《我养大了灭世天灾》 第1章   《我养大了灭世天灾》作者：猫八先生【完结】
  文案：
  x-001，宇宙最危险的种族，栖息地不明，习性不明。唯一能确定的是，求偶期的祂会拼尽一切满足配偶的需求。
  备注：曾有交易员误入求偶期x-001的巢穴，被祂判定为对配偶有危险，导致平台几乎被摧毁。
  远离求偶期的x-001，是所有位面平台交易员必须牢记的第一准则。
  晏玖认为，他向来幸运，不可能会倒霉到在三千世界中恰好踏入求偶期x-001的巢穴。
  结果，上班的第一天，他就倒霉了。
  在为客户开展时间倒流大法时，平台突发故障，导致本该顺利离开的晏玖和客户一起回到了二十几年前，困在这个即将迎来灭世天灾的世界。
  好消息是，这好歹不是求偶期x-001的巢穴，因为没有x-001会放任自己的巢穴被天灾毁去。
  坏消息是，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重生者，人人都想杀死他的客户闻则。
  如果闻则死了，与之绑定的晏玖无法存活到离开那一天。他只能硬着头皮充当守护者，历经千辛万苦才养大闻则。
  终于，末日即将到来。晏玖满怀期待，准备等待带着珍贵货物返回位面交易平台，却被重生者找上门来。
  “晏玖，你罪孽深重，居然养大了灭世天灾，这个世界即将因你而毁灭，你一点都不羞愧吗？”
  晏玖莫名其妙：“什么天灾？我没见过啊。”
  重生者冷笑，等待晏玖被末日审判。
  然后他们等啊等，等啊等啊……
  什么都没有发生。
  重生者：“……”
  晏玖小心翼翼地问：“那什么，天灾呢？天灾怎么不来了？”
  他还得借着末世的混乱能量离开呢！
  ***
  无趣的世界剥下闻则勉强披上的人类外壳，他准备毁掉一切重归混沌。
  闻则捏着这个世界所有人的七情六欲浓缩而成的球，准备捏爆它，看看能绽放出多绚烂的光彩。
  他眼前却出现了一道门，门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说自己叫晏玖，要和他做一笔交易。
  闻则说：好。祂不在乎交易的内容。
  看到晏玖的第一眼，闻则就感知到体内名为“求偶”的本能在蠢蠢欲动。
  为吸引未来配偶，打造完美的巢穴，是祂们这一族刻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
  这个世界是祂的巢穴。这一次，祂会好好装饰巢穴，不再随意破坏。
  这样的话，未来配偶一定会高兴的吧？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重生 系统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玖，闻则 ┃ 配角：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末世祂怎么不来了？
  立意：真诚待人，才能相伴长久
  第1章 一切的开始
  “x-001，数量不明，栖息地不明，危险程度sss。”
  晏玖盯着屏幕上的说明，下意识念出了顶端的那一行字。
  硕大的电子光屏上显示的是位面危险生物百科，按照危险程度自上而下排列。
  位于顶端的生物，皆是无比强大且危险，即便是交易平台接触时，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的存在。
  每个新入职的交易员，为了保证在交易中的安全，都必须将危险生物名录倒背如流。
  排在最前面的x级别生物，意为——未知。
  数字越小，危险程度越高，且资料越少。奇怪的是，关于x-001的内容，独树一帜地多，并且主要集中在“特殊习性”一栏。
  x-001没有情感没有欲望，唯一在意的只有祂的配偶，处于求偶期的x-001极度危险，不允许任何同类靠近领地……
  “老师，这里是不是不太严谨，是不是应该改为，求偶期不允许配偶之外的任何同类靠近领地。”
  “不，x-001很特殊，祂的求偶对象，并非同类。”
  晏玖眨了眨眼，迟疑道：“并非同类……那祂以什么判断配偶？或者说，什么会触发他的求偶本能？”
  “据说是能量，或者说灵魂。祂能在见到配偶的第一时间，匹配上灵魂波动，随即诱发求偶本能进入筑巢期。有意思的是，有记录的部分，x-001几乎都选择了人类作为配偶。”
  人类？那他们交易员说起来倒相对安全了，晏玖这么想。因为经过解析重组的交易员，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人类。
  他，晏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解析之前究竟属于那个种族。
  “老师，位面危险生物概论第一课的时候，您说过一条原则，越危险的生物，平台搜集到的资料越少。x-001的资料，怎么会这么多且详尽？”
  “这些是x-001这个种族，主动提供给平台的资料。用以警告不要在求偶期间靠近祂们的领地，这会被视作挑衅。对于祂们的危险等级判定来源于一次事故，那次事故让交易平台损失惨重。”
  “有交易员挑衅了求偶期的x-001？”
  “对于平台来说，是个意外，交易员在前往交易地点时，位面门开启时误入祂的巢穴，恰好祂正在求偶期。受到挑衅的x-001开始追杀那名倒霉交易员，一路追到了交易平台总部，几乎将总部夷为平地。后来，高层花了不少功夫才平复了祂的情绪，作为教训，现在新总部还保留了一部分当初的遗址。”
  晏玖不解：“那这个交易员可真够倒霉的，三千世界，浩瀚无比，x-001这个种族现存数量稀少，他就这么巧踏入对方的巢穴。不过我向来走运，不可能这么倒霉地恰好落入祂的巢穴。” 第2章   导师叹了口气，说：“你错了，祂的巢穴不是某个局限的范围，而是一整个小世界。”
  不愧是天生实力就位于顶端的未知生物，巢穴居然是一整个世界。
  “那在祂开始求偶后，多长时间结束，什么时候可以前往祂的巢穴？”
  “你怎么对x-001的巢穴如此感兴趣，我们找不到祂的巢穴，也太危险了，一旦陷入其中，即使是平台也无法把你捞出来。”
  “越危险的地方，越能找到无比珍贵的交易品，不是吗？”
  导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是个胆大妄为的机会主义者。不过，作为你的导师，我奉劝你不要打这个主意，x-001一旦进入求偶期，祂的一生都会在求偶。满足配偶需求，筑造完美巢穴，是祂唯一的追求。”
  “那祂的目的是什么？繁衍后代？”
  所有生物，筑巢求偶，无非为了繁衍后代，传递基因。
  “祂的诞生机制如今尚不明确，但可以确定的是，并非来自□□以及自然繁衍，求偶只是因为祂需要配偶，筑巢是为了满足配偶的需要，也为了让配偶不会有任何离开的念头，总之，激起祂求偶本能的生物，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我们交易员唯一要做的就是远离求偶期的x-001，切记。”
  除去求偶的部分，对于危险度排在危险生物百科第一的x-001,平台再无任何相关资料。
  下课铃声响起，晏玖起身离开教室。
  他推开门，踏进走廊，脚底和地面接触的瞬间，黑暗汹涌而至。
  晏玖转身，想退回教室，门却已然消失，他淹没于暗影之中。
  古怪的声音自黑暗之中传来，从无序的音节，慢慢变成可以辨别的语言。
  那是……
  &*@￥%熊，熊熊，熊熊，我的熊熊……
  晏玖有些疑惑，不明白这是什么。他抬手，想按下左耳耳钉，打开平台收集数据。
  一抬手，他愣住了，他的手怎么毛茸茸的？棕色卷曲的毛，和圆乎乎的手掌，这是变成了小熊玩偶？
  晏玖还没从自己变成小熊玩偶的震惊清醒过来，就见黑影缠上了他。轻柔地，温柔地，又不容拒绝地缠了上来。
  [熊熊，你喜欢我的巢穴吗？］
  巢穴？
  晏玖莫名想到不久之前看到的x-001，和祂独特的求偶习性，以及导师加重语气说的那一句。
  “你一定要记住，遇见求偶期的祂，有多远跑多远，绝对不要犹豫。”
  晏玖下意识跑了起来。
  玩具熊的身体不好用，腿短且胖，跑起来摇摇晃晃地，跑急了还会往前栽一大跟头，咕噜咕噜滚出去好远。
  小命要紧，晏玖顾不上形象，疯狂逃跑。
  不知多久，诡异的声音总算是不再出现。
  他这是，逃出生天了？
  晏玖摊在地上，疯狂喘气，喘着喘着，却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温柔的抱了起来。
  那个声音，近在咫尺。
  熊熊……
  “说好的求偶对象都是人类呢！祂怎么可能会向一只玩具熊求偶啊！”
  晏玖猛地睁开眼睛，从噩梦之中醒来。
  原来，刚才的课堂，刚才的追逐，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还好。
  他冷静片刻，盯着天花板，整理思绪。
  眼前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他真的变成了玩具熊，还被困在不知名的小世界。
  好消息是，x-001这种顶级危险生物，没那么容易遇见，他想离开这里不算太难。
  “熊熊，你怎么了？”
  眼前发出疑问的小孩子约莫四五岁，一张小脸尤其精致帅气，只是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晏玖听到熊熊这两个字，就下意识心中一颤，“闻则，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叫我小玖就行。”
  “好的，熊熊。”
  “是小玖。”
  “好的，小玖熊熊。”
  闻则小朋友很乖，晏玖很头疼。
  怪不得他会在等待闻则课程结束的时候做这种噩梦，还不是闻则一口一个熊熊引发的。他任凭闻则抱着自己往前走，再次打开位面交易平台确认状况。
  员工姓名：晏玖
  编号：999
  所在地点：未知世界[高危］
  能量点：30（+0.1每小时）
  契约对象：闻则
  契约完成度：30%
  行为日记：0:11，签订契约……0:12,启动倒转时间程序……[警告］遭遇未知能量攻击，时间记录出错，身体毁坏，启动意识紧急转移程序，转移地点——契约对象……[警告］系统能量紊乱——
  [——离线——］
  狗平台，太不靠谱了，不过是倒转时间中被意外卷入，居然就能因此出错连线，导致他被困在这小世界无法离开。
  晏玖心中骂了几句，却也只能无奈接受在闻则意识中寄宿二十几年的事实。转念一想，二十几年后，他就能带着闻则给予的珍贵交易品离开，时间也算不上难熬。
  麻烦的是人体的自我防卫机制，导致他无法在闻则的意识中直接和对方交流，权宜之计只能暂时使用玩具熊作为身体。
  不久之前，晏玖才和闻则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闻则，我是守护听话小朋友的熊熊仙人，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第3章   计划顺利，深信不疑的闻则开始一口一个熊熊的叫他。晏玖本想趁热打铁，诓小孩子带他出去转转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
  但闻则要上课，小小年纪日程表就安排得很满。等待闻则上礼仪课期间，他睡着了。
  然后，就做了那个可怕的梦。
  这一系列的经历，太过离谱，才会让晏玖做那个关于x-001的噩梦。他叹了口气，庆辛那只是一个噩梦。
  这个世界不可能是x-001的巢穴，因为这个世界会在二十几年后走到末路。太阳将永远不会升起，陷入梦魇的人将永远不会醒来。
  闻则是唯一醒着的人，或许也将是最后清醒的人。
  晏玖不知道闻则为何会成为幸存者，他遵循着能量探测仪显示的波动来到此处，看到了醒着的闻则。
  他是个掮客，负责为位面交易平台收购值钱的货物。
  闻则拥有独一无二的情感，在世界末日时迸发出数百数千倍于常人情感的能量波动，这才被晏玖捕捉到。
  情感是平台最珍贵的货物，是无数生物梦寐以求的交易品。三千世界，孕育出无数种族，却唯有人类拥有如此丰沛且复杂的情感。
  那些拥有漫长寿命的强大生物，将情感视为难得一见的奢侈品，并愿意为之付出高昂的代价。
  即便是顶级交易员，在职业生涯中也不一定能碰上像闻则这么特殊的交易对象。仅仅一人，便有着足以媲美数亿人的情感波动。
  富贵险中求。于是晏玖无视打开位面门时，平台跳出的危险警告，义无反顾地踏入这个小世界。
  再然后，他就如眼前这样，变成了玩具熊。
  “熊熊，你看，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闻则的声音，让正在回顾过去的晏玖回过神来。
  想起那个噩梦，他几乎有些应激了，绝对不想再听到“熊熊”两个字。于是，再次开始忽悠小朋友。
  “闻则，你是最听话的小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其他小朋友都叫我熊熊，只有你可以叫我小玖哦。”
  小孩子这种生物，占有欲很强，喜欢自己是独一无二。
  果然，这招很有效。
  闻则抱起小熊玩偶，满足地蹭了蹭，说：“好的，我的……小玖。”
  第2章 友谊地久天长
  “小玖，你看。”
  他们如今正在房子的屋顶，而整栋房子包括前面的花园部分，都属于闻则家。
  顺着闻则手指的方向，晏玖看到一片郁郁葱葱，再远便是繁华的城市。此时是私人庄园，在山顶。
  山顶的住户寥寥几户，越往下，住户便慢慢多了起来。山间有盘旋公路，还有缆车供住户快速上下山。
  此处应当是这个城市富人聚集的区域，闻则的家庭可以称得上是富豪。
  “小玖，你喜欢这里吗？”
  晏玖对亟需肯定的小朋友表示赞赏：“不错，风景很漂亮。可以到下面的城市看看吗？”
  眼前的繁华平静，会在不久之后被彻底打破。天灾降临，人类挣扎求生。晏玖需要知道的是，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
  虽说闻则在上一次活到了最后，但却不能保证，重启之后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晏玖的意识寄居在闻则身上，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闻则：“不行哦，今天不是上学的时间。好了，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被发现就糟了，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闻则对晏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满满的日程表中，挤出了十五分钟带他四处闲逛。
  “等等。”晏玖看到在这庄园之中，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怎么了？”
  “你家里，怎么这么多摄像头？”
  在富豪庄园中，摄像头作为安保系统一部分，出现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摄像头的数量未免太多了些，多到在仿佛生活在这豪华庄园中时，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中。
  闻则歪了歪头，“摄像头？我房间也有，爸爸说这是为了保护我。每一个小朋友，都是这么被家里人保护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家长需要了解小朋友的动态，但不至于会离谱到三步一摄像头。或许，是富豪家庭的缘故？
  晏玖想到这里，并未对闻则的家庭关系发表评论，只说：“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嗯。”闻则乖乖点头，对于带新朋友参观自己家这一条，他没有任何异议，严格执行。
  从三楼开始，一间一间房间参观，直到一楼。
  这是一处很豪华的宅子，布置很符合常人对富豪之家的刻板印象，豪华不失风格，走廊上随随便便的挂画或者是装饰，都出自名家之手。
  晏玖对于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关注的是另一个地方。
  摄像头。
  房子里的摄像头，比起外面来说，更加多得离谱，
  在屋内活动的人，一举一动都会进入摄像头的监控。而这处豪宅里，唯一的主人似乎暂时只有闻则。
  一个四五岁的小朋友，独自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不符合常理。
  晏玖问：“闻则，这里只住了你一个人吗？”
  闻则摇头：“不是，还有管家伯伯他们，不过他们住在一楼，有很多事情要做。嗯，还有，我的家教老师们偶尔会借宿在这。最近经常借宿的是教钢琴的李老师，因为父亲说，我要在六个月内学会弹钢琴。” 第4章   六个月？学会弹钢琴？
  从晏玖知道的资料来看，对于人类来说，要在六个月内熟练掌握钢琴这门技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六个月？为什么这么急？”
  “因为之后还有别的东西要学。”闻则有问必答。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闻则：“爸爸在工作，很少回来。妈妈她怕吵，住在后面的小花园里。”
  他停顿一下，“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妈妈，虽然现在不是我们见面的时间，但我要给她介绍新朋友，她应该会愿意。”
  “好。”
  晏玖越听越觉得闻则的家庭关系似乎有些不正常，五岁的小孩子见自己的妈妈还需要规定时间？
  闻则抱着小熊玩偶走向大门，却在半路被拦了下来。
  阻碍来自穿着制服的管家先生，他约莫五十岁左右，鬓角有些许白发，看起来精明又干练。
  “小少爷，请问您要去哪里？”管家问道。
  “我可以去看看妈妈吗？”
  他白皙可爱的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眼睛中却似乎含着些许期待。
  闻则生得过于好看，属于走在马路上都会被星探问要不要做童模的好看。人类对于好看的幼崽总是会多几分耐心。
  站在他面前的管家，表情微微柔和下来：“抱歉，少爷，夫人今天身体不太好，先生交代过要让夫人好好休息，不能让别人去打扰他。”
  “好吧。”
  闻则低下头，似乎有些失落。
  管家继续说道：“小少爷，一分钟前，您的父亲电话询问，您为什么没有在五分钟前去上钢琴课，而是抱着熊玩偶在闲逛。”
  “啊。”闻则默默抱紧了小熊，“我忘了。”
  管家盯着他怀里的小熊，“您怎么把小熊玩偶带出来了？”
  “因为这是我新交的朋友。”
  管家沉默片刻，微笑道：“好的，小少爷，请您先去上钢琴课吧。”
  闻则乖乖点头，向着琴房的方向走了过去，转过走廊时，低头小声说：“小玖，对不起，我要先去上钢琴课了，下次等我和妈妈见面的时候，再介绍给你吧。”
  他的声音不小，但在身后的管家看来，八成是小孩子的幻想朋友游戏罢了。
  晏玖没有制止闻则，又听他说了下去。
  “小玖，你喜欢听什么曲子，我待会弹给你听好不好？”
  晏玖对这个世界的艺术没有研究，也没有兴趣，“我只是熊玩偶，不懂音乐。”
  闻则用力抱紧了小熊，深信不疑：“唔，好吧，那你能一直陪着我吗？一直一直，直到永远。”
  小孩子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永远，其实并不知道永远有多长。
  晏玖当然不能一直陪着闻则，闻则只是他的客户，他们之间仅仅是交易关系。且不说二十几年后他要借末日带来的能量紊乱打开位面门离开此处，就是在不久之后，晏玖也准备挂机。
  如果确认闻则周围没有变数，生命安全有保障，晏玖就没有必要待在玩具熊里面，而是可以回到闻则的意识之中睡大觉。
  他一点也不想当什么“熊熊”，会让人想起那个不吉利的噩梦。x-001，所有交易员乃至整个交易平台最害怕的存在。
  “好吗？小玖？”闻则是个执着的小孩，再次要求承诺。
  “可是，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的小朋友需要小熊仙人的守护。”晏玖说，“等你不需要我了，我就离开了。”
  被熊宝宝拒绝，闻则并没有太沮丧，他满足地笑了。他不在乎熊宝宝给他的回应是什么，有回应他就很满足了。
  他不需要的时候，小玖才会离开呢，他会一直需要小玖的。
  闻则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第一次听到自小熊玩偶传出的声音时，他想抱紧这个小熊玩偶，永远不要放下。
  明明这个做工精致价格昂贵的小熊玩偶送过来时，闻则对它毫无兴趣，珍惜地摆在床头，也只是因为其他小朋友都很喜欢。
  小朋友们都喜欢的东西，那他应该也要喜欢。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不是什么小熊玩偶，而是他的小玖。
  闻则举起小熊，又在脸侧轻轻蹭了蹭。他好像能理解其他小朋友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小熊玩偶了。
  不过，他的小熊是独一无二的，属于他的,谁也不能带走。
  他抱着小熊，步伐轻快，停在琴房门口，轻声说：“我马上就要上课了，等我上完课，再带你去探险吧？”
  “好。”
  闻则得到小熊的保证，心满意足地推开了琴房的门。
  “李老师，你好。”
  坐在钢琴旁的年轻女性起身，点头，脸上挂着点笑意：“你好，闻则同学，可以弹奏一下前天学习的曲子吗？”
  “嗯。”
  闻则走过去，把小熊玩偶小心翼翼地摆在了钢琴椅上，安排好小熊玩偶后，他才坐上去。
  “咦？你今天怎么带玩具来上课？”李老师问。
  “这不是玩具，他是我的朋友。”闻则答。
  倒是难得见到闻则有这么小孩子的表现，李老师这么想着，走上前去，翻到了今天的内容。
  这首钢琴曲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很难，尤其是上节课闻则才第一次接触，让他立刻流畅地弹奏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闻则流畅地弹了出来，仿佛练习了成百上千次那般熟练。听着听着，李老师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第5章   她觉得有些可惜，闻则是个天才，可自他手下流淌出来的琴声没有任何感情。他只是完美地复制了这些音符，没有任何自己的感悟。
  闻则可以学会弹钢琴，但只是作为一门技能，而非艺术。只有蕴含着情感的技能，才能成为艺术。
  这是为什么呢？
  李老师有些不忍看着如此有天赋的孩子被辜负，决定找个时间和闻则的父亲好好聊聊。
  她教闻则弹钢琴一个月以来，只见过闻则的父亲一面，也就是面试那天。或许，亲情的缺失才导致闻则无法理解音乐中蕴含的情感。
  钢琴曲停了下来。
  闻则收回手，放在腿上，看向李老师，等待着老师的评价。
  李老师点评一二，然后问：“好了，我们开始学习新的曲目，你有没有感兴趣的？”
  “老师，我想学《友谊天长地久》。”
  “啊？”李老师微微一愣。她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学习的曲目，问一句不过是例行公事。
  在这一个月以来，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老师，我没有感兴趣的钢琴曲”，她也习惯直接安排闻则需要学习的曲目。
  今天，是闻则第一次表达自己的想法。
  李老师笑了笑，问：“很好，你是慢慢感受到音乐的美好了吗？”
  闻则摇了摇头，“我想弹给小玖听，他是我的朋友。”
  “小玖？”李老师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小熊玩偶上，失笑道，“好的，那我们一起来学习友谊天长地久，就让你的新朋友，作为观众，好吗？”
  “嗯。”
  一曲弹罢，李老师对闻则愈发欣赏。这个过于聪慧，却很难表达情感的小孩子，终于开窍了。刚才的那首钢琴曲，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完美。
  无论是技巧还是感情，都无可挑剔。或许，她能见证一位钢琴天才的成长。
  只是，在当天晚上，这个想法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笑话。
  什么亲情的缺失，什么情感薄弱，那分明因为闻则他……
  他是个怪物！
  这样的怪物又怎么能通过音乐表达情感呢？下午发生的一切，完全是她的妄想。
  第3章 我的小玖
  李晴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还在为可怕的未来胆战心惊。
  她瞪着天花板，看了片刻，意识到那不是梦。
  她想起来了，想起来噩梦般，不，就是噩梦的未来。
  那一日，太阳落下后再也没有升起过。世界陷入永恒的黑夜，世间万物，皆离不开阳光。
  最初，人们心中还抱有这期待，或许这只是一个意外，总有一天太阳会再次升起，给万物带来光明的希望。人类也开始探究，太阳不再升起的原因。他们一无所获，情况反而慢慢恶化，越来越多的人沉睡，再也不曾醒来，终结之日来临。
  直到所有人死去，他们才知道，给这个世界带来灭顶之灾的是一个人。
  不，不是人，是不知名的祂。
  李晴睁圆了眼睛，想起“祂”的名字，闻……
  闻则？
  对，就是闻则。她不知道自己这段记忆从何而来，但深信不疑。闻则会毁了一切，会让所有生命陷入永恒的死亡。
  李晴坐起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杀了闻则，杀死这个给世界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
  今日恰好逢外面暴雨，她下课后便借宿在闻家的客房。或许，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就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
  一次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机会。
  她下床，推开门，向着三楼走去。
  ***
  晏玖听着耳朵旁闻则的呼吸声，思绪开始放空。
  他如今只是寄居在玩偶小熊身上的一缕意识，玩偶不会觉得累，也不会困。晏玖自然也不会，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无聊之余，晏玖开始思考未来。闻则家庭富裕，父亲似乎对他似乎有过强的保护欲，从一天的经历看来，社会结构比较稳定。
  简单来说，闻则顺利长到成年不是什么问题。接下来的时间，就很无聊了，晏玖暂时计划，在明天和闻则到外面逛一逛后，就开始挂机。
  能量不足，挂机直到末日来临那天，完成交易离开，是最优解。
  呼——好无聊。
  此时约莫是半夜两点，房间内的窗帘只拉了一层白纱，外面月光很亮，可以隐约看清房间内的情况。
  闻则的睡姿很端正，睡着之后连翻身都很少，老实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只有紧紧揽在怀里的玩偶小熊，能看出几分童真。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虫鸣声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一片寂静中，有人推开了房间门。
  房门沉重，走进来的人步伐也很轻盈，如果不是晏玖对能量变动极为敏感，根本无法发现有人偷偷潜入。
  他轻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准备观察半夜出现的不明人物。没想到，他只是微微一动，闻则把他抱得更紧了。
  或许是做噩梦，闻则侧过身体，蜷缩着把小熊紧紧搂在怀里。
  晏玖被他抱了个措手不及，回过神来时来人已经站在床旁。
  从轮廓辨认，应该是为女性。她沉默地站了片刻，随后举起手中攥着的东西。
  月光之下，举起的东西反射出一道寒光。
  是刀！
  电光火石之间，刀已经向着闻则后心落下。 第6章   晏玖猛地从闻则怀中挣脱，堪堪挡住了落下的利刃。
  袭击的人似乎也被突然动起来的熊玩偶吓了一大跳，刀刃一偏，划破玩偶的绵软的长毛，带起一阵飞扬的棉絮。
  那人一击不成，似乎十分慌乱，直接夺门而出。
  小熊玩偶身上裂了个大口子，填充的棉絮掉得满床都是。晏玖龇牙咧嘴了片刻，虽然被划拉了一刀的是玩偶，但从意识上来说，他有些幻肢痛。
  袭击的人倒是也有些古怪，一击不成就直接跑了，明明房间只有一个小孩子和他的玩偶。
  闻则也醒了，他按亮床头灯，看着洒了满床的棉絮，和倒在床上的小熊玩偶，愣了。
  愣了片刻，闻则眼眶一红，扑了上来。他想抱起玩偶，却又担心把玩偶身体里本就剩得不多的棉絮弄出来，最终只是手足无措地摸了摸小熊的脸。
  “小玖，你不要死，呜呜……”
  “……”
  每一次驱动这本不能动的身体，都要花费能量，所以之前晏玖都是能不动就不动，纯粹凭借契约和闻则沟通。
  扑过去挡刀，已经让晏玖的能量掉到底，亟需回到闻则意识中恢复，不然能量点耗尽，他这个外来意识会被小世界直接搅碎。
  可哭泣的闻则，晏玖也没法放任不管，毕竟良好的情绪有助于能量补充。他出声安抚：“我没事，我是熊宝宝仙人，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小熊玩偶的身上。”
  “可是，”闻则抽泣一下，“我没有其他小熊玩偶了，爸爸说不能太贪婪，玩具有一个就够了。”
  这富家小少爷还挺惨的，居然喜欢的玩具都只能拥有一个。
  晏玖叹气：“那我先转移到其他小熊身上去休息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还会出现的。”
  “那好吧。”闻则很好骗，得了晏玖口头保证就不哭了。
  “你记得去找管家，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晚安。”晏玖说完，便回到闻则意识之中，补充他岌岌可危的能量点去了。
  “晚安，我的……小玖。”
  闻则道完晚安，却没有去找管家。他盯着床上有些凄惨的小熊玩偶，一点点把散落得到处都是的填充物捡起来，塞进玩偶的身体。
  豁口太大，几乎将整个玩偶竖着劈成了两半。
  闻则毕竟只有五岁，没有掌握针线技能，只能找了卷胶带，暂时把豁口粘起来。整个过程中，小熊玩偶毫无反应，仿佛之前的那些互动只是他的幻觉。
  “如果我拥有全部的小熊玩偶的话，你是不是就能一直陪着我了？晚安，小玖。”
  闻则轻轻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又抱着小熊倒在床上。他蜷缩着，抱着毛茸茸的玩偶陷入沉睡。
  ***
  庄园的主人陷入沉睡，庄园慢慢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本是夜晚，但庄园中各种户外灯却还亮着，但亮光却如同陷入泥沼之中，无法突破黑夜的限制，被局限在了不到几厘米的范围。
  黑暗在慢慢渗透，爬行，以庄园为源头，吞噬到外面的马路，乃至整个山顶。
  山顶只有这一处庄园，无人发现异状，除了那些通过监控，一直在看着闻则的人。
  “丁队！快，快，快联系赵主任！出事了。”小单推了一把旁边值夜班昏昏欲睡的同事，急了。
  丁旬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睛就看见眼前一片漆黑的监控屏幕。他还没反应过来。
  监控屏幕一片漆黑是常态，祂进入睡眠状态时，会不自觉影响到周遭磁场，展开独属于祂的“领域”。
  领域之中，唯有祂是真理，监控自然全部会失效。
  “大呼小叫的，正常状况。”丁旬打了个哈欠，对于旁边这才第一天上班的同事有些不满。
  一看就是刚恢复记忆的愣头青，咋咋呼呼的，对于祂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个恐怖的存在。殊不知，没有觉醒的祂，实际上比任何伥兽堕落者甚至异能者都要安全。
  “正常情况啊？”小单挠了挠头，“原来这样，那明天得报修一下噩梦能量监测仪，数值都突破100了。”
  “什么！”丁旬的睡意顿时飞到九霄云外，猛地站起来，扑到监测仪前，开始察看波形图。
  “不对，不对！怎么会？这个时间点，怎么可能出现第一次融合。”丁旬直接拨通卫星电话，“赵主任，出事了，噩梦能量异常波动，嗯，领域中情况不明。”
  简短报告完这边的情况后，丁旬拿起搭在椅背的外套，边交代边快步往外走：“你留在这里接应赵主任他们，我先去过去探探情况。”
  “丁，丁哥，那太危险了……”
  “没事，我在边缘探一探，不会有危险。”
  丁旬动作很快，骑着摩托车一路压弯，五分钟后就已经到达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交界地带。他熄火下车，向前走几步，停了下来。
  “果然不是仪器出错。”他从外套口袋掏出根烟，点燃，狠狠的吸了几口，然后义无反顾地走进那片黑暗之中。
  即便是觉醒的异能者，在梦世界中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此时的丁旬还未觉醒。他唯一拥有的，能在梦世界中求得一线生机的只有记忆。
  曾经，在末日之中挣扎求生的记忆。
  安静。
  黑暗之后的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过于安静，安静得没有虫鸣也没有微风。 第7章   丁旬叼在唇间的烟，一闪一闪，亮着红光。他随身带着战术手电，但即便是军用款，照亮范围也仅在一米之内。
  “啧，真是让人不爽的回忆。”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路依旧没有尽头，丁旬有些烦躁，却无可奈何，“好歹让我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事情就这么巧，说来就来。
  他听到了身后有奇怪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像有人在哭。
  在呜咽声中，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像是很多不明生物在爬行的声音。
  丁旬背脊发凉，想起自己之前经历的某个梦境。梦境源自某北方人初到羊城的恐惧，漫天遍野都是飞天大蟑螂，比人头还大的那种……
  嘶——
  丁旬不敢多做联想，闪身躲到旁边的树后，这才转身向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手电的光亮依然无法照亮太远的范围，他只能看见一片闪烁的红光在靠近，速度不快。
  呜咽声越来越近了，丁旬向来没艺术细胞，听到这儿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吹笛子。
  不对，不是人。
  他同时看清楚了领头的人，不是，应该是噩梦伥兽。
  那是一只小熊玩偶，丁旬曾经在商场里见过的足足有一人高的巨大小熊玩偶。
  小熊玩偶吹着笛子，后面跟着数不清的小熊玩偶。所有的小熊都是同一个款式，丁旬越看越眼熟。
  这款小熊玩偶，不就是白天闻则一直抱在怀里的那个？
  梦世界和现实世界融合后，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一定影响，所以……
  祂要那么多小熊玩偶干什么？
  第4章 优秀的交易员
  跟上去。
  丁旬脑子里冒出个想法来。白天闻则的举动本身就有些奇怪，突然抱着个小熊玩偶爱不释手。
  那只小熊玩偶早在一年前就已经送到祂的房间，可祂并未对这个极受小孩子欢迎的玩具表现出任何特殊兴趣。
  闻则突然对小熊产生兴趣可能是意外，但晚上梦世界侵入，里面还都是同样的小熊玩偶，这不可能是意外。
  丁旬不相信这种意外，即便要冒险，他也主动跟了上去。
  才靠近几步，他就觉得那若隐若现的曲子愈发清晰起来。音符如有实质般往耳朵里挤，通过耳道，挤进灵魂深处。
  他，被控制了。
  丁旬也成为了熊熊大军中的一员，机械地迈着步伐向前走。他意识清醒，肢体却不受控。
  果然，没有异能的人进入梦世界，十死九生。
  丁旬只觉得有些遗憾，或许看不到这个世界迎来希望曙光的那一天了。走着走着，熊熊大军停了下来。
  他定睛看过去，借着天空中那轮红色的月，看清楚不远处的事物。
  一双巨大的翅膀，翅膀的颜色浓重得仿佛能吞噬所有光亮，连天上那轮不吉利的红月，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光亮。
  领头的熊玩偶，笛音一转，变得欢快起来。巨大的黑色羽翼轻轻颤动，几片羽毛缓缓飘落，随后打开，露出被护得严严实实的小房子。
  那是一间四四方方，没有任何造型的小房子。
  说是小房子，似乎也不太恰当，没有门没有窗户的小房子，只能算是个墓室？
  领头的熊又动了，领着熊熊大军直奔小房子而去，没有停下的意思。
  丁旬已经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想，领头那只大熊该不会一头撞扁在房子上吧。
  那可真是伥兽中独一份的滑稽。
  吹笛熊玩偶离小房子越来越近，四四方方的房子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吹笛熊玩偶走了进去，其他的小熊玩偶跟在后面。除去大熊玩偶外，其余的熊玩偶的体型最高不过一米左右，于是队伍末端的丁旬，清楚的看到了房子内部的景象。
  房子内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具没有装饰，白色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门，侧卧，应该是在睡觉。
  丁旬很好奇，在这诡异的地方，小房子里睡的是什么人。反正也不能控制身体，他放任自己靠近。
  离门口越近，他看得越清楚。那是个男人，从身形看来，年纪不大，腿长腰细，穿着一身奇特的白色制服，不太像任何常见的款式。
  难道是传说中的coser？丁旬想起曾经在侄女口中听到过的词汇，二次元，cos什么的。
  胡思乱想中，他几乎已经到了门口。
  一个又一个小熊玩偶围绕青年坐下，排得整整齐齐。
  丁旬屏住呼吸，等着看清楚这奇怪青年的长相。
  蓦地，混乱的声音忽然响起，如咒语般突入丁旬的脑海中，是幼童的声音。
  “不准窥视他！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我的，我的……”
  那是，闻则的声音？不，是祂？
  丁旬猛地抬头，在小房子的屋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巨大的黑色羽翼自那影子身后展开。
  他来不及再看清什么，眼前的一切就如幻梦般消失无踪。
  ***
  赵主任带人赶到时，见到丁旬站在路上发愣。
  “丁旬！”
  “丁队！你怎么样？”
  丁旬依旧盯着不远处的黑暗，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怎么会这样？”
  “丁旬，你没进去？”赵主任上前，拍了拍丁旬的肩膀，又回头对身后的几人说，“梦世界消失了，你们到前面去看看，图片视频都要，还有文字记录。” 第8章   这一拍，丁旬叼在嘴里的烟那长长的烟灰恰好掉到手上，烫得他一激灵，回过神来。
  “嘶，老赵，你来了，我刚刚进去过了，被梦兽控制，向前走到一个小房子。”
  赵主任习惯性地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下这个梦境。经历过末世的人都不相信电子产品，用笔记录下来的信息反而更加可靠。
  “然后，梦就结束了。”
  “什么？”赵主任有些惊讶，“看来只是个意外，你描述一下这次的梦世界。”
  梦世界不会消失，无法破解，每次的梦世界融合，都会带来现实世界的规则改变，他们的工作很大一部分就是收集信息，记录规则改变，以免普通人无法适应改变后的规则被梦兽杀死。
  丁旬是老员工了，经验丰富，无需多说就知道该怎样简单明了地叙述规则改变。这一次，他却沉默许久，才犹豫着说了句：“大概，明天所有的小熊玩偶都会消失。”
  赵主任：“……，你说什么？”
  这句话太诡异，甚至让严阵以待的他们看起来都透露出了几分滑稽。
  丁旬说：“所有的梦境伥兽，都是小熊玩偶的样子，打头的是巨大的一只伥兽，它在吹笛子，听到笛子后我就被控制了，加入熊玩偶大军往前走，一直走到小房子附近。”
  “咦？吹笛子控制人？这不就是那个叫《吹笛子的人》的童话吗？”新人小单挠了挠头，插了一句，“难道因为祂现在只是个孩子？睡前听了这个童话，然后小孩子的愿望是拥有全部的小熊玩偶，两个情况一杂糅就变成这个梦境了。”
  赵主任和丁旬都转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小单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不是吗？新人培训课上，都说梦世界是多种意识执念杂糅形成的……”
  丁旬叹气，说：“如果只是个普通孩子，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可祂不是普通孩子，祂只是披了层人皮而已，内里还是那个带来一切灾祸的天灾，你要牢记这一点。”
  小单懵懵懂懂眨了眨眼睛。
  赵主任接着说：“祂没情感，也没有欲望。普通孩子会想要小熊玩偶，祂不会，世界上的一切对祂都没有意义。祂，只是在模仿人类。”
  “那这次的融合是为什么？局里发的指导书不是都说，一切梦世界的融合都因欲望而起吗？”
  小单问出的关键问题，却让赵主任和丁旬都哑口无言。
  “还有什么线索吗？”赵主任问，“那间小房子，里面有什么？”
  丁旬揉了揉眉心，“什么都没有，不对，好像有什么，很多很多的小熊玩偶。”
  赵主任停下记录，抬头看了丁旬一眼：“只有小熊玩偶？祂还真的只是想要小熊玩偶？”
  丁旬没有回答，用力揉了揉眉心，压下莫名出现的抽痛。他似乎遗忘了什么细节，又觉得记忆有点混乱。
  不过，这种状态他并不陌生。每个从梦世界侥幸逃脱的人都会遗忘一些细节，毕竟那只是梦，能影响现实的梦。
  丁旬猛抽了口烟，苦涩呛人的味道让他清醒些许，“我主张这个梦世界的意外出现，是基于有人被祂影响，我记得，下午李晴进了这里，到晚上都没出来。”
  李晴，是异能局早早就做了资料登记的异能者。她于五年后觉醒，异能为声音，潜力为s级，是极为强大的异能者。
  对于这些将来会觉醒却没恢复记忆的异能者，异能局都是做好备案，却不会干涉他们的生活轨迹。
  擅自干涉，可能会造成各种意外情况，这是无数次失败带来的经验。
  “主任！丁队！庄园外围发现了一具尸体，女性，约莫二十来岁，根据资料库比对信息，是李晴，从能量残留来看，死于伥兽袭击。”
  刚刚前去收集信息的工作人员，匆匆返回，急声说了一句。
  赵主任皱眉：“怎么会？李晴不应该死在这里……”
  丁旬把烟头在掌心捏灭，随手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走，我们过去看看。”
  ***
  唔，胸口好闷。
  晏玖皱眉，觉得好像很挤。不对，他陡然清醒过来，自己分明应当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怎么会很挤？
  他睁眼，只看到了满目的毛绒绒。大大小小的小熊玩偶塞满了整个房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空隙。
  晏玖推开身上压着的那只巨大小熊玩偶，勉强扒拉出个可以活动的空隙。
  在他陷入昏迷之前，这房间还空空荡荡的，怎么突然就挤满了玩偶小熊？除了突然出现的小熊玩偶外，房间依旧是没有其他装饰，没有门没有窗。
  这间空荡荡的屋子，是晏玖被裹挟着回到二十几年前，第一眼看到的地方。经过一番探索，他才确定这间房子在闻则的意识中。
  人的潜意识会进行自我保护。晏玖推断，闻则的意识感知到外来者，为了保护自己便造了这间小房子困住他。
  小房子没有窗没有门，晏玖也就无法通过闻则的意识知道外界的信息，也无法直接在意识中和闻则交流。
  所以他才会在无奈之下，转移到了小熊玩偶身上。即使以小熊玩偶当身体，不能离开闻则身边，也比困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要好。
  啧，这一房间的小熊玩偶。
  晏玖简直要对小熊玩偶有ptsd了，那个关于x-001的噩梦始终挥之不去，有机会的话还是换个身体好了。 第9章   他长叹一口气，猜想房间中出现的小熊玩偶大概是来自闻则的欲望。
  毕竟在他回来之前，闻则还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只有一个小熊玩偶。
  意识世界中，闻则是一切的主宰，他想要小熊玩偶，意识中出现虚拟的小熊玩偶并不奇怪。
  嗯？
  小熊玩偶的手上似乎有东西？好像是一封信。
  [小玖，我想你了。］
  信纸上有些稚拙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的手笔。
  晏玖有些失笑，仔细看过去，发现围在他身边这些小熊玩偶的手上都捧着一封信。
  [小玖，你在哪里。］
  [小玖，你快回来。］
  [小玖，你喜欢这些熊熊吗？］
  [小玖小玖小玖，你喜欢什么？你喜欢其他小朋友吗？］
  “……”
  晏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会让闻则这孩子在意识中写了这么多表达思念的话语，多得让他有些无奈。
  打开平台后，晏玖更无奈了。
  根据平台显示，时间距离他晕过去，分明只过了八小时不到。闻则这孩子，还挺粘人的。
  可惜，现在能量不足，出去太危……
  不对。
  [能量点：30］
  这是什么情况？昨天为了操控小熊玩偶这种没有生命力的物体，他的能量直接掉到了底。
  晏玖预计，起码得恢复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出现，这才骗闻则说自己要去看看其他小朋友乖不乖。
  现在有了个保底能量，还是赶紧出去安抚一下闻则好了。
  毕竟位面交易平台的服务准则是——客户至上。他再不出现，可怜的闻则小朋友估计要偷偷躲在被窝里哭鼻子。
  那在回到交易平台后，他不得拿个一星差评，影响业绩考核啊。
  想到这里，晏玖不再犹豫，直接自闻则意识中转移了出去。
  哄孩子去咯。
  第5章 我唯一的朋友
  晏玖再次回到小熊玩偶的体内，睁眼就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约莫四十岁的女性，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给他，啊不，小熊玩偶缝缝补补。旁边坐着的是面无表情的闻则，他一脸认真地盯着小熊玩偶，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姨，麻烦你轻一点，小玖会痛的。”一直没有说话的闻则，忽然开口。
  孙阿姨手中的针线停了一下，温声道：“好的。好了，缝好了。”
  孙阿姨正要习惯性地用牙咬断那根线，小熊却被闻则拿了过去，“小少爷，小心，别被针扎到了。”
  她有些紧张，生怕伤害到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导致丢掉这份待遇丰厚的工作。
  这家的雇主基本见不到面，服务对象虽然是小孩子，但话少有礼，非常好相处。对于家政服务行业来说，是难得一见的好岗位。
  今天是闻则第一次对她提出额外要求。
  一大早，闻则就敲响了她房间的门，礼貌地希望她帮忙缝合一下小熊玩偶上的伤口。
  孙阿姨有些好奇玩偶是怎么破成这样的，只是闻则不说，她也就没有多问。
  闻则拿过一旁的剪刀，仔细把线剪断，才起身：“阿姨，谢谢你帮助我的朋友。”
  说完，他转身出门。
  直到离开房间，闻则绷紧的小脸才露出点笑容来，“小玖，早上好。”
  晏玖：“早上好。”
  闻则像每一个急于同朋友分享日常的小朋友一样，抱着他往前走，一边说：“小玖，很抱歉，今天我本来想用偷偷存下的零花钱在网络上订购一个新的玩偶，可是玩偶都缺货了。”
  “我本来想让管家伯伯帮忙订一个，但他说父亲要求我只能拥有一个小熊玩偶，我就只能找阿姨帮忙缝合了。”
  他停下来，有些忐忑地问：“阿姨的手艺很好，看不出来伤口的，你……不会介意吧。”
  晏玖不解，问：“介意什么？”
  “其他小孩子的小熊都是新的，你一定会更喜欢新的身体……”
  晏玖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单纯的孩子把自己随口忽悠的一句话当真。
  “不会的，我是你的朋友，朋友就是，嗯，无论对方是什么样子，都能包容对方。”
  闻则垂下眼睛，抱着小熊的手臂紧了紧。
  朋友是这样子的吗？无论对方是什么样子，都会包容对方。那小玖肯定也会包容他的一切，一切不一样的地方。
  小玖真是太好了，他想给小玖最好的身体。
  “对了，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出门？”晏玖问。
  他的最终目的还是外出转一圈，多了解这个世界。昨天发生的事情，未免有些诡异。
  从常理推断，一个成年人潜入富家小少爷的房间，绑架之后勒索赎金获得的利益远比把这小孩子一刀捅死获利更多。
  如果说那人是为了寻仇的话，也不符合常理。仇恨往往会让人忘记恐惧，仅仅是划烂一个玩偶，那人不可能会受到惊吓夺门而出。
  难道是倒转时间时出现的意外情况，导致这个世界成为失序的混乱世界？最麻烦的情况，是有人保有前世记忆。
  如果这样，他就不能挂机，必须小心照顾闻则直到对方长大。
  所以，晏玖坚持需要到外面看一看，这才能确认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吃完早饭。”闻则答了一句。 第10章   或许是觉得答应朋友的事情没有做到，他又带着几分愧疚解释：“我的时间表是在七点半吃早饭，为了缝补小熊玩偶，我提前一小时起床，但现在还是超时了。如果再违反时间表，惩罚是今天不能出门。”
  他解释的声音，停了下来，因为客厅坐了几个陌生人。
  陌生人穿着制服，管家坐在一旁，都面容严肃。
  “小少爷，这几位警官，来询问关于李老师的事情。”
  闻则点头，问：“管家伯伯，我去吃早餐了。”
  他对于客厅里出现的陌生人不感兴趣，抱着小熊准备离开。
  “你好，闻则。”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年纪较大的警官站起来，对着闻则温和地笑了笑，“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可以吗？”
  闻则看了一眼管家，说：“可是现在应该是吃早饭的时间，小孩子必须按时吃早饭，不然会长不高。”
  赵主任无言以对，他无法说服闻则，也不敢打破对方对于“做人”这件事情上的规则感。
  管家开口说：“小少爷，刚刚闻先生打电话过来，希望你配合警官们的工作。”
  闻则歪了歪头，黑漆漆的眼看向赵主任。
  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小单，莫名抖了一下，好在丁旬反应快，一把按住他颤抖的大腿，这才没让旁人发现什么异样。
  闻则在模仿五岁的小孩子，那就让祂模仿，这是最安全的策略。
  他们的目的只是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昨晚情况，做好相关应急预案。梦世界的第一次融合，本不该是这个时间。
  三人其实都有点紧张，生怕祂觉得不对劲，当场觉醒。
  闻则抱紧胸口的小熊，轻声问：“小玖，听话的小朋友，应该听父亲的话吗？”
  赵主任下意识问：“小玖是谁？”
  闻则却没有理他，而是把耳朵凑到了小熊玩偶的旁边。
  “当然，小朋友在没有自己判断能力的时候，应该听父母的话。听话的小孩子也会诚实回答警察叔叔们的问题，”
  在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地方，晏玖告诉闻则。
  他觉得这几个警官的出现，肯定和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关。配合警方调查，是最容易获得信息的办法。毕竟他和闻则，一个玩偶和小孩子的组合，想调查清楚一件事太困难。
  “我知道了。”闻则这才抬起头，“小玖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完，他不再坚持要去吃早餐，走过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赵主任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祂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祂还挺讲礼貌的，有问必答。
  “闻则，你认识李晴吗？”
  “认识，她是我的钢琴老师。”
  “你最近见过她吗？”
  “嗯，昨天下午我上了钢琴课。”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在哪？”
  “昨天下午，琴房。”
  闻则的确是个“听话”的小孩子，问什么答什么，对重复的问题也没有任何不耐烦。只是，赵主任几人也一无所获。
  祂的日常太过普通，普通得就像普通小孩子的每日生活，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难道，是李晴意外觉醒，才导致梦世界融合？
  丁旬却觉得不对，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只小熊玩偶。他昨天在梦世界里，看到的也是无穷无尽的小熊玩偶。
  今天，闻则就抱着一只小熊玩偶说这是他的好朋友，这不太可能是巧合。
  “警察叔叔，还有问题吗？我应该去吃早餐了。”闻则提醒一句，他还要带他的小玖出门，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
  “好了，我们先告辞了，很抱歉打扰到你的早餐时间。”
  赵主任起身，带着丁旬两人准备离开。
  丁旬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弯腰看着闻则，问：“闻则小朋友，你为什么不喜欢李老师？”
  闻则睁大眼睛，抱紧小熊，依旧诚实回答了问题。
  “李老师她伤害了我的好朋友，我不喜欢她。”
  好朋友？
  祂哪来的朋友？
  丁旬觉得荒谬，如果祂真的有朋友，对这个世界有归属感，又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呼——
  他摸了摸口袋，有些手痒，想抽烟，“你说的好朋友，是你怀里的小熊吗？”
  闻则点头。
  丁旬的目光落在小熊玩偶身上。
  此前，他以为闻则模仿人类在玩幻想朋友游戏，现在看来关键果然在小熊身上？
  他发现玩偶身上有一道缝合的口子，缝合的人手艺很好，但线的颜色有些许不同，离近了才能发现。
  这小熊发生了什么事情？坏了？所以昨晚祂主导的梦世界才会出现那么多的小熊玩偶……荒谬。
  他的思维怎么会被小单那个愣头青带着走？祂不是单纯的小孩，不会对小孩玩具感兴趣。这个思路不对。
  那关键的那条线，到底在什么地方？丁旬盯着小熊玩偶沉浸在推理中，忽略了闻则的变化。
  闻则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忽然问：“这位叔叔，你喜欢我的小熊吗？”
  丁旬一愣，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对啊，叔叔很喜欢你的小熊，我能看看他吗？”
  闻则没有回答。他抬起眼睛，看向丁旬。 第11章   光线慢慢暗了下来，明明不久之前，清晨的阳光还透过落地玻璃洒满客厅的每个角落。
  外面高大的树木，失去阳光的描边后，影影绰绰，如同高大而沉默的巨人，落下的阴影，开始吞噬周边的一切。
  客厅内的光线，也暗了下来，这种暗，似乎集中在了丁旬周围。他像是要被黑暗吞噬。
  经历过末世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祂会让丁旬永堕噩梦之中……
  “丁！”
  赵主任一把按住要站起来的小单，手默默伸进口袋。
  他们前来找闻则，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初代异能局局长留下足以让闻则进入无梦沉睡的东西，可以在关键时刻救所有人一命。可这个东西用一次少一次，赵主任必须判断形势后，才能使用。
  丁旬的异能极为强大，并且意志坚定，人品过硬，不能让他死在这里，为了救他必须用一次。
  就在赵主任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管家站了起来。
  他走过去打开客厅的灯，颇有些疑惑地说：“奇怪，怎么又要下暴雨了，昨天也是突然要下暴雨，李老师还因为这事留宿了。”
  李老师昨晚住在这里？今天警察就上门询问，果然是她！
  晏玖听到这里，对闻则说：“闻则，你让这些警察叔叔去客房看一下，我怀疑昨天想伤害你的人就是她。”
  外面的天，又陡然亮了起来。
  闻则蹭了蹭小熊玩偶，眼睛弯弯地笑了。他的小玖在提要求，小玖需要他。明明小玖可以直接让那个人带他过去，但还是选择了他。
  他很高兴。
  赵主任死死捏着的手，总算是在口袋中松开。
  祂，莫名其妙地被安抚了？
  第6章 线
  天亮了，代表梦世界不再试图融合，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之间。
  没有人知道祂为何忽然蠢蠢欲动，也没人知道祂为何平静。如果能找到规律，他们也不会走到那一步了。
  丁旬还是摸出烟，没有点燃，叼在唇间狠狠吸了一口。他的手指有些颤抖，说不上是恐惧还是激动。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闻则开口问：“管家伯伯，能带他们去客房看一下吗？”
  管家微微一愣，说：“小少爷，这事……闻先生并没有吩咐。”
  “可是，配合警察叔叔的工作，不是公民义务吗？”
  “我还是请示一下闻……”管家的话没有说完，眼神忽然有些发直，顿时改口，“几位警官，请跟我来。”
  闻则低头，埋头在小熊玩偶胸口蹭了蹭，才觉得安心下来。好烦，他想跟小玖在一起，这些人好吵。
  管家为什么要提爸爸，他只需要听话就行，快点结束这一切。
  管家领着三位警官，走到客房门口，“几位，这就是李老师昨天晚上借宿的房间，已经打扫过了。”
  他推开们，等着赵主任几人进去。
  小单却停下来，犹豫着看了一眼身后。
  在距离他们约莫两三米远的地方，闻则抱着他的小熊，静静看着他们。
  “主任，这种场合，是不是不太适合小孩子？”
  “……”赵主任一阵无语，“那你去跟他说？”
  小单疯狂摇头，像个拨浪鼓，随后又看向一旁的管家，心想他怎么不说话。管家只是个普通人，并不知道闻则的身份，他为什么不制止闻则跟过来？
  管家感知到小单的视线，问：“单警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
  最终，闻则还是跟着进入了客房。
  房间内没有什么异样，床铺已经整理干净，不像是有人入住的样子，除了摆在一旁的那个手提包。
  管家说：“旁边的那个包是李老师的。”
  丁旬问：“房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管家答：“我六点钟开始巡视，到客房的时候发现门没有关，李老师也不在里面，个人物品还遗留在房间内。我以为她有急事离开了，就整理好等她下次来拿。”
  “除了这些，没有了？比如，打斗痕迹之类的。”
  管家笑了一下，“没有，警官，我们庄园用了最先进的安保系统，一旦有人入侵会引发警报，外围的保全人员会第一时间赶到。”
  赵主任和丁旬对视一眼，没有开口。普通的入侵事件的确会触发警报，但梦世界和现实世界不一样。
  如此看来，李晴的死肯定和梦世界融合有关。
  闻则全程都很安静，只是偶尔会对小熊轻声说一句，“好无聊啊，小玖，我们去玩吧。”
  晏玖一边随口哄孩子，一边仔细看着警方的行为。
  他们在调查李老师，怀疑李老师晚上做出了不合时宜的行为。
  如果半夜跑来杀闻则的人真的是李老师的话，事情就真的有些麻烦。
  下午上课的时候，李老师的表现还很正常，并且对闻则进步大加赞赏。她很欣赏闻则，眼中透露出来的喜爱不会是装的。
  从数据库中了解的资料来看，人类这种生物，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短时间内对一个人的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闻则并未对李老师做什么，那原因应该在李老师自身。考虑到这点，晏玖才要求闻则跟上去看一下。
  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闻则的安全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第12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她……
  晏玖的思绪被闻则打断，他听到小朋友轻声撒娇。
  “小玖，客房一点也不好看，我们出去玩吧，我想给你买很多漂亮的衣服，还有专属于你和我的娃娃屋。”
  赵主任几人没有回头，心里连连点头，没错，客房一点也不好玩，你去干点其他的吧。
  没有人想和祂待在同一空间太久，想起未来发生的那些事，再坚强的异能者都会在心底对祂产生恐惧。
  晏玖轻声安抚闹脾气的小朋友：“闻则，你是我的朋友，昨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很担心。你的安全比什么衣服和娃娃屋要重要多了。”
  闻则小声问：“真的吗？我对于你来说，是最重要的吗？”
  闻则这个能活到末世的强者，在小时候居然这么喜欢撒娇。
  晏玖选择在无伤大雅的问题上惯着小孩子，说：“嗯，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
  他没有说谎，对于一个平台交易员来说，契约关系存在之时，客户当然是最重要的。
  闻则低头，埋在小熊玩偶柔软腹部，悄悄笑弯了眼睛。他的礼仪老师曾经说过，他所有的礼仪都能做到完美，唯独微笑不够真诚。
  他本来觉得笑是一件很难的事，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丁旬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闻则低头看着他的小熊，完全不在意他们。
  那只小熊究竟有什么秘密。他想知道，知道发生在这个房间的事，知道李晴的秘密，知道那只小熊的秘密。
  可是人类无法在没有明显证据的情况下推演出过往发生的事情，太受限了，不够，完全不够。丁旬垂着头，一直没有开口。
  赵主任察觉出丁旬的不对劲，对管家说：“我们可以仔细看看这个房间吗？”
  语气是询问，但态度却强势。
  管家后退一步，道：“请随意。”
  赵主任继续道：“很抱歉，按照我们的制度，调查时需要您回避一下。”
  管家点头，退出房间。闻家虽然有钱，但对上职能机构时，自然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晏玖以为赵主任会要求闻则也离开。没想到，几人却直接忽略了站在角落的闻则，开始干活。大概是觉得闻则这样的五岁小孩，不会对工作有什么干扰。
  丁旬看了角落的闻则一眼，随后目光又很快的扫过各个细节。
  他们没有对话，常年的搭档无需交流也能默契配合。
  小单进了洗手间，赵主任从李晴的包里拿出随身物品，一一记录拍照。
  丁旬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在房间里四处巡视，随后走到床边盯着看。
  床铺整洁，昨晚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看不出睡在这张床上的人经历了什么。
  在办案时，遇见这种迅速清理的现场是最麻烦的，更何况李晴本身出事的地点是在半山腰的路上。
  客房中，就更加难以留下可以通过现有技术水平发现的痕迹了。如果他现在异能，肯定能发现什么。
  丁旬皱眉，盯着床铺，莫名升起一股执念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唔——”
  他的太阳穴猛地抽痛一下，视线之内，一切的东西都变成了血红色。
  “你怎么样？”赵主任发现他的异样，走过来问了一句。
  丁旬没有说话，剧烈的喘了几口气。这熟悉的感觉，怎么会？
  很快，血红色褪去，他看到的世界，变成了灰白的颜色，唯有丝丝缕缕的线，还带着不同的颜色。
  他和赵主任之间，连着蓝色绿色交织的线，代表着他们之间的联系，是上司也是朋友。他和小单之间，连着颜色浅淡的灰色线，是不太熟悉的同事。
  除此之外，就是遗留在床铺之上的那些黑色的线，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房间之外。
  那是杀意，李晴想杀闻则？
  丁旬咬紧牙关，忍着太阳穴如同被人重锤的头痛，把房间匆匆看了一遍。
  赵主任也看出些端倪来，没有吭声。
  偏生小单这个愣头青，见丁旬表情扭曲，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脸白得像纸一样，上来问了一句，“丁队，你怎么了？李晴不会真跑去杀……？”
  一句话没说完，赵主任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丁旬根本就没听见小单的话，只觉得头像是要被劈开一样，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起来。
  “先，走……”他勉强吐出两个字，踉跄着往外走，不知为何，又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闻则。
  这一看，丁旬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响，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世界。
  不对，即使是梦世界，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祂的身上，竟然出现了线，代表着情感欲望和联系的线。
  那根线五颜六色，很粗，像是所有情感和欲望都只交织在一条线上，而线的末端……是那只小熊玩偶？
  怎么又是小熊玩偶？怎么可能是小熊玩偶？难道是他的异能觉醒得不是时候，出问题了？
  一片混乱中，丁旬看到闻则抬眼，看了过来。
  [他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不许看他不许看他……］
  无数常人难以听到的音节在同一时间钻入他的大脑，侵袭他的意识，席卷整个意识世界。丁旬再无法承受巨大的冲击，眼睛一闭，整个人栽倒下去。 第13章   “丁队！”
  “丁旬！”
  晏玖看着丁旬被扛走，还感叹一句：“这警察怎么这么身娇体弱的？看上去明明挺可靠的。”
  随意的一句话，却被闻则听了进去。
  他好奇地问：“小玖为什么觉得他很可靠？嗯，可靠的大人是他那样子的呢？”
  晏玖随口道：“肩宽腿长，劲瘦，行动利落，一看就是练过的，徒手对抗几个歹徒是没什么问题。”
  “徒手对抗几个歹徒，就是可靠的大人吗？”
  晏玖停顿一下，意识到自己和闻则说的话似乎太过随意，不适合五岁的小朋友。
  他赶紧找补道：“当然，能够兵不血刃，不是，用脑子制服歹徒是更可靠的大人。不过呢，这些都是大人的责任，小朋友保护好自己，遇到事情求助可靠的大人就行了。”
  闻则点头：“嗯，我记住了，小玖希望的，我都会做到的。”
  三位警察离开，闻则总算吃上了延迟一个小时的早餐。他本想取消早餐环节，直接带晏玖出门。
  晏玖考虑到小孩子还在长身体，拒绝并要求吃完早餐再出去。
  不得不说，相处短短一天时间内，他越来越有带娃心得了，这也得归功平台离线版的数据库能查到不少相关资料。
  反正，晏玖觉得自己似乎又开发了一门新技能，还挺有养成乐趣的。
  闻则吃完早餐，抱着小熊上三楼做出门前的准备。他步伐轻快，眼睛弯弯，心情很好。
  “咦？”闻则停了下来。
  晏玖问：“怎么了？”
  闻则走到窗边，向下看过去。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下方的花园。
  “李老师在那里。”
  第7章 想出去玩吗？
  晏玖顺着闻则说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楼下分明只有茂密的树叶，和晃动着的树影。
  “那里没有人啊？”
  闻则盯着树荫，说：“昨天晚上，李老师在这里待了很久呢，应该是昨晚留下来的影子。”
  昨晚？晏玖反应过来，闻则说的不是现在，而是昨天的事。
  这是闻则的异能？
  “只要停留过，就会有变化。小玖，你想看吗？”闻则问了一句。
  “我能看到？”
  闻则：“只要小玖想，什么都可以。”
  话音才落，晏玖看到的世界就有些不一样了，所有事物的轮廓不再清晰，而是模糊如烟雾般一团。
  颜色重的位置确实有东西存在，比如那棵高大的樟树，颜色轻的地方，似乎是树叶被风吹动后留下的痕迹。
  “小玖，你看，李老师在那里。”
  顺着闻则手指的方向看去，晏玖看到了一个影子。从身形看起来是个女人，窈窕婀娜，是李老师没错。
  她和阴影几乎融为一体，没有五官，只是一道残留在树下的影子。她静静站着，抬头看着这个方向。
  看着看着，她的颜色越来越重，变成黑中滚动着血色的样子。
  “李老师，她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晏玖问，如果是闻则的异能，那他应该能知晓影像留下的时间。
  “不知道呢，这也不重要，她打扰了我和小玖出去玩的计划，真是太讨厌了。”闻则气鼓鼓的，他从来没讨厌过任何人，因为那些人都不重要。
  可他开始讨厌李老师了，惹了这么多的麻烦，害他不能第一时间带小玖出去玩。
  好吧，将会在末世无比强大的异能者，此时也不过是个一心想着出门玩的孩子。晏玖其实并没有闻则想的那么想出去玩，出门只是为了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
  来这个世界之前，晏玖做过详细的背景调查，毕竟他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会因为身上的一串坐标就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陌生的世界。
  平台所有交易员，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平台的资产，为了确保平台利益，他们在入职之前都会进行灵魂解析重组。
  但晏玖从解析中心出来后，身上留下了一串数字。
  那串数字在他下腹隐蔽的位置，恰好能被裤子遮住，镌刻于灵魂之上。他想不起这串数字的来源，便在入职第一天查了一下，发现是一个小世界的坐标。
  这个小世界很特殊，在晏玖发现的瞬间，他的屏幕边缘闪烁着金红两种颜色。
  金色代表此处拥有极为珍贵的家交易品，红色代表此处危险程度极高，再搜索却没有更多的资料。
  唯一可知的是这个世界已经走向末日，危机重重。但晏玖还是来了，他本就是个热爱冒险的性格，搏一搏也没什么不可以。
  闻则就是晏玖遇到的在末日活到最后的唯一一人，他很特殊，是理所当然的。
  刚才三位警察的态度很奇怪，似乎并不把闻则当成普通的小孩子看待。难道他们知道闻则是末世活到最后的人，所以才会对他如此特殊？
  倒转时间时平台出现bug，那么导致这个世界有些人的记忆没有清零，也很正常。只是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影响带着上一次的记忆，这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对闻则这个唯一幸存者心怀恶意。
  生死存亡之际，人类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这样想来，李老师想杀闻则，或许是为了他的异能，突然放弃逃走，也是害怕将来会成为最强的异能者觉醒。 第14章   晏玖越想，越觉得他一开始的挂机到二十年后的计划不靠谱。万一闻则死在这些重生者手里，他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唉……”他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闻则马上给予回应：“小玖，你觉得无聊了吗？我马上带你出去玩。”
  “小少爷。”管家走过来，说，“刚才闻先生打电话过来，表示您今天不能外出了。”
  “为什么？”
  管家说：“为了您的安全。”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不能出门玩简直可以称得上噩耗，撒泼打滚也是正常反应。
  闻则却只是点头，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抱着小熊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晏玖觉出些不对来，问：“闻则，你不想出去玩吗？”
  闻则家的亲子关系有些扭曲，家里出事，他的父亲母亲都不曾露面，反而任由小孩子被警方盘问。
  晏玖虽然不太了解人类家庭的构造，但从平台数据库中的资料可以推断，这绝对不是常见的亲子关系。
  闻则答：“在这里，和去外面，都没有什么区别。”
  真是个过于乖巧的小孩。
  晏玖有些心疼，又问：“那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人类的成长和他这种交易员不一样，他被解构重组之后更类似于ai的概念，知识可以通过数据传输的方式直接获得。在中心的课程，也不过是让这些知识变得更为具象化，方便调用罢了。
  对于人类这种情感需求极大的种族来说，父母的陪伴是幼童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要素。
  资料平台上如此显示。
  闻则蹭了蹭小熊，说：“不会呀，有小玖陪着我，比什么都好。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闻则有些孤独，晏玖这么认为。父亲过于严厉，母亲身体不好，这导致他没有朋友。所以才会把一只小熊玩偶看得那么重要。
  晏玖叹了口气，说：“我想我们一起出去玩，会更加开心的。”
  闻则：“啊，对不起，小玖，我答应你了的事情没有做到。我现在就想办法带你出去！”
  虽然闻则的理解和晏玖想要表达的意思有些区别，但他还是没有阻止对方。以闻则如今的处境，总是要试着反抗一下他家庭定下的那些离谱规则。
  反抗，说不定能让闻则看到不一样的天地。
  闻则从衣柜里翻出个背包，把小熊仔细塞了进去，还特地把小熊的头露在外面。然后，他走向阳台，二话不说就开始扒栏杆，吓得晏玖连声阻止。
  “等等等等，闻则，你想干什么？”
  短短几秒钟，闻则已经骑在了栏杆上。他有些疑惑，问：“不是小玖想出去玩吗？你的愿望，我一定要实现的。”
  晏玖：“你先下去。”
  “哦。”闻则毫无异议，乖乖跳下栏杆。
  “爬栏杆这件事，太危险了，你以后可不能做了。”
  闻则说：“我以前没有做过，我很乖的，但小玖想出去，我会尝试的。”
  晏玖无奈，总觉得闻则似乎比他这个外来者更加没有常识，“就算是要出去玩，我们也应该从下面正门出去，或者，你直接打个电话给你爸爸？”
  闻则迟疑一下，解释道：“爸爸不会同意的，打电话没有意义。小玖你想出去的话，从这里有一条可以避开摄像头的路线。我可以跳到那边的树上，在沿着树干爬下去，很安全的。”
  “不行，你是个孩子，这太危险了。”
  “可是，相比小玖的愿望来说，其他的都不重要。”闻则抱起小熊，放在脸侧蹭了蹭，“只要小玖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晏玖不会哄孩子，也不会教育孩子，只得无奈妥协：“那我们今天，在家里待一天吧。”
  闻则总是需要上学的，出去的事情不急，总不能真让五岁的孩子去爬树翻墙。
  第二天。
  两人出门，闻则带着晏玖去幼儿园。
  闻则的父母依旧没有出现，他是由司机送往幼儿园的。一路上，闻则兴致勃勃地给晏玖介绍路上的风景。
  幼儿园在山脚下，属于为这个小区提供服务的私人贵族幼儿园。
  一下车，幼儿园的老师就已经等在了车门口。
  打开门的时候，老师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温柔笑道：“闻则，你今天怎么带了玩具过来呀？”
  闻则跳下车，然后才轻轻把小熊抱了下来。
  他一张小脸很严肃，对待小熊无比仔细小心，“老师，他是我的朋友，不是玩具。小熊，这是幼儿园的老师，范老师。”
  范老师带着笑意点头，说：“你好，小熊，我是闻则的老师。”
  晏玖：“……”
  不得不说，贵族幼儿园就是不一样，老师即便疑惑也在配合小孩子的幻想朋友游戏。
  “不过呢，闻则，幼儿园是不可以带，嗯，朋友一起上课的哦，让我们跟你的朋友说再见好吗？”
  闻则默默抱紧小熊，没有说话。
  范老师继续温柔劝解：“没关系的，小熊会乖乖在车上等你，放学的时候，小熊就来接你了，好吗？”
  闻则摇头，果断拒绝，说：“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表示拒绝，范老师停顿一下，说道：“哎呀，老师有点事，暂时离开一下，你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好吗？” 第15章   只要不要求他和小熊分开，闻则都非常好说话，“好的。”
  范老师安抚好闻则，快步走到角落，从外套中掏出个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嘟——嘟——嘟——
  每次都会及时接通的电话，这次却在将近强行挂断的时候从接起来，“小范，怎么了？”
  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很混乱。
  范晚柠也顾不上询问，毕竟有关“祂”的异状，永远排在异能局事务的第一优先级。
  “赵主任，祂有些不对。”
  “嗯，你等一下……”
  赵主任那边嘈杂的声音慢慢消失，随后安静下来，应该是找了个安静的房间，“你说。”
  “是这样的，闻则带了一个小熊玩偶，说那是他的朋友。我表示幼儿园规定小朋友不可以带自己的玩具，但他态度很坚决地拒绝了我。”
  范晚柠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交代完毕，没有遗漏任何细节。并非她小题大做，而是对于现阶段的“祂”来说，拒绝老师，否定规则这个行为，很可能带来可怕的改变。
  根据资料，幼童外表的祂尚且处于模仿人类的初期，祂没有情感，也没有善恶观念，所以只是呆板地遵循人类社会的常见规则。
  比如，孩子要听父母的话，要体贴生病的母亲；又比如，小朋友要听老师的话，要遵守幼儿园的校规。
  在持续几年的观察中，祂从未违反规则，只要这个规则来源于人类社会的常态。
  今天，在范晚柠强调了不允许带玩具是幼儿园的规则后，闻则依旧表示拒绝。这个改变让她觉得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在没有找到出路之前，他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延迟祂的觉醒，尽量让祂晚一点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是人类。
  “是这样啊，你先同意祂把玩具带进去，理由就用，嗯，特殊儿童的特别照顾，毕竟在幼儿园的资料登记中，闻则是一个孤僻的孩子。”
  “好的。”
  范晚柠还准备多说几句，就听话筒那边传来声音。
  “赵主任！丁哥醒了！嗯，好，小范，我这边还有事，就先这样，你记住一点，对于闻则和他的小熊，不要太过关注。”
  “好的，主任。”
  异能局临时办事处。
  赵主任挂断电话，跟着小单前往观察病房。
  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的丁旬，总算是醒了过来，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也还有些恍惚，好歹是熬过来了。
  他依旧是人类，而不是只有执念失去理智的堕落者。对于异能者来说的第一关，顺利闯过。
  赵主任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问：“小丁，怎么样？”
  丁旬盯着自己的手，说：“我觉醒异能了，和上次一样，依旧是关于联系和因果的异能。”
  这不意外，每个人觉醒的异能都或多或少的和职业或者是性格有关。
  丁旬曾经是个刑警，负责各类大案要案的侦查，尤其是各类恶性杀人案，几乎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因为他细心又执拗，查案的时候永远会挖出隐藏在后面的各类联系，不会放过任何疑点。
  “这次怎么会觉醒得这么早？”赵主任皱眉，“李晴也在不应该恢复记忆的时候恢复了，难道祂也要提前……”
  话未说完，却被丁旬打断。
  他说：“赵主任，我看到了祂的联系，从未融入这个世界的祂，有了凝聚着情感和欲望的线。”
  第8章 关键一课
  “什么！”
  赵主任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声音。
  丁旬从床头柜摸过烟，叼在唇间，说：“那时我刚觉醒，头痛得厉害，也不确认是不是看错了。”
  赵主任不抽烟，但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摸过一只烟。他拿过打火机，尝试了几次才把烟点燃，一口吸进去，呛了个半死。
  “咳咳咳——”赵主任咳得眼泪都快出来，半晌才红着眼圈抬头，“小丁，等你异能稳定下来，再找个机会偷偷去看祂一眼。”
  丁旬沉默着点了点头，又摇头：“我，呵，在这种时候，我居然有些不敢去，万一是看错了，万一是局长错了。”
  “局长啊……”赵主任眼神恍惚，笑了一下，“现在可不能再叫他局长了，人已经不在了，异能局的状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还是叫老大吧，老大留下来的规则，没有出过错，毕竟他的异能就是关于规则和能量。”
  丁旬瞥他一眼，说：“我记得您比老大大不少吧，早婚早育的话都快能当他爸了，这声老大叫得不心虚？”
  “你怎么知道老大的岁数的，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
  “怎么可能，”丁旬扯起唇角，僵硬地笑了下，“就是之前觉醒的时候，记起来点碎片额，那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开玩笑说要是能结束这一切，不知道能不能算学分。”
  “算学分的话，再加上末世几年，他也就二十来岁吧。”丁旬紧绷的神情缓和下来，眼中泛着怀念的笑意。
  毕竟，他们聊起的那个人，会让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印象深刻，甚至在聊起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即使是末日。
  “这样的话，你小子也比老大要大上几岁啊。”赵主任锤了一下丁旬的肩膀。 第16章   “老大，就是老大，和年龄没关系，毕竟没有他，我们早就没了。”丁旬把烟摁灭，“如果那天我没有看错，闻则真的有了代表联系和情感的线，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丁旬没有说的是，他无法确定是因为那条线太过离谱。所有线绞在一起就算了，末端连着的居然还是一个小熊玩偶。
  总不能说，拯救世界的关键在一个小熊玩偶身上吧？
  他选择转移话题，说：“李晴想杀闻则，应该是提前恢复记忆了。”
  “她疯了吗？祂就算此刻还处于初级阶段，贸然行动只会刺激到祂！”
  丁旬说：“李晴本来就有些偏激，上一次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怎么会提前觉醒，我也是一样，变数太多……”
  话没说完，小单猛地一把推开门，气喘吁吁道：“主任不好了，主任完了！”
  赵主任站起来，说：“你给我好好说话！”
  小单这才说到重点，“昨天带回来的李晴尸体不见了！”
  “什么？”
  “什么！”
  这一次，丁旬和赵主任同时站了起来。
  幼儿园。
  小朋友们已经完成了上午的课程，正在进行室内的自由区域活动。这所幼儿园都是小班制，一个班总共八个小孩，配了三个老师。
  晏玖观察下来，发现这个世界很普通，幼儿园也符合资料库中对于普通人类社会的描述。
  没有异能，没有灾祸，暂时还处于和平状态。
  如果没有重生者，闻则应当能顺利长大，可他好像有些孤僻。其实他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每次老师布置的任务都会认真完成，只是很少和其他小孩子交流，或者说玩不到一块去。
  晏玖暗暗叹气，这大概和闻则的家庭教育有关。严格的时间表，隐身的父母，让闻则过早失去了童心。
  如果他注定要保护闻则平安长大，是不是应该进行心理方面的关注？
  “小玖，你在想什么？”闻则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晏玖：“你喜欢上幼儿园吗？”
  闻则想了片刻，回答：“每个小朋友都要上幼儿园的，那我喜欢。”
  奇怪的理由，不是因为幼儿园好玩，而是因为每个小朋友都要上幼儿园。
  晏玖决定按照资料库中的育儿经验，尝试引导闻则，“我们可以试试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这样你或许会更快乐一点。”
  “快乐？”闻则不解，“和小玖待在一起，我就很快乐了，不过，小玖这么说了，那好吧。”
  闻则抱着小熊起身，从阅读区走到了玩具区，寻找可以一起玩的同学。
  即便是小孩子，也喜欢外表好看，闻则恰好属于那种长得特别好看的。正在玩过家家的粉裙子小女孩站起来，问：“闻则，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嗯，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的游戏吗？”即便几乎不和其他小孩子玩，闻则开口的时候依旧很有礼貌。
  “来吧来吧！”
  粉裙子站起来，让了个位置给闻则：“我们刚好缺一个爸爸的角色！”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一旁的小女孩说：“我是妈妈，她是女儿，你扮演爸爸好不好？”
  闻则抱着小熊坐下，问：“我可以提出意见吗？”
  “好呀，你是第一次加入，这一次就由你来分配了！”粉裙子手一挥，非常爽快。
  闻则说：“在家庭里，小孩子是被宠爱和保护的，所以，我扮演爸爸，他扮演妈妈，你们两个扮演女儿可以吗？”
  粉裙子顺着闻则的手指，看到了扮演妈妈的小熊，有些迟疑地点头，“好，好吧，如果小熊要扮演妈妈的话……”
  她眼睛一亮，从旁边的小衣柜上找了件小裙子出来，“妈妈应该要穿裙子！”
  “？”
  晏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子了？他不过是鼓励闻则多和小朋友交流，有了朋友后就不会执着他这只小熊玩偶了，怎么就突然变成他必须穿裙子了？
  “闻则，为什么我要穿裙子？”
  闻则仔细回想一下，解释给他听：“我记得每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她都穿着裙子。我和小玖是一家人，我是爸爸的话，那小玖就应该是妈妈穿裙子。”
  晏玖：“……”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逻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又自成一派，他都差点被说服了。
  那，穿一下裙子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小熊玩偶的身体……不对，他只是一个小熊玩偶，为什么要在过家家里扮演妈妈的角色？
  晏玖只能无奈地说：“闻则，我是男的，不想穿裙子。”
  “啊，原来小熊仙人也分男女啊，不过不管小玖是男生还是女生，我都喜欢……”
  “哈哈哈，快来看，闻则居然跟一个破烂玩具说话！”陡然响起的尖锐童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从另一个区域冲过来的冲过来的小男孩，一脸写着“熊孩子”三个字。他指着闻则趾高气扬地嘲笑：“那种破烂小熊，我三岁就不玩了，闻则你居然还跟小熊说话！笑死我了哈哈哈！”
  一边说，小男孩的眼神还瞟向旁边的小女生，看得晏玖啼笑皆非。原来这么小岁数的小孩子，就开始因为争风吃醋欺负别人了。
  闻则站起来，表情严肃：“他不是破烂小熊，他是我的朋友。” 第17章   小男孩被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觉得不能丢了面子，不服气地嚷嚷道：“就是破烂小熊，你看小熊上还破了道大口子，闻则你真是个穷鬼！破玩具就应该扔垃圾桶！”
  他一边说着，一边要扑上来抢闻则手上的小熊。
  那边正在收拾桌子准备午饭的老师，听到动静赶过来，只是老师的速度还是没有小男孩的快。
  小男孩的手，已经碰到了小熊玩偶的手臂。
  “不准碰我的小玖！”闻则一把抱起小熊护在怀里，但手臂却被挠了一下。
  小男孩脾气上来，见闻则手臂被挠，索性扑了上来。
  闻则护着小熊玩偶，被按在地上，目光沉沉地盯着小男孩：“向我得小玖道歉。”
  一旁的小女孩，被这场混乱吓得哇哇大哭，与此同时，教室里的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熄灭。
  现在本是将近正午的时间，但天气不太好，光线不佳，教室里这才在白天也开着灯。不知道为什么，灯熄灭之后，居然黑得如同暗夜将至。
  其他几个小朋友，也被着突入起来的黑暗吓到，同时冲过去抱着老师的大腿就开始哭。老师手忙脚乱，安抚完这个，又抱起那个。
  晏玖也生气了，他向来不认为“他只是个孩子”这句话就可以当所有的过错都不存在。
  他只是个孩子，孩子错了就该好好教训一顿。
  他觉得，应该教导闻则一些小孩子之间的相处法则，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应该说：“闻则，揍回去。我们不能主动提倡使用暴力，但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一定不要害怕，打回去。”
  “打回去？”
  “嗯，把他掀翻！”
  闻则在执行方面，绝对是天赋异禀。晏玖话音才落，他陡然爆发，一把掀翻了压在身上的小男孩。
  “揍他肚子，不会受伤又让他疼，他知道疼了以后就不敢随便欺负别人了。”晏玖继续教导闻则打架，一点都没有欺负幼儿园小朋友的愧疚感。
  这些打架的技巧，似乎是来自于他的本能，起码在交易平台的数据库里，他没有载入过这些技能。
  因为没有必要，交易员有太多保护自身的科技，已经不需要这类原始的格斗技巧。现在看来，原始的格斗技巧在恰当的时候能发挥恰当的作用。
  周围的环境，似乎也被晏玖的愉悦心情影响，持续了大半天的乌云，陡然消散。
  拨云见日。
  教室里又恢复了光明，那些被吓到的小朋友慢慢止住哭声，手忙脚乱的两个老师这才注意到这闻则按在地上的小男孩。
  “哎呀，快住手！”
  老师冲过来，把闻则拉开。
  直到现在，被吓懵了的小男孩才爆发出第一声嚎哭。
  “哇哇哇哇！闻则，闻则他打人！老师，他打人！我要让我爸爸打死他！”
  “……”
  范晚柠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里面的一团混乱，整个人都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趁着刚才的空档，去了一趟保安室拷贝视频，以便存档作为之后的分析材料，没想到外面天突然黑了。
  范晚柠顿时想起上次的种种遭遇，汗毛直立，却也鼓起勇气赶了回来。毕竟现在的她还没觉醒异能，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要进入梦世界简直就是找死的举动。
  没想到，她才回到教室门口天就亮了。
  在然后，她看到祂……
  按着一个小朋友在打？拳拳到肉的，简单粗暴的那种打法？
  不是，这难道是个梦？不对？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祂？对于打扰到祂的人，往往只是轻描淡写地抹杀那个人在现实世界的存在，让对方永陷噩梦，连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祂。
  居然用如此“人性化”的方法在发泄情绪？
  这一次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第9章 热闹一天
  “闻则，谭雄，你们两个先站在这冷静一下。”
  范晚柠分开两个孩子，把人提溜到了园长办公室。
  目前恢复记忆的人不多，异能局能参与到对闻则行为监控的人手吃紧，整个幼儿园只有范晚柠一人身怀特殊任务。
  其他老师都把闻则当成普通五岁小孩子对待。认真说来他也不算太普通，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孤僻小孩。
  比如园长，在得知闻则和谭雄打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小范，你打电话通知两个孩子的家长过来一趟。”
  “叫，叫家长？”
  范晚柠也傻了，从来没想过会有祂因为打架而叫家长的情况出现。
  世界会不会因此毁灭啊？
  她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默默捏着手机退出了办公室。电话没有第一时间打给家长，而是打给了赵主任。
  赵主任那边依旧很吵，似乎是又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喂，怎么了？”
  范晚柠沉默几秒，才说：“闻则和同学打架了，园长要叫家长。”
  听起来很幼儿园日常，放在祂的身上，却怎么听怎么离谱。
  电话那头的赵主任似乎也被震撼住了，说话都有些结巴：“闻，闻则，打架？不是，祂没把幼儿园给毁了，而是，打，打架？”
  “是的。”
  “怎么可，不是，唉，算了，先，就先叫家长吧，一切按人类标准处理。” 第18章   赵主任毕竟经验丰富，很快从离谱之中找到合理的建议，“还有，直接打给闻则的妈妈，他爸爸在异能局处理突发事件，应该是没法赶过去的。”
  “好。”
  闻则抱着他的小熊玩偶，沉默地坐在角落的凳子上。
  园长看了一眼长相精致，面无表情的闻则，又看了一旁鼻青脸肿，鼻子下还挂着鼻涕的谭雄，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她在几分钟之前，仔细看过监控，基本了解事情经过。
  谭雄主动挑事，也是先动手的，而闻则自卫还手。小孩子之间的冲突，本来道个歉就可以了事。
  可问题是闻则下手狠，一拳一拳都照着脸去，谭雄的父母又是难搞的角色，动不动就大闹幼儿园。
  园长头疼，晏玖也在教育闻则。
  “你说你，我不是让你打肚子，看不出来吗？你怎么趁着黑照着人家的脸去啊？”他的语气，颇有几分很铁不成钢的意味。
  闻则低声说：“他说你是破烂小熊，他才是破烂。”
  谭雄还在那嚎哭声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闻则的声音，但晏玖还是听清楚了。
  而且，他还理解了闻则的意思。没有人能说小熊是破烂，说了的话，那就自己变成破烂吧。
  “……”晏玖有些头疼，他一不是人类，二没当过爸爸，总觉得闻则似乎在哪一方面有点不对劲。
  不过，这股子天生的狠劲，或许也是他能在末日世界存活到最后的关键。
  在教育儿童方面，果然他还得多多学习，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本来只想着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没想到闻则下手过于狠辣。
  晏玖叹了口气，听到推门进来的范老师对园长说：“我已经通知两个孩子的家长，马上赶过来。”
  得，叫家长了。
  晏玖迟疑片刻，还是很有义气道：“闻则，如果待会你的妈妈教训你，你就说是我教唆你的。”
  闻则比他更讲义气，果断拒绝：“不行，是我想保护小玖。以前我不知道怎么样保护别人，谢谢小玖教我怎么保护别人。”
  晏玖只能无奈闭嘴，感觉他再多说两句，这孩子会被自己越教越歪。
  沉默持续二十分钟后，园长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
  门口站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打扮得衣冠楚楚，只是身上那股子戾气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正经生意人，而是洗白的□□大哥。
  男人后面跟个穿着高跟鞋连衣裙的女人，她一进来，看到谭雄的惨状就发出一声惊呼。
  “oh my god！我的宝贝！”她语气之浮夸，仿佛在演舞台剧。
  女人冲过去抱着谭雄就要哭，谭雄却一把推开她，刚才的畏缩完全消失不见，而是气势汹汹地走到闻则身前，伸手一指，“爸爸！就是他，他打我，你帮我打断他的腿！打死他！”
  园长反应快，当时就起身拦在了男人面前，说：“谭雄爸爸，是这样的，争执的原因是小朋友间抢夺玩具……”
  话没说完，就被女人直接打断，尖叫道：“什么玩具！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必须要个说法。”
  谭雄爸爸也是个不讲理的，甚至也没有不大人不能对小孩子动手的道德底线。他直接推开园长，就想拎起闻则的衣领。
  “！”晏玖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正准备用所剩无几的能量给这人一个电击惩罚。
  电光火石之际，斜里插进来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正是闻则班上的范老师。
  只见体型堪称娇小的范老师，左脚错步上前，左手一挡，右手一拉一靠，一个漂亮的擒拿就把五大三粗的谭雄爸爸按在了地上。
  园长护着闻则往后退了几步，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说了句：“不愧是，警察学校毕业的……”
  说者无心，晏玖倒是有意，又是警察？
  在场的几人中，闻则反而是最镇定的，问：“范老师，您通知了我的家长吗？”
  “老实点，不要在幼儿园闹事！”范晚柠职业病犯了，在腰后摸了摸，发现啥都没有才无奈放弃。
  她膝盖顶在男人背上，这才抬头回答闻则，说：“嗯，你妈妈说马上就到。”
  闻则听到这里，脸色才微微有些不对，说：“我家的规定，外面的事情都是爸爸管，妈妈身体不好，我不应该打扰她。”
  范晚柠说：“你的爸爸似乎有要紧的事在处理，没接电话，所以我们通知了你妈妈，她说很快就会赶过来。”
  听到这句话，闻则脸上倒也没有什么高兴或是担心的表情，只是抱紧小熊，默默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嘶——”
  或许是范晚柠刚才露的一手太过震撼，从进门起就胡搅蛮缠的谭雄妈妈，甚至于熊孩子谭雄都没了声音，杵在原地如同两尊滑稽的雕像。
  直到对话结束，她才如梦初醒，叫嚷道：“园长！你们老师怎么还打人啊！我，我要曝光你们幼儿园！”
  谭雄妈妈此时倒是反应快，短短几秒就从包里摸出手机开始录视频，一边录还一边配音。
  “大家来看看啊，小天鹅双语幼儿园的老师打人了！他们纵容其他孩子打我家孩子，我们来讨个说法，我那病弱的老公不过就是多问了两句，这老师就动手打人了，我们一年花几十万就是来挨打的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晏玖看得一愣一愣的，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拍视频可以直接替换的科技。 第19章   不然，以谭雄爸爸的体格，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体弱多病，而且，就在园长办公室的角落，还有个监控在全方位无死角地记录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的。
  怎么就有人能无理搅三分还睁眼说瞎话的，着实是有些离谱了。
  范晚柠根本懒得搭理她，就算是这事在网上发酵了，对于她来说也影响不大，顶多是换个同事来监视闻则罢了。
  她松开手，后退一步，角度恰好挡在闻则身前。
  对于范晚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能刺激到闻则，那才是个可怕的定时炸弹。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一眼。
  还好，祂似乎不太关心眼前德闹剧，依旧在轻声和怀里的小熊玩偶说话。
  “小玖，你有没有觉得很吵，我觉得有点吵，家里是休息的地方，应该要安静一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范晚柠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好，要出事。
  重启之前，她曾经见过闻则，或者说，祂。
  那一次，祂只是说了一句“好吵”，于是那一片的人都陷入了沉睡，进入梦世界。在之后的各种案例中，也显示出祂非常厌恶吵闹，喜欢安静的特性来。
  晏玖却不知道这些往事，只以为是小孩子对于突发状况的恐惧。
  他想了想，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不觉得那人扑腾着被范老师按倒的样子像一出喜剧？”
  “喜剧？你是说，让人看了很开心的东西？那小玖看得很开心？”
  晏玖：“嗯，看到人类的多样性，还挺有意思的。”
  自门缝探入的黑色影子，悄无声息地退去。
  门，再次打开了。
  这一回，站在门口的是闻则家的管家。
  管家侧身，露出身后人来。
  那是一位美丽的女性，面容白皙，穿着简单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连衣裙，只是她眉间拢着抹愁绪，唇色浅淡，看起来就体弱多病。
  “妈妈。”闻则起身，打了个招呼。
  “小则，好久不见。”她点了点头，视线又转向园长，“你们好，我是闻则的妈妈，莫思如。抱歉，小则给你们添麻烦了。”
  “闻则妈妈，你好。”
  最终，幼儿园的这起小小的冲突，在管家带来的律师协助下顺利解决。
  在管家报出闻逎的名字时，那对熊家长就已经完全没了追究的意思。毕竟相比闻家的远航集团来说，他们那家小公司简直就是庞然巨物脚下能被轻易碾死的小蚂蚁。
  二十分钟后，莫思如带着闻则坐上了回家的车。
  车上很安静，熏着淡淡的木质调香气，管家坐在副驾，司机升起了隔板，后座差不多是一个安静的封闭小空间。
  很适合母子谈心的氛围，但没人开口。
  莫思如似乎对于闻则在幼儿园打架的事情并不关心，而闻则也很沉默，并没有想要和妈妈分享发生在学校里的事情。
  晏玖忍不住问了一句：“闻则，你不向你妈妈解释一下学校发生的事情吗？”
  作为一个孩子，在学校里受到委屈，见到家长的瞬间不是都会发泄情绪吗？晏玖从平台对人类的资料记录中，总结出来得规则是这样的。
  闻则只低声说了一句，“这不是妈妈应该做的事。”
  晏玖一愣，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更奇怪的是莫思如没有动作，她听到了自己孩子在和一只小熊说话，没有任何疑问。
  她只是低头看了眼手机，随后微笑着说：“小则，今天晚上应该是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
  “嗯，是的，妈妈。”
  “你最近的钢琴学得怎么样了？在吃饭之前，可不可以为我弹一曲呢？”
  “可以的，妈妈。”
  看似温馨，实则奇怪的母子对话，中止在急刹车中。
  “怎么了？”莫思如问。
  “夫人，我们好像撞到人了！”管家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没有了任何声音。
  没有下车的声音，也再有人说过话。
  “闻则，看看外面怎么了？”
  闻则按下内层的遮光帘，透过窗户看出去。
  外面的光线，莫名其妙地又暗了下来。现在这个时间是中午，并没有到幼儿园放学的时间。闻则因为和谭雄打了那一架，才提前回家。
  车辆就这么停在路中央，外面空无一人。
  晏玖又微微偏移视线，看向旁边的莫思如。
  发生这么多意外，身为成年人的莫思如，竟然也没有任何动作。
  “闻则，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嗯。”
  闻则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按下按钮，打开隔板。
  隔板慢慢降下，前面空空如也。
  司机和管家，都不见了。
  第10章 不明袭击
  这是怎么回事？
  晏玖甚至怀疑是不是熊玩偶的眼睛出现什么问题，才导致他接收到的信息出现错误。
  他问：“闻则，你看到什么了吗？”
  闻则说：“司机叔叔和管家伯伯不见了，汽车也不动了。”
  不是幻觉。
  黑色的豪华轿车就这么安静地停在路上，外面很安静，没有车没有人，光线极其昏暗。
  如此诡异的情形，在场唯一的成年人莫思如却岿然不动。她坐在那里，眼神温柔嘴角含笑，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像。 第20章   晏玖有些着急，但不能让一个孩子独自下车察看。面对危险时，孩子保护自己的能力远远逊于成年人。
  他说：“闻则，情况不太对劲，要不要让你妈妈下车去看一下？”
  闻则转头问：“妈妈，你不下车看一下吗？前面的司机叔叔和管家伯伯都不见了。”
  他说话的语气没什么波动，镇定得不像是五岁的孩子。
  莫思如的反应，就更奇怪了。
  她一双美目扫过来，惊讶道：“可这不是妈妈应该做的事情。你的爸爸，他是负责保护我们的人，小则乖，我们在原地等待就好。他为我们选择的这辆车，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闻则还在努力执行晏玖的话，“可是爸爸在忙，我们在车里的话，不是，嗯，坐以待毙吗？”
  莫思如没有看窗外，说：“小则，把遮光帘关上，外面的事情不需要我们操心。你爸爸会保护我的，他会出现的。”
  晏玖心知无法说服莫思如，索性阻止闻则：“算了，闻则，先安静待着吧。”
  晏玖甩出这么一句话，也陷入了沉默。
  他愈发看不懂这一家人的相处模式，一直不出现却又存在感很强的父亲，什么都不管只依赖丈夫的母亲，怪不得闻则的性格会奇怪得不像小孩子了。
  晏玖甚至开始产生一种奇怪的使命感，他应该担负起教导闻则的任务，起码让闻则像正常孩子那样成长。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有意思，与其在闻则的意识中挂机二十几年，不如教导客户健康快乐的长大。
  嗯，这样客户在支付情感作为报酬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打赏呢。
  “亲爱的，你怎么还不来呢？”莫思如忽然开口。
  可是她并没有打电话，而是对着汽车的某个方向在说话。
  晏玖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了某个闪烁的红点，那是摄像头？他不免想起了闻则家里那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在家中安装那么多监控还可以说是出于安全考虑，在车里也安装摄像头未免就有些变态了。
  砰——
  一声巨响，晏玖转眼看过去，发现一张苍白扭曲的脸贴在玻璃窗外。
  “什么鬼东西！”
  闻则用力抱紧小熊，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晏玖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不够稳重，把孩子给吓到了，赶紧安抚小朋友：“没事没事，就是长得有点面目全非，不对，这个世界不该存在这么诡异的生物啊。”
  他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说完才想起来这个世界在二十几年后会走向末日，出现点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也符合规律。
  着实是这两天的生活太过平和，麻痹了晏玖的神经，不知不觉就把这个世界当成平和普通的世界。
  闻则轻声说：“是李老师。”
  经这一提醒，晏玖注意到不明生物的耳饰。那是点缀着一圈碎钻的珍珠耳钉，不久之前，这对珍珠耳钉还带在李老师的耳朵上。
  李晴已经死了。活人不会有这种青灰的肤色，扭曲的五官，可死人又怎么会动呢？
  难道这个世界的末日来源于尸变？晏玖迅速想到不少案例，其中就有差不多的情况。
  某个小世界的人类疯狂攀升生物科技，以求长生，却因病毒泄露导致大部分人死去，更可怕的是那些死去的人再次爬起来，开始以活人为食。
  “嘶——不会是丧尸吧？”
  “丧尸是什么？”天真的闻则小朋友问。
  他的声音不小，一旁的莫思如转头看过来，脸色有些惨白：“小则，你，你在胡说什么。”
  她看到了窗外的李晴，第一反应是死死抠住了双手，而没有选择安抚自己的孩子。
  “不能下车，不能下车，他会来救我的，”莫思如喃喃自语，“那是幻觉，车里很安全，很安全。”
  闻则盯着窗外诡异的李老师，抱紧了小熊：“小玖，我害怕。”
  晏玖不免有些失笑，心想不管怎样早熟，还是个会害怕的小孩子啊。他放低了声音，安抚道：“没事的，我会陪着你，会保护你的。”
  一边说，晏玖一边打开平台，确认剩下的能量。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能量已经恢复到了四十。
  在和闻则签订契约之后，又因为平台意外离线，他现在获得能量的途径只有一个——闻则的情感给予。
  这种情感可以是任何方面的，友情爱情亲情皆可。但由于契约尚未完全达成，晏玖只能拿到一部分，大概是百分之五。
  不管怎样，四十点能量足以使用一次平台科技，保命足够了。
  想到这里，他顺口说了一句：“放心，我也会保护你的妈妈的。”
  没想到，闻则却似乎更加害怕了，“小玖，我好害怕，妈妈有爸爸保护，我，我只有你。”
  “……”
  晏玖是真不会哄孩子，还没等想出来怎么安抚惊慌失措的小孩子，就见扒拉在窗外的李晴，开始变化形状。
  她……它扭曲着，压成一张饼，然后顺着窗户缝隙扭动着，想要爬进来。
  这辆车质量很好，它没能从缝隙把自己的身体挤进来，于是换了策略开始啃噬玻璃。
  明明看不到牙齿，只能看到糊了一玻璃的没有形状的不明物体，却将车窗啃得咔擦咔擦响。 第21章   它的声音，从碎裂的缺口飘了进来。
  “杀死……闻则，杀，闻则，活下去……”
  晏玖听到这话，完全肯定前天晚上意图杀死闻则的人就是李老了，原因是杀死闻则可以在末日生存下去？
  果然，这一次的倒转时间出了大问题，不仅仅是把他这个操作者也一同拖入二十几年前，还有些人保留了上一次的记忆。
  李老师显然就是保有前世记忆的其中一人。闻则作为存活到最后时刻的人，身上必定有特别的地方。她老师才会想杀死闻则，获得在末世生存下去的资本。
  啧。
  事情麻烦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的记忆没有消除。闻则如今就是群狼环伺，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车窗已经完全被完全啃噬完毕，闻则埋头小熊玩偶温暖的腹部，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的不明生物。
  他没有向母亲求救，只是反复呢喃着：“小玖你会陪着我对吧，小玖，你答应我的。”
  “是是是，对对对。”晏玖随口应着，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的诡异生物上。
  他可以调用的能量不算多，必须找出“李老师”的弱点，一击毙命。
  弱点，扭曲的一团物体没有形状，不能通过常识判断弱点，对于人类来说致命的大脑、咽喉或是心脏都无法致它于死地。
  那只能回归最为原始的本质，世间万物都是能量的表现形式，有能量运转，便有截断其运转路径的点。
  那团扭曲的黑影在晏玖眼中，变成点和线的组合，能量在其中流转，直到某一点，那是所有能量的中枢。
  找对地方，晏玖将平台中储存着的能量，凝结成如针般的细丝，猛地刺出。
  哗啦——
  眼前的一切如同被打碎一般，一片片落下。光明重现，落下的碎片中一点点出现前面晕过去的司机和管家。
  与此同时，靠近莫思如那边的车门猛地被拉开。
  还有危险？
  晏玖顶着因为能量透支导致的剧烈头痛看过去，却只看见莫思如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
  男人身材高大，长相英俊，只是鹰钩鼻让他显得很是强势。
  “别怕。我来了。”他温声对怀中人说道，看向闻则的时候，语气却变得冷硬，“闻则，你妈妈今天不应该离开家里，你的缘故导致她离开家中，还遭遇危险，你需要受到惩罚。”
  什么玩意儿？
  听到这里，晏玖忍住回到闻则意识中去恢复能量的冲动，继续待在了小熊玩偶体内。
  这么离谱的父亲，一个五岁的孩子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明明应该是被保护的对象。他竟然斥责闻则没有保护他的成年人妈妈，而且还要为此惩罚他？
  如果在这种时刻，他离开小熊进入意识之中，还不知道孩子的心灵要受到多大的打击。
  晏玖开始唱反调：“闻则，别听你爸说的，你只是孩子，在危险中是需要优先保护的对象。遇到危险时，你要做的是寻求他人帮忙，保护好自己。”
  闻则默默抱紧小熊，轻声说：“我只要有小玖就够了……”
  闻父却听到了他的低语，脸色愈发难看。
  “从前天起，你就不太对劲，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抱着这只小熊，这不符合闻家继承人的标准。今天更是因为这只玩偶在幼儿园打架，导致你的母亲遇到危险，作为惩罚，小熊需要销毁。”
  他伸手试图从闻则怀中抢过小熊，不料，向来不反抗父亲的闻则这一次却死死抱住小熊没有松手，小小的身体爆发出足以对抗成年男人的力量。
  撕拉——
  本就曾经被划破个大口子，堪堪修补好的小熊玩偶，在父子的对抗中，被撕成了两半，棉絮飞得整车都是。
  事情发生得太快，闻则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他瞳孔猛地一缩，手指剧烈抖动一下。
  “不许伤害我的小玖！”闻则发出一声几近咆哮的声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的眼睛，由纯粹的黑变成黑红交加的颜色。与此同时，外面的天，瞬间又暗了下来。
  猝不及防之下，被甩到外界的晏玖顿时感知到了来自规则的排斥力量，作为外来意识，他无法在失去躯体庇护的情况下存活太久。
  必须赶紧回到闻则意识之中！
  晏玖的能量跌到底，满目都是平台弹出的红色警告，视线一片模糊，只能凭借对能量的感知向着闻则方向移动。
  可不知为何，周边的能量并不安稳，甚至可以说是处于暴动状态，如同旋涡一般，搅和得他几乎没有思考的能力。
  他被能量旋涡撕扯着，似乎有触手状的东西缠了上来，想把他拖往某个方向；不知为何，又有另一道丝丝缕缕的能量，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拖动。
  “闻逎！你干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赵主任扑了过来，手指一掐那串始终捏着的珠子。
  闻则猛地向前栽倒，陡然袭来的黑暗也就此退去。
  “赵熠，他是我的儿子，无需你插手，潜力巨大的异能者更需要严格教养。”闻逎嗤笑一声，“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也不配当我闻逎的儿子。”
  晏玖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后，终于抵抗不住世界对外来意识的排斥。失去意识之前，他循着某个牵引他的力量，一头栽了过去。
  第11章 空间乱流 第22章   嘶——
  晏玖以为自己死了。
  在快要失去意识的瞬间，他感知到了灵魂几乎要被撕裂的痛楚。这种感觉，他只经历了两次。
  一次是在平台进行灵魂解构重组时，另一次，便是倒转时间出现意外，被卷入时空洪流之中时。
  灵魂解构之后，会失去记忆和人格。他还记得自己是晏玖，那遭遇的便是第二种情况。
  时空乱流，时间或是空间被极强的能量乱动，导致空间出现折叠或是时间出现跳跃。
  那他现在在哪？在什么时间段？
  晏玖打开平台，确认时间和坐标，如今这离线状态的破平台也就剩这么几个作用了。还好，他还在同一个时间点同一个世界。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想动一动，却发现提不起丝毫力气。这究竟是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他正在疑惑，就听到不远的地方有人说话，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干嘛不直接把这孩子给埋了算了。”
  回应的是年轻男性的声音：“你疯了吗？杀人容易抛尸难你不知道啊？你能保证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不被警察发现？一旦发现，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也是，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已经找好了人，把孩子给他，让他给卖到山里去。他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样也跑不出来。”
  “你就不怕过个几年孩子找回来了。”
  “五岁不到的孩子能记得什么事，在那种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吃上几年苦，到时候全忘了。就算找回来了，就说孩子自己跑出去玩被拐卖了。”
  “啧，麻烦。”
  听到这里，晏玖算是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跑到个倒霉孩子身上来了，眼前一片漆黑应该是眼睛被蒙住了，身体无力应该是被喂了药。
  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还在昏迷，所以他这个外来意识便临时掌控了身体。从身体感受到的震动推测，他应该是躺在一辆车的后座上。
  晏玖没再试图动弹，以免被前面两人发现后再被采取其他控制措施。他的能量已经见底，不能使用任何来自平台的借力，只能想办法离开。
  这具身体主人的意识还在，一旦对方醒来，晏玖就会被排挤出这具身体。
  而他这么一个外来意识，没有合适的寄身之处，会直接被撕碎。
  他必须赶紧回到闻则身边去，他们之间的契约能保证能量供给，不然一旦能量耗尽，就真的玩完了。
  情况紧急，晏玖依旧保持镇定。
  车辆继续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随后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前面两人下车。
  从短暂的车门开关，外面飘过来的声音，晏玖可以推断，外面的位置很偏僻，应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又过了片刻，后车门被打开，有声音传来。
  “这个？嚯，这细皮嫩肉的，能卖个好价钱，你们哪搞来这么好的货？”
  没人回答。
  来人讪笑一句，道：“现金给你。记得下次有好货再联系我。”
  这人的语气完全不把后座躺着的孩子当人看，估计是常干这种买卖的。
  然后，晏玖被抱起来，转移到另一辆车上。好在此时的他还算是珍贵的货物，对方转移的时候很小心。
  汽车再次向前行驶，从颠簸程度和噪音可以判断，这辆车远不如之前的那辆车豪华。
  闲着也是闲着，晏玖开始推断其中的隐情。
  从之前那两人的交谈中听来，孩子是被偷出来卖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让这孩子消失。
  他把关键词输入平台离线版本的资料库中，按下查询。
  很快，跳出来数百条结果。
  “豪门密辛之桃代李僵”
  “豪门次子为争夺财产谋杀长子独子”
  “……”
  啧啧啧，一条条都是豪门密辛啊，这么看来，这一男一女想让这孩子消失，估计是因为财产之类的纠纷。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汽车停了下来。
  “您好。”
  陌生的女性声音，还有外面传来的汽车行驶声，这是到了收费站？
  机不可失。
  晏玖直接大喊一句：“救命！我被绑架了！”
  半小时后，晏玖被带到了距离此处不远的警察局内。他乖乖坐在角落，吃着警察递过来的糖果。
  收费站的工作人员警觉性极高，在他喊出救命的瞬间，立刻拦住了车辆并且报警。
  被当场按住的男人因为无法自圆其说，便被押送到了警察局，准备在审问后帮助孩子找到父母。
  晏玖嘴里含着棒棒糖，心情还算不错。
  他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乐观的人，即便是意外被卷入空间乱流，莫名其地到了一个倒霉孩子身上，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到闻则身边。
  他觉得没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多大点事。
  再说了，没有这意外，他也吃不到棒棒糖了。有身体才能尝到味道，没有身体，也无法体会五感带来的愉悦，还是会很无趣的。
  嗯，棒棒糖真好吃。
  “小朋友，吃点小蛋糕吧？”派来安抚他的是女警，在面对儿童时，女性会比男性更具有亲和力。
  晏玖点头说话，默默开始吃小蛋糕。
  这倒霉孩子长得确实好看，不久之前他去洗手间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了借用的壳子。镜中的小男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唇红齿白，身上穿着成套的小礼服，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第23章   虽说擅自借用他人的身体不太礼貌，但晏玖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没让这个富家小少爷被卖到山里去。
  “你想起来自己家在哪，叫什么了吗？”
  晏玖眨眨眼，默默摇头，完美扮演一个受到惊吓暂时失忆的孩子。主要是这身体也不是他的，怎么可能想得起来叫什么名字，还是装失忆比较好。
  而且，他感觉身体里的另外一个意识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难道药下重了，把孩子药出毛病来了？
  晏玖对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身体这种东西，在平台花积分就能兑换，并不重要。
  唉，还是赶紧找到这孩子的爸妈，有父母认领回去，他才能有更大程度的自由。
  不对，这种差点丢失的孩子，父母肯定都会严加看管，想独自溜出去难于登天。
  万一原主醒过来，他被排斥出身体时不在闻则身边，简直是死路一条。
  那趁现在偷偷溜出去？
  晏玖偷偷四处打量，再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觉得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要从警局溜出去，几乎不可能。
  进退两难啊。
  嗯？
  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不远处走来的人，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警察丁旬。
  丁旬穿着便装，手里拿着电话，似乎正准备赶着出门。
  机不可失。
  晏玖跳下凳子，冲过去就抱住了丁旬的大腿。
  他的动作快得如同一阵风，坐在旁边的女警都没反应过来，只能追着他跑了过来。
  “小朋友，小朋友……诶，丁队，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拿点资料，这孩子怎么回事？”丁旬猝不及防之下，被抱了个正着，一边回答同事的问题，一边低头一看。
  一看之下，他整个人的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丁旬的异能才刚觉醒不久，会时不时地被动开启，导致看到的世界乱七八糟。
  因为这事，他在异能局多住了几天，直到赵主任那边出了意外才提前出院。如今，他已经能稍微控制异能，才不至于开车过来时会因为看不清路一头开墙上去。
  只是没想到，恰好此时，他的异能又被动开启了。
  更让他浑身僵硬的是，他在抱着自己大腿这陌生孩子身上，看到了一根熟悉的线。
  在不久之前，丁旬从未设想过，这些代表情绪和欲望的线，可以凝聚在同一条线上。
  人类的欲望和情绪，是很复杂的东西，面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情感不同的欲望，代表的线，自然也会连结在不同人身上。
  他只在觉醒那次，看到这根五颜六色，凝聚着所有情感和欲望的线，自闻则身上出现，连到了一个小熊玩偶身上。
  而这一次，同样奇怪的线，出现在这陌生孩子的身上？
  丁旬不认为这会是巧合，如此特殊的线，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出现两次。所以，这个陌生的孩子，和闻则有什么关系？
  他用了揉了揉眉心，强行收回异能，弯腰抱起孩子：“这孩子怎么回事？”
  “啊，丁队，是这样的，刚才我们接到高速收费站那边的报警，说有孩子疑似被拐卖，就带回来了。”
  丁旬转身，一边走一边问：“详细说说，这孩子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没，那人死活不开口，也不肯说孩子是哪来的，一口咬定是家里亲戚的孩子，平时就爱胡说八道……”
  晏玖一脸懵地被丁旬抱着，说实话，这种感觉还真有些不习惯且诡异。他自有记忆起就是以二十几岁的青年，自然也不可能会有被人抱起来的记忆。
  我现在是五岁不到的小孩，这很正常，晏玖在心中默念数次，催眠自己。
  丁旬完全没想过手里抱着的这个几岁小孩身体里有个二十几岁的灵魂，一路抱着人就进了审讯室。
  “孩子哪来的？”
  “警官，我可以抽烟吗？”
  “在你交代之前，不可以。”
  “警官，给口水呗，我太渴了，这一渴就头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
  丁旬走过去，拍了拍穿制服小年轻的肩膀：“好了，我了。”
  “丁队？啊，好的。”小年轻起身，又迟疑一下，“这孩子要不要我带出去？”
  丁旬摇头，“不用，把门带上。”
  门关上了，问询室内只剩下了丁旬晏玖和那个人贩子。
  直到现在，晏玖才看清楚了人贩子的长相，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不起眼，混在人群中的时候甚至像那种胆小怕事的好心市民。
  这样的人更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在干坏事的时候容易得手。
  丁旬把晏玖放到一旁角落的椅子上，随后在中年人对面坐下。他没有吭声，只盯着中年人看。
  “警官，你别老盯着我看，怪不好意思的。”
  丁旬依旧不说话，只是忽然问了一句：“跟你做交易那一男一女，是怎么跟你联系的。”
  中年人一愣，没想到丁旬会说这么一句话。
  “我们已经查到监控了，那对男女说都是你干的，他们被你威胁的。”丁旬停顿一下，“对了，三万块。”
  这个数字一出，中年人猛地就想站起来，可手被铐在椅子上，椅子被固定在地上，他只能徒劳挣扎，嘶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第24章   “是他们，他们主动联系我，让我把这孩子卖得越远越好的！艹！事发了就想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没那么简单！”
  第12章 谁的花园
  “丁队，都交代了。”
  小年轻喜上眉梢地迎了出来。这是他主导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本以为要审问出线索很简单，没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人那么难搞。
  “嗯，怎么说。”
  “果然是个惯犯，他手上起码拐卖了十几个孩子，这事估计得报上去……”
  “你按程序办就是了，这个孩子呢？他有没有交代是怎么回事？身份，家里在哪？”
  小年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他说那两人很谨慎，约在偏远工地，没有摄像头，车好像也是个黑色的□□，电话是盗用身份证办的电话卡，通话用的是智能语音助手，根本没线索。”
  说到这里，小年轻又佩服地看向丁旬：“丁队，要不是你说出那两个关键信息诈他，他估计还要撑个几天。您是怎么搞到那两个关键信息的啊。”
  丁旬笑了一下，下意识去摸烟，低头就看到跟在身边的小孩，又把手收了回来。他哪来的信息，当然是异能。
  他的异能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效果，像祂那样的存在，只能看到那根绚丽粗壮到恐怖的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信息。
  对于审讯室里那个中年人，他能看到的就多了，最近他和什么人联系过，彼此间有什么样的对话，一清二楚。
  “这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丁旬问了一句，他忍不住又看了那孩子一眼，发现线还在。难道要把这孩子带到闻则那里去看看？
  不，可能还是异能除了问题。
  相比祂有了关于情感的线，丁旬宁愿相信是自己的问题。
  “我估计，孩子爸妈那边差不多也该发现不见报案了，到时候就把这孩子给送回去。”
  晏玖一听，顿觉不妙。
  一个差点被拐卖的孩子，不用说也会被家人严密保护一段时间。意味着他不会有任何机会跑出去找闻则，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虽然待在这具身体内，他的能量维持着稳定，可人家原来的主人还在呢，一旦醒来他就会被踢出去。
  “叔叔。”晏玖开口，“闻则。”
  丁旬猛地低头，把人抱起来就推开旁边的空房间走了进去。
  行吧，他是个孩子，习惯被抱来抱去。晏玖心中这么自我安慰，随后被放在椅子上。
  “你刚才说什么？”
  晏玖眨了眨眼睛，伪装成受到惊吓的幼童，慢慢说道：“闻则，就想起这两个字，可能，是我的朋友。”
  反正他是吃了药，受了惊吓，大脑发生神奇变化的小孩子，把幻想当做现实，胡说八道都是正常现象。
  等到他离开，这身体的主人也不会有这一段记忆。
  完美的计划。
  果然，丁旬一听这事，便在一旁坐下，眉头紧皱似乎在挣扎。
  滴滴——
  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晏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上面的内容是：闻则还没醒，有点麻烦。
  丁旬认为五岁的孩子认不了几个字，自然也没避着他的意思，打开手机就开始回消息。
  [我四十分钟后到。］
  发完信息，丁旬说：“我带你去找闻则，好不好？或许，看到他以后，你会想起什么来。”
  晏玖点头。
  很好，他又被抱起来了。没关系，他只是个孩子。
  丁旬抱着孩子，一边打电话一边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女警拦了下来。
  “诶，丁队，你带这孩子去哪啊，照看他是我的任务啊……”
  “我跟你们队长打过招呼了，另一个案子和这孩子有关系，我先带走了，这孩子的父母找来的话你直接打我电话。”
  ***
  晏玖坐在汽车后座，盯着窗外闪过的景象。
  绿树成荫，商业街两侧都是悠闲逛街的人群，熙熙攘攘。明亮的橱窗内摆着各式服装，看起来皆是一片繁华景象。
  他莫名想起二十几年后，这个世界的样子。
  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整个世界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也不知道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天灾，才会导致那么凄凉的景象。
  希望闻则用珍贵情感兑换的再来一次的机会，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不一样的结局吧。
  晏玖叹了口气，作为交易员的他，原则上是不允许干涉这个世界发展规律的。他能做的，只有保护好客户而已。
  嗯？
  他的视线，落在一个玩具专卖店的橱窗上。
  此时，恰好碰上红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观察那个店铺。
  摆在橱窗上的小熊，从颜色和款式都和之前晏玖借用的那个如出一辙，应该是同一个品牌的产品。
  看到小熊的瞬间，晏玖想起一件事情来，他那个小熊玩偶身体好像被扯坏了，闻则还因为这事情大受打击。
  不如，再想办法搞个小熊玩偶？有身体用的情况下，还能哄哄孩子。
  至于怎么买，那当然是仗着自己孩子的身份，耍赖了。
  晏玖对于五岁小孩这个身份适应非常良好，并不觉得这么做有哪里不对劲。
  “小熊玩偶，”晏玖眨了眨眼睛，摆出个要哭不哭的表情，“叔叔，我想要小熊玩偶。” 第25章   丁旬愣了一下，问：“小熊玩偶？”
  “嗯，”晏玖扒在窗户旁，指着路边的专卖店，“我想送个小熊玩偶给闻则，你不是说他生病了吗？探望生病的朋友要送礼物的，叔叔你先借我点钱，待会我爸爸妈妈来接我的时候还给你好吗？”
  他说得理直气壮，救了孩子，收一个小熊玩偶作为报酬，并不过分。
  “好，你等等，我靠边停车。”
  丁旬答应得出乎意料的快，二话不说就靠边停车带着晏玖下车买小熊玩偶。
  半个小时后，晏玖还在盯着手上的小熊吊坠发呆。
  不是他不想买同款，而是专卖店里根本没那个款式，更加奇怪的是店员一口咬定品牌根本没有出过那个款式的小熊。
  最终，他只能选了一个差不多，但只有手掌大小的小熊吊坠。
  毛茸茸的小熊吊坠，带在身上没那么显眼，应该可以安抚一下闻则小朋友受伤的心灵。
  晏玖盯着车窗外快速变化的景色，心里想着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闻则的父亲，极其很扭曲，这样对小孩子的成长不好。作为闻则的契约对象，晏玖有种莫名的责任感。
  待会该怎么排解孩子的情绪，避免成为童年阴影呢？
  想着想着，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晏玖愣了一下，心想难道又发生什么意外了？他刚才不是还在丁警官的车上吗？
  向前走了几步，晏玖觉得有些不对，他不在孩子的身体里，而是成年人。
  低头，他看到了熟悉的白色制服，撩起衬衣，又看到在下腹那串熟悉的数字。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不对，他的身体早就在时空乱流中毁去，只剩下了意识。那是莫名回到了闻则意识中？
  也不太对劲，闻则的意识是一间什么都没有的小房子，而此时他正站在马路上。
  “……”
  走走看吧。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旁边高大建筑物绚烂的霓虹灯提供着前行的光亮。
  这什么诡异的梦？怎么什么人都没有，如果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话，那他应该见到闻则啊。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晏玖就觉得掌心微微发热，低头看见了之前买的小熊吊坠。
  再抬头，他又看见街角那家小熊玩偶专卖店。好吧，看来是在车上睡着了。
  奇怪的是，即使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晏玖只能继续往前走，然后在小熊专卖店前停了下来。倒不是真特别喜欢小熊玩偶，而是这家店还开着门。
  外面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这家店还灯火通明。
  晏玖停顿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一开门，他就愣了一下。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迎上来的店员是一只小熊玩偶，还是之前他借用过的那种款式。
  小熊玩偶发出可爱的声音，热情介绍：“啊，是我们品牌的vvvvvip呢，请这边走。”
  行吧，做梦，什么都可能发生。
  晏玖问：“为什么是vvvvvip？”
  小熊店员顶着毛茸茸的大脑袋，鞠躬道：“这是为了显示您独一无二的尊贵方式，请跟我来，贵宾室在这边。”
  哗啦——
  就在晏玖考虑要不要进门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巨响。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却看见丁警官在一堆小熊玩偶中挣扎。
  他手里还扯着半只断裂的玩偶手臂，脸色涨得通红。
  “这是，怎么回事？”晏玖问。
  小熊店员贴心解答：“这个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熊孩子，弄坏了我们店的玩偶，正准备让他赔偿呢。”
  “赔偿？赔钱吗？”
  “是啊，可惜他好像没钱。”
  晏玖有些好奇起来：“没钱的话怎么办？”
  小熊店员说：“当然是留下来打工还债啊，不过他不太符合我们店的用工标准，需要做一点小小的改造。”
  改造……
  晏玖看着眼前矮矮胖胖可可爱爱的小熊玩偶，心想不会是要把丁警官改造成这副模样吧？穿着玩偶服打工的话，还挺辛苦的。
  想到这里，晏玖说道：“要不，把他的账记在我账上好了。”
  反正是做梦，他又是vip，为现实世界帮了他忙的丁警官说上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vip是有特权的。
  小熊店员点头道：“既然顶级贵宾这么说了，就记在您的账上了。把那个熊孩子放出去吧，看门别让他在进来了。”
  压着丁旬的小熊玩偶一个个爬了起来，留下几只半人高的小熊，抬着人就给扔了出去。
  “……”
  晏玖沉默地看着丁警官在地上打了个滚，很快利落的站了起了。没受伤就好。
  “好了，清场完毕，贵宾请跟我来。”
  事已至此，晏玖也只能跟着小熊店员往前走了。
  转过几个弯，他被带到一扇豪华的门前。门的款式很熟悉，正是他们位面交易平台常用的位面穿越门。
  看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很有道理，他总是想着怎么回去，梦里就出现了熟悉的位面穿越门。
  晏玖毫不犹豫，推开了门。做梦而已，又不会有什么危险。 第26章   门后，是一个小花园。
  小花园很漂亮，漂亮得在现实世界绝对不可能会存在。不同种类的花争相怒放，即使它们不应该在同一个季节开放。
  来了来了，你来了。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那些摇摆的花朵处发出，热情好客，努力伸展枝叶想要碰一碰远道而来的客人。
  晏玖并不社恐，顶着花朵们游移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能淡定往前。
  他的身后，那些盛放的花朵，默默垂下头凋谢，化作一团阴影又涌动着向前，等在他必经的路上，想要再次触碰。
  花园中，还有不少小熊玩偶，穿着各式工作服在忙碌着，有园丁有保安，分工明确。
  晏玖甚至还看到穿着女仆装的小熊玩偶推着餐车急急忙忙往前冲，也不知道那些玩具大小的茶点要送给谁吃。
  算了，做梦而已，当爱丽丝梦游仙境，观察接受而不是质疑。
  “尊敬的贵宾，您需要一杯茶还是咖啡？”
  似乎是感知到了晏玖的视线，女仆小熊玩偶在他身边停下，拉开裙摆行礼。
  晏玖盯着那个估计只有他拇指大的茶杯，说：“茶。”
  “好的。”
  小熊倒茶，递给他后，茶杯在掌心变成了正常大小，甜滋滋的奶茶。晏玖眯了眯眼睛，一口喝光。
  嗯，味道不错，晏玖发现自己似乎喜欢甜食。
  “咳，那几糖果可以给我吗？”晏玖向来忠于自己的想法，也不觉得喜欢吃甜食有什么不行。
  “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贵宾。”女仆小熊递过来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上面同样印着小熊花纹。
  晏玖继续往前走，顺便打开袋子把里面的小熊造型棒棒糖塞到嘴里。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女仆小熊和那些怒放的花朵，都变成了一团团墨色影子。
  [杯子，是他碰过的杯子。］
  [给我，杯子给我。］
  [我的，是我的珍藏品。］
  [还给我！］
  明明是同出一源的阴影，在此时却为了一个茶杯打得头破血流。
  换成任何一个经历过末世的异能者，大概都会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异能者最恐惧的伥兽，竟会为了得到人类的一个眼神前赴后继。
  第13章 几个闻则？
  他一直走，走到道路尽头，看到了一间奇怪的小房子。
  小房子很奇怪，似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几乎分不出边界。明明是小小一栋房子，却又似乎很巨大，延伸到了无尽的远方。
  他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小房子里，依旧堆满了小熊玩偶，在各种大小的小熊玩偶中央，有一张造型华丽的椅子。猩红的天鹅绒软垫，椅背和扶手皆是金色的繁复雕花。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椅子上坐着两个，一个，不，是两个人。
  不怪晏玖思绪混乱到差点数都数不清楚，因为他看见了两个闻则。
  一个是与他签订契约的那个二十八岁的闻则，另一个则是五岁的闻则。
  二十八岁的闻则，抬眼看了过来。
  “你来了。”
  五岁的闻则躺在宽大的座椅上，蜷缩着，似乎陷入沉睡。
  晏玖又向前走了几步，身形落入折射的阴影中。他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颊。
  总觉得，刚才似乎有什么冰凉而柔软的东西蹭了过去。
  算了，做梦而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的小闻则。
  不久之前，他才从丁警官那里得到闻则住院的消息，难道是因为他在沉睡醒不过来？
  不对不对，这只是个梦而已，大概是这个梦太过真实，他才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晏玖，你在想谁？”
  二十八岁的闻则又开口了，他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椅子后那片涌动着的阴影，也被他的动作扰动，跟着一点点弥漫过来。
  “你还记得我？”晏玖多此一举地问了一下，在这梦境中，他更加随心所欲起来。
  在小熊专卖店，他是贵宾，小熊玩偶满足他的一切要求；来到这奇怪的花园后，小熊玩偶更是体贴的送上了奶茶和糖果。
  梦境基于潜意识出现，晏玖没有自毁倾向，这梦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闻则认真的看着他，说：“当然，你是我唯一记得的人，你从那扇门出现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
  这个话题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寒暄而已。
  晏玖笑了一下，又问：“你怎么了？五岁的那个。”
  “睡着了。”
  “可以叫醒他吗？”
  晏玖想着他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有的只是平台数据库，或许可以在梦中练习一下应该如何安慰一个可能受到父亲伤害的小孩子。
  “你为什么只看他？”
  晏玖看向五岁闻则的视线被挡住，甚至这个小房间内本来通明的灯火也暗了下来。小小的闻则被黑暗吞噬，再看不到分毫。
  他转脸，对上闻则的眼睛，“那个不也是你吗？”
  闻则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了一句：“是的，那是我，可是你为什么只看他，不看我？”
  说话的时候，他右边眼角那颗颜色浅淡的泪痣，让过于冷峻凌厉的五官竟是显现出几分可怜的意味来。
  晏玖盯着那颗痣看了一会儿，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他在想，自己的潜意识中，竟然是把五岁的闻则和二十八岁的闻则看成两个不同的个体？ 第27章   应该，还是有联系的吧？不然有大闻则的阻拦，他似乎无法接近小闻则。
  “你在看什么？看我吗？”闻则的声音，又变得温和起来。
  晏玖随口夸了一句，“我才发现，你的眼角下有颗痣。”
  “很奇怪？你不喜欢吗？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弄掉他。”
  “……”
  果然，闻则这奇怪的脑回路是一脉相承的。
  “不，我觉得很好看，我喜欢。”晏玖下意识用了对待小闻则的语气。
  没想到，意外管用。
  闻则又走进了些，眼中带上了笑意，衬得那颗小小的痣愈发生动起来，“小玖喜欢就好。”
  晏玖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椅子后的那片阴影上。
  不得不说，阴影有些奇怪，像是有生命。阴影笼罩了椅子后的空间，在不久之前，又遮住了小闻则的身影。沿着椅子腿一直蔓延到闻则身后，似乎正是闻则和小闻则之间的联系。
  ？
  似乎是感知到晏玖的视线，那些阴影涌动起来，慢慢舔上晏玖的裤脚。
  晏玖下意识后退一步，问：“这是什么？”
  影子僵住了，随后慢慢缩了回去，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委屈。
  闻则低头看了一眼，说：“影子，不重要，祂不好看，你看着我就可以了。”
  晏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脸侧一痒，他抬手，发现那是一片黑色的羽毛，不知什么时候粘在了脸颊上。
  羽毛说出纯黑，却又在没有光的地方泛出流光溢彩的样子。
  “送给你的礼物。”闻则说。
  晏玖愣了一下，随后把羽毛放进口袋，说：“谢谢。我，可以过去看看小闻则吗？”
  闻则的语气又冷了下来，问：“你希望谁醒来，是我，还是他……或者……”
  他的话没有说完，随后便停了下来，看着晏玖。
  晏玖无言以对，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金斧子银斧子和铁斧子。
  庆辛的是，他似乎只需要二选一。童话故事中，诚实的孩子只想拿回自己的铁斧子，所以受到湖中之神的奖励。
  晏玖决定也这么做，因为梦境里的事情都来自潜意识。
  不久之前，他决定要好好养大闻则，恶补了不少相关知识，其中就有这个寓言故事。
  “我希望五岁的闻则醒过来。”
  话音才落，他发现，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本来只是盘踞在华丽座椅后面的阴影，无处不在。
  黑暗中，晏玖觉得有些不对劲。
  阴影如有实质，冰凉而柔软，让他整个人有种泡在营养液中的感觉，很安心。
  “为什么？”闻则问，“为什么选择他，五岁的我，明明和你签订契约的是我。”
  明明没有光，闻则整个人却很清晰，清晰到他眼中的情绪都直白无比。
  啊？
  晏玖愣了一下，下意识又用了安抚小孩子的方法。他说：“我想陪着你长大，从五岁到二十八岁，不缺席任何重要的时刻。”
  资料库里的育儿宝典果然有用，二十八岁的闻则同样适用。
  他很慢的眨了眨眼睛，随后轻声说了一句。
  “好。”
  阴影慢慢退去，尽管似乎有些依依不舍，晏玖甚至能感觉到颈侧被冰凉的不明物体轻轻蹭过。
  他抬手，下意识挠了一下。
  “？”
  闻则抓住他的手，轻声说了句：“红了。”
  “没事，我体质如此，皮肤蹭一下就容易红。”话才说完，晏玖愣住了。
  他怎么会下意识说出这句话来，自己明明只是位面交易平台的交易员而已。他的身体都是平台根据意识数据生成，基因完美不会存在任何缺点，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皮肤敏感？
  “嗯，我记住了。”闻则应了一声，随后退了一步，融入阴影之中。
  在二十八岁闻则消失的同时，那张华丽的椅子再次出现，不一样的是坐在上面闭着眼睛的小闻则，已经睁开了眼。
  他看着晏玖，张开手，说：“小玖，你回来了。”
  或许是受不久之前被丁旬抱来抱去的影响，晏玖下意识走过去，抱起了闻则。
  “嗯，我回来了，你还好吗？”晏玖问。
  闻则歪了歪头，又在晏玖颈侧蹭了一下：“我在等你，你来了，我很好。”
  看似没有逻辑的话，却被晏玖听出一种浓浓的依赖感。他问：“嗯，那你快点醒来，然后就能看到我了。”
  太过真实的梦境，让晏玖不自觉地带入现实。丁警官说闻则昏迷不行，或许可以在这里哄哄他？
  闻则的脸埋在他的颈侧，委委屈屈地说：“为什么要醒来？留在这里很好，小玖不会离开我，我们一直留在这里好不好？”
  幼崽撒娇，晏玖无奈，继续哄道：“可是外面还有很多独特的风景，有趣的人……”
  “我不需要，我只要小玖就够了。”
  行不通，只能换个方法。
  “可你答应过要带我出去玩，给我换漂亮的衣服，布置漂亮的小房子，对吗？”
  闻则沉默了一下，终于抬头。他看了看这间除了小熊玩偶，再没有任何东西的小屋子，轻声说：“小玖喜欢外面的风景吗？那好吧。”
  他停了一下，“小玖，要赶紧回到我身边哦，像没有离开那样。” 第28章   “好。我们拉钩？”
  闻则问：“拉钩是什么？”
  “拉钩是一种，许下承诺的方式。我们一起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够，永永远远好不好。”
  晏玖伸出去的手停了下来，他总有一天要离开的，闻则也不过是他的契约对象，怎么谈得上什么永远。
  不过，做梦而已，小小的善意谎言也是可以的。
  “好。”
  然后，晏玖醒了。
  ***
  丁旬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车上，双手抓着方向盘。不久之前，他刚把车停下来，准备下车时，却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世界。
  这一次并不是梦世界侵入现实世界，而是他被拉入了梦世界。这并不奇怪，觉醒异能之后，因为能量和梦世界同频，他们经常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拉入梦世界。
  他从一旁拿过笔记本，开始迅速记录。这些记录，在梦世界和现实世界融合后，都会成为珍贵的生存指南。
  地点：小熊专卖店
  梦兽形态：小熊玩偶
  规则：不要碰触任何小熊玩偶，一旦碰触，店内所有的小熊玩偶会发动袭击，试图将你留下做成小熊玩偶。不要询问与vip有关的事情，会触怒小熊玩偶。
  存活方式：毁掉所有小熊玩偶（难度极大）
  写到这里的时候，丁旬停了下来。
  他进入梦世界不久，就被大群源自人类欲望的伥兽围攻，仓皇之下，进入了不久之前进过的小熊玩偶专卖店。
  根据之前的经验，梦世界中出现的场景，如果不久之前在现实世界中见过，那就是相对而言的安全区。
  梦世界受入梦的所有人潜意识的影响，那自然是自己潜意识影响的区域最为安全。但操控梦世界的始终不是他们这些人类，而是隐藏在后面的梦境之主。
  因此，即使是受入梦人潜意识影响的安全区，也会因违规而变得凶险。
  丁旬本来只是站在店铺门口，想要等着伥兽离开再出去找离开梦世界的出口。
  店里的小熊店员走过来，用机械的ai声音说：“这位客人，本店所有商品仅做展示，不做售卖，请勿碰触任何商品。”
  这是禁止事项，丁旬自然不会找死去碰那些毛绒绒的可爱玩偶。
  不过，既然小熊店员以平和态度过来交流，那倒是可以顺便打听一下这个相对安全区的信息。
  “店内所有玩偶，都归我们的至尊vip所有。”
  小熊店员有问必答的友好态度迷惑了丁旬，让他问出了一句令他追悔莫及的话。
  “如何成为你们的至尊vip？”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究竟是触发了什么违禁词，只见整家店的小熊玩偶，眼睛都亮起了猩红色的光芒。
  它们说：“为什么要打听我们的至尊vip？你想认识他？你想知道他？不允许，不允许问，不允许打听……”
  然后，他就差点死在那堆小熊玩偶的手中。
  丁旬想到这里，动笔继续写了下去。
  以下为不确定信息：专卖店似乎存在vip制度，小熊玩偶不会攻击vip，甚至对vip言听计从，可惜的是加入vip的方式不明。记住，不要询问加入vip的方式，同样会触怒小熊玩偶。
  呼——
  丁旬长出一口气，想起了救他一命的那位至尊vip。对方应该是异能者，他没见过这个长相的异能者，也不知是不是这次重启觉醒的人。
  二十来岁的青年，长得属于任何人见了都会过目不忘的那种，肆意风流，莫名有种古代剑客的气质。
  那人极为淡定，看起来就是经历颇多的强大异能者，还得多谢对方救了自己这一次。
  只是，丁旬之前似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一次，发生改变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他回头，看到坐在后座的小孩子也陷入沉睡。丁旬从口袋掏出个便携仪器，贴在孩子太阳穴处检测几分钟。
  能量数据平稳安静，应该只是睡着，而不是被拉入了梦世界。
  丁旬放心下来，如果一个孩子因为他而死在梦世界中，那他会永远因此内疚。
  他下车，顺手抱起睡着的孩子，向着大楼内部走了进去。
  第14章 我回来了
  晏玖是在嘈杂的声音中迷迷糊糊醒过来的。
  他眼睛还睁不开，身体又有绵软无法控制的感觉，像是不久之前刚刚进入这具身体那样。
  又被下药了？应该不是，那位丁警官不会这么不靠谱。那就是睡觉太沉，大脑醒过来了，身体却没完全醒过来。
  在人类的资料库中，这种情况被称为“鬼压床”，只需要心平气和地再眯一会儿，等待身体彻底醒来就行。
  晏玖安心地继续闭着眼睛，反正他似乎正在被丁警官抱着，一路睡到闻则病房去也不错。
  只是，大脑醒过来了，听觉就变得尤其敏锐。
  不远处有人在争执，声音还挺熟悉。
  “我要把他接回去。”
  “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你知道闻则的情况很特殊。”
  “他是我的儿子，我清楚他的身体情况，你们异能局管不了这么多，毕竟他现在还不是异能者。”
  “没有上面的通知，我这边不会放人。”
  “闻则交给你们异能局，只会被你们养成废物，强大的异能者就该丢进绝境去加速觉醒，越早觉醒越好。” 第29章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闻先生，所有觉醒未觉醒的异能者，都由异能局统一管理……”
  “赵主任。”丁旬打断两人的争执，走了过去。
  闻逎微微皱眉，冷声道：“我还有公事要忙，这事情我会再向上面抗议的，你们越权了。”
  说完，他也没搭理丁旬，直接转身离开。
  赵主任看着闻逎的背影，推了推眼镜，这才问：“丁旬，你这什么情况？带个孩子过来什么意思？”
  丁旬说：“这孩子刚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受到惊吓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个闻则。”
  赵主任说：“这孩子怎么睡着了，要不先找个房间让他睡会儿？”
  听到这里，晏玖也恰好从“鬼压床”的状态彻底醒来。他揉了揉眼睛，直起身体，对上赵主任好奇的眼神。
  “嚯，小朋友长得真好看。”赵主任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小朋友，你好，我姓赵，你叫我赵叔叔就好。”
  晏玖贯彻自己的人设，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小声说：“叔叔好。”
  丁旬抱着孩子和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吐槽道：“你得了吧，就你这年纪，叫你赵爷爷还差不多。”
  赵主任摸了摸日渐稀疏的头顶，说：“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植发啊。”
  “要植发的话，就趁早，等……”丁旬的话没说完，接下来的东西，不是他抱着的孩子能听的。
  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没有未来，在绝望中苦苦挣扎。但这样的事实，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不如给他一个虚幻而美好的梦。
  好歹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好了，闻则在这。”
  丁旬把晏玖放下来，说：“你要进去看看他吗？”
  “啊？可以吗？”
  晏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毕竟眼前的病房类似icu的样子，闻则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看起来状况不妙。
  “小丁。”赵主任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丁旬拍了下肩。
  “主任，麻烦你开门让这个孩子进去，说不定在朋友的呼唤下，闻则能醒过来。”
  丁旬加重了“朋友”两个字，赵主任意会过来，打开了门。
  晏玖迷迷糊糊地，被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揉了揉眼睛。
  闻则躺在床上，依旧在沉睡，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自己一出现，闻则立刻醒来的感人场面。
  而且晏玖自己还待在这身体内，完全没有离开的迹象。
  他甚至冒着风险想要强行离开身体，也宣告失败。难道是闻则还没恢复意识的原因？
  晏玖想起在车上睡着时的那个梦。梦中发生得一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得不像是梦。
  他甚至可以回味出自女仆小熊手中那杯奶茶的味道，新鲜的牛乳，醇厚的红茶，加上恰到好处的糖浆。
  做梦不应该有味觉，在梦中尝到的食物都是索然无味的，这是由人类大脑构造决定的。
  晏玖开始怀疑那个梦，究竟是梦，还是闻则的异能。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梦境中闻则说的话。
  “小玖你要快点回来，回到像离开时那样。”
  离开之前，他还借用小熊玩偶作为自己的身体，以熊熊仙人的身份陪着闻则。
  难道是这个原因？还好他早有准备。
  晏玖拿出攥在掌心的小熊玩偶，摆在闻则枕头上。
  “闻则，这是我带来的小熊玩偶，熊熊仙人会保佑你的。”
  站在一旁的丁旬和赵主任，用同样期待地目光看了过去。这个异能实则是双刃剑，陷入无梦睡眠的闻则，不知何时会醒来。
  但也不能让他一直沉睡，睡得越久，他对于人类的认同感就越弱，没人敢保证睡到最后醒过来的会是闻则还是“祂”。
  上一次，赵主任也用过几次这个封存的异能，一般闻则顶多只会沉睡一小时左右便会醒来。
  这一次闻则，却睡了几乎整整一天。
  特别行动小组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发疯一般寻找各种让他醒来的方法。
  所以丁旬才会在看到“联系”之后，直接把这孩子带了过来。
  然而，在晏玖做完这一切后，闻则依然没有反应。
  场面有些尴尬，可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在丁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这一室的凝滞氛围。
  “喂，你好。嗯？找到了？”丁旬停顿一下，微微皱眉。
  赵主任问：“怎么了？”
  丁旬低声道：“孩子的爸妈找过来了。”
  “那这边怎么办？”
  丁旬眯了下眼睛，启动异能，发现闻则身上的那根线还在，末端依旧是连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再试试。”
  即使这件事违反规定，他们也必须试试。那孩子的爸妈要投诉要找麻烦，也没办法，毕竟闻则是否醒来，关系到所有人的命运。
  赵主任点头：“行，有什么我担着。”
  他表面上成熟稳重，但曾经在初代局长手下的人，又有哪个是真正循规蹈矩的。曾经不少异能者，偷偷称呼他们为疯狗小队。
  当然，他们自己给取的名字是叫“贪狼小队”，敢行常人不敢行之事，敢想常人不敢想之愿。
  直到现在，赵主任和丁旬的行事风格依旧一如既往，稳重中带着肆意妄为。 第30章   丁旬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不行，我这边暂时走不开，这样吧，你把孩子的父母带过来，嗯，在总局这边。”
  一旁的晏玖，表面上并不关心两个大人之间的对话。毕竟他是个在药物和惊吓之下短暂出现心理问题的可怜孩子。
  在丁旬说起父母找到时，晏玖就已经在想找什么理由多留一会。没想到，他还没想到，问题就已经解决。
  晏玖悄悄看了丁旬一眼，总觉得，这位警官似乎十分笃定他可以唤醒闻则。
  如果不是警方那边有他和闻则认识的确切资料的话，那就是异能了。很简单的推理，普通人做不到这一点，那便是异能者。
  “待会你的爸爸妈妈会来找你，你乖乖地再和朋友待一会好吗？”赵主任弯下腰，开始忽悠晏玖，“医生说，朋友的陪伴或许能让闻则醒过来呢。”
  晏玖点头，一脸单纯。
  氛围看起来和乐融融，实际上在场几人各有各的小算盘，不过是目的都是一致的。
  尽快把闻则唤醒。
  晏玖还是失败了，直到这具身体的父母到达，闻则依旧没有醒来。
  他似乎被困在这具身体里面了。
  “你的父母过来，要不要过去？”丁旬问。
  晏玖本想拒绝，后来又想起一件事来，“可以，可以就在外面吗？我有点怕。”
  从他进入这具身体起，原主的意识就一直处于沉睡中。起初是因为药物的压制，但现在时间过去那么久了，竟然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或许，是他身为另一个世界的意识，灵魂过于强大，对身体内的原主压制力太强的缘故。
  但晏玖现在也无法主动离开，或许见到孩子的父母，可以唤醒这具身体内本来的意识。
  原主一旦醒来，他就会被排斥离开，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到小熊玩偶体内。
  他笃定丁旬不会拒绝自己。
  果然，几分钟后，丁旬带着一对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夫妻走了过来。
  那两人衣冠楚楚，看起来家境不凡。
  男人还算镇定，女人则是看到晏玖的瞬间，就冲了过来，抱着晏玖哭了起来。
  “宝宝，你吓死妈妈了！呜呜呜。”
  或许是因为母爱的力量，晏玖感觉到体内有一道意识蠢蠢欲动。
  很微弱，微弱到无法直接把晏玖排斥出去，但架不住晏玖配合，他借着这股排斥的力量，终于离开了孩子的身体。
  “……”
  陡然间，从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移动的人类身体，换到了小熊玩偶体内，晏玖还有些不太适应。
  他调动所剩不多的能量，悄悄地蹭了蹭闻则的脸。
  那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抖动，随后，闻则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的小熊吊坠，“小玖，你回来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晏玖还是采用了现成的一套说辞：“我是小熊仙人，可以使用任意的小熊玩偶，而且，这种体型更方便携带对吗？”
  闻则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吊坠捧在掌心，连连点头：“对，小玖说得对，我明白了，只要是小熊玩偶，都可以！”
  “嗯，没错。”
  晏玖没有想到，他这随口一句忽悠，让闻则养成了一个长达五年的习惯。
  在旁人看来，这个优秀冷静到不符合他年龄的孩子，唯一能看出年龄的地方。
  大概就是他的“阿贝贝”情节。
  他离不开小熊玩偶，寸步不离。
  第15章 五年之后
  五年后。
  “闻则，你有没有听说，最近有人会特异功能！”
  更衣室里，小学生们正在换衣服，准备上接下来的体育课。
  “嗯，听说过，不过没见过。”闻则拿出运动鞋，换好之后，又小心翼翼的把暂时放在更衣柜里的小熊吊坠拿出来，挂在胸口。
  “什么特异功能什么特异功能，有没有看书一遍就能记住的？”
  “那叫过目不忘，闻则不就会吗？”
  “也是哦，那闻则会特异功能？”
  几个小学生讨论得如火如荼，话题的中心反而没有说话，只是在安静的换衣服。
  相较于那些如同猴子般的小男生，闻则一举一动非常有条理，他把换下来的衬衣和裤子折好，才放进更衣柜。
  “走吧。”
  几个小男生便一起向着操场走去，一路上，话题中心依旧是关于特异功能。这个年纪的男孩，总是会对超过常人的特殊能力产生好奇与憧憬。
  闻则落后他们一步，没有扎堆，却也不孤僻，在前面的同学问问题的时候也会回应。
  “闻则，你是不是真的有特异功能啊，今天那篇课文好长，你怎么做到一遍就背下来的。”
  “没有，我只是记忆力比较好而已。”
  闻则回了一句，走几步，又把挂在胸前的小熊吊坠攥在掌心。
  晏玖知道，这是他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明明在这五年中，他和闻则寸步不离。
  为了方便携带，闻则沉迷于收集各种款式尺寸的小熊玩偶，从一人高到到不过拇指大小，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睡觉的时候，他会撒娇要求晏玖换到一人大小的小熊玩偶中，方便抱着睡觉；吃饭以及在家上课的时候，则是用那个三十厘米左右，方便抱在怀里的小熊玩偶。 第31章   至于在学校，闻则最喜欢的是掌心大小的那款，即使上课也可以捏在掌心。
  除了大小，他还收集各种款式颜色的小熊玩偶，连穿小裙子的款式都不放过。
  晏玖甚至有种被当成换装娃娃的错觉，总觉得闻则的这个爱好似乎过于狂热了些。不过他不太在意这些细节。
  五年之内，他已经从那个对育儿毫无概念的人，成长为合格的家长。
  眼前的情景，证明晏玖的工作是有效的。
  闻则已经有了几个朋友，虽然在日常交往中他说不上主动。但同学来问题目，或者寻求帮助的时候，他都会给于响应。
  他在班上人缘还算不错，毕竟没有哪个孩子不喜欢一个情绪稳定什么都会的同学。
  而且，如今的闻则，已经学会不在同学面前和小熊玩偶说话，只是依旧每时每刻都带着。
  大部分同学已经习惯，但小孩子是一种天真而残忍的生物，会因为不一样而欺负人。
  闻则实则上不是懦弱的性格，再加上又有晏玖这个激进派的“家长”。入学第一年在打过几次架之后，倒没人因为他随身携带小熊玩偶这件事来冒犯他。
  但今天，却有点不一样。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大多小孩都在放飞自我，闻则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开始和晏玖聊天。
  “闻则，你还吃奶啊，抱着玩偶说话。”
  说话的小胖子算是个认识的人，在几年以前，那个和闻则在幼儿园打了一架的谭雄。那天之后，谭雄便转学去了其他幼儿园。
  只是不久之前，谭雄又转到了闻则就读的这所小学。据说是在之前那所学校经常打架，被家长联名投诉，于是他的父亲便花钱塞到了这所纪律相对宽松的国际学校。
  谭雄第一天就找上了闻则，孩子忘性大，似乎已经忘记了几年前在幼儿园把他按住暴揍一顿的人。
  只是，他这惹事的性格倒是没变，因为同桌的小女生张口闭口提起闻则，便找上门来打架。
  谭雄很壮实，所以在之前的学校才能打便学校无敌手。闻则虽然比他高大半个头，但身形相较起来就要瘦削不少。
  不过，闻则有名师指导，加上家中也在上格斗课程，只一个照面，谭雄便被按倒在地。
  十岁的闻则，已经学会了打人不打脸，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谭雄也不好意思提起这事，只是以后看见闻则都绕着走罢了。
  他第一天就找上了闻则，被教训一顿后老实了一段时间。
  不知为何，今天又找上门来。
  闻则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觉得浪费时间，和其他能够沟通的同学说话，是因为晏玖的要求。
  尽管闻则对和任何人交流都没有兴趣，但晏玖要求的事，他会尽力做到。
  更何况，看到谭雄这个人，他就会想起那次小玖消失的一段时间。这会让他有一种阴暗的念头萌生，希望谭雄这个人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但那样子的话，小玖肯定会不高兴的。
  于是，闻则选择无视。
  “啧啧啧，我想起来了，几年前在幼儿园的时候，就是你带了个破烂小熊吧？”
  闻则站了起来，谭雄下意识后退一步，又想起什么来，挺起胸膛：“你心虚了！我妈记得你！就是你！”
  “你吵到小玖睡觉了。”闻则只这么说。
  “……”
  晏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想培养孩子的独立自主而已，“闻则，走吧。”
  对于晏玖的话，闻则向来听从，他转身离开。
  谭雄急了，又是扑过去就要抢闻则挂在脖子上的小熊。
  “不要碰。”
  闻则转身，抓住谭雄的手就要按在地上。没想到，一抓之下，却岿然不动，反而被一股巨力拖过去，按倒在地。
  “嘶——”
  闻则脸上挨了一拳，他却只是一心护着胸口的小熊。
  谭雄见状，用膝盖抵住闻则的胸口，得意洋洋地说：“哈哈哈，果然我爸爸说得对，我不是普通人，我有特异功能了，我能打死你们这些看不起我的人！”
  谭雄的力气大得不正常，在绝对力量的控制下，闻则根本没法从压制中脱身。
  晏玖看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闻则要受伤。
  眼前这孩子明显是刚觉醒了异能，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给没有道德善恶底线的孩子掌握强大的武器。
  “闻则，你不要排斥我，我来帮你。”
  “嗯。”闻则心想，他又怎么会排斥呢。
  晏玖自小熊玩偶身上，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了闻则身上，这实际上是很危险的举动，一旦宿主想要反抗，他就会在瞬间被绞杀。
  他进入得非常顺利，仿佛这就是自己的身体那样。
  一获得身体的控制权，晏玖毫不留情，手中捏着的小熊吊坠向着谭雄的眼睛戳了过去。人的本能，在眼睛这种脆弱部位受到攻击的时候，都会本能地向后躲。
  眨眼之间，他就摆脱控制。当然，晏玖控制闻则的身体，一是为了不教坏小孩子，二是他能绝对控制力道和距离。
  实则这一招只是恐吓，不会伤人。
  脱离绝对力道的控制之后，晏玖顺道从一旁摸了根不知道哪个体育老师遗落在一旁的教鞭。
  谭雄脸涨得通红，觉得自己又丢了个大脸，二话不说冲了上来。 第32章   晏玖侧步，手中拿着的教鞭刺出之时，几乎看不清影子。他知道什么位置能最大程度的让人感觉到疼痛，且失去抵抗能力。
  这是由人体结构决定的，谭雄就算拥有再大的力量，也无法抵抗这种因疼痛而带来的本能上的恐惧。
  一分钟之后，谭雄满地打滚，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识。
  晏玖却不准备这么简单放过他，上前一步，说：“以后，离我远点，再有下一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谭雄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连连点头。
  晏玖倒是没有威胁小孩子的良心不安感，对于谭雄这种拥有异能，却肆意妄为的孩子来说，只有一次把他打怕了，才能避免后续的麻烦。
  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谭雄嚷嚷起来。
  “哇哇哇哇！单老师救命啊！！！闻则他想杀了我。”
  单锋在听到班上女生的告状之后，就急急忙忙冲了过来，要不是人多，恨不得用上异能赶过来。
  路上，他还顺便打了个电话给赵主任汇报，电话没打通。
  这五年来，相较于上一次来说，整个世界都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梦世界入侵。祂似乎越来越沉迷于模仿人类这个游戏，完完全全把自己带入普通人类的角色。
  他们这几年的工作做下来，甚至产生了是不是可以这么平静活下去的美好愿景。
  只是，恢复记忆的人越来越多，问题的焦点竟然从闻则身上，转移到了权力斗争上。
  赵主任本是强大的心灵系异能者，这次却没有在这几年间觉醒。普通人在异能局的斗争中并不占上风，他渐渐被架空，能够调用的人手和资源也越来越少。
  好在赵主任手中还留着几张底牌，才能把监视闻则这个任务牢牢抓在手中。
  只是，另一个派别的人已经开始试图越过赵主任，接触闻则，以他们激进的态度也不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关头，闻则这边如果出事，那些人刚好有理由把任务给抢过来。
  小单越跑越快，差点没把觉醒的速度异能给用出来。
  只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体育老师，速度可以快，却不能快到离谱以免吓到小朋友。赵主任好不容易在一番操作下让他这个体育老师变成闻则班级的班主任，不可以乱来。
  单封才跑到操场边缘处，就看到班上那个叫谭雄的孩子一张胖脸惨白，□□处湿了一片，显然陷入了极度恐惧之中。
  难道闻则要把他拉进梦世界？
  事情大了。
  这种时刻，单锋反而不敢莽撞，停下来小心观察，不敢刺激闻则。
  没想到，地上那熊孩子，眼神这个时候偏偏很尖，一眼就看到了他，喊叫起来。
  啧，这孩子，他也一起被拉进梦世界的话，谁来把这些消息给通知出去啊！
  单锋一咬牙，正准备用异能过去先把孩子给救出来，却见闻则扔了手里的棍子，走了过来。
  “单老师，是他先动手的。”
  闻则暂时还没从人类角色中出戏？他对人类身份如此认同，真是天大的好事。
  祂认同人类，沉溺于人类身份，是绝望之中，唯一的一条出路。
  第16章 派系斗争
  似曾相识的一幕。
  闻则站在靠窗的位置，身形笔挺，眼神落在窗外。
  谭雄这回倒是比五年前有出息点，默默站在角落离闻则最远的地方，没有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他小心翼翼地说：“老师，要不，就这么算了，不要叫家长了。”
  教导主任扫他一眼，说：“不行，这件事情太严重了，必须叫家长来沟通。”
  这所国际学校虽然规章制度不像是公立学校那么严格，但对于打架这种事情，学校抓得很紧。
  毕竟一般选择上这所学校的孩子，家庭条件都很好。
  一旁的单锋，走到角落摸手机，想打电话给赵主任，只是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接起。他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处理。
  看来关于对待祂的会议还没结束。
  这几年，局里的派系越发激烈，赵主任差不多被架空，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
  觉醒武技通晓的赵晚柠被分派到局里去当教官，丁旬则是奔波于各地去调查各个觉醒却未上报的异能者。
  而其他曾经是赵主任派系的人，又还不到觉醒时间，如果不是这样，监控闻则的任务不至于落到小单身上。
  单锋上一次死去的时间太早，只知道闻则和灭世有关，但没有亲眼见过闻则的可怕之处，自然相较于赵主任他们少了几分谨慎。
  他的想法也很是跳脱，总是觉得另一个派系的人，似乎在有意忽略闻则，甚至是刺激闻则。
  他把手机放到口袋，走过去，问：“闻则，你准备通知家长吗？”
  闻则这才收回眼神，“按照学校的要求，应该是要叫家长的。不过……”
  他犹豫一下，想起上一次的经历，“或者可以通知我家的管家。”
  教导主任恰好听到这话，说：“闻则，按照学校规定，我们需要通知你的监护人，爸爸或者妈妈。”
  “那就通知我的爸爸，千万不要通知我的妈妈，好吗？”闻则说。
  他是这么说，但教导主任打电话的时候，却一直未能联系上闻则的爸爸，出于无奈，只能打电话给他的母亲。 第33章   小单站在一旁，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起赵主任的嘱咐。
  祂还认同人类这个身份，就不会做出超过人类这个身份的事情，不要打破祂的认知。
  这是我们行动的唯一原则。
  通知不到父亲的话，通知母亲，也是属于正常人类规则，那他就没有理由阻止。
  ***
  闻逎坐在会议室靠后的位置，听着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做口舌之争。他想坐上中央的圆桌，那样才更有能力掌控一切，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
  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钱或者权都不足矣掌控一切，只有异能，这种超乎现行规则的力量才是能在这秩序将乱之时，让人登上巅峰。
  不然，就会像坐在他旁边的赵熠那样，因为迟迟没有觉醒异能而被排斥除了权力中心。
  会议总算结束，闻逎走出会议室，被屏蔽的手机总算是有了信号，接连跳出来数条未接电话。
  他一一忽略，只挑了其中署名为“雀”的电话回了过去。
  “喂，什么事？”
  那边响起的是温柔的女声：“老公，我现在准备去闻则的学校……”
  “回去。”闻逎没听完内容，直接打断道，“我说过，闻则的事情，不需要你费心，你乖乖待在家里就行，我会处理。”
  不知为何，一般都会乖乖听话的莫思如，轻声说了一句，“可是，我是闻则的妈妈，在学校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有责任处理这些事情。”
  闻逎眉头紧皱，声音却还是温和，“宝贝，我说了，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嫁给我只需要快快乐乐地当小公主。”
  哄完莫思如，闻逎的手慢慢放下，他走了几步，忽然一拳打向墙面，“不该是这样的，不对，都不对……如果我觉醒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听话……”
  “闻逎。”
  他转身，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如常：“是你？有何贵干？”
  “上次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虽然和赵主任有些分歧，但始终是合作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不讲信用的人。”
  “当然，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哦，对了，前两天我们部门又入职了几个新人，都是异能者，训练营第五期的优秀毕业生。”
  闻逎脸色微微一变，对方却似乎没有发现，笑了笑，然后说：“您改变主意的话，虽是联系我，毕竟，您也曾是那么强大的一名异能者。”
  那人说完，果断转身离开，才走出去几步，却听到一句。
  “等等。”
  ***
  闻则家长来的速度很慢，谭雄的家长同样。
  好在体育课已经是最后一节课，长时间的等待并没有耽误课程。闻则甚至从教室取来了书包，在隔壁的会议室开始做作业。
  他一心两用，一边做作业，一边和晏玖轻声聊天。
  “小玖，刚刚那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只能使用小熊玩偶的身体吗？”
  正是因为当初晏玖这么随口一说，闻则才在五年中收集了各式各样的小熊。因为他觉得，小熊玩偶是晏玖寄身的地方，那自然必须提供最多样最豪华的小熊。
  晏玖早就想好借口，“嗯，对啊，不过这五年来，因为我们之间的羁绊加深了，所以我的能力也变强了，可以不仅仅寄身在小熊玩偶身上，还可以使用其他东西作为寄身的地方。”
  闻则若有所思，问：“那，人类也可以吗？小玖想不想拥有人类的身体？我可以帮你找。”
  “……”
  小孩子果然是天真而残忍的生物，在成长过程中，父爱和母爱双双缺失的闻则经常语出惊人。
  晏玖根据资料库中的育儿经验，陪伴了闻则五年，好歹让这孩子慢慢像个普通孩子起来。
  他赶紧纠正道：“当然，我借用你的身体，是因为你对我绝对信任。”
  “当然，我绝对相信小玖。”
  “是的，我们之间有牢不可破的联系，所以我可以借用你的身体。”
  “我知道了，我也不想，小玖和其他人有什么联系，这样子很好。”
  这话半真半假。
  晏玖可以在紧急状态下借用闻则的身体，的确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牢不可破的联系。这个联系，指的是基于位面平台任何的交易契约。
  但这个功能的开启，是因为契约的存在让晏玖的平台能量缓慢恢复。
  用一次，是要扣除能量的。
  比如刚才的情况，他的能量条就再次掉到了30这个危险的数字。
  “闻则，你爸爸过来了。”
  “好。”
  这一次的打架意外，依旧像上次那样顺利处理。只是谭雄的父亲离开的时候，倒是放了一句狠话。
  他说：“闻先生，风水轮流转，有些信息有些层次，或许您将来接触不到，那时候……“
  他冷笑一声，拉着谭雄走远。
  晏玖知道，谭雄的父亲指的是最近的异能觉醒事件。
  天灾注定要到来，当社会秩序被打破时，财富或是权力，在拥有超常力量的异能者们不堪一击。
  而闻则家，到现在还没有人觉醒异能。
  回去的路上，晏玖担心闻则会被父亲苛责，毕竟他的父亲对于孩子向来有些矛盾，要求极高却又漠不关心。
  他看出闻逎是控制欲极强的人，无法容忍任何事情超出掌控，包括孩子。 第34章   意外的是，一路上，闻逎都没有说话。
  直到车辆进入盘山公路，闻则却不知为什么睡着了。
  然后，晏玖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
  闻逎打开后座车门，把闻则抱起来，“赵熠那帮人，你们搞定了吗？”
  “啧，你怕他们那帮子落水狗？把闻则给我。”
  “你保证，回来的闻则可以觉醒异能。”
  “闻逎，你可真是个疯子，居然舍得把自己的儿子扔进训练营去，我记得，他才十岁吧？”
  “他是我的儿子，生命属于我，自然由我支配，如果他不能觉醒，没有价值的东西折在里面也无关紧要。”闻逎的声音很是冷漠，隐隐带着一丝疯狂。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晏玖此时能量已经不多，又无法唤醒闻则，只能先按兵不动。
  没想到，正要上直升机的时候，闻逎忽然开口。
  “等等。”
  “怎么？不舍得？”戴着墨镜的男人嗤笑一句，“这事可由不得你返回，上面都知道了。”
  “不是。”闻逎走过来，一把扯下闻则挂在胸口的吊坠，扔在地上，“我的儿子不需要这种代表软弱的东西。”
  他垂眼看着地上的小熊吊坠，抬脚踩了上去。
  咔擦一声，精美的小熊吊坠被踩成碎片。
  啧，什么神经病，有这么当爹的吗？
  晏玖心中暗骂一句，直接转移到了闻则的意识之中。
  反正，不久之前他已经告知闻则，他还可以借用其他的身体。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这些人想要做什么，等到了目的地，闻则醒来，他再出现好了。
  没想到，回到意识之中，晏玖却被眼前的变化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没有门没有窗，只有一堆小熊玩偶的房间吗？
  其实，变化也不大。
  但他眼前的房间，出现了一整扇的落地窗，落地窗外，是一个花园。
  花园中不合常理地盛开着各色花朵，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五颜六色的花朵在热情绽放，一如几年前他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个花朵一样。
  这个花园，是闻则意识中的景象？如果说他此时可以通过落地窗看到外面意识海的景象的话，那证明自己可以直接通过闻则的五感看外面的世界。
  晏玖抬手摸了下耳钉，平台应声而开，上面的“沟通”按钮亮了起来。
  按下沟通按钮之后，他开始尝试共享客户的五感。
  果然有用。
  闻则正在昏迷中，视觉不可用，但听觉可以共享。晏玖听到了巨大的噪音，是直升机的噪音。
  螺旋桨的噪音响了很久很久，从时间推断，闻则应该被送出了国境线。
  不知多久之后，螺旋桨的声音终于慢慢消失，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第17章 兽的丛林
  “有新人来了啊。”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迷彩裤的女性，站在高大得有些扭曲的墙前，抬头看着离开的直升机。
  “啧。”
  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正在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戴着墨镜帽子看不清脸的男人抱着一个昏迷中的孩子，扔到简易庇护所中。
  随后，画面消失，再次停留在训练营独有的人物资料界面。
  新加入的孩子在最下方，名为：x。性别男，年龄十岁，进度条0%。
  刚进入训练营的新人没有代号，x表示未知，十岁的孩子出现在训练营其实不算奇怪。毕竟觉醒异能甚至能让整个家庭都实现阶级跃升，总会有父母把孩子当成工具。
  奇怪的是，这个代号为“x”的孩子，觉醒进度条是零，这代表的是他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觉醒的迹象。
  每一个来到训练营的人，最差也有个10%左右的觉醒进度，那代表着他们多多少少已经展现出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嚯，这次的新人是个孩子啊，有意思。”
  连帽衫女子转身，看着走过来的络腮胡白人男性，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停在那里，不然我会判定你有攻击性。”
  “花豹女士，别这么大的敌意。”络腮胡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后退两步。
  代号“花豹”的女性，却不会相信他的任何话：“鬣狗，你不在再我面前装模作样，这里是我的领地，立刻离开。”
  鬣狗耸了耸肩，“好吧，既然这里不欢迎我，我去找新加入的小朋友玩玩。”
  花豹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又停了下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她也仅仅只能自保，又何必为了个不认识的小孩子去冒险。
  她对上鬣狗并没有必胜的把我，一旦受伤，无数闻着血腥味而来的“兽”就会撕碎她。
  是的，兽。
  在这片丛林中，只有兽，没有人。
  ***
  “闻则，闻则快醒醒。”
  躺在地上的小男孩，总算是动了动睫毛，随后睁开眼睛。
  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他就下意识去摸挂在胸口的吊坠，却什么都没有摸到。闻则猛地睁开眼睛，有些惊慌失措地到处看。
  “小玖！”
  “行了，在呢，我从吊坠里出来了。”晏玖安抚一下惊慌失措的小孩子，毕竟一醒过来突然出现陌生的地方，还是野外。
  约莫十分钟之前，那个戴着墨镜和帽子的男人，把闻则扔在了这个地方就直接离开。感知得到的范围，都没有适合作为身体活动的东西，晏玖就只能试图唤醒闻则。 第35章   闻则瞬间冷静下来，抬手，却又不知道抓住什么，“嗯，小玖还在啊。”
  然后，他就这么坐着，竟然没有任何出去看一看的想法，“小玖，我们来聊天吧，你待在我身体里的感觉真好，我喜欢这样子，你离我很近。”
  晏玖有些无语，现在哪里是聊天的时候，一路上他无法借用闻则的视觉，只能从声音判断，他们被送到了丛林中。
  现在，闻则醒了，他总算能看清楚，他们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简陋的木屋，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背包。
  门没有关上，可以看出木屋建在离地面约莫半米的位置，标准的庇护所建法。
  木屋内有防潮垫和睡袋，可以隔绝湿气和寒冷，整体虽然简陋，但足以保障人的舒适睡眠。
  他出声道：“闻则，你看看那个背包里有什么。”
  “好。”
  闻则依旧听话，走过去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干粮、罐头、净水片、火种包……野外生存需要的物资，几乎都能在这个背包里找到。
  这是，为了锻炼孩子把他扔到无人荒野，让他荒野求生？不对，这太奇怪了。而且之前听他们对话，提到了“训练营”几个字。
  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晏玖觉得，自己必须快点物色一个方便行动的身体。
  五感都受制于闻则的话，那他能做到的事情，跟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闻则，我们出去看看。”
  闻则把地上的背包背起来，好奇地问：“小玖是想去冒险吗？”
  “背包的东西，放一部分在这里，不然太重了。”晏玖说。
  “不重啊。”闻则提起背包，还掂了掂。
  晏玖惊呆了，问：“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闻则不解：“很奇怪吗？”
  “如果是成年人，能背起来不奇怪，可你还是个孩子。”
  “可是那个谭雄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也是个孩子，那我有这么大的力气也不奇怪，嗯，小玖你说过，这个叫异能。”闻则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语气很笃定。
  晏玖竟然诡异地被说服了，倒不是其他，而是想起这是一个有异能的世界。
  闻则是能存活到最后的强者，那他的异能，或许和这方面有关？
  晏玖心里有了个猜想，但并没有多说，以免发生意外导致闻则的异能不能顺利觉醒。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闻则背着那个相对于孩子来说有些体积巨大的包，从庇护所直接跳了下去。
  一米左右的高度，他落地很稳，并没有因为负重而摔跤。
  “……”
  闻则是的和谭雄打过那架之后，就觉醒异能了？那闻逎还真是多此一举，为了逼闻则觉醒把孩子给迷晕送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来。
  入眼是一片茂密的丛林，从树木的高度和无处不在的鸟鸣，趴在树叶上的颜色绚丽的昆虫推断，这个地方还真是无人丛林。
  “那边有水声，过去看看。”
  闻则循着声音找过去，很快看到了隐藏在岩石处的山泉，洁净的流动水源，放下净水片后就可以饮用。
  不得不说，这个庇护所选择的位置十分专业。
  随后，闻则又在晏玖的指点下，沿着一个方向往前走，走了许久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堵高墙。
  这堵古怪的墙，直入云端，像是个沉默的巨人俯瞰着地面的人。什么人会在这种无人的雨林中修建一堵如此巨大的墙，这不符合常理。
  墙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和原始丛林格格不入。
  屏幕亮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电力供给。
  最上端，是类似简历的模板，照片栏是一个剪影，姓名栏是“x”，性别男，年龄十岁，异能觉醒度0%，编号099。
  这分明是闻则的基本资料。
  随后，画面切换，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地图。
  整个地图呈现出圆形，圆形的边缘是这堵墙。巨大的圆形被切割成为数十个小小的扇形，每个扇形上显示了一个编号，编号下是头像和姓名。
  闻则的099编号下，显示的依旧是剪影头像和“x”，不是每个扇形都有头像和姓名显示，旁边的001号就空着。
  098号有人，头像是个长着络腮胡的白人男性，姓名为“鬣狗”。
  “闻则，沿着墙走一段。”
  “嗯。”
  沿着墙，往前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后，墙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分界线。
  “停下来。”晏玖说，“这里应该是那个鬣狗的领地，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先别进去。”
  晏玖让闻则过来，并非是鲁莽到意识不到隐藏在丛林里的危险。他如今储存的能量，对付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如非必要，没必要冒未知的风险。
  “我们暂时无法离开了，这里很危险，墙上的红线这边，应该是属于我们的领地。”
  晏玖得出这个结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哄一哄突然落入这个处境的小孩子，却听闻则有些兴奋地说了一句。
  “我们的领地？只属于我们俩吗？”
  晏玖：“准确来说，是属于你的领地，我毕竟不算是独立的个体。”
  闻则却高兴到声音中都带着笑意：“我的就是小玖的，这是我们俩的家！” 第36章   晏玖微微一愣：“你不害怕吗？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闻则：“有小玖陪我，我当然不怕，而且你不觉得，这里周围有高大的围墙，看起来就像我们的家，真正属于我们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家。”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小玖觉得那个房子太破了吗？我会想办法把房子变得漂亮的。”
  晏玖是真不理解这孩子的思路，他一个住在意识海里的能在意什么居住条件，他说的是闻则自己。
  虽然闻则在家感受不到什么父母亲情，但物质条件好歹是顶级的，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沦落到渺无人烟的原始丛林，不该是这个反应。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吗？”
  思前想后，晏玖选择直接问出口。
  他和闻则之间的关系，如今远比闻则和他父亲之间亲密，便无需顾及太多。
  在这五年期间，闻逎很少出现，但依旧远程操控着闻则的生活。
  闻则年龄小，学习能力强。闻逎安排的那些对于其他孩子来说过于苛刻，对闻则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晏玖给予他充分的情绪反馈，这五年间他实则过得很是快乐。
  起码，没有因为亲情的缺失而影响孩子健康成长。不过，在晏玖从平台查阅的资料都显示，父母对于孩子成长的影响会伴随终身。
  他还是有些担心。
  闻则点头：“嗯，爸爸送我过来的，他总是希望他的孩子在各方面做到最好，现在开始有异能者出现，我没有异能，他就把我送过来。”
  “这里并不安全，你的父亲并没有考虑过你的安全。”晏玖停顿一下，“你会不会因此感觉受伤。”
  闻则眨了眨眼睛，问：“为什么要感觉受伤？”
  “他是你的父亲，虽说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配得上这个称呼，但我想了解你对父母的看法。”
  “父母”对于闻则来说，实则如沉疴暗疾，不会再有治愈可能，那不如尽早割舍，才不会溃烂至全身。
  “每一个普通的孩子都有父母，我也有父亲和母亲。他们在那，所以我是个普通人。”闻则忽然笑了一下，“不，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因为我有小玖，小玖能给我一切，我也给小玖一切……嗯？有人来了。”
  晏玖共享他的听力，也敏锐地听到了夹杂在虫鸣中那踩碎落叶的脚步声。
  “先躲起来，到树上去。”
  闻则利落地爬到树上，又轻声说了句：“真的很讨厌，为什么在这里还有别人。”
  “嘘，安静。”
  声音的方向，来自098号领地，那十有八九是名为鬣狗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应当假定所有人到抱着恶意。
  毕竟，他们初来乍到，如同被扔进兽群的羊羔，柔弱可欺。
  闻则屏住呼吸，等了许久，却没有看到来人。
  那些脚步声，也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难道是错觉？
  闻则倒是不在意来人，说：“小玖，我们回家吧。”
  晏玖：“在这个地方，有人过来是很危险的事，你现在下去，可能会被发现。”
  闻则侧头，仔细听了听：“没有人，他不见了。”
  他停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们的家，家是不能有人未经允许进入的。小玖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设下陷阱弄死那些闯入我们家的人？”
  道理是这样，但晏玖还是纠正了他的说法：“这不叫弄死，这叫正当防卫。”
  “好的，我明白了！”
  ***
  “鬣狗失踪了。”
  花豹从阴影处现身，“所以呢？那与我无关。”
  “游隼，你看到什么了？”
  名为游隼的少女，站在树梢顶端，她垂眼看过来，高马尾在脑后晃动说：“你怎么知道我跟着鬣狗了。”
  花豹说：“下午在墙那里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鸟儿。”
  游隼的异能，是共感飞禽。可以说，在训练营内，没有她不知道的变化。
  她索性在树梢坐下，异能开始觉醒后，她的身形变得愈发轻灵，或许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像她从小盼望着的那样，在天空飞翔。
  “反正对于鬣狗那人，我也没什么好为他保密的。”游隼提起鬣狗的时候，脸上满是厌恶。
  训练营里的女性，除去极个别心理有问题的，大多都很厌恶鬣狗。他喜欢虐杀女性和儿童，进入训练营的第一晚就从他的庇护所传来的凄厉的叫声。
  只是他似乎是个雇佣兵，战斗经验丰富，身体强壮，无论是最初还是众人开始觉醒异能之后，他都属于实力顶尖的一批。
  即便厌恶，她们也无法在保证自己不受伤的前提下杀死对方。
  游隼的语气越发轻快起来，“说实话，我看到的东西不多，就在鬣狗靠近新人领地的时候，他不见了。那边的树太茂盛了，刚好卡在我得视觉死角。”
  花豹微微皱眉：“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就鬣狗那人？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来观赏他拿令人作呕的艺术。我本来还打算用小一去警告一下那孩子呢。”
  猎隼说的小一，是一只雀鹰，身形轻灵的猛禽，善飞翔，适合在林间穿行。
  游隼能与飞禽通感，在捡到刚刚死亡的雀鹰后，获得即将逝去的鸟儿灵魂的认可，便能将自己的意识延伸到雀鹰的身体上，作为自己的眼睛。 第37章   “谁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说不定过几天又出现了。”
  然而，事情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鬣狗是真的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18章 不可名状
  异能局。
  丁旬手掌贴在屏幕上，等待系统扫描。
  [掌纹核对成功，请看向红色光芒处。］
  丁旬皱了皱眉，还是按照指示看了过去。
  [虹膜匹配成功，s级异能者丁旬，请进。］
  “不愧是丁队，果然是s级潜力。”旁边的人满脸笑容，拍了个马屁。
  “搞这花里胡哨的，啧。”丁旬嗤笑一声，眉头并没有放松几分。
  所谓异能，根本就没有这些复杂的分类或是等级，全看对于能量的理解以及运用方式罢了。
  只是，这套理论难以入门，早被大多数人遗忘，转而流行所谓的按照潜力把异能者分为三六九等。
  “丁队。”
  “丁队。”
  一路都有人同他打招呼，只是来往都是陌生的脸孔，丁旬点头也点得官方。
  他一路往前走，转过几道弯，人总算是少了起来。丁旬也端正的肩膀直接垮下来，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叼着。
  推开赵熠办公室的门，没有人。
  他也不惊讶，回头看了一眼，关上门。
  丁旬捏了捏眉心，眼中景色发生变化，没有多余的线出现。做完一切，他才在书架后动了一下，露出个暗门来。
  沿着暗门一路向下，直到面前出现一堵墙，丁旬没有停下，而是直接照着墙走了进去。
  墙后，是一个会议室，人已经到齐。
  赵熠，范晚柠，单锋，还有他丁旬，想起一切的，能进入此处的，现在暂时只有他们四人。
  丁旬拉过椅子坐下，问：“老赵，怎么了，把我们都给召回来。”
  “闻则失踪了。”
  “什么？”丁旬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赵熠褪下手腕上那串珠子，“你们看就知道了。”
  身后的墙，顿时变成一个巨大的屏幕，一幕幕都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从闻则离开学校，到他直升机接走，再到后面就没有了画面。
  赵熠手指点了点，画面回放，停在了抱着闻则走上直升机的那个男人脸上。
  “是那边的人。”丁旬皱眉，“两年前觉醒，曾就职于证券公司，是个投资分析师，异能为蛊惑。”
  “闻逎那人，本就只看利益，怪不得那么容易就被蛊惑，要不是他的异能……”范晚柠说到这里，却又停了下来，“算了，说这话也没意思。”
  赵熠继续道：“我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他们搞了个训练营，凭借拥有的记忆去找人，促进觉醒后洗脑。”
  “等等，老赵，你强行觉醒了？”丁旬忽然一把抓过他的手，“一、二……你真用了那颗珠子，他说过那就是用寿命换……”
  赵熠收回手，攥紧手串：“我再不觉醒，我们也活不到我寿命用完那一天。啧，我该早点觉醒的，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跟你无关。”丁旬坐了回去，“时机不巧而已，他们把闻则送进去，是为了让闻则为他们所用？”
  “毕竟，在他们眼中，闻则不过是能活到最后的强大异能者而已。”
  “真是一群疯子！”丁旬重重锤了下桌子，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不能提起祂，不能告知旁人关于祂的真实身份。
  祂不可被提起，不可被注视。会有恢复记忆的人，想起祂的真实身份，却不可避免地失去理智成为堕落者。
  比如，五年前的李晴。
  如果不是那个人留下的手串和这个小小的领域，连他们也不会知晓不会记得祂的真实身份。
  能够记住“祂”提起“祂”的，只有曾经贪狼小队的成员，被这个小会议室认可的人。
  赵熠为了让他们的行为正常化，合理调用异能局的资源监控闻则。只能对外声称，闻则是最为强大的异能者，是人类存活的希望，所以需要监视需要保护。
  当然，这也符合那些人拥有的记忆。天灾最初来临之时，闻则的确是以强大异能者的形象出现的。
  赵熠捏了捏眉心，说：“我异能勉强能用，小范小单，你们去把前段时间刚加入的几个人找过来。”
  范晚柠问：“用非常手段？”
  她武力值高，所谓的非常手段就是把人直接打晕了带过来。
  “嗯，非常手段，顾不上那么多了，必须赶紧把闻则找出来。”
  ***
  天亮了。
  即使在这原始丛林中，即使他们被“墙”隔绝在人类社会之外，即使此处相较于表面平和的世界像是另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真实世界。
  太阳依旧会升起，平等地给于所有人怜悯。
  花豹从庇护所走出来，习惯性地来到了中心圈。
  中心圈依旧没有补给，就像消失的鬣狗依旧没有出现。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以鬣狗的性格，如果真的杀死了那个新人，他会恨不得在所有人面前炫耀他的战果。
  很恶心，却又没有人能奈何他。
  鬣狗是异能觉醒程度最高的人，几乎到了可以随意开启异能的程度。只是他的异能，需要血液的刺激。
  他从被虐杀的人的痛苦中汲取能量，随后用这种能量攻击他人。 第38章   没人想和鬣狗打交道，但也没人能杀死他。
  如此强大的鬣狗，却悄无声息地失踪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的，又没有补给，我要去杀了那个小崽子！”
  花豹转身，看到如同一座移动小山般的男人出现。她本不想搭理他，在听到对方骂骂咧咧说要如何虐杀那个十岁孩子的时候，说了一句。
  “豪猪，你怎么能确定补给是那孩子拿走的？而不是那些人搞得鬼，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得更加激烈？”
  豪猪硕大的鼻孔抽动几下，“我闻到了，从099号领地那边传来的，食物的香味。”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肥厚的嘴唇，“鲜嫩的，美味的，十岁左右的……”
  花豹觉得有些恶心，皱眉打断道：“豪猪，鬣狗是在099号失踪的。”
  豪猪停下来，浑浊的眼睛盯着花豹看了几秒，不屑地笑了一下：“你们这些娘们儿就是胆小，还真觉得是那个小崽子弄死了鬣狗？我看啊，就是那些人想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些，我闻到了，他被墙吃掉了……”
  他转身，向着099号领地的方向走去。
  等到巨大的身影消失在树影婆娑中，花豹才开口，“游隼，你怎么看？”
  身形轻灵的少女自树梢一跃而下，“你说的是豪猪还是鬣狗，或者那个奇怪的孩子？”
  “都有，鬣狗的消失，让我这几天一直在做梦……不，不是做梦，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游隼笑了一下，“你想起来了，梦世界？”
  梦世界的出现，往往伴随着人忽然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最终，整个世界的人越来越少，少到空无一人。
  “而且，豪猪说墙吃人，这不对劲。”
  听到这里，游隼果断开口：“我让小一过去看看。”
  围墙并不是真实的围墙，而是来源于一个极为强大的异能者的异能。墙并非实体的墙，而是一种规则。
  所有参选者，在进入训练营之前都签订了一个协议，他们认可这个规则，于是会被规则困住。
  所以，在他们彻底觉醒异能完成协议之前，没有人能离开。
  可以说，这堵墙是那个异能者和他们这些被困在墙里的人，共同认定的规则，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
  墙只是墙，沉默地困住墙里的兽，但不会吃人。
  几年以来，规则从未改变。
  ***
  “小玖，你看，那里有花。”
  晏玖顺着闻则的指示看过去，见到开放在树下的一株黄色小花，花蕊细长，花瓣倒垂，颜色不算鲜艳，但在这种阳光不充足的原始丛林底层，能开出花来本就是种奇迹。
  “是兰花。”晏玖很快从资料库找到相应的植株，“喜阴凉潮湿的环境，所以才能在阳光不充足的森林底部开出花来。”
  “小玖，你喜欢吗？这花好看吗？”
  晏玖作为一个类似于ai的存在，实际上对于花并没有特别的喜好，但觉得兰花不错。
  “嗯，我喜欢。”
  闻则：“小玖喜欢的话，我们把它带回去吧！这样你每天都能看到它。”
  “我喜欢是因为它很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地开在山野间。”
  “可我们的家也是在山野间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这样说倒也没错，晏玖没有再阻止闻则的举动，在危机四伏的地方，总是需要一点小小的爱好来放松心情的。
  装饰自己的家，就是闻则的小爱好。
  他喜欢捡漂亮的小石头，移植好看的花，把庇护所变得不那么像一个临时居所。
  每一次，他都会仔细询问晏玖的意见，一旦晏玖表达出不喜欢的意思，就一定会去寻找更好的同类品。
  比如花，比如奇特的植株，比如好看的石头。
  第一次闻则找到一株寄生植物时，晏玖表示不太好看，下一秒，闻则就顺着树干往上几乎爬到了顶端，薅下来最为枝叶繁茂的那一株。
  虽然孩子有异能，但这举动还是有点吓人。从那以后，晏玖就多以鼓励为主，问就是都喜欢。
  闻则小心翼翼把兰花取出，放进背上的背包，然后起身：“好了，我们去拿今天的补给吧。”
  这是第二件奇怪的事情。
  补给会在每天固定的时间出现，就在那堵墙屏幕的下方。每日如此，今天也一样，像是有人刻意把补给放在那等他们去拿。
  晏玖并不觉得会有这样的好心人。如果这原始丛林只是个过家家的地方，闻逎那种人又怎么会大费周章把闻则送进来。
  可如果这个训练营的存在是为了以危机刺激人类觉醒异能的话，他们这几天的生活，未免又过得太过悠闲，悠闲得像是在度假。
  奇怪，太奇怪了。
  第19章 新的身体
  晏玖时刻担心此地诡异，闻则倒是表现得如同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补给，放进背包，愉快地准备回去装饰他们的家。
  “等等。先不回去。”
  闻则眨了眨眼睛，问：“小玖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晏玖却被问得一愣，他也不知该去什么地方。闻则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在这种危机四伏的丛林中，让一个孩子冒险去打探消息。
  他叹了口气，说：“我要是有一具能活动的身体就好了，小动物也行啊。” 第39章   没想到，闻则却情绪低落起来：“小玖，你想离开我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过，晏玖了解闻则缺乏安全感的性子，立刻顺毛捋：“我不会离开你，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离开？”闻则问。
  “你不想回家吗？这里太危险了。”
  “在这里和在家里，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有小玖在。”
  晏玖叹了口气，也不忍心打击孩子，说：“我只是觉得有些无聊，森林露营几天还挺新鲜的。久了就有些无聊。”
  和闻则相处的时间长了，晏玖已经熟练掌握劝服对方的方法。闻则似乎对于自己的生活没什么需求，或许是他太过优秀。
  闻则无论学习什么技能，都能在短时间内做到最好，这导致他对这个世界少了一份好奇心。
  平台资料库中的育儿资料，经常强调要保持孩子的好奇心。
  在晏玖的多次试验下，他发现自己提出的需求，闻则会用最大的热情去满足。于是，在必要的情况下，他会使用这一招对付闻则。
  而这样的招数，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效。
  果然，闻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小心地去其他地方转转，看看能不能帮你找一只刚刚死去的小鸟。”
  在丛林中，小鸟的确是最佳选择，身体灵活，可以随意穿梭于丛林之中，安全高效。
  然而，闻则把他们的这块区域转了一遍，再次回到屏幕下也一无所获。
  晏玖叹气：“唉，看来想找一具合适的身体没那么简单。”
  闻则的反应，却被他这个当事人更夸张。他蹲在墙角，如同一颗沮丧的小蘑菇，“呜，我让小玖失望了，我真没用……”
  “找合适的身体真的没这么简单，再说了，我也只是想多知道些关于训练营的信息而已。”
  “训练营的基本信息？”闻则若有所思，忽然起身后退几步，“小玖，你看那个屏幕。”
  屏幕？怎么了？
  几天来，他们每日都到这里来拿补给，屏幕上的信息从未变化过。
  现在却开始切换到一个表格上，表格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或者说代号。
  每个代号后面，有一行数字，看起来像是积分。密密麻麻的名字，屏幕已经放不下开始滚动起来。
  大多数的名字都是灰色的，后面状态栏上写着“死亡”二字。小部分还亮着的名字，则标出了他们所在领地的序号。
  这份资料，详细得有些过分，在每一个代号后还有照片和特殊的能力，最后则是一个进度条。
  每人后面的进度条百分比都不同，但还活着的人百分比都几乎已经走到了尽头。进度条难道代表异能觉醒度，走到100%就可以离开？
  毕竟，不久之前那个墨镜男和闻逎的交谈中，他们把闻则送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刺激他觉醒异能。
  所谓的训练营和他推测的一般，用生死来激发人类的潜能，借以觉醒异能。
  这个方法过于偏激，死亡率太高。
  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似乎太过激进，如果他是为了阻止末世，这样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或许，是因为野心，带来死亡和混乱的不仅仅有天灾，还有人祸。
  “不知道这些到底代表着什么……”
  晏玖感慨了一句。
  闻则歪了歪头，“小玖对这个地方很好奇吗？说不定屏幕上会有新人指导呢。”
  “这种地方哪来的新人指导。”晏玖默默叹气。
  训练营又不是过家家的地方，幕后操控者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给什么新人指导。
  “可是游戏里都有新人指导的，没有新人指导的话，小玖的愿望就满足不了了。”
  闻则的语气听起来比他还要沮丧，虽然理由有些奇怪，但晏玖已经习惯，随口安抚道：“再找找其他……”
  话未说完，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又发生了变化。
  一个留着络腮胡，三角眼，身形魁梧的白人男性出现在屏幕上。
  晏玖的记忆力很好，刚才他见过这张照片，这人的代号是“鬣狗”，而且领地就在闻则领地旁边。
  他警惕起来。
  没想到，鬣狗却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你好，我是你们的智能助手，鬣狗。”
  智能助手？这人难道不是被投放到训练营等待觉醒的人类吗？怎么会是智能助手？
  难道是训练营的幕后组织者的恶趣味？随即挑一个人的外形做成智能助手？
  晏玖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闻则已经开始向智能助手提问了。
  “这是什么地方？”
  鬣狗的语气平板无波，倒是很符合智能助手的设定。
  “这里是位于亚拉山脉南麓原始丛林中的异能者训练营，进入训练营的人类都是自愿签订契约，为自己博一个未来。”
  闻则又问：“为什么？”
  “为了觉醒异能，相关研究表明，人类在生死关头会刺激异能觉醒。”
  自愿签订契约，进入原始丛林中和其他人生死相博，只为觉醒异能。这不符合逻辑，除非这些人经历过末世，尝到过绝望。
  看来，他在倒转时间时，平台还真出了大bug，不仅让他这个交易员被卷入其中，还导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恢复记忆。 第40章   啧，狗平台，太不靠谱了，完成这单任务回去他得申请工伤补偿。
  “闻则，问他，墙是怎么回事，怎么离开。”
  闻则乖乖照做。
  “墙是一种异能，进入训练营的学员都签订了契约，签订契约就代表认可规则。规则之内，学员会被困在墙内，直到达成了条件，墙才会消失，学员才能离开。”
  至于达成什么条件，不用问也可以推断，那就是觉醒异能。不然闻则他爸也不会把孩子送到训练营。
  “为什么我们没看到人。”
  “或许他们违反规则了，训练营内的发生的一切，都和规则有关。”
  或许是智能助手的权限不足，在之后的几分钟内，不管怎么变着法子询问，都只能得到打太极般的回复。
  闻则失去耐心，说：“小玖，我们回家吧，这个只能助手好像有点笨。”
  “再问他最后一个问题。”
  闻则跟着晏玖，一个字一个字复述：“你是人类吗？”
  一个问题问完，对答如流的“人工智能”卡机了。屏幕上的影像抖动几下，仿佛被干扰。
  鬣狗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来：“人类，我是人类吗？不，我是智能助手，人类，智能助手。”
  他的声音变得紊乱，屏幕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出现大片雪花状杂点，最终黑屏。
  “……”
  看来，这个“鬣狗”还真有些蹊跷。晏玖想起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那时有人试图靠近，但却忽然消失。
  难道那个就是鬣狗？这个训练营中，似乎还有其他的秘密。
  某个十分危险的存在，隐藏在暗处。
  “小玖，你在想什么？”
  晏玖回过神来，还是把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闻则。
  危机四伏的训练营，再加上即将到来的末日，把孩子养在温室里不是上策。
  闻则听完之后，关注点却有些奇怪：“那天我打不过谭雄，是因为异能吗？”
  “应该是，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力气不应该这么大，或许是觉醒了力量方面的异能。”
  听到这里，闻则高兴起来，“所以说，小玖没有对我感到失望，对吧！”
  晏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孩子的逻辑。怎么打架，怎么保护自己，闻则几乎是晏玖手把手地教出来的。
  在这五年的相处中，晏玖发现闻则十分希望得到他的认可，那会有这样的推论倒也不奇怪。
  “没有，我一直为你而骄傲。”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啊？回家吧，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呆几天，把家里装饰得漂亮一点。”闻则说，“对了，还能觉醒异能，小玖希望我觉醒异能的对吧。”
  “可惜我现在没有身体可用，如果能找到一只刚死的小鸟就好了，那我可以借用它的身体，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这茂密的丛林中，视野最好，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最多信息的，大概就是可以飞翔的小鸟了。
  “算了，先回去吧。”
  “好。”闻则一边走，一边问了一句，“小玖想要一只小鸟作为身体吗？”
  晏玖随口应道：“是啊，刚刚死去没多久又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小鸟，哪有那么容易。”
  只有满足这些条件，才能在几乎不损耗能量的情况下使用身体。
  “那小玖变成小鸟了，会飞走吗？”
  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又在希望得到承诺，晏玖已经很熟悉这个流程，顺毛撸就行。不然，闻则只会一直问他想要什么。
  明明他不过十岁，却总是只想着要满足晏玖的需求。这让晏玖对闻则的情感上，除去契约关系外，还有几分家长的真情实感。
  “不会，我们签订了契约，再远我都会回来。
  “那小玖有没有想过要把我们的家装饰成什么样子？”
  “啊，嗯，你喜欢就好……”
  晏玖还在想着训练营的事情，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这让闻则有些沮丧，他不明白，晏玖为什么对他们的家那么没有兴趣。
  嗯，那一定是因为小玖的需求还没有满足，除了彻底了解这里外，小玖还说了什么呢？
  对了，小玖还想要可以自由行动的身体，最好是小鸟的身体。
  想到这里，闻则停下脚步，抬头看了树梢一眼，随后指着不远处的树下兴奋喊了一句。
  “小玖，快看，有一只小鸟从树上掉下来了！”
  第20章 理想的家
  几分钟之前，站在树梢的雀鹰，将自己看到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共享给了游隼。
  游隼则是一边看，一边口述给花豹听。
  “什么玩意儿？鬣狗变成智能助手了？这大屏幕居然还放新人指南的？不对吧，这孩子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花豹：“……，你冷静点，鬣狗的失踪本就蹊跷，我更倾向于是那些人搞的鬼。”
  游隼皱眉，说：“墙本身就是种异能，存在形态实际上受那个人的控制，墙消失或者出现，甚至大屏幕出现其他功能，都不奇怪吧。不过，用意是什么。”
  花豹点了点头，认同她的看法：“或许，鲶鱼效应？”
  经过将近一年的杀戮之后，活下来的人实则上已经达成某种默契。他们进入训练营，是为了觉醒异能而非白白送命。 第41章   反正在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彻底觉醒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并不是那些人想看到的，他们似乎急于让所有人觉醒，越快越好。
  “可能……唔！”
  游隼话没说完，忽然身体一抖，整个人就从树梢落了下来。好在她反应很快，在半空中就折腰抬脚一勾，又换了个树枝堪堪稳住身形。
  “你怎么了？”
  游隼扶着树干，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这次把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压下去：“我和小一的联系断了。”
  小一算是游隼的意识延伸，切断联系时她也会有些反应。
  “你还好吧？切断之前，看到什么了？”
  游隼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还好，我什么都没看见，不对，是一片黑暗，纯粹的黑暗。”
  “黑暗。”花豹瞳孔一缩，“不会是梦世界吧？”
  游隼皱了皱眉，说：“你先回去，我要去一趟。”
  “那很危险，如果是梦世界入侵的话。”
  “小一是我的眼睛，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游隼跃上枝头，摆了摆手，“再说了，不就是梦世界吗，大家都是要去的。”
  转眼间，她轻灵的身影消失在枝叶间。
  花豹只犹豫片刻，很快跟了上去。她不能让她的朋友，独自一人去面对未知。
  不过是梦世界而已……
  她们没有找到小一，却看见了四处转悠的豪猪。
  “豪猪怎么还在这？”
  游隼她低声问拉着她手的花豹。
  她难得从树梢落下，没办法，充当她眼睛的小一莫名其妙被切断了联系。想要悄无声息地跟踪人，只能依靠花豹。
  花豹的异能是融入阴影之中，配合她的技巧，是搞偷袭暗杀的一把好手。
  她这种异能，还能通过肢体接触隐藏同伴。
  “谁知道呢，梦世界出现的时候，空间会有一定程度的扭曲，或许他在不知不觉中进了梦世界又出来了。”
  游隼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他对食物的执念，被拉进梦世界又跑出来也不奇怪。”
  豪猪的异能很特别。他食欲旺盛，在未觉醒异能时就是个暴食症患者，异能觉醒后，他通过食物吸收转化的那些脂肪，变成了保护他的盔甲。
  一般人很难杀死豪猪，他愈发依赖这个异能，什么都吃。
  好几天没有看到补给，豪猪对食物的执念已经让他完全失去理智。
  他走几步，就停下来抽动鼻子，通过空气中的味道寻找方向。不多时，她们就跟着豪猪来到了新人庇护所的附近。
  庇护所都是统一搭建的，没什么特别。
  只是，新人庇护所外面的色彩特别丰富，不知从哪收集来的各色小石头，还有各种特别的植株。
  在门口的位置，几株黄色的兰花还带着点点露珠。
  豪猪是个粗人，对于花之类的玩意儿没有兴趣，冲着庇护所就跑了过去。
  咔擦——
  几声脆响，那几株兰花被踩断，细细嫩鲜艳的花瓣和落叶混合作一团，凄凄惨惨。
  “你，踩断了小玖最喜欢的花。”
  豪猪停下来，转身。
  一个长相精致，表情冷淡的孩子，从树后转了出来。他走过去，扶起那几株倒下的花，却又只能看着花枝软绵绵的垂下头来。
  “小玖夸过这株花的颜色好看，你把它踩断了。你不该在这里。”
  这种仿佛在和蝼蚁说话的语气，激怒了本就情绪不稳定的豪猪，“小鬼，这里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
  “你很吵，我不喜欢吵。”闻则又说了一句。
  豪猪更愤怒了，本就上翻的鼻子呼呼往外吐着粗气，“我听鬣狗说，孩子的肉挺嫩的，你拿走了全部的补给……”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就膨胀起来，四肢和头都缩进膨胀的腹部，变成巨大的肉球，而身体上的那些汗毛，也一根根变长竖立。
  巨大的刺球，眼见着就要滚动，向前吞噬那个孩子。
  “啧，不行，我还是看不过去。”
  游隼上前一步，正准备出手，却发现光线暗了下来。
  太阳，似乎不见了。
  花豹从方才起，就没有了动作，直到游隼疑惑地问她：“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豪猪怎么不动了？不对，那孩子怎么不见了？”
  花豹嘴唇微微颤抖，有些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我想起来了，是祂，祂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人是疯了吗？什么鲶鱼计划，这根本就是要我们的命！”
  “嘶——”
  ***
  树上掉下来的鸟儿是一只雀鹰，濒死，身体还温热，完全符合晏玖对于新身体的需求。
  在进入雀鹰身体之后，晏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总觉得，这个所谓的训练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心想事成了，好像是他想要什么，什么就会自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玖，二十分钟后一定要回来哦。”闻则站在地上，对他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
  “好。”
  晏玖扑腾着翅膀，直冲云霄。
  飞着飞着，便陷入一片茫茫雾气之中，分不清方向，甚至让人有些头晕目眩。晏玖果断原路返回，免得在天空中晕倒坠落地面。
  果然，这堵“墙”是一种能量集合体，简单来说就是异能。
  确认墙的属性之后，晏玖低空飞行沿着墙把整个区域大体上逛了一遍。果然训练营里还有其他人类活动的痕迹，并且距离闻则所在的位置并不远。 第42章   有些庇护所空着，有些庇护所却有人在里面。
  晏玖甚至还看到有庇护所内的学员互相攻击，至死方休的那种。
  他果断返回，免得闻则一个孩子落单太过危险。
  回到庇护所门口的时候，他看到闻则哭唧唧地蹲在小木屋前，捧着几株倒在地上的花。
  “怎么了？”
  晏玖一收翅膀，落在了闻则的肩膀上。
  “小玖，你最喜欢的花，被踩死了。”
  花？
  晏玖对花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他低头一看，倒是从花所在的位置想起当时的情景来。
  花是前天发现的，闻则捧着植株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充满了期待，于是他就随口夸了一句：“我最喜欢这株花。”
  晏玖的目的，不过是不想闻则冒险去继续找花，就用饱含热情的语气夸赞了这株花很好看。
  他觉得闻则似乎有些某种鸟类的习性，喜欢用各种鲜艳的闪亮的物品装点自己的巢穴。
  这种倾向，在到达训练营后尤其明显。
  “没关系，你送的花我都喜欢。”
  闻则很快被哄好，立刻又兴致勃勃地要拉着晏玖去找漂亮的植株补充进来。
  晏玖却想起其他庇护所里没有人，只有活动迹象的诡异场景。
  “闻则，这个训练营里有十分危险的东西，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
  “危险的东西？”闻则想了想，“是野兽吗？”
  “不是，是人类，虽然我不知这几天，究竟有什么样的神秘力量让我们没有被攻击。但刚才我看到训练营内的学员互相攻击，人类的恶意远比野兽危险。”
  闻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拍着胸口说：“小玖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晏玖有些失笑，说：“你一个孩子，好好保护好自己，我们能尽快离开就好了。”
  被拒绝的闻则，情绪顿时低落起来。
  “小玖，你不喜欢这里吗？你想要什么样的家呢？”
  这鬼地方，晏玖当然不喜欢，古怪诡异危机四伏的。
  “这里不安全，在训练营的这种制度下，人类对彼此的恶意太危险了。”晏玖叹了口气，“这不是一个适合称之为家的地方。”
  晏玖可以理解闻则对于拥有自己的家的执念，但不应该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他需要用温和的方法劝闻则放弃眼前这个经营了一段时间的小小庇护所。
  闻则眼睛微微一亮，说：“我明白了，小玖想要的家，是安全的安静的，没有危险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晏玖说，“不过，在没有找到离开的办法之前，我需要你配合我进行一些训练。”
  “训练？”
  “是的，逃避不是办法，让你拥有自保能力才是最好的办法，能自保，才能清除危险。首先，你不能相信任何人。”
  闻则连连点头，说：“我知道，小玖的意思是，这里的危险都是人类带来的，只要他们消失了，危险就没有了，对吗？”
  “……”晏玖沉默片刻，“可以这么说，但我们没办法让这么多人消失，只能保护好自己然后设法离开。”
  “我明白了。”
  闻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玖说的，我都会听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21章 祂的爱好
  几天后。
  “小玖，你看，那里还有一个庇护所。”
  闻则站在树梢，晏玖落在他的肩上。
  这几天来，他们一直在探索训练营，没有见到任何人。在无声无息中，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吞噬了训练营内的所有人。
  原始丛林的暗影之中，似乎藏匿着极其可怕的存在。
  晏玖离开的心思愈发急迫，顾不上太多有的没的，开始教导孩子各种生存技巧。
  “嗯，我们可以下去了。模仿羽毛落地的姿态，改变能量运转方式……”
  闻则点头，随后自树梢一跃而下。
  闻则天赋很高，各种生存技能格斗技巧一点就通。晏玖根据训练营学员留下的各种文字记录，整理出一些关于异能应用的技巧，悉数交给了闻则。
  比如，如何根据能量运转规则让身体变得轻盈，可以飞身登高，可如羽毛般落地。
  落地时，他脚下那几片枯黄的落叶都没有碎裂。
  几分钟后，他们进入了刚才发现的庇护所内。
  庇护所里的物资齐全，简陋的桌子上摆着个打开的罐头，一本笔记本，呈摊开状态，笔落在一旁。
  可以看出来，庇护所的主人是在写日记的时候突然消失的。
  “闻则，帮我翻页。”鸟类的身体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手，有些事情只能求助于闻则。
  闻则向来乐于帮晏玖做这些小事，他翻开第一页，让晏玖站在他肩头阅读。
  [第一日庇护所不错，签协议的时候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没想到还有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第二日我在周围探索了一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墙，这该是多强大的异能者，我要是能成为如此强大的异能者就好了。墙消失的时候，就是我改头换面之时。］
  ……
  [第三十日太可怕了，把人关在一个封闭的区域，太可怕了。我想离开，可墙还是没消失，我的觉醒进度太慢了。］ 第43章   ……
  [第四十日我会死的，我会死在觉醒之前，这样我还不如留在家里，起码在末世来临之后，我还活了一段时间。］
  [第四十一日我做了一个梦……］
  笔记本上的字迹，从整洁慢慢变得凌乱起来。晏玖也从中佐证了自己的推断和“鬣狗”透露的信息。
  这个训练营，是一股不明势力组建的。他们凭借拥有的前世记忆，寻找那些将要觉醒的人，或者利诱或者哄骗让他们签下协议来到训练营。
  组织内的某个异能者拥有的异能，可以把协议具象化为“墙”，便强迫这些人困于墙内，自相残杀，在生死一线间觉醒异能。
  “什么声音？”
  晏玖正准备看下一页，却听到远处似乎传来诡异的声音。
  树枝被折断，枯叶被压碎，这是有人在打斗？晏玖警觉起来，说：“闻则，先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嗯。”
  闻则动作很快，根据晏玖的指示，找了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去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好。
  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个人追逐着跑了过来。
  晏玖落在树梢，看得清楚，每一个都是训练营的学员。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又是从哪里出现的？
  明明这几年，他没有看到庇护所内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
  这段时间，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雀鹰这种生物，飞行技巧高，速度快，晏玖用得得心应手。他几乎每天都会绕着训练营飞一圈，查探情况。
  可以说，晏玖对每个角落都很熟悉，这几天里，训练营中没有除了闻则外的第二个人类。
  下面几人一路缠斗，最终在庇护所不远的地方分出胜负。他们如同有深仇大恨一般，直接下了死手。
  “闻则，闭眼。”
  “好的。”闻则不问为什么，乖乖闭眼。
  血流满地，好在尸体还算完整，不然晏玖还要从资料上寻找如何开导孩子。然后，晏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胜利者实则也以重伤，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他却踉跄着，爬向另一个人身边，蜿蜒的血液把一路上的枯叶染成了褐色。
  他终于到了，然后挣扎着举起了手。
  “！”晏玖瞳孔微缩，感知到了下方的危险。
  那个人，不，他已经不是人了，它抬起手之后，躯体慢慢扭曲，像是之前见过的李晴那样。
  扭曲成了一团模糊的形状，然后那团模糊的形状，整个扑到尸体上面，开始扭曲着融合。
  这是怎么回事？这明显不是人类，在消失之后，他们异变成了什么玩意？
  晏玖没在看下去，而是说了一声：“闻则，我们先走。”
  下方的生物太过诡异，不如趁着它还在吞噬同类赶紧离开。
  “好。”
  闻则也没自树上跃下，而是身轻如燕，挑着距离相近的树枝一路腾跃回到自己的庇护所。
  几分钟后，晏玖收拢翅膀，再次落到闻则肩膀。
  他才站定，就对上闻则亮晶晶的眼睛，看来是有问题要问。孩子总是好奇的，即使闭上眼睛，应该也会对下面发生的一切感兴趣。
  晏玖并不打算瞒着他，而是在思考措辞：“你有什么问题吗？”
  “小玖，你觉得我刚才表现怎么样？”
  “……”晏玖万万没想到闻则会问这么个问题，可又不忍心拒绝一个亟待夸奖的孩子。
  “嗯，很好，路线的选择很熟练，对于能量的运用也分配得很好。”晏玖停顿一下，“你不好奇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不好奇……”闻则摇头，随后又很快改口，“啊，好奇的，刚才发生了什么？”
  “训练营里消失的学员，好像变成了奇怪的生物，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晏玖看了一眼闻则，“这个地方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得赶紧离开。”
  闻则不解，问：“可我觉得那些东西挺弱的，都没发现我们躲在树上。我觉得这里比外面好，没有那么多规矩，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晏玖想起闻则那密密麻麻的课程，倒是理解他为什么不想离开。在训练营里，他更自由。
  可是，这里太危险了，而且闻则也不该甘心于圈养在这么一片小小的天地之中。他可以尽快丰满羽翼，打破父亲布置的囚笼。
  晏玖不想做太多说教，只能用上百试不爽的一招：“可我觉得这里挺无聊的，同样的风景看多了，有些厌烦。”
  前两天，他就已经明里暗里表示过森林无聊的意思，这次再一提，或许闻则真的会积极离开想办法训练营。
  离开的方法，在晏玖看到笔记本的瞬间就已经想好了。既然墙已经确定是异能，那就是某种能量的集合体。
  所有异能，无论作用如何，本质都是一样的，只是能量以不同的规律运行而已。有运行规律，就能找到“墙”最为薄弱的点，随即一击即溃。
  计划天衣无缝，但他缺了关键的东西，能量。
  晏玖倒是可以预支契约中闻则的情感力量，但得闻则配合。位面交易平台签订合同，遵守双方自愿原则。
  他不能向没有记忆的闻则说关于契约的事情，那是违反工作手册的，但可以引导闻则认同自己要做的事情，从而预支契约中的情感来补充能量条。 第44章   情感很值钱，尤其是闻则这么充沛的情感，预支一点点都可以打破这堵墙。
  不过闻则这孩子虽然乖巧，但却也挺固执，对自己认定的事情几乎不会改变想法。
  晏玖便只能曲线救国，每日跟对方表示这里不好玩，想去其他地方看看的想法。
  而且，需要从对方的爱好入手，晏玖发现闻则还挺喜欢种花的。一个听起来不太适合小孩子的爱好。
  有用就行。
  他继续说：“上次被踩坏的花，我们也没找到差不多的，而且其他地方应该有更好看的花，我记得好像城市里有植物园，每年都会有花展，我们出去后可以一起去看。”
  听到这里，闻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花展啊，我也没去过呢，我想和小玖一起去。”
  ***
  “还有多久？”赵熠问了一句。
  前面正在开直升机的小单，应道：“半小时。”
  赵主任捏了捏眉心，压下一阵剧烈的头痛。
  “主任，你还好吗？”范晚柠问了一句。
  “没事，还能撑得住。”
  丁旬踹了一脚地上那被捆成一团的人，“汪强，我劝你老实自己交待，免得遭罪。”
  “唔——”汪强已经几乎失去意识，也有可能在装傻，总之是一言不发。
  “丁旬，记录一下，蔡瑜和林共秋也在里面，代号……”
  他皱着眉头，继续读取汪强的记忆：“代号花豹和游隼，现在还有生命迹象，异能几乎已经完全觉醒。”
  丁旬皱眉：“啧，她们的意识没有被搞什么鬼吧？”
  蔡瑜和林共秋都是贪狼小队的队友，在这种关键时刻，能力强意志坚定人品过硬的队友很难找，他们不想失去任何一个。
  “没事，我可以洗掉她们潜意识里的暗示。”赵熠又揉了揉眉心，继续翻找有价值的线索。
  铃铃铃——
  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小范，怎么了？”
  范晚柠的声音传来出来：“主任，昆鹏市植物园出事了，你快看手机！”
  一旁的丁旬，直接打开了手机。
  不需要搜索，社交软件上到处都是直播。
  镜头正在拍下正在发生的一切。
  昆鹏市植物园此时正是一年一度的园艺博览会，大批游客涌到植物园看画展，日均人流量起码有两三万。
  直播的来源，是自媒体搞的现场直播。
  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引发踩踏事故。但人群却都一动不动的，他们站在原地，全都在抬头看着天空。
  然而，镜头却没有同时转向天空，只能拍摄到人们脸上惊恐的表情。即便是如此惊恐，都没有人发出声音，万籁俱寂，安静得不正常。
  光线越来越暗，仿佛是日食般，太阳被什么东西吞噬。巨大的阴影遮蔽天空，如同末日来临。
  然后，所有直播间的信号同时消失，屏幕暗了下来。
  第22章 梦境降临
  没有人说话, 机舱内回荡着机翼巨大的噪音。
  丁旬有些焦躁，反复换了几个视频号，都是同样的黑屏。信号集体被切断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性。
  植物园包括里面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世界, 生死未卜。
  “可恶！”丁旬捏紧拳头, 锤了一下座椅, “还是晚了一步吗？闻逎那王八蛋, 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王八蛋！”
  赵熠取下眼镜，用力捏了捏眉心, 满眼都是疲惫：“还是我的问题，要是我觉醒的速度再快点, 也不会搞成这样。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再差也不过是再死一次。”
  他拨通了赵晚柠的电话, 事情发生有几段时间了, 当地的异能局应该已经赶往现场。
  “小赵, 昆鹏市那边情况怎么样？失踪人数大约多少？范围多大？”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每一次的梦世界入侵, 都伴随着大量的人员失踪。那些被困在梦世界的人, 幸运的可以醒来回到现实世界，而不幸的就会永远留在梦中。
  “额……”没想到，向来干练的范晚柠, 犹豫片刻才回答，“无人失踪，只有植物园不见了, 对了，是整个植物园都不见了。”
  以赵主任丰富的工作经验, 也免不了重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植物园不见了？”
  这是从未见过的梦世界入侵流程，在所有有记录的融合中，先失踪的是人，再到后面才会出现建筑消失的情况。
  “是的，植物园消失了，游客都站在原地，位置都没挪一下。嗯，对了，他们失去了相关记忆，或者说，植物园的存在被抹杀了，”赵晚柠停顿一下，“除了异能者，其他还在跟进处理中。”
  赵主任苦笑一声：“怎么说，起码免去我们在舆论上的工作，少了不少麻烦。小赵你持续关注那边的情况，做好民众安抚工作。”
  也怪不得赵熠如此悲观，他这次觉醒，并非自然觉醒，而是用了非常手段。如果不是闻则失踪，他也不会铤而走险。
  挂断电话，赵主任再次拿下眼镜，弯腰对上汪强的眼睛。他必须再次试图读取此人的记忆，以确定位置的万无一失。
  “唔。”
  “老赵，你……”丁旬想说些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赵熠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强行驱动没觉醒多久的异能，来确定训练营的位置。
  因为人的记忆是会骗人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确认，才能得到绝对正确的答案。 第45章   “没事，位置没错。”赵主任闭上眼睛，等着到达目的地。
  “主任，前面那是……什么情况？”
  高耸入云的墙，完全挡住了前行的道路。在视线能及的天空，似乎有阴影在涌动，如同一只巨兽将它的巢穴护在腹部下，警告着任何胆敢靠近的生物。
  “祂果然觉醒了。”丁旬眉头紧皱，不敢继续往下想象会发生的事情。
  上一次，祂第一次露出真身之时，远不如眼前可怖，但也在短短几年间，就吞噬了整个世界。
  这次，难道他们会比上次更快走进绝望？
  “意料之中。”赵熠说。
  昆鹏市植物园已经融合入梦世界，祂的觉醒几乎已成定数。
  小单问：“我们怎么办，还进去吗？”
  面对已经觉醒的祂，闯入祂的领域，几乎是九死一生的做法。
  丁旬却没有任何犹豫：“进去，除了进去，我们也没其他办法了，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话音才落，他愣了一下，又苦笑一声。这句话他曾经总是听那个人挂在嘴上，现在自己倒也是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是啊，搏一搏说不定有一丝希望。”赵熠道。
  毕竟，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就是那个人搏一搏，搏来的。
  小单没有什么异议，问：“那怎么进去？总不能撞墙吧。”
  赵熠从口袋掏出个风油精来，在太阳穴上狠狠抹了一把，提神醒脑。
  随后，他蹲下，直直对上汪强的眼睛说：“这堵墙本身是你的异能，你肯定有办法进去。”
  汪强想闭眼，已经来不及，只觉得赵熠的眼睛如同旋涡般，几乎要把他的灵魂吸入其中。
  他眼神发直，喃喃道：“墙，进入，打开……”
  在心灵异能的暗示下，汪强对赵熠几乎是言听计从。
  只是短短几秒，他就脸色枯败地睁开眼睛：“不行，墙不受我控制了，是什么，强大的未知夺取了我的领域……”
  丁旬和赵主任对视一眼，没有犹豫。毕竟那人曾经说过，他们早就没有退路，明知不可行，也必须坚决走下去。
  “丁旬。”
  赵主任左手摊开，丁旬把手放了上去。他们对于异能的理解远超于其他人，知晓异能并非像是资料记载那样死板的分类。
  异能之间有相通之处，都是能量的不同表示方法。能量，可以转移可以增幅，只是需要一个媒介。
  赵熠把手腕上那串珠子褪下，捏爆了一颗，随后通过汪强链接上了“墙”。
  “小单，看到墙上出现入口的时候直接冲进去。”
  “是。”
  几秒钟后，三人脸色都越来越白，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那堵高耸入云的墙上，慢慢扭动着，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机不可失。
  小单盯着那个口子，推动操纵杆，直升机一头扎进了那个未知的世界。
  ***
  晏玖轻巧落到了庇护所的屋顶，闻则不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虽说那日过后，训练营内再没出现过其他人，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墙一如之前那样，静静矗立着，晏玖甚至没能找到汇聚成“墙”的能量的运转方式，仿佛这是一堵真正的墙。
  晏玖正准备去找人，就听到有声音传来。
  “小玖！”
  闻则从后面的草丛钻了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你跟我来，我找到了好大一片花园。”
  行吧，小孩子，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的确不会陷入焦虑。
  他拍拍翅膀，落到闻则肩膀：“带我去看看吧。”
  “嗯！”
  往前走了没几分钟，出现在晏玖面前的建筑，让他愣了一下。
  “昆鹏市植物园？”
  闻则却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兴冲冲地介绍道：“是啊，里面有很多很多花，要不把庇护所搬到这里来吧！那我们就能拥有最漂亮的家了，你喜欢吗？”
  晏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这并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不久之前，这个位置分明是一面陡峭的崖壁。而昆鹏市植物园，不管是哪个地方的建筑，都不应会出现在这片原始丛林之中。
  所以，这片困住了他们十几天的丛林，究竟是什么诡谲的地方？他们还在不在现实世界？
  这种空间重叠的情况，一般只会发生在高维世界中。而平台资料库显示，这个小世界只是个普通低维世界。
  植物园正在办花展，正门口用各色鲜花摆出精巧的造型。红色花卉摆出的“欢迎光临”几个字，在周围原始丛林参天大树的映衬下显出几分诡异。
  晏玖展翅，在上空小小绕了一圈后，落在一旁的售票处柜台上。
  售票处里没人，柜台上还摆着两张票，似乎不久之前才有游客购买了门票，还没拿到手，人就消失了。
  或者说，是植物园消失了？毕竟昆鹏市植物园，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原始丛林中。
  “小玖，你在看什么？”
  晏玖转身，叼起柜台上的两张门票，放到了闻则手上。虽然没有人，还是别让孩子养成逃票的习惯。
  闻则扬了扬手中的门票，“走吧，我们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漂亮的花！”
  ……
  算了，在这种地方，总是要劳逸结合的，不然心理容易出现问题。目前看来，这就是个普通的植物园而已，逛逛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46章   植物园里没人，只有铺天盖地生长的植物，各种不应该出现在同一片地方植物、花卉在人工的精心培育下和平共处。
  听起来离谱又合理。
  晏玖落在树梢，看着闻则又开心地从随身背包中拿出花铲，开始挑选心仪的植物。
  那些玫瑰的花瓣上，甚至还带着露珠，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除了没有人。有人，似乎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如果不是这堵令人无法忽视的墙，比所有树木还要高大得墙，这地方还真挺像隐居的世外桃源。
  闻则这孩子，似乎并不喜欢融入人群的生活方式，明明十岁而已，却对于打造离群索居的家报以如此饱满的热情。
  晏玖叹了口气。可这个世界不久之后就会天灾降临，闻则想要活下去的话，便不能安心在这种地方待下去。
  按照平台的交易契约，闻则会在觉醒异能的那天，恢复之前的记忆。
  一个强大的异能者，或许能如同蝴蝶振翅般，为这个终将走末路的世界寻得一线生机。这大概也是那个成年的闻则，愿意付出全部情感同他交易的原因。
  情感，在拥有的时候人类会觉得无关紧要。但一旦失去，就会发现，无论是眼还是鼻或者是耳，所看所闻所听到到不过是没有意义的杂乱信息。
  唯有情感，才能将这些信息组合成有意义的记忆。
  没有情感，体会到的世界只是一幅没有颜色没有味道的画罢了。
  晏玖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只是个新人员工，做的是第一个单子，才会因此对闻则有种微妙的愧疚感，并由愧疚感引发了责任感。
  他想着，起码让闻则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度过一段快乐时光。失去情感后，将来的闻则想起这段有人陪伴的过去，也不会觉得人生太过无趣。
  晏玖视线有些失焦，自闻则身上又游移到不远处的墙。
  那是什么？
  墙似乎扭曲了一下，像是空间波动产生的视觉变化。不对，不是幻觉，是墙上真的出现了一个洞，还在不断扩大中。
  “闻则，你在这玩，我去转一会儿。”
  “好，小玖记得要回来哦，”
  这段时间，闻则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极度缺乏安全感，要和晏玖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
  只需要说一声，晏玖便可以随意离开，当然，得按时回去。不然小朋友又得哭唧唧了。
  他拍打翅膀，直奔墙上的空洞处飞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晏玖有种心悸的感觉。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鸟类的体温比人类高，心脏跳得也比人类快，但晏玖知道这不是原因。
  他感知到了某种奇妙的共振。
  晏玖眯了眯眼睛，眼前的墙在眼中变为点和线的组合，那是能量运转的结构。在这稳定无比的结构中，凭空出现了断层。
  断层正是空洞出现的位置，而空洞中，一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有规律地运转着。
  总觉得，他在哪里看过这个结构。
  晏玖越看越入神，导致军用直升机从洞中一跃而出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洞中一跃而出的军用直升机。
  “！”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小的鸟类身体已经无法自直升机制造出来的巨大气旋中逃离。
  晏玖只能任凭他的身体被裹挟着撞向直升机的玻璃，反正也是捡来的，用了一段时间差不多了，大不了，再回到闻则意识中借住。
  在小小的身体被直升机打碎之前，晏玖看清楚了驾驶直升机的人。
  是单老师？或者说是单锋。
  单锋是警方的人，在学校担任体育老师是为了保护闻则。这是自然而然就能得出的推论，因为在五年前，闻则的钢琴老师李晴死于非命之时，单锋也作为警方人员出现过。
  单锋在驾驶直升机的话，那证明官方的人已经发现了这个地方，他们可以把闻则安全地带出去。
  晏玖放心任凭自己的意识离开小鸟的身体，向着闻则的方向飘去。
  闻则抬头，看着天空。
  他从来不会让小玖离开自己视线太久，他没有告诉小玖自己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根据小玖的解释，一切不符合常理的能力都可以归结为异能。
  他想一直看着小玖，于是觉醒了这个异能，只看着小玖的异能。
  然后，他看见小玖那小小身体，被直升机打碎，落下纷纷扬扬的羽毛。
  闻则浑身发凉，他觉得自己没有动，又好像动了。为什么要伤害他的小玖，明明他都已经尽最大努力让这片地方没有其他人了。
  为什么？人类好吵啊，好烦啊。嗯？他也是人类……吗？
  天突然暗了下来。
  一片一片黑色的羽毛自天空中飘落，羽毛落下的痕迹，晕染出一片墨黑。天空黑沉沉地压了下来。
  巨大的生命体，垂下头来。
  祂没有说话，却让目睹这一切的人感知到了祂的愤怒。
  “主任，怎么回事？”小单发现直升机不动了。
  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乱转，数字无规律地跳动，随后熄灭，螺旋桨停止转动。直升机却没有坠毁，而是悬停在半空中。
  赵熠手指轻轻抖了一下，“我们触怒祂了。”
  梦世界的入侵，向来由祂的意识或是潜意识控制。但有记录的入侵中，几乎没有祂主动出现带来梦世界入侵的记录。 第47章   因为祂对人类实际上不感兴趣，也不愿意接触人类。
  “我没见过祂真实的样子，这是……”
  丁旬的话没有说完，就只见那巨大生命体带来的黑暗笼罩下来，连带将他们吞入了梦世界之中。
  几人的意识海中，听到了诡谲悠远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
  [你们伤害了我的伴侣，你们不应该存在。］
  祂很愤怒，愤怒于这些巢穴里的小虫子竟然伤害到祂的未来伴侣。这是不可容忍之事，祂要毁掉一切，清理巢穴，清除一切对配偶有威胁的东西。
  阴影继续扩张，永无止境的扩张，直到祂的意识深处传来一个声音。
  “闻则，那个燕雀的身体暂时回了，我补充点能量，你乖乖等我回来。”
  遮天蔽日的暗影停了下来，慢慢收缩，回到笼罩在训练营上的模样。
  一道属于孩子的声音响起。
  “好的，小玖，我乖乖在家里等你回来。”
  ***
  晏玖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马路上。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想起五年前那次灵魂跑到一个陌生孩子身上时，做的那个梦。
  他下意识低头，果然看到熟悉的身体。
  在失去意识前，他同样感知到了能量旋涡，随即被强行拉入其中。难道他又跑到谁的身体上来了？
  只能继续向前走一走，看看能看到什么。
  这条路，和之前走过的路似乎有些不一样，并非是城市的道路。
  只是一条路，延伸到未知的远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出口，也没能醒来。
  如果是梦的话，人的潜意识应该能控制梦境中出现的场景。只是人很难意识到自己在梦中，也很难控制。
  晏玖不同，他本身就是类似纯粹意识的存在，相较于身体实际上对于意识的掌控更加深入。
  他想着，或许还应该去找一找那个小熊专卖店？他脑中开始描绘相关的景象，小熊专卖店是在首都长阳区东方路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这五年来，闻则无数次光临那个地方。
  每一次，他都会从店铺中带走新款的小熊玩偶。
  然而不管晏玖在脑海中描绘的景象有多具体，眼前都只有这条路，小熊专卖店没有出现。
  看来这样不行，梦境的形成会结合人的回忆和白天见到的印象深刻的东西，加之以执念和情感，烹调出一道复杂的菜色。
  独一无二，难以复制。
  那就换一个思路好了，不久之前，他和闻则在昆鹏市植物园，看到墙发生异变后两人分开。
  然后他看见了一架直升机穿墙而过，雀鹰的身体被直升机螺旋桨打碎，意识离体……
  眼前的景色，总算出现变化。
  路的两旁开始生长出植物，越往前走，植物变得越茂盛，几乎遮住天空。晏玖回头，看到来时路已经淹没在各种蕨类植物中。
  他又转身，看到了熟悉的那堵墙。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原始丛林。
  但晏玖清楚，这依旧不是现实世界，因为现实世界不会有一架直升机卡在墙上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就算会把最近见过的东西杂糅在一起，也不该是这么离谱的模样。
  拔地而起的高墙，也变得有些不太一样。墙和大树长在了一起，仿佛共生的状态，无数树藤在墙体穿梭，缠绕着墙。
  直升机也被缠绕其中.直升机已经完全扭曲得不成样子，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树藤倒是为晏玖提供了爬上的捷径，他三下五除二，就到达了直升机旁边。
  透过树藤间的空隙，他看到里面的人身上都没受伤，胸口还有欺负，应该还活着。只是树藤把整个直升机缠得死死的，没有工具似乎无法扯开。
  “唔——”
  晕倒的单锋抽搐一下，缠绕在他身上的树藤顺着攀上了颈部。
  再这么下去，人估计会死。
  只是不知道，在这梦境中死去，会不会对现实世界有什么影响。
  晏玖决定先救人，抬手就扯了扯树藤，想看看坚韧程度再决定用什么方法弄断。
  没想到，他的手才刚刚放上去，树藤就往后慢慢退去。
  “我有这么……”
  可怕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晏玖就觉得手心一痒，似乎被一根细细的树藤轻轻挠了挠。他这是，被树藤调戏了？
  算了，救人要紧。
  所有缠绕着直升机的树藤褪去，他总算是自碎裂的前挡风玻璃处钻进去，先是推了推晕倒在驾驶坐上的单锋，没有获得回应。
  好在还有呼吸。
  他又走向后方，确认其他人的状况，又挨个察看情况。每个人都没有受伤，只是昏迷不醒。
  昏迷促醒的方法，要么药物要么高压氧治疗要么针灸或者是电刺激，这些条件都不满足，那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感官刺激了。
  他抬手，在丁旬的穴位上一按，即便在昏迷中，也会因为剧痛而强行清醒过来。而且，这个方法还能帮他验证一件事。
  “唔——”丁旬很快皱了皱眉，发出痛苦的□□后醒来过来。
  果然，在这个梦境中人能感知到痛苦，更加佐证了一件事情，梦不是单纯的梦。
  “是你？”丁旬惊讶道。
  “你认识我？”晏玖问。 第48章   “几年前，在那家小熊专卖店，你救了我。”丁旬停顿一下，“我有在留意你的信息，都没找到过，没想到又在梦世界里见到了。”
  晏玖笑了一下，说：“看看你的同伴有没有事。”
  丁旬开始忙碌起来。
  晏玖靠在一旁，垂下眼睛。
  他当然知道丁旬为什么会认出自己来，也记得五年前在小熊专卖店的事情。他问，只是在核实一件事。梦世界是不是和末世有关，以及是不是和现实世界相通。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梦境是梦境，但梦境不是他一个人的梦境。出现在梦境中的人都是真实的人，而非来自潜意识的臆想。
  赵主任和小单接连醒了过来，他们都第一时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陌生人。
  “丁队，这位是？”小单问。
  赵主任却有些发怔地盯着晏玖，没有说话。
  “哦，他就是五年前救我一次的……您贵姓？”
  “晏。”晏玖吐出一个字，并未说全名。
  好在其他人似乎也习以为常，大概是在这种梦境中，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晏哥。”丁旬看起来其实比晏玖大几岁，但不知为何，他却很顺口地叫了句晏哥。
  小单跟着他叫：“晏哥，上次你救了丁队，这次又救了我们，你可是手握我们几条命的恩人。”
  听起来怪，倒也是实话。
  赵主任就明显矜持很多，“晏……小哥，大恩不言谢，出去后有什么事情，您直接到异能局找赵熠。”
  异能局，赵熠。晏玖再次获得一条关键信息，五年前的那次调查果然没那么简单。这些人对闻则十分关注。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寒暄完毕，晏玖问了一句。
  没想到，这个问题问出来，在场的几个人都皱紧了眉。
  “对哦，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不是……去执行任务吗？”单锋满脸疑惑。
  几年工作下来，他好歹由那个经常脱口而出的愣头青进化成了到嘴的话能及时吞下去的类型。
  赵熠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他是精神系的异能者，相较于丁旬和单锋来说，记得的细节更多几分。
  在昏迷过去之前，他们看到了祂，听到了祂。这是他能从被摧毁的记忆碎片中找到的唯一信息。
  那便不奇怪了。
  完全体的祂不可直视，不可吟诵，不可言明，否则就会神智紊乱。他们还活着已经是幸之又幸，忘记祂的外表，祂的声音算不得什么。
  反正回到现实世界后会想起来。
  晏玖的视线，自赵熠脸上一扫而过。这人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但没说。
  作为一个队伍的领导，轻信他人才是大忌，赵熠隐瞒细节很正常。
  他也不多问，“你们的人都在这里了？我们不如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丁旬猛地睁眼，“艹！汪强那王八蛋跑了！”
  他旁边的地上，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副断开的手铐。
  玫瑰金手铐闪着光，弯弯曲曲的形状像是一个扭曲的笑脸，在嘲笑着他们。
  一行人从废弃的武装直升机中出来，又沿着树藤爬下。
  没有人对这离谱的状况表达出任何惊讶，他们都习以为常了。晏玖默默跟在三人身后，得出结论。
  重生，末世，还有这奇奇怪怪的地方。
  这个世界的天灾，或者和梦境有关。
  平台的资料库中，记录了各式各样的天灾，有恐怖复苏，有昆虫进化，有细菌失控，也有高维入侵。
  如果是梦境入侵的话，更类似于高维入侵的类型，梦境中的一切规则都会发生改变。
  所以，在现实世界中只能以意识形态存在的晏玖，才会在梦世界中拥有实体。高维度世界的规则，即便是意识也能具象化。
  梦世界相较于现实世界，属于更高维度的存在，这种趋势是无法逆转的。
  晏玖心中暗暗叹气，闻则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却无法改变这个世界被更高维度的梦世界吞噬的命运。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让更多人类适应高维度世界的生存法则。
  还是得赶紧找到闻则，他十有八九也被这梦世界拉入其中。闻则将来会成为强大的异能者，但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高维度世界危机四伏，放闻则一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晏哥，你的弟弟怎么会跑到梦世界里？”
  是的，这是晏玖随口找的一起行动的理由。
  找弟弟，严格说来，闻则算是他弟弟没错。一路看着长大的孩子，晏玖还不想当爹，那就当哥哥好了。
  “我和弟弟在昆鹏市看花展，不知怎么回事，就在这里了。”
  之前出现的昆鹏市植物园本就诡异，现在想来，应该是高维世界入侵带来的空间折叠。现实世界里的k市植物园，应该消失了。
  如果是在办花展的话，还会伴随着大量人员的失踪，那赵熠一行人的任务，十有八九和这件事有关系。
  果然，丁旬直接说：“我们先到植物园去看看，你和弟弟在那里失散的话，他很有可能还滞留在那里。”
  奇怪的是，没人问晏玖植物园在哪个方向。
  “你想着去找弟弟就好。”赵熠这么说。
  一行人，向前方走了一段路，速度不快。原始丛林中人类存在的痕迹几乎完全消失，但也没有动物，底层的灌木丛肆意疯长，让他们只得一边开路一边前进。 第49章   不多时，杂草越来越少，脚下的路也变成了硬化路面，眼前豁然开朗，大片怒放的鲜花闯进他们眼中。
  “果然是昆鹏市植物园。”丁旬皱眉，“先进去看看。”
  他们径直从检票口翻了进去，里面除了植物没有人。
  “我弟弟会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去？”晏玖问。
  丁旬看了他一眼，“你弟弟是不是异能者？”
  晏玖用了个比较保守的回答，说：“我不能肯定，但他这段时间的力量速度各方面都远远超过这个年龄应有的表现。”
  “那应该是了，那他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晏玖摇了摇头，“再找找吧。
  果然，在这个高维世界中，空间不是固定的，甚至不是唯物的。从刚才赵熠几人的表现看起来，空间的转化或许和人的意识有关。
  他想找弟弟，植物园便出现了。至于问是不是异能者，也很容易理解，异能者对于潜意识世界的调动能力更强。
  “还是先忙你们的……”
  话未说完，一阵嘈杂声传来。
  广场上那巨大的宣传屏幕，忽然闪烁起来，扭曲的光影，慢慢变成一个人形。
  “是他？”丁旬眉头紧皱。
  晏玖也认出来出现的人，正是自称智能助手的鬣狗。
  “史蒂夫……”赵熠脸颊微微抽动一下，似乎对此人意见很大。
  单锋一脸懵懂，问：“这人怎么会在屏幕里？”
  “史蒂夫，在营地里代号鬣狗。”晏玖说，“他前段时间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是被梦境吞噬了？”
  丁旬冷笑一声：“他这样的犯罪分子，被噩梦吞噬也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他竟然还好好活着，没堕落……”
  话音才落，屏幕里的鬣狗的头就啪的一下，裂成了四瓣。每一瓣上都生着细密层层叠叠的尖牙，蠕动着想要啃噬。
  鬣狗的尖牙无往不利，啃穿屏幕，爬了出来。
  他竟然不是一个人，身后坠着一大串婴儿大小人形物体，皆是如他一般，开成四瓣的头长着细密牙齿，一个咬着一个。
  “艹艹艹！这玩意儿怎么这么恶心！”单锋叫了起来。
  “他堕落前的实力已经这么强了？”丁旬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史蒂夫现在死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赵熠笑了一下，“不管是好是坏，我们还是先撤为妙。”
  几人眼神一交接，都同意这个策略，转头就跑。
  这种情况下，对上这么可怕的堕落者没什么好处，上策当然是趁他还没出来赶紧走人。
  众人一路飞奔，习惯之后几乎在原始丛林中都能如履平地。
  晏玖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缀在队伍后面，想着如果闻则不在植物园的话，那会在什么地方？
  对了，小熊专卖店。五年之前，他就是从小熊专卖店的贵宾室里去到神秘小花园，然后找到了闻则。
  难道这次他还是在那里？
  “啧，不行，越追越紧，要不先干一仗？”丁旬被追烦了，说了一句。
  赵熠说：“没必要，先找齐人。”
  “主任，丁队，你们看前面！”
  单锋速度快，短短几分钟已经跑到前面探明情况，又转回来报信，“前面是城市！”
  一行人再往前跑了一段，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原始丛林还是那个原始丛林，但他们脚下的路，却变成了柏油马路。
  远处还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并非镶嵌在墨蓝天幕上的星星，而是来自现代建筑中的万家灯火。
  是城市的话，说不定可以摆脱身后紧追不放的堕落者。堕落者心有执念，一般只会在梦世界中固定的场景徘徊不去。
  “走！”
  果然，在他们踏入灯火通明的城市马路时，身后那窸窸窣窣紧追不舍的声音，总算是消失了。
  “这是广平市？”
  广平市就是他们生活的城市，不远处高耸的电视塔，正是这个城市的地标建筑。
  “广平也被吞噬了？”单锋惊得差点没跑到旁边的路灯上去。
  丁旬拉了他一把，下意识摸出只烟叼住，“不算，这城市不真实，大概是谁的梦境。”
  细细看来，城市的边缘很虚，大多数建筑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并没有具体细节。梦境基于人类的潜意识，而潜意识中没有记录下来的信息，自然不会在梦境中有具体的表现。
  “等等，那个屏幕……”
  赵熠抬手，指了指远处建筑上巨大的屏幕，屏幕跳动着，慢慢扭曲出一个人形来。
  鬣狗！
  “怎么阴魂不散！”
  几人默契地再次狂奔，跑着跑着，街道上的那个广告牌又出现了。
  晏玖看到旁边路灯上留下的涂鸦，他们这是又回到了原地。
  “不行，这是谁的梦境，得想办法突破！”赵熠道，“你们想一想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梦境会受到入梦之人潜意识的影响。
  丁旬说：“这里可能是鬣狗的梦境。他犯下的一个案子，跟在受害人的身后，不出声，让对方在恐惧中放弃自己。”
  所以这条道路没有尽头，他们也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点。
  小单：“哪有这么简单，这史蒂夫都堕落成这个鬼样子了，执念比我们强大不知道多少倍。我们怎么可能突破他的梦境改变啊……” 第50章   以意识来改变梦境吗？
  晏玖想了想，在他的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只有那家小熊专卖店。毕竟这五年期间，闻则一次又一次地带他去那家店里买小熊玩偶。
  只是，小熊专卖店的话，就算出现，似乎也对现状没什么改善，还不如搏一把，把这个变异鬣狗杀了算了。
  “你们看！有变化了！”
  眼前模糊一片的建筑物中，路边又家店铺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家玩具店。
  店铺设计风格很可爱，落地橱窗里摆着几个穿着各种造型的服饰，正是一家知名玩具品牌旗下的小熊玩偶专卖店。
  丁旬瞟了一眼，顿时道：“去那家店里！躲进去，堕落者和伥兽就不敢追过来了！”
  巨大的屏幕跳动着，鬣狗的脑袋再次裂成四瓣，啃破屏幕扭动着往外钻。
  晏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缀在他身后的那一串小鬼，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鬣狗的行动。
  如果不是鬣狗身后拖着这么长串的小鬼，早就破开屏幕追上来了，不过，没有这些小鬼的话，鬣狗的杀伤力应该也不算大。
  梦境世界还真是有点意思，他不过是想到小熊专卖店，这家店就真的出现了。
  晏玖漫不经心地跟在几人后面跑，眼见着离小熊玩偶专卖店越来越近，只剩下二十几米.
  倏然间，前面跑着的几人凭空消失，晏玖一愣，停下脚步，就感觉有一只手扯了他一把。
  可是不久之前，他确认过了，路上没有任何人。
  这只手，又是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的！消失的赵熠几人，也是被这只手捕获？
  第23章 贵客光临
  有人偷袭！
  晏玖反应极快, 手腕一翻，身体一动，扯开袭击者的手臂折到身后，以一个标准的擒拿姿势把对方按在了路边的墙上。
  “啊——”
  “晏哥！是我们的人！松手！”
  丁旬的声音响起, 晏玖松手, 后退一步, 这才看清被他按在墙上的人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性。
  “嘶——你反应可真快。”她甩了甩被按得生痛的肩膀, 笑了一下，“你好, 我叫蔡景。”
  蔡景？晏玖见过这张脸，在训练营的学员资料中, 她是代号为“花豹”的学员，排名在前十。
  “你好, 这是……”晏玖指了指外面。
  他们如今像是待在一片阴影中, 看外面的东西如同蒙着一层轻纱, 隐隐绰绰的。不过影响不大, 起码可以看到从屏幕中挣脱出来的鬣狗，横冲直撞地四处寻觅着猎物。
  “我的异能, 它现在感知不到我们。”蔡景解释了一句, “等他走了，我们再想办法离开。”
  赵熠问：“林共秋呢？她想起来没？”
  蔡景点头：“嗯，她也觉醒了, 不过进来的时候我们失散了，我跟着她留下的暗号找过来的。”
  赵熠从手上褪下那串手串，递给蔡景：“摸一下。”
  蔡景碰了碰, 说：“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堕落, 还是快点和共秋汇合。”
  晏玖问：“丁队不是说，躲到那家店里更安全吗？一直用异能的话，你撑得住吗？”
  异能是一种能量的运转方式，自然不能无限制的使用下去，使用过量会导致虚弱昏迷甚至死亡。
  蔡景脸色有些发白，“没事，这点时间还是够的。那家店很危险。”
  丁旬问：“危险？我之前进去过，只要不碰触里面的东西，那些小熊玩偶不会攻击……”
  “你们看那里。”
  他们顺着蔡景的手指看了过去。
  距离近了，晏玖才发现之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在小熊玩偶店的角落，靠近垃圾桶的地方，多出来一个推车。
  推车很普通，日常在各种超市都可以看见，推车里堆满了各种玩偶，破破烂烂的。最上面，是一只豪猪造型的玩偶。
  玩偶灰扑扑的，上面还有大片褐色污渍，看起来像从什么垃圾桶里捡出来的。小推车前面，挂着个牌子，可爱的字体写着——清仓，一折出售。
  落款是一只可爱额小熊头像。
  “这是什么？”
  小单问了一句，“打折玩偶？这店不是小熊玩偶专卖店吗？怎么还有其他的。”
  “主任，你们既然已经来了，应该知道训练营的基本资料了。”
  赵熠点头：“嗯，我抓了汪强，读了他的记忆。”
  “每个学员都有相应的代号，动物，丛林法则，适者生存。”蔡景冷笑一声，“那推车里的，是不是都是动物造型，对了，最上面的，是代号豪猪的杜威。”
  杜威，他们熟悉这个名字，以一种独特异能在末世苟到了最后的异能者，说不上强大，却因为足够没道德底线够卑鄙无耻活了很久。
  小单瞪圆了眼睛，“你是说，那一车子的玩偶，都是人？”
  “嗯，都是训练营里的学员，他们想进那家店，被拒绝后想要强行闯入，于是被做成了玩偶。”
  蔡景皱眉，想起她目睹的那一幕还有些反胃，“豪猪用异能的时候体型会膨胀很多倍，那些小熊玩偶就把他揉成小小一团，再重新捏成了这个样子。”
  “噫……”单锋想象着那个景象，搓了搓手臂，“这么可爱的玩偶，这么凶残的吗？”
  丁旬没有再说话，毕竟几年过去，梦世界中的这家小熊玩偶店，受到各种潜意识的影响，规则发生变化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第51章   嘎吱嘎吱——
  远处传来啃噬东西的声音。
  鬣狗自阴影中出现，他的四瓣头再次开裂，变成了八瓣，如同张满牙齿的奇特花朵，四处招摇。
  他来回走了几遍，都没找到猎物，暴躁起来。鬣狗一口咬住了前面的路灯，咔擦几下就把钢铁路灯啃成两半。
  鬣狗越啃越上头，索性把找不到猎物的一腔怒火悉数发泄在破坏公共设施上。
  啃着啃着，他靠近了那家小熊专卖店。
  堕落者没有智力，自然不会避开在此时还灯火通明得有点诡异的小熊专卖店。他甚至觉得，那块可可爱爱的招牌口感应该不错。
  鬣狗爬了过去，在距离小熊专卖店还有三米左右的时候，店门打开了。
  几只穿着制服的小熊玩偶走了出来。
  领头那只，晏玖还有几分眼熟。
  虽说小熊玩偶基本上长得都差不多，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有细微差别的。五年前，接待他的那只小熊玩偶在鼻子旁边，有一小搓灰色的毛。
  几年不见，这小熊看来晋升成店长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把现实世界中职场的那一套放在小熊玩偶身上，是多么奇怪一件事情。
  梦境世界，是高维世界，却又是在融合现实世界的高维世界，所以其中的规则杂糅也算不得怪事。
  “请你离开，不要破坏。”
  小熊店长抬手，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短手指着前面，另一只小短手插在疑似腰的地方。
  堕落者无法交流，也听不懂小熊店长在说什么。
  它的八瓣头颤抖几下，随即向着小熊店长扑了过去。眼看着，那身高不过八十厘米的可爱小熊，就要被恶心的怪物吞下肚中。
  战局呈现出碾压态势，占据上风的并非外表可怖的堕落者，而是可爱小熊玩偶。
  在鬣狗冲过去撕咬的瞬间，小熊玩偶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苍蝇拍。
  苍蝇拍很小，为了匹配小熊玩偶的尺寸，体积比普通的苍蝇拍还要小上不知道多少。
  小熊玩偶，就这么捏着个迷你版的苍蝇拍，迎上了体型巨大，外形可怖的变异生物。
  它一步都不后退，轻轻一挥拍子，就把鬣狗如同打苍蝇般按扁在地。鬣狗的八瓣脑袋被无情挤压成了一个平面，看起来应该更像是一朵花了。
  它巨大的身体，扭动着挣扎着，打得人行道上的地砖碎屑四处飞散。然而，无论怎么挣扎，它都被软乎乎的小熊玩偶按在地上无法离开。
  直到挣扎越来越弱，没了声息，那些缀在鬣狗身后的小鬼，一哄而散。
  小熊玩偶对于逃窜的小鬼也没有兴趣，而是盯着地上的饼，摇了摇头，“又要增加额外的工作了，好烦呀，老板说我们最最最尊贵的贵宾可能要来了，我们要忙的事情很多，可没空搭理你们。”
  小熊玩偶话都挺多，絮絮叨叨的，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
  几只小熊带上了白色手套，围成一圈，一顿忙活。
  “哎呀，店长，你见过贵宾吗？”
  “见过，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好喜欢他。”
  “我也好喜欢他。”
  “你都没见过他！你不许喜欢他。”
  “我就是喜欢他，没见过也喜欢。”
  吵吵闹闹中，小熊玩偶们很快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领头的店员小熊，把它们的工作成果拎起来，随手一甩。
  啪嗒一声，一只破旧的玩偶正正好好落在了垃圾桶旁边的购物推车上面。
  那是一只毛色杂乱的鬣狗状玩偶，灰扑扑的玩偶头上还有缝补的痕迹，歪歪扭扭的针线显示这只玩偶的头，曾经裂成过八瓣。
  忙活半个小时的小熊玩偶们，再度回到了可爱的玩偶专卖店中。
  围观了全程的晏玖一行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玖在想，刚才那些小熊玩偶们讨论的贵宾，难道说的是他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什么时候魅力这么大了，能让一群小熊玩偶为他倾倒。
  难道，装了几年的小熊仙人，导致他在梦世界里的能量波动会特别吸引小熊？
  “好了，我们走吧。”
  晏玖回过神来，沉默地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他还在思考，用一个什么样的借口，自然而然的脱离队伍，进入到小熊专卖店里去找闻则。
  至于小熊玩偶们的危险，晏玖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小熊玩偶把他当贵宾，那自然好说；如果贵宾不是他，受到攻击的话，他也有办法脱身。
  那便没有必要畏首畏尾，想到什么，做就是了。
  走了几步，晏玖还没说话，蔡景却停了下来。
  她很忌惮小熊专卖店，此时却顾不得这么多，几步跑了过去，堪堪停在三米之外。
  “小蔡，怎么了？”
  赵熠跟过去问了一句。
  “赵主任，那是共秋留下的记号，她，她被困在小熊专卖店里了！”
  众人退回阴影之中。
  蔡景暂时撤掉了异能，这些小熊虽然强的离谱，但却不会主动攻击。
  “怎么办，林共秋在里面。”
  赵熠微微皱眉，问：“她，还活着吗？”
  倒不是赵熠对这曾经的下属没有感情，而是经历末世的他们，已经学会了习惯生死。 第52章   问清楚情况，制定恰当的策略，摈弃感情用事，才是在末世让更多人存活的关键。
  蔡景深呼吸一口，仔细回忆之前看过细节，“八成把握，她还活着。我在这里徘徊有段时间了，那些小熊玩偶很爱干净，不会允许店铺里有血迹或者是尸体。”
  她停了一下，说：“之前有个受重伤的学员，用异能混了进去，没几秒钟就被它们扔了出来。”
  “这样的话，起码可以确定林共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得想个办法进去救人。”
  赵熠说到这里的时候，丁旬看了晏玖一眼，但没有说话。
  晏玖会意，知道对方是想起五年前的那一段。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顺势说：“我去吧。”
  赵熠下意识道：“不行，晏小哥你虽然厉害，但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让我们来做，毕竟是我们的同事……”
  “我和丁队是五年前认识的，就在那家小熊专卖店。”
  经晏玖这一提醒，赵熠才想起这一出来。
  丁旬补充道：“嗯，几年前，晏小哥把我从小熊专卖店里救了出来，只是不知道现在里面的规则有没有发生变化。”
  晏玖：“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摆摆手，向着小熊专卖店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跟你一起过去，”蔡景几步追上来，“如果有危险，我的异能方便撤退。”
  “没事。”晏玖说，“你和丁队他们一起待在外面策应，我一个人进去还好，多出一个人反而是变数。”
  他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有点漫不经心。蔡景却不知为什么，自然而然接受这个安排，停下脚步。
  晏玖单手插在裤子口袋，一步一步走向小熊专卖店。离得越近，里面的景象就愈发清晰起来。
  透过透亮的落地橱窗，他可以看到里面的装饰。小熊店员的数量比之前多了不少，店铺的面积也扩大许多，增加了不少货架。
  货架上的商品，晏玖都见过，也用过，全部都是这几年来闻则为他收集的身体。看到这里，他能百分百确定，这家小熊专卖店和闻则有关系。
  专卖店的贵宾室里，有一扇通往小花园的门。
  那个小花园和小房子，也是构建在闻则的潜意识之中。梦世界是高维世界，规则不同于现实世界，会受到入梦之人的潜意识影响。
  闻则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他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渴望快点长大，喜欢种花。那么，潜意识会有一个带花园的小房子也不奇怪。
  眼前这家小熊专卖店，也应该是来自闻则的潜意识。毕竟，这几年来，闻则除了学习各项家中要求的技能外，就是狂热地收集小熊。
  晏玖又往前走了几步，柜台里的小熊店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过来。
  它整只熊都僵硬了，看起来像是被取下电池的玩偶，又过了几秒，发出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贵客来了！怎么能让我们的vvvvvip看到这么乱七八糟的样子。”
  “快快快，都快来帮忙打扫！”
  “不行了！加油啊！嘿咻！”
  店铺内所有展示台上的小熊都在瞬间动了起来，冲出门口，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把店门口的街道清理一新。
  晏玖看着从店门口延伸到自己脚下的红毯，还有红毯两侧摆着的华丽花篮，陷入沉默。
  这次的阵仗，怎么比上次还要夸张？这些小熊玩偶，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尊敬的vvvvvvvvvvip客户，欢迎再次光临。”小熊店长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袭黑色燕尾服，如同刚才掏出苍蝇拍一样迅速而隐蔽。
  它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胖乎乎的身体差点把肚子上那颗衬衣扣子崩开。
  晏玖看着眼前的小熊玩偶，甚至还有闲心数了一下它口中字母v的数量，比上次多了几个。
  “你好，好久不见。”
  “您记得我！我真是太幸福了。”小熊店长轻轻地跳了两下，“真是失礼了，贵宾先生，请问今天有什么需求吗？”
  晏玖：“我有几个朋友，可以和我一起进店里吗？”
  他本以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要求。毕竟从小熊玩偶的态度中可以判定出，作为店铺的vip，他无论提出什么需求都会被满足。
  这倒是让他想起了闻则，虽然是个孩子，但对于自己提出的要求不会有任何的意义。
  如果说梦是潜意识的具象化的话，难道这家小熊专卖店的出现，真的和他的潜意识有关？
  “您的……朋友？”
  小熊玩偶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每一只小熊，都是奶声奶气的人类幼崽声音，瓮声瓮气的很符合它们毛茸茸的形象。
  刚刚的那句话，却变得有些机械化，类似无感情的ai声音。
  晏玖低头，再次看向小熊玩偶。
  玩偶还是那个玩偶，毛茸茸的外表，小熊的眼珠，却泛起了红色的微光。
  “您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吗？”
  晏玖没有回答。
  情况明显不对，如果回答错误的话，小熊玩偶群起而攻之就麻烦了。
  就在这个时候，晏玖脑中忽然响起丁旬的声音。
  “晏哥，我是丁旬，现在正通过赵主任的心灵链接异能跟你交流。你想办法离开，上一次小熊玩偶发动攻击的时候，它们就是眼珠子慢慢变红！” 第53章   丁旬的话没有说话，就像是被强行切断一般，突然消失。
  晏玖下意识低头，却见小熊那两颗眼珠子黑黝黝的，倒映着路灯的光，看不出任何异样。
  “尊敬的vip，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你的朋友，是好朋友吗？如果是好朋友的话，我们店铺有相应的%&*接待规格。”
  小熊店长的语气依旧很有礼貌，只是不知为何，说到接待二字时，出现了些许杂音。
  晏玖眉梢微扬，语气自然地说：“朋友不重要，更重要的事情是，我想请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弟弟。”
  “弟弟？”小熊店长的两颗眼珠子又亮晶晶起来，像是一颗昂贵的黑珍珠，“贵客您很喜欢您的弟弟吗？”
  “当然。”晏玖笑眯眯地揉了揉小熊店长的头，“我的弟弟是世界上最乖最可爱的小孩子，我最喜欢他了。”
  小熊玩偶感受到落在自己头上的重量，整只熊又僵硬片刻，随后忍不住悄悄扭了扭胖乎乎的身体。
  “尊敬的vvvvvvvvvvvip，我知道你的弟弟在哪里，请跟我来。”
  另一个声音传来，晏玖抬头，看见一只穿着店员制服的小熊举手。小熊黑宝石样的眼睛闪亮亮的，让晏玖想起了闻则。
  对方很期待为自己做一件事情的样子，和闻则的日常状态如出一辙。这让晏玖不忍心拒绝，轻轻点头，道：“哦？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店员小熊很高兴，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请您跟我来！”
  走了几步，它却不知道为何，突然摔了个跟头，胖胖的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变得灰扑扑可怜兮兮的。
  晏玖一愣，正要弯腰把这只可怜的小熊抱起来。
  “尊贵的客人！不能脏了你的手！”
  店长小熊从身后冲过来，抓起地上的小熊就往后一扔，“脏了的小熊玩偶应该要好好清洁，您请跟我来。”
  晏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被扔开的那只小熊玩偶正被其他小熊玩偶团团围住。
  它们都是同类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转身，跟着小熊店长走进了专卖店。
  在晏玖身后，他注意不到的角落。
  [你敢擅自引起他的注意……］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他看到我了。］
  [吃了它，吃掉它，吃掉它，他看的就是我们了……］
  窸窸窣窣，棉絮飞到空中，又被一只跳起的小熊玩偶吞进肚中。
  ***
  小熊专卖店中。
  林共秋默默地缩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手，眼睛咕噜噜地转。她在这里已经待了不知道多久了。
  这个地方很安全。
  她和蔡景一起进入梦世界后失散，她运气不好，和训练营中几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出现在同一块地方。
  或者说，训练营中大多是这些肆意妄为的狂徒。
  一对一的话，林共秋不怕他们，但架不住对方人多。
  几个恶心的罪犯一拍即合，想要在先杀了她。梦世界中，杀死其他异能者的话，有几缕可以攫取对方的能量。
  这就是如此残忍的运行规则，普通人被伥兽追杀，异能者和伥兽互相捕猎，异能者之间也互相残杀。
  说是天灾毁灭人类，实则人祸。
  林共秋是活到最后的一批异能者，那时候，他们才知道，杀死异能者，汲取异能者的能量，会导致异能者成为堕落者。
  很讽刺的规则，为了活下去而杀死其他人，最终因为杀死太多人成为堕落者。甚至有人怀疑，这是不是祂的一个恶作剧。
  林共秋觉得不是，她见过祂。
  祂对人类并不感兴趣，人类的死活对于祂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再次看了眼紧闭的门，也就是被困在这里，才有时间胡思乱想。
  笃笃笃——
  礼貌且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林共秋没有吭声，开门的权限从来就不在她的手上。敲门只是因为门外的人格外有礼貌而已。
  三秒之后，房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
  “你好，这位女士，您考虑好了吗？选择哪只小熊玩偶？”
  第24章 祂的意志
  明明是长相俊美帅气的小少年, 林共秋却在每次对上对方眼睛的时候，心中都会莫名生出一丝恐惧感。
  她忘记了一些训练营中的细节，记忆有断层无法衔接。对于频繁进入梦世界的末世幸存者来说，记忆缺失的感觉不陌生。
  这不会让林共秋产生恐惧这种情绪, 那么, 恐惧只会来源于她本能的警告。
  眼前这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小孩子, 是危险的存在。
  小孩子见她不说话, 很有耐心地再次重复：“请问，您考虑好了吗？”
  说实话, 这样一本正经的官方语言，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 会有些格格不入的滑稽感。
  但在眼前这孩子身上，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反而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林共秋站起来, 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小先生, 能不能让我出去呀？”
  也怪不得她用这么奇怪的称呼, 对上那双如黑珍珠般的眼睛时，她实在是叫不出小朋友这种称呼。
  小少年脸上没有表情, 说话的语气也没有波动。他说：“不可以, 你还没有选定交易品，请带走一个玩偶，然后离开。” 第54章   林共秋简直要疯了。她也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非要自己带走一个小熊玩偶, 谁敢带走啊！
  之前有人不过是摸了一下架子上的玩偶，就被那些凶残的小熊玩偶做成了玩偶。
  她如果带走玩偶，天知道会被做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要被拆解成一块一块的做成芭比娃娃。
  “能不能不带走玩偶，我是大人了, 不喜欢玩偶。”
  小少年摇了摇头，“不行，这不符合规则。”
  规则，规则这该死的规则！林共秋简直想表演一个当场发疯，你一个孩子口口声声规则个什么劲啊。孩子这种生物不是最不遵守规则的吗？
  可是，一对上那双冷淡的眼睛，她又哑火了。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闻则。”
  闻则？这孩子叫闻则？总觉得这个姓名有点熟悉，她在哪听过呢？林共秋觉得头有点痛，想不起来。
  啊，对，终于有别人来了？
  她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说其他，就看到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一直面无表情的闻则，脸上瞬间出现普通孩子那般丰富的表情，惊喜夹杂着委屈，连眼眶都微微开始泛红。
  他转身就如风般扑向来人，却又在距离对方一步之遥停下来。
  “小玖。”
  从他嘴里发出的也不再是冰冷无波动的声音，而是夹杂着微微颤抖的委屈童声。
  晏玖一愣，下意识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受伤了吗？”
  闻则乖乖摇头，说：“小玖，我好害怕，我睁开眼睛突然就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这里好黑，有好多奇怪的人，他们都在追我，想伤害我。”
  他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惊慌，看得晏玖都不免有几分心疼起来。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冷静早熟，但闻则从来没独自遇到过这么危险的情况。被扔到这鸟不拉屎的训练营的时候，也是有晏玖陪在身边的。
  “小玖，你抱抱我好吗？”
  晏玖没有犹豫，蹲下身，把可怜兮兮的小闻则揽进了怀里。
  这两人之间氛围温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林共秋，瞠目结舌，嘴巴就没闭上过。
  这孩子学过川剧吧？变脸一套一套的，那个冷静自若得像个成年人的孩子是谁？眼前这个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像条流浪狗狗的孩子又是谁？突然出现的青年又是谁？
  她，又是谁？哦，对，她是林共秋，代号游隼，意外陷入梦世界，正在试图和失散的同伴花豹联系上。
  林共秋把自己的简历背了一遍，总算是恢复理智。她开始观察突然出现的青年。
  青年身材颀长，应该有一米八几，整个人看起来却不魁梧，而是修长如劲松青竹。他半敛目时，眼角微微上翘，是令人过目不忘的俊美青年。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青年看了过来。
  他说：“你是林共秋对吧？你的朋友蔡景委托我来找你。”
  她林共秋何德何能，竟然能请动这等大人物来找……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明明都不知道这青年的身份。
  “你好，我，怎么称呼你？”林共秋问。
  “我叫晏玖。”
  “好的，晏先生，我可以离开吗？”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晏玖看眼前的林共秋问出问题后，眼神一直瞟向身边的闻则，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家店果然是闻则为主导，只是不知道闻则为什么要留下林共秋。他是民主的家长，自然不会代替孩子做决定。
  晏玖问：“闻则，她可以离开吗？”
  林共秋有些着急，心想不能问啊，这孩子固执得离谱，问就是不行。
  “不可以，不过小玖希望她离开的话，是可以的。”
  林共秋：“……”你的原则呢？哥哥一来就原则都不要了是吧？
  晏玖点头，又问：“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这位姐姐离开吗？”
  闻则眨了眨眼睛，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他有理由的，理由是小玖告诉他的规则。
  “小玖，你说过的，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如果想要，必须拿价值相等或者更高的东西交换。”
  他犹豫一下，有些忐忑：“小玖你不会生气吧，明明说好所有的小熊玩偶都是属于你的。我，我可以找来更多的小熊玩偶。”
  晏玖不免有些失笑，抬手揪了下闻则的脸颊：“我喜欢小熊玩偶，也是因为用这个小熊玩偶的身体习惯了。”
  他没有提小熊仙人的事情，毕竟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什么说服力。在这个梦境世界中，他每次都以人类的形象出现，一看就不像是自称的小熊仙人。
  奇怪的是，闻则也没问。
  “你不奇怪吗？小熊仙人的事情。”
  闻则说：“我知道，小熊仙人都是骗小孩子的，但不要紧，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小熊仙人，只要你是我的小玖，就够了。”
  行吧，晏玖也不多做解释。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两人之间这样的相处模式很好，没必要多生枝节。
  “交换？那你拿了这位姐姐什么东西？”
  林共秋没吭声，但心里却万分好奇，究竟是什么倒霉玩意害她被困在这里这么久。
  晏玖的问题，闻则向来都会坦白回答：“那只雀鹰，曾经属于这位姐姐。” 第55章   雀鹰？
  林共秋愣了一下，想起来在训练营的时候，她的小一忽然失联一事来。小一是为什么失联来着？
  她想不起来，只能问了一句：“当时，你们也在训练营里？”
  晏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的身份敏感，训练营中没有关于他的资料，也没有人见过他，多说多错。
  索性转移话题。
  教育孩子，必须始终如一，不能朝令夕改。晏玖道：“既然闻则拿了你的东西的话，你就挑一个玩偶吧。”
  天，事情怎么又转回原地去了。
  林共秋只能小小声说：“晏先生，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她的异能可以和动物共感，动物对于危险的觉知力比人类强很多。林共秋自然也有这方面的能力，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对待名叫闻则的小孩子。
  而眼前的青年，并不会让她有种汗毛竖立的危机感，对方抱着友善的态度，可以信任。
  这是她体内的动物觉知告知的事情。
  晏玖点头，“闻则，你到那里去等我。”
  闻则乖乖点头，声音软萌，“好的小玖。”
  看起来真的是一个无比乖巧听话的小孩子，只是林共秋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离开的时候，瞟过来的一眼。
  明明没有表情，她却觉得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唔……
  “怎么了？”
  晏玖声音响起的同时，林共秋身上那种浑身冰凉的感觉同时消失。
  她顺了顺气，小声说：“这些玩偶，很危险，如果店铺是你弟弟的异能，能不能麻烦他告知我使用规则。”
  世上的异能千千万万，领域系的异能会有像这家店铺一样的情况。拥有领域的异能者，可以制定领域内的一切规则。
  进入领域的人，只要异能不如制定者强大，就必须遵守规则，无法反抗。
  林共秋起初不能确定闻则是不是人类，便只能做消极抵抗。晏玖的出现，让她确定闻则是人类，应该是极其强大的异能者。
  于是她调整策略，她清楚自己和闻则之间的差距，只能选择遵守规则。
  “规则？”晏玖心中知晓，这或许是异能者之间心知肚明的某些常识。为了不暴露身份，便没有多问。
  “闻则。”
  他才叫了一声名字，就见乖乖坐在等候区小凳子上的闻则，噌的一下站起来，几步就跑了过来。
  “小玖，我来了。”
  “……”晏玖总觉得自己差点幻视幼犬摇着尾巴跌跌撞撞冲过来的样子。
  打住，这是个孩子，不能动物塑。他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闻则的头发，“这位姐姐，想知道带走小熊玩偶的规则。”
  闻则歪了歪头，有些不解：“什么规则，只要经过我得允许，带走就可以了。嗯，挑这边的，这边的小玖没那么喜欢。”
  晏玖忍住捏眉心的冲动，心想这熊孩子，拿了人家的雀鹰，用小熊玩偶交换回去的时候，居然还指定选择范围？
  “林女士，你去挑吧。”
  林共秋在晏玖鼓励的目光下，从闻则制定的货架上挑了个手掌大小的小熊玩偶挂饰。
  挂饰上的小熊玩偶头上有个粉色的蝴蝶结，穿着碎花裙子，很可爱。
  “那，我走了？”
  “我跟你一起出去。”
  目的达成，闻则也找到了，晏玖自然决定和赵熠一行人一起行动。
  这些异能局的工作人员，应该熟知梦世界的规律，并且拥有前世的记忆。跟他们在一起，才能最快了解这个即将迎来末日的世界。
  “哦，好。”
  林共秋走在前面。
  晏玖正准备出门，却听后面传来一个微微低沉，带着几分大提琴质感的声音。
  “能麻烦几位稍等一下吗？晏玖，不和老朋友叙叙旧？我有点伤心呢。”
  从后面走出来的青年，长身玉立，眉眼锋利，瞳孔暗得几乎不见一丝光芒，眼角一颗泪痣，倒是让冷淡的五官平添几分颜色。
  “是你。”
  晏玖没有叫闻则的名字，尽管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28岁的闻则。那个真正同他签订契约的人。
  在梦境世界中，28岁的闻则和十岁的闻则为什么会同时出现？
  上一次也是如此，但晏玖以为上一次的经历，是在闻则的潜意识中。潜意识中出现两个不同的形象并不奇怪，那都是闻则。
  但如果不是梦，而是受到名为梦境的高维世界，那就不一样了。怎么会有两个闻则？不应该有两个闻则。
  晏玖下意识低头，对上小闻则亮晶晶的眼睛。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一如以往那般，热烈毫无保留。
  “晏玖，不陪我喝杯茶吗？”二十八岁的闻则开口又问，打断两人的对视。
  “小玖，不要去，我害怕。”小闻则松手，默默抱紧了晏玖的腰。
  同一个人的意识，怎么可能会意见相反，晏玖愈发肯定两个闻则中有一个是假的。
  这是一个考验，选择正确能顺利离开小熊专卖店，错误的话，估计又要被困在其中。
  晏玖转头，对已经站在门外的林共秋说：“你先去找赵熠他们。”
  “啊，不，不行。”林共秋唇色有些发白，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让她快跑。店里出现的陌生男人很危险。 第56章   明明那是一个外貌十分英俊，说话彬彬有礼的男人，可林共秋就是觉得，那些都不过是裹在他外面的一层外衣。
  可她不能走，晏玖是为救她才来，她又怎么能直接离开。
  “我想办法，带你们走。”林共秋咬牙，心中盘算，如果带着两个人的话，能不能飞行。
  “没事。”晏玖笑了一下，“你先去和赵熠他们汇合，随时策应。”
  明明是陌生人，明明不是异能局的人，林共秋却在他坚定的目光下，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随后向着赵熠几人隐藏的方向离开。
  “晏玖？”闻则并不关心林共秋的去向，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片刻从晏玖身上移开。他贪婪的目光如有实质，一寸寸舔舐而过。
  直至对上小闻则的眼，啧，真是碍眼。
  闻则皱眉，看着那个越来越像人类的小闻则。明明讨厌吵闹，明明厌恶那些小虫子，可却什么都不做。
  祂的巢穴，只接纳配偶，那些无聊的小虫子，还是消失比较好。
  晏玖没说话，目光也不闪不避，和闻则对视许久。他问：“你是谁？”
  “闻则。”
  没有结果的对话，晏玖索性换了个说法，“我是说，你在这里的身份。这家小熊专卖店，还有从这里通往的那个小花园。”
  闻则眯了眯眼睛，对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不满。既然晏玖不愿意过来，那他过去也是一样的。
  慢慢靠近，他的心情愈发愉悦，笑意甚至忍不住从眼中泄露。
  晏玖微微皱眉，他们之间已经超过了必要的社交距离。不过他不介意，甚至不觉得危险。
  呼吸交错，对方身上没有任何气味。
  很古怪，每个人天生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味道，晏玖感知敏锐，对不同人身上的气息尤其敏感。
  这人怎么会没有任何味道。
  这样的一个人，让他心理上的防备感降到最低。
  “我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闻则微微弯腰，凑近晏玖耳侧。
  晏玖才发现，对方身量很高，起码比他高了小半个头，估算一二的话，身高起码在一米八七往上。
  明明是很有压迫力的身高身形，站在那里的时候，却显得很是温文尔雅。
  “你说。”晏玖依旧没有后退，甚至淡定地拍了拍抱着他腰间的手。嘶，这孩子好像炸毛了，力气这么大。
  “我是这家店的，嗯，经营者。”
  “经营者？”这倒是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晏玖问，“那这家店的所有者是谁？”
  “你。”
  吐出这个字后，闻则后退一步，退回到礼貌的距离。他的眼神，却依旧落在晏玖脸上。
  “我？”
  “小熊玩偶，为你而收集，小花园内的花，为你而种，你还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吗？”闻则的语气，变得有点热切起来。
  “或者，到贵宾室去，我们一起喝茶，慢慢聊一聊你喜欢的东西。”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你喜欢的，我都会找来，只要你喜欢。”
  “……”晏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眼前这28岁的闻则，形象渐渐和五岁的闻则以及十岁的闻则慢慢重合，毕竟无论在哪个时期，闻则都热衷于送礼物给他。
  连采取话术都如出一辙，除了语气和声音的区别。这实在是不像独立的个体，或者是冒牌货。
  “我……”
  晏玖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啜泣声。他低头，对上小闻则通红的眼眶。
  “小玖，祂很危险，你不要相信他，我们快走吧。”
  晏玖没有说话，还在思考。
  小闻则眨了眨眼睛，一滴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泪珠滚落下来，“小玖，你不要我了吗？”
  得，孩子又没有安全感了。
  晏玖很快做出选择，抱歉地笑了一下，“抱歉，下次吧，我可以先离开吗？”
  “我永远不会违背你的期望。”闻则后退一步。
  他没入阴影之中，不再出声，“下次，不要再拒绝我。”
  叮铃一声。
  小熊专卖店的门打开，再关上，整家店铺似乎陷入冻结的时间之中，连店铺墙上挂着的时钟，都停止了转动。
  太心急了，不能太心急，求偶需要耐心，不能吓到可爱的配偶了。求偶需要尊重配偶的选择权，所以祂给配偶选择，选择这个祂，或者那个祂，都是祂。
  祂微微阖眼，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那些阴影却慢慢流动起来，向着心之所向，不受控制地流动而去。
  祂抬脚，踩碎一缕阴影，又细细回味从另一个他身上共感而来的拥抱的感觉，满足几乎要从心底满溢出来。
  祂想满足配偶的需求，祂想把配偶供上神坛，祂想看晏玖低垂眉眼，带着怜悯地看着祂。
  祂该做什么呢？未来配偶好像更偏心那个弱小的外壳，不行，这样不行，祂希望配偶能接纳全部的自己。
  祂想慢慢来，可总是有人想进入祂的巢穴。那些都是威胁，作为一个合格的配偶，祂有义务清除所有的威胁。
  那就，先清理干净，巢穴内所有多余的装饰品。以前的祂，不够成熟，觉得求偶是太虚无缥缈的事情，才会任由那些奇怪的小虫子在巢穴内肆意妄为。
  可祂遇到了配偶，就必须将巢穴装饰一新，装饰之前，先清理干净吧。 第57章   嗯，清理巢穴，装饰巢穴，让巢穴变成配偶最喜欢的样子。祂笑了，身形完全退入阴影中。
  阴影，却在向外蔓延。
  ***
  此时此刻，等在小熊专卖店对面的赵熠一行人简直是心急如焚。
  十分钟前，林共秋从店铺脱身，晏玖却没有出来。
  他们在等待。
  赵熠眉头紧皱，唇色微微发白，顶着丁旬的目光摇了摇头，“不行，还是不能链接，像是被屏蔽了。”
  林共秋道：“那家店铺，果然是领域型的异能，我不该出来的。我不该出来的……”
  蔡景捏了一下她的肩，“你冷静点，刚才那种情况，你留在里面也帮不上什么忙。出来报信是最好的安排。”
  “嗯。”林共秋叹了口气，“其实我当时倒没想这么多，就是下意识听从安排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人出来了！”
  小单忽然说了一句。
  众人望去，看见晏玖牵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
  “那是他的弟弟？”丁旬问。
  “嗯。”
  林共秋恍然想起来，她竟然忘记说这件事了，不对，她怎么会忘记呢。那个奇怪的小孩，好像是小熊专卖店的所有者。
  不对，不是，后面出现的神秘男人才是。
  不……她的认知好像有些混乱了。
  “共秋！”蔡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提高声音喊了她一句。
  “没事。”林共秋回过神来，却发现不远处的情况再次发生变化。
  小熊专卖店的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只体型巨大的小熊玩偶，手里拿着个笛子。
  “是那只熊！”丁旬瞬间想起几年前的经历。他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想赶紧把晏玖二人扯过来。
  然而为时已晚，笛声响起，他们都不能动了。
  一行人被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他们看到，店里的小熊源源不断地走了出来，一只又一只的小熊。整整齐齐的小熊，可爱的玩偶，数量多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效果。
  丁旬瞳孔紧缩，太阳穴剧痛，整个人因为认知冲突陷入一片混乱中。
  吹笛子的小熊，他是在哪见到的，对，是李晴死亡案件中。李晴是谁？闻则的家庭教师，提前觉醒的异能者。
  闻则，闻则！是祂！
  前面的马路，马路上的那家小熊专卖店，是祂主导的领域！他怎么会忘记这么关键的信息，也是，忘记也不奇怪。
  因为祂不想让他们记住，梦世界之中，唯一的规则，便是——
  祂的意志。
  第25章 听话的祂
  丁旬的异能与因果联系有关, 他才能从被模糊的认知中一丝丝理出真相，想起关于闻则关于祂的身份来。
  可为时已晚，他现在不能动，不能发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那个名叫晏玖的青年, 到底是什么人, 祂为何会这么信赖他。
  拿笛子的小熊玩偶, 继续吹笛，随着曲调的变化, 那些小熊玩偶慢慢瘪了下去，变成一只一只的小熊饼。
  看上去有些滑稽, 此刻却没人笑得出来，无论是心理层面还是生理层面, 他们都笑不出来。
  一点点黑色的影子, 吞噬了所有的光亮, 天空中开始飘落一片片黑色的羽毛, 巨大的黑色羽翼遮天蔽日。
  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生物，出现在他们眼前。
  在场几人其实都看不清生物的外形, 只知道那是一片巨大的暗影。
  “是祂, 怎么会，祂怎么会以这个状态出现。”
  “不对，时间不对, 疯了，如果不是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王八蛋，祂怎么会这么早就醒过来。”
  他们无法动弹, 只能等着末日来临。
  在场几乎都是在上一次活到最后的人，他们只见过祂一次, 或者说只见过这个状态的祂一次。
  祂永远以人类的外形出现，却只像个旁观者，看着芸芸众生在梦世界中挣扎求生。祂对杀人或是毁灭这个世界并没有兴趣。
  最终的灾祸，其实来源于人类的欲望和执念。
  祂只能算是一个引子，一个结束，最后，祂觉得很吵，结束了混乱的一切。
  蔡景轻轻说了一句：“这一次，还没开始，祂就已经厌烦人类了吗？”
  “即便再来一次，我们依旧毁于自身。”赵熠声音有些发木。
  巨大的阴影，却再此时没有继续扩张，祂张开黑色的羽翼，将不远处的青年包裹其中。伴随羽翼包裹而上的，是涌动的黑色阴影。
  黑色的阴影慢慢膨胀，吞噬了视线之内的所有物体。他们知道，这是梦世界要彻底吞噬融合现实世界的征兆。
  这是？
  巨大的暗影之中，红色光芒亮起，像是祂的眼睛，看了过来。
  祂不可直视不可提起不可谈论，丁旬想要闭上眼睛，却已经来不及。
  他听见呓语，听见混乱的声音。
  [不许看他不许记住他不许认识他……］
  “丁队？丁队！”
  丁旬回过神来，眼神一阵恍惚。他摸出一只烟，叼在唇间，点燃，猛吸一口才回过神来。
  “我们可以动了？”
  赵熠过来摸了摸他额头，说：“你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可以动了。”
  “哦，对，林共秋出来没？”丁旬想起来了。 第58章   他们在小熊专卖店门口看到林共秋留下的暗号，说等会就出来，于是便在此处等待。
  “丁队，我在这。”
  林共秋举手，“你怎么回事？我人都在这杵了几分钟了，都没看见我。”
  丁旬笑了一下，“你都想起来了？想起来就好，我们缺人缺得厉害。出去就去报道。”
  “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向着远方走去。
  奇怪的是，远方明明是一团浓重的黑影，没有道路没有光亮，他们却浑然不觉地走了过去。
  ***
  几分钟之前，晏玖牵着闻则，已经看到了赵熠一行人的身影。
  闻则却忽然说了一句：“小玖，我们到我的小房子里去好不好？”
  晏玖低头，看着牵着自己手的闻则。
  十岁的闻则，已经初步有了些少年模样，脸颊开始褪去婴儿肥，由精致可爱变得俊美帅气。
  他在学校时，老师都评价这是个早熟的孩子。在一群犹如未进化完全的同龄男孩中，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不过，每一次，闻则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是亮晶晶的，一如初见那日。
  最初的晏玖还能对这样的眼神视而不见，几年相处下来，已经习惯在狗狗般的眼神下屈服。
  “嗯，好，去你的小房子看看。”
  尽管他想快点离开这里，但到闻则的小房子去看一看，也不耽误时间。
  “嗯！”
  “不过，我刚认识的朋友们还在那里等我们，先去打个招呼，好吗？”
  闻则看着他，瞥了下嘴，有些不满，“朋友？小玖不要管他们好不好，你有我就够了呀……”
  晏玖却皱了皱眉，语气有些眼熟：“闻则，我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才找到你的，不告而别的话，不礼貌。”
  闻则虽然没有安全感，独占欲也似乎有些强，但还是很乖巧的。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点头道：“对不起，小玖，我错了，小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吧。”
  晏玖很欣慰，牵着他的手向约定的位置走去。然而，等他们走到位置的时候，人却不见了。
  “嗯？怎么回事？刚刚在店里的时候还看到他们。”
  闻则轻轻摇了摇晏玖的手，说：“他们应该是有事先走了吧，不像我，只会一直陪着哥哥。”
  “哥哥？”晏玖一阵无语。
  “我听你这么跟那位姐姐说的，说我是你的弟弟，我觉得叫小玖哥哥也很好呀。”
  晏玖沉默下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他下意识在连线版本的资料库中查询一番，发现在人类的言语系统中。
  这个似乎叫做“绿茶”？
  奇怪的定义，他随手关掉资料库，说：“那我们先去你的小房子吧。”
  “嗯！只要小玖想，我们就能到达我的小房子。”
  话音才落，晏玖只觉得光线一暗，再次明亮的时候，已经满目皆是怒放的花朵。
  相较五年之前，小花园的面积似乎又扩大了，或者不能说是小花园，而是一片花海。
  花海之中，那栋小房子已经变成了两层的白色小屋子，二楼有一个小小的阳台，落地窗打开，里面的白纱被吹出窗外。
  一切皆是美好之景。
  “哥哥，你喜欢吗？”闻则问。
  晏玖低头看过去，问：“你真的很喜欢哥哥这个称呼？”
  闻则叫哥哥的语气，实则有些不太一样。此前，他叫林共秋姐姐的时候，都会加一个前缀——这位姐姐，一听就是礼貌地称呼陌生人。
  但他叫晏玖哥哥的时候，声音甜甜蜜蜜还带点上扬，听得晏玖这种性格都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闻则很认真地解释：“嗯，哥哥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彼此最为亲近，我和小玖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所以叫哥哥不好吗？”
  他犹豫一下，“如果小玖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不叫的。”
  “……”一个称呼而已，晏玖并不在意，“行吧，哥哥就哥哥。”
  话音才落，晏玖的位面交易平台就自动打开了，除他之外旁人都看不到的虚拟光屏上，闪烁着红色的警告。
  [警告：位面交易员不允许同客户发展出超越交易的关系，警告，警告——］
  晏玖只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关掉平台。天高皇帝远的，谁在乎这点警告。至于回到交易平台后会有什么样的惩罚，他也不在乎。
  交易员都是平台资产，最严重的惩罚不过是再次进入中心解析重组，成为一个全新的晏玖。
  他没什么在意的东西，在身上留下的这串坐标也来过了，更无所谓重组不重组，那不如怜取眼前人。
  “走吧，我亲爱的弟弟，到你的小房子里去快就。”
  晏玖转身往前走，却没看到身后闻则的异状。
  闻则脚下的影子，翻涌着，挣扎着要从地面脱离，影子上，甚至还闪烁着点点红光，仿佛一双又一双的眼睛。
  祂，都是祂。
  祂说。
  [那是什么。］
  [那个东西威胁我们的小玖。］
  [哥哥我的哥哥我的小玖我想碰触他。］
  [毁掉那个东西毁掉那个威胁小玖的东西。］
  [杀死那个东西吞噬它把它撕碎给小玖哥哥玩！］
  “闻则？”晏玖察觉到他没跟上来，喊了一句。 第59章   “来了！”闻则一脚踩碎那些蠢蠢欲动的影子，跑着跟上去。
  是我的小玖，我的哥哥，跟你们都没有关系。
  小房子的外面，有一圈矮矮的白色栅栏，里面种满了红色玫瑰。穿着各色制服的小熊玩偶穿行其中，打理着小花园。
  晏玖被闻则拉着，坐在小花园的小亭子里喝茶。
  熟悉的女仆小熊推着小餐车冒出来，上面保护食物的盖子比小熊本身还高了一倍有余。
  它吃力地去掀盖子，看得晏玖忍不住想要帮上一把。只是他才伸手，就被闻则轻轻攥住了。
  “哥哥，你想吃什么？你喜欢吃甜的对吗？”
  晏玖微微一愣，“嗯，你怎么知道。”
  闻则笑眯眯地说：“我当然知道，我是最了解小玖的人。”
  得意洋洋的小模样，身后仿佛翘起不存在的尾巴。晏玖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说：“那这些都是甜的？”
  “嗯。”闻则点头，掀开小推车上的盖子，露出一个巨大的甜品塔。
  粉色的草莓蛋糕，褐色的提拉米苏，蓝紫色的蓝莓慕斯，种类比任何一家甜品店都要齐全。
  “小玖，尝尝。”
  闻则心满意足地看着晏玖坐在他们的小花园里，吃着小蛋糕。
  他脚下的影子又在蠢蠢欲动，那些绵延至远处的黑色影子，想要靠近晏玖。
  [好喜欢……］
  [想要他一直在这里，不许离开。］
  [不许看别人，只看我。］
  [关在这里嘻嘻把小玖关在这里。］
  嘈杂的声音停了一下，闻则用力戳碎一颗草莓，脚尖碾碎那些不怀好意想要靠近晏玖的影子。
  可那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却越来越多，都是同样的话语。
  [把小玖关在这里关在这里。］
  [关在我们的巢穴，只有我们。］
  “闻则，发什么呆？”
  闻则觉得脸颊微微一痛，回过神来看到晏玖的手指收回去。他眨了眨眼睛，一抹猩红缓缓退去，精致的脸上又恢复孩童的天真。
  “小玖，吃草莓。”
  晏玖看着形状不太完美的草莓，坦然接受了孩子的一片心意。
  此处和乐融融。
  在花海的边缘，却有连绵成片的大树拔地而起。本只是花瓣落在地上的影子，扭动着站起，慢慢拉长，成为参天巨树。
  一棵又一棵的大树违背常理地生长，它们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如同一堵厚实的墙。
  树藤之间相互缠绕，结成巨网，牢牢峰保护者网中之人。
  [不许离开，不想要你离开……］
  “嗯。”晏玖低头喝茶，吃完一块糕点后才问，“闻则，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根据他的推测，那个小熊专卖店和眼前的小花园小房子，都是属于闻则异能的一部分。
  领域系的异能，在交易平台的资料中，晏玖见过相关资料。
  在有些修仙体系的文明中，大能者是可以创造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的。空间中的运行规则，以创造者的意识为准，被困入其中的人必须遵守规则。
  之前碰到的，创造训练营外那堵“墙”的异能者也是领域类型的异能者。不过他的能力明显不如闻则强大，所能掌控的规则只在墙上，墙内的规则还是遵循现实世界的运转法则。
  这类领域，想要离开只有三个途径。一是寻找规则规定可以离开的方法，二是凭借力量暴力打破领域，三则是规则制定者打开领域。
  小花园和小房子明显是闻则的领域，他兴致勃勃地邀请晏玖进入。
  晏玖同意，自然就认可了这条规则。他想离开，需要征得主人的同意。
  当然，极端情况下也可以采用暴力离开，可晏玖不会那么做，他不会那样对待闻则。
  如同闻则绝对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那样。
  “小玖想离开啊，那好吧。”
  闻则鼓了鼓脸颊，虽然不高兴，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他垂下眼睛，轻轻叹气。巢穴里果然不能有多余的东西，好讨厌啊。
  多余的小虫子都在争夺小玖的注意力，要是能清除掉，那就好了。
  可惜，他还只是个孩子。小玖喜欢乖巧的孩子，他要乖一点，乖乖听话。
  闻则很乖。
  但脚下的阴影，却不安分的扭动起来，慢慢向着远方蔓延而去。
  ***
  “艹！”
  丁旬手中军刺，照着扑过来的堕落者额胸口靠下三寸位置一刺，那个堕落者顿时委顿在地。
  他双眼已是血红一片，这是异能透支的征兆。
  可丁旬不敢停下来喘气。
  堕落者之间会互相吞噬，吞噬过后的堕落者会继承被吞噬方的能力，也又可能分裂。总之主打一个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堕落者和异能者一对一的情况下，都是异能者可以顺利灭杀没有智商，只有本能的堕落者。
  但一旦堕落者的数量变多，情势就会逆转。死亡的异能者会被它们吞噬，死亡的堕落者也会被同类吞噬。
  丁旬咬紧牙关，再次用异能在堕落者身上搜寻弱点。
  人类有代表情感和欲望的因果之线，堕落者也有这条因果，但与人类不同，堕落者只有执念。
  丁旬能看到就是这根代表执念的线，随即彻底斩断。除了自己打，他还必须兼顾队友。 第60章   “老赵，十二点方向，胃部。”
  赵熠毫不犹豫，甚至没有转头，抬手就是一枪。
  “蔡景，六点方向，左肾。”
  蔡景的身形消失，很快又在那个堕落者背后出现。她能隐匿身形，也能借阴影短距离瞬移。
  即使是堕落者，也没反应过来身后有人出现，被狠狠一刀扎在了后腰。
  “林共秋，情况怎么样了。”
  少女轻巧落在路灯上，“不乐观，墙在缩小，越来越多的堕落者往这个方向集中。”
  “这梦境怎么回事！一阵乱杀啊？”丁旬皱眉。
  一小时前，他们反复踏上同样的道路，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这条道路。相反，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短小。
  最终那间古怪的小熊店铺再也不出现，只有街道两边昏黄的路灯一如既往。然后，堕落者开始出现。
  堕落者是人类，不会像伥兽那样凭空出现。经过林共秋和蔡景的辨认，都是训练员内的的学员。
  赵熠一脚踢开已经开始能量化的堕落者，左手攥着的那串珠子愈发鲜翠欲滴起来。
  他还有心情说个笑话：“丁旬，你说要是我们再杀一千个堕落者，让这珠子七颗都亮起来，会不会可以召唤老大。”
  丁旬瞥他一眼，嗤笑道：“老赵，你这是老小老小，终于儿童化了吗？我还召唤神龙呢。”
  “说起来。”蔡景的身形又突然出现在丁旬旁边，帮他挡下左边的压力，“我脑海里关于老大的记忆，也恢复了些。”
  “能回来的话，最好了。”丁旬叼在唇间的那只烟，早就烧到了尽头。他也没吐，一直咬着烟头。
  其实对于异能者来说，觉醒会将身体全方位的改造一番，自然也不会有烟瘾什么的。丁旬没事叼着烟，只是当初在刑警队时养成的习惯。
  刑警队任务重，时间紧，熬夜是家常便饭，为了提神醒脑，自然大多都是老烟枪。烟像是丁旬的一个锚点，可以帮助他理清思绪，也可以在透支的时候拽住堕落的脚步。
  异能者和堕落者之间，不过一线之隔。至今为止，还没人知道，异能者为何堕落。只知在异能透支或是沉溺梦境之时，便是在堕落边缘徘徊。
  所有异能者都需要一个锚点，来提醒自己不可堕落。
  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被困了一段时间，几人异能皆已透支。所以他们才会频频提起老大，那是他们共同的精神锚点。
  “我说小林，这训练营里到底有多少人，我们杀了也不少吧。”赵熠喘了几口气，“要不是觉醒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真经不起折腾。”
  赵熠也是奔五的人了，觉醒之后，身体倒是回到巅峰时期，只是两鬓的银丝却留了下来。
  林共秋站在路灯上，手持复合弓，一箭一个堕落者，百忙之中还能回话：“我们这期99个，根据我收集的资料，在我们之前起码还有十几期学员。”
  “啧，”丁旬差点没把嘴里的烟头咬断，“这么一算，上千个堕落者是有的。”
  其实，如果不是被困在狭窄的地方车轮战，他们也不至于陷入苦战。
  死亡就在眼前，几人眼神却没有绝望，反而越来越亮，仿佛要烧起来般。
  “主任，这边，这边的堕落者特别少！”
  负责探路的小单总算返回，对着四人招手。
  “你们先走，我断后。”林共秋没动，依旧立在路灯上，脑后的马尾被风吹得高高扬起。
  “走。”赵熠说。
  三人果断转身，在小单的带领下，转进身后狭窄的巷子中。此处不知是谁的噩梦，逼仄的巷子堪堪足够两人并肩而行，两侧的居民楼从上方支棱出晾衣杆，挂满无风也招摇三分的衣物。
  居民楼里当然没有人，也没有灯。
  要不是小单探路，他们绝对不会进入地形如此复杂的地方。这种地形也有个好处，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林共秋已经退至小巷口的一处晾衣杆上。
  她站在那里，来一个堕落者射一个，来一双射一双，一人就能为队友守住退路。
  蔡景一路退，一路在墙角留下记号，方便林共秋循着记号找来。
  十来分钟后，他们总算离开此处，又过了片刻，林共秋赶了上来。
  眼前陡然从黑暗变得明亮，林共秋适应了片刻，回过神来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漫山遍野的花，参天大树如同一堵墙，挡住他们的去路。这个方向，没有任何堕落者的存在。
  从另一个方向，也有几人窜了出来，正是之前兵分两路引走一波堕落者的幸存学员。
  “赵主任！丁队！”
  然而，天却忽然暗了下来，太阳消失，月亮出现。
  同月亮一起出现的，还有伥兽。
  树林活了起来，那些底层的荆棘和藤蔓，如同苏醒的蟒蛇，上面睁开猩红双目，盯着他们一行人。
  小单惊叫一声：“搞什么啊！我刚才在这里转悠了一大圈，根本没有伥兽出现。”
  “退……”
  相较于伥兽来说，堕落者反而更好对付，赵熠正想让众人原路退回，却发现来路已经消失不见。
  那些低矮的居民区和逼仄的巷子中，迅速的生长出一片片的荒草。
  建筑在丛生的植物的包围下迅速腐朽坍塌，最终消失成为四散的粉尘。原始丛林吞噬了每一寸空间，短短几分钟。 第61章   他们就陷入了丛林的包围之中。
  枝叶繁茂，连高悬空中的那轮明月，都无法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任何光芒。
  嘎——
  一声凄厉的夜鹰哀嚎，惊起丛林之中隐藏的伥兽。黑色的鸟群，在树丛掩护之下，向着他们猛扑了过来。
  丛林，想要绞杀他们。
  梦境的主人，似乎终于失去耐心，加入这场杀戮之中。
  第26章 祂的锚点
  花海之中, 月色温柔洒落，小熊玩偶们依旧忙忙碌碌。
  在晏玖起身的瞬间，所有小熊都停了下来。
  “尊贵的客人，你要离开了吗？”
  推着巨大甜点车的女仆小熊, 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它仰起头, 扭了扭胖乎乎的身体, 黑宝石般的眼珠子里几乎要泛出泪光来。
  “嗯。”
  晏玖来不及再多说一句, 那些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小熊玩偶，都围了上来。明明只是一张张无法做出表情的脸, 他却从里面看出浓浓的委屈。
  “是甜点不好吃吗？是奶茶不好喝吗？”女仆小熊眼泪汪汪地说，“不好吃我去打死厨师小熊好不好, 都是它的错。”
  “……”晏玖有些无奈，抬手想要摸摸女仆小熊的头, 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被闻则紧紧抱住。
  “哥哥, 这些小熊玩偶只想缠着你, 把你留下来。不用理它们, 你想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在闻则的带领下, 晏玖总算是从小熊玩偶的包围圈中突围, 只是听到后面传来哭唧唧的声音，倒是让他有些良心不安起来。
  总觉得，自己好像辜负了这些小熊玩偶们的一片真心。
  “小玖小玖, 跟我来。”
  晏玖跟在闻则后面，往前走了一段，心想那扇门已经消失了, 也不知要如何回到城市中去找赵熠一行人。
  不过这个领域既然是闻则的异能，想必不用他操心太多。
  走了没几分钟, 眼前的景色陡然变化，一排参天大树拔地而起，将前路堵住。
  闻则停下来，说：“那些人应该在对面。”
  “对面？那我们怎么过去？”
  这些大树之间生长得极其紧密，几乎没有什么缝隙，成人是无法从其中通过。
  晏玖有些好奇，问：“这几棵树看起来还挺眼熟的，是在训练营我们庇护所附近的那些树？”
  虽然都是树，但其中有一株并生树很奇特，在树冠之上还长着开异色花朵的高山杜鹃。粉白两色的花朵，如同一把巨伞的树冠。因为这些特征，晏玖才能一眼将其认出。
  “嗯，就是那几棵树。”闻则停了一下，“这是我们第一个家，虽然粗糙了些，不能放在我们的小花园里。我就放在这里了。”
  晏玖恍然反应过来。
  闻则的异能，是来自他对“家”的极度渴望？他喜欢装饰自己的家，极其有领地意识，才会觉醒这种领域型的异能？
  他第一次进入梦境的时候，这里只有一间小房子，一个小花园。闻则把训练营的庇护所附近当成家，意识中自然也出现了相似的东西。
  怪不得闻则可以成为末世中活到最后的强者，这种领域型的异能，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绝对安全区。
  “走吧，哥哥。”
  闻则拉着晏玖的手，向前走去。
  才到那些大树前面，大树仿佛有生命一般，撩起了下方共生的树藤，像是提着裙摆。它们优雅行礼，随后向两旁挪开。
  “……”
  “你喜欢吗？”
  晏玖揉了下闻则的头发，又捏了捏他基本褪去婴儿肥的脸蛋，“嗯，很有意思。”
  闻则眼睛亮晶晶的。他身后那漫山遍野的花，又多出几种颜色了。
  天忽然就这么亮了，月落日升，短短几分钟之内，拨云见日。
  晏玖一抬头，就对上了目瞪口呆的赵熠一行人。
  他们看起来挺奇怪，每人手上都拿着武器，还摆着战斗造型。
  晏玖：“你们这是……在锻炼？”
  丁旬：“晏哥！你怎么在这？”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才如梦初醒，收回此时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动作。
  赵熠却没有说话，看着晏玖和闻则走过来。等了片刻，他才揉了揉眉心。他总觉得头有些胀，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塞进了脑子里。
  他们是什么时候和这兄弟俩分开的？不对吧，林共秋是这位晏小哥从小熊专卖店里救出来的。
  他们怎么会在没有确认晏小哥安全的情况下直接离开？
  “赵主任，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晏玖看见赵熠脸色发白，问了一句。
  赵熠回过神来，说：“没事，应该是异能透支。”
  他们一行人穿过巷子到达这另一个区域后，再次被攻击。
  只是攻击他们的不再是堕落者，而是忽然出现的伥兽。
  眼前的这片树林投下的巨大影子中，涌出无数的伥兽，要把他们绞杀在此处。好在他们和另一波学员汇合，才得了片刻喘息之际。
  只是此处的伥兽不知为何，杀之不绝，就在他们准备放弃的时候。天空中涌动的巨大阴影散去，月落日升，伥兽同时化为清雾消散。
  再然后，便是树林间出现通道，晏玖和他的弟弟出现，
  丁旬三言两语，把他们分别之后的事情一说，又有些尴尬地说：“当时林共秋说你和弟弟重逢后，去了另一个地方，我们就先走了。” 第62章   晏玖点了点头，“嗯，是的。”
  他垂下眼睛，微微皱眉。丁旬的记忆，似乎和他的记忆有轻微的出入。他让林共秋从店里离开，是因为二十八岁闻则的出现，而不是要和弟弟去另一个地方。
  不过，身边的其他人都没发表异议，那证明所有人的记忆都是如此。
  那么，一个人的记忆和一群人的记忆有差别的话，倒是谁的记忆是正确的。
  “这位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过来，脸颊瘦削，眼下发青。
  晏玖脑中很快浮现出资料，这个看起来像是被吸干精气社畜的男人，是训练营的学员，代号土狼。
  “他姓晏，你叫晏哥就行。”丁旬介绍，“这是土狼。”
  没有报真实名字，看来丁旬一行人和土狼一行人只是临时合作关系，彼此之间算不得信赖。
  “赵主任，你们如何打算。”晏玖问。
  赵熠一行人是异能局的人，并且明显保有前世的记忆，对梦境世界肯定非常了解。
  晏玖决定跟着他们走，不仅可以顺利离开还能让闻则快速成长起来。这一次的经历过后，世界很快会发生变动，那对于孩子的教育策略也应当适当调整。
  赵熠说：“我们在找那堵墙，既然是从墙中来，就应该从墙回去。”
  “我见到你们的时候，不就是在墙那里吗？”
  “那不是真正的墙，这里应该有一个锚点，一个和现实世界那堵墙一模一样的锚点。”
  晏玖明白了，只有找到这个锚点，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丁旬看了他一眼，突然问：“晏哥，你有锚点吗？”
  “嗯？锚点？”
  “我本以为你很熟悉异能和梦世界，现在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多。”
  晏玖坦然点头，说：“严格来说的话，这是我第二次进梦世界。”
  丁旬不知怎么描述自己的想法。他干刑警干了很多年，看人眼神向来毒辣，却在晏玖身上栽了跟头。
  从五年前见晏玖第一面起，他就断定对方是个未曾登记在案的强大异能者，经历生死对梦世界无比了解。
  因为他在梦世界内过于闲适，完全没有新人的惴惴不安，仿佛梦境世界和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
  几年后的这次见面，晏玖把他们从直升机救了下来，还能娴熟运用内心意识引导梦境变化，顺利找到植物园。
  这一切一切，都不可能是个新人可以做得到的。
  结果，对方还真是个新人，还是个似乎没有任何记忆的新人。
  丁旬叹了口气，说：“梦世界有锚点可以回归现实世界，人类也应该有一个锚点，晏哥你应该发现了，异能者和堕落者只在一线之隔。”
  晏玖点头，“嗯，看出来了。”
  “异能因为执念而来，是双刃剑。执念越深，异能越强，却也会距离堕落越近。没有一个锚点把我们拉回来的话，就会成为彻底被执念操控的堕落者。”丁旬从口袋中摸出包烟，“这是我的锚点。”
  异能因执念而产生，实则和晏玖推测的差不了多少。梦世界是高维世界入侵的话，现实世界的规则会被影响。
  意识开始影响现实，强烈的渴求也就是执念，这便是异能产生的缘由。
  堕落者是人类失去理智，成为被强烈欲望操控的非人生物，它们的身体也会被这种执念改变，变成非人的存在。
  晏玖看了一眼闻则。他自己不是异能者，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存在于沉溺执念的问题。
  只是闻则这孩子，的确是执着的人。他能成为末世最强大的异能者不奇怪，只是不知他的锚点是什么。
  他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世界陷入沉寂，仅余一点微光。晏玖在城市最高的那栋大厦楼顶找到了闻则。
  当时的闻则，靠坐在墙边，看着天空。他脸上没有表情，整个人都没什么人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这个人还活着。
  或许，那个时候的闻则，锚点已经被毁去。他的锚点，是“家”？
  “主任，丁队，这边。”
  小单的声音让晏玖回过神来，跟着大部队开始向前移动。越往前走，旁边的树木变得愈发高大起来，垂下来的树藤几乎都有一人粗细。
  小单说：“我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庇护所。这是之前没有见过的建筑。”
  走了没几步，那处庇护所果然矗立在他们眼前。
  “是鬣狗的庇护所。”
  蔡景自庇护所中走出来，眉头紧皱，“真是不想看到这些玩意儿。”
  但他们发现鬣狗的庇护所，是一个好的征兆。因为鬣狗已死，此处便不可能是构筑在他意识上的梦境庇护所，而是与现实世界相交的锚点。
  “里面怎么样？”
  蔡景说：“丁队你进来再确认一下。”
  丁旬的异能，用来确认梦世界中的场景很是合适。
  如果是真实存在的锚点，场景里的物品不会有线，如果是基于某人意识而生成的现实世界在梦世界的映像，则会有线。
  因为那都是某人内心的情感和欲望。
  “嗯。”
  丁旬走进去，晏玖也有几分好奇，跟着走进去。
  蔡景拦了一下，又开口：“晏哥，你的弟弟不太适合进去。” 第63章   晏玖转头，看着闻则拉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地也要进去。
  “嗯，怎么？”
  蔡景身体一侧，下巴微抬，示意他看向某个方向。
  庇护所内光线很暗，只有木板缝隙间漏出来的点点日光。但对于异能者来说，光线昏暗的影响不大。
  晏玖顺着蔡景的示意看过去，见到庇护所墙上贴了一墙的素描。所有素描都以黑白笔触勾勒出残忍的画面，皆是被虐杀的尸体。
  的确不适合闻则看，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未成年人直面这些残忍的素描，会造成心理阴影的。
  他转身，牵着闻则的手走到一旁，找了个倒下的树干让闻则坐下：“闻则，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闻则摇头：“我想跟着你。”
  “我就在那个屋子里，你担心什么？”
  闻则有些犹豫，说：“我不认识他们，我有些害怕……”
  行吧，这么几年下来，闻则性格里的孤僻其实并没有多大改善。父母的缺席让他似乎不止应该怎么和成年人交流。
  但是，原则性的问题不可妥协。
  晏玖抬手摸了摸闻则的头发，温声道：“乖，我很快出来，在这里乖乖等我的话有奖励哦。”
  他身无长物，如果是在现实世界还真没什么东西可以奖励闻则，但在梦世界，万物受到意识影响的地方。
  晏玖想，他是可以有东西送给闻则的。比如一株独一无二的花，在这个世界不曾有过的花。
  这是晏玖在平台的资料库中见过的“花”。
  花的名字就叫“花”，因为那个世界只有一种花。“花”，叶如剑，通体透明，生存在一个寒风凛冽的世界。那个世界的生命皆生长于冰面之下，冰面之下是唯一有温度的地方。
  唯独这种花，生长在冰层上。
  那个世界的文明生物，将前往水面外的世界采得一株“花”视作勇气的象征。
  他想，这份礼物闻则应当会喜欢。世界巨变，末日来临，秩序混乱之际，最为重要的，大抵是“勇气”二字。
  无论是活下去的勇气，还是改变现状的勇气，亦或是保护他人的勇气。
  “奖励吗？”闻则眼睛一亮，“那我们拉钩！”
  “拉勾？”
  拉勾是流行于这个世界小朋友之间的承诺方法。他没见闻则和其他小朋友拉过勾，以为闻则觉得这种行为幼稚。
  承诺，永远不是如此简单一个仪式就能保证。但晏玖愿意满足孩子这点小小的童心，“好，我们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晏玖转身，走了几步，又听闻则说：“我讨厌分别，小玖还是小小的能被我一直带着比较好。”
  “……”
  这可不行，晏玖转身，及时纠正孩子扭曲的价值观。
  他说：“可我也是独立的意识，我也会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去的地方，如果一切都只能依赖你的话，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闻则呆了一下，随即愣愣点头：“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会改的。你喜欢什么，就这样直接告诉我好吗？”
  晏玖点头，见闻则没有什么异样，才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闻则低头，默默笑弯了眼睛。他好高兴，他好像又离小玖近了一点。这是小玖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呢。
  再多一点吧，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只要是小玖给于的情绪，他都喜欢。
  晏玖走进庇护所，就听丁旬骂了一句。
  “史蒂夫这王八蛋！”
  他走过去，堪堪扫了一眼墙上那些血腥到需要被打马赛克的素描。
  桌子上还散落着些草稿和数只炭笔，可以看出史蒂夫是个变态。他自以为是地陶醉在所谓的杀人艺术中，细细用炭笔描摹复原那一刻，然后颅内高丨潮。
  这些素描中，大多是在那个屏幕中出现过的学员，还有少部分是没见过的脸，约莫是鬣狗在外面杀的人。
  恶贯满盈，但他自诩为天才罪犯。这样的人觉醒异能后，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恶魔。
  不过，鬣狗的下场最终是被毛茸茸的小熊玩偶一苍蝇拍打扁，做成了手推车上脏兮兮的打折玩偶，也算是令人拍手称快。
  “怎么了。”
  丁旬转身，唇间叼着一只烟，没有点燃。
  他眉头紧皱，摆了摆手，“没事。这里的确是梦世界与现实世界的锚点，我们再往前找一找，肯定能找到那堵墙。”
  晏玖点头，两人出去，看到闻则身边站着个人，正是那个名为“土狼”的学员。
  他面带微笑，递了个棒棒糖给闻则。
  闻则看着他，摇头：“小孩子不能吃陌生人的糖。”
  土狼脸色有些尴尬，随后说：“我们现在不算是陌生人，我们是队友，队友之间要相互帮助对吗？”
  “闻则。”
  晏玖喊了一声。
  闻则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他的动作太快，土狼的手都来不及收回，那个棒棒糖掉在了地上。
  “闻则。”晏玖又喊了一句。
  闻则乖乖停下来，捡起地上的棒棒糖递给土狼，说：“对不起，我不能要。”
  一行人再次上路，分了几个方向。因为是临时拼凑的队伍，彼此之间都不信任，自然是一对一搭配。
  晏玖被划分在赵熠一行人队伍中，带着闻则，和另一边的土狼凑成一个临时小队，向着庇护所十二点方向探测。 第64章   庇护所虽已经证实是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交汇点，但却不能以此确定墙在哪个方位。
  他们只能向前探路，找到墙后，点燃烽火报信。至于赵熠的心灵链接，只能用在信任的队友之间。
  遇到不怀好意且异能超过赵熠的人，可以通过链接重伤他。
  晏玖也被默认加入心灵链接中，像是加了个群聊，脑海中会随时响起其他几人的声音。
  [暂时还没看到，林共秋完毕。］
  [发现三具尸体，应该是之前被梦世界捕获的学员。丁旬完毕。］
  [要照顾其他人的速度好累，他死拖着我不让我走快，无语。单锋完毕。］
  [小单，不要用心灵链接抱怨。赵熠完毕。］
  听着这热闹无比的心灵链接，晏玖唇角不免挂上几分笑意。
  “哥哥，你在笑什么？”
  他觉得手上一紧，低头就看见闻则黑漆漆的瞳孔。明明没有表情，但晏玖觉得他似乎不高兴了。
  细细一想，他就知道怎么一回事，总归是小孩子的独占欲罢了。
  毕竟这五年来，以小熊玩偶形态存在的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闻则。现在多出几个人来，闻则不习惯了。
  晏玖理解，并温声安慰：“我在听队友们的聊天，有他们在，能减轻我很多压力。”
  “队友？”闻则不解，“可他们不是队友。”
  “可我和他们合作，有他们在，减轻了我很多压力对吗？”
  边走边聊，他们脚下的速度倒也不慢，可惜周遭依旧是不变的树木。
  “晏哥。”走在前面的土狼转头，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建议您让小孩子走在中间，这样会毕竟安全。”
  土狼看起来像是个老好人，三人分到一个小组的时候，对方就主动申请在前面探路。
  走在前面，对于不太信任彼此的队伍来说，是最差位置，直面危险还得防备身后的人。
  晏玖看他一眼，道：“多谢提醒。”
  只是这么说一句，他和闻则依旧是拉着手，没有改动位置。
  土狼也不生气，又笑了笑，加快脚步走在了前面。
  等他离得有些距离的时候，闻则忽然抬头，问：“小玖，你的任务是找到那堵墙对吗？”
  晏玖点头，“丛林太大，所以需要和队友合作，不然太耽误时间了。”
  “我知道了。”闻则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果我也能帮上忙的话，是不是也是小玖的队友了？”
  晏玖不免有些失笑，捏了捏闻则的脸，说：“你不是我的弟弟吗？小孩子乖乖接受保护就好。”
  尽管他不避讳在闻则面前展示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残酷之处，但也试图给孩子一个童年。
  至少，在面对危险时应当让他这种成年人顶上，而非指望一个孩子，就算孩子将来会是最为强大的异能者也不行。
  闻则却有些不服气，他鼓了鼓脸颊，说：“可是我想当小玖的队友，最信任的队友。”
  “嗯？亲人和朋友不够吗？”
  在闻则的面前，晏玖的确是扮演了家长和朋友两个角色。他以为，这样的羁绊已经足够强大。毕竟，他是因为闻则才留在这个世界。
  “不够，我希望不管哪个方面我都是第一名。这样的话，小玖就能只看着我一个人了！”
  童言童语，却让晏玖失笑，很是欣慰地摸了摸闻则的头。
  “好啊，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27章 都沉睡吧
  晏玖的溺爱, 让闻则眼睛亮晶晶的，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几分。要知道，不久之前闻则还因为他们要一起离开小花园有些闷闷不乐。
  往前走了没几步，闻则忽然抬手一指, 说：“小玖, 你看, 那是不是墙。”
  顺着他的手指, 晏玖看到了那堵熟悉的墙。
  墙静静矗立在那里，沉默的高大的, 仿佛从未消失过。可是，不久之前, 那个方向明明什么都没有。
  晏玖看向闻则，对上一双真诚的眼睛。得, 这孩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这就是领域系的异能者吗, 言出法随？
  “嗯, 我们过去确认一下, ”晏玖扬声喊了一句，“土狼, 这个方向, 我们看到了墙。”
  “啊，来了。”
  片刻后，三人到了墙的附近。
  这堵墙和之前卡住直升机的那堵墙不一样, 光洁完整，并没有树藤缠绕穿梭其中。
  “我判断不出，交给你了。”晏玖说。
  土狼是在训练营待了许久的老学员, 对墙的了解自然比晏玖要多。他点点头，随后沿着墙根开始察看。
  晏玖则是警惕周遭情况, 防止有堕落者袭击。
  现在的梦世界是白天，伥兽不会出现，但却无法保证那些堕落者不会追寻着异能者的能量波动找过来。
  “晏哥，你过来看一下，这里有个记号，像是小孩子留下的记号。”
  记号？晏玖想起和闻则的原始丛林生活的那几天，闻则的确是会在墙上记录他种下的花。
  梦世界中的建筑，如果是基于某人意识而成，不会有这么细节的东西存在。
  他走过去，低头仔细去看，果然是闻则留下的痕迹。
  就在这个时候，晏玖忽然觉得眼前一暗，几堵墙拔地而起，把他围在其中，恰到好处的分开了他和闻则。
  墙似乎是临时生成，透明如同玻璃，但尚在慢慢变成不透光的样子。 第65章   “小玖！”
  闻则喊了一声。
  “闻则，小心后面！”但是，晏玖的声音似乎传不出去，闻则依旧在焦急地拍打着墙壁。
  土狼，不，那应该不是土狼。那人用出异能之后，身体表面的那层人皮慢慢溶解，露出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晏玖没见过这个人，但眼前出现的墙告诉了他答案。
  这个人是被赵熠几人俘虏，后来在直升机上消失的汪强，异能为墙。
  “墙”的异能竟然还可以这么用，人皮实则也是一堵墙，防御外部侵害的墙，所以他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貌，完全不露痕迹。
  异能使用时，可调动的能量是有限的。他用尽异能造出四堵墙，身上那层“墙”皮自然也就掉了下来。
  晏玖脑中想法直转，暗地里却开始凝聚能量。
  汪强造出墙后就露出真容，只能证明一件事，他的异能在此处受到了限制。墙才会远不如训练营中那一圈巨大无比的墙。
  现实世界中的墙，不仅仅是汪强一个人的异能，还包含签订契约的学员认同规则带来的能量。所以，晏玖想要带闻则离开，才需要预支交易中的情感能量。
  但此时不用，他只需要找到那个点。
  晏玖眼中，那堵慢慢变成实体的墙，出现点线交集。他顺着能量流转一条条看过去，找到关键的一点，狠狠刺入。
  墙一片片碎裂，才看清眼前的场景，晏玖就瞳孔微缩。
  汪强手中的匕首，正向着闻则背心狠狠扎下。
  电光火石之间，晏玖顾不得太多，伸手就一把抓住了向下刺入的匕首。
  鲜血崩裂，刀刃划过，几乎见骨，晏玖痛得龇牙咧嘴，动作却没停。左手一把扯着闻则护到身后，右腿一蹬，就将汪强整个人踹飞。
  那一脚，他能确定起码踹断了汪强三根肋骨。
  汪强却浑然不觉，这般剧痛也翻身就起，再次捏着匕首扑了过来。
  他脸色狰狞，双目猩红，仿佛陷入某种魔怔状态。
  晏玖护着闻则，一时之间有些施展不开，只能自地上随意捡了根树枝与之周旋。
  “杀，杀！杀！杀了他，领域系，吞噬，升级我的墙！哈哈哈，我天下无敌，你们都要臣服。”
  汪强嘴里胡乱喊着些词句，额角青筋暴起，俨然是要堕落了。
  晏玖眉头微皱，耳旁疯狂闪烁着平台警告。
  [能量不足能量不足！将强制休眠！］
  “吵死了。”晏玖咬紧牙关，根本没空搭理这破平台。休眠又怎样，反正和闻则的契约还在，以闻则的执拗，如果他陷入沉睡，对方肯定一天想他八百遍。
  思念也是一种情感，自然可以通过契约供给能量，就算只能使用百分之五，也足够他尽快从休眠中醒来。
  既然如此，那就透支一把。
  晏玖左手向侧方峰打开，点点蓝光自他身体内浮现出来，又凝聚成为一个剑柄。
  他握住剑柄，脸色又白了几分。
  梦境世界以意识为基，构建出如真实世界一般的场景，那么，以意识为基，能量为材，自然也可以造出自己想要的武器。
  晏玖握住剑柄，手往后一甩，剑刃至剑柄中出现。他手握长剑，闪身上前，一刺一挑，便将汪强整个人钉在一旁的树上。
  “唔。”他没有弄死汪强，原因很简单，对方的能力足以破开眼前这堵墙。
  呼——
  晏玖眼前已经开始发花，只得在心灵链接中仓促说了一句。
  [十二点方向，土狼是汪强伪装，我已将他控制，墙已找到。完毕晏……］
  一句话还没说完，红色的警告框再次跳了出来。
  这次，不是警告，而是最后通牒。
  [能量耗尽，强制休眠启动］
  晏玖眼睛一闭，一头栽倒在地。
  “小玖！”闻则冲了过来，满脸惶恐地抱起地上的晏玖，“哥哥不喜欢，不喜欢夜晚……”
  他咬紧牙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随即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晏玖的脸。还好，还是温热的，有呼吸的。
  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闻则手指颤抖，抬手捂住了左眼。他觉得眼睛很痛，痛得好像有什么要流出来了。
  “我的小玖。”
  仿佛只要一直呢喃着这个名字，就能获得心灵上的安宁。可是，那个永远都会温柔回应的声音却没有响起。
  他无法再忍耐，慢慢放下左手，眼睛中流出红色的血液，顺着脸颊落下。
  闻则看到了自己，在没有镜子的地方看到了自己。那个无力的，荏弱的十岁小男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
  眼前的他，慢慢拔高，褪去稚气的轮廓，眉眼变得锋利，强大可靠。那是二十八岁的他。
  二十八岁的闻则弯腰，对上小闻则的眼睛：“你保护不了他。”
  小闻则仰着头，咬着牙说：“小玖不需要我的保护，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就是现在这样？”
  闻则抬手，很轻的碰了一下昏迷中的晏玖，“就是，这样。”
  小闻则打开他的手，露出幼狼般的神情。
  二十八岁的闻则并不在乎，眼神依旧温柔地落在晏玖身上，说：“是我留下了他，你才会有机会靠近他，可你却把事情弄砸了。” 第66章   “不是我，是那些……那些人类。”
  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小闻则的神情蓦地彻底褪去了孩童的懵懂，神情冷淡。
  祂，脱去了人类的外壳。
  他们脚下的阴影扭动着，慢慢站了起来，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阴影，自地下自林间自空中出现。
  一片又一片，如同雪花般，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落下。
  每一片羽毛落下的痕迹，都在空中划出一道如有实体的路线，晕染开来。
  天黑了。
  丛林中，急着赶往十二点方向的众人，都停下来，仰起头看着天空。
  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啧，又有伥兽要出现了吗？”丁旬皱眉。
  [老赵，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丁旬完毕。］
  [还需要十五分钟左右。赵熠完毕。］
  [天黑得很快，你们小心点，以我的视力也看不了太远。林共秋完毕。］
  丁旬加快了步伐，他独自一人，临时队伍中的另一人被他打晕铐在了庇护所那边。单锋和蔡景负责看守。
  晏玖通过心灵链接告知他们，土狼实则是汪强假扮，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丁旬还是相信了晏玖的说法。
  快到了，马上。
  丁旬看到了一堵墙，却忽然停下脚步，愣愣看着左前方。
  那是一棵树。
  树干上插着一把剑，剑柄上的蟠夔纹意欲辟邪驱魔，刃长且窄，通体幽蓝如冰晶。
  [老赵，我看到了老大的剑。］
  震惊之下，丁旬甚至忘了说“完毕”二字。
  心灵链接中，许久没有传来赵熠的声音。
  [老赵。］
  [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
  [不会。我碰一下，碰一下就能确认。］
  [丁旬！］
  然而，丁旬没有再搭理赵熠，而是走上前去，指尖颤抖，摸上了那柄剑。
  不是幻觉，剑身冰冷，剑刃流转，有着异能运转的痕迹。这是属于那个人的技能，凝虚为实，除他之外，没人能做到这一步。
  丁旬觉得脸颊一凉，他以为自己哭了，抬手一摸，却发现那是一片黑色的羽毛。
  羽毛？黑色的？
  摊开掌心，羽毛却并非实物，如烟雾般散开。
  [不许碰，他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
  丁旬下意识抬手，浑身发凉，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巨大的阴影，垂下头来，祂在看着他。
  “丁旬！”
  身后传来赵熠的声音，但丁旬动不了，也不能回头。
  [别过——］
  为时已晚，丁旬的阻止没有任何意义。
  他看见眼前的树动了，踮起脚尖撩起树藤，行动间优雅到像是跳了一曲天鹅湖。然后，丁旬和对面的赵熠面面相觑。
  不能动，好在还可以通过心灵链接交流。
  [老赵，不是叫你别过来吗？］
  [据我推测，我几秒钟之前距离这里应当还有个十分钟的路程，一晃神就出现了。］
  空间折叠，在梦世界中出现这种情况不奇怪，甚至连这种身体不能动的情况也不奇怪。这种不能动的状况，被异能者们称呼为“鬼压床”现象，乐观的想，他们或许要离开这个梦世界了。
  [蔡景和林共秋呢？］
  [我在你身后，蔡景完毕。］
  [我在你们头顶，啊，你们也不能动了吗，怪不得没有发现我。林共秋完毕。］
  他们小队的人都在此处，丁旬便放下心来。
  [丁旬，你说你刚才看到了老大的剑，在哪？］
  [就在……］
  丁旬话没说话，意识到插在树上的剑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不知道是从那一刻起消失了，或者从头到尾就是他的幻觉。
  [你们看！我，我是林共秋，赵主任，共享我的视觉给大家，快！］
  共享视觉需要的能量更多，但赵熠知道林共秋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定是看到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每个人眼前，都出现了林共秋看到的东西。
  她立于树梢之上，即便无法动弹，也可以看到半空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天空中有双巨大的翅膀。那双黑色的翅膀，还在不断变大，遮云蔽日，如神话中的鲲鹏，遮住整片天空。
  林共秋的异能是动物共感，视力堪比鹰隼。她很快看到，在极高的地方，靠近翅膀处有一个人。或者说，这对巨大无比的翅膀，就是从那个人背上生长而出。
  男人穿了身黑色的衣服，手上还抱着一个人。
  [是晏哥？］
  [那个男人是谁……那个男人是……］
  话未说完，林共秋就看见男人抬眼看了过来。
  对上那双血红双眼的时候，所有人都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剧痛，混乱，随即想起一个可怕的事实。
  [是祂。］
  他们竟然一同忘记了闻则，忘记闻则就是那个不可提起的祂。闻则只是祂披着人类外壳时的代号，人类可以“闻则”称呼祂。
  但此时，祂只是祂，不再是闻则。
  此时的祂，依旧还是人类的模样，拥有一副无可挑剔的俊美模样，垂下眼睛看着怀中人的时候，甚至还颇为深情款款 ……
  不对。
  丁旬眼睛一阵刺痛，下意识开启了异能。他通过异能看到的世界，又在赵熠心灵链接的加持下，共享给了其他人。 第67章   于是，他们都看到了一条线，五颜六色，无比粗壮从闻则身上连接到他怀中人的线。
  [丁旬，那，就是你几年前看到过的那条线？那线不是一直连在闻则的小熊玩偶身上吗？］
  [他抱着的人是谁？］
  [看衣服，好像是晏哥。］
  [晏哥……是小熊玩偶？］
  丁旬说出一句有些离谱的猜测，可是联想到那家小熊专卖店，还有那些小熊玩偶的恭敬，却又告诉他们，这个推测似乎是最为合理的。
  晏玖在不久之前，告知他们土狼是汪强伪装，之后就没了消息。现在看来，此时的异状是因为汪强伤害了晏玖？
  那汪强呢？
  梦境中的墙以汪强的异能为基础，如果汪强死了，他们应当是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的。
  很快，祂告知了他们答案。
  整个丛林都活了起来，一只只树藤高高扬起，像是对着上方的祂在讨赏。树藤的尖端，都扎着一具尸体。
  有人类的，也有已经变异到看不出形态的堕落者。
  祂不在乎人类，也不在乎堕落者，对一切都没有兴趣，游走于现实世界或者是梦世界的时候，都一副不关几身的冷漠模样。
  祂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不会插手任何争端。
  在梦世界入侵后期，世界彻底沉睡后，祂似乎厌恶了这场游戏，一视同仁地清理掉所有活着的生物。
  人类陷入永恒的沉睡，堕落者化为能量反哺大地。
  但这一次，这个梦境世界明明只影响了这么小的一块地方，祂怎么就开始清理了。
  那堵墙，发生了变化。
  祂的翅膀慢慢垂下，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了怀中的人。空中只剩下如茧般的巨大阴影，但天依旧没有亮。
  一弯血色的月亮出现在众人眼中。
  血月。
  末日。
  天空之中，血色月亮洒落猩红光芒，舞动的丛林远方，地平线上却又升起一轮猩红的太阳。
  太阳中央，有一道竖线，随着太阳渐渐升起 ，那到竖线慢慢变化，变成纺锤状。
  [祂的眼睛，那是祂的眼睛！］
  视线所至之处，万事万物开始消融，包括那堵墙。
  墙上出现点点光斑，溶解之后，出现了繁华景象。有公园有学校有商场，人们都尚无知觉，重复着日常忙碌的一天。
  蓦地，光线陡然暗了起来。
  走在路上的人有的抬头，奇怪怎么就忽然像是暴雨将至；大多数人也不太在意，只是加快了步伐。
  [他……］
  话未说完，视线陡然一乱，林共秋从树上落了下来。
  [林共秋？你能动了？］
  蔡景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但也不需回答。
  他们附近的这几棵树也动了起来，树根蠕动，把几人像是炒菜一般炒做一堆。
  “……”
  一行人依旧不能动，只能手脚相缠得几乎堆在一起。
  然后，有一根树藤高高扬起，扭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绝佳角度。
  [这树藤，不会是在找角度想要把我们串成糖葫芦吧？完毕单锋。］
  [闭嘴。］
  只是，小单的推测不无道理。
  树藤又颠了一下，变化一下几人的位置，几乎要成一条直线。
  [……］
  如果不是他们是砧板上的肉，倒是会觉得情况有些滑稽，但此时没人笑得出来。
  电光火石之际，一个小熊玩偶被颠了出来，恰好落在了上面。
  小熊玩偶一个咕噜站了起来，一叉腰，指着那根树藤说道：“不许动！”
  奶呼呼的声音，圆滚滚的身躯，它甚至比不上树藤上的一片叶子大。但树藤僵住了，随后迅速退去。
  那些垫在几人身下，把他们当菜炒的树藤，温温柔柔地又把几人放了下来，甚至还体贴地扶了起来。
  此处，周遭的树藤离开时，还把地上的枯枝败叶一同卷走，打理出来一片干净的空地。
  要不是几人耳边还能听到时不时响起的惨叫声，会有一种再归和平的错觉。
  小熊鞠了个躬，彬彬有礼地说：“借您的东西，已经还清楚了，再见。”
  说完，它一蹦一跳着走远了，脑袋上的蝴蝶结摇摇摆摆，颤颤巍巍。
  小熊玩偶救了他们一命，却没有让他们恢复行动能力。
  危机依然在。
  可以预见，在清理完此处的异能者和堕落者之后，梦世界会开始扩大入侵范围。
  人类将要迎来末日。
  [只能强行让祂入睡了。完毕赵熠。］
  [可我们现在不能动啊。单锋完毕。］
  [老赵，你用心灵链接控制我。丁旬。］
  赵熠的心灵连接，本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控失去意识控制的身体，此时正好适合。
  “老赵，你行不行啊？”
  赵熠咬着牙，开了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笑：“男人不能说不行，你放松点。”
  这种时刻，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从某种极致的恐惧中落到实处。
  丁旬嗤笑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他的手脚动了起来，完全受到赵熠的操控，他需要的，只是压制住下意识的反抗而已。
  此时的赵熠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一旦反抗，对方会有性命之危。
  丁旬的身体动了起来，他僵硬地走了两步，手脚不协调得像是刚装上去不久。滑稽至极的一幕，在场的几人却完全笑不出来。 第68章   还好。
  他顺利地把赵熠手腕上那串珠子褪了下来，平平无奇的一串玉石珠子，却是那个给他们带来一线希望的人留下的唯一痕迹。
  他们不记得他的长相，不记得他的声音，不记得他的名字，唯一的记忆就是这串珠子。
  和他彻底消逝时留下的那句话。
  “我们唯一的生机，在于让祂认可人类，成为人类。”
  赵熠和丁旬，是见过最后时刻的人，他们猜测，在那个人生命的最后，看到了末日的真相，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句话。
  珠子一拿出来，就闪烁着微微的光亮，随即几人身上觉得身上一轻，手脚可以活动了。
  小单目瞪口呆，问：“老大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啊，怎么还能解除封印的。”
  丁旬随口说了一句，“没人知道。”
  他拿着手串，就要捏碎一颗，用以强制祂进入随眠状态。
  没想到，还来不及动作，一片羽毛落在了他的手心，瞬息之间变成黑色的乌鸦，叼起手串就向着祂飞了过去。
  “手串！”丁旬整个人扑了过去，手指却只擦着那只乌鸦的尾巴而过。
  在场众人，看着那串凝聚着人类希望的珠子，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第28章 拉钩上吊
  “呜呜呜, 小玖，哥哥……”
  晏玖听到有人在哭，很熟悉的声音。
  他想醒来，安慰对方。可是他无法醒来, 强制休眠让他仿佛被关在一个狭窄无比的空间。周遭都是流动的幽蓝色数据流。
  如此熟悉的地方, 在平台解析的时候, 他便是如此清醒的看着自己的意识在数据流中慢慢消散, 一点点变成数据。
  那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晏玖不知道为何自己执着地醒着，一遍又一遍看着自己意识消逝, 粉碎，再次重组。平台需要的是纯粹的, 没有记忆的灵魂。
  他却一直记着什么事情，直至不知多少次后, 总算闭上眼睛。再次出现, 已经完全忘记。
  后来, 在同事之间的交流中, 他们都不记得解析重组的过程，但速度很快。而晏玖, 是那一批新人, 乃至交易平台有记录以来解析时间最长的一个意识。
  有人问，你到底有什么不能忘记的事情？
  晏玖不记得了，唯一留下痕迹的只有他腰上的那组数字。印刻于灵魂之上, 解析也无法彻底消除。
  轰的一声，困着他的牢笼似乎被猛烈的撞击。蓝色数据流被影响，开始出现噪点。
  “唔——”
  是闻则吗？晏玖快要彻底陷入沉眠的意识又挣扎着清醒几分。
  他像是沉入海底, 只要接受，就能获得永恒的安宁。但那个声音反复响起, 在互换着他。
  “小玖，我的小玖……”
  晏玖习惯性地想要回应，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无能为力。
  “都是他们的错……人类……他们好吵，我们的家，只要有我和小玖，就够了。”
  明明像是小孩子赌气的话语，却让晏玖陡然生出一股危机感来。
  他挣扎着，感知到了闻则的杀意。
  强烈的杀意和毁灭一切的欲望，强烈的情感通过契约，让晏玖恢复了些许能量。
  他可以把自己的意识传递给闻则，但岌岌可危的能量，似乎只允许他说几句话。
  如今的晏玖，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他只能从闻则那断断续续的言语，还有汹涌而来的情绪判断……
  闻则厌恶人类，想要毁掉人类。
  怎么会这样？闻则他不是活到末世的强大异能者，献祭全部的感情作为交易品只为人类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吗？
  “家里好吵，我要把家里打扫干净。打扫干净了，小玖喜欢什么样子，就可以装饰成什么样子，不会有人破坏我们的家……”
  听到这里的时候，晏玖灵光一闪，一句话脱口而出。
  “闻则，我要要一个礼物，人类制作的漂亮东西。”
  喜欢什么呢？喜欢这个世界？闻则总是愿意把漂亮的东西送给他，人类制作的玩偶或是其他。
  闻则是个固执的孩子，劝解无用，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他想要人类制作的漂亮物品，那闻则不会这么固执地想要毁掉所有人。
  果然，那个声音高兴起来。
  “小玖！你，你想要漂亮的东西吗？是不是送了亮晶晶的小礼物给你，你就会醒过来了。”
  “嗯。”
  晏玖挣扎着，再次稳住闻则，“珍贵的宝石，首饰。”
  森林里不会有珍贵的首饰，稳住闻则，等他醒来。这是晏玖在危机关头，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怎么会觉得闻则极其危险，危险到必须在此刻不计代价地安抚对方。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找！”
  再往后，这一点能量耗尽，晏玖又被关进平台的数据库中，被迫养精蓄锐，无法与外界交流。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他必须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好在，他和闻则之间还有契约在，此时闻则的情绪足够强烈，能量源源不断地在补充。
  垃圾平台，在员工强制休眠之后，规定必须在能量必须恢复到50%以上才能从数据牢笼中出来。
  据说是为了保护员工，避免意识受到伤害。
  然而，在眼前这个情况，这个功能简直就是在添乱。 第69章   晏玖闭了闭眼睛，拉出平台，用掉部分能量，打开一个巨大的屏幕。
  他也只能这样，预支契约传送而来的能量，了解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梦世界已经面目全非，那些安静的树木变成索命妖魔，四处搜寻着异能者和堕落者。
  所有的树都活了，树藤树根四处扭动爬行，搜寻着丛林中的幸存者。不得不说，被困在丛林之中的人还不少。
  不久之前，在那个训练营中，晏玖记录下了训练营学员的全部资料。根据资料显示，训练营此时大概有七八十人还活着。
  但从屏幕上显示出来的，被树藤疯狂追杀的异能者和堕落者，似乎远远不止这个数量。
  不对，这些被追杀的人中，还有曾经在训练营待过，但已经成功觉醒异能离开的异能者。
  梦世界的范围扩大了？把训练营中曾经的学员悉数都拉了进来？
  对于那些异能者，晏玖倒不太关心。根据丁旬他们的说法，这些人大多在外都是背了数条人命的罪犯。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孤注一掷，以生命为筹码换得一次觉醒的机会，像蔡景和林共秋这样的人是少数。
  晏玖开始搜寻丁旬一行人的下落，他们不能死。
  很快，他看到那个小熊玩偶护住了几人，放心下来，又看到丁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从赵熠衣服里拿出串珠子来。
  在这种时刻，他们费尽力气也要拿到的东西，必定可以改变局势！
  然而，那片羽毛化作的乌鸦，却趁他们不备，直接叼走了手串。
  晏玖傻眼了。
  乌鸦是从哪里出现的？就算是乌鸦天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也不该出现得如此巧合。
  除非……
  “小玖小玖，你看这个好看吗？”
  闻则的声音响了起来。
  虽然晏玖此时已经基本丧失对外界的感知，但依旧能模糊地感觉到，他的手心被人塞了一串冰凉的珠子。
  这熊孩子，居然真的是他把丁旬手里的手串薅来了。
  然而，这是他这个监护者的错，怪不得孩子，要不是前面那一通忽悠，闻则也干不出这种抢人东西的事情。
  该怎么办才好，干脆让闻则把珠子还回去再说。
  晏玖还来不及调动能量再次和闻则沟通，就觉得一股强烈的悸动传来。把串珠子，好像化作一道能量波动直接钻入他的体内。
  他的意识，他的灵魂，对于这股奇特的能量丝毫没有任何排斥，反而欢欣鼓舞地接受它的回归。
  回归？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
  晏玖看到困着自己的数据牢笼之外，涌起如海啸般的能量波。
  蓝色的能量如夏夜水畔的萤火，星星点点，越来越密。星光飞舞着，盘旋着，聚拢在一处。
  闪着微光的能量，慢慢凝聚成一个人形。
  人形由虚变实，五官开始清晰。陡然出现的青年，拥有如此熟悉的一张脸，那张晏玖曾在镜子中见过无数次的脸。
  他自己的脸。
  “你是……”
  “我是你。”他开口道，“或者说，我是你留下来的灵魂碎片。”
  他伸出手，毫无障碍地穿过了牢笼，手指落在晏玖眉心。
  在这瞬间，他再次化作一如银河般的能量星河，没入晏玖眉心。
  记忆汹涌而来，晏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之中，还有蓝色的星星点点在流转之中。
  他忽然笑了一声。
  竟然是这样，事情竟然是这样？
  闻则才是那个他终其一生想要对付的灭世天灾，是让人类在噩梦中挣扎求生终陷绝望的罪魁祸首。
  他和交易平台签下契约，献祭自己的灵魂，成为平台交易员，就是为了倒转时间再给人类一次挣得一线生机的机会。
  不对。
  事情不对。
  晏玖揉了揉眉心。
  他的记忆没有出错。
  他留给赵熠的那串珠子，是自己剥离的部分灵魂。这部分灵魂中，有他对这个异能规则的彻底理解，也有他刻意保留下来的记忆。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失去记忆，被平台解析重组，他也会想尽办法回到故乡。
  晏玖坚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回来，他切割了灵魂，留在此处作为一个锚点。一个告知他不可忘记故乡，忘记自己为何存在为何消逝的锚点。
  在回归故乡的那一天，这部分留下来的灵魂，可以帮助他找回自我。
  他回来了，情况却和预想中的不一样。
  晏玖清楚地记得，他回到这个世界时，世界已经走向末日。这一次重来的机会，是闻则和平台的交易。
  那么，这是世界第二次重启？
  不对，闻则是灭世天灾，他又哪来的情感与平台做交易？
  晏玖脑中一片混乱，暂时还无法理出头绪，但此时时间已经不多。他知道闻则有多么可怕。
  再不阻止对方，整个世界会再次陷入永恒的梦境之中。想到这里，晏玖手腕一翻，长剑成型。
  剑光涌动，劈开了眼前的牢笼。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从沉睡中彻底醒来。
  ***
  怎么办？
  赵熠一行人，已经陷入绝望之中。
  那串唯一能让他们于绝境之中求得一丝曙光的手串，被忽然出现的乌鸦叼走。乌鸦是祂的部分化身，是伥兽。 第70章   难道祂已经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和他唯一遗留下来的东西，要彻底碾碎这个即使消逝却依旧引领他们试图拯救人类命运的意志。
  不！
  他们目眦欲裂，身体却一动不动，让人觉得荒谬。
  那堵墙，已经被侵蚀得几乎看不出起初的样子。
  黑暗降临到越来越多的地方，一无所知的普通人都只以为是日食或是月食，却没人会知道，从今往后太阳永远不会再升起。
  绝望之中，空中忽然出现点点幽蓝光芒，那点光亮如萤火般，在漫天的黑色羽毛中摇摇欲坠。
  但光点依旧聚集在一处，先是出现剑柄。剑柄之上，是蟠夔纹，随后便是薄且长的剑身。
  [老大，果然不是我的幻觉，是他的剑！］
  丁旬几乎失语，语无伦次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剑，怎么会忽然出现……不，不止是剑。］
  顺着剑柄的方向，幽蓝能量光点依旧在凝聚，先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手指长且有力，骨感很重。
  皮肤过于白皙，导致手背青色的血管很是清晰，微微凸起，显得更有力量，手腕往上，出现一截银白色衣袖。
  他们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这瑰丽而诡异的一幕。
  光点汇聚到手臂肩膀，衣领中修长的脖颈和凸起的喉结，随后是线条锋利的下巴，最终是一张带着几分肆意的脸。
  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
  是晏玖，他们不久之前还并肩协作一段路的异能者；他是……
  在看清那把剑和这种脸的瞬间，他们忽然想起来了，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老大……”
  他们喃喃出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
  晏玖垂下眼睛，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嗨，好久不见。”
  他语气云淡风轻，像是自己出了趟远门，而非永远被困于远方作为工具，无法回到故土。
  晏玖看着曾与自己并肩而战的队友，唇间勾起一抹笑。他脚尖一动，就想回到战友身边。
  然而，他还未动，那些飞舞在空中的黑色羽毛，陡然聚拢起来，成为一双巨大的翅膀。
  空中的乌云，涌动着，悉数汇聚于晏玖身侧。那阴影像是巨大的未知生物，无尽的压迫感，让在场所有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栗。
  然而，阴影却亲昵地围绕与晏玖身边，似乎在用庞大的身体，给予他一个拥抱。但祂太大了，大到像是要吞噬晏玖。
  阴影僵住了，没有再动。片刻后，一双手自晏玖身后出现，亲密地环住他的腰。
  “小玖，我的小玖，你终于醒了。”
  晏玖微微侧脸，看到男人脸上那枚泪痣。
  完美到不似人类的外表，凌厉过分的长相，皆因这枚泪痣出现几分缱绻之意。祂不是人类，祂只是披着人类外皮的灭世天灾。
  晏玖离开之时，已经知晓祂不是人类能杀死的存在，唯一能让人类存续的方法是让祂对人类身份产生认同。
  只有祂与这个世界有了联系，才不会一念之间就毁掉一切。
  然而，晏玖发现，他们的计划似乎成功了，又成功得不彻底。
  闻则的确是和这个世界产生了联系，联系加深，祂对人类的身份也愈发认同。这五年来，几乎没有出现过梦境入侵印证了这一点。
  可是，让祂和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人，是他，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
  “闻则。”
  闻则看着晏玖，漆黑一片的眼底泛出几分属于人类的情绪。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晏玖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却还是回答：“晏玖。”
  闻则笑了，眼角的泪痣更显得生动几分，“我见过你，我问过你的名字，可那一次你没有告诉我。”
  他眯了眯眼睛，似乎陷入回忆中。
  “是我的错，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灵魂的悸动，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又有几分委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名字呢，后来我想找你，你却不见了，在我还没完全接受传承记忆前，你就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晏玖从闻则神神叨叨的话语中，想起一段往事。
  他说的，难道是高中时发生的一件事？他好像的确在十七岁那年见过闻则一面。在那之后，他就觉醒了异能。
  觉醒异能的晏玖，很快知晓了异能运转的规则，学会了如何彻底隐藏自己，包括隐藏灵魂和意识。
  晏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堵墙，发现已经开始有人在沉睡。
  他不能刺激闻则，也不能任凭事态发展，于是，他说：“我想见那个闻则，我陪伴着长大的闻则。”
  他知道，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总是会被满足的。只是可能要花点功夫安抚一番。
  果然，二十八岁的闻则轻声道：“为什么？你总是选择他。我不好吗？”
  当然不好，这个二十八岁的闻则，代表着荒无人烟的末日。祂出现，世界会迅速变成他们签订契约时的样子。
  “我们约定好的，我陪伴你长大。”
  晏玖开始忽悠对方，不去想之后的事情。他必须回去，超过一定时间限制后平台在他体内留下的限制程序会直接将他抹杀。
  不过时间还长，车到山前必有路，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第71章   解决眼前的麻烦为上策。
  这句话果然永远有用。
  闻则犹豫片刻，又软下语气，“我不，你都不心疼哦，你哄哄我。”
  这句话把晏玖听得一愣，不过想想之前在小熊专卖店中的对峙。小闻则就是这么说话，听得他一阵心疼，果断地选择了小闻则。
  所以，这是以为他喜欢听撒娇。
  晏玖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想，索性一剑捅了这大麻烦。
  他无法杀死闻则，却可以让他陷入沉睡。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体内的平台警示程序已经检测到他灵魂的异常波动，要启动解析重组程序。
  交易平台不会允许交易员想起过去，不会允许这些趁手的工具拥有太强的自我意识。
  晏玖抬起剑，毫不犹豫，对着自己心口一剑刺入，剑刃连接了他和身后的闻则。
  “唔——”
  欣喜的，带着绵密情意的声音响起。
  “小玖，我好高兴啊，我的身体里，有你灵魂，我们融为一体了。”闻则低声道，“这代表你接受我了，对吗？”
  男人的脚，慢慢化作黑色阴影，仿佛和身后巨大的笼罩天空的阴影融为一体。
  身后的那个闻则陡然消失，晏玖转身之时，还捕捉到他嘴角的那缕笑意。
  他踉跄一步，勉强用手中长剑支撑住身体。
  闻则消失位置出现的黑色雾气，化作一双巨大的翅膀，裹成一团。
  翅膀打开，十岁的闻则眨了眨眼睛，“小玖！”
  他的高兴，不过持续了短短几秒钟，随后又泫然欲泣起来。
  “你受伤了！”
  “没有。”晏玖答。
  他没有受伤，一剑捅过去的不过是能量凝聚而成的虚假躯体。自然不会受到物理上的伤害。但他即将被解析重组，短时间内都无法醒来。
  “闻则，我们做一个约定好吗？”
  “什么？”
  “我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你的，你越爱这个世界，我来得越快，好吗？记住，你是人类，你的小玖，需要的是身为人类的闻则。”
  “你要去哪里？”
  “我哪里都不去，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好，好的。你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永永远远不许变。
  第29章 再次醒来
  七年后。异能局。
  赵熠办公室内密室。
  赵熠的长相, 比之七年之前，看起来反而年轻了几分。不说眼角的皱纹，就是那回春的发际线，也能表明异能觉醒之后, 给人类身体带来的改善。
  “已经过去七年了。”赵熠并非是在回忆峥嵘岁月, 一切尚未结束。
  “从数据看来, 各地的小型梦世界入侵又开始了。”林共秋点了点手边的表格。
  从训练营噩梦醒来之后, 她和蔡景进入异能局，再次和曾经的队友并肩作战。
  林共秋的对异能的操控愈发熟练, 动物共感能让她和各类飞禽沟通，最适合搞情报工作。
  异能局内搞事情的那些人, 在七年前的那场事故中损失惨重，赵熠的主张再次被重视。他可以调配的资源愈发多了起来。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人类的命运再次回到正常轨道之上。
  只有贪狼小队的成员知道, 人类依旧行走在悬崖边缘。那个人的牺牲, 换来的不过是片刻的安宁。
  一旦祂再次醒来, 这宁静生活脆弱得如同肥皂泡，一戳即破。
  “老大离开时, 好像说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丁旬道, “也不知道当时的老大是怎么催眠祂，让祂相信自己是人类的。”
  “不知道。老大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他一离开, 我们那些记忆又变得模糊起来。”
  赵熠抬手，捏了捏眉心，衣服的袖口略微下滑, 露出一串紫檀珠子来。
  “赵主任，你这串珠子, 盘了那么多年，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玉石的感觉了。”小单见气氛沉重，开口调节一下。
  赵熠的目光落在手腕上，微微发愣。
  那天之后，那个人留下的珠子就消失了。赵熠以手串作为锚点，又不想找玉石珠子。
  玉石总会提醒他，那个人为了救他们，又消失了一次。于是他找了串小叶紫檀，慢慢盘，这些年下来，倒也习惯了。
  直至今日，他们依旧无法想起那场噩梦是如何结束的，他们又在噩梦中经历了什么。
  他们唯一能记住的，只是空中那枚暗红的眼，还有最后出现的那柄力挽狂澜将所有人从噩梦中拯救出来的剑。
  在这几年中，祂沉浸在催眠之中，真的觉得自己只是个人类，没有展现出任何的危险性。
  但他们依旧记得那人在消失之时说留下的那句话，终有一天，祂会再次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能拯救人类于末日之中的，依旧唯有建立祂和人类的联系。
  ***
  [晏青树，你好，我是你的系统。］
  晏青树是谁？系统又是什么？
  晏玖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自己身处何方，就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暂时没有头绪。
  他索性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时，踉跄了一下。浑身虚软，有种长期没有使用过身体的不熟练感。
  脑海里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第72章   [是不是觉得身体用起来不习惯，因为这不是你的身体，你是一个外来者。］
  外来者？
  晏玖皱眉走了几步，很快适应这具身体。他四下扫了一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单的套房。
  卧室和书房一体，干净整洁，质感不错，看起来像是大富人家的客房。难道他是在这里做客？
  他转身，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镜中是一张少年的脸，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肩膀瘦削，不知是抽条还是什么原因，看上去很是瘦弱。
  少年长得倒是不错，只是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几分好欺负。
  晏玖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宿主，你穿书了，作为新手福利，我可以给你这本书的剧情。］
  “剧情？有什么用。”晏玖盯着镜子里那张脸，神色莫测，一点也不像穿越之后的茫然。
  [剧情当然有用了，知道剧情了就能逆天改命，打脸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收获完美爱情！］
  晏玖勾了下唇，露出个讽刺的笑来，“你的意思是说，逆天改命就是为了收获完美爱情？”
  [当然还有，还有……你想要什么都行。］
  “系统”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晏玖心道，看来这所谓的系统，并不能感知自己心里的想法。
  “继续吧，剧情是什么？”
  古怪的声音，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小说剧情来。
  [宿主，你穿的是个炮灰，如果不是被系统我选中，你会惨死街头。］
  惨死？怎么个惨死法？
  “系统”一听，应该是觉得吓到他了，立刻开始科普剧情。
  总之，在它的叙述中。
  晏青树是一本万人迷团宠小说中的炮灰男配，他本是晏家的孩子，但在五岁那年走丢，被卖到了大山里面，十几年后才找回来。回家之后，他发现家里为了照顾母亲的情绪，又领养了一个跟他同龄的孩子，还用了他的名字叫晏疏清。
  晏疏清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精通各种技能，自然不是在山里长大的晏青树能比的。
  晏青树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晏疏清有多么的美好。他嫉妒自卑，觉得是晏疏清抢走了自己的一切。最初的时候，家里人觉得他可怜，还能容忍这些小动作。但这份宽容并没有改变晏青树，反而让他愈发针对晏疏清。
  最终，晏青树被赶出晏家，在一个漆黑的夜被酒驾的司机撞死在街头。
  听完这段剧情，晏玖许久没有吭声。
  “系统”以为他被这惨烈结局震撼了，继续pua。
  [现在，你拥有了我！逆袭系统，只需要按照我发布的任务去做，一定可以逆天改命！打脸这些对不起你的人。］
  “我有一个问题，这本小说是要表达什么意思呢？”晏玖真诚发问，“一个被拐卖的小倒霉蛋，回到家里后，更倒霉了？”
  [啊？］
  “系统”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进入了卡壳状态，半天没有说话。
  晏玖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打开水龙头放水，然后把脸埋了进去。
  咕噜噜——
  人在耳朵进入水下时，会有一种穿越到异界的感觉，并且产生一种本能的恐惧。但晏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觉得头脑愈发清明。
  刚才的懵懂，不过是才醒来时还在进行信息梳理而已。
  什么系统，什么穿书，他一个字都不信。
  原因很简单。
  他晏玖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位面交易平台的交易员。他自己本身就是类似系统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被所谓的“系统”寄宿。
  他会出现在此处，是为了一桩交易，只是不知交易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他被平台解析重组了。
  更严重的事情是，签订的契约也随着解析重组出了点小问题，他不记得契约对象的身份了。
  除了契约还在，其他信息一概没有。
  呼——
  他抬头，对着镜子把湿漉漉的刘海撸了上去。
  简而言之，现在的他能做的只有暂时在这具身体里寄宿一段时间，等搞清楚情况，再想办法离开。
  当然，最先解决的问题应该是，搞清楚脑子里这个所谓的“系统”是个什么玩意。
  镜中的少年，在刘海被完全撩起来后，眼角竟是显出几分肆意张扬来。晏玖又眯了眯眼睛，发现一些有意思的细节。
  这具身体，竟然和他长得极为相似。
  他在平台出现之时，就是二十几岁的青年，自然是没见过少年时期的自己。但眼前这种脸，线条在凌厉几分，身量再抽高一段，分明就是晏玖的脸。
  怎么会这样？晏玖揉了揉眉心。
  难道是这个世界的数据被平台收录过，随机的时候刚好随机到这个长相？三千世界，数据千千万万，就这么恰好跑到这具身体里来了？
  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疑惑的事太多，晏玖选择不多想，走一步看一步。
  “系统，既然你说这是一本小说，你是炮灰逆袭系统的话，我应该做什么？”
  系统：[我会给你发布任务的，按照任务你就可以获得那些人的好感度，逆天改命。］
  “嗯，任务？”
  系统：[第一个任务，就是帮你的弟弟晏昭喂狗。］
  晏玖：“……，你有病吧。这么有钱一家人，会没人喂狗？” 第73章   系统振振有词：[晏昭是这个家最小的孩子，脾气暴躁，从你第一天回来就针对你，但他没什么坏心眼，而且很好攻略。他最喜欢的就是他的那条杜宾犬，只要和狗搞好了关系，他对你也会改观的。］
  晏玖沉默片刻，问：“不想做任务，没意思。”
  他做事情向来随心所欲，听到这种任务，第一反应就是不做。
  系统：[任务失败的话，你会受到惩罚的！］
  “惩罚？”晏玖的语气满不在乎，“说来听听，你能给于什么样的惩罚。”
  系统似乎是生气了，为了确认它的权威，二话不说，给了一道电击。
  [哼哼，知道厉害了吧，意识电击的痛苦，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你不做任务的话，就是这个后果。］
  晏玖被脑内这道猝不及防的电击，弄得闷哼一声。他撑在洗手台上的手，死死抓住边缘，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然后，他抬头，对着镜子露出个笑来。
  “原来是这样。”
  系统：[你，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你不怕我电击你吗？］
  晏玖抬手，顺着镜子里的五官描摹而下。这所谓的电击惩罚，不过如此。相比灵魂在平台进行解析重组时的痛苦，不过是被蚂蚁咬了一口。
  他有所收获，这个所谓的“系统”，果然是色厉内荏的玩意儿。前面的对话，都不过是晏玖的试探罢了。
  他最厌恶的事情，就是有人试图掌控他的人生。什么“系统”，也不例外。
  [你，你干什么！你把我放出去！］
  系统惊恐的声音响起，满是慌张。
  晏玖笑了一下，继续加固在意识之中的那个牢笼。
  刚才的那道电击，让他抓住了这个躲在意识中的所谓“系统”。对方要攻击他，就必须使用能量，跟随能量的波动，便能轻而易举地发现隐藏的“系统”。
  系统的声音渐渐消失，晏玖起身，漫不经心的地躺回了床上。
  几分钟后，他把“系统”放了出来。
  “好了，现在我说什么，你做。”
  意识内的流速，和现实世界并不一样。晏玖可以让“系统”产生一种它在五感皆失，一片黑暗的混沌中被关了许久的错觉。
  系统过了片刻才回话，平板无波的声音竟然有几分虚弱：[你说。］
  “把这具身体的记忆给我。”
  系统：[不，不行，这不符合规则。］
  晏玖一挑眉，道：“那就再进去待会儿。”
  [等等，等，我给你，给你。普通人可承受不了这么大段的记忆，你要是晕过去可别怪我。］
  “系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随后记忆汹涌而来。
  晏玖只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家庭有点离谱。
  这都什么玩意儿，晏青树已经被找回来差不多有一年时间了。但因为要在意养子的感受，所以把亲儿子以远房亲戚孩子的名义养在家里。
  莫名奇妙。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晏玖才从洗手间出来，门外的人就已经打开门走了进来。
  走进来的是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两鬓微白，法令纹很重，身上穿着整洁得一尘不染的三件套制服。
  “青树少爷，已经到早餐时间了，大少爷让我问你为什么还没有下来。”
  “嗯，好。”
  从男人的发言看来，应该是这个家庭的管家之类的角色。晏玖接过衣服，随手往床上一扔。
  管家很轻地皱了下眉头，说：“青树少爷，您的衣服，不太妥当。”
  晏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家居服，问：“怎么了？在家里穿家居服不是很正常吗？”
  在记忆中，这一家子人挺装的，乱七八糟的规矩很多。
  晏青树回来这一年中，小心翼翼地讨好每一个家庭成员，然而他们都觉得他粗俗无礼，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就连眼前的管家，虽然看上去彬彬有礼，但态度实际上很冷漠。
  “嗯，青树少爷，如果您觉得妥当的话，那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晏玖从来不会因为他人的话改变自己，跟着管家就下了楼。
  楼下餐厅，已经坐了三个人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从年龄和长相，晏玖很快就和记忆中的那几张对上号。
  二十来岁的青年是“晏青树”的哥哥晏曦，已经进入家族企业工作，是挺有名的青年才俊；十四岁左右的少年是弟弟晏昭，读初二，正是典型的“中二病”严重时期。
  至于年纪差不多的那个，就是晏疏清了。当初晏青树走丢之后，晏夫人受到刺激，精神出了点问题，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晏家便从孤儿院领养了个孩子回来。
  晏疏清是那个丢失孩子的名字。
  现在，亲生孩子找回来了，但晏疏清从小是晏夫人当心肝宝贝般带大的，加上她曾经犯过病，没人敢保证会不会再次出问题。
  于是，晏青树只能暂时以远方亲戚孩子的名义养在家里，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法拿回来，只能把两个字颠倒，叫做晏青树。
  前因后果，就是如此。
  “青树，坐吧。”
  晏曦脾气温和，见到弟弟穿了一身家居服，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示意他坐下来吃完午饭。 第74章   一旁的晏昭，明显和晏青树关系就没那么好了。
  他嗤笑一声，“喂，土包子，你这样子出去可别说是我们家的人，丢不起这个……”
  “晏昭，闭嘴。”晏曦表情严肃，训斥弟弟，才让这熊孩子翻了个白眼安静下来。
  晏疏清招了招手，说：“青树，快来，今天有你喜欢吃的烧鹅。”
  晏玖走过去坐下，没吭声。他其实不喜欢烧鹅，记忆中的晏青树也不喜欢。喜欢烧鹅的人是晏疏清，不过这个家庭没人记住，包括做饭的阿姨。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没人发出声音。这是晏家的餐桌礼仪。
  晏家有钱，但往上数三代不过是普通人。简单来说，在那些传承的世家眼中，这家只能算是暴发户，所以，晏家尤其在意外在的形象，和孩子们的礼仪修养。
  晏玖一边整理脑海中的记忆，一边有些想笑。
  系统总算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晏玖此时闲着也无聊，索性跟它聊聊。
  “从你刚才给我的记忆中，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平静对吧？”
  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普通科技水平的世界，而是有异能者的存在。约莫十几年之前，就开始会有人觉醒异能。
  异能的觉醒，是因为一种名为“梦世界”的奇异现象。
  晏玖掌握的信息不多，但他从平台资料库中可以得出，这个世界即将走向末日。天灾来临之后，秩序崩坏。
  “这世界都快崩了，他们还在这玩上流社会的游戏呢。”
  系统沉默片刻，忽然惊呼：[你你你，你怎么知道世界要崩了。］
  “合理推测，小系统，看来你瞒着我的事情还不少啊。”
  [我……］
  就在晏玖准备再给系统来一顿酷刑逼问的时候，外面的门响了，管家急步走过来，说道：“夫人回来了。”
  所有人，看向了晏玖。
  晏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示意他赶紧避一避。
  晏夫人精神衰弱，对于晏青树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孩子很是抵触。她觉得晏玖是她丈夫的私生子，以远方亲戚的名义偷偷带回家里来养。
  但她自诩有修养，做不出大吵大闹这种泼妇行为，于是捏着鼻子承认了晏青树的存在。
  只是，她一看到晏青树，就经常犯病，头疼，吃不下饭。
  于是，在她出现的时候，家里一般都要求晏青树回避。他们总说，等时间长了，她会慢慢接受的。
  晏玖耸了耸肩，端起饭碗就走到一旁的偏厅。
  这又不是他的亲人，他不过是来自位面交易平台的交易员，和这个世界联系不深。他自然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就是换个地方吃饭而已。
  偏厅和餐厅是连在一起的，平时供家里的阿姨园丁司机等人吃饭，方便工作，和住餐厅是连在一块的。
  晏玖坐在这里，倒也能看见餐厅里发生的一切。
  打扮优雅的贵妇人，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对着晏疏清笑眯眯地招手：“疏清，快来看看，妈妈给你买了好多东西。”
  “妈，我又不缺什么，你买那么多干什么？”晏疏清自然而然地撒娇道。
  “你不是要生日了吗？当然得好好准备一下，快，你来试试这套衣服。”
  晏夫人从一旁取出一套高定礼服，在晏疏清身上比划几下。
  “奇怪，我是按照你的尺码让他们改的啊？怎么会短了？”
  晏疏清笑了笑，说：“妈，你是不是用的几个月之前的尺码，我这段时间长高了很多呢。”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吃得多，身高也迎风就长的年纪。像严夫人这样的贵妇人，实则很少参与孩子的成长过程，自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有些懊恼，道：“怎么会这样，那怎么办？算了，下午我把店里的lucy叫来给你量下尺寸，重新改一套。”
  “嗯嗯，好的，妈妈你出去逛了一上午，先上去休息吧。”
  外面的嘈杂声消失，又过了片刻，晏疏清忽然开口说：“对了，哥，这衣服干脆给青树穿吧，我记得他比我矮一点，肯定正好能穿上。”
  “嗯。”
  晏玖听到这里，又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一件事。
  过几天就是晏青树来到这个家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了。其实，生日并不是他的生日，而是晏疏清的生日。
  这家人，据说对晏疏清心中有愧，毕竟是收养一个孩子作为替身。但为了对孩子补偿，生日倒是改成了晏疏清真正的生日。
  反正，被收养的晏疏清和真正的晏疏清，生日只差了一天。
  晏玖吃完饭，走了出去。
  “青树，这衣服上次你说过好看的，你拿去穿吧。”
  晏玖挑了挑眉，视线微微垂下。
  晏疏清是十六七岁，晏青树自然也是迎风就长的十六七岁。一年以前，才刚刚回到这个家的晏青树，因为营养不良，的确是比晏疏清矮几厘米。
  但现在，他似乎已经比晏疏清高了一点。
  只是，在场没人看出来，或者是说，没人在意这件事情。因为晏疏清，一直都是这么的友好，乐意把他的东西分享给忽然来到这个家的晏青树。
  真是，挺无聊。
  晏玖抬手，拎过那套衣服，往肩膀上一甩，对众人点了点头，说：“我先上去了，谢了啊。” 第75章   晏疏清似乎是愣了一下，才说：“不，不用。”
  他话音才落，晏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处。那套高定礼服的裤腿，擦着一旁的绿植，划拉出一道有些刺耳的响声。
  第30章 训狗艺术
  晏玖离开之后, 餐厅内的人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外面的风把窗帘吹得哗啦啦响，更衬得此时的沉默来得突兀。
  晏曦张了张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看了一眼偏厅，又看了眼堆得满满的购物袋。
  还有晏青树刚刚回到这个家的时候, 小心翼翼喊他哥哥的场景。
  刚刚的晏青树, 礼貌得像是陌生人。
  对, 是陌生人。
  他能那么轻易地端着碗离开, 又好不受影响地在偏厅吃完午饭。不正是像是在外面的餐厅用饭吗？
  餐桌上的其他人，都是刚好拼桌的陌生人, 所以他才能如此自在地端着碗坦然离开，换张桌子吃饭。
  不该是这样的。
  晏曦捏了捏眉心, 想起身去找人，却又被晏疏清挽住了胳膊。
  “哥, 你帮我看看款式, 我觉得我穿黑色不好看。”
  晏曦眼神微微恍惚一下, 心中的愧疚感又涌了上来。对啊, 疏清不是家里的孩子，没了血缘的联系, 他很是不安。
  只是, 十几年的感情，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淡去。他应该安抚没有安全感的弟弟的，更何况, 他曾经那么喜欢这个弟弟。
  他温柔笑道：“好，哥陪你看，喜欢哪套叫他们送上门来给你试。”
  ***
  回到房间, 晏玖随意把手上那套衣服扔到床上。
  他对房间内的摆设没什么兴趣，直接走到了阳台。
  这个房间位置不错。
  整栋楼呈现出品字形, 这个房间在三楼的末端，距离大门很近，视野开阔。阳台下是一道长廊，曲折蜿蜒，连接着大门旁的一处建筑。
  那是宴会厅。
  晏玖扫了几眼，对比记忆中的细节，将整座庄园的基本构造记在心里。
  “青树少爷，衣服放在床上会皱的。”
  晏玖转身，看见管家站在房间里。他在人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懒得搭理而已。
  没想到，对方开口，只是为了如此无关紧要的事情。
  “嗯。”他抬了抬下巴，“那挂起来吧。”
  管家似乎被他这种无所谓的语气噎了一下，沉默地拿起衣服挂好。
  他从衣帽间出来，这才说出来意：“大少爷让我给你送画册过来，您喜欢什么的话，可以直接勾出来。”
  晏玖视线在那基本画册上转了一下，好像都是些手表珠宝之类的玩意儿。他问：“要这干什么？”
  “这是您的生日礼物，都是近些日子流行的款式。”
  “放那吧，我待会儿看。”
  阳光正好。
  午后的阳光无论何时，总会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晏玖从房间里拖了张椅子出来，整个人就摊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翻动画册。
  画册上的机械表，设计精美，上面镶嵌着价值高昂的钻石。他翻了片刻，就失去了耐心。
  “喂，系统，你挑一个吧。”
  晏玖把系统放了出来，将这项烦人的事情交给系统。
  他如今还披着晏青树这道身份，虽然拥有对方的记忆，但却无法完全契合对方的喜好。借用对方的身体的话，还是做点好事。
  他继续翻阅原主的记忆，从小被拐卖，在大山里被养大。不过他记得自己是被拐卖的，十二岁的时候趁着被带到镇上赶集的时候跑了出来。
  他只记得自己来自广平市，一路辗转，到是来到了广平时，之后被好心人送到了福利院。
  之后，晏青树又在福利院里待了几年，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可能会有家庭愿意领养。
  于是，他就一直在福利院生活，直到一年前被晏家找到，带回家中。
  奇怪的是，这个孩子竟然是第二次被拐卖。第一次被拐卖，运气不错，上高速的时候被热心收费员发现不对，救了回来。
  结果没过多久，这熊孩子又独自一人跑出去了，第二次被拐卖，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宿主，这款，这款不错，我记得原主很想要的。］
  晏玖看着那款镶满钻石，只有两根指针，没有任何时间刻度的手表，问了一句：“这表能看时间？”
  系统：[宿主，你不懂，手表不是用来看时间的，是一种饰品，是身份品味的象征……］
  “行吧。”晏玖打断系统的话，在画册上随意勾了一笔。
  完成任务。
  他把画册往旁边一扔，决定出去转转，毕竟考察地形细节，还需要实地看看。
  庄园占地面积挺大，后山有一块面积挺大草坪，再远的地方还有一片林子。应该是根据此处的地形，造的园林景色，没有做太大的改动。
  晏玖决定到树林子里去看看，没走几步，却听到了低声咆哮。
  他一转身，看到一只杜宾犬，对着这个方向龇牙咧嘴的，似乎在警告他。
  杜宾犬体型很大，站起来几乎有一个成人高，一身的腱子肉，是极其优秀的护卫犬。
  这条狗，似乎就是晏昭养的那条，狗似主人形，对晏青树向来不友好。
  反正在记忆中，这片草坪被杜宾犬视作它的领地，只要晏青树靠近，就是直接攻击。 第76章   晏青树胆小，每次都被追得屁滚尿流的。但不知为何，他每次被追，还每次都要来讨好这条狗。
  是的，讨好。
  晏青树做过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给狗子带零食，给狗子带玩具，试图陪狗子玩寻回游戏等等。
  然而，他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杜宾犬对他投喂的零食一一笑纳，但只要晏青树出现，依旧是毫不留情地咆哮和驱逐。
  “喂，系统，你之前说的任务是不是喂狗？”
  系统被放出来，还有点茫然：[是，是啊。］
  “喂狗的后续任务是不是驯服这条狗？”
  [也可以这么说，获得杜克的认可，就能让晏昭对你改观。］
  晏玖挑了挑眉，似乎摸到这个所谓“系统”的行事规律。对方似乎想要他来完成一下原主没能做到的事情。
  那做完后，原主是不是就回来了？
  晏玖决定试探一下，也就是做一做“任务”。
  “好吧，完成任务有什么奖励。”
  系统：[你，你愿意做任务去喂狗了？奖励，奖励是可以帮你觉醒异能哦！］
  晏玖笑了一下：“这个倒是不错，比什么手表和爱情有用多了。”
  他起身，向着那条杜宾犬走过去。
  [等等，你还没拿零食呢，杜克它最喜欢吃牛腿骨……］
  “你知道，要驯服一条犬，最快的方法是什么吗？”
  系统：[啊？什么？］
  “犬，是被驯服的狼，它们的本性中依旧是遵循狼的制度，最强的为狼王。”
  晏玖走过杜宾犬划分的那条线，毫不犹豫。而那条凶恶的杜宾犬，也龇着牙，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
  晏玖身体一侧，抬手，去势如闪电，抓住杜宾犬的脖子就将整条犬按在了地上。
  杜宾犬到底，依旧不服，继续嘶吼着反抗。晏玖松手，后退，犬再次攻击。短短几秒，这条高大威猛的杜宾犬，已经被按倒在地数次。
  晏玖也不吭声，再次把犬按倒在地，一只手便控制住它的挣扎。他微微俯身，直直盯着犬的眼睛。
  “服了吗？”
  那双夹杂着野兽凶狠的眼睛，就这么慢慢清澈下来，如同幼犬般，散发着臣服讨好的光。
  “呜呜呜——”杜宾犬开始发出如同幼犬一般的呜咽声。
  晏玖依旧死死盯着犬的眼睛，手依旧恰在它的喉咙处，微微用力。
  杜宾犬却不再试图龇牙，而是耳朵向后收，标准势弱飞机耳。
  “狼王，就是这么处理不听话试图挑战权威的狼的。”
  晏玖松手，杜宾犬却没动，翻着肚皮，短短的尾巴小心翼翼地摆动。
  “展现你的武力，让它彻底失去反抗的心思，是驯服一条狗最快的方法。什么投喂，它只会觉得自己地位比你高而已。”
  晏玖捡起一根树枝，随手一甩：“去，捡回来。”
  只见那条不久前还气势汹汹皱着鼻子一副要攻击晏玖的杜宾犬，从地上翻身而起，短短的尾巴几乎摇成螺旋桨，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冲出去。
  它在树枝落地的瞬间，就咬着树枝，摇着尾巴跑了回来。
  “乖狗狗。”晏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狗头，又收获了一顿热情的尾巴示好。
  杜宾犬的尾巴短，摇起来连同屁股都在疯狂摆动，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系统看傻了，许久没有吭声。
  “好了，任务完成了吗？”
  [啊，这，不对。任务是让你去喂狗啊。］
  “喂狗啊，简单。”
  晏玖走到狗窝前，从狗子的食盆里抓了一把狗粮，“来，吃。”
  杜宾犬立刻摇着尾巴上前，高高兴兴地把那把狗粮吃完。
  “好了，喂完了。任务完成的奖励呢？”
  系统：[不对，不是这个样子。］
  晏玖终于失去耐心，说：“再啰嗦把你关进去。”
  [任务完成，奖励发放。］
  “……”
  晏玖沉默了。
  这所谓的奖励，不过是一道能量，很细微，连能量条的1%都填不满。不过，这道能量倒是比较特殊，应当是和这个世界相契合的运行方式。
  “系统”看起来废材，此时倒是有点作用。
  晏玖知道自己借用的时别人的身体，身体的原主不知所踪。如果回来，他这个外来意识定然会被排斥出去。
  如果那时，他还没找到契约对象，回到契约对象的意识海中藏身的话，就会被这个世界的能量搅碎。
  晏玖行事肆意，但也不是莽夫。他很快便从中权衡出的妥当的办法，完成这个系统颁布的任务。
  通过任务，获得奖励，摸清楚这个世界能量的运转规则。
  这样就算运气不好，在找到契约对象前被踢离这具身体，也能凭对这个世界能量运转规则的理解，生造出一具身体来。
  人类不行，小动物也可以。
  系统不知他心中所想，颇为得意：[怎么样，任务奖励不错吧，你完成任务越多，觉醒异能的速度就越快，最终可以彻底逆袭哦。］
  晏玖：“还行，下一个任务呢？”
  [啊，你等等，我看看，下一个任务是，哦哦哦，对了。你已经得到杜克的友谊，下一步就是通过杜克改善和晏昭的关系。］
  “晏昭啊？”
  晏玖想起在餐桌上看到的中二少年，“这种叛逆少年的话……” 第77章   话未说完，系统就接了下去。
  [叛逆少年当然是用爱感化他啊！别看他这个样子，但从小其实就没得到过什么母爱。因为晏夫人在晏疏清走丢后就精神受到刺激，对当时才两岁的晏昭特别排斥。］
  系统叭叭叭的声音让晏玖有些头疼，不过为了做任务，倒是也能忍一忍。
  “排斥？这关两岁的孩子什么事？”
  [当初晏疏清走丢，就是因为晏昭摔了一跤，晏夫人只顾着哄小儿子去了。］
  “啧，她一个成年人，把自己责任倒是撇得挺清的。”晏玖嗤笑一声，还是忍不住吐槽。
  这晏夫人还挺有意思的。
  孩子丢了，怪小儿子；之后又把福利院抱回来的孩子当亲儿子拼命补偿；亲儿子找回来了，发现亲儿子在外面养废了，不符合想象中的孩子印象，又自我催眠养子才是亲儿子。
  不过，这都和他晏玖无关。
  “继续吧。”他了解前因后果，不过是方便做任务罢了。
  从目前情况看来，大海捞针般找契约对象还不知要多久，只能暂时带着这个地方。做做任务，打发时间。
  系统也不知自己怎么这么听话，听到晏玖开口，才敢继续说下去。
  [后来晏家从福利院领养了个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晏夫人更是一腔母爱都扑在了晏疏清的身上，对这个小儿子就更是忽略。晏启明，就是你爸，他工作忙，晏曦忙于学业，也没空管这个小弟弟。］
  “嗯，简而言之，就是野蛮生长，被放养长大，怪不得长成这副熊样子。”
  晏玖听着听着，又觉出几分不对来。
  他在平台资料库搜索一番，以其他差不多科技水平的智慧生物为基准，果然发现了不对。
  “这么说来，晏昭还挺变态的。”
  [啊，什么？］
  系统的滔滔不绝停了下来，完全跟不上晏玖的思路。
  [不是，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顶多是桀骜不驯了点，哪来的变态一说？］
  “晏疏清抢走了他应得的母爱，和这个家庭所有的关注，他居然不讨厌晏疏清，反而像条，嗯，舔狗？”
  晏玖倒不是故意侮辱晏昭，只是从刚才的资料库中捡了个最恰当的词汇。
  [舔，舔狗？不不不，不是这样，晏昭他就是个缺爱的小可怜，因为晏疏清是第一个给于他关爱和亲情的人，所以才会一心一意跟着这个哥哥。］
  “嗯，还挺蠢的。”
  [这样说倒也没错。对付这种缺爱小可怜，当然就是比晏疏清更关心他，毕竟晏疏清人缘好，朋友多，分在晏昭身上的关注就会少一些，只要有恒心，他总有一天会倒向你的！］
  晏玖：“嗯，所以你的计划是？”
  系统完全没意识到他用词的改变，继续说：[第一步，当然是和他一起遛狗，通过宠物拉近彼此的关系，是最不着痕迹又恰到好处的。刚好，待会就是晏昭来遛狗的时间了，这是多么完美的一场偶遇，快快快，你快去跟杜克玩……］
  “可惜啊，我这个人做事情向来喜欢简单快捷的方式，没那么多耐心。”晏玖双手插在口袋中，向着树林子里走了过去。
  [你去干什么？！］
  系统发出尖锐爆鸣，不敢相信对方就这么放任绝佳的攻略机会就此溜走。
  晏玖挑了棵长得恰到好处的树，手一搭脚一蹬，人就落在了最为粗壮的那根树杈上。
  “睡觉，别吵了。”
  说完，他顺手把聒噪的系统关起来，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树叶在微风的抚慰下，发出哗啦哗啦的白噪音。自树叶间落下的阳光，恰到好处的在眼帘上形成斑驳的光斑，鼻尖是淋过水后的草地在阳光暴晒下蒸腾而上的气息。
  如此美景，不睡一觉实在是太浪费了。
  晏玖觉得，有一具身体也是挺不错的，虽然不如只有意识那样自由。
  迷蒙之中，他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声音很近，又很远，像是从灵魂之中发出来的。
  朦胧中，晏玖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东西牵引着，慢慢离开这具身体。
  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回家，我们回家吧，我的小玖……］
  一开始，是成年男性的声音，很好听，宛如在耳朵旁低语，带起一阵来自灵魂的颤栗。
  晏玖微微皱眉，在记忆中没有搜索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陌生人？
  他警惕起来，想要回到身体中去。没找到契约对象，随意被诓骗离开身体，被外面的能量绞杀就完了。
  [小玖，你不要我了吗？］
  [小玖，哥哥，你跟我拉过勾的。］
  又有声音响起，一会儿是奶声奶气的童音，一会儿是小少年清脆的声音。听得晏玖越来越迷糊，朦胧之中甚至索性想要跟着声音离开。
  “汪汪汪——”
  “杜克！你去哪！”
  一阵嘈杂声传来，晏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猛地往下一扯，随后便是感知到真实的世界。
  他睁开眼睛，从梦境中醒来。
  入目是郁郁葱葱的树叶，还有斑驳的光影。他这是？哦，对，在一具叫做晏青树的身体里。
  “汪汪汪！”
  晏玖起身，往下看去，看到那条叫做杜克的杜宾犬，嘴里叼着个飞盘，在疯狂摇尾巴。
  这是在邀请他一起玩？ 第78章   晏玖看了一会，对上狗子热情似火的视线。
  行吧，训狗的话，的确得胡萝卜加大棒。
  他从树上跳下，拿过飞盘对着远处一甩。
  杜克兴奋得奋起直追，在飞盘落地的瞬间叼住飞盘，向着晏玖的方向飞奔而来。
  晏玖从树荫下走出来，准备再和狗子玩一轮飞盘。才走出去，他就看到了跑过来的晏昭。
  晏昭迎着狗子的方向蹲下身体，似乎准备接住那个飞盘。然后，杜克像是一阵风般的，略过了对它热情张开双手的晏昭。
  晏昭傻了，愣愣回头，然后看到杜克热情似火地把飞盘，交到了晏玖手中。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子！
  杜克是他从小养大的，这狗子性格很是桀骜，玩飞盘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把飞盘放到晏昭的手中，而是会咬着飞盘让晏昭追他。
  即便如此，晏昭也算是杜克最为亲近的人了，其余人都不能靠近它三米之内。尤其是那个讨人厌的晏青树，更加是连这片草地都不能踏足。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杜克竟然叼着飞盘，交到了晏青树的手上？它还摇尾巴？哦，不！它见晏青树没有跟它继续玩的意思。
  它它它，它还躺下翻肚皮？
  晏昭眨了眨眼睛，然后看见晏青树似乎发现了自己。
  然后，那个讨厌鬼抬了抬手，竟然跟自己打招呼？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晏昭冲着晏青树就跑了过去。
  “呜——”
  杜克竟然是压低身体，对晏昭龇牙咆哮，摆出了威胁的姿势。
  晏昭一个急刹车，他大受打击，却又不忍心教训从小养大的爱犬，只能指着晏玖颤抖着手指，说：“你你你！你对杜克做了什么！”
  晏玖笑了一下，说：“你想知道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笑容消失，直直盯着晏昭，又重复一遍：“想知道吗？”
  莫名的，晏昭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似乎太怂了。
  他吼了一句：“谁想知道啊，跟你这种人说多了会传染穷酸的！”
  吼完，晏昭上前，拉着杜克的项圈，直接跑了。
  晏玖看着他的背影，说：“系统，你看，训狗是不是挺简单的。”
  ***
  闻则睁开眼，有些茫然。
  他怎么会睡着了。
  书桌上摊开几本厚厚的原文书，这是闻则的阅读时间。他从来不会在不该睡觉的时候睡着，可他刚才睡着了。
  而且……
  闻则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似乎找到了十分重要的宝藏，在发现的瞬间，他听到了灵魂的欢呼声。但是，只有一瞬间。
  他又失去了。
  可是，他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只记得一棵树，还有树前的一片草坪。
  闻则从一旁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开始涂画起来，很快，梦中还记得的片段出现在纸上。
  随后，他又打开电脑，把画中的内容扫描进去。这是，橡树庄园？他记得好像是属于晏家的产业。
  晏家？
  在放假前，他好像收到了一张来自晏家的请帖？
  或许，可以过去看看。
  闻则对这些所谓的宴会从来没有兴趣，但这一次，他莫名觉得自己应该要去。
  没有理由。
  或许，只是因为那个梦。
  第31章 一出好戏
  “哥, 这次的宴会上，准备怎么说？”
  这一觉，晏玖睡了有段时间，直到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
  他睁开眼睛, 暗暗叹了口气。
  明明是个不错的地方, 怎么想要睡个觉就这么难。他只是一个无辜的, 刚从解析重组中醒来的交易员。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意识, 刚重组完成时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倦怠期，具体表现就是需要睡觉。
  晏玖没动, 也没吭声，节约能量, 等着下面的人离开。
  他躺着的这棵树，着实有些念头, 枝叶繁茂, 隐蔽性绝佳。起码下面正在交谈的人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晏曦：“疏清, 前几天我跟刘医生谈过, 他说母亲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试着让她接受真……”
  一声啜泣声响起。
  晏玖听愣了。
  他顺手把关在意识中的“系统”拎了出来, 虽然觉得“系统”聒噪, 但他也没有虐待对方的意思。
  关进去，就会沉睡，而不是处于五感皆是意识清醒的恐怖体验中。
  “系统, 这个晏疏清，是在哭？”
  系统被拎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晕头转向的。
  [啊, 哦，嗯, 是啊，他人设就是这样，温柔善良但有点没安全感。］
  “没安全感？”晏玖不太能理解，“就我的记忆中看来，他在这个家中受尽宠爱，为什么没有安全感。”
  [大概是，没有血缘关系？］
  “血缘啊……”晏玖嗤笑了一声，“血缘关系应该也没什么牢不可破的，起码在晏青树身上是这样的。”
  下方的交谈还在继续。
  从衣物的摩擦声中，晏玖可以判断出来，晏曦大概是把晏疏清抱着好好安慰。或许是“哥哥”的怀抱安抚了他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过了片刻，晏疏清终于不哭了，颇为坚强地说：“哥，我没事，我就是有点害怕，怕你们不要我了。” 第79章   “怎么会。”晏曦低声笑了一下，“青树他的确是我失散了十几年的弟弟，但这十多年，我看着长大的弟弟是你。”
  “嗯。对了，哥，妈妈那边你们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父亲的意思，是对外称你和青树是双胞胎，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被抱走了一个。”晏曦道，“这是最妥当的安排，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也好，这样妈妈也好接受些，哥，你知道的，妈妈她不太喜欢青树。”
  晏曦：“青树的确不太符合妈妈的期望，以后你多帮帮他。”
  “好的，我会的！”
  “对了，关于段睿泽的事情，你怎么想的？”晏曦问，“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喜欢男孩子。段家那小子跟你关系一直不错，如果你喜欢的话，家里还是尊重你们的意愿的。”
  “哎呀，哥，我和睿泽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当兄弟，没那个意思的。不过，之前睿泽来家里玩，找我问过好几次青树的情况。”
  “也行，到时候我让他们接触一下。”
  段睿泽？
  晏玖在记忆中努力扒拉，然后从许久以前，几乎已经模糊的一段记忆中，找到疑似姓段的熊孩子。
  约莫是三四岁的样子，经常混在一起玩的小孩子。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多的信息。
  “系统，这段睿泽是谁？”
  [晏疏清，不，是你的未婚夫。］
  “什么玩意儿？”晏玖愣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很好，可万万没想到，这段睿泽居然是什么未婚夫？
  [你不喜欢男的？］
  “不是，这关我什么事？”
  晏玖莫名其妙，他就是个外来者，甚至不能算是人。自然对什么爱情也没兴趣，他只是觉得以这个社会的文明发展程度，不太应该会出现下面的对话。
  “我记得，这个地方的婚姻法，似乎讲究一个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吧？”
  [啊，这事其实是当初上一辈定下来的婚约，也不算是强制。如果小辈感情好，就结婚。之前其实晏疏清和段睿泽一直关系不错，双方家长也就默认了。］
  “啧。”
  果然，晏曦也发出同样的疑问：“疏清，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晏疏清沉默了片刻，才有些结巴地说了一句：“哥，你说什么呢，就是有点好感。”
  “好感，可以告诉哥哥吗？”
  “这次，我其实也邀请他来参加生日宴会了。”
  晏曦声音微微严肃几分，问：“是谁？你可不要被什么乱七八糟还不如段睿泽的人骗了。”
  “闻则。”
  闻则？
  晏曦的语气，有些奇怪，“是闻家的……他的确很优秀，不过传闻中似乎有些孤僻。”
  “哥，你能不能通过家里给闻家发个请帖啊，我那首曲子准备了好久，”晏疏清的声音有些轻，“当时，他在开学的迎新典礼上弹了这只曲子，哥，你别笑，我就是想跟他合奏而已。”
  “疏清，闻家这几年很低调，除了商务宴会外几乎不参加私人宴会的……“
  “好吧。”
  两人的声音慢慢远去。
  晏玖依旧没有动，甚至莫名把那个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闻则吗？
  他捏了捏眉心，脑中一片空白，但不知为何，听到“闻则”二字的时候，似乎本能的要调动什么记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合理推测，闻则可能就是他的契约对象。
  毕竟对于平台交易员来说，在遵守员工守则的前提下，他不会同这个世界上除客户外的任何人产生联系。
  记忆没了，本能还在，而晏玖又是一个相信自己本能的人。
  当然，他也不能直接跑去找闻则问对方是不是客户，那是自寻死路。
  平台员工守则规定：不可向小世界内除客户外的任何人透露关于平台的事，违者解析重组。
  晏玖从树上跳下，心道，狗平台，早晚有一天干翻他。
  不过，他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契约对象找不到，离开这个小世界的方法找不到，也只能暂时陪这些人玩玩角色扮演游戏了。
  ***
  接下来的几天，晏玖的生活过得重复且无趣。
  他试图在网络上搜索关于闻则的信息，一无所获，连张照片都没有。不过联想对方是什么富豪的独子，倒也可以理解。
  于是，晏玖暂时安下心来，开始锻炼身体。在他看来，这具身体软绵绵的，完全不足以应对接下来末日。
  这一日依旧如此，早上六点，他已经围着后山跑了几圈，并且做完了力量训练。期间，那条叫杜克的狗倒是每日陪伴，仿佛成为他们之间的约定。
  “好了，回去吧。”
  晏玖拍了拍狗头，准备往会走。
  才没走两步，他就觉得衣角微微一紧，低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晏玖不知为何，对这样的眼神没有抵抗力，“怎么了？”
  狗子咬了咬尾巴，随后钻进自己的狗窝，叼了个东西出来。
  落在晏玖掌心的，是一小段被嗦得干干净净的骨头，看样子狗子十分珍爱的收藏品，几乎都快被它盘的包浆了。
  晏玖问：“送给我的？”
  杜克压低身体，疯狂摇尾巴。
  “谢谢。”晏玖弯了弯眼睛，笑了，然后把这一小段骨头放进口袋。他蹲下身体，扎扎实实地抱着狗子从头到尾撸了一遍，这才转身回去。 第80章   “晚上有空了再来看你啊。”
  没走出去几步，他又听到身后哒哒哒的爪子声音，转身，又看到了狗子亮晶晶的眼睛。
  晏玖失笑：“我保证，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又愣住了。这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总是喜欢送东西给他，和离开之时，总是亦步亦趋恋恋不舍的……
  那是谁？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晏玖忽然听到一声暴怒的声音。
  “好啊！原来是你天天在这勾引我的杜克！怪不得它这几天都对我爱答不理的！”
  晏玖没回头，而是身体微微一侧，就躲过自后面袭来的一拳。他左手一扯，右腿一绊，顺势就被对方的手扭转到身后，把那人整个人都按在了地上。
  “痛痛痛！”
  晏玖右膝顶在来人背上，“晏昭。”
  他此时其实没什么耐心，正要回忆出有价值信息的时候被打断，令人不爽。
  “晏青树！我警告你，快点松开我，不然我饶不了你！”
  十四岁的少年，此时全身上下，只有嘴嘴硬。
  晏玖手腕一动，继续加力。他懒得费什么口舌，只是浪费时间。
  “嗷嗷嗷！”
  晏昭发出的惨叫几乎冲破云霄，可惜今日主楼的人都在为了晚上的宴会忙碌，没人发现发生在后山的小小争执。
  晏玖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晏昭翻身而起，又像头蛮牛般冲了过来。
  三秒钟后，仿佛时光倒流，惨叫声再次响起。反复几次后，晏昭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快松手，我服，服了。”
  晏玖挑眉：“这么不懂礼貌？我是谁？”
  他迟疑半天，喊了一声：“哥，你是我哥。”
  晏玖嗤笑一声：“我不是你哥，叫晏哥。”
  “晏哥，晏哥松手。”
  晏玖这才起身，后退一步。
  然而，即使他退到三米开外的距离，晏昭也还是脸朝下趴着，脸埋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人是肯定没有受伤的，这点分寸晏玖还是有的。他受伤的，大概是中二少年的自尊。
  “喂，你哄哄你的同伴。”
  晏玖低头，拍了拍杜克的头。
  杜克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小跑上前，用鼻子开始拱晏昭，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奇怪声音。听起来，到有些像是在安抚这个和它同病相怜的倒霉蛋。
  晏玖见晏昭没有动的意思，转身，离开。
  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计较太多没有意义，揍过一顿就行。他只是个孩子，一顿不行的话，多揍两顿就好了。
  晏玖顺手把系统抓出来，问：“喂，任务完成了没，奖励。”
  系统：[啊？什么？］
  晏玖：“你的任务，不是说和晏昭搞好关系吗？”
  系统沉默片刻：[没有，你这任务没完成吧？］
  晏玖笑了一下，倒也没有纠缠太多。看来，这个所谓“系统”，露出的马脚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回到房间，晏玖再次倒头就睡，也没人叫他。
  直到他被敲门声吵醒，开门进来的人还是管家。
  管家的眉头皱得几乎都要出现川字，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晏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
  “青树少爷，我找了你很久，宴会已经开始有段时间了，麻烦您快点下去。”
  晏玖随手一扒头发，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居然已经是黄昏时分。果然，上午打的那一架，还是很耗费精力的。
  他打了个哈欠，说：“嗯，知道了。”
  管家站在那里不动。
  晏玖挑眉，说：“你要帮我穿衣服？”
  管家：“……”
  咔哒一声，关门声响起，不得不说，这管家还挺有职业素养，就算再不喜欢晏玖，也不会做出什么超出他自身职责范围的事情。
  晏玖不在乎，“系统”却开始叽叽歪歪。
  [宿主，你怎么不教训一下这个管家啊，你看看刚才他的态度！］
  晏玖晃进浴室，洗漱完毕，又晃进了更衣间。
  “什么态度？”
  [他对晏疏清都笑眯眯的，像长辈一样，对你却这么冷淡。］
  “系统，你很在意管家对你的态度？”
  [不，不是，你不生气吗？他区别对待诶。］
  晏玖笑了一下：“管家只是他的工作，他做到了分内的事情，喜欢谁不喜欢谁，又有什么关系？”
  系统哑口无言。
  晏玖目光从挂着的衣服扫过。
  这晏青树在晏家住了快一年的时间，衣服并不多，大多数都是休闲装，还有就是看得出来是晏疏清风格的衣服。
  至于晚上出席宴席要穿的礼服，依旧只有那套，在几天前晏疏清给他的。
  晏玖把解开扣子，把那套银白色的礼服往身上穿。
  系统忽然发出尖锐的爆鸣：[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穿衣服啊，晚上不是有宴席吗？穿休闲服去还是不太合适的。”
  [不是，这是晏疏清的衣服啊，用来羞辱你的，你也穿？］
  “这么有钱一家人，不舍得给孩子买衣服，他们都不丢人，我丢什么人。”晏玖换好衣服，后退一步。
  这套衣服果然不太合适，裤脚短了好几公分，裤腰却大了些许。
  晏玖衬衣把扣子扣好，又扯下一旁的领带。领带才搭到脖子上，他绕了几下，又扯了下来。 第81章   算了，不会系。
  而那条领带的最终归宿，是被他团成一团，塞进了口袋。
  脑海里的这个“系统”，再试探一次，他应该就能知晓对方的身份了。毕竟，它的演技着实太过拙劣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ai，是不会有这些表现的。宿主完成任务，给予奖励；不能完成任务，给予惩罚。
  作为数据生命，ai不会对人类的行为产生情绪反应。数据生命的思维方式，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管家做的事情，在数据生命的眼中，是符合规则的。“系统”会有生气的程序，只证明一件事。
  它，可能是人类。
  晏玖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下楼，穿过长廊，向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人还挺多，家政园丁还有各种临时从外面劳务公司聘来的服务生，都在忙忙碌碌。
  晏玖像个透明人般，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本来也应该如此。
  “喂，前面那个。”
  正因为这样的心境，身后有人叫他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是在叫他。
  “前面的，找你。”
  “停下。”
  “喂！”
  晏玖转身，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长相英俊帅气的少年，脸上带着几分叼着金汤匙长大带来的倨傲，他抬了抬下巴，问：“你就是晏青树？”
  晏玖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手机。
  通话中——
  通话对象：清清。
  通话没有结束，晏玖还能隐约听到自话筒传来的声音。
  “睿泽，你别乱——”
  “好了，我会解决的。”少年，或者说是段睿泽匆匆说完这么一句话，挂断了电话。
  晏玖没吭声，等着段睿泽说明来意。
  “晏……青树是吧，聊聊？”
  晏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宴会，估摸着还有半小时开始。现在过去的话，大概率会遭遇晏曦或者是晏疏清。
  不去的话，可以打架。
  “好。”他只用了三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在无聊的喜剧开场前，活动一下筋骨，也是不错的。晏玖忽然有些惆怅，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交易员罢了。
  怎么会沦落到出演这种荒谬喜剧的地步。
  段睿泽脸上更加露出几分不屑起来，想必眼前这个晏青树，也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才会什么都不问就跟着他走。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转到了后山的位置。此处人迹罕至，适合谈话。
  “晏青树，我警告你，我喜欢的是疏清，你不要对我有其他的想法。”
  “？？？”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被让暗暗提气，准备打架的晏玖给自己呛到。他甚至有些茫然地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就算你是疏清的双胞胎哥哥，我也不会同意把婚约对象换给你的。”段睿泽开始放狠话，“疏清善良，觉得这十几年你在外面受苦了，什么都愿意让给你。”
  晏玖：“……”
  判断失误，早知道过来是听这种小学生放狠话，还不如去宴会厅看晏疏清一家子唱戏呢。
  “你听到没有！”
  或许是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怒了本来脾气就不好的段睿泽，他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分。
  而此处的位置，正好在凶猛无比的杜宾犬附近。
  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的窜了过来，对着段睿泽的小腿，就是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嗷——”
  段睿泽下意识去踢，动作却比不上身形灵敏的杜宾犬。
  晏玖心道不好，不能让人这样跑了。搞出这么个事情，这段睿泽万一不依不挠，要把狗子弄死就不好了。
  他虽然驯服杜克的时候没留情面，但狗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总是能是让晏玖心软几分。
  心思急转，晏玖很快想到解决的办法，他不能坐视不管，只能采取不太体面但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他反手就把段睿泽按在了地上，随后对着杜克一点头：“乖狗子，过来，尿。”
  以段睿泽这样鼻孔朝天的样子，如果被狗尿了一身，肯对打断牙也会把这件事情给吞进肚子里去。
  再加上晏昭那护犊子的性格，狗子的性命肯定是能保下来的。
  只见那杜宾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毫不犹豫。它走到段睿泽身边，抬起左腿，就尿在了他的高定礼服上。
  几分钟后，晏玖看着落荒而逃的段睿泽，坐在草地上放声大笑。
  这些人，真是太有意思了，连条狗都打不过，如果末世来临，也不知道能不能抱着他们的万贯家财或是人流身份多活一天。
  杜克不明所以，但它知道晏玖高兴，便也人来疯的凑上来打滚。
  晏玖抱着狗子一顿撸，随后才拍了拍身上的草，“走了，明天再来陪你玩。”
  “呜呜呜。”
  没走几步，他就觉得衣角一紧，低头又看见狗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晏玖笑了一下，很是纵容地蹲下身，抱着它的脖子说：“乖狗狗，我去看场好戏，你在这乖乖等我，明天见。”
  “呜？”狗子不解，狗子歪头。
  晏玖摸了摸它的下巴，又指了指宴会厅的方向，“就是那里，都是被线操控的木偶，准备上演一出木偶戏，想想我还有点小期待呢。” 第82章   “好了，走了。”他拍拍狗子的头，在它迷茫额目光下离开。
  生日宴会，宣布失散多年的亲儿子找回来了，一家人和乐融融切蛋糕，然后晏疏清拉一曲小提琴。
  随后他邀请晏青树上去，上不得台面的晏青树没有才艺，当着众人说话的时候也磕磕巴巴的，丢了个大脸。
  当然，这段“剧情”是“系统”告诉晏玖的，作为任务的背景资料。
  现阶段，他的“任务”是在台上表演才艺，让众人大跌眼镜。晏玖没有才艺，也不知道表演一个擒拿能不能算是完成任务。
  晏玖倒是觉得，这一家子人还挺有意思的，一个生日宴会还带表演才艺的，是一出合格喜剧。
  名声、财富、权力还有他人的目光，一根根都像是无形的线，拴着这些人在台上表演。光鲜亮丽，在迷茫中醉生梦死。
  即便是有着梦世界的威胁，他们依旧觉得，只要有钱有权，就能得到异能者的保护。可大厦将倾之际，钱和权在绝对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出好戏，即将开场。
  第32章 好戏上演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晏启明听到管家凑过来说的几句话, 脸上绽开惊喜的表情，眉心眼角的皱纹几乎都要展开了。
  “真的来了？”
  “是，应该快到了。”
  晏启明喜出望外。他没想到闻逎会乐意出席这次生日宴会，送请帖过去也不过尝试看看能不能搭上闻家的线罢了。
  在他心中, 最好不过是闻家随便派个人过来意思意思, 没想到, 闻逎居然亲自来了, 还带着他的独子一同前来。
  这规格，晏启明简直不敢相信, 仿佛见到了泼天富贵迎面袭来。
  “快，把他们都叫过来, 到门口去接。”晏启明整理了一下领带，露出修炼多年的商务微笑。
  片刻后, 晏夫人, 和三个孩子都急步走来。
  “爸, 干嘛啊, 都快开始了。”晏昭还皱着眉抱怨了一句。
  “闭嘴，闻董过来了, ”晏启明说, “到门口迎接贵客去，得展现我们的诚意。”
  走了几步，晏昭忽然说了一句：“是不是少了个人？”
  “谁？”
  “你说青树吗？”晏疏清说, “他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叫他干嘛，丢人现眼的。”
  一家子人站在大门口，等了几分钟, 就见一辆黑色的车开了过来，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车上坐着的人, 却是晏启明做梦都想搭上的闻逎。
  车门打开，闻逎先下车。
  “闻董，你好，真是没想到您今天会大驾光临。”
  闻逎下车之后，却没有动，而是侧身，等着另一个人下车。随后，便是一个长相极其优秀的少年，自车上走下。
  被无视的晏启明，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找到突破点。
  看来闻逎非常重视这个独子。
  “闻董，贵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对了，我家的小儿子和贵公子是同学，他们同龄人应该有话题。疏清，过来。”
  闻逎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晏启明身上，无机质的，看得他莫名有些发冷。
  “进去。”
  闻逎说，并没有搭理走过来晏疏清。
  晏启明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过这位已经许久没在国内公开露面的闻董，是这样一种性格。
  冷漠的，如同……行尸走肉般。
  “闻则，你，你好，没想过你会过来。我真的很高兴。”
  好在另一边的晏疏清已经和闻则搭上了话，这让晏启明愈发欣慰。还好这个儿子上得了台面，有用。
  闻则：“你好。”
  他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对身后司机说：“贺礼。”
  在人际交往的规则中，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是需要准备贺礼的。闻则只想过来看看那棵树，但还是需要按照人际交往的规则做事。
  他在自己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的规则，从不违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似乎是，不想让某个人失望？
  司机会意，自车后备箱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晏疏清。
  晏疏清心中一喜，心想闻则竟然还给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低头一看，却看见袋子上印着几个字——远航集团新春贺礼。
  说不定，只是随便拿了个袋子？
  他忍不住偷偷又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竟然是两瓶酒一条烟还有茶叶。酒和茶叶都很贵，可有谁会在同学的生日宴会上送烟酒和茶叶啊？
  “？”
  晏疏清抬头，却看见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跟上去啊。”晏启明推了一把他，“你们同班同学，趁这个机会交给朋友。”
  闻则沿着长廊往前走，正想往后山方向走过去，就听到身后有人追了过来。
  “闻则，闻则，你走错了，宴会厅在这边。”
  闻则转身，看到那个似乎是他同班同学的人走过来，说：“宴会厅在这边，我领你去吧。”
  ……
  这是，晏家人，他在别人家做客，做客的规则是，不能当着主人家的面到处乱跑。
  “嗯，好。”闻则想，他进去一下，再找机会离开就好了。反正，他把闻逎带过来了，里面的人都会围在闻逎身边。
  有那个诱饵在的话，没人会注意他去了什么地方。 第83章   闻则走进宴会厅，嘈杂的声音扑面而来，很吵。
  眼前的人，一直在对他说些什么，在闻则耳中听来，类似于白噪音。他只需要抓住一些关键词，给予回应就行了。
  这是人类社会的礼仪规则。
  大多数人都是冲着闻逎来的，他们端着酒杯，围着闻逎，发出聒噪的声音。闻逎很好的扮演了他的角色。
  闻则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又被人拦住了。
  还是那个据说是他同学的人，嘴巴一开一合，应该是在说话。
  晏疏清见闻则站在一旁，一脸冷淡百无聊赖，对于交际应酬似乎没有任何兴趣。过了片刻，转身想要离开。
  他急了。闻则这人在学校里就挺孤僻的，几乎不参加任何校外活动，好不容易过来一次，绝对不能让对方离开。
  晏疏清上前一步，拦住对方，说：“闻则，我很喜欢小提琴，特别喜欢你在迎新典礼上弹的那首曲子，我们可以合奏一曲吗？”
  闻则目光下移，开口问：“洗手间在哪？”
  晏疏清愣了一下，脸涨得通红。他预想到对方可能会拒绝，可没想过对方会用这种方式拒绝。
  他觉得很丢脸，只能一言不发的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总算是离开那个地方了。
  闻则出门，见外面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向着后山的方向走去。他觉得这些规则和礼仪很麻烦，在面对里面那些吵闹的人时，甚至会想，要是这些人能永远安静下来就好了。
  可是不行，人类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同类，不能随随便便就让这么多人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不是人类的话……
  闻则猛地停下来，用力捏紧手心。不行，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他是人类，有人告诉过他，他是人类。
  可是，他找不到了，也不记得了……
  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闻则看着眼前的山和树，满怀期待地走到那棵梦中见过的大树下，仰头看过去。
  空无一人。
  月光洒落，树叶摇摆，微风正好。
  闻则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没看到那个应该在这里睡觉的人。应该在的，闻则的眼前有些恍惚。
  他是谁呢……
  “汪——呜 ——”
  一声狗吠声响起，黑色的影子冲了过来，却在闻则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趴在地上开始瑟瑟发抖。
  那是一条杜宾犬。
  闻则的眼前已经是一片恍惚，他看到许多模糊的影子。那是一个人。
  那个人在树上睡觉，在这里打架，然后……
  在这里和杜宾犬玩。
  闻则再次低头，看向依旧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狗子。他闻到了那个人的气息，这条狗的身上，满满都是熟悉到令他颤栗的气息。
  他看到了。
  听到了。
  那个人说：“乖狗狗，我去看场好戏，你在这乖乖等我，明天见。”
  为什么？明明，明明在等待的是他！他答应过会回来的。
  可那个人和这条杜宾犬玩，还夸它乖，还约定会回来的。这些，明明只能属于他。
  闻则垂下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的杜宾犬。乌云飘过，遮住了天上那轮明月。
  阴影蠢蠢欲动。
  吞噬吧，那这些言语，这些关爱，依旧只属于他。阴影扭动着，爬上杜宾犬的身体，如同要将它吞入腹中。
  “呜——”
  动物天生对于危险有极强的感知，但即便如此，杜宾犬也不敢动弹分毫。它发着抖，耳朵死死贴着脑袋，抖着抖着，晕开一滩尿渍来。
  腥臊的狗尿味，很快随着晚风扩散开了。
  闻则的眼神，却清明了几分。他又看到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那个模糊的人影在打架，然后让这杜宾犬对着被压在地上的人撒尿。然后，他听到了那个人朗声大笑。
  那人好像很开心，如果这条杜宾不在了，他是不是会生气。
  闻则不想让他生气。
  是他的错，他没有早点来到这里，才没有遇见那个人。果然，那边的人类都是讨厌的存在。
  “一出木偶戏……”
  闻则微微歪头，好像又听到了什么。
  他，很想看戏吗？木偶戏？看到了木偶戏的话，那个人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闻则忽然笑了，身影没入阴影之中。
  ***
  晏玖逗玩狗后，总算是愿意回到宴会厅中。他低头，看了眼时间。
  手表是晏曦送的那块，果然看时间不方便，应该也差不多了。才走到门口，他就见晏曦站在那里，神情有些着急。
  “青树，时间差不多要去做准备了，你到哪去了？”晏曦眉头微皱，“你的裤子怎么短了，还有衬衣……”
  刚才毕竟是和人打了一架，又和狗子在草地上玩了一圈，衬衣皱巴巴很正常。晏玖低头，说：“怎么了？”
  晏曦看了眼时间，说：“算了，回去换也来不及了，跟我来。”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见晏昭靠在一旁的墙上，身边的餐车上有个三层的蛋糕。
  “啧，终于来……”
  晏昭脾气暴躁，说话不过大脑，下意识就来了这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晏玖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啊，额，那啥，你的领带呢？”
  晏玖本来不想搭理这熊孩子，又突然想起件事来。他从外套口袋把那条真丝领带拿出来，“我不会系。” 第84章   晏昭低头看着被送到他面前的领带，不可置信地眨眼：“你什么意思？”
  “系。”晏玖言简意赅。
  “你！”
  果然，晏昭一张白净的脸蛋气得通红，额前那几缕杂毛仿佛都要竖立起来迎风招展。
  他上前一步，正想动手，却见晏玖的眼神在他手臂上转了一下。
  嘶——
  晏昭下意识想起白天被按倒在地的狼狈和手臂的剧痛。
  “昭昭，帮你哥系领带。”晏曦插了一句。
  “他才不是我哥。”晏昭嘟囔着这么说，手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晏玖系领导。
  晏玖拍了拍熊孩子的肩膀，说：“系得不错。”
  语气之随意，仿佛晏昭是外面专卖店里专门为客人打理服装的柜哥。气得他又是一阵抖。
  晏玖没再搭理中二少年，而是在意识中对系统说：“驯服晏昭，这任务算完成了吧。”
  [啊，这，任务是和晏昭搞好关系，不是驯服。］
  “差不多，你就说完成没完成吧？”
  [完，完成了，现在发放任务奖励。］
  晏玖眯了眯眼。
  果然，这个“系统”只有它看到了，才能判定任务完成，如果把它关在意识中的话。它无法感知到外面事情的进展，也无法判定任务是否完成。
  这么说来，“系统”发布的任务，倒是有些类似于异能。可惜的是这具身体只是个普通人，对于异能的了解很少，无法确认。
  一股能量自意识中出现，晏玖仔细体悟这能量的运转规则。
  异能……
  他的视线，顺着没有关严实的门，落到里面。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宴会厅后方通往台上门，待会的安排是晏家其他几人推着蛋糕出现，为他和晏疏清庆祝生日。
  此时，晏疏清正在拉小提琴，垂着眼睛，周身仿佛拢着一层白光。不对，晏玖上前一步。
  那不是错觉，是能量？这种能量运行的方式，似乎是某种异能。
  “怎么样？二哥小提琴拉得好吧，你听得懂么？”晏昭虽然怕他，但嘴还是硬。
  晏玖瞟他一眼，没理这傻小子。
  晏昭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愈发得意忘形，一指旁边的蛋糕。
  “看到没有，这是mssui的蛋糕，这可是妈妈特别为二哥设计的款式。待会你别切，让二哥动手，弄，弄蛋糕妈妈会伤心的……”
  晏玖只扫了一眼蛋糕，视线又落回不远处的眼疏清身上。
  “系统”小心翼翼地开口，安慰道：[没事的，宿主，虽然他们现在偏心，但你有了系统我，就能万人嫌变万人迷……］
  晏玖没说话，微微皱眉，视线一直落在晏疏清的身上。他总觉得这个晏疏清有点怪，简单来说，就是画风似乎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第二次拿到系统的“奖励”后，晏玖基本上已经熟悉这个世界异能的运转方式。他微微眯眼，按照异能运转的规则观察。
  微微涌动的白色光晕，笼罩在晏疏清身上，像是一层蛋壳，蛋壳之上，有丝丝缕缕的线条舞动着飘向下方。
  这些能量丝线，连接着下方的人，也连接着他眼前的几人，晏昭、晏曦还有不远处的管家。
  晏玖低头，看见那条丝线扭动着，在自己身边盘旋，却不知为何不能靠近。不同丝线的颜色不一，围绕在他身边的线，是灰色的。
  而晏曦几人身边的线，是橙色，宴会厅上那些宾客，则是浅淡的绿色。
  在五颜六色的线中，晏玖又发现一道淡淡的光晕。那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宾客，同其他人一样穿着高定礼服。
  但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深红色的光晕，翻涌着如同铁锈般的血腥气息。
  除他之外，身上自带光晕的人，竟然还不少。如果说身上这层光晕，是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的区别的话，那在场的异能者未免多了点。
  记忆中，觉醒异能的人万里挑一，这些稀少的异能者出现在一个普通的生日宴会，他们想要干什么。
  场上的曲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晏疏清走下来。他看见晏玖，从一旁的礼物盒里拿出个盒子来。
  “青树，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快打开看看！”
  晏玖接过他递过来的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把小提琴。他有些疑惑，看向晏疏清。
  “我记得你上次说想学小提琴，这是我启蒙的一把小提琴，有特殊意义的，送给你了。”
  “嗯。”晏玖点了点头。
  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又让晏昭嚷嚷起来。
  “二哥，你送给他暴殄天物，没见过世面就是看见什么都想要，也就是二哥好，都让给你。”
  晏玖的手，在琴弓上划过，够锋利，可以防身。薄且窄的物体，只要速度够快，便可以成为划开一切的利器。
  “哼，不过妈妈在拍卖行又给二哥买了把新琴，一千多万呢……”
  “昭昭，你去帮我准备一下，我们上去切蛋糕了。”晏疏清打发走咋咋呼呼的晏昭，又看向晏玖，“青树，我们可以在台上合奏一曲，我记得你已经可以拉小星星了？”
  “嗯。”晏玖依旧不在意地点头，还在想刚才看到的那些异能者。
  这次的生日宴会，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起码那些异能者带来的感觉，让晏玖莫名有些兴奋起来。 第85章   “系统，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晏玖问。
  系统激动了，说：[宿主，你终于发现不对了！这个晏疏清就是个绿茶，他故意让你上台出丑的，我跟你说……]
  得，这所谓的系统也是什么都没发现，晏玖自动屏蔽它的胡言乱语，跟着晏疏清走上台去。
  [诶诶，宿主，你怎么听他话跑台上去了？］
  晏玖漫不经心道：“这个位置毕竟合适。”
  [啊，合适什么？你可不会拉小提琴啊，上去就是出丑……］
  “小提琴啊，我知道怎么用，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接下来的话，晏玖没有继续下去，免得吓到这唧唧歪歪的系统吵得他头痛。
  台上的位置，当然是适合观察情况，而小提琴的琴弓，适合杀戮。走上台前后，那缕古怪的铁锈味愈发明显，明显到晏玖有些头皮发麻起来。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一种他不应该有的，灵魂落到实处的兴奋。
  总觉得，是一场似曾相似的酣畅淋漓。
  晏疏清拍了拍晏玖，说：“我们开始吧？”
  “嗯。”
  琴弦架起，随后一声刺耳尖叫响起，并非是晏玖放在小提琴上的随意一拉，而是来自人群之中。
  身穿礼服的优雅女士，面色扭曲，疯狂尖叫，她说：“我动不了了！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
  一道声音响起，说话如同拉着长长的咏叹调。
  “我亲爱的vvvvvvvip想看一出好戏的，那我的木偶们，要演什么戏呢，上流社会吧。上流社会，可不能尖叫呀！”
  “上流社会，尖叫，太丢脸面……”又一道声音响起。
  “好吵。”
  “他们好吵，让他们安静下来”
  数道声音响起，可爱的童声在这种环境下，显出几分诡异来。
  尖叫的那位女士，手僵硬地抬起，涂着鲜红蔻丹的手上不知何时拿着个古怪的面具。
  惨白的面具上，画着一张笑脸。
  她颤抖着，一脸惊恐地戴上了面具。戴上面具的瞬间，她恢复了优雅冷静，微笑着，等待着台上人的表演。
  晏玖想走，却发现脚似乎被什么东西固定在了地上，动不了，这股子操控他的力量，似乎还想把他拉向某个方向。
  如果是能量的话，他低头眯眼，尝试着用另一个角度去看，能量运转的角度。
  果然，地上有线在裹挟着他的脚，让他无法离开。那些线，也同样纠缠着在场所有的人。
  被线团纠缠得最为厉害的，正是台上的晏疏清，他的四肢，他的脸，都被一条一条线操控着。
  晏疏清的嘴角，被线条拉起，露出一个标准的符合礼仪的微笑。然后，他拿出了刚受到的礼物，那把传说中价值上千万的小提琴，开始演奏。
  依旧是优美的琴音，地上咕噜噜滚着的装饰小人，跳着一曲天鹅湖。
  台下的宾客都挂上优雅的笑容，眼带惊恐地欣赏着台上人的演奏。
  总觉得，这个古怪的玩意儿，似乎不想杀人。晏玖倒是没感觉到什么杀意，自然也没多此一举去救人。
  他手腕一抖，琴弓将裹缠在自己脚上的细丝切断。
  “不愧是价值上百万的琴弓，用起来还挺顺手。”
  没有人回应他。眼前的一切变得古怪万分的之后，他脑子里那个所谓的系统就消失了。
  或许，他现在已经不在原本那个世界？
  在场所有人，都被困在另一个古怪的地方，只有找到破局的方法，才能带此处的人离开。
  既然把他们困在这里的人没有伤人性命的意思，那不过是表演一出喜剧罢了，没必要惹怒对方。
  晏玖转身，拎着那把琴弓准备出去看看。
  ***
  宴会厅中，这场戏剧还在上演。
  所有人都戴上了面具，宴会厅中又恢复此前的歌舞升平。
  台上的晏疏清，脸色却越来越惊恐。
  “不听话的木偶，要改造！要掏空！”愤怒的童音再次响起。
  “就是就是，肯定是这木偶不好看，才让贵客离开的，都是你的错！”
  “哼哼！都怪你！”
  “救，救命。”
  晏疏清发现四肢不受控了，那些线，似乎要钻进他的皮肤里，掏空他的内脏。他的皮肤被扎穿，无数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
  他快死了，他不能死。
  就在此时，场上光影忽然扭曲了一下，那些操纵着晏疏清的线陡然断裂。光影恢复之际，晏疏清的身影已经消失。
  走廊外。
  “艹，，小丑，你来得怎么这么晚？老子差点就崩人设了！”晏疏清咬牙切齿，“你知道我崩一次就要掉一个等级吗？”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打扮古怪的人，穿着一身高定礼服，脸上却画着五颜六色的油彩。
  小丑的脸动了一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组织用了这么多资源，帮你构建情节，帮你升级你的主角光环。结果你在见到神眷者的第一面，就惹怒了他。”
  晏疏清冷笑道：“谁知道呢，今天的情节构造都在我的计划中，谁知道他根本不接戏，说不定我们一开始的路线就错了。”
  “先知不会错，先知的预言从来没有错过。”小丑话说了一半，忽然瞳孔一缩，“你过来。”
  “什么？” 第86章   晏疏清一脸莫名其妙地被拉到柜子里，狭窄，还塞满了清洁工具。
  “是造物。”
  他没经过梦世界，自然不知道什么是造物。在这个柜中结界，暂时安全。于是他鼓起勇气，透过缝隙往外瞟。
  “达拉达拉，达拉达拉。”
  奶声奶气的童音，哼着歌曲蹦蹦跳跳地走过。
  那是，一只小熊玩偶？
  第33章 我们的家
  唔——
  晏疏清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更多, 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了回来。
  小熊玩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唱着歌，一蹦一跳地离开。
  即便如此，小丑依旧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直到外面没有了任何动静, 他才从柜子里出来。
  晏疏清跟着出来, 看了一眼眼前的柜子。
  “我家好像没在这地方放这么个破柜子。”
  小丑看他一眼, 说：“这是我的梦。”
  “你的？”
  “艹！你疯了吗？你居然想弄死我！”
  晏疏清虽然没有进入过梦世界，但作为组织中的一员, 对于梦世界的了解自然比常人透彻很多。
  梦世界是心有执念之人召唤而来，做梦的人会反复进入这个梦境。一次又一次的进入, 不能掌控梦境的人，会被自己的梦杀死吞噬。
  而能掌控梦境的人, 则能越来越强大。
  小丑这样的强者, 甚至可以长时间停留在他的梦境中, 极少在现实世界中出现。梦醒或是入梦, 都由他自己掌控。
  “我说呢，刚刚宴会厅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线, 根本就是你的异能, 人偶化！”晏疏清怒道，“组织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小丑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大红色的油彩扭曲着，露出个嘲讽的笑来。
  “我不会违背先知的决定，毕竟他的预言从未出错。不过, 晏疏清，你搞清楚, 你的价值不过在于你是晏家唯一的异能者。”小丑笑了一下，“预言中，晏家的异能者和神眷者会结成不可撼动的羁绊，神将降临于神眷者身上。”
  晏疏清皱眉，忽然想起晏青树来。
  不会，晏青树不是异能者，在他被找回来的第一天就测试过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丑：“这是我的梦境，但最终掌控梦世界的人，是神。”
  “……”晏疏清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惹怒了神眷者，才会导致梦世界的出现？”
  “神通过神眷者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神眷者是神的代行者。这是神的恩赐，呵呵呵。”小丑说着说着，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笑声疯狂而扭曲。
  “我是第一个被夺走梦境掌控权的人，我们的异能，都是神的恩赐，神光沐浴之下……”
  晏疏清看了一眼癫狂的小丑，没有说话。
  他大概已经了解事情始末。
  闻则不知为何，生气了，才导致这次梦世界的降临。或许是因为小丑作为策应，带着他的梦境潜伏在现实世界和梦世界的缝隙中，才会来的是这个梦境。
  “那些小熊是神的造物，它们对异能的操控权限要高于我。”小丑从疯狂中清醒过来，“不过也算你运气不错，如果这不是我的梦境，刚才也没办法把你救出来。”
  “现在怎么办，你能带我离开吗？”晏疏清问。
  小丑又笑了：“这个是神，神的恩赐，死在这个由神构建的梦境中，又怎么不是一种梦寐以求呢？”
  “疯子。”
  话虽如此，但晏疏清知道，他们只能等待，等待着或许梦境会忽然结束。
  无人知晓神的相貌，无人知晓神的降临。
  他们唯一知道的只是，神会带来秩序的改变，而身为神眷者的闻则，是他们要争取掌控的唯一希望。
  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
  小丑忽然来了精神，“有人来了？”
  “啊？”
  “竟然有人胆敢擅自离开神的剧场！不可原谅。”小丑脸上的油彩再次扭曲起来，声音变得诡异而癫狂。
  “我们是信徒，信徒应该遵循神的意愿行事，我要把这个擅自逃离的人，送回神的剧院。”
  小丑手指神经质般的颤抖起来，一根根白色丝线自他手指出现，丝线抖动着，像是在操控着什么。
  一具木偶的轮廓自空气中浮现，僵硬的关节，但皮肤却是光洁有弹性的，分明就是用人类皮肤做成的人皮木偶。
  “喂……”晏疏清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小丑一把推进了旁边的杂物柜。
  “你在里面呆着，造物不会发现你。”
  说完，小丑拖着手中那具人皮木偶，向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走了过去，“我有一种预感，说不定，接下来我能拥有最完美的藏品呢。”
  “我怎么办！”晏疏清低声喊了一句。他只是个辅助系的异能，根本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小丑这疯子！
  可惜，小丑完全陷入狂热状态，根本没搭理晏疏清，慢慢远去。
  他听着脚步声消失，默默缩在柜子里，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梦境才会醒来。
  晏疏清并没有等多久，柜子门就被打开了。
  他看着一只毛茸茸的手，扒拉出一条缝来，然后露出可爱的小熊玩偶的脸。
  它身上穿着个口袋颇多的导演马甲，头上戴了个棒球帽，造型可爱，说话的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 第87章   “你好，我是这出好戏的导演，作为舞台上的主角，你怎么能擅自离场呢，不好好表演的话，尊敬的vvvvvvip会生气的呢。”
  “你你你，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的主角光环，很是耀眼呢，贵客看了应该会很高兴的，”小熊玩偶后退一步，“请跟我回去吧，主角。”
  主角？晏疏清从未这么不想听到这两个字，他的异能是主角光环，也因为这个异能向来都能获得优待。只要情节构建成功，只要在情节中，所有人都会被他的“主角光环”影响，对他产生各种需要的情感。
  万万没想到，他却因为这个异能，被这表面可爱实则恐怖的小熊玩偶紧追不舍。
  晏疏清表情惊恐到扭曲，但四肢却不听从他的指挥，而是乖乖走出柜子，跟在了导演小熊的身后。
  “达拉达拉——”导演小熊哼唱着古怪的童谣，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好戏开场，演员登场，贵客笑眯眯，笑眯眯呀亲亲我，嘻嘻嘻，狗狗失宠啦！”
  “……”
  ***
  晏玖离开此处，是想找一个适合观测的地方，那些古怪的操控着人类的存在，总是需要一个足以观察全局的地方。
  出门之时，长廊外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线，低头看去仿佛在凝视深渊。
  涌动着的无边阴影，警告着宴会厅里的人不要离开此处。晏玖只停了片刻，转头看了一眼。
  宴会厅内歌舞升平，衣香鬓影，只是那些僵硬的肢体，惨白的面具都在诉说中期间的不同寻常。
  他不再犹豫，一脚踏出，与其在笼中一无所知地等待着命运的裹挟，不如寻求危险的自由。
  外面总是会有路的。因为他记得，门外有路。
  果然，他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出现在眼前的是那道曲折的回廊。即便不是在原本的世界，在一个古怪的梦境，那这个人能够造梦。
  他晏玖同样能够，不过是意识的比拼罢了。
  穿过回廊，进入主楼，在三楼的位置恰好就能俯瞰宴会厅。只是，才走了没几步，他听到前面有脚步声传来。
  随着脚步声愈发清晰，人形轮廓浮现出来，先出现的是一张惨白的脸，随后是血红一圈油彩，和眼睛上两道如同疤痕般的蓝色油彩。
  穿着燕尾服的一个小丑，不知从哪里出现，挡住了去路。
  小丑看见晏玖停下，嘴角抽动着，露出个扭曲的笑容。他抬起手，五根手指上垂着半透明的线，线的另一端挂着一个木偶。
  木偶穿着粉色的蓬蓬裙，四肢做工粗糙，脸部却精细，裹在上面的是光洁细腻的一层皮肤，五官灵动，栩栩如生，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是一个沉睡的美丽少女。
  小丑手指抖动，操控着手指上挂着的木偶，礼貌地鞠了一躬，“这位客人，为什么要中途离场呢？”
  他的嘴没有动，却发出尖细的声音，也不知是腹语还是异能。
  但晏玖从眼前这一出可以推断，宴会厅里那一幕好戏，十有八丨九就是这个小丑搞出来的。
  晏玖：“里面的表演不好看，宴会厅里太闷，出来透透气。”
  “你这样说的话，我会有些苦恼呢。”
  “如此华丽的宴会厅，里面都是衣冠楚楚的有身份的人，对，这可是上流社会，一般人都见识不到的名利场。看看他们，多么优雅，多么高高在上，啊，对，台上表演的那位，多么迷人多么精致。”
  “……”
  晏玖能确定，眼前的是一个人，而非什么古怪危险的兽。只有人类会这么癫狂，想出这么多折腾同类的办法。
  “我是个粗人，对这些高雅艺术没兴趣。”
  “你怎么能不喜欢呢？大家都应该喜欢，多迷人的权势……”小丑忽然笑了，“啊，我知道了，不喜欢的话，那你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好了。”
  晏玖抬手，割断一条蠢蠢欲动想要困住他的细线，“你这是偷袭。”
  “你该上去表演的。”小丑脸上的油彩，忽然悉数变成了红色，“我要收藏你，你是一个完美的人偶。”
  话未说完，忽然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小玖是我的！他是我的哥哥！”
  晏玖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不知道哪来的孩子抱了个正着。
  或许说，他的身体本能地接受了这个孩子。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小孩子紧紧抱着晏玖的腿，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委屈。
  晏玖低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莫名的让他想起幼犬湿漉漉的眼。
  就像当初教训杜宾犬时，他也是被这种眼神打动。不对，总觉得他更熟悉的是这个孩子的眼神。
  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岁左右，长得倒是好看，属于见了都会记住的那种小孩。
  可晏玖不记得自己见过。当然，作为一个被解析重组过的灵魂，没有记忆也正常。
  晏玖选择听从本能的指引，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一愣，眼眶红了，委委屈屈地说：“小玖你不认识我了吗？你，你以前都叫我宝宝，乖宝宝。”
  “……”
  虽然叫宝宝的对象是个五岁的小孩，晏玖还是觉得挺离谱的。
  名为“宝宝”的孩子，却一脸期盼地看过来，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第88章   晏玖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发，不太忍心让他失望，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另一个旁观者总算忍不住开口了。
  “嘻嘻嘻嘻，真是一场令人感动的戏码呢，”小丑阴阳怪气道，“既然你不喜欢优雅高贵的戏码，那你们兄弟俩就一起到台上去上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也是不错的。”
  “宝宝”像是总算发现在场还有另外一个人，转头瞪着小丑，问了一句：“你是谁？你说的兄弟情深是什么意思？”
  小丑脸上大红色的油彩愈发鲜艳，似乎很高兴有人欣赏自己的戏剧。
  他颇有耐心地解释：“兄弟情深的意思嘛，就是你们相依为命，只有彼此，甜甜蜜蜜的戏码，哦，多么美好的亲情。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够上流，不够高贵。”
  “只有彼此，甜甜蜜蜜吗？”小孩抱着晏玖的腿，满足的蹭了蹭，“小玖小玖，他说的对不对？”
  小丑挑剔的目光又落在了晏玖身上，嗤笑道：“你的脸很完美，可惜品味太差，衣服不合身，作为我的收藏品有点不够格，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你做成人偶，会给你换上最华贵的衣服……”
  话未说完，抱着晏玖的孩子就猛地抬头，明明是幼嫩的童音，却莫名有中阴沉的感觉：“你说谁的收藏品？”
  “啧，小鬼，你们，都是我的收藏品，我的人偶，像我手里这个一样，深感荣幸吧。”
  “小玖是我的，不许看他，不许觊觎他。”
  小丑嗤笑一声，并不把小孩子的威胁放在眼里，“小孩果然是烦人的生物，呵。”
  他手指一抖，身前的木偶猛地膨胀，体型越来越大。它趴了下来，腹部长出节肢，转眼间便成为一只巨大的蜘蛛。
  蜘蛛抬起前面两只节肢，露出那张美貌的少女面孔。
  “杀死他们，不要弄坏了。”
  “嘶——”
  蜘蛛少女口一张，吐出一股手指粗细的丝线。
  晏玖一抬手，就将还在抱着它腿的孩子抱了起来：“抱紧。”
  孩子默默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小玖加油！”
  “……”
  不得不说，这孩子倒是冷静，冷静得不太正常。晏玖手中琴弓一横，挡住当面袭来的蛛丝。
  蛛丝坚韧，琴弓毕竟只是琴弓，不是什么利器，顿时被蛛丝黏住。一股巨力袭来，几乎要扯着琴弓自手中脱落。
  不行。晏玖心思急转，很快想到这蜘蛛少女来自小丑的异能，异能是能量运转的形式。
  至于这个世界的异能如何运转，他已经从“系统”给于的两次奖励中，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
  一道蓝色光晕，自琴弓泛出，晏玖对怀里的孩子说：“宝宝帮我一个忙，拉弓，待会给你奖励。”
  孩子乖乖听话，抬手摸上那道泛着蓝色光晕的琴弓，拉开。
  琴弓顿时化作一把蓝色长弓，能量流转间，蓝色羽箭成型。
  “放。”
  绚丽长虹自孩子指尖迸发，势如破竹，沿着那道死死缠住琴弓的白色蛛丝，直直插入蜘蛛体内。
  蜘蛛少女的身体，瞬间崩裂开来，化作纷乱能量，四处飘散。
  星星点点飘落的蛛丝落下，露出小丑那张愤怒到扭曲的脸。
  他尖叫道：“你毁了我最喜欢的人偶！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拆成一块一块，把你放在无数不同的人偶身……你，你身后是什么，怎么会，它们怎么会出现！”
  小丑的愤怒忽然变成惊恐，顾不上再对着晏玖大放厥词，而是连滚带爬地疯狂逃走。
  晏玖下意识回头，去看到了一队毛茸茸的小熊玩偶，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
  领头的小熊玩偶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看起来像是什么专卖店的衣服。
  “哎呀！这不是我们尊贵的vvvvvvip吗！上次服务不周让您生气了，我们全体进行了反思，升级了店铺，期待您的光临！”
  晏玖沉默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个小熊玩偶的热情邀请。诡异的是，他并不觉得小熊玩偶危险，反而很亲切。
  “哥哥，你不去吗？”他手上抱着的孩子眨了眨眼睛，“你好久没回过我们的家了，小花园里的花都不开了呢。”
  家？
  晏玖没有家，也依旧没想起这个孩子的身份。
  小丑那么怕这些小熊玩偶，只能说明小熊玩偶是更加危险的东西，这孩子……
  “哥哥……”
  晏玖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现在可能没有时间，嗯，宴会厅里的麻烦还没处理呢。”
  “可是，刚才我是不是帮了小玖，你说过，会给我奖励的。”孩子委屈巴巴，眼中几乎泛出泪花。
  晏玖有些为难，一边是答应了孩子的奖励，另一边是宴会厅里来参加的无辜客人。
  “尊贵的客人！我们愿意为您服务！”一旁的小熊玩偶，挺了挺胸膛，自告奋勇。
  于是，晏玖带着十来只小熊玩偶，又转身回了宴会厅。
  再次推开宴会厅的门，里面晃晃悠悠地挂满了人。
  穿着精致的宾客，如同装饰品一般，被丝线挂在了半空中。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那个古怪的面具，面具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还有一抹优雅的微笑。
  小熊玩偶一见这个场面，咋咋呼呼起来，说：“尊贵的客人，这里是你住的地方吗？” 第89章   “嗯，算是吧。”晏玖点头，“能不能帮忙把那些人放下来？”
  其实这些被挂在天花板上的宾客，也算是倒霉遭遇一场无妄之灾，开开心心参加一个宴会，却被人挂在了半空中。
  “好的！您的要求，是我们的使命。”
  小熊玩偶们虽然身体小，但动作麻利，嘿哟嘿哟喊着号子，很快把一个又一个宾客放了下来。
  它们的工作有条不紊，从门口开始，慢慢往中间的人放下去。
  中间的位置，万众瞩目的台子上，挂着的是晏家一家四口。拉小提琴的晏疏清更是焦点中的焦点，他被挂在半空中，还在不知疲惫地表演着。
  晏玖看着那些挂着的人，四下一看，发现少了一部分。
  失踪的那些人，恰好就是身上笼罩着猩红光晕的几个异能者。不过，异能者能从控制中脱身，也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那些人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哥哥，可以陪我去小花园坐一坐了吗？”
  晏玖见进度已经差不多，余下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安全，便点了点头：“嗯，好的。”
  答应孩子的事情，还是不要爽约来得好。虽然这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古怪孩子，可只要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就生不出什么猜忌的心。
  只是个孩子，哄哄就好。
  晏玖任凭孩子牵着自己的手，推开宴会厅的侧门，走了出去。
  一步踏出，他看到了一个山坡，山坡上没有植被，一片萧瑟。
  “这里的花呢？”晏玖一句话说出来，自己愣了一下。
  明明是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坡，他又没有来过，为什么会觉得山坡上应当是一片花海。
  第一次来做客，就说出这种话来，多打击孩子啊。
  果然，牵着他的孩子停了下来，抬头，又是委屈巴巴的表情：“哥哥，对不起，是不是让你失望了，都是他的错。他没有好好维护我们的家。”
  “没关系，我们到房子里去看看好吗？”晏玖指了指山坡顶端的白色小房子。
  小房子外面有一个小花园，花园中倒是花团锦簇的，看起来是精心打理过。
  说起小房子，孩子果然开心起来，牵着他一路小跑就推门进了花园。
  晏玖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正准备推门进房子，又听到小孩子的声音。
  “小玖，我们在花园里玩吧。”
  他转身，看到那个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飞盘出来，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期待。
  晏玖：“玩飞盘？”
  “哥哥都没有陪我玩过飞盘，我也想玩飞盘……”
  晏玖沉默几秒，心中莫名生出某种辜负对方的愧疚感来。
  “好吧。”
  “嗯嗯，果然小玖还是最爱我了呢！”
  第34章 梦境消失
  “小玖小玖, 我厉不厉害！”
  “宝宝”一跃而起，抓住半空中的飞盘，然后跑了过来。
  晏玖有些无奈，揉了揉他的头发, 说：“其实, 你应该把飞盘直接扔给我。”
  飞盘游戏的正确玩法, 当然是互相扔, 然后看谁能更多更准确的接到飞盘。这个孩子这样接到飞盘就跑过来，那是人类和狗狗之间的玩法。
  “我喜欢小玖站在这里等我把飞盘拿过来的样子。”
  行吧, 孩子喜欢就行。
  连续玩了不知多少个回合，孩子都没有厌倦, 愈发兴致勃勃。晏玖怀疑自己不喊停的话，这孩子能玩到天荒地老。
  “嗯, 宝宝, 我有点累了, 休息一下好吗？”
  孩子冲过来, 把手里的飞盘扔到一旁，“好的, 小玖累了, 我们吃点东西吧。”
  他牵着晏玖，坐进花园里的小亭子。
  旁边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响起，随后不知从哪里钻出只小熊玩偶来。小熊玩偶胖乎乎的身体上裹着条黑白女仆裙, 看上去滑稽又可爱。
  它推着个小小的餐车，说：“尊贵的客人，好久不见, 我和我的小蛋糕都快等化了。”
  “哼，你们怎么就回来了, 哥哥的任务你们都完成了吗？”
  “当然完成了！”女仆小熊掀开盖子，踮起脚尖，吃力地想把托盘放到桌子上。
  晏玖看它那费劲的模样，弯腰伸手要去接，却被孩子拉着手站了起来。
  “小玖，我们进小房子去看看吧。”
  此时此刻，明明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力气却巨大无比，扯得晏玖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你把尊贵的客人差点扯得摔倒了！”女仆小熊发出尖锐爆鸣，急得原地直跳。
  孩子瞬间松手，一脸不知所措，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他抬头，小心翼翼道：“小玖，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晏玖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多大点事，小孩子力气大可以保护自己，挺好的。”
  他转身，又接过女仆小熊还捧在手里的奶茶，一饮而尽，“谢谢，很好喝。”
  做完这一切，晏玖才牵着孩子的手，推门进去。
  不得不说，他没想过，屋子里会是这样一幅模样。
  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华丽的椅子。椅子隐藏在阴影之后，上面似乎睡着一个人。
  晏玖莫名生出些好奇心来，上前一步，想看看是什么人睡在这个古怪的小房子里。
  衣角被扯住，低头，对上孩子委屈的脸。 第90章   “小玖，不要过去好不好？”
  晏玖微微一愣，已经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问：“怎么了？”
  “你过去的话，我会消失的，让他睡着好不好？他太没用了，你喜欢狗狗，不喜欢他。”小孩眨了眨眼睛，“我就不一样了，小玖喜欢我对不对？”
  晏玖点头，说：“嗯，我很喜欢你。”
  孩子又抱着他的腿，蹭了蹭，说：“下次见面，也不要告诉他你的名字好不好，嘻嘻，是对他的惩罚哦。”
  他的身形，慢慢有些虚幻起来，“小玖，小玖夸我一下好不好，我很乖的，我知道，你想要醒来，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晏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乖宝宝。”
  “嗯，小玖你走吧。”
  月升日落，阴影退去，梦境慢慢褪去。
  五岁的闻则站在小房子门口，看着晏玖推门出去。
  他眼中，泛着些许不舍，但在晏玖回头的时候，又扬起笑脸用力挥手。
  那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之时，始终徘徊在后方的巨大阴影陡然膨胀，将整个花园笼罩其中。
  阴影一点点，将配偶遗留的气息一一吞噬殆尽，都是属于祂的。
  “为什么不留下他。”阴影扭动着，慢慢化作一个人形，二十八岁的闻则站在亭子中，手里拿着那个晏玖用过的杯子。
  “哼。”五岁的闻则只回了他一句话，“小玖最喜欢我。”
  二十八岁的闻则，低头看向杯子，观察花纹方向，然后在晏玖喝过的位置，轻轻的将唇印了上去。
  暗影再次涌动，又走出一个十岁的小少年，“哥哥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他第一做出承诺的对象是我。”
  “哼，小玖最心疼我，不然也不会是我出现了。”五岁的闻则虽然体型最小，气势却不落下风。
  二十八岁的闻则抬头，手心微微一亮，那个杯子就被封存于一块水晶之中。他说：“最没用的是他，可惜，按照人类的规则，现在主导一切的，是他。”
  在人类世界的规则中，现在的“祂”应当是十七岁的少年，在未来配偶的期望中，祂一无所知，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回忆，真的以为自己是十七岁的少年。
  这些回忆，只能凝聚成一个又一个的闻则，被精心收藏在祂的体内。
  ***
  晏家庄园外。
  梦世界入侵后，二十分钟。
  异能局的人在梦世界入侵发生的十分钟之内就赶到此处，迅速封锁现场。
  直升机巨大的噪音响起，狂风吹开地上的一层落叶。
  赵熠和丁旬自直升机上跳下，步伐匆匆走到封锁线前。
  赵熠：“什么情况。”
  穿着黑色制服的异能局工作人员，敬礼，随后开始汇报：“被困人数，预计为五十人左右，此次梦世界入侵没有任何预兆。”
  “我来吧。”
  林共秋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树梢，肩上的一只猫头鹰振翅离去。她自树梢飘然落下，开口就是个爆炸级别的消息：“闻则在里面。”
  “什么？”赵熠皱眉，“他怎么会在这，之前明明已经拒绝邀请了的？”
  七年来，闻则的生活十分规律。他在催眠之下，坚信自己是人类，但却不知道正常人类应该如何。
  于是，规则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这也意味着，闻则不会做任何违反规则和计划的事情。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并不在他认为需要遵守的人类规则范围之内，自然也不会出现在一次生日宴会上。
  他会出现，必定有异常。
  赵熠头痛欲裂，低声骂了一句：“艹，要不是当年闻逎搞出那档子事，也不会搞成这样！”
  七年前，闻逎把闻则送进训练营，最终还是惹怒了祂。
  祂没有杀死闻逎，因为按照人类的规则，孩子应该有父亲，所以祂掐灭了闻逎的意识，留下了他的身体。
  祂需要的，只是“父亲”这一个身份的存在。
  这件事情，让赵熠他们之后的工作开展，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闻逎的异能，名为“监控”。他控制欲过强，常年控制自己的妻子，这种极端爆棚控制欲成为某种执念，最终催生出名为“监控”的异能。
  世界重启之后，赵熠借那个人留下来的手串，借用了闻逎的异能，全方位监控闻则的日常生活。
  闻逎意识被掐灭之后，借用而来的异能也变得时灵时不灵。
  这次赵熠没能及时发现闻则的异动，正是因为异能失灵。
  林共秋继续甩下第二个炸一弹：“在梦世界入侵之前，有鸟儿看到了小丑。”
  “小丑？”赵熠的眉头皱得更紧，“新世界的那群疯子怎么也会出现，是他们把闻则引过来的？不对，他们想和闻则搭上线不是一次两次了，闻则都没搭理过……”
  新世界，是近几年忽然出现的一个教派。他们信奉……“祂”。
  当然，在他们的教义中，“祂”并非是带来末日的天灾，而是神。
  梦世界，是神的恩赐，旨在选择新人类进入应许之地。除了贪狼小队的人，无人知晓闻则的真实身份，但新世界中有一人的异能是“预知”。
  赵熠曾经逮捕过“新世界”一名使徒级别的人，费了很大功夫读取对方的记忆，这才掌握了些关于这个神秘教派的信息。 第91章   目前教派中地位最高的人为神使，代号“先知”。他预言，在末日来临之时，空中会出现一只深红巨眼，巨眼认可之人，可以进入“新世界”。
  “新世界”实则是梦世界，只是在他们的教义中，“新世界”是对信徒的恩赐和嘉奖，是灵魂归处。
  在异能局的人看来，“新世界”的人不过是一群恐怖分子罢了。在他们眼中，除了异能者外的普通人，根本不算人类，只是神恩选择之下的淘汰品。
  “先知”看到了闻则和祂的联系，却又无法看清闻则的真实身份，于是，他认为闻则是神眷者。
  神将降临于闻则身上，那么，自然要让闻则加入“新世界”。
  “嗯，准备好了吗？小林，你和丁旬进去，我在外面支援。”赵熠很快分配好任务。
  涉及到闻则的事情，他向来只会让贪狼小队的人出任务。异能局的其他异能者不知道闻则的真实身份，难以做出正确的应对。
  祂实则对一切漠不关心，不需要肆意讨好，只需要按照对待“普通人”的方法对待祂。
  然而，随着恢复记忆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异能者不少都知道了闻则的不同寻常和强大。各怀心思的人开始出现，或是讨好或是试图控制，甚至有想要杀死闻则夺取异能的。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些特殊的对待，可能唤醒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
  “丁队，走吧。”林共秋整理了一下背上的弓，调整好护腕，说了一句。
  她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丁队？”
  不知为何，丁旬从出现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盯着阴影涌动的橡树庄园发愣。
  “丁旬？”
  赵熠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走过去拍了拍丁旬的肩膀。
  “嗯？”丁旬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怎么了？”
  丁旬皱眉，“没什么，进去吧。”
  他们已经做好要在这个梦世界中困许久的准备，甚至要遭遇不可预知的危险。毕竟，这是七年来，第一个由祂主导出现的梦世界。
  危险程度无法推测。
  对于丁旬和林共秋来说，甚至已经做好死在里面的准备。不过是死亡而已，他们都不陌生。
  只是，更没有令人预料到的事情是，两人才走到梦境边缘，涌动的暗影就陡然消失。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本该处于梦世界中的宴会厅，宴会厅的门口，站着一个少年。
  说是少年，实际上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不少成年人，只是从相较成年人薄窄的体型可以看出，那人应当尚未成年。
  他回头，露出一张清隽的脸，脸上戴着副银框眼镜，让这本因充满少年意气风发的脸显出几分冷淡来。
  “闻则？”
  赵熠走上前去，“你怎么在这里。”
  他表面上冷静，完全是一副长辈看到晚辈的样子，但放在口袋里的手心却开始渗出汗来。
  梦世界突然消失，不知道眼前的是闻则，还是祂。
  “赵叔叔，你好。”闻则点头，“我同父亲一起来参加宴会，不知怎么回事就出现在这里。”
  很好。
  赵熠放心下来，他还愿意叫自己叔叔，看来暂时还认同人类的身份。
  这几年来，赵熠和闻逎多有往来，即便是对方已经被掐灭意识，身体却像输入了既定程序，依旧在兢兢业业工作着。
  说实话，有时候赵熠觉得闻逎还挺惨的，人死了，身体还在工作。
  “是梦世界入侵，有□□的人混到参加宴会的人里，估计是他们搞出来的事情。”赵熠三言两语，把梦世界出现的锅甩到了“新世界”的人身上。
  如今到处都是异能者，梦世界也时有出现，要让闻则认同这个世界，自然不能让他仅仅了解属于普通人的一面。
  与其让那些心思不明的组织和个人接触闻则，给他灌输乱七八糟的思想，不如通过异能局让闻则正当了解关于异能和梦世界。
  闻则总有一天会觉醒，出现不属于人类的能力，那时，也还有异能者这一层身份的保障在。
  闻则：“梦世界……我的父亲还在里面。”
  赵熠点头，说：“嗯，你跟着我进去。”
  说完，他一把推开了宴会厅的门。
  “……”
  宴会厅内的场景，倒是远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没有想象中的血流遍地，也没有到处肆虐连梦境消失都不会离开的堕落者，有的只是摊倒一地的普通人。
  还有正中央的台上，被聚光灯照耀着的，挂在半空中的一家四口。
  晏家一家人，穿着规整的高定礼服，被白色丝线控制着四肢，挂在空中摇摇摆摆，如同一出滑稽的喜剧。
  不知为何，正中央的晏疏清，还在拉着小提琴，只是恐惧之下，曲子如同锯木头一般，让整个宴会厅笼罩在嘈杂无比的声响中。
  晏疏清简直想死。
  那些莫名其妙的小熊玩偶有毒，突然出现在宴会厅中，把所有人都放了下来，独独留下他们一家挂在半空中。
  好在那些普通人似乎都处于昏迷中，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窘态。等小丑来了，再把他弄下来，然后让小丑想办法消除这些普通人的记忆，免得他崩人设掉等级。
  然而，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
  站在门外的，都是穿着黑色制服的异能局员工。 第92章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异能局的人鱼贯而入，开始检查晕倒在地的普通人的状况。
  晏疏清从那种诡异的恐惧感中清醒过来，终于发现自己可以停下拉小提琴的手。他手指颤抖着，脚下悬空，几乎要对拉小提琴这件事情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
  不过，晏疏清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年，又觉得经历这一遭恐怖的事情，却能和闻则有意外的邂逅。
  值了。
  英雄救美，也算是小说构建的经典情节，只要闻则接戏，就能让他对自己产生好感。
  他脸色惨白，手臂垂下，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闻，闻则，你怎么会在这？你是来救我的吗？”
  快，快把我放下来，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跌到闻则怀里，再来一场命运般的旋转对视，多么完美的偶像剧情节。
  晏疏清心里疯狂加戏，脸上还是很敬业的维持着楚楚可怜的受害者表情。
  闻则没有接戏，只是抬头，看他一眼：“你好。”
  态度之轻描淡写，像是在路上遇到同学的寒暄，闻则的目光在大厅中扫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任何要把人放下来的意思。
  沉默的十几秒变得尤其漫长。
  晕倒在地的那些宾客有些开始醒来，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打量四周。
  眼前所有的宾客都衣冠楚楚，只有他和身后的家人如同木偶一样被挂在天花板上，滑稽得如同一出默剧。
  向来重视自己形象的晏疏清，脸涨得通红，小心翼翼地说：“闻，闻则，能先把我放下来吗？”
  闻则的眼神，总算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说：“我不是异能局的人，按照工作流程，取证之前，我不能破坏现场。”
  “取，取证？破坏现场？”
  晏疏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闻则身后窜出来几个拿着单反相击的现场勘查，对着他啪啪啪就是一顿拍。
  他甚至还看到人群中，有人偷偷拿出了手机，开始拍照录像。
  晏疏清觉得自己像是一块风干的腊肉，挂在房梁上迎风招展，连带今天变成人生中最不想回忆的一天。
  另一边，有人神色焦急地从侧门进来，在赵熠耳边低声说道：“主任，后山发现了几具尸体。”
  赵熠走过来，对闻则说：“找到你父亲没？”
  闻则微微一愣。他当然不是来找父亲的，徘徊在门口，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些什么。
  他本来是想到橡树庄园后山的那棵树前看一看的，可现在忽然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必要了。
  在那里，找不到他想要的，心底有这么个声音告诉他。
  可闻则又不想就这么离开，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是不是可以在宴会厅内遇到心中想的……
  “闻则？”
  闻则回过神来，点头：“嗯，我的父亲在那边。”
  赵熠说：“待会你们做完笔录后，就可以离开了，我还有点事要忙，先走了。”
  安顿好闻则后，赵熠又转身道：“丁旬，走，小林，你留在这里。”
  两人一同离开，步伐匆匆，很快穿过长廊来到后山。
  后山前有一大片草坪，草坪后方是一片树林。
  正对着草坪的几棵树上，挂着几具尸体。
  那些尸体，挂在一旁的树上，被风一吹，如同风铃般晃悠着，才显示出这个梦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不同之处。
  最前面的那具尸体，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油彩，表情似乎还定格在死前那一幕。在油彩粉饰之下，表情似惊恐又似喜悦，古怪异常。
  “小丑。”丁旬说，“新世界的第十三号使徒，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新世界”的四十四名使徒，都是恶贯满盈的通缉犯，也都是强大的异能。他们每人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梦境，常年藏匿于梦世界中，极少在现实世界露面。
  异能局为了抓捕这些人很是头疼，却没想到，小丑会这么轻易的死在一个持续时间不到一个小时的梦世界中。
  赵熠：“难道是祂？不对，祂刚才分别没有任何……
  “呜——”
  “什么人！”
  赵熠回头，却没看到人，只看到距离大树不远处的一个狗窝。
  狗窝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难道是有堕落者藏在里面，赵熠提高警惕，拿出腰间的战术手电，对着狗窝内晃了晃。
  出乎意料的是，狗窝内是一只狗。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赵熠又觉得逻辑不对。狗窝内有一只狗，这是正常逻辑，可出现在此处，却有那么点不同寻常。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片刻。
  一只杜宾犬，趴在地上，正在瑟瑟发抖。它甚至用两只前爪搭在自己的鼻子上，像是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
  “老赵，你在看什么？”
  赵熠回头，说：“这是什么？”
  丁旬跟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莫名其妙地说：“一只狗，杜宾。”
  “这太不同寻常了，你的异能最近不是升级了吗？看看这只狗身上的线。”
  丁旬照做，瞳孔变成灰白色，片刻之后，他陷入沉默，许久没有开口。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祂……”
  “什么？祂真的出现了？祂做了什么？是杀死这些人吗？祂为什么要杀死这些新世界的人？新世界的人终于触怒他了？” 第93章   “不是，祂似乎杀死这些人，只是为了……恐吓眼前这只……狗。”
  “？？？”
  赵熠眨了眨眼睛，又捏了捏眉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丁旬扯了下嘴角，“你没听错，是祂杀的，祂杀死这些人，目的是为了恐吓那条狗。”
  两人一狗，六目相对，陷入深深沉默之中。
  第35章 高中生活
  宴会厅内, 闻则看着躺在地上的闻逎醒来，便转身离开。
  异能局的人有闻逎负责应付，他想出去转转。踏出长廊之时，闻则犹豫了几秒。
  这是别人的家, 主人家还挂在半空中, 没经过允许就在外面转悠, 是不是有点不太讲礼貌。
  想到这里, 闻则转身，回到宴会厅。
  异能局的人还在想办法如何在尽可能减少损伤的情况下把几人放下来, 把他们挂在空中的丝线极为特殊，是异能凝聚而成。
  异能丝线穿透他们的皮肤, 直达血肉，擅自抽出可能会造成不可预知的损害。
  “什么时候才能放我们下来？”
  “我已经联络了局里相关的异能者, 很快就到。”
  晏启明脸色铁青, 却也知道对异能局的人一定要客气。毕竟他曾经想过要结识异能局里的人, 却一直不得其入。
  “那我们大概还要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
  这也就意味着, 晏家一家五口还需要在空中挂二十分钟。
  晏疏清心如死灰，放空自己, 完全忽略眼前的所有人。唯一能安慰些许的事情, 大概就是异能等级掉得不多。
  他目前的情况尴尬，但好歹是受害者，只要维持冷静, 人设就不算崩得厉害。
  然而，人要在极度尴尬的情况下，维持云淡风轻的表情, 实际上很有难度。他只能催眠自己，眼前的人都是木头桩子。
  反正, 也没人来搭话，还能忍。
  “你好。”
  为什么会有人来搭话啊！这人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不想说话吗？
  晏疏清睁开眼睛，却看到闻则站在面前。他迅速调整表情，小声道：“怎么了？”
  闻则问：“请问，我可以在外面逛一逛吗？”
  晏疏清傻了，“你说什么？”
  “这里面有点闷，我想出去透气，可以随便逛逛吗？”
  如果不是眼前这被悬挂在半空中的状态，听起来像是彬彬有礼的邀约，甚至可以梦一段爱情的开始。
  然而，晏疏清此时被挂在空中，只能说：“请随意。”
  “谢谢。”
  得到主人家的允许，闻则不再犹豫，转身出门。全程，他都没有对这一家人被挂在空中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转出走廊，走了几步，闻则停了下来。
  他愣愣看着不远处，那个位置明明没有人，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有人背对着他站着，从身形看来，是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少年。
  闻则向前走了几步。
  他抱住少年，抬头看了过去。
  抬头？他应该比少年高，怎么回是抬头呢？
  闻则来不及想太多，就看见少年低头看了过来。
  他屏住呼吸，满怀期待。快了，他快看到少年的脸了。然而，他只看到一片白色光晕，眼前的一切陡然消失。
  “……”
  闻则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手。
  那不是幻觉，触感太过真实。
  他紧紧握着一个人的手，手心甚至有些出汗。闻则其实不太喜欢靠近任何人，更不可能和任何人牵手。
  他讨厌皮肤温热的感觉，那会让他觉得很吵。
  但牵着的这个人似乎不太一样，想接触的手心也是温热的，但他想要一直牵着。闻则想看清楚这个人的脸，记忆中的他明明也是一直抬头看着那个人来。
  他的脸，却是模糊的，怎么也看不清楚。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声音、
  [小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不许看不许记住。］
  很熟悉的声音，因为，那是闻则自己的声音。
  他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在走廊的转弯处，坐着一只小熊，小熊笑眯眯的，像是在嘲笑他。记忆就此中断，他茫然四顾，不知道那个他，把那个人带到了什么地方。
  为什么不让他见他？
  [嘻嘻，因为小玖是我的是我的。］
  不，是我的，我的……
  闻则忽然感觉心底一阵悸动，有人在看他。
  他顺着视线来源看去，却只见到被树叶遮挡的窗户。
  “你好，请问那个房间，有人住吗？”
  被拦住的人，随意瞥了一眼，说：“那边是客房，没人住的。”
  ***
  生日宴会的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晏夫人在第二天，就带着晏疏清去了国外度假，说是心情不好去散心。
  晏启明，则去了南方出差，据说是谈一单大生意。
  晏曦早出晚归，几乎住在公司里。晏昭报了个游学团，整个家只余下晏玖一个人。
  这样的生活，晏玖反而过得颇为舒心，每日除了锻炼身体就是吃吃喝喝，一个假期过去，身高又往上窜了几厘米。
  可惜后山那条杜宾犬不知为何，看到他就缩在狗窝里瑟瑟发抖，倒是让晏玖每日的锻炼少了一个伙伴。 第94章   暑假转眼就过去，眼见着到了开学的时间。从原主的记忆中推断，开学的时候，晏玖就该去上高二了。
  他在市十三中念书，公立高中，住宿制，想到开学就可以住学校还挺开心的。
  没想到，在临开学前两天，晏启明回来了。
  这是生日宴会过后，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吃饭。看来他们总算是调整好了心情，淡忘自己一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挂在天花板上的那一幕。
  梦境结束后，这家人似乎忘记了一些细节。他们不记得晏玖独自离开，没管被挂在空中的他们，也不记得后来晏玖带着一队小熊玩偶返回宴会厅的事情。
  他们甚至默认晏玖根本没有参加那次生日宴会，全程都待在自己房间，才逃过一劫。
  晏玖知道这家自诩上流的一家人，应该是恨不得所有经历了那场梦境的人当场失忆。
  他也不多说话，沉默吃饭。
  相较于之前的和乐融融，这次的晚饭极其沉闷，没人开口。
  “青树。”
  晏玖抬头，看到坐在上首的晏启明一脸严肃的看过来。
  “嗯。”晏玖没叫人，即使是用了这具身体，他也没有随便叫人爸爸的习惯。
  晏启明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压下脾气说：“上次我提议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啊？”
  好在，系统恰好好处的提醒：[他说的是去转学的事情，转学到晏疏清的学校，建议你不要转学过去，转学过去会被排挤，最终没能考个好学校。］
  晏玖却想起一件事情来，晏疏清说邀请过他的同学“闻则”来参加生日宴会。
  当时他在树上睡觉，听到“闻则”二字时，脑中下意识想调动相关回忆。那时就推测，闻则可能是他的契约对象。
  可惜，闻则不知为何，并没有出席这次宴会，他也没能和对方接触。
  眼前倒是一个好机会。
  转学过去，可能会成为闻则的同学，他也有充分的时间试探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契约对象。
  说起来，这事情都怪狗平台苛刻的员工守则，才变得这么麻烦。平台员工不允许对除客户之外的任何生物透露自己的身份。
  晏玖暗地里想着，总有一天要干翻这个苛刻的资本家平台。不过目前来说，还是赶紧完成手上这单交易。
  “怎么样？”晏疏清也开口了，“我们学校的同学都很友好的，青树你可以转到我们班上，这样我带你熟悉环境。嗯，我们学校的礼仪乐器歌剧鉴赏之类的课程普通高中可能没有，不过没关系，家里请几个老师给你补补……”
  “你弟弟都这么说……”
  “好啊。”晏玖说。
  转学过去性价比很高，可以试探闻则究竟是不是客户，能达成目的，就是最佳路径。
  晏玖向来不会考虑太多其他因素，什么人际交往，什么没学过的高端课程，在他看来都不算事。
  “啊？什么？”晏疏清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好啊，去学校后就麻烦弟弟你多多关照了，对了，能和你转到同一个班级，成为你的同桌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晏玖脾气很好，笑眯眯地重复一遍，“毕竟到陌生的环境，我还是会有点害怕的。”
  “是，是吗？你之前不是说，不想离开原来的学校，怕，影响学习吗？”
  晏玖脑子里的系统也同时发出尖锐爆鸣。
  [你怎么可以答应转学啊！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转学的啊！如果转学了，你怎么觉……］
  “觉什么？”晏玖捕捉到一个关键字。
  [觉，我是说，你转学的话，会被学校里那些人排挤的，你的一辈子就毁了。］
  “哦？我这人啊，就是天生反骨，偏偏想看看转学过去会怎么被毁掉一辈子呢。”
  晏疏清见晏玖态度坚决，脸上勉强挂起笑容，问：“青树，你之前不是说担心课程会跟不上吗？”
  “那会被退学吗？”
  “退学倒是不会，只要不违反校纪校规的话，毕业是没有问题的。”
  晏玖放下筷子，说：“那就这么定了，以后麻烦弟弟你多多关照了。”
  ***
  长假过去，学生都还没进入状态，早晨的教室尤其喧嚣。
  学生都在交流假期经历，各种八卦和新鲜传闻。
  “疏清，这次你生日怎么没叫我们，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这次生日宴会本来就不算是正式的，都是我爸妈他们的朋友，过两天我包个山庄我们去露营。”
  “哦，对，我倒是忘了，为了你那个找回来大半年的哥对吧。”
  “嗯。”
  “那的确是没什么意思，不是一个圈子的人，玩不到一起去。”
  “哎哎，你们听说没，有转学生。”
  “这个时间段转过来，还是我们班，不简单啊。”
  听到这里，晏疏清垂下眼睛，捏紧了手中的笔，说：“是我家那个，嗯，哥哥。”
  “啊？你不是说他不转学过来吗？”
  “不知道，大概觉得还是我们学校好吧。”
  “啧啧啧，疏清你可真惨。”
  “对了，你那个哥哥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晏玖的确没一起来，他睡过头了。
  醒来的时候，家里的司机都已经出门，他只能从车库里拖了个单车骑车上学。 第95章   好在他一不路痴，二体力好，三是自行车碳纤维架子，够专业。在几乎要把脚踏板蹬出火星子后，晏玖堪堪在校门关上的那一刻赶到了校门口。
  嗯，堪堪。
  他看着在眼前关闭的校门，以及站在门口登记的穿着制服的学生，决定换条路子。
  晏玖虽然不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转学过来第一天就被逮住迟到，还是不太好，他不太想听那个名义上的爹教训自己。
  他把单车停在一旁，拎着书包就沿着围墙开始转悠。
  但凡是学校，总是会有方便以不正常方式进入校园的地方。
  很快，晏玖找到一处完美的攀爬地点，监控死角，没有人，就是墙有点高。而且，“系统”有点聒噪。
  [啊啊啊！宿主你要干什么啊？］
  “翻墙啊，不翻墙走大门被登记吗？”
  [不是，哪有第一天转学过来就翻墙的啊？而且这是国际学校，里面的学生家里都是非富即贵，你要是被发现了，第二天就传遍整个上流圈子。］
  “那这上~流圈子的人还挺闲的，效率比村口情报处还高。”
  [她们平日都没什么事，不是，你真要爬啊啊啊！别啊，你的形象啊，你这样怎么融入……］
  “国际学校的围墙带高压电网吗？不带就能爬。”
  他顺手把书包甩过去，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左脚在墙上一蹬，手就够到了围墙边缘。
  晏玖扒拉在墙上，手臂一使劲，人就已经坐在了墙头。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他还有点不满意。
  “啧，这身体也太弱了，得加强锻炼。”
  他喘了两口，低头，准备确认下去的路线。
  万万没想到，一低头，就看见抬头望过来的一双眼睛。
  不得不说，站在下方穿着制服的少年长得很是令人印象深刻。面容俊美，身形挺拔，带着银框眼镜，遮住如霜雪般的一双眼。
  晏玖在资料库里搜索片刻，问系统：“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小说圈的高冷学霸？”
  系统没有回应。
  晏玖也不在乎，看见自己的书包被对方拎在手里，挑了挑眉：“喂，谢谢啦，那是我的书包。”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又从树荫下走出来一步。
  这一步，晏玖很是眼尖的看到了他别在胳膊上的袖章，和在校门口登记的那帮子学生一模一样。
  “！”
  啧，这学校是不是和他风水不和，第一天翻墙就被逮了个正着。
  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你好呀，能不能当没看见？”
  少年看着他，开口说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居然碰上个铁面无私的类型，看来他是不打算放自己一马了。
  晏玖毫不犹豫，沿着围墙就往前跑了一段，随后找了个树木密集的地方，直接跳了下去。
  至于书包什么的，反正里面也就几只笔，不要就不要了。
  闻则看着他毫不留情消失地背影，有些茫然。
  想要交朋友的第一步，不是问对方的名字吗？他想和那个人交朋友，可对方好像不喜欢他。
  闻则有些失落地低头，看着拿在手上的书包。很简单的运动款式，黑色，平平无奇。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熊造型的吊坠，挂了上去。等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再还给他吧。
  ***
  晏玖走到教学楼的时候，刚好听见早读铃声响起。
  “喂，你哪个班的，怎么还在外面晃悠。校服也没穿。”
  晏玖转身，说：“老师，我是新转来的，刚才迷路了。”
  “是，高二（一）班的晏青树对吧，跟我来。”
  晏玖跟着那个老师上楼，随后被交到了班主任的手上。走进教室的时候，早读恰好刚开始不久。
  “同学们，今天有新同学加入我们班级。”班主任许老师拍了拍手，让教室安静下来，随后示意晏玖进来。
  “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晏玖穿着简单的运动裤和卫衣外套，同班里那些穿着之质地上佳制服的学生格格不入。
  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其实有些刺眼，至少不是什么友好的眼神。
  晏玖倒是不在乎，他走上讲台，拿起笔，在一旁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晏青树，今天刚转来。”
  一句废话文学，多得他也不想再说。
  班主任沉默片刻，见他真不想多说一句话，也有些无奈。这学生似乎不太好搞，还是从其他学校转过来的，麻烦。
  不过，他想起来自己班上的另一个学生。
  “对了，晏青树，你的弟弟好像是我们班的，你坐他旁边吧？”
  晏疏清起身，“嗯，哥，你坐我旁边吧。”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同桌就皱着眉头说道：“疏清，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你之前还答应帮我补数学的，这就抛弃我了？”
  “你乱说什么呢。”
  “许老师，反正我不同意，我和我同桌的感情坚不可摧，你可不能塞个新人过来。”
  班主任有些无奈，“照顾一下新同学不行吗？你小子。”
  晏疏清的同桌，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拜托，我们是高中生了，又不是刚断奶，还要弟弟照顾吗？”
  这男生在班里人缘应该不错，他一句话说完，班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这种场景下，站在台上的转学生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第96章   起码，晏玖脑子里那个“系统”是这么觉得的。
  它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太过分了，宿主，我都说了不要转学过来了。那个晏疏清的同桌，是他的舔狗，叫曹常林。他在学校里小弟挺多，要是为难你的话很麻烦。］
  “还搞霸凌啊。”晏玖总算是扫了一眼那个名叫曹常林的学生。看起来人高马大的，长得算是阳光帅气的类型。
  只是搞霸凌的垃圾学生，就该好好教训一下。
  “没事，打一架就好了。”晏玖安抚了“系统”一句，这“系统”当人物介绍还挺好用，就是吵了点。
  “许老师，那我坐那里吧，那个位置不是空着吗？”
  晏玖指向角落靠窗的一排位置。
  两张桌子都空着，大概是因为靠近工具间，其他人都嫌弃，不乐意坐那里。
  晏玖看中这个位置的原因很简单，方便观察情况，万一碰到什么意外情况，还方便跳窗离开。
  至于教室在三楼之类的问题，也难不倒他。
  窗外不远处有棵大树，踩在窗台上借力的话，一步跳过去不是难事。而且，从窗户看出去，可以观察到校门的位置。
  如果发生意外，此处甚至可以作为绝佳的狙击位置。
  听他这么一分析，“系统”整个傻了。
  [不是，这是来上学啊，你是来干嘛的，还狙击位置？］
  晏玖觉得“系统”更莫名其妙，“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会迎来末日，到时候秩序洗牌，炮灰可以逆袭吗？我这不是给炮灰逆袭做好准备？”
  系统：[做好准备你找什么狙击位置啊，我知道全部剧情，你没法觉醒的，普通人和异能者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啊。我知道那些人会成为强大的异能者，你只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就可以在末世顺利存活……］
  晏玖没吭声，默默把“系统”关进了意识牢笼中。
  “好吧，你先坐那里。”许老师说，“待会下了早读，你到我这里拿书和登记你的尺码。”
  晏玖在角落坐下，下意识在抽屉里摸了摸，里面空无一物。
  啊，对了，他的书包在翻墙的时候落下了。书本也暂时还没领，那就只能坐着发呆了。
  晏玖看着窗外，微微眯眼，总觉得许久没有过如此惬意的校园生活。不对，他什么时候有过校园生活？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说话。
  “同学，你好，你的书包。”
  晏玖还沉浸在思绪中，也不认为在这陌生的班级会有人跟他说话。
  然后，他忽然听到铃声响起，早读的声音停了，整个班级安静下来。
  早读结束了？
  “同学。”
  那道好听的声音再次重复，“你的书包。”
  晏玖抬头，又看见了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恰好被镜框挡住。
  此时，许老师从外面走进来，问：“你执勤结束了？哦，这是今天新转过来的同学，你们认识一下。”
  “啊，谢谢。”晏玖对来人使了个眼色，希望对方不要在老师面前戳穿他翻墙进学校的事情。
  同学似乎理解到了他的意思，没提早上翻墙那一出，而是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晏玖：“晏青树，你呢？”
  “你好，我叫闻则。”
  闻则，他就是闻则？
  第36章 同桌的你
  晏玖接过闻则递过来的书包, 眼尖的发现上面多了一个小熊造型的吊坠。
  “这是？”
  闻则说：“给新朋友的礼物。”
  朋友？他们现在顶多算是交换了名字的陌生同学吧，这就朋友了？还有礼物。
  不过，闻则态度如此友好，晏玖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拒绝。
  “谢谢。很可爱。”他顺手捏了一下小熊, 软绵绵毛茸茸的。
  “嗯, 你也是。”
  晏玖：“？”
  虽说要礼尚往来, 但这句你也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怪到他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好在，许老师打断了这有些尴尬的沉默：“晏青树, 过来拿书。”
  “好，来了。”
  晏玖把书包塞进抽屉, 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 又觉得不对劲, 一回头, 看到闻则居然跟在身后。
  见晏玖转身, 闻则摸下鼻子，说：“我帮你拿书。”
  好吧, 大概这闻则长相冷淡, 内里是个喜欢帮助同学的热心肠。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旁边才有人小声问：“疏清，你这个哥哥认识闻则？”
  “我, 我不知道。应该不认识吧，我这哥哥的生活和闻则应该没有交集。”
  “那他们怎么熟悉得像是认识过很多年？他好像还送了个小熊吊坠给晏青树？”
  晏疏清笑了一下：“闻则对同学的帮助请求向来挺热心的，上次你去问题, 他不也给你讲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好像也没见他主动帮过谁, 也没见他主动搭话过。”
  “可能，青树他毕竟是以前的生活条件不太好，在这种环境下很难适应，闻则应该也是想有点改变，”晏疏清停顿一下，又说，“其实这次，他跟他爸去了我的生日宴会……”
  他讲话降一半，同学之间的各种流言也是构建小说情节的绝佳手段之一。只要谣言穿得够大胆，够离谱，闻则就会对他另眼相待，接下来就是异能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第97章   可惜的是，小丑失踪了，组织上还没找来新的负责接应的人，一切情节构建只能由自己来。
  “真的？这么说，我待会也可以去套套近乎，能认识闻家人的话，指不定能帮我爸搭上条线呢。”
  这所学校内，人际交往向来不单纯，差不多都是这些学生身后的利益纠葛。
  晏玖拿完书，轮到填写尺码的时候有些犯难了。
  这所学校的校服都是量身定制，这样才能合身又好看。可这具身体一不是晏玖的，二是这两个月他长高不少，如果按之前记忆中的填，肯定不太合适。
  许老师一见他为难，十分有经验地从抽屉里拿出个皮尺：“现场量一下吧。”
  他正准备起身，顺便帮晏玖量一下尺码，就见站在旁边的闻则伸手接了过去。
  “老师，我帮他量。”
  “行，我去班上看看，晏青树你量完尺码，填好把表放我桌上就行，尽快过来上课。”
  办公室内，只剩下了晏玖和闻则二人。
  闻则走过来，说：“伸手。”
  晏玖伸手，然后看到闻则的嘴唇。他好像比自己高半个头？这才十七岁，身高就突破一八五了？
  他莫名有些不爽起来，在暑假往上涨了几厘米后，身高已经到了179，再努努力，长到个183是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才十七岁就超过一米八五了。
  “……”
  然后，晏玖看见闻则微微弯腰，虚虚拢了上来。他愣了一下，肌肉下意识微微绷紧，却没有做出任何回避的动作。
  或许是闻则身上的气息太过干净，没有任何侵略的意味，自然也不会引起晏玖的本能反抗。怎么会有人的气息这么干净，几乎没有任何味道，如果闭上眼睛，是不是根本无法察觉对方的存在？
  这样子的话，在某些需要隐藏身形的场合，十分适合。比如刺杀，比如隐藏自己。
  晏玖微微闭眼，果然几乎察觉不到身前有个人，很奇怪的体质。
  如果是这样的话，闻则在末世存活下来，几率会比其他人大许多。看来，他是自己契约对象的可能性，又上涨了不少。
  等了几秒，晏玖觉出些不对劲来，问：“闻则？怎么了？”
  闻则拢过去的时候，手指轻轻抖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他只是想着，要帮人量尺码，脑子里很快想着相关方法。
  等环抱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距离太近了，近到闻则从未与人有过的距离。
  啊，对了，之前定制衣服时，店员帮忙量尺寸时都是站在身后，皮尺自前面绕过，这样才会尽可能地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
  他侧脸，看了一下晏玖，却发现对方闭着眼睛，应该是感觉到了冒犯。
  闻则犹豫一下，想要不要退回去，然后就听晏玖开口了。
  “啊，没，没事。”
  他迅速把皮尺绕过，后退，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胸围，88厘米。”
  报出数据的时候，闻则觉得耳朵旁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过于吵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这就是，想交朋友的感觉吗？
  按照规则来说，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好朋友，可以称之为发小。可闻则没有，他也从来都不羡慕其他人有要好的朋友。
  原来，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闻则垂下眼睛，想着自己总算遇到了一个可以成为“发小”的人。
  虽然他们已经十七岁了，但也不算太晚，接下来的时光，都可以在一起。时间够长的话，谁能说他们不是发小。
  之后的数据测量，闻则总算是想起正常的步骤，走到身后给晏玖报数据。
  晏玖记住数据，开始填表格，全程只有一个想法。
  这具身体还真是细狗，虽然说还是在成长期的少年，但胸围88，腰围66，也未免太纤细了些。
  也不知道他要在身体里待多久，时间长的话，还是得练一练。
  测完数据，回到教室，晏玖把书收拾好，一抬头，却发现闻则还站在他座位旁边没动。
  “你不回座位吗？快上课了。”
  闻则却问：“你为什么要坐这里？”
  这种学校都是小班制，前半部分实际上也还有空着的位置，只是没有一排两个位置都没人的情况。
  晏玖知道“晏青树”这个身份，在班级里并不受欢迎，也没心思和十几岁的少年打交道，便挑了这么个清净又方便的位置。
  他指了指窗外：“你不觉得这里风景挺好吗？发生点什么意外，正对大门，是绝佳的狙击位置。”
  晏玖顺手比了个架枪的手势，逗闻则玩，没想到闻则的反应却不太一样。
  他弯腰，凑近，从晏玖双手比着的位置看过去，赞同道：“你说得没错，这里风景很好，适合狙击。”
  “……”晏玖愣了一下，又听闻则继续问：“所以，可以跟我分享这个位置吗？”
  “啊？”
  闻则直起腰，很认真地说：“我们现在是朋友，朋友之间，可以分享对吧？”
  对上这一本正经的态度，莫名把晏玖也带得正经起来，说：“你是说，你想坐我旁边？”
  “嗯，我可以成为你的同桌吗？”
  闻则的语气太过认真，认真到晏玖都站起来，用一种郑重的态度说：“好。” 第98章   两人这番奇奇怪怪的对话，最终被上课铃声打断。
  闻则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开心，还有几分委屈，“时间不够搬位置了。”
  “先上课，位置又不会跑，等午间休息的时候慢慢搬，我等你。”
  “等我？”闻则忽然笑了一下，“好。”
  晏玖挺痛苦的，主要是觉得无聊。作为资料库中几乎拥有各个世界知识的交易员，这种高中的课对于他来说毫无必要。
  听着听着，晏玖又开始打盹，这怪不得他，在接受解析之后，灵魂总是会觉得有些疲惫。
  好在这具身体似乎十分契合他的灵魂，除去有些嗜睡，几乎没有任何排斥额情况出现。
  “晏青树，晏青树。”
  “嘿嘿，老师，你就让他睡吧，毕竟人家可能没坐过这么好的椅子。”
  “你闭嘴。”
  嗯？有暗器！
  晏玖在睡梦中，也本能地感觉到有不明物体当头袭来。他人还趴在桌子上，手凌空一抓。
  小小的物体就落到掌心，这是什么。
  他总算是直起身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好像是……粉笔头？
  啊。
  晏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头对上老师铁青的脸。
  哦豁，完蛋。虽然台上只是个普通人，他还是莫名心虚又有些尴尬。
  “晏青树，你给我站着清醒一下。”
  “……”
  晏玖站起来，垂手立正，十分乖巧。
  站起来的话，倒是方便观察坐在前两排的闻则。
  闻则也没有同桌，桌面十分整洁，上课也很认真。晏玖视力不错，甚至能看清楚闻则的字迹。
  他写得一手好字，和他看起来一板一眼的性格不同，字体转折之间，极其锋利。
  闻则到底是不是他的契约对象，刚才短短的接触中，晏玖并没有找到太多证据可以印证这件事情。
  不如待会约闻则一起吃饭？他作为一个新生，不熟悉。
  只是看闻则的家境，说不定对方是让家里送豪华午饭过来的类型，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愿意一起吃食堂。
  晏玖的思绪愈发发散起来，想着如何能与闻则更大程度的接触上。实际上，要获得最为实际的证据，是能和他一起进入梦世界。
  梦世界中的一切，会以更本源的能源形式显现出来，验证起来更为方便。
  嗯？
  晏玖眼尖的发现，闻则的耳尖突然红了起来，随后，整个耳朵都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冻疮吗？不对啊，现在是夏天。
  “好了，晏青树，坐下吧。”
  老师讲完一道题，总算是开口让人坐下。
  接下来的课程，晏玖不敢明目张胆的睡，上课上得是双眼放空，如同神游一般。好不容易熬过上午，听到老师说下课，他还在发愣。
  直到身旁有人把东西放过来，晏玖才回过神来。
  还没抬头，他就感觉到有人坐了下来，转身，果然看到了闻则。
  “你好，同桌。”闻则唇角带着丝笑意，眼睛很亮。
  晏玖看了一下旁边的桌上，已经堆满了书，“你就已经整理好了？”
  就算他刚才在发呆，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闻则就这么收拾好了？
  闻则点头：“嗯，刚才几节课的课间，我已经把书都放进箱子里，直接搬过来就行。”
  “青树。”
  晏玖正准备邀请闻则一起去食堂吃饭，还没张口，就被人打断。他转头，看见晏疏清站在后面。
  “怎么了？”
  “我带你去食堂吧，顺便熟悉一下学校的设施。”
  晏玖挑眉，道：“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他又不瞎，站在门口等着晏疏清的一帮子人，眼珠子都快翻得掉地上了，要是真跟晏疏清一起去吃饭，又得听一群人没营养的阴阳怪气。
  晏疏清笑了笑，看起来很是温和，说：“你是我哥哥，当然得照顾好你。”
  “哥哥？”
  一直没说话的闻则，忽然站了起来，目光在晏疏清身上扫了一眼，又看向晏玖，“你是他的哥哥？”
  晏玖耸了耸肩，“晏青树是他的哥哥。”
  晏疏清也补充回答道：“嗯，哥哥。”
  “你不准叫他哥哥。”
  一句话，让晏疏清的滔滔不绝停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闻则皱眉，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语气说：“你不可以叫他哥哥。”
  晏疏清愣住了。
  他和闻则同学有一年的时间，一直在费尽心思想要攻略这位末世最强异能者，却一无所获。
  闻则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所有构建的情节他都不接戏，同学一年，晏疏清和他的关系也仅仅停留在不熟的同学上。
  晏疏清曾经试图和闻则成为同桌，毕竟在校园恋爱小说中，同桌之间是最容易擦出火花的。
  他知道闻则的性格，索性没有征求意见就自己搬过去。闻则什么都没说，也没阻止他，只是收拾东西，换了个座位。
  这一次，就让晏疏清掉了一个异能等级，从那之后，没有万全把握之下，他不敢在随便靠近闻则。
  万万没想到，今天他却主动搬去和晏青树一起坐。晏疏清心中拉响警报，只想着不能让这两人进一步接触了。
  先知的预言，能打动神眷者的人是晏家唯一的异能者，所以他才会被选中。晏疏清不能失去先知预言和异能带给他的一切。 第99章   他急了，直接上来插话，想着把晏青树拉开，再找几个人把人打断腿，总之不能让人在这所学校待下去。
  然而，闻则的反应再次出乎晏疏清的意料。
  闻则很守规则，对于不熟的同学，向来都是礼貌客气，绝对不会说出这种类似命令的话。
  或许是晏疏清的表情过于震惊，闻则停顿一下，又说：“你们的长相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从遗传学上来说，是兄弟的可能性不高。”
  “……”
  晏玖心想，闻则该不会是调查过晏家这摊乱七八糟的事情，才会不经意间说出真相，来警告晏疏清吧？
  这哥们，还挺够意思的。
  晏疏清哑口无言，生怕再继续下去，真被闻则说出什么真相来，那他在学校塑造的人设就要崩塌。
  他尴尬一笑，说：“我，其实叫青树也可以，青树，我，你，我先去吃饭了，你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
  说完，晏疏清头也不回，步伐匆匆走出教室。
  “好了，麻烦的人走了，我们去吃饭吧。”闻则倒是丝毫没觉得氛围有什么不对，顺势说。
  他点头，说：“好，我先去个洗手间。”
  晏玖从里面的座位出来，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闻则跟在身后。
  “你也要去？”
  闻则端着一张冷淡的脸，说：“我陪你去。”
  “？”
  一时之间，晏玖有些怀疑人生。
  他迅速在资料库中浏览一遍，试图找出相似科技水平的世界，高中男生之间会不会结伴上厕所。搜索结果显示，关系好的女生之间，会一起结伴去洗手间，但男生之间没这个习惯。
  “不，不用吧。”
  闻则继续解释：“你之前不是说，因为迷路了才翻墙的吗？我怕你找不到厕所。”
  晏玖无奈，这孩子怎么这么好骗，说什么信什么啊。之前他胡诌是因为不熟悉，生怕闻则给自己记上一笔。
  面对闻则真诚的目光，晏玖难得心中升起了几分愧疚之意。
  “没事，我知道洗手间在哪儿，你在教室等我吧，我很快回来。”
  “好。”
  闻则点头，回到自己座位坐下，盯着晏玖看。
  以晏玖的性格，难得觉得身后的目光有些让他坐立不安起来，下意识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总觉得，他这半天过得像是在外面捡了只热情黏人的小狗……不对，打住，闻则是同学是人类，不能动物塑。
  晏玖脑子里胡思乱想，脚步倒是半点不慢，很快进了厕所。
  正是下课时间，洗手间里人还挺多，外面的位置人满了，他只能进到里面的隔间，免得闻则在教室等久了。
  上完厕所，他一推门，却发现门推不动。
  “有人吗？”晏玖喊了一声。
  没人答应，但他敏锐地听到外面传来几声轻微的嗤笑声。
  情况已经非常明了，不是锁卡了，而是传说中的校园霸凌。
  晏玖暂时没动，而是把在意识里关了半天禁闭的“系统”放了出来。
  “系统，曹常林是不是异能者？”
  [你终于把我放出来了，我说你不能仗着我能量不足就动不动把我关小黑屋啊。］
  “是不是，再废话就直接关进去。”
  [好吧。］
  系统的声音委委屈屈。
  [曹常林现在应该还没有觉醒异能，不过快了，在我的剧情中，他在十七岁那年一次校园梦境入侵中觉醒异能，之后成为非常强大的异能者。我建议可以在这个时期跟他打好关系，他这个人讲义气……］
  “谢了。”
  晏玖道谢，然后干净利落地把系统关了回去。
  既然还不是异能者，那就好办了。
  他抬手一扒，脚在马桶水箱上一踩就翻了到了隔壁，打开门出去的时候，果然在外间看到曹常林在背对着他站在门口。
  “你们把这桶水架上去，然后把抵着门的东西挪开……”
  晏玖走过去，毫不犹豫，一脚踹在了曹常林的屁股上。
  他用力恰到好处，角度正正好好。
  曹常林被踹的一个踉跄，一头砸进了那桶明显是刚刚拖过地的污水之中。
  “噗噗噗——”
  晏玖出脚的速度太快，直到曹常林一头栽进拖把桶，那两个抬着桶的人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
  其中一人下意识把手里的桶一扔，捏着拳头就要打过来。
  从他下手的果断程度来看，是经常打架的。只是对于晏玖来说，就不够看了。
  角度不对，下盘不稳。他脚尖一挑，手掌一拨，怒气冲冲的男生就往前一个踉跄，栽到洗手池里去了。
  另一个男生一脚踹过来。晏玖抬手一挡一推，脚往对方膝盖一踹。
  “嗷嗷嗷！我的膝盖！”那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一时半会居然没能爬起来。
  晏玖笑了一声：“同学，太激动了，把你家曹哥又给摔个狗啃屎啊。”
  地上那俩哀嚎的男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他俩抬着桶，曹常林还能勉强保持只是整个头被打湿。
  这一激动松手，桶连同还没有站起来的曹常林一起摔到了地上。
  他们战战兢兢地抬头，果然看到曹常林坐在地上，身上的制服湿透了，脚上那双找a国篮球明星签名的限量版球鞋也被脏水打得透湿。球鞋上的签名晕染成一团黑乎乎的线条，彻底报废。 第100章   虽说学校的清洁工打扫得很干净，但架不住一下课，一大帮子少年往厕所冲。地板上还是会留下些痕迹，而这些痕迹，就这么恰好都被三个人衣服擦得一干二净。
  曹常林呆呆看着自己的球鞋，过了片刻，一张脸涨得通红，怒吼着就要爬起来揍人。
  晏玖照样一退，一绊，几乎连手都没抬，就又赏了曹常林地上一圈游。
  “啧，同学，要珍惜保洁阿姨的劳动成果啊，地上溅那么多水，打扫干净好不好？”
  他笑眯眯地说，语气亲切中带着点俏皮。
  然而，在三人耳中听起来，却犹如恶魔低语。他们好像打不过这人，对方还打算把他们做成拖把拖地？
  晏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三人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往后挪。
  就在此刻，外面响起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曹常林心中一喜，心想，这是救星来了？
  第37章 新晋室友
  是闻则！
  闻则是学校学生会纪律部的部长, 现在他们被打了一顿，以闻则那极守规矩，且铁面无私的程度来看，这个转学生一定会受到惩罚。
  激动之下, 曹常林甚至忘了起来, 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救星来临。
  他在组织语言, 一旦闻则问起来, 应该怎么描述晏玖对几人的残忍行为。他们不过是和新同学开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这新同学居然就把他按到拖把桶里。
  然后, 曹常林看见闻则走进来，直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动作之自然, 仿佛地上什么都没有。
  “晏玖，好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闻则问。
  “嗯, 好了。”
  见这两人, 竟然真的对躺在地上的三人视若无睹, 准备就这么去吃饭。
  曹常林终于忍不住, 喊了一声：“闻则，你就这么无视我们？”
  闻则的眼睛, 总算是从晏玖身上移开, 温和地问了一句：“嗯，你们在地上干什么呢？”
  地上？
  干什么？这还需要问吗？
  曹常林正想找茬，又想起闻则平日里执勤那铁面无私的样子。
  以峰, 猛地改口：“啊，没有，就是认识下新同学, 交个朋友嘛。”
  闻则停了下来，转身, 看向段睿泽：“交朋友？”
  不知为何，段睿泽迎着他冷淡的目光，莫名抖了一下。
  可是，被人按在厕所打一顿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丢人了。他只能顺着编造的谎言往下说：“对，对啊，晏玖人真好，我不小心摔一跤，他还扶我了呢。”
  闻则的目光，落在了段睿泽的手上。
  他的手刚刚在拖把桶里一顿搅和，沾满了污水。
  闻则皱了皱眉，说：“真脏。”
  说完，也没管曹常林的反应，拉着闻则走了出去。
  只留下莫名被攻击的曹常林，眨了眨眼睛，茫然的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狼狈。
  “我的签名啊！！”
  ***
  晏疏清走进食堂，此时人不多。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是曹常林发过来的微信。
  [疏清，你放心，你那个讨人厌的哥哥，我会让他转走的。］
  晏疏清很快地笑了一下，又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他是我哥，你不要太过分了。］
  “疏清！这里。”
  “诶，来了。”
  他在同学给他留出来的位置坐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菜，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疏清，快看，异能局那边的通报又出来了，最近梦世界出现得好像有些频繁，我们学校不会哪天也出现梦世界吧？。”
  晏疏清手指一抖，脸上还是挂着完美笑容：“我看看？”
  还好。异能局有保密原则，且尊重隐私，地点人物都做了模糊处理。爆出来的照片也对背景虚化，给无辜群众脸上打了马赛克。
  “哈哈哈，这次的梦世界怎么回事儿啊？这一家人居然被挂在半空中了。”旁边的人笑得前俯后仰，“没有伤亡。”
  “哈哈哈，我看不一定，这几个人当着那么多人的成风干腊肉，身体死没死不知道，社会性肯定是死亡了。”
  “……”晏疏清完全放空了自己，不想说话。
  “诶，你们看，这个角落，那个和异能局的人站在一起的是不是闻则？”
  “还真是他。”
  “说起来，闻则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听说他和异能局有点关系……”
  除了“新世界”，异能局的人也持续在接触闻则，好在闻则似乎同任何人到保持着距离。
  晏疏清皱眉，说起来，闻则忽然出现，难道是接触了异能局的人？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就必须加快节奏了。
  “听说这次闻则去参加了你的生日宴会？”
  晏疏清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手指猛地抖了一下。他点头，说：“嗯，我是有邀请过他。”
  话语暧昧不明，却也说的是事实。
  对啊，他的确是邀请了闻则，可没说对方接受了他的邀请。
  那天的事情，异能局出于保密原则，不会对公众公布，那他在外的形象还是完美的。
  他下意识把那段难堪的记忆删除，只留下完美的，闻则进入宴会厅，如同英雄救美的那一幕。再加上一点小小谣言的推波助澜，不正是校园爱情开启的最佳剧情吗？ 第101章   只要能进入剧情构建，他的异能就能发挥作用。
  嗯？
  晏疏清捏着筷子，眼角余光却看到了正从门口走进来的两个人。
  那两人，是晏青树和闻则？
  曹常林不是堵晏玖去了吗？他们怎么还是会一起出现？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常林，你不会真的去找我哥麻烦了吧？］
  没想到，曹常林许久都没有回信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晏疏清眼睛一转，站起来挥手：“哥……青树，坐这里，我给你占了位置。”
  不管怎样，先打断这两人的独处。他研读过各种心理方面的书籍，闻则这样性格的人绝对只会重视第一个打开他心扉的人。
  这个人绝对不能是晏青树。
  反正，只要晏青树拒绝他，就是不知好歹的私生子，他善良大度的人设又立稳了几分。
  这旁边，坐着的可都是班里的同学，立人设的好帮手。再说了，其他地方的确是没位置了。晏青树坐下来只会被奚落，不坐就显得矫情。
  “这里好吵。”
  果然，晏疏清听到想要的答案，却忽然觉得不对。声音不是晏青树，好像是闻则？
  “这里的东西不好吃。”闻则又说了一句，“换个地方。”
  然后，二人转身，再次出门。
  就在此时，曹常林总算出现，不知为什么，换了一身运动服。下午明明没有体育课，他却换了衣服，甚至头发也半干半湿，像是刚刚洗了个澡。
  他在门口和闻则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往旁边一跳，让出几乎一米的空间来。
  曹常林坐下来，也不去打饭，就在那发愣。旁边有同学刚好多点了一碗面，索性推过来说：“怎么了？神情恍惚的，喏，刚抢到的牛肉面。”
  曹常林拿起筷子，挑了点面，还没送到嘴里，视线就落在碗里。
  食堂的牛肉面做得很地道，牛骨熬的汤，因为加了其他浇头颜色略微浑浊，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一般来得晚点，面都会被抢光。
  然而，曹常林刚刚经历厕所那一场，不由自主的想起拖把桶里的污水：“yue……”
  他忍不住干呕一下，随即把面推开：“拿走拿走。”
  “常林，你这是怎么了？”晏疏清问，“刚刚你去找青树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别跟我提这个名字……”
  晏疏清想起在生日过后，他联系段睿泽的时候，也是得到这个一句回答。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晏青树这个人好像不太正常了，难道他也觉醒了异能？
  晏疏清眉头紧皱，觉得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
  如果还是不能把晏青树弄走，就必须联系先知，即使是引来梦世界，也要先杀死晏青树。
  ***
  下午上完课，晏玖被通知去一趟班主任办公室。他以为老师是找他说之前咨询过的寄宿事宜。
  晏玖准备申请住宿，说实话晏家那一家子人虽然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总给人一种家里到处都是小强的烦躁感。
  他目标明确，就是找到契约对象，晏家这些事情不值得耗费太多精力。
  许老师表示，住宿申请在开学报道时就已经统一提交完成了，不过考虑他是转学生，可以向教务处申请。
  晏玖敲了几下门。
  “进来。”
  他一进去，当头就听到一声怒斥。
  “看看你干的好事！第一天就打架，我还从来没因为这种事被叫家长！”
  哦，是晏启明。
  精神还不错，上次生日宴会的事情过后，晏启明就萎靡了一段时间，倒是许久没见过他精神头十足咆哮的样子了。
  晏玖走进去，先是礼貌地对班主任打了个招呼：“许老师。”
  许老师点头，说：“嗯。你的父亲听说你在学校的状况，比较关心，就过来问了一问。”
  老师的话说得委婉，但晏玖倒是听出其中的意思来。晏启明是自己跑到学校来的，并非老师通知。
  他就说，像曹常林这种类似校霸的存在，又怎么会把自己在厕所里打滚的事情说出去。
  对于十七岁的少年来说，丢面子是比被打一顿严重得多的事情。在厕所里丢这么大一个脸，他们顶多是会想着再搞点小动作报复回来，绝对不会闹到老师或者家长面前去。
  晏玖问：“你怎么来了？”
  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轻描淡写，像是在路上碰到个认识的人打招呼那样。
  晏启明顿时火冒三丈，又顾及自己的身份，还是压低声音说：“曹氏三代单传，曹家老爷子平日最宠他这个孙子了，你晚上跟我登门道歉去。”
  三代单传？
  晏玖愣了一下，想起之前上课无聊的时候，和系统的对话。
  “系统”对于和晏疏清相关的人物，特别熟悉。
  这个曹常林家里宠得厉害，于是养成了这种霸王性格。他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对晏疏清一见钟情，言听计从。
  晏家的公司，也因为这层关系，和曹氏财团在多个领域合作，关系甚好。
  “曹常林，好像有两个姐姐吧？”晏玖问。
  晏启明正等着这个儿子乖乖听话，像之前每次的反应那样。他知道这个儿子被找回来后，一直希望得到家里的重视。 第102章   这一次，他都愿意带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子出去露脸了，也算是承认了晏青树的身份。
  没想到，晏启明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是有两个姐姐，跟你有什么关系？”
  晏玖好奇发问：“有姐姐的话，怎么能说是三代单传呢？他家有王位要继承啊？怪不得你这么舔呢。”
  晏启明被他一套一套说的头晕，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跟我回去道歉。”
  “不去。”晏玖道。
  许老师听了几句，也觉得不太妥当，上来劝道：“晏先生，这事情现在还没问清楚，您就直接让孩子去道歉，这样不好。”
  晏启明皱眉：“这事情，是晏青树的错，老师你不用多说，我会解决好的。”
  啧，真是烦人。
  晏玖把系统提溜出来，问：[这个晏启明身上，是不是有任务可以做啊？］
  要解决这么烦人的存在，如果不从“系统”那薅点好处出来，未免太浪费精力了。
  [任务，当然有，晏启明其实也很好攻略的，只要你各种表现都比晏疏清优秀，啊，对，第一步，就是在这才月考中考到年级前十，力压晏疏清。他就会开始对你改观了，之后再学一门乐器啊，帮他拉生意……］
  晏玖皱眉：“啧，麻烦得很，打一顿行不行？”
  “系统”简直想发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暴力，什么都是打一顿打一顿的！打一顿能解决所有问题嘛!]
  晏玖：“就这段时间的经历看来，好像是可以的，那只杜宾，晏昭还有什么段睿泽，不都是打一顿搞定了吗？试试？”
  [试什么试啊！晏启明被打一顿，只会把你逐出家门！断了你的经济来源，到时候你怎么生活啊？］
  晏玖摸了摸下巴：“我未成年，他必须负担我的基本生活开支，再不行，把那只表卖了，好像几十万？够用了。”
  系统哑口无言。
  晏玖忽然觉得手腕一紧，身体的本能反应就让他一缩，轻轻一带就把人给弄倒了。
  本能反应过后，他才反应过来，啊，是晏启明。
  他眼睛一转，焦急道：“哎呀，晏先生，小心！”
  晏玖一边装作伸手去扶，一边却刻意放慢了速度，堪堪擦着晏启明的衣角而过。
  啪的一声，晏启明勉强支撑身体，却狼狈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闻则。
  闻则推开门的时候，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眼神很快捕捉到晏玖，“我听说，你被叫家长了。”
  “唔。”
  说完这句话，他才察觉到面前似乎跪了一个人，低头，看到一张似乎见过的脸。
  闻则点头，道：“你好。”
  晏启明很是尴尬，居然在小辈面前丢了这么个大脸，更何况还是在暗地里想要讨好的闻逎的儿子面前。
  商海中沉浮这么多年，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等着闻则把他扶起来。据说闻家这个儿子，最是有大家风范，肯定能以不着痕迹的方法化解眼前的尴尬。
  没想到，闻则只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随后快步走到晏玖面前，问：“怎么样？”
  晏玖：“你怎么来了？”
  闻则道：“中午的事情，我也算是证人。许老师，我刚好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曹常林三个人想欺负晏同学，但自己脚滑，踩到地上的水才摔倒的。”
  晏玖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看起来单纯的闻则，说起瞎话的本事比他还厉害。
  许老师似乎十分相信闻则，问：“是这样的？”
  晏启明却说：“闻则同学，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这件事如果真是青树错了，那就是他错了，我们当家长的不能包庇……”
  “晏先生，闻则是我们学校纪律部的部长，为人出事最是公证，从来不会偏袒什么人，您大可以放心，他说的话肯定是事实。”
  “你先跟我回去。”晏启明不想得罪闻则，低声说了一句。
  晏玖却趁机说了一句：“许老师，我想申请住宿，刚好监护人在这里，是不是可以顺便签字？”
  许老师微微一愣，点头：“按学校规定是监护人签字后就可以住宿，只是现在二人宿舍都住满了，四人宿舍好像还有空位。”
  在许老师眼中看来，晏青树这样家境好的学生，就算住宿肯定也只会选择二人间。二人间带空调浴室洗衣机还有大阳台，环境好，有些懒得天天回家的学生，会选择住宿。
  至于四人间和六人间，则是提供给家庭条件中等，依靠自己成绩考进来的学生。
  “谁同意你住宿了！”晏启明皱眉训斥道，“我们晏家的孩子在学校住像什么样子。”
  “许老师，我那里还有空床位，他可以搬过去。”
  “闻则你居然住宿舍？”
  三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最终是晏启明闭嘴了，因为他看到闻则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
  明明只是个十七岁乳臭未干的小子，却看得他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安静了。
  闻则看向晏玖，说：“嗯，每天回家太浪费时间，平日我都是住宿的。刚好，我那个宿舍一直没人搬进来。”
  许老师却问了一句：“闻则，你确定？你之前不是说自己轻微洁癖，没办法忍受和别人一个房间，学校才特批你一人一间的。” 第103章   “治好了。”简明扼要的三个字，无可辩驳。
  “好啊。”
  晏玖觉得闻则这个哥们真是很够意思，急人之所急，就算到时候验证出来不是契约对象。这个朋友他也交定了。
  晏玖拿了表格，三下五除二填好，又对杵在一旁沉默许久，脸色发青的晏启明说：“帮个忙，签个字吧。”
  晏启明张了张嘴，最后还说说了句：“我不会签的。”
  说完，根本懒得再搭理晏玖，转身出门。
  啧。
  晏玖皱眉，心想这晏启明真是麻烦，难道得上特殊手段？他记得，异能里是有催眠控制一类的。
  想到这里，晏玖把系统拉了出来，问：“异能里是不是有催眠控制类的？”
  [什，什么？你不会想催眠晏启明吧。你又不是控制系的异能，不可能的。再说了，你都不做任务，怎么可能觉醒异能。］
  系统越说越幸灾乐祸：[都跟你说过晏启明很顽固，强迫他是没用的，只有先让他对你改观，才会改变态度……］
  系统的嘚啵嘚啵还没说完，就见晏启明又转身走了进来。
  他沉默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在监护人那一栏签下名字，“今晚就搬。”
  做完这一切，晏启明仿佛工具人般，再次退场。
  ***
  这所学校的设施的确豪华，二人宿舍，里面干净整洁，都拥有一定的私人空间。
  晏玖可以说是拎包入住了。
  他坐在书桌旁，手里捧着杯奶茶，看着对面床上的闻则正在铺床单。床单是闻则的，床垫是闻则的，只有铺位目前是属于晏玖自己的。
  他本来还想回家去拿行李，却被闻则拦了下来。
  闻则说：“晏先生离开的时候很生气的样子，回家的话，他会不会强迫做些你不乐意做的事情？直接搬进宿舍吧，东西可以用我的。”
  晏玖想着，晏启明离开的时候双眼发直，说不上生气。但万一只是用麻木掩盖他碎了一地的尊严，真回去又是一堆麻烦事。
  于是，他同意了闻则的提议，都是十七岁的男生，借用一下对方的床单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晏玖也不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让闻则给他铺床，主要是他铺床太过随意，皱巴巴的让新晋室友看不下去。
  于是，他被闻则安顿在了这个位置，勒令禁止插手。
  几分钟后，闻则从床上下来。
  晏玖站起身，拍着闻则的肩说：“可以啊，妙手回春啊！”
  闻则笑了一下，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递给晏玖：“你先穿我的，明天有时间我们可以出去买些生活必备用品。”
  晏玖低头，发现睡衣不是全新的，“啊，这是你的衣服吧，其实也不用穿睡衣，现在天气热穿个内裤就行。”
  闻则低头，耳尖微微发红：“还是穿睡衣吧，空调温度开得低，感冒就不好了。”
  “也行，”晏玖一头钻进浴室，花几分钟洗了个战斗澡。
  准备换衣服的时候，他却发现了个小问题。他一件换洗衣物都没有，连睡衣都是借的闻则的。
  那么，自然也没有贴身衣物。
  晏玖想了想，把门打开一半，喊了一句：“闻则，有没有新内裤，借我一条。”
  过了片刻，他才听到闻则的声音，“有。”
  他穿好衣服，才从浴室出来，就见闻则拿着浴巾，直接进了浴室，步伐匆匆，像是有什么很急的事情。
  看来闻则这人还真有点洁癖，洗澡这么积极。
  晏玖本打算等闻则出来，聊会天增进一下了解。可却不知道为什么，闻则许久都没从浴室出来。
  等着等着，他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晏玖，晏玖，你再睡老何要让你罚站了。”
  旁边有人在推他，声音还挺急。
  晏玖？
  怎么，会有人叫他晏玖。
  晏玖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坐在一个陌生的教室。
  第38章 谁的梦境
  “你确定晏青树会死在这个梦境里？”
  学校的天文台上, 站着两个人。
  下方的整个校园，已经被黑色阴影笼罩其中。
  “我的梦境，源于人心底的恐惧，他进去后就会再次经历记忆中最为恐惧的一段, 而且是加倍哦, 别说他只是个普通人, 就是一般的异能者, 也很难逃脱。”
  黑衣人手里拿着一块红色晶体，“要不是事情涉及到神眷者, 先知也不会把唤神石拿出来。”
  “我知道，但最近神眷者的行为出格次数太多, 变数都在那个晏青树身上。”晏疏清停顿一下，“先知怎么说？”
  黑衣人：“先知说, 他看到的未来, 没有晏青树这个人的存在。”
  “啧。”晏疏清说, “果然是变数, 你入梦之后，想办法弄死他。”
  黑衣人上前一步, 兜帽下那双微微泛着红光的眼直直看了过来：“晏疏清, 你不过是献给神眷者的祭品，不要自作聪明。你也不想尝试一下，被恐惧缠上的感觉？”
  说完, 黑衣人自天文台一跃而下，没入那团汹涌阴影之中。
  晏疏清盯着他消失的身影，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真是一群疯子。”
  可惜，他的命运在被选中那天, 就和这群疯子绑定了。没有他们，他也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第104章   晏疏清不想在回到孤儿院，去过那种一个玩具几个人抢，一块蛋糕几个人分的日子。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肌肤光滑细腻。
  只是，面具戴久了，他似乎也忘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晏疏清看着那那团阴影，准备从来路离开，等到梦境消失，那个烦人的晏青树也会从所有人的记忆中被抹去。
  而闻则，既然有人能接近他，那便证明神眷者并非是不可接近的。只要反复尝试不同情节，总有一款能让闻则入戏。
  “！”
  晏疏清忽然觉得脚腕一凉，低头，却看见有阴影卷上他的脚踝。
  “不要！”
  他用力一踢，想要把黑影踢开，没想到却脚下一滑，整个人被涌动的阴影吞噬。
  阴影还在蔓延，扩张，直到吞噬了半座城市，这才堪堪停止下来。
  梦世界的出现，悄无声息，无论是梦境之中，还是梦境之外的人，都没有意识到世界的改变。
  ***
  一枚粉笔头，如闪电般，转眼就到了晏玖眼前。
  他大脑还在迷茫中，手却本能向前一抓，将那枚粉笔头牢牢握在手中。
  旁边的同学起哄道：“不愧是晏哥，空手接粉笔，成功率百分之百！”
  “你们给我闭嘴！”
  黑板擦重重砸在讲台上，总算是让这群多度欢脱的少年安静下来。老何推了推眼镜，说：“这次交流学习的注意事项，你们都记住没？”
  “记住啦！”
  “对了，老何，另一个班是几班啊？”
  “八班。这次轮到我们去交流，培乔那边条件确实好，但我们也不差，到时候拿出精气神来，让他们看看我们十三中的校风校魂。”
  “好嘞！”
  “好了，你们回宿舍收拾行李，九点钟在门口集合，我会在大巴那里等你们，不要迟到。”
  老何拿起讲义，看见沸腾的班级，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晏哥，是八班诶！这次运气这么好，居然抽到八班一起去交流。”
  晏玖被同桌的男生一阵摇晃，瞌睡是彻底飞了，“八班怎么了？”
  “嘿，你忘了，校花就在八班啊？”
  “哦，那又怎么了？”
  前排的同学转身，“晏哥，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可是马宁的女神，他每天转个圈去楼下上厕所，不就为了假装路过可以从窗户偷偷看一眼女神吗？”
  马宁抓起桌上的草稿纸，揉成一团就砸了过去：“滚滚滚，就你花多。”
  晏玖耳边听着两人打闹，视线却在教室中转了一圈。
  教室里人挺多，学生穿着的都是统一的蓝白色运动款校服，看来是一所公立高中。刚才那个老师好像说是，十三中？
  可是，他记得在入睡之前，明明是在培乔中学的二人宿舍。他的室友，闻则呢？
  这又是一个新出现的梦世界吗？可为什么这次的梦世界，他会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晏哥，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马宁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事。”
  “你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心烦啊？要我说啊，你现在这样挺好的，自由自在的。”
  “马宁，你这话就不对了，虽然学校给晏哥减免了学费，也申请了生活补助，但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在，还是回去比较好。”
  “啧，你是不知道，那个自称是晏哥弟弟的晏疏清，用鼻孔看人，一副多了不得样子。还叫晏哥什么青树青树的，一听这名字就是把他名字倒过来的，什么玩意儿。”
  晏玖听到这里，忽然问：“你们说，我是谁？”
  马宁只以为晏玖处于人生迷茫之中，拍了拍他的肩，“名字嘛，无所谓的，不管你叫晏玖还是晏青树，都是我们的晏哥。”
  “就是说，晏哥是独一无二的。”
  无论是晏玖还是晏青树？这个梦境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把他晏玖的身份和接收的关于晏青树的记忆杂糅在一起，组成这个奇怪的梦境？
  “走走走，晏哥，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们这回要在培乔那边待两个星期呢，据说那边的宿舍可豪华了，独立浴室，空调洗衣机甚至还有冰箱！”马宁搭着晏玖的肩，一路上就没停过。
  “马宁，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旁边另一个男生笑道，“别到了培乔人家以为我们贫民窟出来的。”
  “嘿，你小子。”马宁松开晏玖，转身就去掐那个男生的脖子，“不说其他的，你看看我们的宿舍，比贫民窟还惨。”
  男生被他掐了个正着，一边笑一边求饶：“嗷嗷嗷，是是是，您说得都对，诶，快看，你女神！”
  马宁下意识就松开手，站直身子，摆出一脸正经的表情。
  晏玖下意识看过去，看见不远处的几个女生，其中有一个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的女生，应当就是他们口中说的校花。
  恰在此时，校花也看过来，对着晏玖笑了笑，然后挽着旁边女生的手，快步走进了宿舍。
  “哦，女神对我笑了，我人生无憾了。”马宁手抚胸口，发出夸张的声音。
  “行，你人生无憾了，那培乔就我们去了。”
  “那不行，培乔我是要去开开眼界的。”马宁重新搭着晏玖的肩，走进一旁的男生宿舍。
  踏进走廊，晏玖才知道为何刚才两人说这宿舍比贫民窟好不了多少。 第105章   阴暗的走廊，破旧的木门，斑驳的墙皮，即便是在上午这种阳光正好的时候，也颇有几分鬼气森森的感觉。
  推开宿舍的门，里面吵闹的少年们倒是让阴森气息一扫而空。
  房间不大，塞了四张上下铺，中间摆了八张书桌，床和桌子之间仅仅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
  八个十七岁的男生挤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简直是惨剧。桌上乱七八糟的，各种课本练习册，甚至还有吃完没扔的泡面盒。
  一旁的床铺上也差不多，没几个人有叠被子的习惯，都是乱七八糟的堆在床上，床单应该是学校统一发的蓝色格子款，都皱巴巴的像团咸菜。
  还真的挺像贫民窟，晏玖却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他走到一张桌子前，停了下来。
  “晏哥，快收东西吧，待会迟到又得被老何收拾。”马宁三下五除二，爬到靠门的上铺，把上面的铺盖随手一卷。
  晏玖视线落在桌上的练习册上，上面写着两个字——晏玖。
  看来这种桌子就是属于他的了。
  “诶，晏哥，我耳机掉你床上了，帮我检一下，谢了。”马宁从上铺探个头出来，指了指下面。
  嗯，这张床应该是他的了。晏玖走过去，捡起耳机，递给马宁。
  他的铺位相比其他几人，要整洁干净许多，但程度有限。被子叠得很随意，歪歪扭扭的，比不了闻则。
  晏玖莫名想起不久之前，闻则整理床铺的样子，床单平整如镜面，被子叠得像豆腐块。认真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
  他从床底拉出个行李箱，把床单枕套拆下，放进了行李箱，随后又打开旁边的柜子。
  柜子里全是校服，还有一双刷得发白的球鞋。
  晏玖不在乎穿着，但也可以判断出这个梦境里的自己还挺穷的。他把校服塞进箱子，这才回到书桌前。
  书本、练习册、学生证……学生证在哪来着？
  晏玖拉开抽屉，却看到一个牛皮纸袋，纸袋封面写着“广平市西光法医物证司法鉴定所”。
  他打开纸袋，从里面抽出一份报告，报告内容是亲缘关系鉴定。鉴定意见：检验结果支持晏启明是晏玖的生物学父亲。
  晏启明是晏玖的生物学父亲？而非晏青树？
  晏玖觉得有些头疼，这个梦境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嘟嘟嘟——
  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上面两个字：晏曦。
  晏玖拿起手机，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喂，你好。”
  “我是晏曦，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晏玖心想是什么事情，他根本就不记得，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却不由自主地开口说：“我现在挺好的，不准备转学，也不准备住那边。”
  晏曦：“上次你回来，妈的反应的确有点伤人，我替她向你道歉。不过你也知道，她因为你走丢的事情，这些年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后来家里收养了疏清，她才慢慢好转，她以为疏清是你，才会这样。”
  晏玖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已经有不少同学拉着行李箱走出来。反正他也不用管晏曦在说什么，他的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嗯，我知道，人的感情总是有亲疏之分的，陪伴在你们身边十几年的是晏疏清，我不介意那天的事。”
  不得不说，身体自己的想法其实很符合晏玖本人的想法，仿佛就是他本人说出来的一样。
  “你不要这么说，你是我亲弟弟，血缘上的联系是不会被斩断的，一家人应该团圆。”
  “其实我不回去，大家都自在……”晏玖话没说完，就听宿舍里马宁喊了一声。
  “晏哥，好了吗？老何在群里催了。”
  “你们先下去，我马上来。”晏玖应了一声。
  随后，他才继续对电话里的人说：“刚才和同学说话。”
  “青树，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晏玖继续道，“其实我已经十七岁了，还差一年就成年，成年之后其实你们对我也没什么义务，十几年都这么过了，一年很快的。”
  “可是……”
  晏玖有些不耐烦起来，说：“如果觉得有义务的话，就把我学费交一下，每个月打点生活费，毕竟名义上算是有父母了，再以孤儿的名义申请学校补助说不过去。好了，再见。”
  他挂断电话，又愣了片刻。
  刚才的那段话，全是不由自主说出来的，可他却不觉得是身体被操控了，而是残留的记忆。
  或许这一切，只有在找到这个梦境本源，醒来之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晏家待着的那两个月，晏玖除了锻炼身体，就是大量查阅资料。
  关于梦世界，在各种论坛上讨论得很热烈，有不靠谱的猜测，也有亲历者的经验分享。
  总结各种推测和经验分享，晏玖基本知道梦世界的破解方法。梦境万千，什么内容的梦世界都有可能出现。但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梦世界来源于人类的欲望和执念，整个梦境会有一个梦境本源，也就是和现实世界的交界点。
  想要离开梦世界，必须在安全存活的前提下，找到这个本源，破坏掉。
  上一次在晏家宴会厅的梦境本源，晏玖猜测是被挂起来布置成剧场的宴会厅，后来那些小熊把人都放了下来，梦世界便消失了。 第106章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如何，目前看来这个梦世界还算安全。
  晏玖拖着行李箱，出门。
  “晏玖！你给我快点！”
  才走到门口，他就听到一声怒喝。
  老何站在一辆大巴的前门处，“你磨蹭什么啊。”
  “抱歉抱歉，刚刚接了……家里一个电话。”
  老何愣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算了，先上去，有什么问题随便打我电话。”
  他把行李箱塞进大巴下方，这才上车。走上一步，就发现不对，这满车坐着的，好像不是他们班的人。
  晏玖回头：“老何？”
  老何挥挥手：“谁让你那么晚下来，我们班那辆车坐满了，你和八班的一起。”
  行吧。
  晏玖也不是怕生的人，只是上车后，却发现也没什么位置了。
  他环视一圈，就听有人说：“晏玖，坐这里！”
  走过去，晏玖发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生，正是之前在宿舍楼下遇见过的校花，林轻轻。
  “你好，可以坐这里吗？”
  “嗯，你坐。”
  旁边坐了个女生，还是马宁的女神，晏玖也没尬聊的心思，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下来。
  “晏玖，已经到了。”
  “哦哦。”
  晏玖站起来，见车上的人已经下得差不多了，站起身，转身道：“不好意思，耽误你下车了。”
  “没事，你昨天是不是没睡好，上车就睡着了。”
  晏玖点了点头，视线却穿过车窗，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站在不远处穿着制服的，是闻则？
  梦境中的闻则没有戴眼镜，一双眸子显得更加深邃。他好像的看这个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
  “晏玖？”
  “下车吧。”晏玖回过神来，顺手帮林轻轻把放在行李架上的书包拿了下来。
  下车的时候，外面还挺吵，十三中的学生正在点名站队，不远处培乔高中的校门口，站着两列穿着培乔制服的学生，应该是出来表示欢迎的。
  “晏哥，这里！”
  马宁跳了起来，从一堆蓝白校服中露出头来。
  “嗯。”晏玖转身，把书包递给身后还站在大巴台阶上的林轻轻。
  “谢谢。”林轻轻接过书包，却没有预料到自己书包这么重，身体失去平衡一头向前栽倒。
  “小心。”
  晏玖抬手，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把人给架了起来。
  他的手维持在一个礼貌的限度，没有碰触任何可能冒犯到女孩子的地方，等林轻轻站稳后，就松开了手。
  “谢谢谢谢。”
  “没事，我去排队了。”晏玖走过去把自己的箱子拿出来，站到马宁身边。
  “喂，晏哥，女神她没事吧？没扭到脚吧？”
  “放心，没事。”他一转头，又对上闻则的眼睛。
  闻则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不认识他。可如果真要说不认识的话，怎么又似乎一直在盯着他看？
  带着这种疑惑，晏玖走进了培乔校园，培乔校园倒是和现实世界中的构造没有区别。
  今天是周日，十三中的学生们现在宿舍安顿下来，下午参观校园熟悉环境，这样周一就可以正式开始上课了。
  “晏哥，在那边登记，据说培乔是四人间啊，到时候我们305八杰就得分开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用听你小子的梦话了。”
  “滚滚滚。”
  负责登记和分配宿舍的是培乔学生会的人，效率很高，晏玖排了没多久就轮到了他。
  他下车晚，排在最后一个。
  “同学，不好意思，四人宿舍已经满了，你可能会被分到二人宿舍。”负责登记的培乔学生说，“是这样的，二人宿舍在那栋，嗯，我们这边可以给你一个单独的房间，但你和班里同学会分开，不介意吧？”
  她停顿一下，说：“如果你担心适应不了，想和同班同学住在一起的话，我可以向教务处申请，给你安排一张临时床铺，可能就没那么舒服。”
  “都可以，我不介意和同学分开。”
  “行，那我给你安排一个两人间，我看看……空着的两人间……”
  “没有空着的两人间了。”
  晏玖身后传来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他都不必回头，就知道来人是闻则。虽然说话的语气有轻微的区别，但声线他已经非常熟悉。
  “啊，我记得还有，可能是记错了吧，那要不还是加个临时床？”女生挠了挠头，但相比自己的记忆，她似乎更相信闻则。
  闻则又开口：“我宿舍有空铺位。”
  “啊？”女生愣了一下，“这合适吗，你不是有洁癖？”
  闻则的回答，还是三个字：“治好了。”
  于是，在这个奇怪又熟悉的梦世界中，晏玖再次成为闻则的室友。
  闻则的宿舍，依旧是在206，南向。推开房门，布置摆设和现实世界中都没有任何区别。
  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次晏玖用的是自己的床单被套。他铺好床单，随意扯了扯，差不多平整后就从床上下来，开始整理衣橱。
  然后，他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身，看到闻则站在门口。
  闻则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第107章   不对啊，登记表格上应该有名字的，闻则为什么还要当面问这么一句。
  晏玖想起来，在现实世界的时候，闻则问过两次这个问题。一次是在他翻墙的时候，另一次是在班级里。
  从之后闻则的偏袒看来，第一次问名字应该不是为了登记扣分，而是某种他觉得交朋友必须经历的一道程序？
  于是，晏玖回答：“你好，我叫晏玖，你呢？”
  闻则轻轻笑了一下，整张脸如同冰雪初融，“我叫闻则。”
  他走进来，看了看晏玖的床铺，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帮你整理一下吧。”
  “行，麻烦了。”晏玖是真不擅长干这些家务，努力铺平整已经是极限。
  晏玖的桌子上，椅子上都被他堆了东西，于是闻则指了指他的座位：“你坐那里，你要喝点什么吗？纯净水？还是气泡水。”
  晏玖下意识道：“奶茶。”
  因为在现实世界中，他记得闻则是有备着奶茶粉在宿舍的。学校里不方便叫外卖，自然只能用粉状的代替品。
  好在闻则准备的，似乎是品质很好的奶茶粉，冲泡起来味道也不差。
  没想到，闻则微微愣了一下，说：“我这里没有奶茶，你喜欢喝奶茶吗？”
  没有？
  梦世界不是以现实世界为基础形成的吗？除了和梦境本源有关的内容，不会有太大区别。
  闻则的宿舍里，怎么会没有奶茶呢？
  或许是这种惊讶表现在了脸上，闻则说：“你喜欢的话，我让人送过来。”
  “不用不用，喝水也行。”晏玖摆了摆手。
  闻则却是盯着他，说：“要的，你喜欢的话，要的。”
  他的眼睛很好看，尾端微微上翘，睫毛密且直，眼角有一颗颜色浅淡的泪痣，瞳孔颜色却很黑。
  晏玖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危机感来，仿佛是深渊在注视着他。
  第39章 神秘的他
  晏玖从未有这种恐惧感。
  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 他不会因为□□的死亡而消弭，自然对于万事都不会有太强烈的恐惧感。
  但是，手指在颤抖，他在害怕, 害怕眼前这个盯着他的闻则。
  “好吗？”闻则问。
  晏玖下意识, 点了点头。
  闻则又笑了, 周身古怪的气息一扫而空：“嗯, 很快送到。”
  他转身，拿着手机走到了走廊。
  晏玖却盯着他的背影发愣, 他在想，眼前的这个人, 真的是闻则吗？或者说，是他认识的闻则吗？
  大概半分钟过后, 闻则开门进来, 手里拿着一盒冲泡型奶茶。他烧水, 泡好奶茶, 走过来端给晏玖。
  “尝尝？”闻则说，“我帮你整理一下床铺。”
  晏玖愣愣低头, 看着手里那杯热乎乎的奶茶。奶茶是冲泡型的, 杯子却不普通，上面绘有繁复花纹，一看就是高品质的瓷杯。
  他对于这个杯子也不陌生, 不久之前，也是在同样的位置用同样的杯子喝了一杯奶茶。
  “不喜欢吗？”
  晏玖抬头，问：“闻则, 你刚才出去了不到半分钟，这奶茶是怎么来的？”
  试探梦世界中的究竟是真人, 还是基于梦境形成的幻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点出对方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如果只是自己的幻想，那他应当会如同一抹雾气般散去。
  然而闻则还是闻则，他疑惑地问：“我让人送过来的，奶茶没有下毒。”
  说完，他弯腰，就着晏玖的手，凑到杯子边缘喝了一口。
  “你看，没有毒。”
  晏玖看傻了，他是不介意对方喝杯子里的奶茶，毕竟都是男性，这方面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惊讶的是闻则的脑回路，明明这个问题的重点在于普通人不可能在短短半分钟内就拿到这盒奶茶。
  闻则却觉得，他不喝奶茶是担心里面有毒。
  果然还是不对劲。
  晏玖盘算着，要不要找个理由搬出去算了，总觉得待在这个古怪的闻则身边，他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不过，眼前要解决的事情是另一件。
  在闻则灼灼目光之下，他还是喝了口奶茶，熟悉的味道，好喝得忍不住让人眯起眼睛。
  闻则弯了弯眼睛，眼角那颗颜色浅淡的泪痣也变得生动起来，有了些人味儿。
  对了。
  晏玖恍然大悟，怪不得从一开始，他总觉得闻则有哪里不对劲。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身体，同样的声音，他就是觉得缺了些什么。原来人的感觉。
  这个梦世界中出现的闻则，从初见的一面到刚才，都让晏玖觉得他不像是人。晏玖抬手捏了捏鼻梁，看着闻则转身悉心铺好床单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如果闻则不是人，而是梦世界中的伥兽之类的话，他为什么要给自己铺床单啊。
  要不，还是搬出去算了，总觉得和闻则住在一起久了，他自己都要变得不对劲起来。
  铃铃铃——
  心有灵犀般，晏玖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马宁，一接起来，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在那边嘚啵。
  “晏哥！你和培乔的人住一起会不会不习惯啊，你干脆过来跟我睡好了，这床比我们学校的大多了，睡下来两个人不成问题！” 第108章   晏玖下意识看了眼闻则，见对方还在仔细捋平床单上的每一丝褶皱。他索性站起来，推门走到阳台。
  “嗯，我考虑一下。”
  “考虑啥呢？我打听过了，据说你那临时室友闻则，可不好相处了，性格孤僻，做什么事都特别认真，对了，我听培乔的人说，有一次有人不小心撞到他的桌子，弄乱了他桌子上的书。他要求那个人分毫不差地按顺序摆回去诶……”
  晏玖说：“弄乱别人东西，要去整理好也是正当需求。”
  马宁：“话是这么说，要求摆回去也正常，可是他要求和弄乱之前分毫不差诶，也太夸张了，算了，这和我们没啥关系，主要是和这种认真到严苛的人当室友，会很累的。”
  晏玖透过窗户，看见里面的闻则已经整理好床铺，又开始整理他的书桌，顺手到好像是做过无数次。
  “或许吧，我考虑一下。”
  马宁说：“放心，晏哥，为了不丢我们十三中的脸，我特地带了新床单过来，干净得很。”
  “好。”晏玖看见闻则整理完书桌，又想顺手把衣服放进衣柜里时，连忙说了一句，“好了，累了，先睡了，再见。”
  挂断电话，他就拉开门，说：“闻则，衣服我自己……来。”
  然而，为时已晚。
  闻则看着拿走上层校服后，行李箱里露出的几件奥特曼内裤，陷入沉默。
  “这，这个是好心人捐给孤儿院的，他们大概觉得孩子都喜欢奥特曼吧，没想到十七岁孩子的需求。”晏玖挠了挠头发，解释道。
  这句话一出口，他又愣了一下。他是怎么会这么自然地说出如此符合情理的解释，自然得好像他曾经生活在孤儿院那样。
  不对，不对，他明明是交易平台的交易员。交易员都来自平台中心的构建，他们不是人类……
  “你怎么了？”闻则有些担心地看过来，又补了一句，“你不用尴尬，挺好看的。”
  晏玖：“……”他不觉得这是一句夸奖。
  他赶在闻则发表更炸裂发言之前，说：“我有点累了，想先洗澡。”
  闻则却又问：“你不喜欢这些内裤吗？不喜欢的话，可以穿我……”
  “不用不用，穿这个就好。”
  晏玖习惯性抓着内裤和毛巾就进了浴室。
  他看了一眼镜子，进入这个梦世界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甚至没来得及照一次镜子。
  一看之下，晏玖就呆住了。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这分明就是他自己的样子，镜中的少年相比晏青树，眉眼多了几分凌厉，肤色呈现出一种健康的蜜色。
  少年的身体还在发育中，肩膀不似成人宽阔，但线条分明，六块整齐腹肌和人鱼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生机勃勃的大猫一般。
  晏玖抬手，轻轻碰触镜子，冰凉的，坚实的。这究竟是一个梦境，还是现实。
  他看着镜中的少年，明明不应该见过自己十六七岁的模样，却觉得曾经看多千百遍。
  “晏玖？还好吗？是不是缺了什么东西？”
  闻则的声音响起，“我听里面额很久没传来水声。”
  晏玖回过神来，连声道：“没事，什么都不缺。”
  他有一种错觉，如果自己说缺什么，闻则又能当场给他配一套豪华洗浴用品出来。
  洗完后，晏玖却发现自己话说早了，他看着镜子里只穿着一条奥特曼内裤的自己陷入沉默。
  没有穿睡衣的习惯，还真是糟糕。晏玖不是扭捏的人，可某个部位正在摆出飞翔姿势的奥特曼着实有些不雅观。
  对于陌生同学来说，这一幕冲击力似乎过大了。
  他想了想，还是拉开门，问了一句：“闻则，可以帮我拿条裤子进来吗？”
  “好。”
  十秒钟后，闻则递进来的是一条睡裤，“你校服的质地，不适合睡觉穿着，这是我的睡裤，洗干净了的。”
  现实世界中都穿过了，梦世界了怕什么。
  晏玖毫无心里负担，接过睡裤就套在了身上。
  晚上倒是平静，闻则话不多，只是介绍了一下培乔的基本构造，就开始坐在书桌前刷题。
  晏玖很早就爬上了床，他在任何地方都能睡着，很快便入睡。
  几分钟，等到他呼吸均匀之后，闻则站了起来，关掉台灯。
  他走向晏玖铺位，停留在一米外的安全社交距离，低头看着熟睡中的晏玖。闻则站了许久，直到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如房间之内。
  闻则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影子扭动着，铺满了整个房间，如同一个体型巨大的未知生物，将祂的巢穴护在怀中。
  月光也被吞噬，整个房间陷入无边黑暗，仅有晏玖床铺上还被月光轻柔抚摸着，仅余一点微光。
  闻则垂目看他，面无表情，只有阴影翻涌着。
  古怪的常人无法听到的声音响起。
  “我的，他是我的，他穿着我的衣服，身上都是我的气息。”
  “把他藏起来，藏起来，藏到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只允许我看只允许我记得他只允许我呼唤他。”
  “有人想抢走他，杀死他，杀死他们。”
  阴影扭动着，慢慢沿着门缝，爬到了阳台上。
  闻则总算是动了，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却只是轻轻笑了笑，随后转身同样躺到了床上。 第109章   晏玖猛地睁开眼睛，只听见耳边疯狂的鼓动声音。
  砰砰砰——
  这是什么声音？对，是他的心跳声，他的心跳怎么会这么快？
  晏玖抬手，却摸到额前全是冷汗，像是身体正在告知他，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额头渗出冷汗，本能告诉他，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是噩梦吗？不对，他现在就在梦世界中，又怎么会做噩梦？
  晏玖下床，准备到阳台上去透透气，推开们，却发现外面一片漆黑。
  培乔中学的硬件设施堪称豪华，即便是晚上，路上那些昏黄的路灯也不会熄灭。可不知为何，此时外面没有任何光线。
  晏玖眨了眨眼睛，依旧只能看到纯然的黑暗。
  这不对劲，即便是停电了，眼睛在适应黑暗之后，也能隐约看到外面树和建筑的轮廓。
  “怎么会看不清呢？”晏玖低声说了一句。
  然后，他看见了月亮。
  月亮陡然钻了出来，像是巨大的不明生物睁开眼睛，慢慢泛出猩红色泽，如同被污染般，变成一轮血月。
  血色光晕之下，校园的轮廓渐渐清晰，却似乎变成另一个世界。
  无风。树叶却在哗啦啦地想着，校园主干道两侧种植的樟树，都在恐惧地颤抖。
  月色愈发明亮，晏玖转身进门，喊了一声：“闻则。”
  没有回应，对方似乎还在熟睡之中，呼吸均匀，脸色平静。
  他又走过去，推了推闻则。
  没有反应。
  晏玖抬手，轻轻摸了下闻则颈侧，动脉正在有力跳动。人还活着，却醒不过来。
  “闻则。”
  再次尝试之后，晏玖起身，再次回到阳台上。
  然而，他没有看见，在转身的瞬间，闻则睁开了眼睛，瞳孔一片血红，如同天空之中高悬的那轮明月。
  闻则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晏玖试探的地方。他缠绵地抚摸那块皮肤，似乎要将晏玖留在上面的气息和触感悉数攥进自己手中。
  回到阳台的晏玖，又发现外面不一样了。
  昏黄的路灯都被吐了出来，幽幽照射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天上那轮红月消失，笼罩在整个校园的黑色影子也消失了。
  不，没有消失！
  晏玖瞳孔微缩，视线落在不远处。
  对面是一号楼，四人宿舍，今天前来交流学习的十三中男生，都住在这栋宿舍中。在宿舍的顶端，有一团巨大的阴影。
  黑色影子之中，泛出微微的猩红光芒，仿佛是天上的血夜落入黑影之中。
  那不是影子，是活的。
  晏玖惊恐地发现，巨大的影子在吞噬一号楼。他顾不上这个想法是不是太离谱，直接才从阳台跃出，攀着阳台附近的那棵大树而下，短短半分钟就已经落到地面。
  不行，不能放任不明生物的行为，它，它是真的会让整栋楼的人堕深渊。
  无边的恐惧捕捉了晏玖，他从来没有折磨惊慌失措过，只恨不得再快一点。他似乎要来不及了……
  不明生物盘踞在一号楼天台，晏玖此刻却在地面，要能改变形势，只有借用超越这个世界现行规则的能量。
  异能。
  晏玖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已经到了一号楼的墙角，他却依旧没有停下来，向着墙撞了过去。
  在即将碰撞的瞬间，晏玖眼中流转出幽蓝光泽。蓝色光泽如雾气般，笼罩在他身体表面，能量规则运转的变化，让他身轻如燕。
  接触墙体的瞬间，晏玖无视重力，如履平地登上墙面。
  他一边奔跑，掌心慢慢凝聚一团幽蓝光晕，光晕流转之间，一个剑柄慢慢成型。
  落地瞬间，晏玖手向身侧一挥，一柄长剑凭空出现。他动作不停，迎着那团影子就冲了过去。
  剑光过处，影子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阴影翻滚着，顿时伸展出无数触手，兜头向着晏玖笼罩下来。他挥剑斩断一条又一条，却最终寡不敌众，被拉扯着没入黑色影子之中。
  他是要被吞噬了吗？
  没想到，没入影子之中后，他却没有任何不适应的感觉。黑色雾气裹着他，明明每一丝肌肤都被覆盖。
  他却没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连身体本能的危险感也消失殆尽。
  晏玖觉得很安心，很舒适，似乎能在这个地方待到天荒地老。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模糊。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如水，宛若月光只垂落于他一人身侧。
  “永远陪着我，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的巢穴，在巢穴中，直到永远……”
  不，不行！
  晏玖猛地睁开眼睛，心底涌出机制恐惧。在一片空茫中，他似乎看到自己的未来。
  可怕的未来，他被困于方寸天地之间，再无展翅自由。他不能，也不愿。
  晏玖不在乎外物，不在乎他人目光，唯独在乎能随心自由的活着，或是江南折花，或是塞北踏雪。
  他在意的，只有能不能看见更广阔的世界。
  那柄消失的剑再次成型，剑光较之前愈发耀目。一剑挥出，包裹着他的影子出现巨大裂口。
  机不可失，晏玖左脚一蹬，身形如箭，冲了出去。
  这不明生物太强大了，晏玖甚至发现不了祂的弱点，所有的黑暗之处，似乎都是祂的身体。 第110章   他执剑，身形挺直，依旧看着那团巨大影子。
  影子却没有再动，也没有继续吞噬一号楼的意思。
  影子中，又亮起微微红光，那些红色光晕聚拢一处，形成巨大独眼，正如不久之前高悬空中的血月。
  红眼，金色竖瞳。
  这团不知体型究竟有多大的影子，果然是活的，是在晏玖的知识范畴内，乃至交易平台的资料库中，都没有相关记载。
  没有记载的，皆是极度危险的生物。
  晏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他屏住呼吸，默默捏紧手中长剑。
  没想到，巨大竖瞳眨了眨，变得晶莹剔透起来，下方似乎有亮晶晶的液体成型。
  这是在干什么？晏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下意思地问了一句：“你哭了？”
  话音才落，血色眼睛又眨了眨，酝酿其中的泪珠，啪的一声落地。
  晏玖愣愣低头，看着自己不远处，那摊水渍，又说了一句：“还真哭了？”
  不明生物没有再给他回应，而是如一阵幻雾，就这么消失在晏玖眼前。
  一切恢复的正常，高悬空中的明月再次洒落清辉，陷入沉睡的校园在昏黄路灯笼罩之下显得格外平静温馨。
  晏玖手中剑慢慢消失，他却没有动，还在盯着水渍发愣。
  如果不是因为水渍的存在，他甚至会觉得发生的一切是幻觉。
  太过离谱了。
  强大到令他几乎能看见死亡的不明生物，居然哭了？
  不是，祂为什么要哭啊？
  第40章 祂的初恋
  第二天一早, 晏玖睁开眼睛，还觉得有些混乱。
  他抬手，幽光聚拢，长剑浮现, 自然得如同是身体的一部分。那果然不是梦。
  他觉醒了异能, 没有“系统”奖励的引导, 也没有反复揣摩这个世界异能的运转规则。意随心动,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晏玖捏了捏眉心，翻身下床。
  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界限似乎开始模糊, 他又开始觉得这是自己真正的生活。
  神情恍惚地进入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又洗了一把脸，晏玖才彻底清醒过来。刚才真的是魔怔了, 居然会产生这是现实世界的错觉。
  晏玖对着镜子, 喊了一句：“系统。”
  没有反应。
  果然, 这不是现实世界, 寄生在他意识之中的那个不明“系统”在梦世界中不会出现。
  晏玖确认过后，走出外面,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宿舍内只有他一个人。
  闻则的床铺上整理得干干净净, 一丝褶皱都没有留下。看来昨晚发生的事情的确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室友起床洗漱整理床铺，居然都没让他醒来。
  好在, 生物钟让晏玖不至于迟到。
  现在是早上七点，今天不用早读，还有时间去吃个早餐。晏玖走到书桌旁, 拿起书包，却看见桌上摆了个餐盒。
  餐盒上放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属于闻则，梦世界中的闻则，性格有些不同，字迹倒是一模一样。
  “早餐，请吃，室友之间需要分享。”
  简单明了，说明了内容，目的和原因，似乎让人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晏玖正准备打开盒子，一旁的手机却响了。
  接起来，又是马宁充满活力的声音。
  昨晚在确认不会再次出现危险之后，晏玖下楼检查了一下学生们的状况，几乎都在沉睡之中，没有发现差点被不明生物吞噬。
  “晏哥，快点快点，下楼吃早饭了，我在一号楼门口等你。”
  晏玖迟疑一下，又听马宁继续说：“听说培乔的餐厅超豪华，这次给我们发了免费的餐票，那不得吃个够本。”
  “好，我马上下来。”
  晏玖把桌上的饭盒塞进书包，又转身顺手从柜子里拿了一件白色t恤出来，套上校服外套就下了楼。
  看到马宁站在一号楼门口兴奋挥手的时候，晏玖总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昨夜的异状，果然没有给这些十三中的学生造成任何伤害。
  “晏哥，快快快，刘池那么已经过去了，他们就是几头猪，待会去晚了好吃的全被抢光了，我打听好了，培乔食堂的牛肉面是一绝，据说用的m9雪花牛肉粒，正宗牛骨熬汤，连烫在里面的小青菜都是山地种植的生态蔬菜……”
  在马宁滔滔不绝的美食分享中，两人走进培乔食堂。
  培乔食堂面积很大，上下三层，人也很多，饿了一晚上的半大小子们嗷嗷地奔向各个窗口。
  十三中的校服足够显眼，蓝白色聚成一团时宛如蓝天白云般，一眼就能看到。
  晏玖被马宁拉着，把书包放在同学占好的空位上，又被拉着去牛肉面的窗口排队。可惜的是他们还是来晚了，最后一碗牛肉面已经被排在前面的同学买走了。
  买走最后一碗牛肉面的人还是熟人，晏疏清。
  晏疏清一回头，对上晏玖的眼睛，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晏玖瞥他一眼，也没解释什么，直接去了旁边窗口买豆浆。
  马宁却不甘示弱，冷笑一声：“怎么，你把培乔买下来了？没买下来就别在这狗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培乔食堂养了流浪狗吃剩饭呢。”
  “你！”晏疏清估计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直接开骂的人，气得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 第111章   “马宁，走了，我给你买好豆浆和肉包了。”
  “来嘞，晏哥你真是我的神，还记得我喜欢吃肉包呢。”马宁一转脸，又是嬉皮笑脸搭上晏玖的肩。
  两人回到座位坐下，晏玖拿了一杯豆浆，其余食物都推到马宁面前。
  马宁一愣，说：“晏哥，包子卖完了吗？你咋只买了四个？我一个人才刚刚够啊。”
  晏玖说：“你吃，我室友给我准备了早餐。”
  他一边说，一边从书包拿出饭盒打开。
  “哇靠，你这室友看不出来啊，表面冷漠内里这么人妻的吗？”
  晏玖也陷入短暂的沉默，饭盒内的内容着实有点出乎意料。
  烤得金黄的两面面包，中间夹着牛肉片番茄和生菜，看上去营养搭配得很是均衡，除此之外，还有水煮蛋和作为早餐水果的几个车厘子。
  这些都还算是正常早餐的范畴之内，会让马宁发出那声感叹的关键在于……
  三明治上用番茄酱画了个爱心，水煮蛋做成小兔子的造型，同样用番茄酱点了红彤彤的小眼睛，就连车厘子也做了造型。
  “大概，是他们家送的早餐？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阿姨呢。”晏玖过了片刻，才想出这个解释来。
  马宁恍然大悟：“哦，对了，我记得闻则好像是那个什么远航集团董事长的独子，他家资产数一数二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吃这样的早餐也不奇怪。对了，你室友怎么不吃？”
  晏玖：“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他。”
  旁边的同学搭了一句：“我早上起来闲逛的时候，好像看到培乔学生会的人在礼堂那边忙，你室友估计也在准备吧。”
  “嚯，你小子我记得天天迟到，今天居然这么早起来闲逛？”
  “这可是培乔啊，那么豪华的宿舍，我兴奋得一晚……不对，我还记得我玩手机差不多玩到十二点多没睡着，后来不知怎么就失去意识了，醒过来的时候手机盖脸上了。”
  少年们的话题很快发散开来，皆是对余下两周交换生活的无限憧憬。
  晏玖听着听着，不知怎么就笑了一下，又引来马宁的大惊小怪。
  “晏哥，你刚才笑得怎么有点恶心。”
  晏玖锤了他一拳，说：“滚。”
  他没有说的是，自己莫名的觉得刚才的场景很美好，美好得像是曾经期待过却又失去的一场幻梦。
  “晏疏清，怎么躲这里？”
  晏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晏疏清就坐在后面的桌子上，站在他身边的是曹常林。
  他没什么兴趣，正准备转头继续吃饭的时候，却听曹常林说了一句：“运气不错啊，居然抢到了牛肉面，换一下。”
  说完，他直接就端走了晏疏清那碗没有动过的牛肉面，把两个馒头甩到了晏疏清面前。
  晏疏清小声说了一句：“你喜欢吃牛肉面啊？我明天帮你也带一碗。”
  曹常林拍了拍他的肩，说：“算你识相。”
  这是怎么回事？晏玖记得，在现实世界中，这个曹常林是晏疏清的一条舔狗，指东不往西的。
  怎么在这个梦世界了，曹常林反而欺负起晏疏清来了？
  看来，这个梦境应该不是晏疏清的梦境，晏玖默默排斥了一个选项。
  他和晏疏清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围绕在晏疏清身边那些人不正常的偏爱就可以看出，他的异能应当是与此相关。
  操控人的情感，让人对他产生不正常的好感，从何无理由的偏袒和保护他。但在这个梦世界中，似乎除了晏家人偏袒外，学校里其他人对晏疏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晏玖对上晏疏清的目光，甚至从中看出几分怨恨。他转身，继续吃早餐。
  吃了一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异响，像是有人绊倒。
  “晏……”
  晏玖反应极快，一撑桌子起来就往旁边跳了一下，只是依旧迟了一步，衣服被溅上了没喝完的奶茶。
  他一转身，就看见晏疏清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绊了一下……”
  话没说完，晏玖脚尖一挑，晏疏清就整个人往前一扑摔了个扎扎实实的狗啃屎。
  “这才叫绊了一下，下次不要有奇怪的错觉了。”
  自昨天那不明生物出现后，晏玖愈发没耐心应付晏疏清这种小心思，这个世界存在如此恐怖的存在，距离秩序混乱的未来估计不远。
  他本该对此没有感觉，只等待找到契约对象，达成契约之后立刻。
  可是……
  “别搁我们眼前玩这些小心思，你就算告到教务处，我们也能作证。”马宁起身，抬手搭上晏玖的肩，对对面一个学生抬了抬下巴。
  “嗐，你说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我刚好在录视频给女朋友分享，刚好把这位莲哥给拍进去了。”
  晏疏清脸色涨红，没说一句话，低头收拾好就步伐匆匆地走了出去。
  晏玖只皱眉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在这个梦世界里，他的异能不见了？
  “晏哥，你要不要回去换个衣服，这奶茶黏黏腻腻的，挺恶心。”
  晏玖顺手把外套脱下来，和马宁一起往外走，“昨天的外套洗了，我就这么两件，你拿件给我穿着先。”
  “没问题。”马宁的眼睛忽然瞪得溜圆，“等等，晏哥你啥时候发财了，不对，那家人良心发现给你打钱了？” 第112章   “什么乱七八糟的。”
  马宁指了指他衣服袖口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说：“这个牌子，不是t恤就要这个数吗？”
  晏玖这才发现，身上的白t似乎不是自己的。
  早上实在太过恍惚，加上他对于穿着向来不在意，也就没发现t恤穿在身上那轻微的触感差别。
  这衣服，是闻则的？
  晏玖开始回忆，难道早上他恍惚地开错了衣柜，拿错了衣服？晚上熬夜果然不好，衣柜都能认错。
  想到这里，他发现摆在自己眼前的最大问题，不是昨晚那个哭泣的不知名生物，而是没钱。
  闻则有洁癖，他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穿错对方衣服，理应赔偿一件新的。可这件衣服的售价是他几个月的生活费。
  “晏哥，喏，外套。”马宁说，“这件刚洗干净，我没穿过呢。”
  晏玖回过神来，接过外套往身上一套，“谢了。”
  解决衣服的事情后，晏玖二人匆匆赶往礼堂，此时时间距离正式开场已经差不多自剩下几分钟了。
  晏玖拉着马宁一路狂奔，以他的速度，绝对能赶在老何怒发冲冠前赶到礼堂。
  “晏，晏哥，我不行了，不行不行，我要歇会儿。”
  然而，晏玖的计划，败在了马宁的四体不勤上，等他拖着死狗般的马宁赶到礼堂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人了。
  “完蛋了完蛋了，老何肯定要扣我分了这次交流学习的考评报告都要发给家长的，我爸非抽死我不可……”
  “……”
  马宁的絮絮叨叨总算是看清楚站在门口那人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喜出望外，“晏哥，那不是你的临时室友吗？他都能给你准备早餐了，睁只眼闭只眼放我们一马这种小事肯定也不成问题吧。”
  两人停在了闻则前面。
  这个位置是礼堂的后门，如果闻则愿意通融的话，他们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应该是不会被老何发现的。
  “闻则。”
  晏玖喊了一声。
  “嗯，早上好，很抱歉没等你醒来，学生会这边有事情要忙。”闻则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温和。
  “谢谢你的早餐，味道不错。”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闻则唇角微微上翘些许，竟是露出个如同冰雪初融般的笑来。
  面对如此温和的闻则，马宁趁机提出要求，“闻，闻同学，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们也是去宿舍换衣服才导致迟到几分钟的。”
  “换衣服？”闻则的视线落在晏玖身上，带着些疑惑。
  晏玖总觉得，闻则的目光似乎穿透校服外套，看到里面那么t恤。
  穿着眼前人t恤的晏玖，莫名心虚起来，默默又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底，成为一件高领外套。
  马宁倒觉得这是一个信号，赶紧补充说明道：“对啊，晏哥的衣服在食堂弄脏了，我借他外套给他穿，才迟到了。”
  他停顿一下，又补充道：“说起来，你们学校的学生对交流生不太友好，那个叫晏疏清的学生，居然故意把奶茶泼在晏哥身上，还颠倒黑白说晏哥绊倒了他，啧啧啧。”
  马宁不是个爱告状的人，但也不介意让培乔的人知道晏疏清的真面目。
  闻则微微皱眉，道：“原来是这样。”
  “是啊，闻同学，能不能不扣分？”
  “不行。”闻则冷淡又无情地拒绝马宁，“迟到扣分和晏疏清的错误是两回事。”
  马宁绝望地看着闻则毫不留情的翻到写着马宁那一页，扣了两分。“哦不——”
  “好了，进去。”
  晏玖耸了耸肩，转身就要进去，扣分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顶多是挨老何一顿训而已。
  “嗯？”他低头，看着闻则抓着他的手腕。
  “能麻烦你过来下吗？嗯，帮个忙，我会同你们老师说的。”闻则说。
  “行。”虽然闻则无情扣分，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晏玖自然无法拒绝。
  跟着闻则，一路走到准备室里，闻则才把手中的本子放在桌上。
  “迟到扣两分，帮忙准备，加五分。”
  晏玖眨眼，问：“还有这条加分规则？”
  闻则指了指表格下方的一条说明：“除上述情况，管理方有权根据学生表现酌情加分。这五分属于酌情范围内。”
  “……”
  行吧，晏玖问，“那需要我帮什么忙？”
  “脱衣服。”
  “啊？”晏玖愣愣抬头，对上闻则的眼睛。
  难道是他发现自己穿错衣服了？死就死吧，反正事情已成定局。
  校服外套脱下，闻则瞳孔微微一缩，许久没有开口。
  看来有洁癖的人果然对于别人穿错衣服和介意，昨天的睡裤大概也是闻则找了一条全新不打算再穿的。
  “抱歉，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不小心拿错了你的衣服……”
  话未说完，他看着闻则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抹红色，如晚霞般迅速蔓延到了耳尖。
  晏玖愣了一下，见闻则面无表情，又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回去后我会帮你洗干净的，如果你介意别人穿过会有味道的话，我攒钱买件新的赔给你……”
  “不用，”闻则突然开口打断，“不用买新的，不用洗，你不是别人，你身上……很香。” 第113章   最后两个字，甚至被含糊在了唇齿间，几不可闻。
  晏玖五感都很敏锐，向来不怀疑自己听力有问题，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受到昨晚的影响，产生幻觉了。
  他这是……被闻则调戏了？
  打住，肯定是昨天那个莫名其妙的巨大不明生物产生了某种磁场影响到了他的脑电波，才导致出现这种不着边际的联想。
  晏玖没接话，拿过一旁的外套就准备穿上，没想到却被闻则轻轻抓住手腕。
  他说：“这外套你穿不合适，我的借你。”
  不合适？
  马宁的外套穿上身，的确袖子短了点，但十三中的校服本身就是宽松休闲的运动服款，不合身也没几个人能看得出来。
  闻则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你穿我的，我们身高差不多，应该更合身。”
  “……”晏玖没接，解释道，“十三中的学生都是坐在一起的，待会一堆蓝白色校服里出现个深灰色的培乔校服，太奇怪了。”
  闻则讪讪收回外套，轻声说：“你转学过来好不好？我们学校有名额的。”
  晏玖：“啊？”
  闻则想了想，继续道：“其实我很羡慕其他同学，他们都有关系好的室友。”
  “你也可以申请让其他人搬进来。”
  闻则摇头：“我有洁癖，无法接受其他人入侵我的空间……只有你不一样，你的味道很好闻。”
  果然，刚才听到的那句话不是错觉，但闻则的表情太过一本正经，让晏玖不由得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没有味道啊……唔。”
  晏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闻则凑过来，靠近颈侧的位置，并没有碰触到。他说：“真的，只有你的味道，我不会排斥。”
  “转学过来，这样我们可以一直当室友，好吗？”闻则的声音低而轻柔，声线如同大提琴般。
  不知为何，晏玖没能产生任何排斥的感觉，他甚至觉得闻则的气息也让人安心。
  “我……”
  话未说完，手机铃声响起，晏玖回过神来，后退一步，接起电话。
  “晏哥，老何开始点名了，我说你去厕所，快过来，不然露馅了。”
  “嗯，好，马上来。”
  晏玖对闻则点了点头，说：“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闻则靠在桌沿，低头，手里拎着自己的外套：“嗯，好。”
  他好像有点低落。晏玖关门的时候，脑海里还印着那一幕，闻则周身仿佛笼罩在暗影之中，如同……
  昨夜那哭泣的不明生物。
  “晏哥，这边，”马宁给他留了个靠走廊的位置，正在招手示意。
  晏玖回过神来，坐下，心中不免失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不靠谱的联想。闻则虽然个性孤僻，但怎么看都不过是个普通少年，又怎么能把他和那无比危险的巨大生物联系起来。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我女神有什么事要你去帮忙？”
  晏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闻则说要他去帮忙，可进入准备室后，只是闲聊而已，根本没有帮什么忙。
  他好像还伤闻则心了，总觉得有些愧疚。
  不久之后，典礼正式开始。学校领导进行亲切友好的发言过后，学生代表们进行双方的传统仪式，交换试卷。
  “这仪式可真够让人背脊一凉，到底是什么人才想出来交换试卷这件事的？”马宁低声吐槽。
  “这次我们学校的代表是谁？”
  “我女神，林轻轻，我这次真是太幸运了，女神刚好就坐我前面呢。”马宁露出恍惚的笑容。
  晏玖却问了一句：“你说，她座位上的是什么东西，看着怎么好像试卷呢。”
  马宁定睛一看，急了：“还真是试卷，完了完了，我得给女神送过去，她现在肯定急死了。”
  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抓起前面的试卷就站起来。
  “马宁，你想去干什么。”
  “当然是给我女神……”
  “你女神？”
  马宁这才觉察出不对，木着一张脸转身，干笑道：“老，老何。”
  老何板着脸，劈手夺下试卷，“晏玖，你去。”
  “……”
  晏玖站起来，接过试卷，递给马宁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随后向着后台方向走过去。
  此时后台人挺多，工作人员都在忙碌。晏玖转了一圈，没看到林轻轻在什么地方，问了个培乔的学生，才知道对方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在二楼，从侧门出去，沿着消防楼梯上去就是。
  晏玖才推门，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能量波动。
  是异能者？还是堕落者？无论是哪个，都需要谨慎对待。
  晏玖调整呼吸，运转异能，一层薄薄的光晕笼罩的身体表面。他退入阴影，整个人仿佛同身边的环境融为一体。
  上方对话的两人，果然没有发现第三人的出现。
  “唤神石对他有用吗？”
  这个声音很耳熟，是晏疏清的声音，另一道声音却是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
  “死马当活马医了，唤神石能激发你的潜能，最大限度释放异能。你确定这女学生是他的初恋？”
  “确定，我刚才想起来的，闻则的初恋的确是在高中，是十三中来交流的学生。”
  晏玖往前移动几步，看到了正在对话的两人，还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林轻轻。 第114章   所以，这两人口中闻则的初恋是……
  林轻轻？
  第41章 讨厌的人
  晏玖微微皱眉, 继续听了下去。
  “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是我们最好的和他建立联系的机会。”
  “没错的，我刚刚见到林轻轻的时候才想起这段记忆。那次我刚好听到有女生向闻则表白，他说喜欢十三中的学生。那女生问他好看吗, 他说是最好看的人。”
  晏疏清停顿一下, “林轻轻是十三中的校花, 闻则说的人肯定就是她, 我的异能激发到最大程度，绝对让他看到想看的人！只要他接戏, 就会对我产生好感。”
  “行。保管好唤神石，不要随意使用, 这是唯一的圣物。”
  “好。”
  两人相继离开，晏玖确定没人之后, 走上台阶。
  他蹲下身体, 伸手在林轻轻颈侧探了一下, 还好人似乎只是晕了过去, 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林轻轻？”晏玖推了推，没用。
  他想了想, 背起林轻轻在二楼找了个空置的办公室, 他把人放在沙发上，掩上门这才急急下楼。
  现在的情况，晏玖两眼一抹黑, 不如看看这晏疏清究竟在计划着什么，才更好找出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交界点，从而离开这个梦境世界。
  他才下到一楼, 就看见刚才给他指路那个同学急冲冲地走了过来。
  “诶，同学, 总算是找到你了，你果然和林轻轻错过了。”
  “嗯？”
  “林轻轻在那边，我一看到她两手空空下来就知道你没找到她，快把东西拿过去吧。”
  晏玖沿着这个同学指着的方向看去，见到了站在那里准备上台的晏疏清，“那是，林轻轻？”
  说实话，事情未免太过离谱，不说晏疏清身上穿的是培乔的校服，就是性别也完全不一样。
  他的异能是幻觉？还是……取代？
  晏玖的视线，落在晏疏清拿着的那枚红色晶体上。
  晶体闪着猩红的光，其中不详的气息一如昨晚那轮高悬空中的血月。只是，这枚红色晶体，只如萤火之光。
  即便相较血月，红色晶体不过是萤火之光，晏玖依旧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令人心惊的能量。
  旁人从晏疏清身边路过，表情如常，看来除了他，其他人都看不见晏疏清手上拿着的东西。
  晏玖走过去，把手里的试卷递给他：“林轻轻，你忘记拿试卷了。”
  晏疏清转身，看到晏玖的时候，皱了下眉毛，没有掩饰脸上厌恶的表情。看来，他很信任自己的异能，相信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林轻轻。
  “给我吧，谢谢。”
  晏玖把试卷交给晏疏清，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选择静观其变。
  “同学，送完东西你就可以回到座位上了。”晏疏清接过试卷，体贴提醒，“后台人太多了，下面看得清楚一点。”
  晏玖偏不如他的意，想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没动，微笑道：“现在下去的话，同学又得一个个给我让位置，我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晏疏清哑口无言，只得拿着试卷转身上台。
  接下来便是十三中的学生代表发言，晏玖靠在后台处，听着有人轻声议论十三中的女生长得真好看。
  他感觉场景还挺荒谬可笑的，宛如生日宴会那天，晏疏清被线操纵着表演小提琴。他此时似乎也在扮演着一个角色，一个名叫林轻轻的角色。
  从另一边上台的是培乔的学生代表，闻则。
  接下来就是两人致辞，交换代表两校友好的试卷。
  晏疏清在发言台上说完，鞠躬，随后在热烈的掌声中走向旁边站着的闻则。他越走向闻则，手里始终握着的红色晶体就放射出愈发耀目的光。
  舞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或许是来往的人太多，出现了些褶皱。
  而晏疏清就在走向闻则的时候，不小心一脚提到了褶皱上，整个人身体失去平衡，向着闻则的方向就一头栽了过去。
  此时，台上的光莫名暗了下来，只留下舞台正中央的一束光。光芒一打，其他人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这场景倒是变得有些如梦似幻起来，发生的事情也像是慢动作一般。
  晏玖甚至还有余力感慨一句，原来这一次不是荒谬喜剧，是传说中的偶像剧啊。
  在接触的瞬间，红色晶体的光几乎要笼罩整个舞台，晏玖眯了眯眼睛，总算是勉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闻则下意识要往后退，却不知道为何动作忽然停了一下。
  也就是在停顿的这一秒钟，晏疏清的脸重重砸到了闻则身上。
  闻则如梦初醒，猛地又向后退了一步。
  而此刻晏疏清，还没有回复平衡。他擦着闻则的衣服，啪的一声整个人砸在了地上。
  晏疏清甚至还试图拯救狼狈的自己，伸手在空中乱抓，却只能在倒在地上的时候，抓住闻则的裤脚。
  闻则垂下眼睛，看着对方抓着自己裤脚的那只手，问：“同学，你还好吗？”
  “唔——”
  晏疏清似乎被砸晕了，半晌没有说话。
  底下先是一片沉默，随后有人闷笑出声。这个年纪的学生，忍耐能力都很差，一旦有人开始笑，传播得比瘟疫还快。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哄堂大笑。 第115章   “噗——”
  晏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才笑出声，就见台上的闻则猛地抬头看了过来。
  在看到晏玖的瞬间，闻则面无表情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一个慌乱的表情。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被抓住的裤脚，说了几个字。
  “脏了，你弄脏我了。”
  晏玖会一点唇语，也能在一片哄笑中听到模糊几个字的发音，可组合在一起却是令他怀疑自我。
  闻则说的是，脏了，你弄脏我了？
  这是什么意思。
  晏玖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见闻则抬脚像是要走过了。他看不见滚落在一旁的红色晶体，脚落下的时候恰好踩在上面。
  那块看起来比钻石还要坚硬几分的红色晶体，发出轻微的一声“咔擦”，碎了。
  刺目的光芒自红色晶体暴涨，顿时吞噬了整个礼堂。不好，晏玖下意识手中凝聚出那把剑，手挡在眼前。
  然而，这刺目的光转瞬即逝，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光芒就陡然消失。
  黑暗。
  一片宁静的黑暗。
  舞台上没有人，只有落在地面上的试卷，证明不久之前，台上真的有人在。
  晏玖走上舞台，发现台下坐着的学生也都不见了。
  几秒钟之前还热闹无比的礼堂，变得空荡荡一片。
  他一撑舞台，跳了下去，随手在座位上一摸，果然也只摸到了皮质座椅的触感。看来的确是人都消失了，而不是幻觉。
  好在，这是梦世界，梦世界的运行规律不同现实世界，空间会折叠，时间会混乱。那些人消失了，也不一定代表死亡。
  晏玖深呼吸几口，压下心底莫名出现的心慌。
  他不知道为何，尤其在意十三中那些学生的安全。明明相处时间不长，明明只是生命中的过客。
  晏玖返回二楼空置的办公室，发现被安置在那里的林轻轻同样消失不见，便回到一楼。
  他走过长长的通道，在十三中学生原本坐着的位置停留片刻，随后走向后门，一把推开了门。
  外面已是黑夜，天空之上，红月孤悬。
  晏玖提着剑，走在空旷的校园大道上，光感式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人指引向未知的方向。
  他犹豫片刻，转身走向宿舍方向。
  昨天晚上，不知名生物消失之后，天上的红月便恢复正常。红月与那不可名状的生物有某种联系，而红月又是导致一切异状出现的源头。
  找到祂，或许能找到失踪的学生们。
  然而，这一次晏玖却没能在一号楼看到那团巨大的影子。
  他正准备离开，想要出校园看看是不是会有什么转机，却看见后面的宿舍有些不对劲，似有猩红光芒闪烁。
  是祂？
  晏玖迅速向着后方宿舍跑去，一眼就看见三楼某间宿舍笼罩在一片黑色雾气中。那团黑色影子似乎在蠕动着，要从阳台把自己挤进那间宿舍。
  那是闻则的房间？
  晏玖顾不上太多，冲过去，沿着阳台外的那棵大树几脚蹬上，随后落在阳台上。
  不明生物似乎受到惊讶，蠕动几下竟然是给晏玖刚好让出一片落脚的地方。
  “……”
  晏玖才落下，又觉得脚踝微微一痒。他低头，就看见有几缕细细的黑影蜿蜒着偷偷挠他的脚踝。
  他穿的是十三中的校服裤子，大概是因为穷，十几岁又是身高猛涨的年纪，校服裤子短了一截，恰好露出了脚踝。
  黑影蠕动着，见晏玖没有阻止，似乎越来胆大，试图把整个脚踝都圈入其中。
  一道剑光闪过，黑影探出的触手被毫不留情地斩断。
  晏玖皱眉，又抬手抚了下心口位置。
  这不明生物太过危险，估计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被碰触到瞬间，他并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再次陷入昏昏欲睡的情绪中，像是最为令他感觉安全的家，只想沉浸其中。
  他抬剑，指向黑影：“我的朋友是不是在里面，不要伤害我的朋友。”
  晏玖不确定这不明生物是否能听懂他说的话，但从昨天的表现看来，起码是有智慧的生物。
  或许可以沟通，沟通不了的话，也只能打一架了。
  听到他的话之后，红色竖瞳自黑影中浮现，巨大额眼睛眨了眨，这一次倒是没哭，亮晶晶的。
  或许是觉得晏玖此时攻击性不强，黑影再次扭动着，自其中伸出几条触手，默默靠近。
  晏玖警觉起来，昨天晚上就是被这些触手扯入黑影体内，差点没能醒过来。
  只是不明生物太过危险，不到万不得已晏玖并不想激怒祂。于是，晏玖没有动，想看看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的行为似乎鼓励了祂，又一条触手慢慢攥着他的衣角，像是小孩子撒娇那样。这是在表示友好？
  晏玖推测，继续观察。
  另一条触手，同样攥上了另一边的衣角，随后响起“撕拉——”一声。
  不明生物的动作实在太快，晏玖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一秒钟之前还穿在身上的校服外套，已经变成两块蓝白色的破布，挂在黑影触手上迎风招展。
  祂似乎还挺嫌弃这两块破布，用力一甩，两块破布就正正好好落在了楼下的垃圾桶上。 第116章   晏玖看呆了，直到觉得腰身微凉，被触手缠上时才反应过来。
  他无法理解不明生物的思维，但不妨碍被缠上时，本能地觉得危险，背脊发凉。
  晏玖一剑斩断腰身上的触手，剑光大涨，逼退蠢蠢欲动的其余几条触手。他皱眉厉声呵斥：“别碰我，离开，不然再打一架。”
  “……”祂又眨了眨眼睛，似乎有几分委屈，但见晏玖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竟然真的如轻雾般消散于空中。
  确认这古怪的不明生物不会再次出现后，晏玖拉开门走进了宿舍。
  “？”
  闻则的确是在宿舍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知。
  但宿舍似乎和离开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晏玖顾不上太多，走过去察看闻则的情况。他和之前晕倒峰的林轻轻一样，呼吸平稳，颈侧大动脉跳动正常，就是无法唤醒。
  他直起身体，在宿舍内转了一圈。
  这一转，晏玖总算是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的个人物品都不见了。
  书桌上的书本练习册，喝水的杯子不见了，拉开衣柜门，里面空空荡荡，一件衣服都没剩下。
  这么说……
  晏玖看向阳台，果然昨天换下来，晾着的衣服也不见了。
  所以那不明生物，把庞大的身躯塞进这狭窄的宿舍里，就是为了偷他的东西？闻则是为了制止祂偷拿室友东西被弄晕了？
  无论怎么想，晏玖的觉得这猜测有些离谱，可刚才这不明生物撕了他的外套，又让这个揣测合理起来。
  无论如何，先离开此处再说。
  晏玖总觉得，那不明生物似乎想把他吞入腹中，撕掉外套大概类似人类吃肉之前都要除去动物毛的行为。
  他弯腰，背起了闻则。
  既然遇到认识的人，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总不能把人扔在宿舍不管。
  沿着楼梯下楼，晏玖背着闻则走出宿舍，却没有看到。
  伏在他背上的闻则，耳廓通红。
  ***
  一小时前，异能局。
  “汇报一下，情况如何。”赵熠转了下手腕的檀木珠子，开口问。
  单锋：“一切如常，我今天探索了梦世界边缘，约莫半座城市，除了不能离开，日常生活没有任何区别。离开的人会在离开的瞬间，忘记自己要离开，然后回到家中，开始一天的日常生活。”
  赵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种类型的梦世界，倒是第一次出现。”
  他身后的屏幕都暗了下来，没有任何关于闻则的画面出现，在梦世界中，他们无法监控闻则的动向，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法收集情报。
  丁旬推门而入，脸色有些发白，一看就是异能透支的症状。
  “丁队，你还好吧？”
  小单站起来给他拉开椅子，又倒了杯茶递过去。
  丁旬几乎是砸向椅子的，一口喝完杯中茶后，又隔了片刻才缓过来。
  “我找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昨天晚上，培乔中学出现了祂的踪迹。”
  “培乔？闻则不就是在培乔上高中吗，这不奇怪。”
  丁旬摇了摇头，说：“不，不是人类形态的闻则，是祂。”
  一句话说出来，整个会议室都陷入沉默。
  赵熠深呼吸一口，问：“然后呢？”
  “主任，你记不记得，上一次，祂曾经吞噬了培乔的一栋宿舍楼。共有56名十三中的学生，和三百多名培乔学生死在那场事故中。”
  赵熠瞳孔微缩，一经点醒，记忆随意恢复。他也想起上次发生在培乔的惨剧，也是从那天开始，末日开始一步步逼近人类。
  他们做了无数的努力，只想改变人类的结局，难道都是无用之功。
  赵熠拿起茶杯，又喝了口水，却觉得丁旬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他问：“死伤数据怎么样？和上次一样？”
  丁旬摇了摇头：“这次……那些学生安然无恙。”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推到赵熠面前：“当时我负责的监控培乔那块区域的能量变动，晚上的时候，忽然发现能量暴涨。”
  说到这里，丁旬皱了下眉，“被这股能量刺激到，我才恢复这段记忆，赶过去时候，恰好见到了祂……”
  他们虽然有上一次的记忆，但记忆并不完整，几乎都是各种片段，时不时会想起来一段。
  这种情况，大多会发生在异能觉醒或是暴涨，或者是梦世界能量暴动只是。
  “然而我被排斥在领域之外，无法靠近。”
  小单：“然后呢？”
  “不知道，我……祂看了过来，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刚刚才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那栋宿舍楼还在。”
  一旁的范晚宁忽然说了一句：“你们记不记得，老大就是在培乔事件后出现梦世界的，我们曾经推测过，他可能是在培乔事件中觉醒的。”
  关于那个人，他们的记忆依旧模糊，不记得他的长相名字和声音等各种具体信息。但人的记忆是一张网，而非孤立的点。
  于是，贪狼小队的人，总是还能记得些许碎片式的，关于那个人的回忆。
  “培乔，对，培乔！”丁旬站起来，“我就是在处置培乔事件时遇到他的。”
  他一推椅子，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却听赵熠呵斥一句：“丁旬，你冷静点，他已经消失了！” 第117章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异能者本就因执念才觉醒异能，时刻行走于悬崖边缘，一不留神便会坠入深渊成为堕落者。
  丁旬的手停在门把手上，他没有转身，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他已经消失了，只是想去看看。”
  赵熠叹了口气：“我和你一起去。”
  没想到，一行人才开车到了培乔门口，才下车，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天暗了下来，日落月升，红月高悬。
  “怎么会？”赵熠匆匆下车，却被培乔校门口翻涌的黑色影子逼退。
  此时正是上午九点，尚且属于广平市早高峰期间，路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来往的行人都神色匆匆。
  但没有一个人，向黑影笼罩的培乔投来任何异样的目光，也没有人抬头看一眼天上的血月。
  就算有好奇人士多看两眼，也仅仅是因为赵熠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的人。他们开着一辆纯黑没有任何特征的面包车，停在学校门口，极其可疑。
  “欸，你们几个干啥的？”果然，很快有热心大爷凑了过来，“在学校门口鬼鬼祟祟的？不会是人贩子吧？”
  赵熠走过去，出示了用以对外的警官证，毕竟异能局的职权范围特殊，容易引起恐慌。
  “是警察啊，怎么？学校里有案子？”老大爷愈发好奇。
  赵熠问：“大爷，你有没有发现昨天到今天，培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普通人和异能者对于梦世界的感受不太一样，普通人会更容易被梦世界的规则影响，从而认为梦世界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没有路人对天上的血月感到惊恐，正是如此，梦世界已经开始影响普通人的认知。
  老大爷一拍胸口，说：“这事你问我就对了，我家就住那边路口的小区，天天遛弯都要路过这里，培乔能有什么事，就学生上学放学的，哦对，昨天这边好像停了两辆大巴，说是什么十三中的学生过来交流学习。对了，我还拍了几张照片给我孙子看，激励他考十三中呢！培乔咱读不起，考十三中去培乔交流也……”
  “大爷，”赵熠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我能看看照片吗？”
  “可以可以。”
  老大爷摸出手机，按了几下，随后把手机递给赵熠。
  赵熠神色凝重，把手机传给自己后，打发走了老大爷。
  “你们过来看。”
  众人凑上去一看，发现照片上站在培乔中学门口的，赫然是闻则。
  只是这个闻则，和他们记忆中的有些不同。
  范晚柠问：“祂怎么没有戴眼镜？”
  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戴眼镜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恪守规则的“祂”来说，任何改变，都意味着“祂”认知上的改变。
  “祂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第42章 恐惧之地
  贪狼小队的成员, 除了在外地执行任务的林共秋和蔡景，其他几人都站在培乔中学门口，陷入沉默中。
  “主任，祂是不是在看什么人？”
  照片已经发到群里, 范晚柠捧着看了半晌, 问了一句。
  “怎么说？”
  范晚柠指着照片一角, 那些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十三中学生, 都在转头盯着大巴车的方向。
  “以我高中的记忆，他们脸上这八卦的笑容, 绝对是大巴车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指了指闻则，“他的视线, 也在看那个方向，而且你看祂的瞳孔, 色泽泛红。”
  赵熠：“我本来以为, 祂瞳孔泛红是光线问题, 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范晚柠：“所以我推测, 是大巴车这个角度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祂，才导致之后血月的出现。”
  或许搞清楚是什么事情, 那明白闻则在看的究竟是谁, 找到事件中心人物，就能尽快打破梦境，让这半座城市回到现实世界。
  “主任, 校门那里有摄像头，应该拍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小单指了指不远处。
  摄像头在校门，可监控室却在培乔中学里面。如今培乔已经被祂视作自己的领地, 贸然进入不知要遭遇什么未知的危险。
  “进去，没有退路了。”赵熠说道。
  一行人, 好不犹豫地踏入黑影笼罩的培乔中学内。
  自门口进入之后，空无一人，传达室内空荡荡的。几人在靠近门口的宣传栏停了下来，上面贴着校园的地图。
  “培乔还真大，比一般的大学都大，”小单感慨一句，“不愧是广平市硬件设施最好的学校，当初我也梦想过拿到培乔的交流学习名额，进来见见世面，没想到居然是通过这么一种方法进的培乔……”
  范晚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血月，还有空无一人的校园，叹了口气。
  “这样的场景，居然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贪狼小队的几人，皆是在末世挣扎存活多年，他们的记忆中，最多的片段也就是如此这般。
  空中血月高悬，街道空无一人。
  “你们看，那栋教学楼，有灯光。”
  众人顺着丁旬手指方向看去，看到后方一片漆黑的几栋教学楼中，有几间不合群地亮着灯。
  “过去看看，办公楼也差不多在那个方向，监控室在办公楼的顶层。”赵熠很快找到需要去的地方，又用手机拍下地图。
  他们很快找到其中一间亮着灯的教室，才转过楼梯，踏上二楼走廊，就听到一阵阵惨叫。 第118章   “呜呜呜，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好可怕啊，快放我们出去。”
  “妈，妈你快来救我啊，我受不了了！”
  几人对视一眼，皆觉不妙，这些声音一听就是十几岁的少年。难道那些在上一次死在培乔惨剧中的学生，还是难逃厄运？
  “去看看。”
  一行人找了个隐蔽的角度，透过窗户观察教室中的情况，准备确认危险源之后，就立刻破门救人。
  培乔中学有钱，硬件设施过硬，靠着走廊的窗户都是大扇的通透白玻，加上里面灯火通明，视线没有任何遮挡。
  这让站在外面的人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教室里的每一处细节。
  一间普通的教室，前方是讲台和多媒体设备，大部分空间都整齐摆着书桌，后方是板报和储物柜。
  前方黑板之上，悬挂着大红色的字——距离高考还剩99天。
  教室坐满了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十三中学生，每个人桌面上都堆着高考真题和各种参考书。
  而刚才的那几声惨叫，似乎正是这些高中生发出来的。
  眼前的一幕，让贪狼小队的几个成员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幻觉吗？单锋完毕。］
  出于隐蔽需求，他们选择用心灵链接交流。
  [不是幻觉，这些学生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丁旬完毕。］
  [那他们惨叫什么？单锋。］
  [大概是精神受到了摧残？你看他们桌上的试卷，都是做过的，难道他们一直被关在教室里做题？范晚柠完毕。］
  [嘘。有异动。赵熠。］
  几人安静下来，即使有心灵链接，使用的时候也会产生轻微的能量波动，遇上对能量波动极其敏感的伥兽或者是堕落者，会容易暴露。
  只见教室中，一只戴眼镜的小熊玩偶，跳上的讲台。它圆滚滚的手中拿着一叠试卷，用力砸在了讲台上。
  试卷捏在小熊玩偶手中的时候，只有a8大小，落在讲台上后，就变成了正常的a3尺寸。
  它插着腰，对着下面的学生指指点点，明明毛茸茸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偏偏能让人感受它的怒火。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看看你们这平均分！”小熊玩偶用力一砸黑板擦，“简直能让我在教育界身败名裂！”
  它气急败坏地在讲台上转了一圈，又拎起一张卷子，“你们看看，看看，这上面哪道题我没讲过，马宁！你给我站起来。”
  马宁面如土色，捏着一只笔站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和班上的同学是怎么出现在这间教室的，也不知道他们在教室待了多久。
  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教室，没有日夜交替，他们还不会饿。
  这些邪恶的小熊玩偶，进来就讲题，语数外物化生史地政轮番轰炸，讲完题就考试。
  “你看看你，物理考了8分，你好意思吗？出去别说你是我的学生。”
  马宁的精神被摧残到极致，他要反抗，愤怒地说：“我高考不准备加物理的！”
  小熊玩偶冷酷一笑，又抽了张试卷出来：“那你对你这张23分的数学试卷，有什么看法？”
  “……”马宁沉默片刻，问，“我们不是才高二吗？讨论这些问题是不是为时过早了些？”
  “还早？等你觉得不早的时候，第二天就高考了！”小熊玩偶把试卷往讲台一砸，“卷子发下去，现在开始讲题。”
  第一排靠近讲台的女生一脸木然，眼睛中已经没有了光芒。她站起来，拿起试卷开始分发。
  不是他们不想反抗，也不是他们不想离开，实在是……出不去啊。
  小熊玩偶推了推眼镜，不知道从哪里拉出一个梯子来，啪嗒啪嗒爬上去，捏着一只粉笔就开始写题。
  “马宁，你上来做一下，我都讲过的。”
  马宁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小熊玩偶点头：“就你，你屁股是粘在椅子上了吗？给我上来。”
  马宁垂头丧气，低声抱怨：“我觉得我被针对了，明知道我物理白痴，还次次让我上去丢人。”
  碎碎念也拯救不了他，马宁捏着粉笔，写下一个“解”，再无下手的地方。
  完蛋，又要被骂了。
  “你……什么人！”小熊玩偶忽然怒斥一声，“你们哪个班的！上课时间在外面晃什么！”
  然后，马宁就看着小熊玩偶跳下梯子，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外面有人影一闪而过，小熊玩偶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哪个班的！给我站住。”它追着那几个人跑了，留下一班茫然的学生。
  马宁反应很快，赶紧开口：“趁这个机会，我们快跑。”
  没想到，全班学生没有一个动弹。
  “不是吧，你们还真想继续遨游在题海之中啊？”
  “我们不是不想跑，是动不了啊！”
  “我好像被粘在凳子上了……”
  “马宁，你先走，找人来救命啊！”
  事不宜迟，也不知道那可怕的小熊老师什么时候会回来，马宁一挥手，说：“兄弟们，等我，我一定不会抛弃你们的！”
  说完这句话，他一低头就冲出了教室。
  教室之外，走廊没有尽头，马宁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没能看见楼梯。
  果然无法离开吗？马宁想起那做不完的题，简直想要当场飙泪。 第119章   光！前方有光。
  他总算看到不一样的景色，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冲了过去。
  然而，光源发出的地点并不是他期待中的楼梯，而是一间办公室，办公室上挂着个牌子——教导处。
  教导处？那不是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吗？这可是学校里最可怕的地点，没有任何学生想要被叫进教导处！
  马宁停下来，正在犹豫，就看见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从里面冲出个穿着polo衫和西裤皮鞋，带着眼镜的小熊玩偶。
  小熊玩偶手里拿着电话，正在通话中。
  “你说什么？有逃课的学生？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
  马宁屏住呼吸，生怕被教导主任小熊抓住。
  好在小熊玩偶的目标不是他，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直到走廊里再次恢复安静，马宁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来这教导处不是什么好地方，走为上策。
  就在转身的瞬间，马宁眼角余光自扫到一个人影。
  那是林轻轻？林轻轻怎么会在教导处？
  他脚步一转，毫不犹豫地进了教导处，“林轻轻，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轻轻正在低头写字，抬起头的时候，瞳孔已经失去高光。
  “啊，你，你是？”
  马宁自我介绍道：“我叫马宁。”
  林轻轻这才从木然的状况回过神来，“啊，对，你是晏……晏玖的朋友。”
  马宁眼神很好，好到看见林轻轻在提起“晏玖”二字的时候，下意识抖了一下。
  “不管这么多，我们先逃出去。”
  林轻轻摇了摇头，说：“我试过了，不完成这个我是出不去的。”
  “什么？难道你也被逼着做题？”
  她摇了摇头，把摊在前面的表格推了过来。
  “这是什么？早恋概率测试问卷？”马宁不可思议地读了出来，“概率50%？这什么东西啊。”
  林轻轻：“已经降低很多了，我一开始填问卷出来的概率是99%。那只小熊就抓着我做数学题，我最讨厌数学了，呜……”
  “我现在快应激了，只要看到恋爱好感之类的字就会想起这无穷无尽的数学题，等我把概率刷到0%出去之后，我要封心锁爱，我再也不要喜欢晏玖了。我要考数学系！我要攀登数学高峰！”
  猝不及防之下，马宁听到一个惊人的事实。他的女神林轻轻，喜欢的是他的兄弟晏玖？
  这倒也不奇怪，晏玖长得帅学习理科好运动能力一等一，学校里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
  马宁一点也不觉得失落，听到林轻轻的心声后，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好消息是女神因为应激反应不再喜欢晏玖了，坏消息是女神似乎刺激太过要封心锁爱了。
  “马宁，你跑这里来干什么？你的卷子做完了吗？”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马宁僵硬转头，对上门口小熊玩偶的眼睛。
  完蛋，又要被抓回去做卷子了！他只能祈祷，刚刚那几个人逃过了小熊玩偶的魔爪，可以想办法把他们这些可怜的学生救回去。
  ***
  晏疏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晏家的房间中。
  他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计划真的有效，梦世界已经结束了。
  在代号“梦魇”的使徒使用唤神石，把晏青树拉入梦境时，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他也落入梦世界中，甚至半座城市都陷入梦境之中。
  在这个梦世界中，晏青树并没有回归晏家，也没有转学进入培乔中学。但梦世界也失控了，梦魇失去对梦境的掌控，他们都困在此处，无法离开。
  整个计划失去控制，晏疏清在培乔的交流生中看到那个不像是晏青树的晏玖。
  然后，又看到神眷者和晏玖越来越亲近，成为室友。
  他担心现实世界中的那一幕重演，便想借此机会和闻则产生联系。因为他想起了上一次的一些记忆，关于闻则的初恋。
  就算这是梦世界，只要用异能建立的联系，回归现实之后，也同样会对闻则产生作用。
  然而，计划再次失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就出现在此处。
  “难道是回到了自己家？”
  他下床，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不是他的卧室，而是晏青树住的那间客房？
  晏疏清一脸茫然，开门，走向走廊尽头的那间本应属于他的套房。
  按下门把手后，房门打开。
  里面没有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疏清少爷，不对，青树少爷，你在这里干什么？”
  晏疏清回头，看见了家中管家。管家姓王，从小看着他长大，几乎算是半个长辈。
  他问：“王叔，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叫我青树少爷？”
  王叔：“真正的疏清少爷找到了，名字当然要还给他啊。”
  “不，”晏疏清有些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像王叔这样的普通人，被异能操控之后，绝对不可能恢复正常思维了。
  晏疏清有些慌乱，“那，我的房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这不是你的房间，这是疏清少爷的房间。疏清少爷回来了，肯定不能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扔掉了。”
  王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扭曲，嘴角慢慢向着两边，裂开至耳垂，血液慢慢渗透出来，在嘴唇旁边涂抹出一张血盘大口。 第120章   满是皱纹的老脸，沿着人中向上裂开，露出里面的一张狰狞又熟悉的脸来。
  “小丑！”晏疏清惊呼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生日宴会之后，“小丑”就失踪了，组织里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先知推断，小丑可能是异能失控堕落……
  对，堕落。
  晏疏清顾不上太多，闷头就冲进了走廊，慌乱之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王叔的身体自中间裂成两半，小丑站在那里，对着他笑：“青树少爷，你去哪里啊？”
  果然，小丑变成了堕落者！堕落者没有理智，只会重复执念中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尚有理智的小丑都是一个爱好杀人剥皮做成木偶的疯子，成为堕落者的他，只会更加可怕。
  晏疏清屁滚尿流地往楼下逃，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
  快了，快了，大门就在眼前。
  到了！
  晏疏清一把拉开大门，几乎是滚着跑出门，又死死把门关上，靠在门上如同劫后余生般，疯狂喘气。
  等缓过来些许后，他才站直身体，准备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可才看清眼前的一切，晏疏清就愣住了。
  这不是，那间晏青树住的客房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嘻嘻嘻，大惊喜！戏剧的转折，你喜不喜欢。］
  “你是谁，你给我出来！
  [我是立志要给贵客排练出最完美剧目的导演小熊！导演是幕后人员，可不能出现在镜头中呢。］
  晏疏清不敢再出门，缩在角落，拨通了电话。
  还好，基本的电子通讯可以使用。
  “喂？什么事？”
  “梦魇，这是怎么回事？我被困住在我家里，根本没法离开，你快来想办法把我带出去。”
  “啧，不是你说神眷者的初恋是那个林轻轻，打着包票跟我说没事的吗？我在找唤神石，圣物要是不见了，先知有的是办法弄死我们。”
  “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晏疏清心虚起来，“你，你就告诉我该怎么破解就行，这不是你掌控的梦世界吗？”
  “梦世界早就失控了，我什么都控制不了。不过梦境本源还是一样，困住你的是你心底最恐惧的事情，战胜恐惧就能打破循环离开。”
  说完，梦魇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恐惧……我最恐惧的事情……”
  ***
  梦魇挂断电话，迎上对面几人，“啧，异能局的疯狗，你们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赵熠：“果然是你们在搞鬼，你们会玩火自焚的。”
  梦魇却是张狂笑道：“只要能沐浴神恩，让神降临于这个肮脏的世界，烈火焚身又有何不可。”
  “跟他废话什么？新世界都是一群疯子。”
  范晚柠二话不说，身形一闪就攻上前去。
  梦魇冷笑：“这可是我掌控的梦境。”
  他挥了挥手，地面陡然裂开一道口子，几具身形腐烂的尸体就自裂口处爬了出来。
  赵熠没动，盯着那几个堕落者看了片刻：“梦魇，这个梦境，已经脱离了你的掌控对吗？你们所谓的神眷者，似乎并不眷顾于你们。”
  即便是梦魇，被赵熠指出如今尴尬的处境，也是心神动摇。
  心神动摇，那便是可乘之机，赵熠瞳孔泛起灰色，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读取了梦魇的记忆。
  果然，这个梦世界最初是“新世界”的人搞出来的。
  梦魇是强大的异能者，还是心灵系相关异能，赵熠要从他记忆中获得有用的信息不是容易的事。
  他只能看到些碎片，关于红色的唤神石，关于祂的初恋，还有发生在学校礼堂的那一幕。唤神石被踩碎，他受到刺激，红月升起。
  最重要的收获，莫过于关于那天晚上在一号宿舍楼顶楼发生的事情。
  丁旬晕过去了，梦魇却因为曾是这个梦世界的掌控者，待在足够隐蔽的位置，足以看到全程。
  只是他的距离太远，只看见了“祂”和陡然亮起的一道幽蓝光芒。
  “唔。”链接断开，赵熠揉了揉眉心，向后退了一步。
  读取梦魇的记忆让他有些异能透支，前方三人又被梦魇召唤出来的堕落者缠住。他竟是没有注意，在身后阴影处，有堕落者偷偷靠近。
  堕落者速度极快，眼见着尖爪就要刺入赵熠的背心。
  “老赵！”丁旬目眦欲裂，却来不及赶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幽蓝光芒闪过，一枚利箭牢牢扎在堕落者眉心，去势不减，带着偷袭的堕落者一起钉在了后面的墙上。
  赵熠猛地转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校服裤子的少年，手中握着一把幽蓝的弓。
  这道光晕，和梦魇记忆中在一号宿舍楼顶端亮起的极为相似。难道那天把整栋宿舍楼的学生，从祂的吞噬中救下来的人，就是这个少年？
  那边战斗也已结束，晏玖顾不上同几个陌生人说话，转身就回到来路。
  事出紧急，背着昏迷的闻则他不好动作，于是把人随意放在个路灯下面，走的时候似乎还不小心踢到了，人似乎砸在了地上。
  还好人晕着，应该不会发现他这个小小的失误。
  “……”
  晏玖才走了几步，就僵住了身体。他对上闻则的眼睛，莫名心虚起来，“额，你怎么醒了。” 第121章   闻则脸上还有几分懵懂，低声说：“好像有人踢了我一脚，然后摔地上摔醒了。”
  晏玖更加内疚了，走过去蹲下，问：“踢到哪里了？”
  “好像是肚子，现在还有点痛。”
  晏玖下意识就撩开对方的t恤，抬手按了上去：“肋骨没断吧。”
  “嘶——唔。”
  闻则闷哼一声，气息吐在晏玖耳廓，听起来似乎很是难耐。晏玖更慌了，心想闻则这种性格的人，居然忍不住□□出声，肯定很痛。
  他准备再摸，就听身后有人迟疑地问了一句。
  “这位同学，你，你们还好吧。”
  啊。
  情急之下，他好像把刚才帮助的那几个陌生人给忘了。
  他转脸，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四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妥。
  晏玖把手抽出来，解释道：“我刚才去帮忙的时候，不小心踢到我朋友了，我力气大，担心把他肋骨踢折了，检查一下。”
  赵熠一行四人，久久不知给予什么回应。别说是踢一脚了，就是坦克从他身上压过去，他也不带破层皮的！
  他们不说话，闻则倒是开口了。
  “刚才，你是因为急着去帮他们的忙，所以把我放下还不小心踢到我的吗？”
  第43章 乱成一团
  寂静校园中, 风吹过树叶，哗啦作响。
  天空血月高悬，昏黄路灯散发着幽幽光晕。除去颜色不详，倒像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此时, 校园中仅仅能看到到几人之间, 氛围却一点都不普通。
  晏玖觉得挺尴尬的, 把人半路扔下还不小心踢了一脚, 结果被害者还被踢醒了。
  不远处那四个陌生人，似乎也被他这不靠谱的举动震惊了, 许久没有说话。
  晏玖一转头，又对上闻则的眼睛。
  闻则没有等到回答, 垂下眼睛，长且直的睫毛在眼睛下方落下一片阴影。
  晏玖生出一种错觉来, 再不回答, 眼前人该不会掉眼泪吧？
  “我不是故意的, 当时事情紧急, 为了救人只能把你先放下……”
  闻则又抬眼看过来，问：“你很在意他们？”
  晏玖有些莫名其妙, 还是耐心回答：“不认识, 就是同为人类，总不能看着他死在堕落者手里吧。”
  “嗯。”闻则伸手，看着晏玖。
  沉默几秒, 晏玖也没意思到是什么意思。
  “他可能是想要你扶他起来。”在场唯一的女性范晚柠看出些端倪。
  晏玖恍然大悟，伸手过去，抓着闻则的手臂, 把人给架了起来。
  “抱歉抱歉，我刚刚确认过肋骨没有问题, 没想过你还觉得痛。”
  闻则沉默地盯着他，晏玖问：“怎么了？”
  “没事。”闻则停顿一下，“不认识他们的话，我们先走？”
  晏玖：“去哪？”
  如今学校这个情况，一路过来晏玖没有看到任何人。他曾经试图从校门出去，却无法离开。
  晏玖把整个学校都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正准备过去的时候，听到这个方向的声响，于是赶了过来。
  简单来说，晏玖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随便。”闻则说。
  “闻则，你不如和我们一起行动？”赵熠总算是找了个机会，上来插了一句。
  整个梦世界中，最危险的存在就是祂。不久之前，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出现的是祂，而非还认可人类身份的闻则。
  闻则微微皱眉，正要拒绝，却听晏玖说：“好。”
  “……”他嘴唇张了张，又瞥了眼晏玖，还是把已经到口的拒绝吞了回去。晏玖喜欢的话，那他就忍一忍，一起行动好了。
  赵熠几人都是在社会上打滚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精。他们虽然不知道闻则为何对这少年言听计从，但不要紧，能让闻则听话就好。
  赵熠笑了笑，对晏玖伸手，“你好，我叫赵熠，就职于异能局。”
  晏玖伸手，却察觉到自己的手还握在闻则手臂上，支撑对方的重量。他正想松开去握手，就听闻则又发出一声闷哼。
  “唔——”
  他身形一个踉跄，晏玖生怕对方再次摔倒在地，赶紧又把手放了回去。
  “我叫晏玖。”
  赵熠收回手，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而是从外套摸出证件，给晏玖看了一下。
  “他们是我的同事，我们发现这里的异样，进来找梦境本源的。”
  “晏同学你好，我单锋。”
  “我叫范晚柠。”
  等了片刻，赵熠有些疑惑，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神游天外的丁旬。
  “丁旬？”
  “啊，哦，”他回过神来，“你好，我叫丁旬。”
  说完这句话后，丁旬又是有些出神。
  [丁旬，你怎么回事？］
  他的表现实在太过奇怪，赵熠冒着被闻则发现的风险，在心灵链接里问了一句。
  问完之后，赵熠不着痕迹地看了闻则一眼，发现对方从始至终注意力都在那位名叫晏玖的少年身上，根本不想多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没，我想起老大了。］
  [别胡思乱想了，这少年和闻则关系匪浅，不可能的。］
  [只有我记得他了，你们忘记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第122章   [先解决眼前的事，其他的出去再说。］
  简短的交流结束，赵熠也不敢多说，只想着出去后要让丁旬去和局里的心理医生谈谈。他有些魔怔了。
  “我们去哪？”晏玖问。
  “到学校监控室去看一下，我们怀疑如今学校的情况和昨天发生在校门口的事情有关。”
  校门口？昨天要说发生了什么特殊事情的话，大概就是他们十三中过来交流学习。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发生，毕竟在晏玖的记忆中，十三中的学生到来时，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你们呢，发生了什么事？”
  晏玖简单把事情一说，略掉一些不适合说的细节，“我们在礼堂举行交流典礼，我在椅子上睡着了，等醒来之后，同学们都不见了。”
  “我和闻则是临时室友，回到宿舍后，我发现他晕倒在宿舍，就背着他出来找人了。”
  “你的同学，是指十三中那些学生吗？我们刚才看到他们了。”
  晏玖眼睛一亮，“他们还好吗？没什么危险吧？”
  赵熠犹豫片刻，说：“他们被关在教室里，做题。”
  “做题？”晏玖茫然了。
  范晚柠补充了几句细节，“是，看他们的情况应该是无法离开，但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还没想到救他们出来的办法，就被讲台上的老师发现了，只能先撤退。”
  “老师？是学校的老师吗？”
  “不是，是梦世界里最危险的存在，小熊玩偶。”
  “？”晏玖愣了一下，重复道，“小熊玩偶？”
  要不是眼前这位异能局的警察一脸正经，眼睛一看就是久经风霜之人，晏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赵熠见他一脸仲愣，笑了一下：“你没在梦世界里遇见过小熊玩偶吗？”
  晏玖下意识道：“这是我第一次进入梦世界。”
  他在骗人。但上一次在生日宴会中，晏玖是莫名其妙进入梦世界，莫名其妙离开，还被一堆小熊玩偶热情招待。
  他觉得，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说出来为好。
  “反正你记住，遇上小熊玩偶，千万不要妄想杀死它们，按照它们的要去去做，才是存活率最高的方法。”
  晏玖想了想，继续问：“对了，您说我的同学们被困在教室里做题，是怎么一个情况？”
  “不同的梦世界，拥有不同的梦境本源，这些应当都是在网络上能够查询得到的资料，我不多做解释了。刚才那个黑衣人，就是导致这次梦境入侵的罪魁祸首。”
  赵熠三言两语，把锅全甩到了“梦魇”身上。
  他们和各种势力的斗争一直未曾停歇，几年之前是异能局内的野心党。自汪强死在训练营中后，异能局内争权夺势的那帮人群龙无首，在赵熠的运作之下已经悉数被揪了出来。
  这些搞事情的异能者，一部分确实有证据的被抓进专为异能者犯罪建造的特殊监狱，另一部分则慢慢边缘化负责不重要的事务。
  然而，世上永远不缺野心者。各种地下组织层出不穷，“新世界”就是其中势头最盛之一。
  在即将到来的末世之前，钱和权皆是可以瞬间变成废墟的东西，只有异能者和他们代表的力量最为可靠。
  异能局自然也在尽量争取人品过硬的异能者，赵熠第一眼就看中这名为晏玖的少年。
  他能在危机来临之时，果断帮助被堕落者伤害的陌生人，并且一路背着室友试图离开，还一直在寻找失踪的同学。人品绝对过硬。
  所以，赵熠选择告知对方一部分关于梦世界的真相。
  “梦魇？那个人为什么可以控制堕落者？我记得网上说过，堕落者是失去理智的异能者，只被自身执念驱使。”
  赵熠点头：“是这样，但梦世界实则不是连续的，它们是分散的，源自于人类的欲望和执念。执念够强的人，可以自己造梦。”
  “造梦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控自己的梦境，但极端的人，会将异能者或是普通人拉入自己的梦世界，用梦世界杀死那些人。被杀死的人会成为这个梦境的养料，让梦境的范围和危险程度增加。”
  这么一解释，晏玖大致了解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些堕落者就是死在这个梦境中的倒霉异能者，黑衣人是这个梦境的掌控者，他自然能操纵那些堕落者。
  晏玖看了一眼赵熠，心想他虽然没提，但从言语之间可以推断出，他知道黑衣人的真实身份。
  他没有不识趣地多问，黑衣人这种存在，肯定是在异能局挂了号的通缉嫌疑犯，说不定还是什么保密等级绝密的档案。
  他一个学生，没有资格去打听绝密档案，万一被当成别有用心就麻烦了。
  晏玖选择问眼前的困境：“那这个梦境，本源是什么？”
  赵熠：“那个黑衣人，代号梦魇，因为他掌控的梦境，可以引发人心底的恐惧，将人困于恐惧之中，最终死在自己的恐惧。”
  他停顿一下，“这个梦境的可怕之处在于，人面对恐惧之事时，是最容易激发异能的，激发异能之后，执念加深，恐惧之事也会变得更加恐惧。”
  “一个死循环。”
  “是，至今为止，尚未有人能顺利从这个梦境离开。”
  晏玖皱眉，问：“如果……杀了那个黑衣人呢？” 第123章   “杀了他，只会让这个梦境失控，所以刚才我们试图抓住他，而非杀死他。”丁旬插了一句，“抓住他，可以找到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交界点，顺利离开，因为掌控者总归是有办法离开的。”
  晏玖点头，“那我大概可以理解了，对于高中生来说，最恐怖的莫过于……无边题海。”
  交谈之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前，晏玖抬头，果然看到有几间教室亮着灯。
  “奇怪，刚刚我过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灯亮着。”
  赵熠：“不奇怪，梦世界会受到入梦之人的影响，随时变动。”
  晏玖却依旧不解，如果说是受到入梦之人影响的话。他更应该会看到这些教室亮着灯，因为他迫切想找到失踪的同学们。
  难道是有人不想让他找到？
  晏玖看了一眼闻则，对方对于他们之间的交谈似乎漠不关心，全程没有说话。应该不是他，闻则这样的性格，估计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更不要说会有什么执念了。
  难道是晏疏清？他见过晏疏清和黑衣人交流，也知道事情都是晏疏清搞出来的，他不让自己找的同学……
  等等，难道这是他的恐惧？他害怕找不到失踪的同学……
  可是，他的恐惧怎么会是这件事情，他明明只是个外来者而已。
  晏玖跟着赵熠一行人，走上的亮着灯的三楼。
  “我们在找监控室，想查看一下监控录像，或者能找到梦魇的藏身之处。”
  “监控室应该在办公楼的顶楼。”
  “我们试过了，其他楼栋都没法进入，走进去就会回到原地，只能从这边的连廊过去，上次我们被发现了，这次尽快通过，或许可行。”
  被小熊玩偶发现之后，赵熠几人总结过失败经验，肯定是因为待得时间太长才被发现。
  既然教室中的学生没有生命危险，那就不多看一眼，迅速通过好了。
  确定方案之后，一行人按照方案执行，当然，为了防止失败，同样准备了b计划。
  一行六人分两拨通过，如果第一波人在迅速通过时，依旧被发现。他们就负责把小熊玩偶引走，让第二波人安全通过去往连廊方向。
  然而，分组的时候，却有一点小小的分歧。
  按照异能局几人的看法，晏玖和闻则分开在两个小组是最佳方案。他们没有相关经验，由两名异能局的人带着最为安全。
  闻则一口否决：“我相信我的室友，不相信你们。”
  “……”赵熠无言以对。他这几年来，孜孜不倦地在闻则面前刷脸熟，就得到如此冰冷的一句话。
  “好吧，那你们和丁旬在一组，丁旬打头阵，你们跟在他身后就好。”
  闻则不吭声了，计划开始执行。
  第一队人放轻脚步，迅速通过走廊。果然，教室里的小熊玩偶沉迷讲题，没有多看一眼。
  赵熠对他们比了一个“安全，过来”的手势。
  于是，丁旬领着闻则和晏玖，以同样的速度通过教室。
  在靠近教室前门的时候，晏玖向教室内看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讲台左侧可以称之为护法位的马宁，还有其他穿着十三中校服的学生。
  人基本都在，晏玖放心下来，又看到几张陌生的脸孔，应该是八班的人。
  如果八班的人都在此处的话，他下意识目光又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林轻轻。
  林轻轻失踪的时候没有和十三中的学生待在一起，这事得责任在晏玖。他为了不引起晏疏清和黑衣人的注意，把昏迷的林轻轻放在了二楼的空置办公室中。
  如果不找到人的话，他会良心难安。
  “！”
  或许是因为晏玖的目光停留太久，他对上了站在讲台上那只小熊玩偶的眼睛。
  肉眼可见的，小熊玩偶黑宝石般的豆豆眼蹭地一下就亮了起来，讲题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曾经和小熊玩偶打过交道的晏玖，一看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幅度很小地张了张嘴：“不要过来。”
  小熊玩偶似乎受到了打击，黑宝石眼睛中的熠熠光辉瞬间消失，但依旧乖巧的点了点头，继续开始讲题。
  顺利通过。
  一行人远离亮着灯的教室之后，才长吁一口气。
  赵熠问了一句：“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晏玖一点也不心虚，顺势答道：“我的同桌，他坐讲台旁边，刚好看到我了。我们关系很好，我让他不要乱动。”
  他既然敢当着赵熠几人的面对里面的小熊玩偶说话，自然是已经找好借口。
  小熊玩偶是异能局极为忌惮的伥兽，却对他晏玖格外热情，怎么看都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秘密。
  赵熠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说：“小单，你到前面探路。”
  几人待在转角处，晏玖自觉拉着闻则站远了些，免得耽误几人商量对策。
  晏玖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恍惚之间，又听到闻则问：“你和那个马宁，关系很好？”
  “嗯，我们同桌，性格挺合得来，关系自然不错。”
  闻则：“你能不能转学到培乔，我们可以成为同桌。”
  “……”晏玖无语，心想的现实世界里我们就是同桌兼室友，别老是在一个梦境中纠结这件事了。 第124章   他想拒绝，可对上闻则的眼神后，又选择了敷衍：“以后再说，说不定我们有缘，真的有一天就成为同桌了。”
  “主任，找到监控室了。”前去探路的小单，很快返回，带来一个好消息。
  监控室中的设备，果然还在正常运转，几人在机器前捣鼓片刻，很快找到想要的资料。
  从十三中的大巴到达培乔门口那时开始看起，他们找到了门口传达室附件的摄像头。
  监控开始播放，一点点拖动进度条，随后定格在关键画面。
  培乔中学的硬件设施是顶尖的，摄像头高清，但因为人太多，距离有些远，辨别人脸还需要一些时间。
  异能局的几人还在努力辨别当时闻则究竟在看什么东西，却听站在房间角落的晏玖开口了。
  “站在大巴门口的不是我吗？”
  赵熠回头，“这个穿校服的学生，是你？那这个呢？你抱着的这个女，应该是女生是谁？”
  “可不敢乱说，对人家女生不好，这是林轻轻，她差点摔跤，我就是扶了一把。”
  林轻轻？
  赵熠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随后，很快在记忆中翻找到了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
  准确来说，这段信息来自梦魇的记忆。梦魇在记忆中，听到某人的一句话。
  “我想起来了，林轻轻是闻则的初恋。”
  初恋？这个词对于赵熠来说很陌生，可闻则杵在房间里，他也不敢张扬地通过心灵链接征求其他几人的意见。
  他只能通过自己贫乏的恋爱经验推测，闻则是因为初恋疑似和晏玖抱在一起才受到刺激让这个梦世界失控的？
  赵熠偷偷看了一眼角落的两个学生，晏玖在闭目养神，闻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从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似乎又不像是有矛盾的样子，反而像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少年之间的感情纠葛，实在是太难理解。
  “赵主任，你们不是在找梦魇的下落吗？”晏玖忽然问了一句。
  赵熠回过神来，对小单说：“继续看，看梦魇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可惜的是，梦魇对于学校内的监控布局似乎了如指掌，几乎没拍到几个关于他的镜头，自然也无从推断关键的交汇点到底是什么地方。
  “看来，还是得把人抓住先。”赵熠叹了口气，“我们先去找这个女生，我读取过梦魇的记忆，听到他们提起过林轻轻。”
  晏玖一愣，发现有一个屏幕依旧定格在校门口那一幕。他本来是觉得没什么，却不知为何背脊发凉。
  只是，林轻轻失踪，这件事晏玖始终有些愧疚，于是说：“好。”
  几人走出监控室，准备到其他亮着灯的地方再去看看。
  晏玖正准备动，却被闻则轻轻拉了一下手臂：“你为什么要找林轻轻？”
  “啊。她是我们十三中一起过来交流的学生，我现在有能力总是要把他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去。”
  说完，晏玖又有些出神。
  其实，经过闻则这一问，他才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他真的太在意那些十三中的学生了，甚至觉得如果不能一人不漏地把人带出去，就会遗憾终身。
  明明他是个外来者，除去契约者外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
  “走吧。”
  闻则点了点头，却回到设备旁边，按下几个按钮。
  在最上面的那段晏玖扶着林轻轻的屏幕上跳出几个字来——是否确认删除？
  [是］
  闻则毫不犹豫按下按钮，永久删除。
  晏玖：“你删这个干什么？”
  闻则一脸淡定：“影响不好。”
  “晏玖，闻则？”
  已经走出门的异能局一行四人，发现他们没有跟上。丁旬回头问了一句。
  “来了。”
  晏玖也顾不上多问，拉着闻则的手就冲了出去。
  一行人按照亮光的指引，一个个教室找了过去，发现其他教室里的情况都差不多，都是被题海折磨的学生。
  只是这些教室里的学生，是培乔中学的学生而已。
  赵熠几人倒是长吁一口气，看来这次的梦世界，并不残酷。
  “主任，找到教导处了，那个林轻轻被关在教导处。”负责探路的小单再次返回，带来了好消息。
  跟随他的指引，几人迅速到了教导处附近。
  “不好！”赵熠低声道，“林轻轻有危险。”
  几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黑色墨镜，手里还拿着枪的小熊玩偶，正对教导处摆出攻击阵势。
  其中一只小熊玩偶，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摆好架势就要开枪袭击。
  “救人！”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又听教导处里传来一声怒吼：“你们想对我的学生干什么！”
  教导处内冲出来一只戴眼镜的小熊玩偶，一边叉腰怒吼，一边拿起对讲机呼叫支援。
  “全体老师，全体老师有恐怖分子袭击校园，快来教导处支援！”
  短短几分钟之内，从各个角落冲出来戴眼镜的小熊玩偶，和黑西装小熊战成一团。
  晏玖看得瞠目结舌。
  不是，这些小熊玩偶不是一伙的吗？
  它们怎么打起来了？
  第44章 谁的记忆
  黑西装小熊拿着热武器, 但它们对上同样是小熊玩偶的敌人，却选择最原始的手段。 第125章   拳头、脚，甚至牙齿。
  战局一团混乱，几乎看不清到底打成什么样。小熊玩偶一边打还一边吵架。
  “杀死她！我们要杀死胆敢觊觎他的人！”
  “你们在干什么！他会生气的！”
  “生气也要杀死她！不然他会被抢走！”
  “不行！他生气就不理我们了！”
  晏玖一低头, 看见一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熊玩偶不知怎么回事滚到了他的脚下。
  从黑色西装上遗留的一只熊掌印可以推断, 它是被踢出来的。
  黑西装小熊胖胖的身躯蠕动着, 似乎站不起来了, 它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 然后伸出了一只胖乎乎的熊掌。
  如果是昨天，晏玖可能无法意会到是什么意思, 但经历了不久之前的闻则，他下意思弯腰伸手。
  只是晏玖的手还没有碰到小熊玩偶, 就见旁边伸过来一只脚, 脚尖一挑, 就把那只小熊玩偶踢回战局之中。
  晏玖一抬头, 对上闻则的眼睛，对方还理直气壮：“不明生物, 很危险。”
  “嗷嗷嗷！”
  “卑鄙！你居然敢趁机……咬死你！”
  “我的耳朵！耳朵！”
  晏玖看着刚才的那只小熊玩偶被另一只黑西装小熊咬着耳朵拖回战团。
  穿黑西装的小熊玩偶, 不是一伙的吗？它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不过，这一团混乱，他这个角度倒是方便。
  晏玖一扯闻则, 做了个眼神，随后顺着墙角就溜了进去。
  趁着这些小熊玩偶内讧，赶紧把林轻轻给带出来。晏玖拉着闻则, 走进教导处。
  果然，林轻轻躲在里面的办公桌下, 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打成一团。
  她头顶的那张办公桌上，还残留着几个弹痕，看来在他们赶来之前，黑西装小熊已经发起过一轮攻击。
  “这办公桌什么材质，居然可以挡子弹。”晏玖随口感慨一句。
  林轻轻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抖着声音问了一句：“晏玖？你怎么在这？”
  “找你。”
  晏玖见她似乎受到惊吓，有些腿软，索性伸手准备拉人出来。
  没想到，他手才伸到一半，就见林轻轻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往里面又躲了躲。怎么见到他像见到鬼一样？
  晏玖耸耸肩，摊手后退一步，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我真的是晏玖，不是什么奇怪的生物，你可以自己出来吗？”
  “嗯。”林轻轻点头，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趁着它们还打成一团，先走。”
  林轻轻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又退回去：“我走不了，我的测试还没过。”
  “测试？”
  “嗯，就桌上那个……咦？我的测试题呢？”
  晏玖看着她在空无一物的办公桌上慌乱寻找，问了一句：“什么测试？我帮你找。”
  “就是早恋概率心理测试，不通过这个测试我就没法离开。”
  林轻轻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晏玖都认识，可拼接在一起就变成了无法理解的意思。
  早恋概率心理测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通过测试林轻轻就不能离开？
  或者说，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其他学生的恐惧之地都是被关在教室里做题，林轻轻却被单独关在教导处做心理测试？
  难道她的恐惧与恋爱有关？
  不管了，人家恋不恋爱和他也没关系，晏玖说：“既然测试题消失了，应该是证明你能离开，试一试。”
  林轻轻冷静下来，点头。
  晏玖：“你走出去试试，外面有异能局的人接应，就算再次回到这个办公室，我和闻则也还在。”
  “好。”林轻轻不再犹豫，跨出了门。
  这一次，她没有再次回到办公室，而是顺利到达走廊。
  林轻轻喜出望外，一回头，说：“晏……”
  话还没说完，教导处的门就在她眼前关上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嘈杂声也平息下来，林轻轻下意识要去开门，就被一人扯住。
  “同学，我们先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范晚柠一边拉着林轻轻疯狂往前跑，一边解释道：“你不用担心，闻则，不，晏玖他是异能者，不会有危险的，反而是我们！”
  话说到一半，她见林轻轻着实跟不上，一把将人跑了起来：“啊啊，这些小熊玩偶，又来一次！”
  ***
  晏玖看着教导处的门在眼前关闭，下意识就上前一步，打开门把手。
  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却不是学校走廊，而是一片森林。
  这是怎么回事？
  梦世界就算会出现一定程度的空间折叠，也不至于会开门出现原始丛林。
  他转身，却发现身后的办公室空无一人。
  闻则到哪里去了？
  晏玖松开手，却感觉有人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把，明明是很轻柔的力道，却让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地跨进了原始丛林。
  身后的门消失了，晏玖手心一翻，长剑成型，没有再次回去的意思。
  既无退路，不妨一往直前。
  原始丛林很安静，安静到没有任何声音。
  “*&，￥%，快来，看，这里有花。”
  一道童声响起，晏玖下意识驻足，沿着声音来源看去，他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个方向，是一个简陋的庇护所。 第126章   庇护所外面，种着很多花，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晏玖犹豫片刻，却没有过去看。根据某些原则，在陌生的地方，陡然响起童声，一看就像是在资料库中曾经见过的恐怖电影。
  还是不要作死靠近了。
  晏玖毫不犹豫，向着另一个方向继续走。
  走了没多久，他的耳朵旁边又传来一阵钢琴曲，动人且悠扬。曲子似乎是叫《友谊地久天》？
  再次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晏玖又看到了在树丛遮盖之下的一架钢琴。
  钢琴椅上没有人，黑白按键却在凭空沉下，弹起，像是有一个无形的人在弹着钢琴。
  情况更诡异了。
  晏玖觉得这些声音都在蛊惑他，想要他踏上分岔的道路。
  他握紧手中剑，继续向前走去。
  “尊贵的客人，要到我们店里来看看吗？店里新上了很多小熊玩偶哦，每一年的新款，我们都要好好的收藏起来，全体员工都在等待着您的光临！”
  “是呀是呀，来看看吧。”
  “您很久没有来了，我们的店铺招牌上都落满了灰尘呢。”
  这一次，出现在岔路的是一家小熊玩偶专卖店，十几只小熊玩偶整整齐齐地站在红毯两侧，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总觉得，有点心动，那些奇怪又危险的小熊玩偶，难道都是来自这叫店铺？透过小熊玩偶们身后的玻璃，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孩子抱着玩偶，站在店铺中。
  从身高推测，小孩子应该在十岁左右，只是他的脸被橱窗中摆着的小熊玩偶挡住，看不清楚。
  晏玖勉强下不合时宜的好奇心，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路到了尽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花海，熟悉又陌生的白色小房子。
  不对，不能继续往前走了，晏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恐惧，本能控制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红色竖瞳陡然出现，巨大阴影自树荫之中伸起。祂盯着晏玖，触手慢慢包裹着他，用力一扯。
  这一次，晏玖没能再从安心的包裹感中逃离，而是慢慢陷入沉睡。他很累，此时如同躺在浴缸之中，水温恰好，带着轻柔的波动，令人沉溺其中。
  耳边响起的，似是海浪往复涌动之声，又想是心脏鼓动之声，或是微风轻抚树林之声。
  总之，令人沉醉。
  晏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迷蒙中看到一团光晕，光晕似乎发现他的不对劲，开始靠近。
  光晕拉长，变成人形，面孔模糊，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瘦弱的身躯，有几分熟悉，却又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是谁？
  晏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于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光晕不在外界，而是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中。
  他没有再动，屏气凝神，看看这团光晕想干什么。
  陌生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似乎很怕把他吵醒。尝试几次后，见晏玖没有反应，他胆子变大，不再退缩。
  他伸手，慢慢探向晏玖的心口，一股古怪又熟悉的能量流进晏玖的身体。短短几后，晏玖想起能量的来源。
  “系统”。那个莫名出现在他意识中，自称逆袭系统的不明存在，在他完成所谓任务后，给予的奖励就是这股能量。
  此人的身份很明确了，就是躲在他意识中的“系统”。
  系统想干什么？晏玖不觉得他会如此好心，把能量白白送给自己。
  那股自心口内涌动的能量越来越汹涌，晏玖放开防备，任凭能量穿梭自如。
  系统脸上一喜，似乎觉得可以进行下一步了。他再次变成一团光晕，光晕迅速膨胀，蠕动着想要包裹晏玖。
  晏玖知道这“系统”想干什么了，他想吞噬自己。
  此前，系统一直不敢有多余举动，大概是发现晏玖的灵魂无比强大，可以随意将它关进意识牢笼中。
  这一次，晏玖在那未知生物的影响之下，陷入沉睡，自然给了系统可趁之机。
  可“系统”不知道，对于晏玖这样的存在来说，即便是的沉睡中，一旦感应到危险，本能会让他醒来。
  白色光球慢慢膨胀，将晏玖整个包裹其中，眼见就要成功之际，一道剑光闪过。
  [嗷——］
  一声惨叫声响起，“系统”的身体被劈成两半。其中一半光晕掉落在地上，另一大半扭动着逃窜，瞬间消失在了晏玖眼前。
  晏玖收起长剑，没有再追。这系统来历诡异，进入梦世界后就消失不见，看来是有自己的躲藏方法。
  执意去追的话，只会放走已经得到的战利品。
  晏玖一脚踩上那一半光团，阻止它悄悄摸摸蠕动着想要溜走的举动。
  他伸手，攥住光团，手心长剑化作一张巨网，将光团包裹其中，越收越紧。
  果然，光团不再装死，开始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你怎么会有吞噬灵魂的异能！不对不对这不对！你肯定是假的，我的异能是独一无二的！］
  晏玖轻轻笑了一下，说：“异能不过是你们的分类，掌握能量运转规律之后，就可以将异能以想要的形势呈现出来。”
  [骗人！你骗人！］
  晏玖不再和它废话，继续收紧光网。蓝色光网和光团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声响，随后开始腐蚀光团。
  [住，住手，你想要什么！是觉醒异能还是改变人生，我都给你。］ 第127章   晏玖笑了一下，“你这套话术倒是换都懒得换，听过了，不想。”
  说完，他手一攥，光网迅速收缩至拳头大小，随后化作流转能量，没入掌心。
  “既然想要吞噬别人的灵魂，那就要做好被人吞噬的准备……唔。”
  伴随着能量没入他意识中的，还有一段段记忆。
  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仿佛要将晏玖溺毙其中，他深呼吸几口，勉强将陡然出现的记忆，打包封存。
  随意看了几段记忆后，系统的身份逐渐明了。
  “系统”果然是异能者，他的异能很特殊，可以吞噬他人意识转化成能量。他的身体无法承担如此强大的异能，在觉醒的那一刻起就崩溃了。
  于是他找到了新的存活方式，那就是寄生。但人的意识会本能地排斥外来者，如果不能获得寄主的信任，他会在瞬间被意识的自我保护绞成碎片。
  他便根据曾经看过的小说，编了一套足以取信他人的说法。他自称“系统”，根据宿主的处境，编造小说情节，称可帮助对方逆袭，只需要完成任务。
  所谓任务奖励，不过是取得信任的方法，等到宿主完全信任他，放松警惕之后。他就会吞噬宿主灵魂，转化成他的能量。
  可惜的时候，他通过这种方法获得的身体，会因为身体和灵魂不匹配，快速衰败。一具身体顶多能用一年左右，就需要寻找新的宿主。
  “这样的话……”
  晏玖继续在记忆片段中翻找，想找到和这具身体相关的信息。
  他总觉得，这具身体和那些被吞噬的意识，并不是一个情况。
  “系统”在这具身体里，已经待了十几年了，准确来说，是十五年。
  这具身体很特殊，似乎只有残余的灵魂碎片留存在身体内，足以维持身体基本功能运转，但无法做到更多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长大之后可能会智力不足。
  系统进入之后，吞噬了残余的灵魂碎片，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嗯？”
  晏玖发现这具身体在五岁时，被另一个外来意识操控过。
  外来意识操控着这具身体从人贩子手里逃走，回到晏家。
  只是他想不明白，“系统”在把外来意识挤走之后，为何又要再次跑出去，给居心叵测的人再次绑走他的机会。
  之后，如同“系统”描述的那样，晏青树被卖进了大山里，几年后又逃到城市里进入了孤儿院，直到十六岁那年被晏家找回。
  想要知道更具体的内容，或许需要吞噬这段记忆。晏玖只犹豫了几秒钟，就将这段记忆融入意识之内。
  这一回，他再次彻底失去意识，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在记忆夹杂着灵魂碎片带来的侵袭之中，晏玖经历了短短十几年人生。灵魂碎片如同倦鸟归林，没有任何排斥就融入了他的意识。
  原来，这是他的身体，不是什么晏青树，不是什么“系统”。
  他曾经是这个世界的人，之后却不知为何成为了平台的交易员，解析重组后失去了所有记忆。
  可惜这片灵魂碎片中的记忆并不完整，或许是因为身体本身只有十七岁，记忆也只到十七岁。
  “系统”的行为也可以理解，他在重复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因为“系统”觉得，只要完全按照成长历程，这具身体才能觉醒异能。
  所以系统在五岁那年主动跑出去被拐卖，之后又跑出大山在孤儿院长大，直到被晏家找到。
  这一切，都是世界重启之前，晏玖经历过的事情。
  唯独回到晏家这件事上，出现了偏差。
  晏青树在十六岁就回到了晏家，而晏玖是在十七岁的时候才被晏家找到，时间线倒是和梦世界中的细节差不多。
  十三中的同学，曾经到培乔交流学习，都是曾经的晏玖经历过的事情。只是，回忆在他来到十三中的那天起戛然而止。
  这个梦世界，实际上也来源于晏玖的恐惧，可即便是恢复了部分记忆，他也没能找到恐惧之源。
  他记得赵熠说过，战胜恐惧或许能离开这个梦世界。
  “……关起来……总是有人觊觎他……”
  “不对……他……不开心……”
  “他……别人……”
  “他需要的……”
  隐隐约约的争执声，穿透意识迷雾，落入晏玖耳中。
  外面好像有人在吵架？声音很嘈杂，有成人有儿童也有少年，只是每句话都断断续续，听不分明。
  他本能觉得，只是很重要的信息，于是放下关于对记忆的追寻，挣扎着醒了过来。
  “唔——”
  睁开眼睛的瞬间，晏玖看到数张毛绒绒的脸蛋，数双黑宝石般的豆豆眼。即使足够可爱，但距离如此近，还在他头顶围了一个圆圈，都不免有些吓人。
  “你们干什么？”
  晏玖下意识往后一退，背部却被柔软且有弹性的物体阻拦。原来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精致的四个床柱，四周垂下柔软的纱幔。
  “尊贵的客人，您终于醒了！”
  其中一只小熊玩偶跳起来：“你你你，快去给贵客放洗澡水，你去准备甜点，你去准备衣服！”
  半小时后，晏玖坐在装饰精美的房间中，面前摆了一桌甜点。
  他的周围围了一圈小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远处的门口，也摞着一堆小熊玩偶。 第128章   他端起奶茶，犹豫片刻，就听到小熊玩偶热情问：“尊贵的客人，您怎么不喝啊。”
  “……”晏玖有一种自己是动物园中珍稀动物的错觉，着实没胃口。
  他放下杯子，问：“我在什么地方？”
  小熊玩偶，据它的自我介绍，它是管家小熊。
  管家小熊摸了摸往上翘的两撇胡子，解释道：“在您的家啊。”
  晏玖：“我的家？那你们为什么称呼我为客人？”
  “啊，是我的疏忽，应该说是您未来的家。”管家小熊深深鞠躬，“只要您愿意，随时可以成为这里的主人，到时候我们也会改口叫您主人的。”
  晏玖想象了一下一群小熊玩偶对着他齐声喊主人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算了，还是不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喝了口奶茶，眼睛一亮，又连喝几口。不得不说，这奶茶很符合他的口味，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让人心情愉悦。
  放下茶杯，一旁的女仆小熊又跑过来续杯，晏玖拦了一下，问：“我可以在这里转转吗？”
  “当然可以！这里的一切都愿意为您服务。”
  晏玖点头，推开门，发现门外是一间书房。穿过书房，是一间影音室；穿过影音室，是电竞室……
  转了约莫十来个房间之后，晏玖能确定这诡异的地方绝对不是在现实世界，甚至也不像在普通的梦世界。
  他停下来，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管家小熊：“请问，离开这里的大门在什么地方吗？”
  管家小熊歪了歪头，天真问道：“您为什么要离开呢，是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吗？”
  “不是，我总是要离开的。”
  “啊。”管家小熊有些低落地低下头，“可是，这里是没有出口的呢，留在这里不好吗？您想要的一切，我们都将为您奉上。”
  晏玖皱眉，看了眼管家小熊，又看了眼躲在门框附近偷偷看他的众多小熊玩偶。
  他这是，被囚禁了？
  第45章 祂的情绪
  晏玖不能容忍自己被囚禁在奇怪的地方, 有一件事情他需要证实。
  五岁那年，进入这具身体内的外来意识，他怀疑就是自己。
  “系统”当时待在身体里，虽然不能操纵身体, 但却能感知到一些片段。外来意识在逃过一劫后, 曾经在警局里提到过“闻则”两个字。
  后来的记忆就断层了, 可能是意识的本能保护隔绝了窥探的视线。
  但通过这些记忆片段, 晏玖几乎可以确定，闻则就是他的契约对象。
  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他为何会成为交易平台的交易员, 十七岁之后的记忆为何会断层，但晏玖目标明确。
  无论如何, 他需要先找到闻则。
  可眼前这些小熊玩偶，强大而古怪, 此时小熊玩偶表达出来的皆是善意, 和它们产生冲突没有任何必要。
  “我可以见见你们的主人吗？”
  从小熊玩偶的举动可以看出, 它们只是为住在这个地方的人服务而已, 并没有权力改变其中的规则。
  想要离开，或许还是需要见到这个地方的主人。
  管家小熊挠了挠头, 有些为难：“主人他有点麻烦需要处理, 不知道需要多久，或者这样，您同意成为家里的另一个主人的话, 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
  有三秒钟的时间，晏玖被说服了，甚至想要冒险一试, 最终还是理智让他放弃这个想法。
  总觉得，一旦承诺成为这里的主人, 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等他回来，”晏玖犹豫片刻，又说：“不过待在这里，似乎有些无聊。”
  管家小熊一拍掌，说：“原来如此，请您跟我来。”
  他领着晏玖，回到之前路过的那间影音室。
  “请坐。”
  晏玖环视一圈，有些理解不了。
  影音室中没有沙发，只摆着一只巨大的小熊玩偶，小熊玩偶摆在正中央的位置，占据了房间的大半空间。
  小熊玩偶前面摆了个小推车，放满了各类小吃，最上面还摆了只红玫瑰，带着露水，像是从花园里刚刚剪下那般新鲜。
  “坐哪？”晏玖问。
  管家小熊一只那只巨大的小熊玩偶，说：“这是我们为贵客您特别准备的小熊沙发，按照人体工学设计，舒适度秒杀市面上一切同类产品！”
  行吧。
  晏玖看着管家小熊热切的双眼，心想自己如果不坐，还不知道它要介绍到什么时候。
  坐下去之后，触感的确舒适，如同泡在温水中，柔软又有支撑力，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晏玖抬手，按了按巨型小熊的肚子，毛绒绒有回弹感，是实体。他这才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多疑。
  一有这种莫名的安心感，就会想起那危险巨大又莫名其妙的未知生物。
  管家小熊调整好灯光，对着门外的一串小熊玩偶招了招手。
  从里面钻出个穿着导演马甲的小熊，他上前时，还挺激动的，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尊贵的客，客，客人，可以请您赏脸观看我精心准备的剧目吗？”
  看电影？
  晏玖有些兴致缺缺，但这里的主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回来，也只能看电影消磨时间了。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导演小熊兴致勃勃地开始调试设备，随后开机播放。 第129章   眼前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几个选项：校园、豪门、末世。
  “这是什么意思？”
  导演小熊一拍胸口，说：“这是我的最新力作，无论你喜欢什么题材，都可以满足您的需求！”
  “……”
  看着它信心满满的样子，晏玖不舍得打击，说：“那先看看校园？”
  “好嘞！”
  随后，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部青春片，晏玖看了没多久就觉得脑瓜仁痛，总结一二大概就是十六七岁的男生女生因为早恋影响学习，闹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麻烦。
  最终没能激发异能，死在了梦世界中。
  “……”看到结局的时候，晏玖陷入沉默。
  “您觉得怎么样？”
  看着导演小熊信心满满的样子，晏玖犹豫着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结局挺突兀的。”
  “啊？”
  “前面是青春校园爱情，后面怎么突然就末世异能走向悲剧了？”
  导演小熊抠了抠头，“其实我这是现实向的作品，隐喻现实，希望能对您能有所启发。”
  启发没启发，晏玖不知道，但挺荒谬的，像是主角艰苦奋斗终于功成名就结果天降陨石被砸死一样荒谬。
  只是，导演小熊的眼睛太亮，他也不忍心打击对方，“那看看豪门吧。”
  晏玖记忆中的豪门，来自于和晏家人的短暂相处，属于一个放在这个世界有些荒谬的存在。
  画面出现的时候，晏玖微微一愣。
  这分明就是晏家的宴会厅，而屏幕中的那一幕，正是生日宴会那一天的事情。
  场上的客人带着面具，一张张脸都在僵硬微笑，悠扬的小提琴曲缓缓流动，表演者正是悬挂在半空中的晏疏清。
  晏疏清倒是没有带面具，满脸惊恐，拉小提琴的姿态却很是优雅。
  “您觉得怎么样，我准备把这一段作为豪门电影的宣传片，投放到全世界每一个屏幕上！”导演小熊介绍它的雄心壮志。
  晏玖：“你说的全世界是指？”
  “当然是人类能看到每一个角落。”
  “……”晏玖心想，晏家人以为生日宴会上出的洋相，就这么轻轻揭过，大概从未想过，会有一只小熊玩偶把他们丢的脸放过全世界看吧。
  “哼哼，这些人应该会感谢我让他们走向世界。”
  电影继续播放下去，导演小熊说：“接下来的部分，我决定引入目前最为流行的直播元素，接下来的镜头都是演员的真实经历哦。”
  啪的一声，画面内的门被推开，出现的是晏疏清惊慌失措的脸。在他身后，脸上画着五颜六色油彩的小丑提着一把电锯慢慢走了过来。
  晏疏清四下张望，看到一人之后扑了过去：“段睿泽，救我！救我！”
  段睿泽：“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我是你未婚夫啊！”
  “我的未婚夫不是你，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
  “可是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段睿泽忽然神色狰狞起来：“喜欢，你还敢说喜欢？那难道不是你的异能吗？”
  说着说着，段睿泽忽然并起双指，狠狠扎入自己眼眶之中。
  “我这双眼睛，看不清楚真相，那我不要了！不要了！”
  他抠下眼珠子，一把掐住晏疏清的下巴，强行塞了进去。
  “你不是喜欢所有人都看着你吗？你不是总在争取别人的注意力吗？给你，眼睛都给你！”
  “啊啊啊！呕——”
  晏疏清跪倒在地，死命抠着喉咙，想要把眼珠子吐出来。他满脸通红，看着段睿泽说：“你疯了。”
  “嘻嘻嘻，你说呢，满意你看到的吗？”
  段睿泽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自眼睛留下的血痕处，裂成两半。皮肤剥落之后，露出小丑那张五颜六色的脸来。
  晏疏清也顾不上吐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继续跑。
  接下来的画面，就在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中循环，晏疏清一直求助各种被他征服的人，而那些人都无一例外变成了小丑。
  “这是怎么拍的？他为什么逃不出去？”
  导演小熊摸了摸下巴：“他被自己的恐惧困住了呀，人性，多完美的一部作品，我觉得我可以拿去竞争最高电影奖项。”
  自身的恐惧？此前赵熠在分析梦世界的时候，也说过梦境本源是恐惧。如果晏疏清无法战胜自身恐惧的话，就会永远被困在循环之中。
  小熊玩偶似乎能在梦世界中来去自如，也不知道这些小熊玩偶口口声声的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画面中的晏疏清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晏玖失去兴趣，说：“换一部吧，看看末日题材？”
  末日，正是这个世界即将迎来的命运，或许能在里面找到和此间主人有关的线索。
  画面一暗，再次亮起的时候，换了主角。
  这部末日题材的电影，主角也是晏玖见过的一张脸。那个和晏疏清勾结在一起，把培乔学生拉入梦世界的黑衣人，代号“梦魇”的犯罪分子。
  赵熠一行人，就是在追捕此人，才会出现在培乔校园内。可惜是那次交手后，他们没能从监控摄像头找到梦魇的踪迹。
  梦魇在逃命，他开着一辆越野车，越野车后面紧追不舍得是数量无穷无尽的堕落者。 第130章   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无法摆脱堕落者的追杀。道路没有尽头，他也前路也晦暗不明。
  晏玖问：“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他并不是想救梦魇，而是想起赵熠说找到梦魇是让所有人离开梦世界的关键。他们这些异能者离开不难，但要带陷入梦世界的普通人一起离开，却需要更多筹谋。
  导演小熊：“当然是被自己的恐惧困住了呀。”
  “可以想办法把他带出来吗？”
  “为什么要把他带出来呢？”导演小熊歪了歪头，“您很重视他吗？”
  “不，我的朋友在找他，或者说，想要抓住他……”
  导演小熊：“朋友，您总是有这么多的朋友呢，为什么？我们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您而存在，只有我们还不够吗？”
  对上那双黑宝石豆豆眼，晏玖莫名觉得有几分愧疚，又觉得这种问题最好不要回答。
  他轻轻拍了拍导演小熊的头，“即便是鸟儿，也不愿意困在笼中，就算笼子是用黄金打造，在鸟儿眼中，那都不过是困住它的牢笼。”
  “你们的主人，什么时候才会有时间呢？”
  晏玖放低了声音，手上的力道愈发轻柔，把导演小熊摸得几乎要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啊，祂不敢见……”
  话才说到一半，导演小熊就自觉失言，小胖手一捂嘴巴，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贵，贵，贵客，对不起，我有点急事要忙，您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电影，我我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它留恋地用头再次蹭了蹭晏玖的手心，豆豆眼中几乎要蓄满泪珠，明明是玩偶，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恋恋不舍的气息。
  晏玖的手还没放下，就见导演小熊如同一阵风般刮了出去，顺便还关上了影音室的门。
  他没动，也没起身去开门。
  门后只会是另一个房间，只要没有见到这个地方的主人，就无法真正离开。
  难道真的要使用暴力？
  晏玖摊开掌心，幽蓝光晕凝聚，长剑出现，这一次的长剑，似乎同之前有了些许不同。
  剑柄出现之时，不像此前那样只是一圈螺纹，而是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蟠螭纹。握于其上，晏玖能感觉到空间中涌动着的能量都在呼应这把剑，呼应着他。
  在吸收了“系统”遗留的灵魂碎片之后，他对这个世界的能量运转规则更为得心应手了，无需体会无需刺激，如同呼吸般自如。
  如果他能把能量转化成“梦魇”的异能，倒是可以找到破解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交界点，让所有人大梦初醒。
  嗯？
  晏玖忽然觉得，身下的小熊沙发，轻轻抖了一下。
  沙发会动？晏玖意识抬头，捕捉到小熊沙发那黑黑色豆豆眼中一闪而过的猩红光泽。
  他翻身而起，膝盖跪在小熊玩偶肚子上，剑尖对准心口。
  “是你？”
  小熊沙发体型巨大，黑色眼珠自然也体积不小。晏玖透过那双眼睛，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仿佛刚才看到一闪而过的红光是错觉。
  他相信直觉，继续说：“那天在一号宿舍楼顶楼的是你，在我和闻则的宿舍中的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也是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身下软绵绵的小熊沙发，总算是有了动静。
  黑宝石眼睛中的红色光泽蔓延开来，最终变成红色竖瞳，而毛绒绒的触感也成为一片黑影。
  祂的身体于影音室中的暗影交接，仿佛整个房间都是祂的一部分。
  晏玖指着祂的长剑，在涌动的黑色影子中陷了进去。他下意识往外一抽，并不想让未知生物误会自己有攻击的意思。
  这是祂的领地。
  然而，剑却没用动，仿佛陷入流沙之中，甚至带着晏玖往那个方向拉扯过去。
  “你每次都这样！”
  晏玖怒道，手掌一翻，长剑化作点点光晕没入体内，随后又往后退了几步，在两人中间划出一道安全范围来。
  不久之前，就是在那片原始丛林中没有注意，被祂吞入腹中，才导致自己被关在这个古怪的囚笼。
  祂眨巴两下眼睛，红色竖瞳中是掩饰不住的渴望。
  晏玖不为所动，问：“可以交流吗？”
  他耐心等待了几秒，没有得到回答，“也对，你不是人类，怎么交流呢？或者，你可以让一只小熊玩偶作为我们交流的翻译？”
  话音才落，黑色影子翻涌着，祂的体型似乎膨胀了不少。原本只是占据房间的大半空间，此时却几乎挤满了整个房间的空间。
  好在祂还有点分寸，给晏玖留下一块足以立足的地方。
  生气了？晏玖从祂那只红得几乎要滴血的眼睛和不断膨胀的身躯判断出情绪的变化。
  或许是被刻意留下的安全距离蛊惑，或许是此前那些可爱的小熊玩偶削减了本能的警惕心，晏玖下意识抬手，碰了碰眼前的一团黑影。
  他拍了拍，如同拍小熊玩偶的头顶那样，又蹭了蹭一下。
  不得不说，这未知生物的手感居然不错，温热光滑又细腻，如手如同一块暖玉。
  晏玖摸了几下，莫名有些上瘾，用一种把玩玉石的手法反复抚摸了几遍。
  “嘶——”
  陡然升起的温度让晏玖缩回手，也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不妥。
  “不好意……” 第131章   道歉的话停在嘴边，晏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团黑雾的祂，已经变成黑红交加的颜色。
  红色竖瞳消失不见，黑影之中透露些许红色光晕。
  这是，害羞了？祂的情感还挺丰富。
  晏玖愈发觉得，和平交流是对付这实力深不可测的生物的最佳方法。
  他温声问：“你能听懂我的话，可我听不懂你的意思，这会让我觉得很遗憾。”
  红色竖瞳依旧沉在祂的身体里没有出现，但祂显然听到了晏玖的话。
  一缕细细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扭捏。即便没有言语，晏玖也读出其中蕴含的意味来。
  这是害怕了。
  他想起此前的几次见面，自己都是毫不犹豫斩断这些触手。或许，祂伸出触手并非是攻击，而是想要交流？
  晏玖伸出手，摊开手心以示友好：“放心，我这次不会切断你的手。”
  细细的触手总算是落到他的掌心。先是轻轻接触，发现晏玖果然没有凝聚出那柄剑后，才放心大胆地缠绕上来。
  与此同时，一道意识也在晏玖脑中出现。
  [你想要什么？］
  晏玖：“我想要离开，离开这个梦世界。”
  祂没有再说话，红色竖瞳再次出现，其中光影交错。
  与此同时，大量意识涌入晏玖脑中，不像是和他交流，而像是几个意识之间的争吵。
  [不可&%不离开￥%］
  [他想要#%都给！］
  [这%什么都有……］
  [他……不喜欢……再次，重复。］
  混乱的信息冲击着晏玖，让他脑袋一阵胀痛，差点失去意识。
  就在此时，祂似乎发现了晏玖的异样，那条缠着手腕的触手慌乱收回。
  耳边陡然清净，晏玖揉了揉眉心，脸色有些苍白。
  不明生物蠢蠢欲动，想要碰触晏玖，却又害怕伤害他，红色竖瞳眨巴数次之后，整个身影化作雾气消失。
  “欸！”
  晏玖急了，上前一步，却没赶上祂消失的速度。
  不是吧？又跑了？那他接下来怎么办？
  叮——
  轻微的一声金属碰撞地板的声音响起，回答了晏玖的疑惑。
  地面上，躺着一枚黄铜钥匙。
  第46章 真实梦境
  钥匙？
  看到那枚钥匙的瞬间, 晏玖愣了一下。
  钥匙难道是从祂的身体里掉出来的？这是祂对于自己要求的回答？
  他走过去，捡起那枚钥匙。
  晏玖走到门前，看着下压式的门把手，下意识说了一句：“都没有钥匙孔, 怎么用钥匙。”
  话音才落, 纯白的房门开始扭动着变幻形状。
  不多时, 出现在眼前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黄铜门, 黄铜门上雕刻着繁复图案，门上挂着把同样华丽的铜锁。
  插入钥匙, 咔哒一声，锁开了。
  门后不再是房间, 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没有光亮，看不见前路。
  晏玖不知走廊尽头是深渊, 还是出路, 但依旧义无反顾地迈了进去。不管前路是何, 都比困于牢笼之中要好。
  踏进走廊的瞬间, 他以为后面的门会消失，转身, 却看见黄铜大门依旧敞开着。
  门内, 是一片温馨景象。门沉默地矗立在身后，却似乎在说：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回来。
  晏玖没有犹豫, 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身后那温馨的光始终都在，却不能照亮前路。晏玖不得不摸着墙壁前行，碰触之下, 才发现了一样。
  墙壁上似乎雕刻着线条，像是一幅画。
  可惜走廊内的光线实在是太昏暗, 无法看清画的内容。
  晏玖停下来，手心中聚拢起幽蓝光点。异能是能量的运转方式，可成剑，自然也可成照明之物。
  然而，光点在手心翻转，随即却被黑暗吞噬。
  长廊之中，不可使用异能。
  前路依旧看不到尽头，换做意志不坚定的人，大概就要掉头去往身后始终敞开的门中。毕竟门内应有尽有，还有一群服务周到的小熊玩偶。
  晏玖没有回去的心思，而是沿着纹路开始一条条摸索，根据纹路的走势，他在脑中拼凑出了图案的内容。
  一个小孩子，被拐卖，在山中自由长大。他始终记得自己姓晏，小名是久久。
  那个头发花白的慈祥老人，总是抱着他叫“久久久久，长长久久。”
  这分明是，他的记忆。
  如果没有在意识中吞噬掉那片遗落的灵魂碎片，他根本无法读懂墙壁上印刻着的图案内容。
  一幅幅摸索下去，晏玖知道了这条长廊是什么地方。
  这是他的心灵走廊，关于过去，关于回忆。自始至终，他还是在那个梦境之中，和其他人一样，被困在恐惧之地。
  导演小熊给他播放的几步电影，都是被困于恐惧之地的人。但实则还是有些区别。
  十三中和培乔的学生，他们被困在教室内反复做题，虽说学生的恐惧都是题海有一定道理。
  但这种恐惧似乎只是最表层的恐惧，人有千面，内心各自不同，恐惧自然也是不同。
  晏疏清和梦魇则不一样，他们被独自困在恐惧之地，没有他人出现。
  由此可以推测，在这个梦世界中，恐惧之地的出现，在普通人和异能者身上有所不同。 第132章   而普通人和异能者最大的区别，源自执念。执念够强，才会觉醒异能，而执念越强，异能也随之越强。
  执念是把双刃剑，可带来力量，却也诱人堕落。
  无法坚定内心，失去锚点的异能者会成为没有理智的堕落者，永远徘徊于黑暗之中。
  晏玖抬头，看着前方没有光亮的道路，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始终敞开的门。
  这是，他的恐惧？独属于他晏玖的恐惧？
  他害怕前路未明，害怕离开的牢笼却是心底想要的归处？
  晏玖有些恍惚，记忆不完整，他的灵魂也不完整，甚至不知该如何从这恐惧长廊脱身。
  他靠在墙壁上，抬头望去。
  隐约中，晏玖似乎看到了距离头顶约莫十厘米处，是天花板。黑压压的一片，悬于头顶。
  与其说是长廊，不如说是墓道。
  继续向前，游走于墓道之中，身后的门或许也会在某时某刻突然关闭，那他是不是也会被困于自己的恐惧之地。
  晏玖抬手，又沿着天花板上绘制的花纹摸索过去。
  指尖碰触下，却是如玉石般的触感，不久之前他才触碰过一模一样的躯体。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只红色竖瞳，“是你？我……是在你身体里？”
  一句话脱口而出，他的声音在长廊之间回荡，声音逐字进入耳廓，自己都觉得荒唐。他怎么会在那不明生物体内？
  晏玖正想嘲笑自己不够坚定，竟然产生这种胡思乱想。
  不曾想，靠着的墙壁开始颤动起来，一道意识强行进入晏玖脑中。
  [留下来，留下来好不好，这是我们的家，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晏玖扶着墙壁，却无暇顾及挤入脑海中的意识。
  再次刺激之下，他想起来了那段缺失的记忆。
  上一次的他，为何记忆停留在了十三中前往培乔中学交流的当天。为何即使是在梦世界中，他也对于找到那些十三中的学生念念不忘。
  因为在上一次，十三中的学生死在了当天晚上的异变之中。
  晏玖及时醒来，赶了过去。可是他却没能在一号楼下觉醒异能，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栋楼被不明生物吞入腹中。
  黑影膨胀，一号宿舍楼消失，最终，连带着站在楼下的晏玖。
  晏玖以为，自己会和十三中的学生一同死去。
  但他却醒了过来，更准确的说法，是永堕噩梦。
  晏玖的意识已然模糊，只记得自己被囚禁在空茫之地，周身包裹着皆是涌动黑影。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空间变化，仿佛沉溺其中。
  后来呢，自然是逃出来了。
  晏玖垂下眼睛，看着掌心，蓝色幽光凝聚，掌中长剑再次出现。他的恐惧是失去寻求自由，失去选择的能力。
  异能始终都在那里，恐惧会筑成一道高墙，让人无法看到墙那边的希望。一旦打破这堵墙，便能随心所欲。
  那段画面还在晏玖脑中凝固着，上一次，他觉醒异能，用才觉醒的异能捅穿了不明生物的红色竖瞳，得以离开。
  祂的弱点，就在那只红色竖瞳中。
  这一次，还要使用相同的方法离开吗？
  晏玖握紧手中剑，转身向着身后始终敞开的门走了几步。
  越靠近那扇门，有些记忆就越发鲜活起来。不是曾经那段被囚禁的记忆，而是不久之在一号宿舍楼楼顶，红色竖瞳中滚落的那滴泪珠。
  又靠近一步。
  这次涌上的记忆，是宿舍外面那攥着他衣角的触手。
  继续靠近，又是房间内小熊玩偶造型的沙发，和小心翼翼缠在他手腕上的黑色触手。
  “……”
  晏玖忽然反应过来，当初他读到了祂的意识活动，实则还代表另一件事。
  祂的意识海，在那一刻，是全然对晏玖敞开的，但凡那时的晏玖有任何攻击，祂都会受到重创。
  无论是多强大的生物，一旦意识受到重创，都难以恢复。
  晏玖手中的长剑消失，他颓然靠在墙上，抬手捂住眼睛。
  还是换个方法吧，实在是下不了手，万一那不明生物又被打哭了的话，总觉得有点内疚。
  “！”
  迷茫中，晏玖觉得有人在靠近，身体却没做出下意识的反抗，而是任由来人一把抱住了腿。
  “小玖！”
  晏玖低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这是那个在生日宴会时见过的孩子。
  “宝宝？”
  “小玖还记得我，我好高兴！”
  孩子牵着晏玖的手，说：“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啊？”
  晏玖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孩子向着长廊尽头走去。
  说也奇怪，明明他独自一人在长廊走了许久都看不见出口，被孩子牵着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前方的亮光。
  “到了。”孩子在光暗交接的地方停下，松手轻轻推了一下晏玖，“走吧。”
  晏玖往前一步，又转身：“你不走吗？你，不想跟我一起离开吗？”
  这句话，似乎对孩子有无尽的吸引力。他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似乎要从阴影之中脱出。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身后的影子交缠于身上，让这个长相精致的孩子看起来像是与暗影共生。
  “我不能。”小孩子揉了揉眼角，眼眶泛红，蓄着泪珠，“……不让我离开。” 第133章   这句话说得含糊不明，晏玖却觉得孩子说的是不明生物。难道这个孩子，也是被囚禁的可怜人。
  “小玖，有机会的话，回来看看我好吗？”
  可怜兮兮的童音，如黑宝石般泛着泪光的眼睛，一切都蛊惑着晏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的，我很想办法回来看你的。”
  踏出长廊之时，晏玖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那孩子站在光影交接处，对自己挥手，眼下那颗颜色浅淡的泪痣，如一滴未曾滚落的泪珠……
  等等，那颗泪痣似曾相识，分明和闻则眼角下的一模一样。
  “闻则？”晏玖喊出声来。
  那个五岁的孩子笑了一下，却没有答应，而是退回到了阴影之中。不，不是主动，而出被黑暗中伸出的触手裹挟着拖了进去。
  ***
  晏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站在不久之前的教务处办公室中，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晏玖，你怎么了？”
  他一回头，又看到那颜色浅淡的泪痣，“闻则？”
  “嗯。你还好吗？”
  “我刚才是怎么了？”
  闻则：“门被风刮得关上，然后我看你就愣在那里了。”
  梦中梦，庄公晓梦迷蝴蝶，在晏玖看来，他似乎在自身的恐惧中待了许久，出来时却不过短短几秒钟。
  他甚至怀疑，最后带他走出来的小闻则，究竟是真正的闻则，还是内心情感的具象化。
  “不出去吗？”闻则又问。
  晏玖回过神来，开门出去，走廊上已经是空无一人。
  无论是混战中的小熊玩偶，还是刚跑出去的林轻轻或者是赵熠一行人，都不见踪影。
  “他们人呢？”
  闻则走过来，看了一眼，神色冷淡：“或许是丢下你跑了吧。”
  “啊？”晏玖有些惊讶。
  闻则又轻声补了一句，“不像我，会一直陪着你。”
  晏玖瞪圆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陷在恐惧衍生出来的环境中。
  闻则顶着那样一张冷淡的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有些惊悚。
  “你……是不是很少和人交流。”
  “嗯。”闻则点头，“我不需要认识太多人，很吵。”
  晏玖恍然大悟，拍了拍他的肩，“哥们，还是多和同学交流交流。”
  “为什么？”
  “这样你才不会说出这种不恰当的话来，走吧，先去找人。”
  晏玖心中已有定论，这个梦世界中的闻则和现实世界中的闻则有些区别，准确来说应该是上一次的闻则。
  他想起来些和上一次闻则相处的片段，的确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
  基于恐惧而生的梦世界，他已经知晓自身的恐惧，那同样被困在这里的闻则，恐惧是什么？
  教室内的小熊玩偶都悉数消失，只是学生们似乎还无法离开，看来还是得先找到“梦魇”。
  晏玖顺利在学校的操场处找到赵熠一行人，挥了挥手。
  “晏同学，你怎么样？”赵熠迎上前来，“门关了之后，那两拨小熊玩偶突然开始攻击我们，我们想着把小熊玩偶引走，你也好顺利脱身。”
  晏玖点头：“嗯，小熊玩偶的确消失了，那些教室里的小熊玩偶同样消失，可惜的是我的同学没法离开。”
  “还是得先找到梦魇，彻底破解这个梦世界的入侵。”
  赵熠皱眉，他没有说的是半个城市都被梦世界笼罩其中。
  “我有一个猜想，之前听梦魇说这个梦境失控了，那他应当也是被困在自己的恐惧之中。”
  晏玖想起导演小熊播放电影时说的那句话，这些电影都是实时转播的。梦魇陷入被堕落者追杀的恐惧之中，那必定是待在堕落者出现的地方。
  不久之前，他是从地底下唤出那些堕落者的。
  晏玖想到这里，手掌一翻幽光凝聚，长剑成型之际又开始转变形态，成为一把巨大的重剑。
  他倒转剑刃，向着地面狠狠一插。
  重剑应声而入，以剑为中心，一道道缝隙自操场地面裂开。
  地底之下，涌动着各种嘶吼。
  狭窄的空间中，有一个巨大的球，球体由一只又一只的堕落者构成。它们趴在上面，似乎在啃噬着什么坚硬的外壳。
  咔擦咔擦——
  “不要，不要——”
  细微的声音自啃噬声中传出来，赵熠神情一凛：“他在这里面，把那些堕落者杀了。”
  梦魇不能死在这里，不仅仅因为要把安全结束这个梦境，还因为他是“新世界”的高层，掌握着很多线索。
  只要把梦魇关进专为异能者打造的监狱，赵熠便有的是时间攻破他的意识防御，将那些秘密一点不漏地挖出来。
  “新世界”这个组织，对“祂”的降临，期待到疯魔。赵熠怀疑，再继续下去，他们会更频繁地开展造梦袭击。
  堕落者的数量虽然多，但注意力却完全被梦魇吸引，它们不顾落在身上的攻击，一心只想啃掉保护罩一口口吃掉躲在里面的梦魇。
  两边几乎是在拼速度，最终还是赵熠一行人快了一步，赶在梦魇被咬断喉咙前把人拖了出来。
  “不要，不要……”
  梦魇已经神志不清，身上的黑色斗篷扯成布条，右腿已经被咬断，白森森的骨头支棱在外面。 第134章   小单蹲下，扯了个布条给他做简单的止血。
  赵熠走过去，凑近盯着梦魇的眼睛：“交界点在什么地方？”
  梦魇忽然痴痴地笑了：“呵，呵呵，碎了，都碎了，我们一起等待神的降临，呵。”
  “碎了？”
  晏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可以称之为碎了。那颗在舞台上被踩碎的唤神石，难道那才是离开的关键。
  晏玖起身就准备去礼堂找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到几片碎片。
  闻则一把拉住他，问：“你去找什么？”
  晏玖：“之前在舞台上，交换试卷的时候你记不记得自己踩碎了什么东西？”
  说实话，当时在场的人似乎都看不见那颗红色晶体。但闻则是踩碎红色晶体的人，就算看不见，也可能会感觉到。
  “你找那个东西干什么？”
  “自然是离开梦世界。”
  “这里不好吗？”闻则问，“和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区别。”
  晏玖有些出神，恢复那段记忆之后，梦世界中的一切其实更让他怀念。这里仿佛是曾经的那个他，无比期待过的未来。
  他是一个有来处的人，而非是交易平台中不断被解析重组的意识。
  晏玖只犹豫了几秒钟，随后拍了拍闻则的肩膀，说：“再好，也不是真实世界。”
  闻则抬手，握着他手腕放到身前，“有东西给你。”
  晏玖本觉得这动作有些奇怪，准备把手抽回去，听到这句话，顺势就摊开掌心。
  闻则从外套里摸出个东西，虚虚笼罩放在晏玖手掌上。
  “出去后，你还回记得我吗？”
  晏玖：“在现实世界里，我们也是室友，甚至还是同桌，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发觉闻则似乎太过沉浸于这个梦境之中，不愿醒来。这样不好，梦世界对人类的影响会带到现实世界中。
  比如梦世界中死去的人，同样会在现实世界死去；梦世界中觉醒的异能，现实世界中同样可以使用。
  闻则这样过于沉浸于梦世界中，而梦世界中的他和现实世界中又有些肉眼可见的区别，这样的后果可能会是……
  多重人格？
  晏玖想起那个带着他离开恐惧之地的小闻则，又想到对方十有八丨九是契约对象，心中生出几分责任感来。
  闻则眼睛弯了弯，笑得像是在叹气：“是啊，怎么会不记得？现实世界中我们是室友，不是临时的。”
  说完，他的手指松开。
  一片红色碎片，落在晏玖掌心。
  光芒绽开之处，月落日升，梦境醒来。
  第47章 新的世界
  清晨的空气, 夹杂着露珠的气息，蒸腾而上的青草混杂着泥土的味道说不上好闻，却能让人想起一切美好的事物。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晏玖睁开眼睛, 听到外面广播响起的起床铃声, 和割草机的巨大噪音。
  他恍惚了一瞬, 随即记忆蜂拥而至。
  对于晏玖来说, 这个早晨似乎和之前的任何一个早晨都不一样。他获得了新生。
  记忆不完整，但他找到了来处, 这个世界是故土，是他的来处。
  晏玖起身, 推开门走到阳台上。
  此时才六点出头，外面天才蒙蒙亮, 校园尚且笼罩在轻雾之中。
  对面的一号宿舍楼的灯, 一盏一盏都亮了起来, 住宿的学生都被起床铃唤醒, 开始活动。
  晏玖有些出神，盯着看了许久, 却没有看到有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学生出现。
  是了, 他也是魔怔了，十三中的交换生们那都只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在梦世界中重现罢了。
  因为那是他晏玖的恐惧, 曾经因为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失去的一段人生。
  “晏玖？”
  晏玖转身，看到闻则推门走出来, 手里拿着个饭盒。
  “这么早起来？”
  闻则点头：“嗯，习惯了。”
  他戴着银边眼睛, 恰好遮住那颗泪痣，说话比之梦中的闻则也多了几分人的气息。
  “对了，这是我们家送过来的早餐，数量太多，吃不完浪费，一起吃点？”
  果然不同。
  晏玖想起梦境之中，一大早出现在自己书桌上的饭盒。一般人就算要送东西给新室友吃，也不是这种形式。
  梦境中的闻则，有种小动物报恩，一言不发把猎物放在恩人床头的清澈感，也不管这份好心会不会把报恩对象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你如果想去食堂吃的话，我陪你过去。”
  晏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用，跑食堂太麻烦，就宿舍吃吧。”
  洗漱过后，闻则已经不知从哪拉了张小矮桌出来，摆好了早餐。
  宿舍没有高度适合的凳子，晏玖索性席地而坐。
  闻则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递给他。
  “哪来的可乐？”
  “昨天我看你对苏打水不感兴趣，让人送过来的。”说完，闻则很自然的在晏玖旁边坐了下来。
  晏玖看了他一眼，挑眉。
  “怎么？你好像有事情想问我？”
  晏玖：“就是觉得像你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家境，不像是会直接坐在地上的样子。”
  这间宿舍干净整洁得和常人刻板印象中十七岁少年截然不同，闻则的洁癖并不是想独自一人找的托词。 第135章   “我也不是那么娇生惯养的，十岁的时候，还曾经被我的父亲送到一个训练营里。”
  “训练营？”
  “嗯。”闻则打开饭盒，把里面精致瓷碟拿了出来，推到晏玖前面。
  “是国外一处原始丛林里，只有一个简陋的庇护所，在外面活动的时候，都是随意坐地上的。”
  庇护所？
  晏玖忽然想起在梦世界中，他打开教导处的门之后，出现在一个原始丛林中。
  那里面同样有一个庇护所，还有孩子的声音。
  教导处后的那扇门，可以说是晏玖的记忆之门，庇护所应当也是属于失去记忆的一部分。
  晏玖抬眼，问：“闻则，你当初是怎样从那个庇护所离开的？”
  一个问题问出来，闻则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许久没有动弹。
  不对，筷子在轻轻颤抖着，晏玖顺着握着筷子的那只手，看到了闻则的脸上。
  一看之下，就是大吃一惊。闻则脸色惨白，眼眶却泛红，他双眼发直，像是被魇住了。
  “闻则，闻则！”
  “怎么离开的，我是怎么离开的，我，我好像……”
  晏玖看不下去了，抬手就拿起一旁的可乐，贴在了闻则侧脸，“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过去的事不重要。”
  闻则被冰得一抖，回过神来，眼神却还带着几分茫然：“不重要吗？”
  晏玖捏了个小笼包，塞到嘴里，蟹黄鲜美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吞下小笼包，又拉开手中那罐刚刚贴在闻则侧脸的可乐，喝了一口，细密的气泡在舌尖炸裂，令人神清气爽。
  然后，他才说：“也不是，过去是你的来路，知晓来路才会在前行时不至于迷失自我。”
  闻则低头，学着晏玖的样子，夹了一整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吃完又看了看。
  晏玖读懂他渴望的眼神，把手里的可乐递了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喝可乐，味道还不错。”
  “是吧，你才十七岁，未来还有万般可能呢。”
  闻则笑了，说：“你不也才十七岁吗？”
  对。
  晏玖陡然反应过来，这具身体，是真真正正属于他晏玖的身体。
  不是来自交易平台的基因编码身体，也不是抢占了他人躯体，而是晏玖的身体。
  他曲起手指，在闻则握着的可乐瓶上轻轻敲了敲，笑道：“那就为，十七岁的我们拥有无限可能干杯！”
  ***
  晏玖许久没有过生活在实处的真实感了，即便接下来的一天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日常。
  上课吃饭回宿舍，三点一线也让晏玖万分新鲜。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晏疏清失踪了。
  他如同一个破在空中的气泡，消失得了无痕迹，没有人问起他，也没有人记得班上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只是，吃过晚饭回到宿舍之后，他就有些左立难安起来。
  今晚闻则有事，两人一起吃过晚饭后，他独自回了宿舍。
  晏玖本不想做作业，可转念一想，现在这身体是自己的，学生该履行的义务还是得履行。
  “唉，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做卷子的一天。”
  他坐在书桌旁，一边感慨，一边写试卷，做完试卷，时间也不过八点多。
  好安静。
  晏玖把笔收好，往后一靠，翘起椅子，仰头看着天花板。
  闻则还没回来，明明是习惯的独处，却让他莫名生出几分孤独感来。人真是奇妙的东西，在自认为系统的时候，晏玖不会有孤独感。
  一旦发现这是他的身体，便不自觉和身边的人产生了联系。
  呼——
  闻则这人，有些古怪……
  [不像我，会一直陪着你……］
  熟悉的话语响起，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那只红色竖瞳，还有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感。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
  晏玖一惊，搭在桌子上的脚一用力，本来就只靠两只椅子脚支撑的椅子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一仰。
  他手在旁边的柜子上一撑，借力就翻身起来，总算没狼狈摔在地上。
  铃铃铃——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起起来。
  “喂，你好。”晏玖接起电话。
  晏曦：“疏清，听父亲说你办理了住校……”
  “你叫我什么？”晏玖皱眉，“我……叫晏玖。”
  晏曦叹了口气，说：“好吧，你愿意叫什么名字都没关系，但没必要为了改名的事情跟家里闹矛盾，还赌气选择住宿。”
  晏玖算是明白了。
  晏疏清消失，他造成的那些影响也完完全全消失了，不管是因为他的异能导致晏家人对他无理由的偏袒，还是他曾经在晏家留下的痕迹。
  甚至连“疏清”这个名字，他也没能留下。
  晏玖虽然知道晏家人的确算得上是他血缘上的亲人，但依旧没心思把时间浪费在这家人身上。
  不过是有点dna关系的陌生人罢了，曾经的他如何选择，如今的他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晏玖：“住宿是因为我想住宿。”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而且你还没成年……父亲说我们家的孩子在外面住宿不像话。”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晏玖差点笑出声来。这家人还真是有意思，无论有没有晏疏清的影响在，本性都没什么改变。 第136章   “我们家？什么样的家庭不能住宿？”晏玖停顿一下，“闻则不也住宿吗？”
  “闻则？你说闻家的孩子？”晏曦停顿一下，又问，“你认识他？”
  晏玖没回答，而是说：“好了，我也十七岁了，再过一年就成年，之前的十几年都这么过来的，培乔的住宿环境比孤儿院好多了。有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晏玖盯着手机有些出神。
  倒不是晏曦的电话影响到心情，而是发现一个信息。梦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影响，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去看看十三中的学生。
  培乔中学不强制晚自习，住宿学生大多在宿舍或是图书馆自习，环境比教室要好得多。
  但十三中是要晚自习的，现在过去的话，刚好赶上晚自习放学。
  想到这里，晏玖果断抓起手机离开宿舍。
  他穿过操场，转到门口的时候，看着紧闭的大门和站在门口穿着制服的学生愣了一下。
  哦，对。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晚上培乔是不允许住宿生随意离校的。
  晏玖看见了闻则拿着熟悉的登记本，正在记录什么。
  似曾相识的一幕，他选择果断转身，翻墙去。
  第二次作案，他可以说是熟门熟路，扒着墙头一跃而上，场景如此似曾相识，连那道略带冷淡的声音也同样如此。
  “你在干什么？”
  晏玖抬头，对上闻则的眼睛，他微微一愣，“怎么又是你，我们就这么有缘吗？”
  “今晚轮到我执勤，”闻则一本正经地解释完，才继续说，“是很有缘。”
  晏玖笑了：“怎么？好学生要登记我的名字扣分吗？听其他人说，纪律部的闻则最是铁面无私，无论什么人违规，都如实记录。”
  “别人的确如此，”闻则停顿一下，“你的话，不是别人。”
  “不是别人？那是室友？”
  “嗯，不止是室友，同处一室的话，应当有更亲密的关系，比如……”
  “兄弟！”晏玖一击掌，对着闻则伸手，“来，乖学生，哥带你见识一下另一个世界。愿不愿意当我的共犯？”
  闻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说：“无论何时，好。”
  他的手心干燥，体温略低，骨节分明，落在晏玖掌心的力道却很轻，还有些犹豫。
  晏玖攥紧手指，一用力，就将人拉上墙头。
  夜色之中，两个少年自墙头跳下，向着远处走去。
  ***
  学校在放学期间，门口都会有一段短暂的混乱时间，十三中也不例外。
  十三中是广平市的老牌重点高中，位置在老城区，建筑老旧，道路狭窄。旁边的居民区密密麻麻，大多数居民已经搬离，将此处租住给陪读的家长和做小生意的商贩。
  虽说十三中是半住宿制，但住宿的学生也总是会趁着晚上放学时溜出来买些吃的补充一下消耗的精力。
  晏玖和闻则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这热闹场景。
  他们打车到前一条马路口的时候，晏玖就拉着闻则在路口下车，
  “这里果然还是这个样子，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在前一个路口下车了，不然得堵上大半个小时。”
  闻则：“你对这里很熟悉？”
  “我高一的时候，就是在这所学校读的，初中的时候，在前面那里。”晏玖随手一指。
  在梦世界恢复的记忆，没有太强的实感，出现在这里后，那些细节就一点点浮现出来。
  “你很喜欢这里？”闻则又问。
  晏玖停下来，有些出神，“喜欢？算是吧，在这里生活挺自在的，没那么多束缚。对了，十三中不是和培乔有交流计划吗？今年什么时候过来交流？”
  闻则：“交流计划？今年取消了。”
  “啊？为什么？”晏玖问。
  “没必要。”
  晏玖还准备追问，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导致事情变化，却被身后一个声音打断。
  “晏哥？”
  他停下和闻则的交谈，转身看过去，站身后的是马宁和几个十三中学生。
  马宁手里拿着碗炸串，看起来愣愣的。
  旁边同学拍他一下，低声说：“你抽什么疯？叫他晏哥？”
  马宁手肘抬起，推了回去，“你瞎说什么，这可是我晏……”
  他忽然卡壳，眨了眨眼睛，“晏哥，你身高怎么缩水了，不，不对，我，我我我，对不起，我发疯了。”
  马宁一阵胡言乱语后，拉着旁边的人掉头就走，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又转了回来。
  他把手里的那盒炸串塞给晏玖，“请你吃，没动过的。”
  说完，马宁用一种逃跑的速度离开。
  晏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吃，又看了眼马宁落荒而逃的背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马宁受到梦境的影响，记忆混乱了。
  这一次的晏玖，因为身体被“系统”占据，实际上在高一时期和马宁包括其他同班同学关系都很一般。
  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马宁跑上来叫“晏哥”的举动自然显得很突兀，毕竟只有在上一次的时候，晏玖才被他们称之为“晏哥”。
  “林轻轻，你在看什么？”
  “嗯？那个人不是晏青树吗？你看他干什么？”
  晏玖耳边又传来些许议论声，实际上身后两个女生的交谈声音并不大，加上这里人声鼎沸的，普通人不可能听到这段对话。 第137章   但晏玖已经完全觉醒异能，身体在异能的改造之下变得耳目清明。
  “晏玖他……”林轻轻的声音不知为何颤抖一下，“怎么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他……”
  “他不是说自己改名了吗？让我们叫晏青树，算了，不重要，看起来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更帅了诶。轻轻，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没没没没有，绝对没有，我要封心锁爱，我要考数学系的，怎么可能喜欢谁？”
  林轻轻似乎受到很大惊吓，连声拒绝。
  “噗哈哈哈，你怎么回事啊，开玩笑开玩笑。对了，你不是最讨厌数学了吗？受什么刺激要考数学系啊？”
  “人不被逼一把，都发现不了真正的自己。”林轻轻长叹一声，“走吧，我觉得我可能压力太大精神不太正常了。”
  两个女生的交谈声慢慢远去，晏玖这才转身看了一眼。
  “你认识？”
  晏玖点头，“认识也不认识，十三中的校花，全校几乎都知道她，喜欢她的人也不少。”
  “为什么喜欢？”
  “啊？”晏玖一愣，“大概是人都喜欢漂亮的？毕竟在没有深入了解之前，视觉是最直接的冲击。”
  闻则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我觉得你比较漂亮。”
  “你……”晏玖有些头疼，拍了拍肩膀，“漂亮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恰到的词汇，你真的需要和人多相处。”
  “和人多相处？我和同学关系还算和谐。”
  听到这句话，晏玖才反应过来，不仅是马宁和林轻轻，他也受到了梦境的影响。
  眼前的闻则，并非那个离群索居的闻则，但他们实际上区别不大。
  “闻则，你有关系不错的，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吗？”
  “你。”
  他回答得干脆，晏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除我之外呢？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
  “没有，也不需要。”
  果然，闻则就是闻则，即便细节上有些许区别，本质依旧是那个人。
  晏玖想起梦世界中的闻则，又看向眼前戴着眼镜的闻则，笑了一下，随后把手里的炸串塞了过去。
  他总觉得，无论是哪个闻则，都需要沾染更多的烟火气息，俗称人味儿。晏玖不知这个想法从何而来，却像是那串数字般，扎根于灵魂深处。
  闻则低头，看了眼炸串，“味道不太好闻，油炸的东西太油腻了。”
  “你不喜欢油炸的？给我吃……”晏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
  啪——
  两人之间的配合出了些许差错，晏玖还没碰到盒子，闻则却松手了，那盒炸串啪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闻则蹲下身，捡起盒子，又用筷子把地上散落的炸串夹到盒子里，随后把脏了的炸串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
  收拾完一切，他轻声说：“抱歉，是我不小心，作为补偿，我请你吃东西吧？”
  晏玖：“说了哥带你见识，怎么能让你花钱呢，走走走，我请你吃。”
  “不行，打翻了朋友的东西，必须赔偿一份。”
  “行吧行吧，”晏玖也不和闻则纠缠这件事情，“你想请我吃什么？”
  闻则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推车，“那个是什么？你刚才好像看了好几眼。”
  晏玖给从来没吃过路边摊的富家少爷科普道：“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挺香的，这家的臭豆腐可好吃了，之前我经常吃。”
  话才说完，晏玖就见闻则走了过去。
  穿着培乔制服让闻则看起来有几分格格不入，一旁排队的十三中学生都频频回头看他。
  他依旧面无表情，买完臭豆腐后又走了过来递给晏玖。
  晏玖低头吃了一块，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还是熟悉的味道。有些人有些事都变了，但有些人有些事，始终还在。
  他用竹签又扎起一块，正准备送到嘴里的时候，感觉到灼灼视线。
  晏玖一抬头，果然看到闻则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怎，怎么了？”
  “我想试试。”
  “你不是觉得油炸的味道不好闻吗？”晏玖视线落在一旁的垃圾桶上，刚扔进去的炸串还在桶里哭泣。
  “好吧。”
  晏玖正准备把竹签上这块吃掉，再把臭豆腐递给闻则，却见他又靠近了一步。
  闻则低头，拉着晏玖的手腕，把挑在竹签上的豆腐送到自己嘴边。
  “你喜欢的东西，我都想尝尝。”
  第48章 再生波澜
  “喂, 快看快看！”
  “看什么？”
  “那两个穿培乔制服的，啧啧啧，这就是爱情……”
  几句窃窃私语钻入晏玖耳朵，他猛地回过神来, 下意识把手腕抽回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叫这就是爱情, 两兄弟之间喂个东西也挺正常吧。
  不过, 刚才闻则说的那句话倒是不太正常，过于依赖于同一人来建立和世界的联系。这也是一种执念。
  执念过强在这个世界是很危险, 闻则是最强的异能者，他觉醒异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如果让他对同一人执念过强, 会导致堕落。
  晏玖已经几乎完全确定闻则是他的契约对象，那即便没有记忆, 也能推断出对方身份。
  能在末日世界存活到最后, 肯定是无比强大的异能者。 第138章   强大的异能者, 能带来希望。晏玖在知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之后, 目标已经从找到契约对象顺利离开，变成留下来。
  他想留下来, 想看着这个世界的人类能有未来, 而不是再次毁灭于天灾。
  想到这里，晏玖觉得自己对眼前的人，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他看向闻则, 见对方皱眉，明显不是很能接受臭豆腐的独特风味。
  “好吃吗？”
  闻则点头，又微微低头张嘴, 似乎在等着晏玖继续喂他。
  “不行，”晏玖无情拒绝, “不喜欢吃的东西，你可以明确表达出来。”
  闻则：“不，你喜欢的，我肯定喜欢，如果不喜欢，肯定是因为吃得不够。”
  “……”什么歪理邪说。
  晏玖短暂地被迷惑了几秒，清醒过来：“这样不对，你应该自己去尝试喜欢什么。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想了解我朋友看这个世界的角度。”
  “算了，”晏玖抬手搭在闻则肩上，“索性我们一家家尝过去，总算能找到你喜欢的小吃。”
  对于闻则这样的性格，与其说服，不如直接尝试。
  事实证明，晏玖的策略十分有效。
  “这个……不错。”闻则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是对手上的桂花酒酿小圆子十分满意。
  晏玖笑道：“说了吧，只要一一尝试，总是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闻则却问：“你喜欢吗？”
  “我，喜欢。”晏玖点头。
  “果然，你喜欢的我一定会喜欢。”
  得，怎么又绕回去了。晏玖无奈，可对上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却也说不出打击他兴致的话来。
  慢慢来吧，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总是能潜移默化的改变。
  “嗯？”晏玖看见伸过来塑料勺子，愣了一下。
  “礼尚往来。”
  晏玖明白过来，伸手去接。
  闻则的手却往后躲了一下，“礼尚往来。”
  “……”
  闻则的手很稳，再次把勺子送到晏玖唇边时，一滴都没有漏出来。
  行吧，路上人还不少，再这么僵持下去可能又要听到“这就是爱情”之类的暴论。
  晏玖就着他的手，喝完勺中的酒酿小圆子。
  不得不说，这家的酒酿小圆子做得的确地道，酒味够重，明显是自己酿的米酒，小圆子软糯，桂花糖浆花香十足。
  “嗯，好吃。好了，你吃，我吃不下了。”
  晏玖赶紧打消闻则继续投喂自己的打算，“刚才吃多了。”
  闻则眼中带出几分可惜，还是乖乖把碗里的小圆子一饮而尽。
  “这甜品酒味还挺浓的，要是酒量不好的人，说不定一碗就倒。”
  晏玖话音才落，就看到闻则白皙的脸颊浮起一片红晕。他喃喃道：“不会吧，难道你就是那个能被酒酿小圆子放倒的天选之人？”
  “什，什么？”闻则眼神发直。
  完蛋，说话都好像有些大舌头了。
  “喂喂喂，赶紧回去。”
  “回，回哪？”
  晏玖顾不上太多，架着人就快步走到路边去拦车。他一点都不想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背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吸引目光。
  学生之间的谣言，传播起来堪比光速，离谱起来也能距离事实出走十万八千里。
  他要真背着闻则走过十三中门口，等过两天传播到培乔中学的时候，大概就要变成晏玖在十三中门口强吻美人了。
  好在，他反应够快，赶在闻则彻底倒下之前，把人扶上了出租车。代价则是，下车之后，晏玖背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盯着围墙发愣。
  他思考了几秒钟，放弃背着人爬墙的不靠谱想法，转身去找酒店住。
  学校附近的酒店生意不错，只剩下一间大床房。晏玖也不介意，两个男生睡一张床倒也没什么可以避讳的。
  晏玖本想直接把闻则扔床上，想想对方的洁癖，还是认命把他的外套剥了下来。
  脱完外套，他继续解衬衣，然后停了下来。
  啧，怎么回事，闻则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居然有八块腹肌。
  晏玖莫名不爽，撩开自己的衣服，看了眼没什么腹肌轮廓的肚子。想当初，他这具身体也是有腹肌的。
  还是得加强锻炼强度……
  晏玖叹了口气，对上了闻则的眼睛，“你醒了？”
  闻则眨了眨眼睛，视线有些迟钝地转移到晏玖撩起的衣摆。
  “啊，就是感慨一下我这腹部太软绵绵了，得多锻炼。”
  闻则抬手，在晏玖腹部碰了碰，“好看。”
  晏玖沉默地看了对方敞开衬衫下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又看了看这具因为缺乏锻炼完全看不出轮廓的肚子。
  “你在讽刺我吗？”
  闻则似乎还没完全恢复理智，“嗯？”
  晏玖：“你看看自己，在看看我，但凡是一个小气一点的人，都会觉得你这是在讽刺加炫耀。”
  “可我真的觉得好看，长在你身上的都好看。”
  “……”晏玖沉默片刻，“真的，你需要学习一下怎么和人正常相处，醒了的话，自己去洗澡吧，明天早点起来翻墙回学校。”
  “嗯，好。”
  闻则乖乖点头，起身。
  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晏玖已经睡着了。 第139章   二米二的大床，晏玖靠床边睡的，留出一大片空间。
  闻则从另一边上床，盯着晏玖的背影，又默默靠近了一点。
  “你该学学怎么和人相处。”
  晏玖的话再次在他脑中响起，闻则有些苦恼。
  他不想让晏玖失望，既然对方提出这个要求，就应该努力做好。可是，他不想和其他人交朋友。
  在闻则的世界中，不同的人都有相应的应对方式，但朋友这个位置，他一直空着，直到见到晏玖。
  闻则不想让其他人进入这个范畴，可又该如何学习和“朋友”相处呢？
  他思考片刻，摸出了手机。
  如果说有什么地方的陌生人会热情回答问题的话，那应该就是网络了。
  闻则下了一个问答app，随后在上面开始提问。
  [朋友说我不会正确的和人相处，他建议我学一学怎么的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应该怎么学？］
  此时正是网络活动高峰期，闻则还顺手给自己买了个推送，于是几分钟之内，热心网友纷纷作答。
  [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塑料朋友？怎么这么说话，建议换一个朋友。］
  闻则皱了皱眉，有些生气，立刻追加了细节描述。
  [他是我最重要也是唯一的朋友，他对我很好，从来不生我的气，是我不会说话。］
  网友：[说来听听，你怎么说话的？］
  闻则：[今天我跟他一起逛小吃街，我请他吃炒豆腐，然后说他喜欢吃的我就喜欢。他说我说话和奇怪，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网友：[啧，这熟悉的味道，还有吗？］
  闻则：[后来我夸他身材好看，他说自己没腹肌，并觉得我是在阴阳怪气，可是我真的觉得好看，长在他身上的都好看。］
  网友：[……，散了散了，搁这虐狗呢。］
  [我只是一条赶dl的大学牲，无辜路过何故踹我一脚？］
  [啧啧啧，诡计多端的男同，原来小丑是我们。］
  闻则盯着其中一句看了许久，皱眉。他不高兴，甚至有点生气，可是又不能沿着网线把对方揪出来打一顿。
  或许可以，不行，晏玖说他要学会正确的相处方式。
  闻则：[男同？是什么？我没有诡计多端。我只是重视我的朋友。］
  一群调侃声中，一位名叫“小马快跑”的网友给出了认真的解答。
  [朋友？你看他看三分钟，如果你想笑，那你就是把他当朋友；如果你想亲他，那你就是想当他男朋友。］
  闻则想了想，起身拿起手机，绕过床铺，站在了晏玖旁边。
  他用手机定了个时，然后开始盯着晏玖的睡脸看。
  ***
  晏玖睡得不太好。
  酒店的床很软，房间很安静，闻则也属于不会让他本能感觉到危险的存在。但他就是睡得不好，却又醒不过来。
  他好像在做梦。
  红色的竖瞳无处不在，视线可及之地，除去黑暗便是红色竖瞳。晏玖想逃，却无处可逃。
  红色竖瞳一直在看着他，看着他。
  晏玖被看得背脊发凉，愤而转身，手中凝出长剑，对着红色竖瞳捅过去。剑尖堪堪停在眼瞳前，红色竖瞳没有闪躲，只是眨了眨，一滴泪珠落在剑刃上。
  泪珠沿着剑身滚落，落入晏玖掌心。
  他慌乱后退，只觉得很烫，摊开手掌时见掌心空无一物，只余一抹微红，像是有人重重吸吮留下的痕迹。
  砰砰——
  有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在他胸腔跳动，杂乱无比令人心烦意乱。
  好吵，想拿出来。
  晏玖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听到那多出来的一个心脏慢慢和自己的心脏同频跳动，融为一体……
  “！”
  晏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是酒店房间，他愣了片刻，脑子里才慢慢浮现出昨夜入睡前的记忆。
  对了，上课！
  他总算是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喊了一声：“闻则！要迟到了！”
  “没事，现在才七点，来得及。”
  晏玖听到身后浴室的门开了，转身看到闻则走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晏玖才后知后觉地摸过手机，一看时间，果然才七点。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好友申请——晏哥，我是马宁。
  晏玖顺手按了通过，一抬头，就发现闻则悄无声息地走到身前。
  闻则抬手，在他眼睛下轻轻碰了一下，“你黑眼圈很重。”
  他的手指冰凉，晏玖抖了一下，倒是又清醒几分，“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做噩梦。”
  “噩梦？”
  “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不知为何，闻则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露出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来。
  只是时间紧急，晏玖也没工夫研究，匆匆洗漱完毕就拉着闻则向着学校冲了过去。两人还是按照昨晚的路线，翻墙进入，毕竟没有离校记录，最好还是不要走大门。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晏玖都过着平凡而普通的高中生活，那个笼罩半座城市的梦境似乎没有带来什么不良后果。
  晏玖趴在桌上发呆，教室内有些嘈杂。
  这节是语文课，许老师不知为何，上课上到一半就出去了。过了几分钟，又把班里一个姓李的同学叫了出去。 第140章   “喂，你们听说没，最近出现的诡异事件？”
  “什么什么？”
  “就我家邻居啊，搞收藏的那个，昨天把自己在院子里的锦鲤池子里割腕的，吓死我了。后来来的是异能局的人……”
  “我也听说了，我爸一个合作伙伴，自焚的，后来据说也是异能局接手的。”
  “噫，太吓人了吧，该不会是什么只缠着有钱人的噩梦？”
  “瞎说什么，按你这个说法，那我们培乔的人不是最危险的。”
  “欸，你们看，那里停着的车是不是异能局的？”
  他们的教室靠近学校侧面，此处的是一条断头路，车辆人流都不多。黑色的公务车，上面印着一个异能局的徽章。
  学生们一听，都挤到窗户旁去看，议论纷纷。
  “你们在干什么，回座位去。”许老师出现在门口，神情严厉，等恢复秩序后，又对着晏玖招了招手。
  “晏玖，出来一下。”
  晏玖跟着许老师，穿过连廊走到了办公楼。推开小会议室的时候，他微微一愣。
  坐在小会议室内的是异能局的赵熠和丁旬，还有另一个没见过的女性。
  “晏玖同学，还记得我们吗？”赵熠起身，问。
  晏玖点头：“当然，赵主任。”
  赵熠指了指那位陌生女性，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同事，林共秋，这一次过来，主要是她探听到一个和你有关信息。”
  林共秋起身，和晏玖握了握手，随后从包里掏出个小型设备开始调试。她解释道：“我们工作性质特殊，需要防止被旁人听去。”
  赵熠顺口又解释一句：“这个设备屏蔽的是科技手段，我的异能足以屏蔽异能手段的偷听。”
  晏玖愣了一下，“这些信息，是可以透露给我一个学生知道的吗？”
  赵熠笑了笑，说：“先坐，这些信息，当然不能透露给普通学生知道，我代表异能局邀请你加入。”
  他推过来一个信封，上面印着异能局的徽章。
  晏玖没动，说：“我现在还未成年。”
  赵熠点头：“其实，从上一个梦世界出来之后，我也是准备在你成年之后，再和你接触的，但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个意外。”
  “意外？”
  “是，涉及到你的生命安全，小林。”
  “好的，是这样的，晏玖同学。接下来由我向你说明。”
  林共秋的异能是动物共感，她在异能局负责情报收集工作。
  上一个梦境结束之后，赵熠从“梦魇”的脑中撬出来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其中就包括“新世界”的一处据点。
  林共秋负责监控这处据点的活动，蹲守一段时间后，钓到了大鱼。她留在据点附近的猫头鹰监控到了“先知”的活动迹象。
  可惜“先知”是极为强大的异能者，林共秋不敢让意识太深操控猫头鹰，只能留下指令，由它自由活动。
  之后，才凭借留在猫头鹰意识中的只言片语来分析信息。
  “我听到先知提到你的名字。”林共秋说。
  “我？”晏玖一愣，他不过是一个刚刚觉醒的学生，这古怪的教会为什么会特意提到他的名字。
  林共秋点头，说：“具体原因不清楚，但他们似乎准备对你开展一系列的报复行为。”
  晏玖皱眉，实在是想不出这些人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难道因为梦魇是我抓住的？”
  赵熠摇头：“应该不是，我一直用异能监控梦魇，他没有任何机会联系先知，而且梦魇被捕，在新世界那边会被视为污染者，直接放弃。”
  他推了推眼镜，“新世界的人都是疯子，探讨他们的动机没有意义。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保证你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中断学业，加入异能局，异能局有针对异能者的专门学校，足以保障你的安全。当然，我们只是征求你的意见。”
  晏玖摇了摇头，“抱歉，我暂时还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如果要离开学校去往异能者的专门学校接受封闭训练的话，就意味着几乎要和闻则断了联系。
  闻则是他的契约对象，晏玖不可能会接受这个方案。
  赵熠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们还有b计划。”
  “b计划？”
  赵熠点头：“是，我们会派人进入培乔中学，贴身保护你的安全，当然，是以转学生的身份成为你的室友和同学，不会扰乱你的正常生活。”
  晏玖问：“这可以接受，请问我的新室友是？”
  一旁始终沉默的丁旬，站了起来，说：“是我。”
  “你？”
  晏玖丁旬，陷入沉默。
  眼前这位丁队长，虽然因为是异能者，完全看不出年龄，但他那周身的气质，一看就距离高中生活十分遥远。
  怎么看，他都不太适合作为转学生吧。
  而且，丁队长要成为他的室友的话，闻则怎么办？
  第49章 各种计划
  从理论上来说, 晏玖的最佳策略是向学校申请换宿舍，成为这位丁队长的室友。
  但闻则这段时间的表现，似乎有些黏人，而且只把他视作唯一的朋友。不知道提出换寝室的话, 闻则会不会视作一种背叛。
  这话想起来幼稚, 可发生在闻则身上却不奇怪。
  “怎么了？”丁旬问。 第141章   晏玖没有问丁旬怎么转学进来之类的话, 异能局自然有非同寻常的方法达到目的。
  他问出最为实际的问题：“我现在住的是二人宿舍, 我现在的室友怎么办？”
  “你现在的室友是？”
  “闻则。”
  “什么？”赵熠一愣，没想到晏玖和闻则居然是室友。
  这段时间, “新世界”发疯般到处搞事情，他一直待在异能监狱中攻克“梦魇”的意识防线, 倒是没来得及仔细调查晏玖的背景。
  闻则会接纳晏玖成为室友，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之前在梦世界见到两人相处状况时, 他们只以为是闻则难得的朋友, 没想到居然还是室友。
  祂的领域感极强, 强到会杀死任何踏入认定为领地的地方。在梦世界中, 那个种着花的小山坡就是祂的领地。
  曾经有“新世界”的人找到那里，才靠近就被悉数杀死。
  现实世界中的祂, 因为披着名为“闻则”的人皮, 攻击性不及“祂”的形态那般恐怖，但也绝对不会允许旁人进入认定的领地。
  宿舍显然是其中之一。
  赵熠看了晏玖一眼，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这样的话, 我们会让丁旬成为你们隔壁室友。”
  晏玖却提出另一个建议，说：“或许可以申请一间四人宿舍？”
  他想，闻则需要和其他人多接触, 避免执念过重，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丁旬：“四人宿舍？如果那位闻则同学愿意接受的话。”
  “我去问一下他, 有结果再联系你们。”
  交换联系方式之后，晏玖准备离开，又停下来，问：“赵主任，最近关于很多富人出事的案子，也是新世界的人做的吗？”
  “不确定，我们还在跟这条线索。”赵熠答。
  ***
  当天下午，晏玖就看到跟在班主任许老师身后走进来的丁旬。
  果然异能局有特殊的手段，走进来的丁旬相较于本身的长相，轮廓稚嫩了几分，相较于那个气质硬朗的队长，倒是挺像高中生。
  “大家好，这是我们新来的转学生，丁旬。”
  自我介绍过后，晏玖起身，对丁旬招了招手：“坐我前面吧？”
  这句话才说出口，他就感觉校服外套一紧，低头便看到闻则攥住他的衣角。
  “你认识他？”闻则低声问。
  晏玖：“……”
  对上闻则认真的脸，懵懂的眼睛，他暗暗叹气，弯腰轻声解释一句：“你记不记得我说的，异能局会派人保护我们的事？”
  闻则扫了一眼尚且站在讲台上的人，皱眉，“他？”
  短短一个字，晏玖却听出了不信任不满种种情绪。他无奈道：“你没发现这是年轻好几岁的丁队长吗？就之前我们在梦里见过的那个？”
  闻则：“不记得，我没关注过无关人的长相。”
  不过，他倒是悄悄松开了攥着晏玖外套的手，没再多说什么。
  看来有戏。
  晏玖在下课的时候，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闻则，上次梦世界的事情，让那个犯罪组织好像把目标设置成了我们，为了我们的安全，要不要去申请一个四人宿舍，这样方便丁队长保护我们。”
  “我可以保护你。”
  晏玖沉默片刻，问：“你觉醒异能了吗？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异能？只有异能者才能保护你吗？”
  “且不说我不需要保护，只是面对异能者的话，还是异能者更适合。”晏玖拍了拍闻则，“走，吃饭去，宿舍的事情，你不乐意也可以拒绝。”
  他快速收好书本，抓起手机起身的时候，却看见闻则还在愣愣不知想些什么。
  “行了，宿舍的事情我就是随便一提。”
  “不，可以的，你觉得好的话，我听你的。”
  吃过饭，回到宿舍，两人准备收拾东西第二天搬到四人宿舍。
  晏玖却发现了闻则的不对劲，他神情恍惚，本就白皙的肤色几乎呈现出一种惨白的颜色。
  “闻则，闻则？”
  晏玖才把自己不多的衣服塞进行李箱，转身就看见闻则站在衣柜前发呆，整个人仿佛灵魂离体。
  他走过去，拍了拍闻则的肩，“你怎么……”
  问句戛然而止，晏玖抬手扶住倒下的闻则，抬手一摸，就摸到满手冷汗。
  这是怎么了？
  他把人扶到床上，正准备去找个体温计，却被人一把攥住衣角。
  “不要，不要走，小玖。”
  晏玖停下来，顺着力道坐在床边。
  “小玖，小玖，你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明明是十七岁的少年，声音已经有几分成年人的低沉，含糊说着撒娇般的话却一点不违和。
  晏玖仿佛看到那个五岁的孩子，仰着稚气的脸，轻声喊着：“小玖。”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闻则的额头，“我在。”
  闻则却依旧没有醒来，“小玖，我保护你，我只有你……”
  ***
  梦世界。未知之境。
  “先知，现在异能局全面清缴我们的信徒，你为何还要冒险派人进入广平市？”
  站在祭坛上方，披着黑色长袍的人，低声道：“他是变数，神降临于世上的唯一变数，必须杀了他……” 第142章   此言一出，下方的使徒都不再出声。
  “唤神石的制作进度如何？”
  “呵，那些愚蠢者，只需要许诺在梦世界中给他们一处绝对安全区，他们就愿意奉上一切。”
  “原料收集进度基本完成，下一步可以开始献祭计划。”
  黑暗祭坛之中，忽然出现翻涌的黑色雾气，还有诡异的童谣。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背后——”
  “什么人！”
  黑袍人猛地转身，却只看到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影一闪而过，耳畔还回荡着锁链拖在地上的声响。
  “那是什么？先知，这不是你的梦世界吗……”
  话音未落，他发现立于上首的祭坛消失不见，其他使徒也不知去了何方，他被放弃了？
  “找到你了！逃脱的囚徒。”
  黑袍人转身，低头看见毛绒绒的小熊玩偶。小熊玩偶穿着一身狱警制服，手中拖着一条锁链。
  “闻逎，私自逃脱，你该陷于恐惧之地……”
  遮盖在黑袍下的闻逎，猛地瞪圆了眼睛。他不可抑制地想起这几年来的恐惧。
  七年间，他被关在自己的躯壳中，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被不知名的力量操控着。闻逎渴望操控身边的人，渴望控制一切，却恐惧被人操控。
  他慢慢后退，直到碰到坚实的墙壁。不对，是墙壁靠近了他。
  眼前的空间，在慢慢缩小，变成那个无处不在的牢笼。
  狱警小熊向前一步，“被派来看守你，本来就很烦了，不要在给我惹麻烦了好不好。”
  闻逎屏住呼吸，等着被审判，在狱警小熊面前，他没人任何反抗能力。
  没想到，狱警小熊忽然停了下来，身体像是被什么干扰了，跳动几下。
  它歪了歪头，“啧，你们吵架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然后，如同来时一样突兀，狱警小熊融于黑色阴影之中。
  一双手，自身后的墙壁出现，一把扯住闻逎拉了过去。
  “呼呼呼——”
  死里逃生的闻逎剧烈喘息，双腿无力瘫软在地，狂跳不止的心终于恢复平静后，他才抬头看见周遭的人。
  还是祭坛，身遭站了一圈的黑袍人，原来消失的只有他。
  “你们！你们。”
  旁边的黑袍人狂热地围了上来。
  “神降！是神降吗？”
  “果然，把你带出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有你在，我们才能沐浴神恩。”
  闻逎双手支撑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翻身而起，怒道：“你们这群疯子！我刚刚差点就被弄死了！”
  “你们，你们，我不要跟你们合作了！”
  “闻逎。”立于最上方的先知开口，“如果不是因为你和神眷者的联系，你不过是一枚弃子。”
  他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你与神眷者的联系，不过是这副躯壳，我想你不会想知道我们利用躯壳的方法。”
  听到此处，闻逎恢复冷静，咬紧牙关，将落到身后的兜帽拉起带上，默默退回阴影之中。
  闻则，闻则……一切都是因为他所谓的儿子，闻则……
  ***
  医院。
  晏玖靠在床边，盯着昏迷不醒的闻则，叹了口气。
  这所医院是闻家名下的资产，不久之前，他见人醒不过来，便把人背到了校医院。校医院一见昏迷的人是闻则，一个电话就打到闻则家中。
  随后便是闻家管家出面，把人送到了这所医院，一阵鸡飞狗跳的检查之后，证实闻则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人为什么没有醒来，大概是因为被某些事情刺激到产生的应激反应。晏玖为何会在这里陪床，理由就更简单了。
  他一旦离开闻则超过三米，对方的应激反应就更加严重。
  “……”闭着眼睛也能感受他额存在，闻则难道也要觉醒异能了？
  手机响了起来，晏玖接起，听到丁旬的声音。
  “你好，我是丁旬。”
  “丁队？怎么了？”那边的声音似乎有些嘈杂，晏玖估计丁旬是在执行任务。
  “宿舍的事情怎么样了？”
  晏玖一愣，这才想起来，闻则闹这一出，倒是让他完全把丁旬的事情忘记了。
  他想了想，说：“还是按照之前的方案，申请我们隔壁的宿舍好了。”
  闻则的应激反应，或许是因为本身有洁癖，但勉强自己接受新室友才导致的心理逃避，那申请四人宿舍的事情自然作罢。
  “好，唔。”丁旬应了一声，又发生一声压抑的抽气声。
  这是受伤了？
  晏玖下意识问：“丁队你还好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很好。”
  晏玖对这位丁队的印象不错，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好，注意安全，需要帮忙的话不用客气。”
  挂断电话，晏玖觉得有些困了，想起身到一旁的陪床上去睡，一起身就觉得衣角一紧。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闻则的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
  晏玖有些无奈，伸手抽了一下，却见躺在床上那人又是眉头一皱开始哼哼唧唧。算了，就在床边趴会儿好了。
  也不知道闻则这样的性格是怎么回事，这么没有安全感，还执着把感情投射于一人身上。不过学校通知之后，赶来的是管家而不是闻则的父母，也可以看出他从小没有体会过来自亲人的亲密感情。 第143章   想着想着，晏玖趴在床边睡着了。
  迷蒙之中，他似乎开始做梦，是单纯的梦而不是梦世界。
  “小玖，小玖……”
  “哥哥。”
  “晏玖。”
  各种声音在耳边响起，晏玖却知道，不同的声音来自同一人。
  他循着声音找去，看到朦胧白色光晕，那是一扇门，推开门或许就能想起什么来。
  手指已经碰到门，晏玖却感觉到有人靠近。
  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闻则床边，手里拿着把刀……
  “！”
  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晏玖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一撑床边，整个人就自病床上飞过去一脚踹在那人侧腰。
  “唔——”
  这一脚力道极大，那人被踹得一个踉跄，后退几步，刀落了下来。
  晏玖随手一抄，就把刀接在手中，随即上前一步，将那人按倒在地，刀刃横在对方颈侧。
  “不许动，你是什么人！”
  那人被他脸朝下按着，还试图挣扎，晏玖毫不留情，刀刃压了压，在对方颈侧留下一道血痕。
  “我是闻则他爸！”黑衣人总算是怒吼出声。
  “……”
  晏玖松手，后退一步，却依旧挡在了闻则病床前面。就算眼前这人真的是闻则的父亲，大半夜的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把刀，也不像是要做什么好事。
  黑衣人后退一步，打开灯，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管家就在外面候着，急急赶来的时候被闻逎一顿怒喷。
  “这小子哪来的！把打赶出去。”
  管家却没动，只是小声解释了一下情况。
  闻逎皱眉，“赶出去，我闻家的孩子怎么能跟这种乱七八糟的人交朋友。”
  管家上前一步，说：“这位同学，不然你还是先离开？”
  晏玖：“闻则不愿意我离开，我想还是你们离开比较好，这么吵得话把人吵醒就不好了。”
  “带几个人上……”闻逎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拉过管家，转身关门离开。
  怎么突然走了？难道是准备杀个回马枪？
  “晏玖，是你吗？”
  晏玖转身，看到躺在床上的闻则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
  丁旬挂断电话，靠在墙上，颤抖着从外套口袋摸出支烟来，叼在唇间。他左手垂在一旁，衣袖断裂，露出来的小臂上一道几可见骨的伤口。
  “呼——”
  他点烟，深吸一口，狂跳的心脏这才慢慢缓解些许。
  丁旬刚才几乎是在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要不是及时拨通了那个电话，此时他大概已经被小熊玩偶咬断了喉咙。
  然而，他脸色虽然惨白，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他找到了，找到了闻则和人类的那个联系，找到了足以让闻则不掀掉人类躯壳的那道绳索。
  这是他和赵熠的计划，都是在试探闻则罢了。
  果然，在当天晚上丁旬就进入一个短暂的梦世界，被小熊玩偶追杀袭击。好在丁旬带上的手机被特殊异能者加持过，可以穿透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界限，联系到现实世界的人。
  千钧一发之际，丁旬拨通了晏玖的电话。他打开免提，晏玖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的瞬间，小熊玩偶停止了袭击。
  在晏玖表示要来帮忙的时候，小熊玩偶悉数退去，梦世界也在悄无声息中消失。
  抽完一支烟，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止血，异能者的恢复速度是普通人的数倍，这点伤口不会造成多大的问题。
  丁旬再次拿出电话，拨通：“主任，一切顺利，我们终于可以启动……那个计划了。”
  ***
  第二天，闻则就出院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似乎都看不出任何问题。
  晏玖拐弯抹角问过他关于父亲的事，只从对方口中得知他家亲子关系冷淡。简单来说，就是有钱家庭常见的父母只负责给钱，几乎很少出现在孩子日常生活中的扭曲关系。
  晏玖没有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因为闻则才刚因为心理问题应激出院，一旦说出父亲对他不怀好意，不知会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而丁旬，正式成为他们隔壁的室友。
  闻则对丁旬的态度尤其冷淡，他对其他同学维持在能打招呼能讲题的正常交流，对丁旬却几乎是如透明人般视而不见。
  这样没过几天，就到了小长假，按照惯例，在十月份左右会有一个长达一周的假期。
  培乔中学准备在小长假期间，对宿舍进行全面的修整和检查，于是要求全部住宿生不得留校。
  闻则负责离校前的登记巡视工作，于是晏玖收拾了个行李箱，准备在外面随便找个酒店住几天。
  他拉着箱子出校门，却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晏启明和晏曦。
  这两人，跑学校来干什么？
  晏玖皱了皱眉，准备装作没看见溜走，却还是被晏曦发现。
  “疏清……”
  晏玖没反应。
  晏曦走上前来，带着点无奈的笑，说：“小玖，我和父亲来接你回想，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说好吗？”
  话音才落，晏玖还没答话，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为什么要叫他小玖？”
  晏玖转头，微微一愣，“闻则，你怎么在这？” 第144章   第50章 安身之地
  闻则身上还穿着培乔的制服, 浅灰色的西装外套，银框眼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山巅之雪，冷淡而不可接近。
  即使知道眼前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晏曦也莫名向后退了半步。
  “我刚刚在那执勤, 看到你想问你假期怎么过。”闻则回答完晏玖的问题, 视线这才移到晏启明两人身上, “这位是？”
  晏启明在看到闻则的时候就迎上前来, 脸上才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准备套近乎，就迎来这么一个问题。
  他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却还是维持着生意人的体面，主动打了个招呼。
  “你好, 闻则同学，上次您和您父亲闻逎在生日宴会的时候来过我们家。”
  闻则却只是看着晏玖, 直到晏玖介绍了一句。
  “我父亲, 我哥, 嗯, 不久之前才认识的。”
  晏启明脸上笑容一僵，正想说些什么, 却听闻则问：“生日宴会, 指的是什么生日宴会，为什么我和晏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
  一句话问出来，晏启明和晏曦都愣了一下。是啊, 是什么样的生日宴会，是谁的生日宴会呢？
  他们记得，应该是为了正式向外介绍晏玖举办的宴会, 可是为什么要等晏玖找回来一年之后才这样做呢？
  两人表情迷茫，似乎陷入混乱之中。
  晏玖知道是因为晏疏清的消失, 导致他们记忆错乱，但并没什么心思跟这两人打交道，直接打断道：“好了，还有事吗？”
  晏曦回过神来：“小长假，我来接你回家。妈妈这段事情情况好很多了，刚好她生日，你回去陪陪她。”
  晏启明也挂上个僵硬的笑容：“以前的事情，爸爸向你道歉，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
  这两人的态度，反而让晏玖起了点兴趣，有意思……
  “等她生日那天，我会回去的。”
  “胡闹，你不回家住住哪？”
  啧，真是烦人。
  晏玖想了想，看向一边的闻则，索性信口开河：“抱歉，我答应闻则去他家玩了，答应人家的事，总不能爽约。”
  晏启明不愧是一心钻营权势的人，听到他提起闻则，顿时脸上那几分不悦消失殆尽。
  “那是那是，和同学约好了就不要食言了。你妈妈生日的时候，记得回来。”
  两人转身离开，晏玖眯了眯眼睛，忽然扬声问了一句。
  “晏夫人生日那天，要不要邀请闻则？”
  晏启明停下来，转身道：“你妈妈的情况特殊，这次生日宴会就我们家里几人，至于你的朋友闻则，下次有机会再邀请到家里来吧。”
  果然不对劲。
  晏启明这么追名逐利的人，居然放弃和闻则搭上关系的机会，极度不正常。
  晏玖倒是有些好奇起来，想看看晏家这一家子又有什么阴谋。其实此时他已经有了个推测，十有八丨九和“新世界”有关。
  赵熠说“新世界”注意上他，晏疏清又曾经是“新世界”的人，做出这样的推断并不难。
  “走吧。”
  晏玖低头，发现自己手上的行李箱被人接过，“啊？什么？”
  闻则：“你刚才不是说，小长假要到我家住吗？”
  “不，我就是……”
  晏玖把后面的几个字咽了下去，毕竟对上闻则真诚的双眼，实在是无法无情表示自己刚才只是利用。
  可是他才觉得闻则过于偏执，需要适当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毕竟晏玖即使知晓这是自己的身体，他也必须在契约完成之后回到交易平台。
  “晏玖。你这几天小长假准备去什么地方住？”
  晏玖才想到这，身后就传来丁旬的声音，救兵来了！
  “对了，闻则，我还是和丁队一起去异能局那边住好了。”晏玖低声道，“毕竟住在那边方便丁队保护我。”
  闻则停下来，转身，看了丁旬一眼：“丁队，你邀请晏玖去异能局住一段时间吗？”
  丁旬摸了下鼻子，说：“处于安全考虑，局里要求我保护晏玖，主动权在他。”
  晏玖：“……”这人怎么把问题扔了回来。
  闻则想了想，说：“那你也去我家，有客房。”
  事情已成定局，晏玖便不再多说什么，三人一同去了闻则家中。
  丁旬被分在三楼唯一的客房，客房面积挺大，约莫有三十平米的样子。
  晏玖转了一圈，开口道：“要不我和丁队一起住好了。”
  客房的床是一米八的大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晏玖觉得，这毕竟是闻则家里，和学校情况不同，住在主人房间并不合适。
  “不不不，”丁旬连连摆手，“我这人有个臭毛病，只能自己一个人睡，不然会精神虚弱的。”
  晏玖看了眼即使变成少年模样，依旧健壮得像头牛的丁旬，对“精神虚弱”的说法抱有一定的怀疑。
  丁旬尴尬笑了一下，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们工作性质特殊，熬起大夜每个准数，时间长了生物钟的都乱了。”
  “好吧。”晏玖点头，转身看向等在门口的闻则。
  闻则把人带到客房门口后，就没有走进来，却也没离开，一直站在走廊。
  晏玖没注意到，但丁旬整个人身上的汗毛就没下来过。他全程都背脊发凉，有种猎物被无比危险的食肉动物盯着的危险感。 第145章   在晏玖提出要住在这个房间的瞬间，丁旬甚至觉得自己会被目光杀死。幸好在晏玖面前，闻则执着于人类的身份，自然不会做出超于人类力量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在晏玖看不到的地方就不好说了，闻则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他丁旬悄无声息地消失。
  异能局自然不会让丁旬来做这种必死无疑的任务，那是“新世界”那种邪恶教派的形式风格。
  如何在执行任务的同时，确保丁旬的生命安全，赵熠早有准备。
  “晏玖。”丁旬开口，走向已经走到门口的晏玖。
  “怎么了？”
  丁旬从外套口袋摸出一个手环，递给晏玖，“这是异能局新研发出来的设备，可以监测你的身体精神各方面信息。”
  说完，他又撩了下自己的袖子，出示手腕上的手环，“我们任务小队都统一配发了手环，互相之间可以及时支援。”
  晏玖看了一眼，发现丁旬手腕上的手环是黑色，而递给他的却是银色。
  “权限不同。”
  晏玖点头，接过手环带上。
  闻则盯着看了片刻，开口问：“丁队，这个手环还有吗？我想要一个。”
  丁旬愣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晏玖：“也对，闻则跟我待在一起，说不定也会遭遇危险，预备权限的手环给他一个也可以吧？”
  “是，倒是也可以。”丁旬这里还真有备用的，便摸出个手环递给闻则。
  直到晏玖和闻则离开，房门关上，丁旬才长吁一口气，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手环给闻则影响不大，毕竟这个手环实际上的作用是让晏玖能感知丁旬的生命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让闻则心有顾忌，不会趁着夜黑风高之时把他给弄死了。
  丁旬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赵熠。
  “任务第一步，顺利完成。”
  ***
  晏玖跟在闻则身旁，向着走廊另一侧房间走去。
  两人距离很近，行走之间，手腕上的金属手环甚至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晏玖低头看了一眼，问：“闻则，你想过要加入异能局吗？”
  闻则：“我没觉醒异能，应该没达到加入异能局的条件。”
  “那手环是？”
  闻则越低头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好看。”
  行吧。
  两人停在房间外的时候，晏玖索性又确认一遍：“你家没有其他客房吗？”
  “你不是说，最近很危险？我们两住同一间房间，方便保护你。”
  “这……”
  闻则推开房间，晏玖愣住了。
  他确定在自己记忆中没有来过这个房间，可不知为什么，却无比熟悉这房间的摆设。
  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是一个小客厅，穿过客厅便是书房。
  书房有一堵高至天花板的书架墙，从书房往左拐，便是卧室。卧室的大床左侧是落地窗，落地窗外有一棵樟树。
  樟树枝叶繁茂，如果想偷偷溜出去，可以从这棵大树爬下去……
  晏玖转身，差点撞在亦步亦趋跟着的闻则身上。
  “啊。抱歉。”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抛下门口的主人，径直在房间中随意乱逛是多不礼貌的一种行为。
  闻则却只是温声问了一句，“你喜欢这里吗？”
  晏玖看着阳台外的樟树，微微出神：“说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就是觉得很……熟悉。”
  他指了指阳台上的椅子，“总觉得你经常在这里看书。”
  闻则点头：“没错，我在家的时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天气好的时候，坐在这里看书，这个习惯从几岁起就开始了。”
  晏玖盯着那张椅子，脑中莫名浮现出一个孩子坐在旁边的样子。
  不是在梦世界中见过的那个五岁的闻则，而是初据少年模样的闻则。他低头看书，还会时不时对摆在桌上的……
  桌上的什么？
  晏玖捏了捏眉心，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不能多想，不能强行回忆，一旦被平台判定出能量异常，又会被再次解析重组。晏玖选择顺其自然，转身对闻则说：“那接下来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
  晏家。书房。
  “先知真的愿意接纳我们进入新世界吗？”
  明明是晏家的书房，晏启明却坐在书桌对面属于客人的位置上。
  而书桌后，一个身形高大，穿着西装的男人俨然一副主导谈话的模样。
  “进入新世界，并非这么简单的事。”
  男人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无数人都想在末日获得生存下去的机会，这等好事，又怎么会那么轻易落到你的头上？”
  “那，那怎么办？”晏启明站起来，一脸焦急，“而且末日，末日真的回来吗？现在虽然有些梦世界入侵，可并没有影响到我们，不是还有异能局的人处理吗？”
  男人转过身来，赫然是闻则的父亲闻逎。他神色阴沉，双颊瘦削。
  闻逎抬手挥了挥，空中便出现了几个画面。
  画面之中，有人在无边黑暗中挣扎求生，有人苦苦哀求，宛如人间炼狱。
  “只要你获得认可，新世界便能为你们在梦世界中提供一片绝对安全的区域。”闻逎扯动嘴角，“上次宴会发生的事情，就是梦世界的入侵。” 第146章   晏启明想起那一天，自己毫无反抗能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的惨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天前来的人，在社会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毫无尊严和反抗能力。他们所追逐的权势或是财富，在梦世界到来之时，毫无作用。
  他呆愣在原地，嘴唇微微颤抖。
  闻逎一见，就知道眼前这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被击溃，顺势问道：“东西准备没有？”
  “准备好了，好了。”
  晏启明回过神，转身打开保险箱，拿出个密码箱来。
  密码箱打开，里面闪闪发光，全部都是高纯度的钻石。
  晏启明几乎卖掉所有的股份，将全数身家换来了这一箱钻石。
  这段时间，无论是正规市场还是黑市，钻石都被炒上极高的价格，全因“新世界”的入场券，或是异能，或是钻石。
  闻逎随意扫了一眼，“数量不够，当然，如果你能按照先知的要求，把晏玖引过来，入场券是可以打一个折扣的。”
  晏启明：“会的，过几天就是我太太生日，他会回来的。”
  “很好。”
  晏启明似乎又有些犹豫，问：“你们，不是，神使不会伤害我儿子吧，他，他毕竟是我儿子。”
  闻逎阴恻恻地笑了笑，“这一切都是神恩，能沐浴神恩，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新世界的降临，总是要付出些许代价的。”
  晏启明后退几步，倒在椅子上，喃喃道：“是，我是为了一家人的安全，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和牺牲，毕竟是一家人啊。”
  只是，这句话轻得仿佛一吹就散，大概只是在自我催眠罢了。
  第51章 落入陷阱？
  “主任, 有新消息。”林共秋推门进来，额头上是稀碎汗珠。
  赵熠坐在监控室中，盯着画面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抬手，示意林共秋先安静。
  闻逎那边出现异动之后, 他们就无法再通过他的异能监控闻则情况。于是, 只能恢复最原始的手段, 摄像头加人眼。
  摄像头是遍布在闻家和学校, 人则是丁旬。
  贴身监视这件事情，在晏玖出现之前, 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无故靠近祂，简直就是去找死。
  经过上次的试探, 他们发现晏玖的存在让闻则有了顾忌，便迅速调整策略, 让丁旬以保护晏玖安全的名义接近两人。
  他的任务有二, 一是监视闻则随时关注异动；二则是试探晏玖对于闻则的约束到底在什么程度。
  至于保护晏玖这件事, 从闻则和他形影不离的状况来看, 应该是轮不到他们异能局的人插手。
  赵熠看着晏玖和丁旬走进房间，又看见闻则站在门口, 盯着房间中的一举一动。
  他表情如常, 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走廊上却莫名暗了下来，窗外树荫明明没那么茂密，却落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赵熠屏住呼吸, 盯着监控中的画面。
  几分钟后，阴影退去，风平浪静。
  梦世界没有出现, 那些带来恐惧的小熊玩偶也没有出现。
  嗡嗡——
  赵熠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任务第一步, 顺利完成。”
  “呼——”赵熠绷紧的背脊总算是放松下来，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好了，小林，你说。”
  林共秋点头：“我找到闻逎了，他和新世界的人勾搭在一起。”
  “预料到了。”赵熠推了下眼镜，“闻则不知为何，放松了对他的控制……”
  他停顿一下，“说起来，闻逎再次出现的时间，似乎和那个名叫晏玖的少年转学进入培乔中学差不多。”
  赵熠抬手拿过一旁的档案，扫了两眼，“继续。”
  “闻逎去了晏家。”林共秋点了点档案上的名字，“就是晏玖的晏家，还有，晏启明这段时间抛售了手中的股票，变卖固定资产。“
  “他买了什么？”
  “钻石，拍卖行和黑市，他都去了。”
  “果然，又是钻石，”赵熠皱眉，“新世界的人到底想搞什么鬼。”
  林共秋：“丁队不是在晏玖那里吗？这次或许可以顺势查一查新世界的阴谋。”
  赵熠垂眼，又喝了口茶，“或许，我们应该赌一把。”
  “赌什么？”
  “赌能困住祂的锁链究竟有多坚固。”
  “这任务太危险了，丁队他……”林共秋欲言又止，想起在这末世将至之时，又有谁不危险。
  赵熠忽然褪下手腕上的那串檀木珠子，握在手心，反复摩挲：“这个计划，是丁旬坚持的，他总觉得那个少年和老大很像。”
  林共秋微微睁大眼睛，说了一句。
  “其实，我也有这个感觉，如果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能看清脸的话，我想不出比那位晏玖同学更合适的脸。”
  赵熠沉默片刻：“还是有些许不同，肤色和……身高？”
  谈起那个人的时候，紧绷的气氛又轻松下来。
  林共秋笑道：“赵主任，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消失的那些记忆，似乎又开始慢慢清晰。”
  赵熠点头：“或许是个好的预示，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是能找到前行之路的。”
  ***
  三天后。
  晏玖在花园里乘凉，闻则在不远处打理花园。 第147章   他的爱好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但放在闻则身上，却又让晏玖觉得颇为和谐。
  铃铃铃——
  晏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瞟了一眼，发现是晏曦。
  晏家人似乎只有晏曦能和他说得上几句话，有什么事情也都是晏曦负责和他沟通。
  “喂，你好。”
  “我是晏曦，小……嗯。”
  晏曦似乎不知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他，最终还是含糊过去。
  “有事？”
  “嗯，今天是妈妈生日，你记得吧？晚上七点，家里人一起聚一聚。”
  晏玖垂下眼睛，没说话。
  晏曦又说：“对了，之前你在孤儿院的一些私人物品，那边寄了过来，你之前不是在找吗？”
  晏玖手指微微一动，想起那个带着些记忆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的“系统”，或许在他遗留下来的东西里可以找到线索。
  而且，参加这次宴会，也可以引蛇出洞。
  “好，我会去的。”
  “对了，这次是家宴，我们一家人。”
  晏曦又强调一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晏玖盯着电话，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闻则。他们为什么要数次强调不能带闻则过去，新世界的人忌惮他？
  难道和闻则的身份有关？
  “晏玖。”
  晏玖抬头，看到丁旬站在不远处。
  丁旬说话向来直接，“我听到你的电话，晏家是不是让你回去？”
  晏玖点头。
  “我这边收到消息，晏家的人和新世界有接触，或许这次回去会有危险。”他停顿一下，“我有两个建议，一是不去，二是去引蛇出洞，搞清楚新世界的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异能局会给于全力配合，当然，选择的权力在你自己手中。”
  晏玖笑了笑，挑眉道：“其实丁队你们早已做好准备了吧？”
  丁旬也笑了，“虽然和你认识不久，但总觉得我能知道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与其安守现状，不如赌一把？”
  “是啊，不如赌一把，事情或许会发生些有趣的变化。”
  闻则此时，恰好放下水管，走了过来。
  他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上那个银色的手环，“晏玖，你们在聊什么？”
  闻则问得随意，却又让丁旬屏住了呼吸。
  晏玖：“在说今晚晏夫人生日宴会的事情。”
  “你要去吗？”
  晏玖点头：“毕竟是我血缘上的母亲，生日宴会还是要出席的，我也想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那我……”
  晏玖摆了摆手，说：“刚才晏曦又强调不能让你去，我怕你去了的话，他们就不搞鬼了。”
  他见闻则皱眉，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又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放心，我让丁队陪我一起去，不会有危险的。”
  丁旬：“……”
  “丁队吗？你要陪晏玖去吗？”
  顶着巨大的压力，丁旬默默往晏玖身后退了半步，不多，但却给了他安全感。
  “是的，这是上面的任务，为了保证晏玖同学的生命安全，我必须和他一起出席。”
  “很好。”
  闻则抬手，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放进口袋。
  丁旬在他目光之下，又退了一步，索性说：“我去洗手间。”
  晏玖看着丁旬快步离开，正准备回去准备一下晚上的宴席，就被闻则一把拉住手臂。
  毫无防备之下，晏玖被拉得微微后仰，撞上闻则胸口。
  “欸，你……”
  晏玖抬头，正想问闻则这是干什么，却见两人距离近得有些过分。
  入眼是闻则极其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仿佛能看清楚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他眼角泪痣的颜色很淡，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但一旦发现，就总会不自觉地把视线落在上面。
  “我有点伤心。”闻则歪了歪头，“你明明答应假期都住在我家里，却偷偷和别人跑出去。”
  “……”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晏玖叹气，“闻则，还好我是男性，换成学校里的女生，大概老师要找你谈话了。”
  闻则有些不解，问：“为什么？”
  “如果是异性的话，你这属于在勾引无知少女。”
  晏玖视线落在闻则脸上，“你这张脸，本来就是危险物品。”
  两人交谈之际，距离未曾拉远，直到晏玖发现自己几乎能一根根数清楚对方的睫毛，才觉不妥。
  他正欲往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闻则握着。
  闻则握着晏玖的手腕，轻轻碰了碰自己眼角，“你好像，很喜欢我的泪痣？”
  “啊？”
  “你一直在看它。”
  不知为何，晏玖忽然觉得有点心虚，下意识用力一抽手，后退一步：“我，去准备一下，晚上还不知道要什么幺蛾子的呢。”
  闻则看着他的背影，抬手，同样轻轻摸了摸眼角的泪痣，轻声道，“喜欢吗？不喜欢吗？还是喜欢那个丁旬那样的，喜欢的话，做成玩偶……”
  话未说完，他眼神忽然茫然一下，又恢复清明。
  闻则从外套把眼镜拿出，重新戴上之后，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你不要乱来，不要忘了，上一次就是因为你的肆意妄为，才再也找不到他。”
  地上的影子扭曲着，同地上树叶落下的影子连成一片，泛着隐隐红光，似乎想要再次立起。 第148章   闻则抬脚，踩住蠢蠢欲动的那一缕，“我这个闻则，才是他愿意靠近的那一个。”
  说完，闻则抬手轻轻摸了下手环，心想手环上还是需要一点区别于其他人，独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号。
  ***
  晏家。
  晏玖和丁旬下车，停在了晏家门口。
  很安静。
  安静得不太正常。
  整栋主楼灯火通明，却没有任何声音，空空荡荡的仿佛是无人居住。
  “小心点。”丁旬抬头，瞳色发灰，“这里能量很混乱。”
  他低头，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赵熠，又轻轻按了一下手环。
  晏玖点头，伸手推开了门。
  一股铁锈味的扑面而来，让门口两人瞬间皱起了眉头。
  丁旬经验丰富，只闻了一下，便说：“是血。”
  如此浓重的鲜血味道，加之空空如也的一栋主楼，也不知发生什么惨案。
  晏玖：“我以为，这只是针对我。看来，与虎谋皮……”
  身后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丁旬转身，看到两人身上的线，断在了门口，“是梦世界，从你答应邀请的那一刻起，梦世界就注定会入侵此处。”
  “啧，走一步看一步了，梦世界这地方，谁都不是最终的掌控者。”
  晏玖的记忆中，经历过两个梦世界。一个是在生日宴会上出现的小丑，一个是出现在培乔中学的梦魇。
  小丑和梦魇，都以为自己能掌控梦境，却最终被梦境反噬。
  人类在梦世界中，终究只能挣扎求生。
  晏玖莫名有些怅然，又很快恢复冷静，捏了捏眉心，说：“上去看看。”
  二楼是晏启明的房间，越靠近的书房，血腥味就越重。
  丁旬自腰间掏出特制手枪，晏玖则是手中能量凝聚，汇作一柄匕首。
  两人相对而立，点头示意。
  晏玖猛地一把推开了门，丁旬枪口瞬间对准房间。
  一道晃晃悠悠的影子，出现在他们脚下，一人挂于书桌后的落地窗前。
  滴答——
  血还在一滴一滴，自窗口那人脚底落下。
  第52章 学习人类
  晃晃悠悠的人影, 拉得很长。
  滴滴答答的血落下来，似乎没有尽头的丧钟。
  晏玖走了进去，月光映出那人的脸，正是这场“家宴”的主办者晏启明。
  晏启明脸色青白, 嘴角却挂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仿佛死亡不是恐惧, 而是无比幸福的事情。
  窗户紧闭, 房内无风，尸体却在一直摇晃着。不对, 摇晃的不是尸体，而是那根绳子？
  现代的房子, 天花板不该会有足以悬挂一个人的着力点。
  沿着晏启明僵硬诡异的脸向过去，颈部环绕着一根粗糙的麻绳。这种用来捆绑货物的麻绳, 根本不会出现在自诩上流社会的晏家。
  麻绳晃晃悠悠的, 带着人同样在晃动。
  “丁队, 可以开灯吗？”
  晏玖问了一句。
  丁旬已经很快将房间内基本情况探查一遍, 没有发现危险，“可以。”
  晏玖打开灯, 扫了一遍。
  “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没有抵抗迹象，看起来像是自杀。”丁旬拉了一张椅子，踩了上去, 仔细察看痕迹。
  “不是死后挂上去的，但在这个地方，没有足以踩踏将人挂上去的凳子。”
  丁旬跳下来, “当然，这些痕迹学在现实世界中能推断出一个人死前发生了什么, 在梦世界中却做不得准。”
  他停顿一下，“甚至，人没死也有可能。”
  晏玖对上他的眼神，笑了下，“丁队，没事，晏启明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个dna有关系的陌生人罢了，我早就过了渴望血缘亲人的年纪。”
  丁旬：“小小年纪……”
  他话没有说完，有些出神，心里那个早已沉寂多时的想法再度冒了出来。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遇到眼前这场面，未免太过镇定了些。
  除非……他不是十七岁，而是同样经历数次。
  “丁队，你看这里。”
  丁旬回过神来，低头看见晏玖蹲在尸体下方，指着下方地毯的一处凸起：“这里有东西。”
  丁旬走过去，蹲下，取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刀，把那块地毯切开。掀开地毯后，露出下面的东西来。
  “钻石？”
  滴答——
  就在此时，又一滴血落下来，恰好滴在了钻石上，透明的钻石在那瞬间被染成了血红色。
  晏玖响起了唤神石，那个被“新世界”称为圣物，可以召唤梦世界的古怪东西。
  “丁队，这东西让我想起那颗唤神石。”
  在上次梦世界消失后，晏玖将关于“梦魇”和“唤神石”的事情告知了异能局的人。
  丁旬微微皱眉，“唤神石是这个样子？”
  “大小有些不一样，而且唤神石是红色的，不像这钻石，在血落下的时候才会呈现出红色来。”
  丁旬起身，说：“我们到其他房间看看，这里先维持原状。”
  梦世界在最初出现的时候，会有一段和平时期，探索之时最好不要擅自动里面奇怪的物体。
  一旦打破平衡，可能会发生危险的变动。
  二人沿着长廊一一找去，发现每一间房间里都吊着一个人。
  只是这些房间中的人，都是些陌生脸孔，而不是晏玖想象中的晏家其余几人。每个吊在天花板上的人，脚下的地毯下都藏着一颗钻石。 第149章   “你知不知道最近的一些传闻？”丁旬问。
  “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有不少人神秘死亡，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大概就是有钱，属于常规定义上的成功人士。”
  晏玖听到这里，“你是说，这里吊着的人都是那些受害者。”
  丁旬点头：“如果不是幻觉的话，就是那些人。”
  “砰——”
  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在这寂静一片的房间中，尤为刺耳。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冲出房间。
  同样是丁旬持枪掩护，晏玖一把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他就看到一双胡乱蹬踹的双腿。一个人慌乱扯着自己脖子正在被绳子拖向后方。
  “晏昭？”
  晏玖看清那张脸，毫不犹豫，向前一步，剑尖一挑。
  剑刃碰到那条古怪麻绳，麻绳应声而段，绳子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凭空消失。麻绳果然是一种异能，才能穿透天花板出现。
  “咳咳咳——”晏昭捂着脖子疯狂咳嗽，嘴里胡乱说着，“救，快救大哥！”
  一声枪响，身后被挂着的另一人落了下来。
  晏玖起身，看着那根被丁旬开枪打断的绳子同样消失在空气中。
  晏曦重重的落在地上，丁旬走过去，蹲下身探了探他颈侧，“还活着。”
  只是晏曦被挂上去估计有一会儿了，人陷入昏迷之中，一时半会都醒不过来。
  丁旬眯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晏玖，我找到那绳子的去向了，我们过去看看。”
  “好。”
  晏玖转身，却被人猛地抓住了裤脚。
  他低头，看到晏昭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你你你，你就这样扔下我们不管了？”
  晏玖微微皱眉，看着晏昭那双慌乱眼睛。
  “哥，哥，我害怕，你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明明也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甚至晏昭还是他血缘上的弟弟。可晏玖发现，晏昭那双同样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不能让他心中有半分波动。
  他并不打算改变计划，留下来保护晏昭。
  晏玖：“这里暂时安全，你待着别乱跑就行。”
  这个梦世界的危险，源头来自那根古怪麻绳，现在他们去追麻绳，这个房间自然暂时安全。
  “不，不，不，我怕，哥，我我我，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是你弟弟啊，你不能这么抛下我。”
  晏玖问：“那晏曦呢？怎么办？”
  晏昭愣住了，刚才慌乱之下居然忘记房间里还有个昏迷不醒的晏曦。他小声道：“可以，可以带着他吗？”
  “你的意思，是要我背着他？”
  晏昭对上晏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心虚。他抖了一下，莫名想起被晏玖按在地上时疼痛感。
  但被麻绳勒住，几乎看见死亡的经历还是让他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不可以吗？”
  晏玖笑了一下，“背着一个人，你认为我还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吗？”
  “啊？”
  “我的意思是，你和他现在都只是拖后腿的存在，带着你们俩，除了添乱外没什么好处。”晏玖停顿一下，“当然，你抛下晏曦不管，跟着我们的话也行。”
  晏昭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大哥醒过来。”
  晏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丁旬瞳孔发灰，异能追着麻绳消失的痕迹。他扫过晏玖身上的时候，愣了一下。
  “怎么了？”
  丁旬：“你身上和那两个人，没有联系……”
  “联系？”
  “我的异能，是能看到人与人，事与事之间的联系，你和他们怎么会没有任何联系，明明是……血亲。”
  两人一边说话，倒也没有耽误找线索的步伐。
  晏玖等了片刻，才回了一句：“谁知道呢？在古怪的梦世界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丁旬没有再说话，也没说他在晏玖身上再次看到了那条线，那条五颜六色，凝聚着所有颜色的线。
  说起来，在多年之前，他曾在一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同样的线。那个孩子的名字是……
  对了，也是姓晏，叫晏疏清。
  丁旬很快想起晏启明那张脸，正是多年前来认领孩子的男人。
  难道晏玖就是那个叫晏疏清的孩子？可是在那之后，他曾经密切监视过那孩子几天，却再也没见过“线”的出现。
  晏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丁队，找到了。”
  晏玖猛地停下脚步，丁旬也回过神来。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很长的走廊，没有尽头，没有房间，有的只是自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密密麻麻的麻绳。
  “啧，异能者没找到，倒是找到这些玩意儿。”
  丁旬皱眉，摸出支烟来叼在唇间，“晏玖，接下来怎么办？我看到，这些绳子的操控者在后面。”
  晏玖摊开手心，长剑成型：“当然是闯过去。”
  丁旬朗笑出声，“猜到了。”
  两人合作之间，竟是如同多年伙伴，默契无比。
  ***
  晏家。
  闻则站在后山大树下，看着那被黑色影子笼罩的主楼。
  他瞳孔中翻涌着隐约的红色，额间细细密密的皆是汗珠。他想进去，他想去找晏玖。 第150章   “看不见，怎么会看不见。”
  闻则心烦意乱，他无法透过那黑色雾气，看见里面发生的事情。他的小熊玩偶，同样无法进入其中。
  他扶着树干的手，一用力，坚硬的树干被生生捏下来一大块碎屑。
  夜风吹过树梢，树叶落在地上的影子却纹丝不动。黑色影子扭动着，凝聚一处，慢慢站了起来。
  影子愈发凝实，最终成为一个人，一个和闻则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唯一的区别，只是他没有戴眼镜。
  祂说：“你该听我的，我们的伴侣，我们的配偶，不该允许任何生物觊觎。”
  闻则抬眼，没有说话。
  祂：“小玖他和那个名为虫豸，在这血亲布下的梦世界中并肩作战，他身边的人应该是我们，不该是别人。”
  闻则：“他和血亲的关系已经断了，我会是他最亲密的人。”
  “不够，最亲密远远不够，唯一才能满足我们对配偶无尽的渴求。”
  祂越走越近，下一刻就要融入闻则身体。
  闻则却后退一步，说：“你是失败者，当初你吞噬了那栋楼，才他对我们避之不及，错误的路，我们不该再走一次。我们应该满足配偶的需求，用他能接受的方式陪伴他，即使……让我们痛苦不已……”
  话音才落，身前那未戴眼镜的闻则，再次融入他脚下阴影之中。
  闻则抬眼，继续看着不远处的房子，也只有执着地看着，才能缓解心中疯狂的渴求和贪欲。
  第53章 恢复记忆
  绳子很多。
  无穷无尽。
  每一根绳子都想套住他的脖子, 晏玖一条一条切断，直到绳子出现的速度越来越慢。
  果然，事情如同他和丁旬推测的那样，绳子如果是某人的异能, 便不可能会无穷无尽, 斩断绳子, 便是在消耗异能。
  绳子越来越少。
  晏玖已经察觉到身边的消失不见, 但并没有停下脚步。丁旬即便不见，应当也在另一个空间斩断绳子。
  他手腕的那个手环, 没有传来任何警示，就证明丁旬生命没有受到威胁。
  新的麻绳不再出现, 晏玖却停了下来。
  眼前最后一根绳子上，挂着一个人。
  那是第四个晏家人, 他这具身体血缘上的母亲, 晏夫人。
  晏夫人同晏启明一般, 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她睁开眼睛, 木然的眼神却看着前方。
  晏夫人忽然抬手，摆出一个抱着孩子的姿势。她开始喃喃自语, “疏清, 不是妈妈的错，先知说了，说了你会带来末日。”
  晏玖挥至半空中的剑, 停了下来。
  她在说什么？
  此时的晏夫人，看的并非是眼前的他，而是通过晏玖的脸, 在看一段遥远的回忆。
  “你不能姓晏，只要你姓晏, 就会唤来灾祸。可我把你送走后，我想你，我太想你了。”说到这里，她又陡然癫狂起来。
  “先知的话不会错，是我，是我不够虔诚，让无用的激素和母爱操控了我，我应该把你这个灾星沉入冰冷的水中，而不是送走。”
  癫狂过后，她又露出个温柔的笑来。
  她的视线，终于落到晏玖脸上。
  “疏清，是你呀，你来了，妈妈好想你啊。”
  她对着晏玖张开双手，像是要给他一个来自母亲的温柔的怀抱。
  晏玖垂着眼睛，仿佛被蛊惑，上前一步。
  他慢慢向前，和晏夫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当年的事情，原来是这样的。五岁那年，“晏疏清”就是被晏夫人卖的，但晏玖意外回到这具身体，跑了出来。
  第二次，“晏疏清”再次跑了出去，倒是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系统”自己想跑，另一方面则是晏夫人的有意放松。
  至于一切的源头，都在“先知”身上。
  “先知”为了把有特殊异能的晏疏清送进这个晏家，借以操控“神眷者”闻则，才会有这些的发生。
  原来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疏清，妈妈想你。”
  晏玖还在向前走，直到一道剑光闪过。
  麻绳断裂，晏夫人掉在了地上，那张温柔的脸瞬间变得青白狰狞，分明已经死去多时。
  晏玖只是垂着眼睛看了片刻，轻声说了一句：“我早已过了渴望母爱的年纪了。”
  他张开手掌，手心中光点闪烁，凝聚成一朵蓝色菊花。
  晏玖弯腰，把蓝色菊花放于晏夫人胸口。
  然后，他不再回头，向着前方黑暗走去。
  长廊依旧没有尽头，点点光芒亮了起来，缀在地毯之上，一颗一颗血色的钻石。
  红色光晕，将他引向前方的那扇门。
  晏玖明白，这应当是针对他的一个梦世界，以他血亲为牢笼，要将他困死在此处。这些血色钻石，都是晏启明和晏夫人的鲜血制作而成。
  隐藏在晏家悲剧之后的，还有“新世界”名为“先知”的那个人人。
  晏玖虽已经过了会被血缘牵绊的年纪，但想起在许久之前，他的人生曾被所谓“先知”的阴谋操纵，还是有些许愤怒。
  或许，还是应该尽快加入异能局，把这个名为“新世界”的犯罪组织彻底捣碎。
  他推开门，又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麻绳。
  这是一个教室，十三中的教室。
  晏玖走进去，停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指尖划过的时候，一段段记忆浮现出来。 第151章   “晏哥，下午那场比赛你去不去，八班那些人太嚣张了。”
  “马宁，我看你不是因为八班的人嚣张，是想在女神面前露个脸吧？”
  “滚滚滚，我是为了我们班的集体荣誉。”
  “晏哥，晏哥，晚上请你撸串啊。”
  “晏哥，你为什么，没有救我们。”
  “我们，死得好惨。”
  阴寒声音响起，教室里的灯陡然熄灭。
  晏玖转头，对上一张张青白僵硬的脸。那些年轻稚气的少年本该意气风发，本该有无限可能得未来。
  此时，他们却挂在了天花板上，未来就如此被斩断。
  晏玖转身，靠在窗边。
  他视线自那些脸一张张扫了过去，记忆愈发生动起来，不再是从“系统”那转移过来的电影回放，而是他的真实经历。
  “晏哥，你替我们报仇吗？”
  “杀死他，杀死他。”
  晏玖手心凝聚出一把长剑，向前走了一步。
  挂在天花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被清风拂过，让开了一条通道。
  晏玖看到了那只红色竖瞳。
  他想起来了，上一次，就是这只拥有红色竖瞳的不明生物，吞噬了一号宿舍楼，吞噬了这些少年的未来。
  红色竖瞳是那体型没有边界的危险生物唯一的弱点，只需要对准竖瞳捅入，或许就能杀死这只危险生物。
  没有生物会把致命弱点暴露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但红色竖瞳面对握着长剑靠近的晏玖，却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
  祂甚至好像在期待晏玖的靠近，红瞳中流转的色泽愈发鲜艳起来，如同隐藏于地壳下的岩浆，炙热无比。
  晏玖抬手，长剑幽蓝光芒大盛。
  剑光闪过，攻击的对象却不是近在咫尺的红色竖瞳，而是那些悬挂于天花板上的麻绳。
  麻绳断裂之际，却没有尸体落下，而是如幻梦般消失。
  晏玖没有回头，而是在麻绳断裂的瞬间往前一冲，身形如电，一把按住正欲离开的人影，膝盖一顶，手在身后一摸，就摸出个手铐来。
  手铐出自异能局，可以控制异能者。
  咔哒一声，人被铐起来的瞬间，没有尽头的长廊恢复原状。
  “晏玖！”
  丁旬赶过来，蹲下，“你抓到了？”
  他把人拉起来，微微一愣，“莫思如？”
  晏玖看着眼前的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张脸很熟悉，熟悉到像是有什么记忆在疯狂的涌入大脑。
  然而他一片混乱，嗫嚅着说出两个字来。
  “闻则。”
  “小玖！你想起我来了！”
  一道童音响起，晏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觉有人抱住了他的大腿。
  晏玖低头，看到了闻则，或者说是五岁的闻则。他想起来了，关于莫思如，和五岁的闻则。
  那个不被父母重视的孩子，唯一的伙伴是……
  是我。
  晏玖想起来了，想起他和闻则形影不离的那段时间，还有意外分开时发生的一切。原来当初进入是他自己，因为这是他的身体，一切都连起来了。
  他弯腰，抱起闻则，轻轻说了一句：“抱歉，我忘记你了。”
  闻则抱着晏玖，蹭了蹭，“我不怪小玖，怪我自己，让小玖忘了我。”
  晏玖皱了皱眉，还是无法想起他是为何失去记忆，又为何会空白这些年。他的记忆中止在进入训练营不久之后。
  “你，怎么会以这个样子出现？”
  闻则的脸埋在晏玖颈侧，眯起眼睛：“因为小玖想起来的是我，当然由我出现，其他人都气死了，哼哼。”
  “……”
  晏玖着实没听明白这童言童语，但也没准备再问，因为丁旬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
  他尴尬笑了一下，“嗯，一个弟弟。”
  刚才他说出来的那句“闻则”声音很小，丁旬应该没有听到，对方大概也不会想到这个仅仅五岁的闻则和那个身高一米八六的闻则有什么联系。
  丁旬脸上僵硬，瞳孔依旧维持在灰白状态。他逼迫自己不露出任何异样，可他毕竟不是专业演员，无法在看见那根无比粗壮五颜六色所有情绪凝聚于一体的线还淡定无比。
  更何况，丁旬还看到祂埋在晏玖的颈侧撒娇。
  祂的形态有多种，人类形态对于祂来说只是一层外壳。简单来说，符合年龄阶段的那个外壳才是类似人类的存在，可以用人类的方式和祂交流。
  其他不该出现的外壳，再可爱，实则也是“祂”，那个轻易便能让整个世界陷入绝望的“祂”。
  眼前的“祂”居然像一个真正的五岁孩子那样，抱着晏玖在撒娇？
  惊惧过后，丁旬又感觉到心底涌起一阵兴奋，他的手指无法自控地开始颤抖，或许这一次真的可以……
  可以再次看见黎明。
  晏玖看到坐在地上被铐着，双目无神的莫思如，“丁队，我可以和这位嫌疑人谈几句吗？”
  从莫思如可以操纵麻绳的情况看来，她十有八丨九就是吊死那些人的异能者。
  “可以。”丁旬点头，随后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晏玖抱着闻则上前一步，说：“闻则，这是……”
  毕竟莫思如的妈妈，而此时的闻则看起来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还是解释一两句比较合适。 第152章   “她是谁呀？”闻则歪了歪头，问。
  晏玖：“她是……应该是你的妈妈？”
  “妈妈，可是妈妈不是应该是孩子最亲近的人，我想想，从我有记忆起和她相处的时间，嗯，还比不上家里的管家呢。”
  “你……”
  闻则转身抱着晏玖的脖子，又轻轻说：“反正，我只要有小玖就行了。你不会再离开吧，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晏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也无法果断拒绝。明明在不久之前，对上亲弟弟那双渴求的双眼，他心中都不会有任何的波动。
  他却无法拒绝眼前这双眼睛，只能含糊说了一句：“或许，可以吧，现在这个世界太危险，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闻则瘪了瘪嘴，“危险吗？”
  “像是现在这个梦世界，无处不在的梦世界就是最大的危险。”
  闻则没有再要求他做出承诺，而是一指窗外，说：“小玖，你看，天亮了，太阳总是会升起来的。”
  话音才落，晏玖就觉得手上一轻，窗外云雾顿开，月升日落。
  梦境结束，他和丁旬竟是还站在晏家门口，身边躺着被手铐铐住的莫思如。唯一不同的，是时间已非深夜，而是清晨。
  “晏玖。”
  晏玖转头，看见十七岁的闻则，披着清晨日光，向他走来。
  第54章 梦中看见
  太阳初升, 空气中还弥漫着属于夜晚的冰冷凛冽。
  晏玖看到闻则时，还有些发愣，甚至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不久之前，五岁的闻则还抱着他的脖子, 软嫩的脸颊一直埋在他颈窝处。
  转眼间, 晏玖玖看到披着清晨日光而来的少年闻则。
  十七岁的闻则如青松般挺拔, 眉眼轮廓深邃, 看人的时候有种极其专注的感觉，尤其是目光落在晏玖身上时。
  晏玖仿佛被那目光烫到, 慌乱移开视线，一转眼又看到一旁被铐着的莫思如。
  他回过神来, 上前一步，挡住闻则视线, 问：“闻则, 你怎么在这？”
  梦世界中那个五岁的闻则, 对莫思如似乎没什么感情, 也不在乎她的状况，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闻则。
  而是来自于晏玖回忆的一部分。
  他不想刺激闻则, 起码也要有点缓冲。
  闻则似乎没有注意到异状, 轻声答：“我昨天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没接通，我有点担心, 就过来了。”
  晏玖摸了摸外套，掏出手机，“我们进梦世界了。”
  他的视线, 落到了闻则额前的发梢上，才发现上面带着些湿意, 像是露水曾经凝结于其上。
  闻则不是刚来，而是在门口站了整个晚上？不对，在门口的马路上，气温不会这么低，除非是在树林间。
  这附近有这么茂密可以称得上是树林的只有，晏家的后山？
  才想到这里，晏玖觉得肩膀一紧，然后就发现他和闻则之间的距离急速拉进。
  “梦世界为什么又出现了？你没有受伤吧？”
  闻则比晏玖高小半个头，凑近的时候微微弯腰，几乎把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没，没事。”晏玖又不自在起来，一退，却发现已经把被铐在一旁的莫思如暴露出来。
  闻则总算是看到了旁边的人，松开手，直起身体，彬彬有礼地问了一句，“母亲，你怎么在这里？”
  莫思如本是闭着眼睛在昏迷中，听到闻则的声音，却迷蒙地醒了过来。
  “闻则？”
  “你好，母亲。你怎么会在这里，父亲呢？”
  这种对话，出现在母子之间着实奇怪，但晏玖却想起许久之前，五岁的闻则和莫思如之间的对话。
  那样扭曲的亲子关系，发展到今日变成这样如同陌生人般的关系，倒也符合情理。怪不得，闻则会对在自己如此偏执和依赖。
  难道是将缺失的亲情友情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了？晏玖拍了拍闻则的脸，心中又生出一种属于家长的责任感来。
  “没事，我来沟通。”晏玖看出来，闻则不是很想和莫思如交流。
  闻则乖乖点头，后退一步。
  “丁队，接下来怎么安排？”
  丁旬指了指远处，说：“赵主任他们过来了，不管如何，莫思如涉嫌和犯罪组织新世界有关联，而且里面受害者众多，异能局必须先羁押她。”
  说到这里，丁旬又停了下来，视线落在闻则身上。尽管这些年，闻逎成为几乎接近傀儡的存在，莫思如一直待在疗养院从不出现。
  但这两个人，对于闻则来说，是人类身份的符号。
  人类都有父母，于是祂便找了一对夫妻当做父母。祂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修改人类的常识，让闻逎和莫思如认为“闻则”是他们的孩子。
  符号不重要，却是祂维持人类认知的必要标签。一旦标签消失，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丁旬求助的目光，落在了晏玖身上，“你，嗯，劝劝你的朋友。”
  晏玖一愣，想起丁旬的特殊异能来。难道闻则面上看不出来，实际心里很难过？
  他转身，抬手想要再拍拍闻则的肩，手举到半空中又僵住了。这种情况，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然后，他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你没事吧？”
  没想到，闻则却动了。他低头，脸颊主动靠上晏玖掌心，轻轻蹭了蹭，“小玖，你陪着我，就没事了。” 第153章   “好。”
  两小时后，晏玖和闻则一同到了异能局。
  晏玖作为这次梦世界的亲历者，死在里面的晏启明和晏夫人还是他的血亲，自然是要到异能局录口供的。
  而闻则，是陪晏玖来的。
  录完口供，晏玖打开门一出去，就看到了乖乖坐在门口的闻则。
  他似乎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坐姿端正，在听到门响的瞬间就站了起来。
  “小玖，你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晏玖才注意到，他的称呼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小玖。难道闻则也都想起来了？
  不过此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晏玖还有事情没办完。
  这个梦境显然与他有关，他急于知道梦境的核心究竟是什么。
  “我还有点事，可以再等一下吗？”
  闻则点头。
  晏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丁队，我想知道这个梦境的来源。嗯？好，三楼对吗？那闻则呢？好。”
  丁旬说赵熠正在审问莫思如，想要知道梦境根源，可以去看审讯过程。
  晏玖发现赵熠一行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太寻常。毕竟这种保密机关，对一个高中生如此不设防，是完全不和常理的事。
  或许，他们知道他曾经在这个世界的真实身份。晏玖不急着在短时间内就了解全部真相，便跟随着本能的感觉行事。
  赵熠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伙伴。
  “闻则，我想去看一下审讯的过程，因为梦世界入侵毕竟是发生在晏家。你呢？是先回去还是跟我一起？”
  闻则：“跟你一起。”
  三楼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丁旬、林共秋几人都在。
  “丁队。”
  “嗯。”丁旬对于紧跟在晏玖身后的闻则，没有露出任何惊讶地表情。
  在刚才的简短会议中，他已经将闻则和晏玖之间的相处模式和那根无比复杂的线都告知众人。
  讨论之后，他们适当调整策略，适当调整了下一步的策略。简而言之，就是引导晏玖和闻则之间建立健康可持续的关系。
  闻则想要一直跟着晏玖，那就如祂所愿。
  “过来，刚好问到核心问题。”
  晏玖走过去，看见莫思如双眼茫然发直，明显是已经被赵熠控制了心神。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制造唤神石。”
  “为什么要找上晏家？”
  “为了……杀死晏玖。”
  听到这句的时候，晏玖感觉到身边的闻则上前一步，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下意识抓住了闻则的手。
  总觉得，如果不阻止对方，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闻则停了下来，反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晏玖安心下来，继续听里面的审问过程，倒是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还被抓着。
  赵熠：“为什么要杀死晏玖？”
  “先知说，他不应该存在……”
  莫思如知道的事情并不多，赵熠根据这条线无论怎么问，都没能再问出更多结果。他只能换一个问题继续。
  “你的异能是什么？晏家的梦境入侵，来源于什么？”
  莫思如：“我的异能，名为绳，每个人身上都有束缚自我的绳。在这个梦境中，最重视的人或事，会成为那条勒死你的绳……”
  原来如此，怪不得“新世界”要找上晏家的人。
  一个人在世上，最为重视的人无非不过父母血亲或者是好友爱人。他们想用这个梦境杀死晏玖，那就要让他的血亲或是朋友成为这根绳。
  只是他们没想到，晏玖不过十七岁，竟然真的能做到完全放下父母血亲，只把他们当做dna上存在联系的陌生人。
  莫思如继续说：“入梦之人，会看到重视人，梦境引导他不破不立，实则杀死便是主动钻入绳套之中，勒死自己……”
  晏玖听到的这里，开始怀疑自我。
  最重要的人，他最重要的人难道是那只红色竖瞳？不对，不应是这个样子。
  且不说那红色竖瞳根本不是人，他心中最重要的怎么会是那红色竖瞳。与其说是红色竖瞳的不明生物，不如说是……
  晏玖下意识看向站在身边的人。
  闻则骨相极佳，侧面轮廓起伏完美得如同艺术品般，眼角那颗颜色浅淡的泪痣……
  “你好像很喜欢我这颗泪痣……”
  这句话莫名在晏玖脑中涌现出来。
  喜欢泪痣吗？晏玖想来，他似乎没有这方面的特殊癖好，泪痣也算不上什么少见的特征。
  可他似乎对闻则眼角的泪痣，似乎真的注意过多……
  或者，他喜欢的不是那颗泪痣，而是……
  “怎么了？”
  闻则感知到晏玖落在身上过久的视线，转脸过来，问了一句。
  不对，这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晏玖你是禽兽吗？
  看到出现在眼前，显得还有几分青涩的脸，晏玖猛地回过神来，顿时唾弃起自己的胡思乱想起来。
  眼前这过分俊美的十七岁少年，不仅未成年，还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行，看来恢复部分记忆后，他的思维方式也被身体和年纪同化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晏玖觉得，他应该保持在一个亲密朋友的距离上，再进一步的话，未免太过禽兽。 第154章   想到这里，晏玖转身对丁旬说：“丁队，我想了很久，决定接受异能局的建议。”
  丁旬：“啊？什么？”
  “就是之前你们提议的，退学，进入异能局的专门学校。”
  丁旬目瞪口呆，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几步之遥的闻则。不不不，绝对不能这样子。
  他有理由相信，晏玖一旦进入异能局专门学校，第二天天灾就要降临。
  闻则没有说话，脸上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可丁旬却觉得毛骨悚然，急速思考之后，甩出一句话来。
  “抱歉，嗯，异能局的专门学校最近满员了，无法招收新生。”
  第55章 胡思乱想
  小长假过后的第一天, 学生们都很懈怠。再加上十月的天气，阳光正好，恼人的高温只余下个威力不大的小尾巴。
  微风拂过之时，每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晏玖盯着窗外, 有些恍惚。小长假过去, 他只觉得更累了。
  这次的梦世界入侵, 来得蹊跷, 结束得也快。正如莫思如所说，完完全全就是针对他来的一个阴谋。
  异能局继续追查“新世界”制造唤神石的案子, 莫思如被捕，闻逎不知所踪, 根据异能局的推断应该是和“新世界”的人躲入梦世界中。
  晏家出事之后，晏曦忙于处理公司和家里的事务, 晏昭受到刺激住院。晏启明变卖股票不动产, 和新世界接触这些事情, 晏曦倒是不知情, 他只是愚孝，不明是非。
  晏玖相信赵熠的调查结果, 但也没兴趣参与到晏家这档子事里去。
  这让他接下来的日子, 反而变得格外普通起来，没有晏家的打扰，没有“新世界”的威胁。
  小长假之后的几天, 晏玖没有住在闻则家，而是在异能局混了几天。
  他觉得自己还是受到梦世界影响了，需要独自待几天沉寂下来。
  闻则显然不太高兴, 却在晏玖的坚持下乖乖离开。当时在异能局外看着闻则离开的背影，那些曾经日夜相伴的回忆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他的角色, 应该是闻则的契约者，是引导闻则的引路者。
  然而，在小长假结束的第一天，回到学校时，晏玖更苦恼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禽兽，看到闻则的第一眼竟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一片落叶，打着卷儿落在他发间。晏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就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摘掉树叶。
  他下意识转脸，对上闻则专注的眼睛。闻则的手收回去的时候，晏玖觉得耳尖微微擦过温热感。
  “！”
  他下意识往后一仰，椅子落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教室里的声音停了下来，晏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还在课堂上。
  “……”
  他转脸看向讲台，见到数学老师的怒目而视。
  “晏玖。”
  晏玖站起来，老老实实。
  “刚刚那道题，上来写一下。”
  晏玖傻眼了，题目不难，问题在于他根本不知道老师讲到哪里。
  在一片寂静中，晏玖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轻轻挠了一下。
  闻则的手指擦过掌心，写了个数字——3。
  晏玖反应过来，老师要她上台写的是第三大题。
  “晏玖？”老师又喊了一声。
  在晏疏清消失之后，众人的记忆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更改，包括培乔中学的老师和学生。
  他们都只记得一个晏玖，与其说记忆更改，晏玖到觉得更像是两条世界线的融合。
  晏玖走上前去，拿过一旁的笔，刷刷刷开始做题。
  写完之后，他长吁一口气，转身走下讲台，还好作为有资料库的人，不需要为高中生的学习而烦恼。
  只是一转身，在一众穿着培乔制服的少年中一眼就看到最后一排的闻则。
  闻则眼神专注，对上之时还轻轻弯了弯。
  晏玖下意识垂下眼睛，走过去的步伐快了几分。
  高中生啊……
  晏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这具身体的激素影响，整个人都不太正常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最是容易胡思乱想。
  一次无意间的肢体接触，一次无意间的对视，都能成为胡思乱想的源头。
  晏玖坐回座位，开始在脑中反复播放闻则五岁的样子。
  小玖，小玖，奶呼呼的小孩子一声一声的叫着他，满眼都是依赖。
  没错，虽然两人现在年纪差不多，但如同以意识的年龄来说，产生这样心动的感觉绝对是不行的。
  毕竟，当初的晏玖，可是一副老父亲的心态在养孩子啊。
  他重重把头砸在了课桌上，唾弃自己的心志不够坚定。
  晏玖不再乱想，把所有经历都放在课程上面。一天很快过去，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后，闻则照常去执勤，晏玖则是打球。
  心烦意乱的时候，激烈的对抗性运动可以让人暂时放下烦恼。
  男生之间的友谊，在运动中也对抗得特别容易。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下来，晏玖和班里几个男生也开始勾肩搭背起来。
  他们坐在场边休息，顺便闲聊。
  “嘿，没想到你球技不错啊。”
  “就是，以前你都不打球的，还以为你不会呢。”
  晏玖笑了一下，“你们也没叫我打球啊。”
  “嗐，那不是看你和闻则形影不离的，以为你跟他一样是贵公子类型的。” 第155章   “形影不离？”晏玖微微一愣，“没有吧，我们也就是同桌和室友。”
  “我和李立也是同桌兼室友，可没像你们这样好到像连体婴一样，一天分开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吧？”
  听到这里，晏玖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和闻则待在一起的时间的确长了些。他们住在同一间宿舍，早餐是在宿舍吃，吃过后一起上课。
  除去每日闻则的日常执勤时间，几乎从不分开。
  这并不是朋友之间的正常相处，晏玖曾经有过好几年和闻则形影不离的日子，但那是因为他没有身体，只能寄身于闻则身上。
  现在，晏玖是一个独立的人，依旧和闻则形影不离……
  旁边有女生递了瓶水过来，“晏玖，喝水？”
  晏玖见是班里同学，顺手接过，正要扭开喝，水瓶就被身后的人抽走。
  他下意识一仰头，阴影笼罩过来，眼前出现闻则那张冷淡俊美的脸。
  晏玖还没说话，就见闻则在他身边坐下，又从书包摸了瓶电解质饮料递过来。
  “剧烈运动后，喝这个比较合适。”闻则轻声道，至于那瓶水，已经被他不着痕迹地推到身后。
  “你怎么来了？”晏玖问，“执勤没那么快吧？”
  闻则皱眉，说：“我觉得学生会这些事情挺耽误时间的，就辞掉了。”
  晏玖：“那你之前为什么参加？”
  “看学生似乎都要找点事情做，我就去了。”
  “闻则，你这样不太对……”晏玖没有说完，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说教意味。
  “为什么不对？学生应该做的事情，我也尝试去做，不对吗？”
  闻则倒是虚心求教，一点不像讨厌被说教的十七岁少年。
  晏玖：“应该是你想，所以才去做。”
  闻则若有所思地点头，“对，我想多出些时间来和你待在一起，所以辞掉了。”
  “……”
  话题又转了回来，晏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心思不纯，自然急于改变现状。
  “晏玖！怎么样？休息好没？快快快，我们要输了！”
  晏玖索性起身，对闻则说：“我再打一会儿，待会和他们一起吃饭，你先回去？”
  闻则没说话。
  晏玖转身上场，可接下来在打球的间隙，却始终看见闻则安静地坐在旁边等待。
  最终，打完球之后，他还是不忍心让闻则孤零零地独自离开，一起回了宿舍。
  直到晚上，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晏玖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来。
  他和闻则似乎又过了形影不离的一天，分开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甚至，在明天之后，闻则连学生会的工作也辞掉，两人是真正的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
  事情究竟是怎样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晏玖抬手，捂住眼睛，觉得闻则这个人是他有记忆以来最为难搞的人。
  他也有过要好的朋友，但也没黏糊到这个程度，难道是脱离高中生活太久了？不了解现在少年的心思？
  要是有人可以咨询一下就好了。
  晏玖沉思片刻，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他摸过手机，找到马宁发了条信息过去。
  “有空吗？”
  马宁的消息回得很快。
  [晏哥，你终于联系我了，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很混乱。］
  “怎么说？”
  [不久之前，我做了个梦，在梦里你没有转学，我们一起去培乔交换，后来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
  马宁是个话唠，心无城府，无需晏玖多问，他就主动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
  [醒过来我，我却觉得那个梦越来越真实，真实到好像是真正发生的事情。不光是我，班里其他人都有这种感觉，对了，林轻轻你记得吧？］
  “嗯，八班的。”
  [她今天忽然问我，你怎么样了。我记得你之前和她没什么来往的，以她的性格，如果不是经历了同样的梦，怎么可能会突然问起你来？］
  看来，事情果然如同晏玖推测的那样，两条线似乎在慢慢融合。
  梦世界像是一个保存了上次数据的高维世界，入侵过后，低维世界读取了上次的数据。
  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人类，也受到读取数据的影响。
  晏玖想了想，回了一条信息过去。
  “我记得那个梦，有些事情，现在解释不清，相信自己本心就好。”
  马宁：[晏哥你说得对！我现在就觉得，我和你是合得来的好兄弟！你一定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才发信息过来吧？其实我早就想找你了，又怕你觉得我烦。］
  一顿叙旧之后，晏玖总算可以道出来意。
  马宁这人虽然话唠，但情商高，人缘好，有些问题问他非常合适。
  晏玖：“你觉得，两个人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待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第56章 互相试探
  [二十四小时？不是基佬就是变态, 不对，就算是基佬也没有二十四小时黏在一块的啊！］
  马宁的打字速度完全可以匹配他的话唠程度，信息一条又一条冒了出来。
  [额，晏哥你是说培乔你们班上的同学吗？应该只是你看到的时候比较亲密吧？］
  [我觉得正常人不可能会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的, 我以前有两个同学是双胞胎, 也没见他们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啊。］ 第156章   [不对, 晏哥你应该是在开玩笑吧, 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晏玖：“室友的话，也不能说是变态吧？”
  他虽然觉得闻则不太知晓与人相处的正确方式, 但这只是因为不健全的童年导致的，无论怎么都称不上变态。
  更何况, 闻则的性格成型，晏玖也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室友？室友更要小心了, 现在的人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上次我就在网上见到个对室友意图不轨的？］
  意图不轨？
  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 晏玖莫名有些心虚。
  “你说的意图不轨是什么？”
  [什么又是互相夸腹肌, 又是喂东西之类的。］
  晏玖下意识反驳道：“不至于吧，以前我们开玩笑不也调侃腹肌喂东西吃的？”
  十几岁的少年, 相处起来总是动手动脚, 关系越好互相之间锤一把腹肌，互相塞早餐都不奇怪。
  晏玖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上一次的过去，马宁同样。
  [那不一样, 对了，我之前看过一条测试方法来着，说测试到底是好朋友还是心怀不轨, 应该挺好用的，起码那个人后来没在网上提问了应该是找到真相了。］
  “什么方法？”
  [很简单, 盯着对方看几分钟，想笑就是好朋友，想亲就是图谋不轨。］
  晏玖沉思片刻，觉得这个方法似乎有点道理。毕竟只要一联想自己盯着马宁那张脸看一会儿，他觉得现在都能笑出声来。
  或者，等闻则睡着后可以试一试。
  晏玖放下手机，看到闻则还坐在书桌旁做题。他心里又生出些自豪来，家里有钱还这么上进的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
  [晏哥，你刚才问的不会是自己吧，如果是你自己的话，你最好小心点，你这个类型很受欢迎的，无论男女。当初就有人找我打听你的消息，都是我帮你挡回去的。］
  “……”晏玖一愣，倒是没想过马宁会发这么一段话来。
  即使是有了上一世的记忆，晏玖在爱情这方面依旧是缺了根筋，旁人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讨论学校里长得好看的异性。
  但在晏玖眼中，人长得好看不好看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并不会因此就想多看几眼。
  想着想着，晏玖的视线又落到了闻则身上。
  “小玖。”
  闻则没有回头，却问了一句：“今天发的卷子，你做了吗？”
  “啊？”晏玖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砸脸上，“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给我抄吗？”
  高中的试卷对晏玖来说意义不大，做试卷只是浪费时间而已。闻则似乎对他的任何决定都没有异议，晏玖说要抄，他就同意。
  闻则转身，“我刚才想了想，觉得抄试卷还是不太好。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和无关人等聊天上，不如用来做题提升自己。”
  晏玖还没来得及体会出这话语中的不对，一看时间，就整个人跳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宿舍十一点就熄灯，他再怎么速度快也不可能在半个小时内做完那些试卷。
  “闻则，你可不能反悔，还剩半小时我哪里做的完？”
  晏玖可以不在乎分数，可他一点也不想明天上课的时候站在教室背后。
  闻则却只是起身，轻轻笑了一下，“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做卷子？总比浪费时间跟人聊天好。”
  晏玖：“……”
  他发现，闻则是个隐藏的学习狂人，似乎对于玩手机这件事情深恶痛绝。
  紧赶慢赶，晏玖总算赶在熄灯之前做完试卷，只能摸黑洗澡。等他洗澡出来，闻则已经躺在了床上，呼吸均匀，应该进入睡眠状态。
  晏玖走到床边，看到手机亮起，马宁的信息又跳了出来。
  [晏哥？怎么了？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他才想起之前马宁说的实验，索性拿起手机，走到闻则床边。
  “闻则？”
  晏玖轻轻喊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人，无论是呼吸频率还是面部肌肉都没有任何变化，处于全然放松姿态。
  很好，人睡着了。
  晏玖可不想被闻则抓包半夜不睡觉站在床前盯着他看，这种行为，怎么解释都不太正常。
  培乔宿舍的床并非是学校常用的架子床，而是和家中床差不多的高度，这倒是方便晏玖在不打扰的情况下盯着闻则看。
  他也没动，没计时，就这么盯着闻则的睡脸看了许久。
  熄灯后的校园极其安静，培乔占地面积大，宿舍靠近操场，远离马路，没有任何噪音。校园绿化好，加之已经入秋，夜晚虫鸣格外嚣张。
  唧唧唧——声音穿透夜空，坠入晏玖耳内，仿佛和他的心跳同频。
  他心跳快了些，但还好，没有想亲吻对方的感觉。
  晏玖长吁一口气，算是暂且从纠结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转身，躺回自己的床铺。
  看来，他还没有变态到那种地步，那些胡思乱想大概也是因为突然恢复记忆产生的后遗症罢了。
  毕竟，曾经日夜照顾的孩子，忽然变成一米八几的少年，几乎完全是成年的模样。
  晏玖摸过一旁的手机，换了个问题。
  “马宁，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弟弟总喜欢粘着你？你有段时间不是还挺苦恼的？”
  马宁有个弟弟，比他小七八岁。他父母工作忙，从小就是马宁这个当哥哥的带着长大。 第157章   [是啊，我一开始觉得小孩子喜欢粘着哥哥正常，后来发现他在学校都没什么朋友，就觉得事情不能这么下去了，给我想办法掰过来了。］
  晏玖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和闻则情况正适用于这种情况。
  “你怎么解决的？”
  [简单啊，多带他参加集体活动，什么学校春游秋游，鼓励他和同学多交往，交到新朋友后，他就把我这个哥哥忘到脑袋后面了。］
  晏玖若有所思。
  事情就是这么恰巧，按照培乔中学的习惯，在十月份的时候，会安排一次短途出行，参观游学，加强同学之间的凝聚力。
  而今年的秋游，恰好就在这周周末。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晏玖暗灭手机，心满意足地进入睡眠之中。
  等到他呼吸均匀之时，房间中的光线却陡然暗了下来。
  房间内的影子，扭动着，颜色越来越深，深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渊。那些颜色浓重如同墨汁般的影子，站了起来。
  影子凝聚成人形，长相和躺在床上一般无二的闻则陡然出现。
  他站在床前，低头凝视床上熟睡的晏玖。
  房间内仿佛是场景重现，只是主角对换位置。主角不同，反应也完全不同。
  “闻则”只盯着晏玖看了片刻，便动了。
  祂上前一步，单膝跪上床的边沿。一米八几的身高，身体压下去的时候，却没有引发任何一点轻微的震动。
  “闻则”的手撑在枕头旁边，离晏玖的脸越来越近，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只余下不到一厘米。
  呼吸交错之间，祂的手指微微颤动。
  对面的床铺上，闻则却坐了起来。
  他抬脚下床，重重一脚踩在了自己的影子上。
  与此同时，另一个“闻则”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滚回梦境去。］
  闻则神色阴沉，却又不能惊醒梦中的晏玖，只能选择在意识之中交流。
  [你太慢了他会被抢走的他那么好那么多人看着他，那些蝼蚁都开始想起他来了，不允许他是我们的……］
  闻则皱眉，额头渗出些汗珠来，唇色发白。他在和自己的本能做斗争，压抑着那些扭曲的疯狂的念头。
  整个晚上，晏玖都在和人聊天。闻则趁着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虽然看不清内容，但他看清楚了名字——马宁。
  [要不，杀了这个马宁，不用担心他生气，我们可以完全抹杀马宁的存在，不会有人记得不会有人知道……］
  闻则猛地抬眼，又是狠狠踩在自己影子上。
  祂总算是消失，带着强烈的不甘心回到影子之中，只留下闻则站在宿舍中。
  不能这样，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一次。闻则只能反复回忆晏玖曾经毫不犹豫离开的那一幕，在本能的冲动之上再次加上牢固的锁链。
  ***
  周末。
  盘山公路。
  晏玖坐在大巴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金灿灿的一片。
  培乔中学不愧是培乔，秋游不是随便拉到什么公园围着吃点零食作罢，而是分批次去往临市一个著名的温泉度假区。
  温泉度假区建在山上，晚上可以观星可以露营还可以泡温泉，极其适合同学之间增进友谊。
  晏玖也准备在这次集体活动中，顺利让闻则结识新的朋友。
  “小玖，你心情很好？”闻则问。
  晏玖点头，道：“对啊，大家一起出来玩，当然心情好了。你呢？”
  闻则的回答一如既往，“小玖高兴，我就高兴。”
  晏玖抬手，锤了一下闻则的肩，“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的，听说你以前从来不参加这种秋游？”
  这的确是闻则第一次参加秋游，之前这种集体活动他向来不参加。这一次，如果不是晏玖强烈要求，大概还是和往年一样。
  而这次秋游，正是晏玖决定让闻则融入人群计划的第一步。
  孩子大了，总不能一直粘着家长，该放开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晏玖相信经过这一遭，自己也能从不该有的奇怪心思中彻底清醒过来。
  第57章 露营风波
  大巴转过几个弯之后, 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
  秋日阳光正好，刺破云层洒落于山林之间，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温泉度假山庄在山谷之间，四周被森林环抱, 前方是流淌着温泉水的溪流。雾气蒸腾而上, 让此处看起来颇有几分仙境般的超凡脱俗。
  温泉山庄提供普通客房和露营地住宿, 十几岁的少年自然喜欢亲近大自然的露营地。培乔选择的是溪流前的大片露营地, 帐篷住宿，条件不如客房, 但足够有趣。
  帐篷是酒店提供的现成帐篷，有双人也有多人帐篷, 全凭同学们之间自由组队。
  班长负责登记组队意愿，顺便分配一些没有特别要求的同学。
  “晏玖, 你和闻则住五号帐篷, 在那边, 远离篝火区靠近溪流的那顶。”
  出于安全考虑, 女生被分配在中心区域住房车，而男生则分在四周。晏玖和几个打球熟悉起来的同学约好了, 一起住四人帐篷, 热闹。
  晏玖对于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唯独有一点觉得奇怪。他问：“怎么又把我和闻则分到双人帐篷了？”
  班长：“闻则喜欢安静，应该不想和其他人一起住。” 第158章   晏玖更加觉得奇怪了, 说：“不是有单人帐篷吗？刚刚关鑫说登记了和我住一起的？”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那顶单人帐篷刚好分给他，结果他来找我说, 陌生环境会有点害怕，我想了想, 还是安排你们一起住好了。你们当了一个多月的室友，挺和谐的。”
  说完，班长拿着登记本又匆匆离开。
  晏玖看着她的背影，摸了下鼻子，心想自己这拉开距离的计划怎么在第一步就受到阻碍了呢？
  闻则在陌生的地方会害怕？
  晏玖满腔疑惑，走到了被分配的五号帐篷前。
  帐篷是酒店统一提供的，但睡袋可以选择自己携带也可以选择使用酒店提供。
  闻则爱干净，自然是准备了睡袋，并且顺便包揽了晏玖的露营装备。晏玖不爱操心这种事情，全程没有过问。
  所以，他看到帐篷里摆着的那个双人睡袋时，傻眼了。
  “小玖，怎么了？”
  还是闻则出声，才让晏玖回过伸了。
  “怎么是双人睡袋？”
  闻则：“时间太紧，单人睡袋都没现货，只能买双人的。”
  他神态坦然，倒是显得晏玖心思不纯有些计较了。他转念一想，事情的确如此。闻则从不参加这种集体活动，自然不会准备睡袋。
  这次也是他强烈要求来，闻则才一同前来，准备时间短买不到单人睡袋也正常。再说，他们都是男性，睡双人睡袋也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晏玖自己，可不能说。
  培乔的学生到达度假村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大家安排好住宿之后，就已经是太阳落山。
  营地中间点燃了篝火，空地上架起了几个烧烤炉，天幕下挂起星星点点的灯带。
  晏玖蹲在旁边整理食材，他根本就没进帐篷，也无视了闻则想要和他一起去泡温泉的暗示。
  只有混迹在嘈杂的人群中，他才能冷静几分。
  晏玖不会做饭，但烧烤的手艺很好，全然来自曾经在大山中生活的那段时间。
  童年被卖进山村之后，他馋的时候只能自己偷偷在野外生火烤东西吃，倒是练出了烧烤的好手艺。
  整理好食材，晏玖手指翻飞，很快就烤好一把牛肉。
  关鑫蹲在旁边等了十分钟，口水都快滴了一地，眼见晏玖撒上最后一把辣椒粉，跳起来就要接：“终于好了！”
  话音才落，旁边就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半途劫走了那把令人垂涎欲滴的牛肉串。
  关鑫大怒，骂道：“要吃排队去啊！我等了……”
  他一转头，却看见闻则手里拿着牛肉串，抬眼看过来：“怎么了？”
  闻则语气平淡，脸上也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却不知为何看得关鑫下意识一抖。他抬手挠了下后脑勺，说：“没事没事，你饿了？你先吃，我等下一把。”
  闻则点头：“谢谢，不过我食量大，要不你去那边吃？”
  他说话很有礼貌，关鑫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另一个烧烤架前。直到手中被塞了一把烤得就差没碳化的不明物体，关鑫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刚刚站在晏玖旁边打了那么久的下手，就是因为晏玖烤东西看起来就很好吃啊。
  赶在绕在晏玖旁边的人后，闻则又自觉从旁边拿出食材开始烤。他不会烧烤，但学习能力很强，跟着晏玖一步一步做，烤出来的东西也像模像样。
  “小玖，你尝尝！”
  晏玖看着眼睛亮晶晶的闻则，恍惚间又像是看到五岁或是十岁时那个满心依赖的孩子。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微微低头，就把闻则喂到唇边的那串牛肉吃了下去。
  闻则弯了弯眼睛，笑意更重，“小玖，我也想尝尝你烤的。”
  礼尚往来。
  晏玖抬手递了一串过去，闻则却又恰好拆了一把羊肉，双手都忙着。
  于是，他便下意识把肉串递到了闻则唇边。
  有些事情，有一便有二，一来二去，他们两人烤出来的成果，几乎都喂到了彼此肚中。
  直到吃饱之后，众人坐在篝火旁边聊天的时候，晏玖才发现不对。
  “晏玖，说好的尝尝你的手艺，结果我一串没吃到啊，你是不知道李立他们那手艺，差点没把我给毒死。”
  “滚滚滚，你小子能好到哪里去？吃你一串肉，我喝了一瓶水！”
  晏玖笑道：“那你们过来吃就是了。”
  “嘿嘿。”关鑫挠了挠后脑勺，“那不是看你们二人世界，不好意思过去当电灯泡吗？”
  “就是就是，你和闻神两人郎情妾意的，那氛围谁能插足进去啊？”
  十几岁的少年，开起玩笑都是口无遮拦胡乱用词的，关鑫几人自然没有恶意，多是调侃罢了。
  但话语落在晏玖耳朵中却如同惊雷一般，把他给炸了个魂魄出窍。
  烧烤的时候，他又沉浸在过去和小闻则的相处模式之中，全然没觉得两个人喂来喂去有什么不对。
  这下经人一提醒，才发现他似乎又没有原则地陷入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中去。
  说好的培养孩子独立性，避免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的计划呢！晏玖用力锤了下大腿，心中怒斥自己的心智不够坚定。
  他必须狠下心来，不能在十七岁的闻则身上幻视五岁那个没人爱的可怜孩子了。 第159章   于是，当天夜里，晏玖无视闻则可怜巴巴的眼神，决然去了关鑫他们的帐篷。
  关鑫几人是四人帐篷，但足够宽敞，找酒店借一个睡袋，挤下五个人也不显得拥挤。玩过闹过后，几个人将近一点多才慢慢入睡。
  晏玖躺在睡袋中，听着旁边的呼吸声，倒是很快入睡。
  只是睡得不太安稳，半夜的时候，他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睛。帐篷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
  晏玖眨了眨眼睛，视线尚未完全恢复，只觉得似乎有些过于安静。毕竟入睡之前，他还听到帐篷里有人呼噜打得像是拖拉机般。
  他觉得下腹有些胀，揉着眼睛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帐篷内没有任何光线，不过晏玖能记住帐篷内的摆设，倒也不需看清楚就能顺利摸黑出去。
  没想到，这帐篷却和入睡之前的完全不同，没走几步，他就脚下一绊，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唔。”
  一声痛苦的声音响起，晏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对啊，这声音，这声音不是闻则吗？怎么回事？他不是睡在了关鑫他们帐篷里吗？怎么会有闻则的声音。
  晏玖下意识伸手一摸，从熟悉的轮廓很快发现，被自己砸了个正着的人还真是闻则，而不是其他人。
  “闻则你怎么会在这？”
  啪的一声，帐篷里的露营灯被按亮。
  闻则无奈地半坐起来，“小玖，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吗？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你砸醒……”
  随着灯光亮起，晏玖这才看清楚自己身边的情况，怪不得他会被绊倒，因为这压根就是五号帐篷。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闻则歪了歪头，满眼无辜：“刚刚是你忽然跑进来，我问你怎么了，你也不说话，走到我旁边拉开睡袋就开始睡。”
  “……”
  晏玖如同五雷轰顶般，喃喃说了一句，“难道我在做梦？”
  “怎么会是做梦，我胸口现在还痛。”闻则说，又拉起晏玖的手，“你给我揉一下，真的很痛。”
  晏玖愣愣被闻则拉着手揉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猛地抽手。力气之大，一个倒仰，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玖！”
  闻则下意识倾身过来扶，却见晏玖一脸慌乱地起身，“我，我先去洗手间，你先睡！”
  走出帐篷，微凉的秋风拂过鼻尖，晏玖才冷静些许。
  他快步走到公共洗手间，抬手扭开水龙头，狠狠洗了把脸，然后抬头。
  昏暗灯光之下，少年的耳尖连着眼角都晕染出一片红色，满脸皆是心虚。
  晏玖迟缓地眨了眨眼睛，骂了一句。
  “晏玖你疯了吧，居然能梦游跑过去？”
  里面忽然传出冲水的声音，有人上完厕所出来，惊道：“晏玖，你刚刚跑哪去了？”
  晏玖转脸，看到是关鑫，“没什么，睡不着，在附近逛了逛。”
  关鑫扭开龙头，一边洗手一边说：“我也没睡好，做梦做得乱七八糟的，像是鬼压床一样，半梦半醒看到好像有人把你给抱出去了。我想喊又想不出来，好不容易醒过来，发现你真的不见了，吓死我了。”
  “有人把我抱出去了？”
  关鑫拍了拍他的肩，说：“怎么可能啊，有人进来怎么可能我们几个人都没醒，估计是我做噩梦了，没事！”
  晏玖却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58章 温泉水暖
  两人洗完手, 又结伴回去，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晏玖停了下来。
  “我睡不着，去逛逛。”
  关鑫打了个哈欠, 说：“睡不着啊, 这家度假村的温泉池通宵开放的, 要不你去泡泡？不用担心睡着, 晚上有工作人员值班的。”
  “嗯。”
  晏玖点了点头，向前走去。
  路过五号帐篷的时候, 他停了下来，拉开帐篷看了一眼。
  借着外面的月光, 晏玖看到里面的闻则已经睡着。他犹豫一下，从背包里拿了泳裤, 决定还是去泡会儿温泉。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梦游,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还是找点事情做比较好。
  沿着小路一路向上, 就到了温泉区, 大大小小几十个池子，都在冒着热气。大半夜的, 倒也有睡不着的人在泡温泉, 不多，寥寥几人而已。
  晏玖换了衣服，裹着浴袍一路走, 越往上走越安静，直到最高的几个池子。除去昏黄的灯光，夜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 还有些许虫鸣外，就只余下流动的温泉水落入池子中的声音。
  他脱下浴袍, 走进池中，蒸腾而上的热气和白雾让人有种飘飘乎的错觉。
  很好，起码不用胡思乱想。泡着泡着，晏玖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迷蒙中，他感觉有人靠近。
  “！”
  晏玖猛地睁开眼睛，以为是工作人员发现他睡着下水来叫他。
  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却是闻则。
  闻则没有戴眼镜，这也正常，温泉中雾气重，戴眼镜不方便。
  “你怎么也来了？”晏玖问。
  闻则却不说话，只是脱下浴袍走下温泉。
  他应该觉得哪里不对，毕竟眼前的闻则身量似乎更高一些，肩膀也更宽，几乎是成年人的体型。
  但晏玖晕乎乎的，脑子越转越慢，又重复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第160章   闻则走到他旁边坐下，这才说：“来找你。”
  这个池子不大，坐落于树荫之间，周围被树木围绕，仿佛天然屏风，造出一小片封闭空间来。
  晏玖觉得有些热。
  闻则坐下之后，空间莫名出现压迫感来。
  他起身，却被闻则一把拉住手腕。
  闻则轻声问：“小玖，你在躲我吗？”
  晏玖低头，在水汽缭绕之间对上氤氲一片的眼睛，明明应该看不见的，他却又觉得恍惚间看到那颗颜色浅淡的泪痣。
  手腕被握住的地方，仿佛要烧起来了，晏玖慌乱移开眼睛：“我口渴，去找点东西喝。”
  闻则却从旁边拿出瓶冰水递过来：“我刚带过来的。”
  “谢……”晏玖没说完，莫名觉得说谢谢的话，两人关系太过生疏，而且闻则会不高兴。
  他不是一个对人情绪特别敏感的人，却不知为何能清楚地感知闻则的一切情绪。
  晏玖喝过冰水之后，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到是消失不少，眼前也清晰起来。
  然后，他发现了不对。
  闻则真的不太一样，是他又不是他，更准确的说法，眼前的人应该是二十八岁的闻则。那个在最后时刻，和他签订协议的那个人。
  “你怎么来了？”晏玖又问了一句。
  同样的问题，闻则却理解了他的意思，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想看见十七岁的我。”
  “五岁或者十岁，我们都很亲密，为什么你不喜欢长大的我？”
  晏玖有些心虚，瞥开眼睛，“我只是觉得，孩子长大后总是要有自己的朋友，总不能一直和家长厮混在一起。”
  闻则：“家长？”
  “你之前，不是叫我哥哥吗？”说起这个来，晏玖倒是一点也不心虚。
  在闻则的五岁到十岁这五年间，晏玖自问是尽到家长责任的，所以他现在才会如此纠结，试图把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掰回到应有道路上。
  “哥哥？”闻则忽然笑了一下，倾身凑了过来。
  二十八岁的闻则，肌肉线条明显，凑过来时，带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晏玖只愣了一下，猛地往后一退，带起一阵慌乱的水声，“你干什么！”
  闻则的动作僵住了，慢慢眨了眨眼睛，“你头发上有一片叶子。”
  “……”晏玖这才发现，闻则的指间夹着一片枯黄落叶。他的反应太大了，反而显得不正常。
  “你果然在躲我。”
  话题又回到原点，晏玖沉默下来，不想说话。
  闻则却有些不依不挠，问：“你说，我长大了，需要自己的朋友。你说，你是我的哥哥我的家长，我都同意，你说什么，我都听。”
  明明听起来像小孩的无理取闹，但配上眼前这张脸，却让晏玖听出了几分……宠溺？
  他抖了一下，心中唾弃自己这是疯了。居然能下意识冒出这么个形容词来。
  “你听话就好，乖。”晏玖强行拉回到家长与孩子的相处模式，抬手拍了拍闻则的……头。
  大多数人都不喜欢被人摸头，尤其是在自我意识觉醒之后，晏玖也知道这个道理。尤其眼前的闻则还是二十八岁的成年版。
  可是，泡温泉的时候，人是不会穿着衣服的，光溜溜的肌肤，加上此刻他还没压抑下因为激素产生的变态想法。
  摸头反而成了最佳选择。
  闻则并不生气，反而眯着眼睛顺势蹭了蹭。
  这让晏玖再次看到自己熟知的闻则，倒是忽视两人此时的距离，几乎已经贴在一起。
  “哥哥。”闻则又轻声喊了一句。
  成年的闻则，声音愈发低沉，音色如同又大提琴般优雅华丽。简单的两个字，用他的声线喊出，令人有些尾椎骨发麻。
  “对于我来说，哥哥或者是朋友甚至是更亲密的关系，可以是同一个人，也只需要一个人。”
  他的声音太惑人，夜色太沉，氤氲而上的水汽太暧昧，熏得晏玖又如酒醉般晕晕乎乎。
  晏玖的视线落到一旁的石头上，看清楚了一直忽略的几个字——红酒池。
  原来是加了酒，怪不得他的脑子又不清醒了。
  他只觉得耳旁有呼吸的声音，有人在低声说话。
  “哥哥，你说……对吗？可以吗？”
  什么可以？晏玖下意识一转脸，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却蹭过柔软温热的物体。
  那是什么？这个疑问才冒出来，晏玖就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
  “可以吧。”
  闻则垂下眼睛，又贴了上来。
  距离太近，晏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又觉得唇间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
  小心翼翼的，像是被小动物在轻轻舔舐。
  “你……”晏玖想要说些什么，脑子被酒香夹杂着硫磺的气息熏得如同浆糊一般，甚至意识发生了什么。
  话没能说完，微张的唇就被不属于他的舌尖入侵。
  好热，更热了。
  晏玖抬手，想去摸旁边的那瓶矿泉水，手指却被人笼罩住，拉了过去。
  “哥哥，我的……小玖……“一声接近叹息的轻喃自交接的唇齿间吐露出来。
  眼前是绚烂光影，一片落叶又打着卷儿落下，掉在晏玖肩头，又很快被晃到温泉水中。他迷蒙一片的意识略微清醒过来。 第161章   不对，他在干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
  晏玖想抬手，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沉沦其中。他指尖颤抖，总算是摸到那个装满冰水的瓶子。
  情况不对劲，他被什么蛊惑了，是梦境？
  晏玖捏了捏掌心，幽蓝光点却无法凝聚，只能一用力。
  冰凉水珠溅射在两人相贴的肌肤之上，在温热泉水对比之下，更是冷得皮肤上都出现了鸡皮疙瘩。
  “你在干什么？”晏玖皱眉，语气却还带着几分轻喘。
  闻则停了下来，过了片刻才将埋在晏玖颈间的头抬了起来。然而，他也仅仅就拉开了这么一点距离而已。
  他的手臂依旧撑在晏玖两侧，呈现出一个颇具压迫感的笼罩姿态。
  晏玖更加察觉到，眼前的闻则是个彻底的成年人。他这具十七岁的少年身体，竟然被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闻则。”
  闻则歪了下头，明明是极具攻击性的姿势，神情却如同初生幼崽般懵懂。他说：“这不是小玖想要的吗？小玖想要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都能满足。”
  “你！”
  恼怒之下，晏玖抬手却推，却发现身上没有任何力气，眼前的胸膛岿然不动。
  “这里是公共场合！”
  闻则轻轻笑了一下，“没关系的，没有人，只要你想，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晏玖一愣，心中微微一动。
  然而，他还来不及再多想，又看到眼前的人动了。
  闻则依旧维持着右手撑在晏玖身侧的姿势，左手却落入温泉之中。
  那瓶冰凉的矿泉水带来的片刻清醒，很快又被氤氲而上的水汽彻底搅乱。
  夜风之中，水流的声音有些吵人，却始终没有人踏足这片幽静的山顶温泉。天地之间，真如同闻则所说，只余下他们二人。
  无人之境，有些禁锢，被诱惑着忘之脑后。
  直到一声轻叹声响起，低低绕于树叶之间。
  “！”
  晏玖再次睁开眼睛，盯着头顶帐篷，许久没能回神。
  天已经亮了，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泡温泉的梦？
  晏玖思绪混乱，转脸又看到旁边睡得一脸恬淡的闻则，十七岁的闻则。
  他动了一下，耳尖忽然爆红，从旁边的背包中摸出换洗衣物，慌乱离开了帐篷。
  帐篷的拉链才被拉上，闻则就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来，盯着门口看了片刻，又慢慢举起左手，凑到唇边，轻轻舔了一下。
  “小玖——”
  第59章 失踪的人
  一捧凉水兜头淋下, 水珠顺着额头流下鼻尖，滚落锁骨。晏玖打了个冷战，总算是清醒些许。
  昨晚发生的事情，是一个梦？
  他醒来的时候, 完全没有如何回到帐篷的记忆, 并且弄脏了裤子。总总细节, 都告诉他那是一个真实得过分的梦境。
  或许是因为罪恶感, 梦境中的闻则不是十七岁的未成年，而是那个二十八岁的成年闻则。
  晏玖叹了口气, 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是这样的人。
  他随手把头发撸到脑后，穿好衣服就走出了公共浴室。
  时间还早, 太阳才刚刚升起，露营地里一片安静。其他人晚上都闹得挺晚, 没几个人能早早起来。
  晏玖叹气,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即使做了那样的梦, 似乎也没有影响到睡眠质量, 总之，他整个人看起来挺意气风发的。
  “嘿, 晏玖你起这么早精神还这么好？”
  他又遇见的关鑫, “你不也一样吗？精神挺好的。”
  关鑫扭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说：“我一觉睡到大天亮, 当然精神好了。我这睡眠质量，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倒头就睡雷打不醒的。”
  晏玖微微一愣, 问：“你昨晚不是起来上厕所了吗？还跟我说没睡好感觉迷迷糊糊有人跑帐篷里了？”
  “啊？没有啊？”关鑫一脸茫然，“昨晚我们几个睡得都挺好的。”
  晏玖：“我离开帐篷的时候都没吵醒你们？”
  关鑫脸上的病情更疑惑了：“你是不是睡迷糊了？你昨晚不是跟闻则睡一个帐篷吗？怎么会吵醒我们？”
  “……”
  晏玖没再多问, 只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愈发令人不解。究竟哪件事是梦境，或者说他什么时候进入的梦境。
  他也没有回帐篷的心思，着实不想回去面对十七岁的闻则，那只会让他愈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晏玖再次踏上前往温泉区的小路，沿着蜿蜒的小道向上走去，才走到一半，就发现去路被拦住了。
  前方摆着一个牌子——温泉正在清理打扫中，十点正式开放。
  “你好，温泉不是全天开放的吗？”晏玖见不远处有工作人员在打扫，扬声问了一句。
  “不是啊，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只有下面这些区域，上面晚上是不开放的。”
  晏玖：“不开放，昨晚我……我一个朋友说他晚上去泡了红酒池啊。”
  “不可能，昨晚我值班，上面灯都关了水也放空了，你朋友跟你开玩笑吧？”
  “啊，谢谢。”晏玖转身，沿着来路过去。
  清晨的温泉度假区，别有一番冷秋的意味，小路上堆着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落叶。这让晏玖不免又联想到昨晚数次捣乱的落叶，那是一个梦还是梦世界。 第162章   如果只是一个梦，晏玖还能说服自己，这个年纪的身体，受到激素影响，做奇怪的梦也可以理解。
  可如果是梦世界的话，问题就严重了。
  梦世界基于执念而生，刚刚发生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昨晚似乎是晏玖造出来的一个梦世界。
  而在这个梦世界中，他心心念念的居然是在温泉里干那种不合时宜的事情？
  晏玖长叹一口气，觉得的确应该独自冷静片刻。他是一个意志坚定，执行力强的人。
  秋游过后，晏玖就搬回了晏家。
  他的理由足够充分，晏家发生意外之后，他还从未回去看上一眼。
  于是，闻则也只能站在校门口，默默看着晏玖离开。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令晏玖忍不住想回头。可想起那天晚上的温泉梦世界，晏玖再次狠下心来。
  此时的分别，是为了彼此好。
  即便是抛掉晏玖曾经看着闻则长大这一层的伦理束缚，他也不能放任两人之间的关系脱轨。
  晏玖是这个世界的人，却也注定要离开。
  闻则过于偏执，如不能尽快干预，晏玖无法想象在自己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
  晏玖从出租车下来，揉了揉鼻尖，上前按响了门铃。
  一段时间不见，晏家莫名变得荒凉几分。
  他按门铃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整个宅子似乎都空荡荡的。
  晏玖等了几分钟，索性后退一步，脚一蹬就自铁门翻了进去。他如此嚣张的举动，依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不对劲。
  晏启明好面子，家里聘用了一大堆保安家政什么的。正常情况下，只要有人在门口晃悠，里面的保安就该出现。
  他沿着门口的大理石车道向里走去，直到停在主宅门口。
  厚重的黄铜大门上贴着封条，封条上的落款是——广平市xx拍卖行。
  晏家的房子卖了？
  晏玖也没准备直接离开，而是转到后面，沿着那棵大树爬到了曾经住过的客房里。
  房子内所有的摆设都还维持着当初的样子，晏玖一路看过去，走进了晏启明的书房。
  书房内很整洁，地毯完整，梦世界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影响到现实世界。晏玖转了一圈，想着梦世界中看过的书房摆设。
  在梦世界中的书房，晏启明挂在房间正中央，房间一片狼藉，书架处的保险柜敞开着。
  对了，保险箱。
  晏玖走到整齐的书架前，随手摸了摸，果然发现一道缝隙。推开沉重的书架后，露出镶嵌在墙上的保险箱来。
  他没有试图去打开保险箱，没有意义。
  异能局在梦世界过后，肯定把这座宅子翻了个底朝天，保险箱里的东西也一一调查过了。
  晏玖要找的东西，在保险箱和墙壁的缝隙之间。如果足够隐蔽，可能的确没有被人发现……
  有了。
  他手心微微一亮，异能化作一把薄薄的短刀，随后便是一挑一撬，从缝隙中挖出个小小的摄像头来。
  这是晏玖从“系统”记忆中得到的线索。
  晏启明在书房很多地方都装了摄像头，其他的应该已经被清理了，这个摄像头太小太隐蔽，果然没被发现。
  摄像头没有联网，而是把影像储存在微型记忆卡中。
  晏玖打开书房电脑，插入记忆卡，开始播放监控录像。
  摄像头恰好从两本书的缝隙中拍出去，视野不好，只能看到书桌前的一小块区域。摄像头应该是设置了有人影动作才启动，晏玖很快就找到了有价值的线索。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闻逎，他靠在书桌上，正在和另一个人对话。
  “……没用的家伙，也不知道晏启明这种人怎么能生下和神眷者有联系的人……”
  晏玖的视线落在地面。
  书房没有开灯，但外面的月光足够明亮，明亮到可以让挂在天花板上悬挂的物体落下浓黑的影子。
  影子晃啊晃，像是一个人的腿。
  这段录像，是晏启明死后没多久时的录像？那闻逎是在跟谁说话？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暗哑阴沉。
  “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至于会走到这个地步……”
  “……呵，谁能想到，祂和先知预言中的完全不同。祂明明应该很重视父母亲情，甚至因为父亲的死亡觉醒，谁能料到，他居然会把身为父亲的我囚禁……”
  滋啦——
  不知为何，说到关键时刻的时候，画面忽然出现大量噪点，变得模糊不清。声音也像是被干扰了，发出尖锐的电流声音。
  画面越来越扭曲，最终跳动几下，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吗？是摄像机坏了，还是房间被黑暗吞没？晏玖盯着暗下去的电脑屏幕，视网膜上却似乎还留着最后瞬间的模糊影像。
  画面被干扰的时候，地面的影子似乎动了一下。
  不是挂在天花板上的晏启明被风吹动导致的，而是影子本身就在动……
  扭动的黑影和梦世界的出现有关系，难道闻逎其实也被困在了晏家的梦世界中？可在梦世界消失的时候，闻逎并没有出现……
  “汪汪汪——”
  一阵凶狠的狗叫声响起。
  晏玖起身，发现门口站着一条狗，正是养在后山的那条杜宾犬。 第163章   “呜——”杜宾犬在看到晏玖的瞬间，耳朵往后倒，声音也变成了讨好的呜咽声。
  “杜克！你跑什么！”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有人追着杜克跑了过来。
  “晏……二哥？”
  追着杜克出现在门口的人，是许久不见的晏昭。
  晏昭牵着杜克，问：“你怎么在这？”
  晏玖：“你又怎么在这？”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自然，或许是晏昭经历家中大变之后，性格也变了不少。
  总之，这个中二少年乖乖答：“杜克有个最喜欢的玩具埋在后山了，它没那个玩具陪着就睡不着觉的，我只能带着它来挖玩具。”
  “你怎么知道……它睡不着是因为玩具？”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离谱，让晏玖不免猜测晏昭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对，才和他一样偷偷潜进来找线索。
  晏昭低头，看了一眼杜克，有些扭捏地说：“二哥，我还没告诉过别人，其实那天之后，我觉醒异能了。”
  “哦？”
  “就是，我能听懂狗说话了。”
  “……”晏玖问，“是通晓动物语言？”
  他记得，异能局的林共秋就是类似的异能，训练得好的话，在实战中十分有用。
  晏昭：“不是，只能听得懂狗说话，其他动物都不行。”
  “好吧，有空记得去异能局登记，说不定可以开发你的潜能。”
  “好。”晏昭眼睛一亮，像是得到肯定，十分兴奋。
  “对了，二哥，杜克告诉我说，你那个同学闻则，是非常恐怖的人，比魔鬼还恐怖，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第60章 内斗之乱
  晏玖没说话, 又按了一下按钮，发现视频已经损坏，无法播放。
  “二哥，你在看什么？”
  晏玖把储存卡拿出来, 也没回答晏昭的问题, 而是问：“杜克为什么说闻则很恐怖？”
  “啊？”
  晏昭眨了眨眼睛, 和他牵着的那条杜宾犬露出了相同的疑惑表情。
  晏玖走过去, 拍了拍杜宾的头，“走吧。”
  “等等, ” 晏昭追上来，问, “为什么这么问，你不相信我觉醒了能听懂狗说话的异能吗？我知道这异能听起来挺可笑的……”
  晏家出事, 对晏昭还是产生不小的影响。起码在不久之前, 他还是个不可一世的中二少年, 现在却开始自卑起来。
  晏玖又拍了一下狗头, 说：“异能千奇百怪，只看使用的方法。我的意思是说, 动物和人的恐惧来源并不相同。”
  他低头, 看了眼杜宾犬，“动物的恐惧来源于本能，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生物, 自然而然会觉得恐惧。”
  晏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低头问：“杜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觉得闻则可怕。”
  “呜呜呜——呜呜——”
  杜克发出抑扬顿挫的呜咽声, 像是在告状。
  晏昭连连点头，随后说：“它说, 闻则不让它跟你玩，不然就弄死它……”
  晏玖：“……，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生日宴会那天。”
  生日宴会？晏玖皱了皱眉，那个时候他好像还没见到闻则。
  闻则为什么会跑去恐吓杜克？他想起什么来了？
  不对。
  现在的闻则，似乎依旧不记得儿童时期发生的事情。他的情绪很好看透，晏玖能肯定闻则没有骗人。
  可为什么在他们没有重逢之前，闻则就会做出这种无法理喻的举动来。
  像是从未忘记一切。
  ***
  梦世界。
  “丁队。”
  丁旬咬了一下口中的烟头，看着阴影中出现的人：“蔡景，怎么样？”
  蔡景：“不知道，跟到这里的时候，闻逎就消失不见了。共秋追上去了。”
  闻逎自晏家事件之后就失踪了，没留下任何在现实世界中活动的痕迹。异能局推测，他应该是躲进了梦世界中。
  闻逎和祂的关系特殊，虽说不知道闻则为何突然放松了对于闻逎的控制，但异能局不能放任一个可能会对祂产生影响的人在不可管控的范围。
  丁旬摸了摸口袋，拿出打火机点燃烟，狠狠抽了一口。他头有些痛，长时间持续使用异能，带来的后遗症让他很难受。
  呼——
  “丁队，你悠着点。”蔡景劝了一句，“共秋很快就回来，先等她的消息。”
  “嗯。”丁旬点头，放弃继续使用异能找人。
  “啊？”
  丁旬侧脸，看了眼蔡景，见对方眼神落在自己手指夹着的烟上。他笑了下，摁灭烟头，“抱歉，习惯了。”
  蔡景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有点惊讶，你都点烟了，居然我一说你就放弃使用异能了。”
  “这有什么不对吗？”
  丁旬双臂环绕在胸前，斜靠在墙上，有些漫不经心。
  蔡景：“倒不是不对。我感觉你好像比以前松弛多了。以前是个拼命三郎，劝你不要使用异能是没用的。”
  丁旬有些出神，近乎叹气般说了一句，“自从认识晏玖，我心上那根弦就绷得没那么紧了。”
  “你怀疑是他回来了？”
  “不，不能说怀疑，顺气自然吧……”
  “丁队，蔡蔡。”
  林共秋的声音响起，随之一道轻灵身影自空中落下。 第164章   “找到了，闻逎在那边。”
  “走，带我们去。”
  丁旬还是那个丁旬，做事风风火火，只是走了两步，却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他回头，见林共秋有些迟疑，便问：“怎么了？”
  林共秋：“闻逎他在……绝对安全区。”
  绝对安全区并不安全，反而很危险，因为那是祂的领地。不过，总是有人会各显神通赌一把。
  堕落者不敢进入绝对安全区，只要不被绝对安全区的管理者发现，就能侥幸活下来。
  “他怎么会跑绝对安全区去，就算他是闻则名义上的父亲，区域管理者可是六亲不认的。”
  林共秋：“是堕落的小丑把他追过去的，不进去的话，就活不下去了。”
  “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这接应。”丁旬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去冒险。
  蔡景跟了上来，“我的异能好歹能救救急，共秋，你在边缘策应。”
  “好。”
  几人都是合作多年的队友，寥寥几句话就决定了接下来的行动策略。
  相比其他区域的阴暗色调，绝对安全区显得宁静而温馨。这是一条小吃街，两侧是店面，中间是各种小吃摊。
  丁旬站在远离路灯的阴影中，观察片刻之后，说：“这是安全区新出现的场景？那些小吃摊之前没有见过。”
  蔡景点头：“是的，大概是祂的个人爱好？”
  “祂……这么喜欢吃臭豆腐吗？”
  丁旬看着马路上一长排一模一样的小吃摊，陷入沉默。
  每一个小吃摊，招牌上都写着“臭豆腐”几个字。不同打扮的小熊玩偶，在摊位上忙忙碌碌的。
  “说起来，这条小吃街有点眼熟。”蔡景皱眉想了想，“对了，是十三中那边的小吃街，我就是十三中毕业的，那么多年过去都是一个样。”
  丁旬：“十三中？我记得晏玖曾经在十三中念的高一。”
  虽然这之间的联系很可能牵强，但涉及到晏玖，丁旬又觉得不是胡乱揣测。
  小吃街上的小熊玩偶太多了，他们无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进入其中。
  林共秋轻声道：“刚刚我跟着闻逎过来的时候，入口恰好出现在原始丛林的场景。”
  绝对安全区有几个场景，一是商业街，一是原始丛林，还有一处据说是一片花海。但无人去过花海，曾有人见到过花海，却在瞬间死去。
  那人是个精神系的异能者，死前见到的最后画面恰好传导到朋友的脑中，于是才让人得以窥见绝对安全区中最为危险的禁地。
  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死去，甚至不是意识混乱成为堕落者。
  “啧，我们运气真不好，这么短短几分钟，入口就切换场景了。”林共秋撇了撇嘴，“没办法，只能等等了。”
  无人能知晓绝对安全区中的规则，只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测算出来原始丛林是生还率最高的区域。
  “无所谓，闻逎如果想离开的话，也只能从这个入口处离开，总是能逮着他的。”
  几人耐心蹲守，却忽然见那小吃街中起了骚乱。
  不知为何，几个卖臭豆腐的小熊玩偶吵了起来。
  “我炸的臭豆腐火候恰好，入口酥脆，他一定会喜欢！”
  “我调的料汁是祖传秘方！他肯定喜欢！”
  “哼！他喂祂吃臭豆腐的时候，那天我刚好躲在影子里，我才是最能还原老味道的！”
  “啊啊啊！我的作品！你陪给我！”
  几只小熊玩偶吵闹之中，不知怎么的撞到旁边一个小熊玩偶的摊子。摊子上精心炸制的臭豆腐滚落一地。
  暴怒的受害小熊跳起来，抄起摊位上的油锅就泼了过去，顿时整个小吃街打成一团。
  打着打着，不知为何，店面里那些围观的小熊也加入到混战之中，大战升级。
  “丁队，要不要趁它们打起来，我们偷偷溜进去？”蔡景胆大心细，小声提议。
  丁旬摆了摆手，“不急，如果管理者打起来的话，安全区里不会平静，说不定不用我们进去，闻逎会被逼出来。”
  这条小吃街里的小熊玩偶太多，又是新出现的场景，他不该带着队员冒着个险。无论是异能者还是堕落者，在这些外表可爱的小熊玩偶面前，都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因为，小熊玩偶就是祂的一部分。
  蔡景转了一下头发，一脸不解：“说起来，这些小熊玩偶怎么会自己打起来？这不是相当于自己打自己吗？”
  蔡景：“之前的那次梦世界入侵中，我们也看到过小熊玩偶的内斗，大概是祂太过强大……意识之间也有争斗……”
  里面的战态继续升级，越来越多的小熊玩偶从小吃街的另一头出现，加入这场大混战之中。
  “怎么回事，其他几个区域的小熊玩偶也过来了？”丁旬又下意识去摸烟，“那个不是专卖店里的小熊玩偶吗？”
  整条小吃街，挤得满满当当，小熊玩偶几乎堆叠在一起，成为一座巨大的玩偶山丘。然而，即便如此，它们还在又打又骂。
  不少小熊玩偶被扯掉了头，扯断了手，棉花洒落一地。
  打着打着，小吃街里面那些昏黄温馨的灯光慢慢消失不见，滚落地面的玩偶残肢体化作黑色阴影，又扭动着汇聚成了一团。 第165章   祂，出现了。
  红色血月高悬于天空之上。
  “不好。”
  丁旬正想撤退，却见那轮血月落了下来。
  血月落于阴影之上，变成红色竖瞳，竖瞳转动之下，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那个人却似乎没有发现他们，而是转身对着小吃街的另一头。
  在街道尽头的阴影之中，同样有人慢慢走了出来，那是闻则，十七岁的闻则。
  而自红色竖瞳中出现的人，同样是闻则，二十八岁的闻则。
  二十八岁的闻则声音冷淡，问：“你把我关在这里，是为了独占他吗？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七岁的闻则眯了眯眼睛，说：“如果不是你轻举妄动，他也不会躲着我。”
  他停顿一下，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你搞砸了一切，你应该消失。”
  第61章 他可怜我
  绝对安全区从未有过如此混乱的场面, 天昏地暗，地崩山摧。
  整条马路都被掀了起来，两侧的店铺化作废墟，而造成这般动静的只是两个人, 或者说表面上的人。
  丁旬一行人缩在阴影之中, 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他们并为进入到绝对安全区, 里面发生的能量震荡影响不到外面, 此时此刻，也只能等待里面两人打完。
  几乎把整条小吃拆掉之后, 打得天昏地暗的两个闻则总算是停了下来。
  丁旬他们从未见过祂如此狼狈的样子，加上上一次的记忆也未曾见过。
  祂太过强大, 强大到不像同一个维度的存在。即便是异能局的人拼尽全力，也不曾让祂受过一点伤。
  然而, 眼前的两个闻则, 皆是受伤不轻。
  二十八岁的闻则, 左臂断裂, 白森森的骨头支棱出来。十七岁的闻则，腰腹处划破一道巨大伤口, 皮肉翻卷, 血流不止。
  “他们还真是奔着弄死对方去的。”蔡景轻声感叹一句。
  然而，两个闻则出自同源，打得再惨烈, 祂也不会消失。
  “小心！”丁旬瞳孔一缩，用力扑倒林共秋和蔡景。
  一道凭空出现的红色光刃擦着几人头皮而过，随后击中他们身后的建筑。
  被击中的建筑没有倒塌, 而是凭空被抹去。
  三人惊魂未定，如果被这红色光刃击中, 他们的下场大概和那栋房子一样，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只是，他们还未有任何反应，就看见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眼前的地上。
  丁旬抬头，看到垂目看下来的闻则。
  二十八岁的闻则，面无表情，瞳孔之中隐隐有红色光晕流转。
  在上一次，丁旬曾经跟他打过交道，只知这个时期的闻则，已经彻底扯下身上披着的人类外壳。
  祂见到人类便是挥手让其消失，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无喜无怒，没有任何情绪，平淡到像是只是拂去一些灰尘而已。
  在人类文明的末日，梦世界吞噬所有生命，甚至有人推测，祂其实并不把杀戮或是灭绝人类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人类的末日，对于祂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像是终于觉得无趣，要拆掉这些吵人的小玩意儿。
  祂慢慢举手，“早就发现你们了，看够了吗？”
  三人已经无法动弹，身体不受控制，只能愣在原地，等待死亡来临。就在红色光晕再次出现之时，丁旬眼前一黑，再次视线清明之际，却发现他们出现在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十七岁的闻则代替他们站在了二十八岁闻则的身前，他说：“你不能杀他们。”
  “哦？”祂挑了挑眉，“人类的外壳披久了，你对这些小玩意儿还有了些同类的情感？”
  十七岁的闻则只是侧脸，看了一眼丁旬几人，那视线根本不像是同类之间的怜悯。相反的，他的眼神中满是厌恶，像是看到一堆烦人的垃圾。
  “他会生气。”闻则碰了碰手上的手环。
  丁旬下意识摸了一下手上的手环，明白这次是手环救了他们一命，果然，能让祂有所顾忌的只有一个晏玖。
  两个闻则之间的交谈没有任何避着丁旬一行人的意思，肆无忌惮地表露想要弄死他们的心思。
  丁旬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要离开这个梦世界，他们就会忘记看到的一切。自然不会有人告诉晏玖，闻则想要弄死他们。
  一行人依旧不能动。
  地上的影子慢慢汇聚过来，聚拢在两人脚底，又蔓延至身体。影子填补着那些伤口，消失之时，两人恢复如初。
  十七岁的闻则神色依旧不虞，冷声道：“你做事情太随心所欲了。在我主导之下，明明进展顺利，你为什么要胡来。”
  “传承记忆，你敢说你不渴望靠近他？你太慢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太过压抑只能导致更加惨烈的后果，当初我主导之时，一直在找……”
  “你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一次同样，如果不是你擅自把他拉入梦世界，现在他也不会躲着我。”
  成年闻则笑了一下，“这个好办，你知道的，他会心疼我们……”
  此时，两个对峙的闻则又像是再次成为一个意识，彼此之间甚至不用言语交流。
  “是啊，他总是会心疼我们。”
  “小玖心疼的才不是你们，是我是我。”又一道身影从影子中出现，个头不高，手里抱着小熊玩偶。 第166章   五岁的闻则歪了歪头，“小玖最心疼我了，嘻嘻。”
  十七岁的闻则瞥他一眼，“可惜，你只能成为他的弟弟，就算是现在，他依旧受困于这个身份，人类的道德感真是麻烦。”
  “是啊，真是麻烦，”成年闻则摸了摸下巴，“所以，我的方法恰恰能打破心理上的禁锢。谁叫他是人类呢，我们总是要满足他的需求……”
  十七岁的闻则却没有搭理他，而是抬脚，走向五岁的闻则。
  他很高，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且浓黑的一条，影子覆盖住抱着玩偶小熊的闻则之时，两人融为一体。
  闻则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他总是会心软，只要我孤独无所依，只要弄死那个名义上的……”
  二十八岁的闻则慢慢退至阴影之中，十七岁的闻则向着来路离开。在他们消失之时，小熊玩偶们又从各个角落钻了出来。
  戴着各色安全帽的小熊玩偶喊着号子，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将整条小吃街复原出来。
  然后，几只穿着白大褂的小熊拎着急救箱跑了过来。
  它们掏出听诊器，血压计对着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丁旬三人一阵检查，随后下了诊断。
  医生小熊说：“治疗方案，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切！”
  旁边的护士小熊在身后一抓，掏出把锤子来，“嗯，用力在头上一砸，肯定能失忆。”
  话音才落，它就跃跃欲试地跳起来要砸向丁旬的脑门。
  医生小熊及时阻止，抓着锤子就往后一扯，骂道：“你疯了吗！都说了不能弄死他们，不过能让他们受伤！不然他会生气的！”
  护士小熊起初还在不服气地嘟嘟囔囔，听到“他会生气”时却立刻认错：“啊啊啊，不要告诉他，是我医术不精！”
  护士小熊把锤子一甩，熊爪又在背后一抓，掏出个针筒来，“特制的失忆药水！嘿嘿嘿。”
  这一次，没有熊再阻止它，任凭它狞笑着走向躺在地上的三人。
  ***
  “你说什么？”
  晏玖愣住了。
  过完周末后，他返回学校的时候还想着怎么面对闻则。除去温泉中的那个梦之外，还因为从晏昭那得知的杜克的警告。
  他倒不是觉得闻则恐怖想要远离，而是忧心闻则的偏执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杜克说，不准它找晏玖玩，否则就杀死它。
  这种话放在人类身上都过分，更何况杜克只是一条狗。如此恐怖的占有欲和偏执程度，让晏玖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到达教室之后，他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
  直到上完一节课，闻则都没有出现。
  关鑫在课间坐了过来，小声说：“你知不知道，闻则他爸出事了？”
  晏玖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哥是异能局的，他告诉我的，好像是死在梦世界里，和个什么组织有关。”
  新世界？
  难道闻逎失踪，根本不是躲进了梦世界，而是直接被新世界的人杀掉了？
  晏玖起身，甩下一句，“关鑫，你帮我请个假，就说我肚子疼。”
  他急冲冲出了教室，翻过墙走到马路上，才想起摸出手机打电话。
  铃声一直响，响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起来。
  晏玖更急了。闻则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他每次打电话，不超过三声，闻则就一定会接起。
  他拦了个出租车，直奔闻则家而去。
  晏玖在闻则家住了一段时间，保安已经认识他了，直接就把人放了进去。他穿过前面的花园，进入房子，又直接上了三楼。
  停在闻则房间外面的时候，晏玖莫名有些近乡情怯起来。他抬手，想要敲门，又放下。
  “闻则。”他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晏玖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回应。如果不是他在楼下遇见了管家，管家表示闻则已经一天没有出过房门，他甚至会以为里面没有人。
  晏玖等了几秒，还是直接压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房间内一片黑暗，所有遮光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几乎只能看见家具的轮廓。
  晏玖知道闻则不喜欢拉上窗帘，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也只会拉上那层白纱。
  他走了进去，低声喊了一句，“闻则。”
  没有回应。
  房间里有些乱，书房里的书扔得到处都是，房间中的真丝被子团成一团，随意堆在床铺上。
  这中情况，让晏玖愈发觉得情况严重起来。
  闻则是一个有条理到有些轻度洁癖的人，即使是宿舍里，床铺也永远都是铺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这样一个人，房间此时乱成这样，内心情绪肯定波动极大。
  晏玖一直以为，闻则亲缘淡薄，并不在乎闻逎那个没有尽过任何责任的父亲。难道他想错了？实际上闻则还是渴望父爱的？
  房间内没有人，卫生间和阳台同样没有人，晏玖想了想，拉开了衣帽间的门。
  然后，他看到衣帽间的角落，堆积了一堆衣服。
  而那些衣服都很是眼熟，是闻则买给他，晏玖穿过却没有带走的衣服。
  “闻则？”
  衣服堆动了动，上层的衣物跌落下来，露出闻则的脸来。
  他眼眶通红，脸色很差，几乎是呢喃着说了一句。 第167章   “小玖，你来了……”
  第62章 分离焦虑
  衣帽间的灯没有打开, 外面房间的窗帘还拉着，光线极其昏暗。但觉醒异能之后，晏玖的夜间视力提升不少，能看清闻则脸上的表情。
  他没有开灯, 总觉得这种情况下, 或许不需要太明亮的光线。
  “小玖。”闻则又轻轻喊了一声, 随后伸出了手。
  晏玖走了过去, 握住他的手，随后坐在了一旁。
  “你怎么躲在这里？”晏玖问。
  他没有提闻逎的事情, 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闻则微微低头，脸颊埋在晏玖掌心, 等了片刻才说：“这里有小玖的味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小玖的味道能让我安心。”
  晏玖低声道：“嗯,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好, ”
  再往后,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坐着。
  直到许久之后, 晏玖听到旁边传来咕噜一声。
  他转头看过去, 见闻则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眼睛，“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没，没多久。”
  晏玖看着他, 问：“早上吃了什么？”
  闻则眨了眨眼睛。
  “昨晚吃了什么？”
  “……”
  晏玖二话不说，站了起来。
  闻则慌了，“小玖, 你不要走，你……”
  他似乎在这里坐了太久, 又许久没有吃东西，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扑到了晏玖身上。
  闻则比晏玖高，比他壮，加上晏玖刚站起来，本来就还没站稳，顿时被整个人扑到在地。
  倒下之时，晏玖下意识在旁边一抓，想找到个支撑点。没想到，却把旁边的衣架给扯到，连同这上面挂着的衣服，兜头把两人压在了衣服之下。
  “唔——”晏玖被闻则压得眼前一黑，隔了片刻才缓过来。
  他和闻则的距离很近，加上又被压在衣服下面，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吐在脸侧的呼吸。脸颊上那些细小的汗毛，被另一个人的气息拂过。
  “！”晏玖下意识就要推开身上的人，却听到一句很轻又带着些哭腔的声音。
  “小玖，你又要走了吗？”
  晏玖停了下来，伸出去的手慢慢放在闻则的后脑勺上，轻轻摸了摸。他说：“我不走，我们去吃点东西好吗？”
  “可我不饿，我只要小玖陪着我就可以了。”
  晏玖的手落下，环着闻则的肩膀，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暧昧，想收手又怕刺激到此时脆弱的闻则。
  他抬手，拍了拍，像是以往安慰失落的好兄弟们那样。
  嗯，这样的相处模式，应该是可以的。
  晏玖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想着闻则的成长经历特殊，没人教导过健康的亲密关系应当是怎样的。
  再怎么样，也是他看着长了五年的孩子，先宠着吧，然后慢慢把这个执拗的性子改过来好了。
  现在的闻则还未成年，从小没有朋友，也没有感受到正常的亲情，自然分不清这些情感之间的差别。
  等走出去了，见得多了，应当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偏执。
  至于晏玖自己，倒是没想过，顺其自然好了，摆正心态的话，激素的影响总是能沉淀为亲情的。
  “闻则，我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好吗？”他拿出多年前哄五岁闻则的耐心，温声说道。
  果然，这个方法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有用的。
  “好的。”
  两人一起吃过饭，晏玖又陪着闻则在花园里散步。长时间关在封闭的空间，情绪容易走极端。
  果然，转了几圈之后，闻则的情况好多了。
  虽说晏玖依旧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但比之前连吃饭的时候都要抓着一只手进步太多。
  晏玖久违地找到多年以前养孩子的成就感，想着果然转变心态之后，两人的相处自然不少。
  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再次当一个问心无愧的哥哥！
  然而，这份自信在晚上就彻底打破。
  晏玖往前走了一步，又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声音。
  他叹了口气，转身，只见几乎要贴到他背上的人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连退数步。
  只一眨眼的功夫，闻则就乖乖坐在了沙发上。他双手放在大腿上，小心翼翼地看过来，“小玖，我很乖，你不要走。”
  只这么一句话，又把晏玖心里的愧疚感勾了出来，“好吧，你想怎样？”
  “跟，跟你一起洗澡？”
  “……”
  晏玖没说话，闻则倒是识趣地换了个说法：“我在外面等着就好了，而且我们都是男生，为什么不能一起洗澡？”
  这一个反问，倒是让晏玖心虚起来。
  十三中的浴室是公共澡堂，没有小隔间，全是一排水龙头的那种。晏玖住宿的时候，对着对面一排裸体高中生，也不会有什么不自在的感觉。
  毕竟大家的身体部件都差不多，又不是没见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奇或是不好意思。
  闻则这么坦然，倒是显得他心虚。
  可想想在温泉里的那个梦，晏玖还真不敢和闻则一起洗。万一身体不受控制，重温旧梦了，那不是要给闻则本就伤痕累累地破碎心灵再填添伤痕？
  他只能折中，说：“好吧，你在外面等着。”
  浴室干湿分离，晏玖先打开热水，这才开始脱衣服。 第168章   倒不是他怕水热得慢，而是接着水蒸气遮掩一下。
  他拉开拉链，脱下外套，又拉着t恤后领，干净利落地脱下t恤。手指落在长裤边缘的时候，晏玖停了下来。
  他微微侧身，对上一双澄澈的双眼。
  “……”算了，就当是一只小动物。
  晏玖转回去，一咬牙一狠心直接把裤子扒拉下来，拉开玻璃门就走了进去。
  他是第一次洗澡洗出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好在水汽蒸腾而上之后，在玻璃门上凝结出一片雾气。
  透明的玻璃门变成磨砂玻璃门，很好的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晏玖紧绷的背肌总算是放松下来，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感知到闻则的视线。
  他像是一只担心主人会淹死在浴室的猫猫，蹲守在浴室外面，时刻关注。大概是因为之前的疏远和父亲的突然离世，让闻则有了严重的分离焦虑症。
  “呼——”晏玖长吁一口气，抬头淋水，把湿漉漉的刘海撸到脑后。
  洗过澡之后，晏玖留宿在闻则房间，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他盯着天花板，闭目养神，就在睡意逐渐浓重起来时，又觉得耳垂微微一凉。
  晏玖一机灵，睁开眼睛转脸看去，对上闻则明显没有任何睡意的眼睛。
  “你怎么了？”他问。
  房间的窗帘拉开，外面月色正好。月光落在床前，让晏玖能清晰地看到闻则的脸。
  闻则没有回答，而是微微起身，凑了过来。他皮肤白皙，更显得眼下的青黑明显，明显是许久没有睡好。
  这倒是让他那张冷淡俊美的脸，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起来。
  这让晏玖生不出任何后退的想法，生怕轻举妄动会让眼前的少年当场碎掉。
  他看着闻则的手再次伸过来，轻轻的碰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小玖，你这里的耳洞呢？”
  耳洞？
  晏玖想起来，身为交易员的自己，在左耳耳垂上应该是有一个黑色耳钉的。闻则想起什么来了？是想起曾经见过成年的他？
  “你怎么会觉得我这里有耳洞呢？”晏玖装傻，问。
  闻则：“不知道，就是觉得很适合，对了，我还给你做了一只耳钉。”
  “做的？”
  闻则点头，兴致勃勃地起身，按亮了灯，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来。
  “是我自己选的，亲手做的，小玖你收下好不好？”
  晏玖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有一颗小小的红宝石耳钉。宝石不大，很低调，但色泽很特别，宛如曾经见过的那轮血月……
  “小玖，你不喜欢吗？”闻则小声问。
  “不是，就是我现在也没耳洞，不方便戴。”
  晏玖没直接拒绝，而是找了个理由。他总觉得这颗红宝石，会让他想起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没想到，这个理由并不能阻止闻则。他又从床头柜里翻了个盒子出来，“小玖，我帮你打耳洞好不好，我特地去学过了，不会痛的。”
  “……”
  晏玖想要拒绝，可看着闻则那双好不容易再次恢复神采的眼睛，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打耳洞就打耳洞吧，闻则开心就好。
  闻则熟练地给自己的手消毒，给针消毒，给晏玖耳垂消毒，随快准狠地一穿而过。
  晏玖甚至没察觉到任何痛感，耳洞就已经穿好。
  他正等着闻则给他戴上那颗耳钉，却发现对方没有了动静。抬头，却看到闻则盯着手指在看。
  他的手指上有一滴血，看了片刻之后，闻则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闻则，你……”
  闻则笑了一下，又低落起来：“是小玖的味道，可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血，不想你受伤……”
  行吧。
  看来闻则还出于心理受创状态，晏玖凑过去，轻轻抱了抱他，说：“我不会受伤，也不会离开，先睡吧，好吗？”
  两人躺下，不知多久，晏玖又听闻则问了一句。
  “是永远吗？”
  晏玖没有回答，控制着呼吸均匀而规律，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既不想欺骗，又不能承诺。
  等到耳旁的呼吸声终于规律起来，他才暗暗叹了口气。
  计划赶不上变化，明明从温泉山庄回来之后，晏玖已经下定决心，要和闻则保持在朋友的距离上，杜绝睡在一起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可如今这情况……
  他转脸，看到依偎在自己颈侧的闻则。
  还是他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心思不纯，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不自在。既然无法和闻则保持距离的话，不如试试脱敏疗法？
  晏玖觉得，闻则似乎只是保留着小时候的习惯，依赖他这个哥哥。而他本身也能够控制行为，那脱敏疗法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脱敏疗法吗？就这么办吧。习惯亲密接触之后，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第63章 祂在卖惨
  清晨, 阳光直接洒落在床旁的地毯上，窗外垂死的蝉挣扎着发出嘈杂的叫声。
  房间内，两个少年依偎着睡在床上。
  两人交颈而眠，更高的少年埋在另一人的颈侧, 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喘过气来。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打破一室的温馨宁静。 第169章   “嗯……”
  晏玖皱眉, 不想动。
  昨晚他满腹心事, 辗转反侧到几乎天亮才睡着，没眯几分钟又被电话铃声吵醒。
  烦。
  可这电话持续在响, 让晏玖感觉埋在他颈侧的闻则也动了动。
  “唔——吵……”
  闻则估计更久没睡了，整个人闭上眼睛如同昏迷一般。
  晏玖想了想, 还是伸手摸过了电话，“喂……”
  “少, 啊, 是晏少爷。”
  电话那头, 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嗯, 闻则还在睡，怎么了？”
  “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的休息, 不过有事情必须要少爷出门。闻先生带着几个律师上门来, 说要商量一下公司管理的事情。”
  晏玖一愣，问：“小闻先生？”
  管家：“是的，是闻先生的弟弟, 之前一直在国外负责打理国际业务。听说闻先生出事之后，他就赶回来了。”
  短短几句，晏玖大概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闻逎的远航集团, 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在掌舵人意外死去之后, 自然会有各种人想分一杯羹。
  闻则尚未成年，自然无法管理公司业务，董事会也不会同意一个未成年人接手。
  啧。烦人。
  晏玖坐起来，揉了揉眉心，倒是没想过晏家那摊子麻烦没打扰到他，闻家的麻烦反而找上门来。
  他向来不耐烦处理这种事情，钱财对于晏玖来说不过是为了维持必要生存，够用就好。
  但他不能代表闻则决定这些事情。
  晏玖低头，看了一眼因姿势改变搂住他腰睡得正香的闻则。
  “闻则，闻则。”
  “嗯？”闻则只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却把脸蹭了蹭，埋得更深了。
  “！”
  他的动作太大，直接把晏玖身上的睡衣蹭开，灼热的呼吸直接就扑在了腰侧□□的皮肤。
  晏玖抖了一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腰居然挺敏感的，再加上男性生理构造，决定身体的某些部位在清晨注定不太平静。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几口。
  脱敏训练，脱敏训练——晏玖一边说服自己，一边调出资料库中的清心静气咒念了几遍，总算是平静下来。
  “闻则，起来了，有事。”他掰了一下闻则紧紧搂着自己的手臂，试图叫醒赖床的人。
  “小玖，我累。”闻则又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变本加厉地把腿压了上来，“你也不许走，陪我睡。”
  闻则只有十七岁，但身形发育得不错，虽没成年人那么壮硕，但身体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肌肉不用力的时候柔软有弹性，不会让晏玖被骨头硌得慌，但是，清晨守则同样适用于闻则。
  “……”晏玖感受抵在自己腿上的硬度，陷入沉默。
  他只犹豫了一秒钟，果断推开闻则，起身：“不要撒娇，起床。”
  ***
  两人下楼的时候，客厅里的几人严阵以待。
  众人皆带上虚假面具，倒是显得两个高中生像是闯入兽群的食草动物。
  坐于上位，长相和闻逎有六分相似的中年人，起身，脸上挂着点虚伪的笑意，说道：“这就是闻则吧，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当初我还抱过你呢，我是你叔叔闻鸿啊。”
  他几步上前，想要给闻则一个西式拥抱礼仪。
  然而闻则退了一步，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他的手，始终抓着晏玖手腕，自然也把晏玖带着坐了下去。
  闻鸿脸上依旧带着慈祥的笑意，似乎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而已。他回到自己座位，说：“很抱歉，没能在你父亲出事后第一时间赶回来，但你也知道，大哥他家大业大的的，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他停顿一下，压低了声音：“董事会那些人，虎视眈眈，还是莫家那边的人，都想分一杯羹。希望你原谅叔叔这段时间的缺席。”
  闻则抬了抬眼睛，没说话。
  闻鸿撞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依旧维持着社会人的体面，看了一眼旁边的律师：“好在我找到了你父亲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遗嘱，这才能保住属于我们闻家的东西。”
  律师从旁边的公务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自茶几上推向闻则。
  闻则拿起随意翻了翻，见晏玖视线落在上面，还特意侧了侧身体。
  遗嘱上称闻家这栋房子当初是闻逎的父亲买的，留下的遗嘱房子也是给闻鸿，而公司则是留给了闻逎。
  远航集团交予闻鸿代管，直到闻则有能力管理公司……总结下来，闻则除去可以定期从教育基金支取金钱意外，几乎是一无所有。
  晏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闻则似乎也没什么兴趣，扫了几眼后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他起身，转身准备上楼。
  闻鸿站起来，问：“你去哪？”
  闻则：“去收拾行李，搬到学校去住。”
  “闻则，叔叔也不是小气的人，你都住了这么多年了，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好了，不用急着搬出去。”
  闻鸿虚伪的话语还未消失，闻则已经拉着晏玖走上楼梯。两人走到三楼走廊，才停了下来。
  “小玖，我什么都没有了。”闻则闷声说了一句，低着头又抱了上来。
  他很沮丧，沮丧得像是一只亟需安慰的小动物。 第170章   晏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遗嘱可能被动了手脚，调查的话还是可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闻则轻轻摇头，“不要，这些并不属于我，都是闻逎的东西……我，我有的只有小玖了。”
  晏玖想说，你才十七岁，你以后还会有很多朋友，可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感觉到肩膀有些温热，微微湿润。闻则好像是哭了。
  闻则是情绪很少表露于脸上的性格，在学校里经常被老师夸奖稳重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可这一次……
  晏玖心中叹气。这种时刻，再说那些话，听起来都会像是敷衍的心灵鸡汤，不如不说。
  他索性问：“你想要什么？”
  闻则等了片刻，才轻声说：“我想要，小玖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这一次，晏玖再没有沉默逃避，而是说：“好，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我都会陪着你。”
  晏玖用力拢了一下闻则，然后拉着人到房间收拾东西。
  ***
  不久之前。
  闻家附近的秘密监控室内。
  “丁队，你来得正好，我们这被屏蔽了好几天的监控正好恢复了，大概是闻则终于心情变好了，你看，这个人是谁？”
  丁旬走过去，看到一行人从轿车上下来，走在最后的那个人，长相和不久前死去的闻逎有六七分相似。
  “这好像是，闻逎的弟弟。”
  异能局对于和闻则有关系的人都做了详尽的调查，丁旬自然也能认出来人的身份。
  “他回来做什么？”
  单锋问：“难道是因为闻逎死了，来处理后事的？”
  丁旬摇头，“不可能，闻逎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当初和弟弟几乎是断绝关系了的。”
  两人继续看着监控，直到看见律师宣读遗嘱那一幕。
  “他们是疯了吗？居然跑来额惹闻则？丁队！我们要不要出面阻止，万一惹怒了他，又搞出个殃及半个城市的梦世界就麻烦了。”
  丁旬摸出烟，点燃深吸一口，“再等等。”
  他视线落在屏幕中另一个人身上。闻则的注意力，并没有分给在场的任何人，始终在晏玖身上。
  两人在看遗嘱的时候，晏玖在仔细看，闻则却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在这些细节的基础上，丁旬决定再观察一会儿。他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表面上的豪门争斗，而是在……卖惨？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忽然浮现出来。
  丁旬捏了捏眉心，又狠狠吸了口烟。
  不久之前，他忘记了一些事情。他和林共秋蔡景二人一同进入梦世界追捕闻逎，明明林共秋的鸟儿已经找到闻逎的下落，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梦世界消失。
  而闻逎的尸体则出现在不远处，身上涌动着暴动腐臭的能量。除此之外，他身上还出现大量被撕咬的伤口，伤口上同样环绕着暴动能量。
  尸体送到异能局后，法医很快做了尸检。根据尸检报告显示，闻逎先是被异能反噬堕落，然后被其他堕落者袭击死亡。
  堕落者之间会互相厮杀，吞噬彼此的肢体，借以获得更为强大的能量。异能者也可吞噬其他异能者来加速异能升级，但有堕落的风险而且有道德约束。
  堕落者没有理智也没有道德，彼此之间的厮杀都是赤裸裸的。
  闻则堕落之后，死在其他堕落者手上是符合常理的推断。
  可丁旬一直没有提交结案报告，他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或许是和那段失去的记忆有关。
  “他在干什么？”小单抖着声音问了一句，“他哭了？世界要灭亡了吗？”
  丁旬嘴角叼着烟，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他，应该真的是卖惨。”
  不止是屏幕上正在发生的假哭，还是今天早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而突然从国外归来的闻鸿，不过和之前的闻逎一样，是祂所操纵的傀儡罢了。
  祂在卖惨，为了获得晏玖的一个承诺。
  这就是，祂和人类存在的联系。这种联系足矣成为一道锁链，限制祂的肆意妄为。
  只要晏玖在，祂就永远不会褪下“人类”的外壳，成为毁灭人类文明的天灾。
  第64章 世事变迁
  a大是国内顶尖大学, 坐落于广平市大学城的中央区域。大学城位于郊区，占地面积广阔，不像是只剩下研究生部的老校区，设施老旧, 拥挤不堪。
  然而, 占地面积再大的校区, 在新生入学这一天, 都会变得额外拥挤。
  晏玖和闻则结伴，拖着行李箱经过那些热闹的场景。
  大多数眉眼间还带着稚气的新生, 身边都有父母的陪伴，最夸张的更是一大家子出动, 加起来怕是有十几个人。
  晏玖和闻则这样，独自前来报名的反而像是异类。他们在迎新处拿了资料, 上面有学校地图和新生指导手册, 然后就根据地图先去找宿舍登记和放行李。
  “闻则, 你在看什么？”
  晏玖有些好奇。
  从刚才起, 闻则的视线就频频落在旁边的一家人身上。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和闻则几乎是形影不离, 两人之间相处得就如同亲人那般。
  随着彼此间接触的加深, 晏玖倒真的能把闻则当成弟弟看待。
  毕竟面对一个无比依赖他的少年，再生出些别的心思未免有些禽兽不如了。 第171章   “我在看那两个人，跟我们有些像。”
  “我们？”
  晏玖本以为闻则是说他们像是一家人, 可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一男一女。
  闻则解释道：“你看他们的拎着的那个行李袋，上面写着第四中学毕业留念, 应该是同一所高中，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是不是和我们很像。”
  晏玖：“是兄妹？”
  话音才落，女生就踮起脚尖亲了男生一口，两人甜甜蜜蜜的牵着手走了。
  晏玖：“……，看来不太像，这是小情侣互相激励情比金坚考上顶尖大学啊。我们情况不一样，你是考的，我是加分上的。”
  a大作为国内顶尖大学，要想考进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闻则学习成绩一直优异，考上a大倒是没什么问题；晏玖就有些小问题了。
  他对学习兴趣不大，仗着有平台在吊儿郎当的，结果不知为何，在临近高考还有半年的时候，他的平台打不开了。
  晏玖和平台失联，且不说其他，最大的问题就在眼前。他高考怎么办？
  如果因祸得福，狗平台失联，晏玖能真正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未免不是件好事。但要留下来彻底融入，大学还是要读的。
  晏玖对于读大学有种执念，在上一次，他高中都没有读完。这一次，起码要体验下不一样的生活。
  然而，晏玖曾经答应过闻则要上一同所大学，继续当室友。但以他那时的成绩，考a大不太现实。
  好在不久之后，异能局的赵局，就是之前的赵主任找上门来，问题迎刃而解。
  a大在三年前开设了异能学院，异能局手上有推荐名额，可以推荐有潜力的异能者就读。
  于是，晏玖顺利成为了闻则的同学，两人不是一个系。闻则是理论异能系，而晏玖是应用异能系。
  “欸，你说我俩不在同一个系，如果不在同个寝室怎么办？”晏玖收回目光，和闻则继续向前走。
  闻则：“不会的。”
  “怎么不会，大学里面理论上都是同一个系的分在一起。不过不要紧，我们肯定是在同一栋楼的，异能学院人不多，男生都在同一栋楼。”
  闻则的回答，依旧只有三个字：“不会的。”
  晏玖失笑，搭着闻则的肩，走向前方登记的地方。此时他的身高已经赶上闻则，达到记忆中的185，可惜的是闻则又往上窜了几厘米。
  好在差距不大，晏玖搭肩膀的动作做得无比自然。
  “同学，新生在边登记，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
  “嗯好的，请稍等，理论异能系闻则，应用异能系晏玖，啊，在这。”
  志愿者很快从表格中找到两人名字，把钥匙递了过来：“你们两人都在206。”
  “啊？”晏玖愣了一下，“不是同一个系的居然也会分到一起。”
  “对啊，四人宿舍，理论异能那边刚好多出来闻则，就和你们分一起了。”
  闻则俯身，自晏玖身后拿过两人的钥匙，说：“小玖，走吧。”
  “事情居然这么巧，而且还在206，和我们高中时的宿舍号都一样，怎么会这么巧？”
  闻则：“大概是因为，二楼比较方便从阳台跳出去？”
  “……”
  晏玖挑眉笑了一下，“这个玩笑开得不错，不过我每次拉你晚上翻墙出去吃东西的时候，你眼睛都在发光。”
  两人随意聊着，很快找到206，推开门的时候，另外两个室友已经到了。
  一番寒暄过后，晏玖知道了另外两个室友的名字，一个叫辛通，北方哈市人，另一个叫耿楚，南方花城人。
  辛通和耿楚都是应用异能系的，应用异能系两个班，他们和晏玖一样，都是二班的。
  闻则的理论异能系比较冷门，只有一个班。
  理论异能系大多是没有觉醒异能，但有觉醒潜力，且对异能原理十分感兴趣的学生。而应用异能系，则需要觉醒异能。
  如今梦世界出现频繁，异能成为在梦世界中活下来的关键，应用异能系自然也成为炙手可热的专业。
  “对了，刚才辅导员来过了，我拉你进班群，有什么通知都群里看。”辛通凑过来，把手机亮给晏玖看。
  他大大咧咧的，是个人来熟，没说两句就开始抬手搭晏玖的肩。
  晏玖加完好友，还没说什么，就见辛通忽然抖了一下，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他嚷嚷着：“卧槽，晏玖，你的异能不会是雷电系的吧？酷啊。”
  晏玖莫名其妙：“不是啊，你怎么了？”
  “刚才我手搭你肩膀，被电了一下。”
  “你错觉吧，现在九月份，静电也不严重啊。”耿楚一边铺床，一边笑着调侃一句。
  “绝对不是，我小时候好奇摸电门被点过，就是这感觉，绝对不是静电。”辛通抬手，想戳一戳晏玖，又想起刚才那电得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的感觉，还是悻悻收手。
  他转身回到自己书桌旁，继续说：“我说晏玖，开学之后有异能检测，你要不再测一测，说不定呢，现在双系甚至三系异能者都是有的，啧，你要是双系，那可得带哥们儿飞啊。”
  晏玖：“……”
  异能实际上是可以转化的，只是晏玖说不清这种转化的原理，只是一种感觉。而这种近乎本能的感觉，能引领他根据需要变化不同的异能。 第172章   他转身，整理书桌，指尖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出现一道小小的电流。
  难道，刚才真的是他在无意识中，异能转化为电流电跑了辛通？
  不至于吧，辛通并没有恶意，只是一个表示友好的动作而已，他不至于排斥到无意识电人家一下吧。
  “小玖，你的衣服整理好了，床也铺好了。”
  “啊？”晏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短短几句寒暄的功夫，一直没有吭声闻则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他和闻则的铺位都在右侧，他的床靠门，闻则的床靠窗，楼梯在中间，两张床共用。床下方是各自的书桌和衣柜。
  两张床几乎是连在一起的，只有中间栏杆隔开，所以晏玖在聊天的时候也没有关注闻则究竟在干什么。
  他看着自己铺位上整洁无比的缎面深蓝床单，沉默了一下，说：“这种事情，其实我自己来就好了。”
  闻则从床上跳下来，有些不解，问：“以前不都是我帮你铺床的吗？习惯了。”
  晏玖看了眼另外两个室友目瞪口呆的表情，心想那不是以前宿舍只有我们两个人吗，现在不一样了。
  “哇靠，兄弟，你这手艺，绝了啊。”
  辛通惊呼出声，“要不，帮忙教教哥几个？”
  闻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晏玖已经习惯这种场景，顺势问：“铺床单有什么好学的啊？”
  耿楚：“你不知道吗？异能学院虽然挂名在a大下面，但这一届的应用异能系要搞军事化训练，内务标准都是按照军校标准来的。”
  “是啊是啊，毕竟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这些异能者以后也算是特殊军种了，提前习惯一下也好。”
  晏玖这才想起不久之前赵熠找他的时候，聊过这方面的问题。
  赵熠已经成为异能局局长，对于上面的动态更为了解，且在很多高级别会议上的都有发言权。
  他说考虑到梦世界入侵愈发频繁，为了应对之后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动乱，上面决定组建异能化军队。
  看来，布局已经开始，a大应用异能系的教学方针改变，就是其中最为显著的征兆。
  “哥们儿，真的，教教我们，你们理论异能系还好，我们应用异能系要是内务不过关，据说可是得跑负重越野的……”
  闻则没什么表情，只是推了推眼镜，轻声问了句：“你说的我们应用异能系？是指谁？”
  这个问题挺莫名其妙的，辛通是个直肠子，倒也没想太多，直接回了一句。
  “这不明摆着的吗？你是理论系的，我，耿楚和晏玖是应用系的。放心，都是一个宿舍的，我们也不玩什么排挤其他系的把戏。”
  闻则却没接话，只是又问：“为什么一个系的，小玖就要和你们成为我们？”
  “啊？”辛通愣愣眨了眨眼，脑子硬是没转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65章 奇怪的祂
  广平市的九月依旧炎热, 初秋的太阳尚在兢兢业业地播洒热量。宿舍的空调嗡嗡嗡运作着，206宿舍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晏玖转身，说了一句：“闻则，你看见空调遥控器再哪吗？我怎么觉得温度有点太低了。”
  “我来找。”
  闻则转身, 从一旁的窗台上拿过遥控器, 滴滴按了几下。
  房间的温度顿时上升, 那股子诡异得冻人的气氛也消失无踪。
  辛通的背脊从来没挺过这么直, 明明闻则的语气还挺友善，他却莫名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甚至异能已经本能地在手心运转。
  好在晏玖开口之后，闻则周身的气势立刻消弭, 又变回那个过分好看但沉默寡言的样子。
  “你怎么了？”晏玖见辛通表情扭曲，问了一句。
  辛通挠了挠后脑勺, 尴尬笑道：“呵, 呵呵, 你俩关系真好啊？高中同学？”
  晏玖：“嗯, 是高中同学，也是一起长大的。”
  “嚯, 发小啊。”辛通来了精神, “那你们俩可真是有缘，居然能考同一所大学还分到同一个宿舍，说起来, 好像宿舍混在一起的就我们宿舍了，看来上天都在帮你们啊，这缘分, 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晏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辛通也是个话唠, 颇有些马宁的意思。
  不过马宁没考上a大，好像是在隔壁理工大学的异能系，距离不远，以后倒是可以多出来聚聚。
  开学的第一天，忙忙碌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十一点，宿舍统一熄灯，但不少新生还处于兴奋的躁动期，都在开展宿舍夜谈活动。
  206宿舍也不例外，加上辛通是个话唠，话题是一个又一个往外扔，这个年纪的男生，话题绕来绕去总是会绕到异性身上。
  “欸，你们看到没，今天在活动中心做志愿者的那个外语学院的学姐，简直就是女神。”
  “辛通，这是你今天跟我说的第五个女神了。”耿楚吐槽道。
  “女神嘛，就是用来瞻仰膜拜的，不嫌多，喂，晏玖，你最喜欢那一个？”
  晏玖：“啊，我没注意看。”
  他又不是真的愣头青，早过了会为漂亮异性辗转反侧的年龄，自然也不会特别关注哪个女生长得好看。
  “嗐……不过按你们兄弟俩的长相，确实不需要过多关注这些问题，你们高中时候就谈过吧？” 第173章   闻则自然是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晏玖：“没有。”
  “真的吗？我不信……”
  “没有，真没有。我一心学习来着。”晏玖说，“闻则也差不多。”
  “那敢情好，对了，今天我帮我们班一个同学搬行李的时候，她还问闻则电话来着……”
  许久，宿舍里再没有其他回应。
  辛通有些不太确定，喊了一声：“晏玖？闻则？睡着了？”
  对面的两张床铺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真的睡着了。就在此时，辛通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拿起手机，见到工作群里，耿楚在找他。
  耿楚：[你够了，不管睡着没睡着，都别提这件事了。］
  辛通：[不是，丁队让我们和晏玖搞好关系啊，这方面的话题不是最好打开心扉的吗？］
  耿楚：[你傻啊，没看闻则看你已经很不顺眼了吗？］
  辛通：[丁队不是说，只要跟晏玖关系好了，闻则就不用怕。说起来，我觉得闻则也没什么特殊的啊，他真的会成为末世的最强异能者吗？］
  [嗯，我恢复的那部分记忆是这样的，他强到甚至可以在梦世界中来去自如。］
  辛通：[啧，上一世我死早了，他那么强怎么不把梦世界里
  [不知道，据说是他独来独往的，还有点反社会倾向，大概和成长过程有关。］
  辛通来了精神，说：[嘿，那我们不是可以趁他还没有觉醒，有友情打动他冰封的心灵，雪中送炭当然比锦上添花好。］
  耿楚：[……］
  丁旬：[不要自由发挥，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私底下和闻则接触，他很危险，尤其是没有晏玖在的情况下。］
  耿楚：[是，丁队。］
  辛通：[是，丁队。］
  丁旬揉了揉眉心，摸过烟盒，却发现里面的烟都抽空了。他烦躁地把烟盒揉成一团，按下电话喊了一声：“小李，麻烦帮我买两包烟。”
  小李：“丁队，你今天已经让我买第五次烟了，我不是不想跑，你这是给自己熏腊肉呢。”
  丁旬笑骂一句：“滚，我这不准备通宵，提神吗？”
  挂断电话之后，丁旬拿过一旁卷宗，几眼扫过去，还是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他起身，索性准备到贪狼小队的秘密基地去避一避。
  秘密会议室内没有人，满屏的监控如今也暗了下来。
  闻逎死后，闻则自我意识也愈发强烈，他们几乎失去了任何可以监控闻则的手段。好在有晏玖在，只要没人主动惹他，闻则的危险程度甚至不如新世界那帮疯子。
  “呼——”
  丁旬把脚翘在桌子上，往后支棱着椅子，晃晃悠悠的。
  没晃几下，他身后的门猛地被人打开，他恰好支在门上的椅子顿时失去支撑，往后一倒。
  “艹！”
  丁旬眼疾手快，翻下去的瞬间单手撑地，一弹就跳了起来。
  “嚯，丁队，身手不见当年啊。”
  推门进来的单锋一手捞起椅子，笑着调侃一句。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丁旬倒是没想到，几个月没见的单锋突然回来了。
  单锋异能特殊，如今以进阶到可以通过梦世界进行小范围的空间穿梭，于是便肩负起和海外相关异能组织的联络工作。
  毕竟如今梦世界入侵频繁，觉醒异能的人越来越多，寻常的通讯方式反而变得没那么安全起来。
  涉及到核心秘密的交流，他们必须通过单锋前去传达。
  “丁队，怎么愁眉苦脸的。”跟在单锋身后走进来的是范晚柠。
  范晚柠在异能专门学校当教官，基本上每一进入异能局探员的格斗技巧都出师于她。今年恰逢异能局推动异能教育进普通大学的政策，便由她作为特别教授，前往a大任教。
  当然，最重要的因素在于闻则就读于a大。
  “你们来开会？老赵怎么没跟我说。”丁旬捏了捏眉心。
  单锋耸了耸肩，“他说你最近被新世界搞出来的那些袭击烦死了，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就不烦你了。”
  赵熠升任异能局局长后，大加改组组织架构，贪狼小队成员自然都放到了更为重要的岗位上。
  旁人都说赵熠这是任人唯亲，但只有他们知道，权力在即将到来的末世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改变那个绝望的未来。
  丁旬如今负责特别行动部门，专门负责应对各种异能引发的恶性犯罪案件。林共秋负责信息安全，蔡景则是保密部门。
  这一年多以来，贪狼小队的成员都忙得几乎睡觉的时间都没有，除去开会也没能见几面。
  丁旬叹了口气，起身从一旁的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扔给两人。
  “喝点？”
  范晚柠笑了一下，“你这可是要被扣工资的。”
  说完，她倒是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早过了下班时间，我出来转悠转悠，放松一下。”丁旬倚在桌旁，对两人示意一下，随后自己也喝了一口。
  “老赵呢，怎么还不来？”
  “估计快了，上面来了几个调查员，唧唧歪歪的，老赵正在应付他们。”单锋喝了一口，“我叫个外卖，在国外这么几个月，可把我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第174章   “你去买不比外卖快？”范晚柠笑道。
  “你饶了我吧。”
  等到赵熠搞定几个难缠的调查员，匆匆赶到会议室时，推开门就看到会议室里几人喝啤酒撸串的热闹场面。
  “哟，老赵，终于来了？”
  “你们真够可以的，把这当什么地方了？”
  话虽这么说，赵熠走过去拿起桌上啤酒，拉开拉环喝一口的动作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边吃烤串，赵熠一边听单锋汇报新世界在国外发展信徒的活动，随后皱了皱眉：“先知到底在想什么，此前他们的行动都是围绕着闻则，这段时间怎么频频在国外活动？”
  丁旬：“我最近也在为这事苦恼，前几宗异能者连环杀人的案件，有点眉目了。”
  “嗯？”
  “还是新世界的信徒，不过，我们去抓人的时候，嫌疑人却死在了家中，以他们杀人的的手段。”
  范晚柠问：“是畏罪自杀？”
  “应该不是。”单锋说，“你是不知道新世界的信徒有多疯，在国外搞出来的事情比国内恶劣百倍。就他们这些疯子，绝对不可能畏罪自杀。”
  “嗯。”丁旬点头，“我把几桩案子并案调查，推断出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结论。”
  说到这里，他拿起桌上的啤酒，又仰头喝了一口，这才开口，“他们都死于自己的异能，死于自己的梦境。”
  “梦境？”赵熠眼睛微微瞪大，“异能者都只能设法将人拉入与自己有关的梦境，却无法通过梦境直接杀人。能用梦境直接杀人的……只有祂。”
  丁旬点头：“很荒谬对吧，但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后，剩下来的再怎么荒谬，也是真相。祂似乎在净化广平市，维护广平的正常秩序。”
  小单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祂帮助人类？不可能不可能！”
  “准确的说法，祂不是帮助人类，祂只是希望广平市秩序正常。”丁旬从外套内侧掏出个卷宗来。
  “这起案件，嫌疑人是新觉醒的异能者，能力为爆炸，可将接触的任何物体变为炸弹引爆。为了顺利加入新世界，他策划在六月做一起大案。”
  “六月？”
  “嗯，六月份，他准备将□□附着在广平市的高考试卷上，在考生拿到考卷的瞬间引爆……”
  “什么！他真是个疯子！他才刚觉醒，怎么能调用这么可怕的异能。”
  丁旬：“当然，他的异能不足以引爆整个广平市的考场，于是就选了最具代表性的两所学校，一个是富人阶层最喜欢把孩子送进去的培乔，另一所则是有名的重点中学十三中。”
  “培乔，那不是闻则就读的中学吗？”
  “嗯，所以这个人死在了准备发动袭击的前晚，无声无息的死在出租屋中。”丁旬说，“高考得以顺利进行。”
  “你是说，因为祂想……参加高考？所以弄死了这个想制造袭击的嫌疑犯？”
  “是，祂想参加高考，于是出手了。”
  赵熠沉默许久，才喃喃说了一句。
  “荒谬，这简直太荒谬了。”
  第66章 亲密关系
  会议室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几人百感交集。
  贪狼小队的成员，都是经历过末世，且记得末世发生的一切的人。祂不关心人类社会的规则，厌恶人类的一切。
  祂想要参加高考, 所以出手制裁试图用爆炸毁掉高考的嫌疑犯这种话, 即便是事实摆在眼前, 也令人无法信服。
  范晚柠犹豫着, 问了一句：“说起来，闻则和晏玖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在学校那边与世隔绝的，许久没跟过这条线, 总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这一个问题，听起来简单, 却难住了在场几人。
  赵熠：“好朋友？不对, 好朋友也没见过黏糊成这样的。”
  丁旬：“亲人？我看晏玖总有点把闻则当弟弟照顾的意思。不对, 我也有个弟弟, 看到只想抽死他，不会这样。”
  最终, 还是单锋语出惊人：“我觉得像是, 爱人？不然祂怎么会那么听话，还想弄死所有靠近晏玖的人，但又担心晏玖生气不敢, 这种患得患失怎么做都担心做错的心情，我就当年初恋那会儿有过。”
  “爱，爱, 爱，爱人？”范晚柠瞠目结舌, 都快结巴了，“不是，祂，祂应该不是人类吧，跨物种这样行吗？”
  “……”赵熠没说话，只觉得自己年龄大了，跟不上潮流。
  丁旬捏了捏眉心，又喝了口啤酒，“祂……会爱人？不对不对，这不可能，还是再观察一下。”
  丁旬见过祂的真实形态，巨大的看不清边界的生物，高悬空中的红色巨瞳，那是轻而易举就能毁掉所有生物的可怕存在。
  祂又怎么存在爱情，去爱一个相对来说，渺小的人类呢？
  “对了，老赵你不是在他们宿舍安插了两个新人吗？怎么样？”范晚柠问。
  赵熠：“嗯，我仔细看过他们的生平和记忆，没有任何和新世界接触的蛛丝马迹，而且在上一次也没有跟闻则碰过面，年龄也合适，是最适合的人选。这事我交给丁旬负责了。”
  丁旬接过话头，说：“待会我把你拉到群里，他们都不知道闻则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将是强大的异能者。”
  “嗯好，对了，以闻则的人类性格来说，宿舍里多了两个陌生人他不会有什么异样吗？” 第175章   普通人的情绪，也就是影响自身罢了；而祂的情绪，却有可能会影响到梦世界。
  丁旬解释：“有晏玖在，倒是不必担心两个新人有什么生命危险，顶多是做几个噩梦罢了，也好，让新人锻炼锻炼。”
  话音才落，丁旬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听到辛通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慌乱。
  “喂，丁队，不好了，我们的宿舍有一半不见了。”
  丁旬：“不见了？”
  “对，就是，我们的宿舍只剩下一半了，晏玖他们的那一半不见了，什么床啊桌子啊都不见了，宿舍中央还凭空出现了一堵墙，好像是一开始就在那里，不对，这墙是真的，难道我出现幻觉了？我住的本来就是二人宿舍？”
  辛通开始怀疑自我，一怀疑就说个没完：“不对啊，就算是二人宿舍，也不可能是这么狭长的房型啊，跑道宿舍啊。”
  丁旬打断他，说：“行了，你回到床上去，躺下，闭上眼睛，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
  挂断电话之后，辛通又返回宿舍，他小心翼翼摸了摸凭空出现的那堵墙。手感冰凉坚硬，的确是墙。
  辛通把耳朵贴在墙上，仔仔细细地听，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
  “你在干什么？电话打完了？”
  耿楚的声音想起来，下了辛通一跳。
  他一转身，贴在墙上，小声说：“你你你吓死我了。”
  “你贴在那里像个鬼一样才吓死我了，丁队怎么说？”耿楚问。
  “丁队说，让我回床上躺着，睡一觉再睁开眼睛就恢复正常了。”辛通挠了挠后脑勺，“难道我们在做梦？”
  耿楚嗤笑一声：“你用头撞一下这堵墙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在梦里，不但头不会痛，说不定还能把墙撞塌把我们的室友给救出来。”
  他本来只是开玩笑，辛通这二愣子却当真了，二话不说就往墙上一嗑。
  “喂……”耿楚阻拦不及，只能看着对方捂着脑门惨叫。
  “我确认过了，这墙是真的。”辛通索性坐在地上，“啊，丁队的意思，我们是在梦世界里？这个梦世界的破解方法就是睡一觉醒过来就行了。”
  啪啪啪——
  耿楚拍了几下手掌，说：“难为你这脑子能这么快想明白，看来这一撞给你开窍了。”
  辛通有些不服气，小声道：“这也不好说呢，我以为我们从入学起被什么异能者催眠了，才会有和他们成为室友的幻觉，其实事情并没有发生过。这就是一间双人宿舍。”
  “……”耿楚无奈，“你见过哪个双人宿舍的床都放在同一边，墙还砌在阳台门一半的地方的。”
  “也是哦。”
  辛通想明白了，从地上跳起来，爬上床铺，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耿楚问：“你说，我们怎么会忽然进入梦世界，还是这么奇怪的梦世界？不合常理，丁队怎么又知道破解的方法？”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规律的呼吸声。
  耿楚沉默几秒，骂了一句：“不愧是你，这种情况还能秒睡。”
  就在第二个人也陷入沉睡之时，自窗外落入宿舍内的月光，慢慢染上血色。血色月光爬上突兀的那堵墙，落于墙上，又变成一只红色竖瞳。
  红色竖瞳眨了眨，墙壁微微扭动，缩小，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人护在其中。
  祂黑色的身体中，忽然陡然裂开一个口子。一只手抓着祂，用力往回一抽。
  那堵墙便成为了落在地上的影子，影子扭动着似乎还想站起来，却被上铺坐起来的闻则用力一按。
  一切恢复平静。
  闻则垂下眼睛，手按在胸口，重重喘了几口气。他愈发无法控制本能了，白天还能凭着理智压抑心底那些混乱的阴暗的念头。
  一到晚上，他就只想将晏玖拖回巢穴，死死将对方护在身下，不被任何存在觊觎和知晓。
  可他知道不能这样，晏玖不喜欢。晏玖不喜欢的事情，他不会再做，只有让晏玖喜欢了，他才能得到满足。
  才会从永恒的空虚中找到灵魂安放之地。
  可是，在理智下线之时，那些蠢蠢欲动的欲念，总是会偷偷溜出来，做一些过分的事情。
  一年多以前的温泉梦境是这样，今天的依旧是这样。
  闻则偷偷撩开两人之间的床帘，看了一眼晏玖。他还在熟睡，并没有发现自己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
  [小玖，我的小玖——］
  闻则伸出手，越来越近，就在此时，晏玖忽然微睁眼睛，问了一句。
  “怎么了？”
  “没，没事。”闻则收回手。
  好在晏玖只是半梦半醒，问了一句也没想要个回答，再次睡了过去。
  闻则愣愣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他愈发无法控制本能了。
  不过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必必须和晏玖更加亲密一点。
  可如今他已经和晏玖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却依旧无法满足，那人类还能怎么样亲密呢？
  闻则放好床帘，思前想后还是打开了手机。他记得在两年前，那个问答平台很有效地解决了当时的疑问。
  现在应该也可以。
  闻则一字一句，直接找到两年前帮过忙的“小马快跑”，再次问出心中的疑惑。
  [两个人之间，最近最亲密的距离是怎样的。］ 第176章   小马快跑似乎是个夜猫子，在这个时间点居然还秒回。
  [当然是负距离啊，-1，0，-1，0，是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距离。］
  闻则：[什么意思？］
  小马快跑：[等等，你成年没？我可不能和未成年人讨论黄色废料的。］
  闻则：[刚上大学。］
  小马快跑：[大学新生啊，新生好啊，正是万物勃发的季节，最适合求偶的年纪。］
  求偶……
  闻则的视线落在那两个字上面，如遭雷击。对了，求偶。
  他见到晏玖之时，就根据他们这一族的本能开始求偶。可是，他却忘了一件事情，晏玖是人类。
  人类的求偶方式，和他们这一族并不一样。
  他不够合格，没有根据人类的方式来求偶，怪不得和晏玖之间的关系总是不够亲密，不够牢不可破。
  闻则很好学，立刻问了一句。
  [求偶？如何求偶？］
  小马快跑的回答却让闻则有些失望，都是些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天天在做的事情。什么准备早餐，什么为对方准备需要的东西，什么给对方送礼物约会，明明都没什么特别的。
  这也能叫求偶？
  [这些，我都做过了。］
  小马快跑：[什么？你都做过了？那对方还没答应你吗？也没拒绝你？］
  看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闻则有些生气。
  他按屏幕的力气重了几分，打出一行字来。
  [他不会拒绝我的，他对我总是很心软。］
  小马快跑：[不拒绝，也不接受？他这是吊着你啊，把你当鱼养？］
  [不许这么说他，他没有养鱼，我是他最亲密的人。］
  小马快跑似乎有些无语，许久之后才发了一句话过来。
  [哥们，你大半夜的不睡，就是为了踹我这单身狗一脚？你们这不就是已经在谈的小情侣？你还装纯说不了解负距离是什么，够了啊，谢邀不想吃狗粮。］
  闻则想了想，认真回复：[我真的不明白负距离的意思，有相关资料吗，我可以自己看。］
  小马快跑：[嘿嘿嘿，说到这个我就有经验了，网址拿走，不谢，顺道送你个梯子。］
  很快，对方甩了一串网址过来。
  闻则起初，单纯打开网址却发现页面一片白，只能根据小马快跑发过来的攻略，一步步才登上了网站。
  这就是，人类之间的负距离？
  第67章 造梦之网
  电量不足, 即将的10秒后自动关机---
  马宁叹了口气，想着早晚要把这破手机给换掉。用了三年了，电池老化得已经需要一天两冲，像他这种重度手机使用者, 简直是无法忍受。
  就像刚刚, 他打游戏遇到傻x队友连跪五盘, 便准备去回答几个问题涨涨功德, 这样应该就不会遇到傻x队友了。
  一打开问答软件，就遇到一年多以前曾经交流过的网友。网友的头像是系统默认, 昵称叫x，一看就是随手打的。
  x挺有意思的, 一年多以前问完问题之后就消失不见，再也没有登录过, 仿佛是下载app就是为了提那个问题。
  他甚至没有交代任何后续, 在十几秒之后到底有没有想要亲对方, 这个后续让马宁很是抓耳挠腮了一段时间。
  万万没想到, 在这个普通的夜晚，他一上线就看到了神秘网友x发过来问题。
  问题很简单, 询问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如果没有两年前的那个问题, 马宁或许觉得这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网友罢了。然而，结合前两年的问题，这分明就是一个暗恋许久的舔狗啊。
  马宁来了精神。
  这或许是一种提示, 马宁卯足了劲回答对方的问题，甚至把自己私藏的网址都提供出去，就为了给对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因为, 他记得x暗恋的是他的室友。
  x说他刚上大学，那倒是能为什么会失踪两年了。马宁脑补了一个偏远地区的学生, 一心只想学习，却发现自己对室友起了特殊的心思。
  这两年，x肯定是压抑着心思，努力学习，终于考出大山，然后在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决定要发起正面进攻！
  那他估计不知道，同性之间还有很多不一样的玩法。马宁并不忌讳这些事情，他见多识广，对各种xp都接受良好。
  马宁越脑补越嗨，一心想要见证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网址发过去后，马宁屏气凝神，等着对方继续问他这位人生导师相关问题。
  高中室友，一起走出大山，暗恋已久，真是太好嗑了。
  然而手机不给力，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没电了，也不知道下次遇到x会是什么时候了。
  还是找个兼职，赚点钱换手机好了。马宁盘算着明天去学生活动中心看看，有没有什么兼职可以赚钱。
  嗯？
  手机屏幕居然又亮了起来？
  他微微一愣，却看到亮起来的屏幕上，跳出来这段时间经常登录的网页，充满着视觉冲击力的小视频自动播放。
  声音顿时在寂静的宿舍中响了起来，嗯嗯啊啊的，极其响亮。
  糟了！
  深更半夜看小视频还公放，马宁可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就社死，从此成为传奇。
  他想都能想到，“公放哥”这个称号大概是要伴随着他的大学生涯了，甚至在毕业多年后的同学聚会上，也会被这样称呼。 第177章   可他动不了，身体僵硬，手指都抬不起来。难道是熬夜后遗症？他要瘫痪了？
  死前干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公放小视频？那明天醒来的室友，前来调查的警察，是不是都会看到他屏幕上的颜色小视频？
  不……
  马宁心中发出一声怒吼，毋宁死，也要在死前清除浏览记录。
  或许是他的意志的确足够坚定，僵硬的手指总算是动了，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挪到了屏幕上。
  关闭！清除痕迹！
  马宁剧烈喘息着，手指却像是被黏在了屏幕上，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心中全是庆辛。
  还好室友没被吵醒，还好他清楚浏览痕迹了。
  随即，他的意识无可避免地陷入黑暗之中，在快要闭上眼睛的瞬间，马宁觉得自己停留在屏幕上的拇指，似乎陷入了屏幕之中。
  屏幕之中，是一团阴冷而诡异的触感。那是什么？是刚才那个小视频里的……
  马宁已经无力再想太多，整个人昏睡过去。
  ***
  清晨。
  天蒙蒙亮，刚开学的a大校园极其安静。军训尚未开始，晨跑也没正式开始打卡，刚刚报道的学生们都尚在沉睡之中。
  晏玖和闻则习惯了每日的晨跑，即便是刚入学，也按照平日的习惯起床了。
  绕着宿舍区跑了一圈后，两人又沿着河旁绿道往前跑去。
  大学城的构造属于半开放式，每个学校的教学区划定了自己的区域，但宿舍区和生活区却几乎是连绵成一片的。
  往前跑个十来分钟，就到了理工大学的宿舍区。
  没想到，在不远处的宿舍楼下，晏玖却看到了认识的人。
  “丁队？”
  宿舍楼下拉起了警戒线，但宿舍内的学生似乎没有什么反应，都还在沉睡之中。
  这情况并不奇怪。
  晏玖这两年来和异能局的来往多，自然也知道异能局里如今能人众多。
  站在丁旬旁边的戴眼镜娃娃脸女性干员，就是一位特殊的异能者。她的异能名为“睡不醒”，说强不强说弱不弱，但用在适当的时候却有奇效。
  比如现在。
  大学宿舍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梦世界入侵之时，最麻烦的是控制恐惧情绪在人群之中蔓延。
  梦世界成因不明，但依旧有规律可寻。梦世界的本源来自情绪和执念，但要形成完整梦境还需要养料，人的情绪就是一种养料。
  恐惧越盛，梦世界蔓延的规模会越大。
  而戴眼镜的女性干员，可以让宿舍内的人陷入沉睡，无法被吵醒，方便异能局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好现场。
  “晏玖？闻则？”
  丁旬对旁边的干员点了点头，交待两句后撩开警戒线走了出来。
  “你们怎么在这？”
  晏玖说：“出来晨跑，这是怎么了？”
  倒不是他没有分寸随意乱问，而是异能局一直将他作为预备成员在培养。晏玖实际上也有在毕业之后加入异能局的心思，于是遇上突发事件，都会问上一问。
  丁旬：“出现小规模的梦境入侵，范围是一个宿舍，失踪一人，初步确定和手机有关。”
  “手机？”
  晏玖微微一愣，“手机是触发梦世界入侵的媒介？”
  这两年来，异能局对新世界的追捕愈发严密，“新世界”的行事也愈发低调。表面上已经很少看到“新世界”的狂信徒四处搞事，尤其是在广平市，他们几乎已经销声匿迹。
  只是……
  晏玖看了一眼身边的闻则，觉得以那群人的疯狂，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在他与闻则重逢时，短短几个月期间，新世界的人疯狂搞事。
  晏玖没了dna上的父母，闻则的父母也同样去世。
  原因只在他们认为闻则是神眷者，“新世界”的先知似乎认为闻则和末世降临有关，而他们心中的新世界，正是那个秩序崩坏的末日世界。
  闻则是会影响人类走向的关键人物，晏玖已经证实了这点，他正是因为闻则才会带着交易平台回来，给了这个世界再一次机会。
  说不定，新世界的先知就是预知或者说是回溯到了这点，才会一直试图接近闻则以及想要杀死他。
  丁旬点头：“单锋刚才国外回来，新世界的人在那边跟一家从事互联网业务的公司频繁接触。”
  “互联网业务？”
  “嗯，大概就是卖域名，搭建境外服务器之类的业务范围。我不是专业人士，不是很清楚，但能从中推断出他们的意图，应该是接触了特殊的异能者，可以通过网络引导梦世界入侵。”
  晏玖皱了皱眉，“果然是阴魂不散的一群人。”
  不过，案子上的事情，他也不方便问太多，“丁队，那我们先走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联系。”
  “嗯，好，多谢。”
  晏玖往前面跑了一段，又对闻则说：“看来，最近上网的时候得小心一点，指不定就会在什么奇怪的网址上触发梦世界入侵了。”
  闻则没有说话，或者说从早上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处于一种神游的状态。
  “喂，你怎么了？”晏玖拍了下他的手臂。
  没想到，闻则猛地抬眼，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有些慌乱地说：“没有，我没乱上网。”
  晏玖：“啊？什么？” 第178章   他看着眼前的闻则脸颊有些泛红，莫名觉得现在自己像是抓住孩子偷看小黄书的家长。
  ……，算了，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就闻则这一副不食烟火的样子，怎么会跑去看什么小黄书。
  在学校食堂吃过早饭后，今天的安排是各班级的班会，同学之间彼此熟悉一下。
  异能学院因为性质特殊，教室和训练场地单独安排了一块区域给他们。设施都是新建的，有各类军事化的训练场地。
  晏玖和闻则不是一个专业，自然不会在一起开班会。
  班会的流程还挺无聊的，基本就是自我介绍，然后导员介绍一下基本情况和新学期的各种安排。
  开到一半的时候，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吸引众人目光。
  辛通最是激动，连连拍晏玖的手臂，“快看快看，大美人啊，我宣布，这是我的新女神。万万没想到啊，a大校花要出自我们应用异能系了。”
  “导员，抱歉，我是昨天跟你发过信息的田缇娜，我直接从机场过来的。”
  导员点了点头，转身说：“对了，这是位是田缇娜同学，从小都在q国长大，是以留学生的身份加入我们班级的。”
  说完，她又对田缇娜说：“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田缇娜走上讲台，穿着简单的工装裤和小背心，看起来健康又性感。她小麦肤色，牙齿洁白，笑起来极富感染力。
  “大家好，我叫田缇娜，你们叫我tina，娜娜，田田都可以。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共度愉快的大学时光。”
  晏玖盯着讲台上的田缇娜，莫名有些出神，目光迟迟不能从那张艳光四射的脸上移开。
  直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两下，一条微信跳了出来。
  闻则：[你们结束了吗？我在下面等你。］
  第68章 再起波澜
  班级里安静得有些异常, 除去讲台上田缇娜清脆的声音外，竟然是没有一丝别的声音。
  晏玖看了一下坐在旁边的辛通，一脸痴迷，几乎是熊猫头流口水表情包的具象化。不过辛通本来就是这副德行, 看漂亮女生入迷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一旁的耿楚。相比起大大咧咧且话唠的辛通来说, 耿楚要稳重些许, 说话毒舌但实际上性格不错。
  他是个重度手机使用者, 基本上对现实世界兴趣不大，只埋头打手机游戏。
  此时, 耿楚扔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他的游戏已经挂机了, 游戏中的队友正在口吐芬芳。
  可是，本应和队友开团的耿楚却在盯着台上的田缇娜。
  晏玖扫了一眼台上, 又觉得似乎可以理解怎么会这样, 他似乎也无法移开眼睛。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闻则的信息又跳了出来。
  [怎么不回我？很忙吗？］
  晏玖拿过手机, 正要回过去，却又看到了另一条信息——来自丁旬。
  丁旬：[理工大学学生宿舍的梦境入侵的案子初步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失踪一人, 其他学生已经忘记他的存在，表示宿舍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失踪者马宁，我记得是你的高中同学, 所以通知你一声。］
  马宁？
  马宁居然失踪了？
  晏玖这才意识到，晨跑的时候他见到丁旬的宿舍，正是马宁的宿舍。
  马宁话多, 在入学的时候就把宿舍号告诉了晏玖，并热情邀请晏玖晚上一起吃饭。可是, 晏玖今天早上，却完全没想起来那栋宿舍是马宁所在的宿舍楼。
  或者说，在那个瞬间，他也忘记了马宁的存在。
  晏玖拿过手机，翻了一下，却没有找到马宁。
  按道理来说，马宁的聊天窗口起码是排在前五的，可无论是聊天记录里还是通讯录里都没有找到马宁这个人的存在。
  看来，这次的梦世界对现实影响很大，只要从梦世界中把马宁救出来，他这个人才会重新出现。
  “诶诶诶，报名了报名了。”辛通推了推晏玖。
  晏玖：“报什么名？”
  “嗐，你在发什么呆啊，导员说的，我们应用异能系和其他专业不一样，班长分文武班长。”
  辛通解释道：“毕竟我们实践课程多，一个班长忙不过来，就把日常事务和实践课程的分开了。我准备报名武班长，别看我这样，我身手不错的，班上肯定没人打得过我。”
  “你昨天不是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吗？”晏玖问。
  “昨天没意义，今天可不一样了，我女神要选文班长啊，你想想，两个班长肯定经常要合作的，一来二去的，感情的萌芽这不就出现了吗？”
  晏玖抬头看去，发现黑板上写的竞选名字上，已经填上了田缇娜的名字。
  一轮投票下来，田缇娜几乎全票通过。
  接下来，便是武班长的竞选报名，班上几乎一半的人都报名了。
  晏玖想了想，在截止之前报了名。
  武班长的竞选方式和文班长不一样，实力说话，于是整个班的人都转移去训练场地进行考核。
  在路上，晏玖总算腾出手来给闻则发了一条信息。
  [还没结束，我们在训练场进行下个环节，你先去吃饭，不用等我。］
  训练场中，负责实践课程的教官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范……”
  晏玖没完全喊出声来，因为不清楚此时范晚柠的身份。 第179章   范晚柠穿了一身迷彩服，手背在身后，对晏玖点了点头，随后开始介绍自己。
  “大家好，我是负责你们时间课程的总教官范晚柠，你们叫我范教官就行。应用异能系的训练体系和普通专业相去甚远，我们慢慢熟悉。当然，熟悉之后我会更加严格要求你们。”
  说完，范晚柠拎着一群人走向后方一块围起来的空旷场地。
  “竞选武班长，这次考察你们的格斗能力。”
  范晚柠手一撑，跳上一旁的裁判台，“报名了的到这边来领编号，待会一起下场，我报了编号的淘汰。”
  一个班，足足有二十几个人报名，一起下场的话完全是一场混战。
  有人问：“范教官，这么多人你看得过来吗？”
  范晚柠倒也不生气，挑眉笑道：“练练？”
  出声那人也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估计也练过，顿时直接下场对上范晚柠，可惜的是，一个照面就被按在了地上。
  一众学生对范晚柠极其服气，不再提出异议，下场比试。
  “七号，出局。九号，出局。”范晚柠站在裁判台上，没有遗漏场上的任何细节。
  十分钟过后，场中只剩下三人。
  晏玖、耿楚和辛通。
  范晚柠能判断，耿楚是三人中第一个被淘汰的。
  在异能者学校的时候，范晚柠就是他们的教官。耿楚的异能偏辅助类型，人也是冷静思考的类型，之后的发展方向也是后台辅助人员。
  而辛通，虽然冲动一根筋，但战斗本能敏锐，异能也是金属操控这种适合战斗的类型。
  “七号，下场。”
  果然，短短几分钟后，耿楚下场。
  最后留下来的，大概是辛通。晏玖毕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范晚柠就瞪大了眼睛，她看到辛通被晏玖按在了地上。这一套流程，无比熟悉。
  范晚柠的这一套格斗技巧，如何结合异能运转，如何通过能量变化预判对手的动向，这些都师承于那个人，曾经的异能局局长。
  她在多年实战之后，把这些技巧总结为更为通俗易懂的一套制式训练标准，又在异能者学校中教给学员。
  晏玖不曾在异能学校者学校就读，又怎么会这一套预判……
  “范教官？”
  晏玖膝盖按在辛通背上，却迟迟没有听到判辛通淘汰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哦，二号，淘汰，最终胜者为六号，晏玖。”
  旁边围观的同学发出欢呼声，纷纷鼓掌，虽说他们不少人都是晏玖的手下败将。但晏玖的身手太漂亮了，干净利落，所有人都输得心甘情愿。
  “嘶——”辛通从地上跳起来，活动两下肩膀，随即搭上晏玖的肩，“哥们儿，你身手可真不错，要不我拜你为师吧……”
  晏玖和他一边往场外走，一边笑道：“得了吧，我们是同学，你拜我为师，这怎么个论法。”
  “各论各的呗，我叫你师父，你叫我兄弟……”
  “晏玖，辛通，喝水。”田缇娜走了过来，递给两人一人一瓶水。
  剧烈运动过后，晏玖正觉得口渴，拧开盖子就仰头喝了几口，然而阳光正烈，常温的矿泉水并不能让人彻底凉爽下来。
  “啧，今天这太阳，也太晒了。”辛通抱怨一句。
  他话音才落，天空就陡然阴了下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遮天蔽日。
  “嘿，难道我觉醒了异能言出法随？”辛通一脸天真，甚至还摆出个对天法功的滑稽姿势。
  一旁的范晚柠却浑身汗毛都差点竖起来了，看着团团乌云之中，隐约出现的红色光晕，心想闻则又发什么癫。
  她急中生智，问：“晏玖，闻则，闻则在找你。”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想着忽悠晏玖打电话找人，看看能不能让闻则平静下来。范晚柠觉得这事不靠谱，但丁旬一直反复强调，于是下意识一试。
  “啊，我还真没看到他，谢谢范教官提醒。”
  晏玖说完，向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范晚柠的视线跟着他离开的身影看过去，才发现闻则正站在不远处的角落处。
  可刚刚那里分明是没有人的，或者说，闻则一直在那。
  只是，祂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于是在场没有任何人看得到祂。
  除了晏玖。
  “闻则，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闻则的视线落在晏玖左手，轻声说：“我来给你送水，可你好像有水了。”
  “啊？这个啊，大概是班干部给安排的矿泉水，毕竟格斗比试还挺累的。”
  闻则点点头，说：“那你还要我送的水吗？”
  话虽这么说，他却已经把手里捏着的那瓶汽水递了过来，眼神忐忑又小心。晏玖不禁怀疑，自己如果拒绝的话，眼前人能表演一个当场碎掉。
  易拉罐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一看就是闻则刚从超市冰箱拿出来，急急忙忙送了过来。这些水珠才没在酷暑之下消失不见。
  “当然，你送的水才能解渴啊。”晏玖抬手接过，顺手把手中还剩一半的矿泉水瓶塞给闻则。
  闻则顺手就把矿泉水瓶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发出砰一声巨响。
  “啊，你就这么扔了。”
  闻则：“你不是说，我送的水才能解渴吗？” 第180章   晏玖，心想这不是看你生气了顺毛捋吗？这种哄小孩的鬼话你也信啊。
  “你在骗我吗？”闻则又问。
  晏玖尴尬一笑，拉开易拉罐，仰头猛灌几口，“这种大晴天，运动过后就得喝碳酸饮料才舒服……嗯，现在没太……”
  话没说完，天空中那片来得蹊跷的乌云被陡然出现的风吹散，又是热烈得有些刺眼的一个艳阳天。
  闻则：“去吃饭吧。”
  晏玖转身，看到范晚柠对这个方向摆了摆手，应该是示意可以解散了。
  “好，走吧。”
  范晚柠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
  她有些怅然，手指微微抖了一下，轻声说：“看来，丁队说的果然是对的，我们真的……能活下去了。”
  第69章 不可原谅
  每年的九月, 各个大学的食堂都要迎来一波迷茫且饥饿的新生。
  a大食堂众多，足足有八个食堂，加上异能学院性质特殊，教学区域不和其他学院共用。
  于是, 靠近异能学院的八号食堂, 便基本只有该学院的学生在这里用餐, 人多但不拥挤。
  晏玖和闻则打好饭后, 甚至还能挑一个角落且周围基本没人的座位坐下。
  “对了，你班上的同学怎么样？”晏玖随口问了一句。
  毕竟这是两年以来, 他和闻则的第一次长时间分开。晏玖还挺担心闻则又犯分离焦虑症的。
  “还好，跟高中没什么区别。”闻则有问必答, “男同学女同学，总共四十几人, 基本都是有觉醒异能潜力的。”
  这一番介绍, 仿佛是什么学校为了招生的官方宣传。
  “……, 没什么你特别有印象的同学吗？”晏玖愈发觉得自己这一番询问像个操心的家长。
  闻则仔细想了想, “没有，五官都齐全, 四肢也齐全, 没什么特别有印象的。”
  “行吧，你没报名参加学生事务吗？之前在高中的时候，不是还加入学生会吗？”晏玖以为, 闻则对于维护规则之类的事情有些执念，这才会在不喜欢跟人交往的情况下进入学生会纪律部。
  闻则：“没必要。小玖你为什么会想去选班长，是因为对什么人有特别的印象吗？”
  话题莫名其妙就绕到了自己身上, 晏玖惊讶于闻则的敏锐，毕竟他的确是想和田缇娜多接触才会选择竞选武班长的。
  只是, 事情并非是春心萌动的少年求偶这么简单的理由。
  “班上那个叫田缇娜的女生，留学生，刚从国外回来，有些奇……特别。”
  晏玖的话说了一半，来了个急转弯。
  “晏玖？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田缇娜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食堂又不是晏玖承包下来的，他点了点头，说：“随意。”
  “欸，我们俩打的菜是一样的，你也喜欢吃这些重口味的东西啊？”田缇娜笑起来很是爽朗，“你要知道，在国外那饭简直就是上刑，我每年暑假都要回来玩，就为了吃这一口小吃……”
  晏玖笑着应和，两人倒是聊得投机。
  田缇娜甚至说起了十三中门口那条小吃街，如数家珍。
  晏玖聊到一半，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闻则。
  奇怪的是，闻则的视线似乎也一直在田缇娜的身上。
  吃过饭之后，田缇娜说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看起来真的像是遇到一个同学，顺便吃饭而已。
  下午学校没有特别的事情，两人回了宿舍，没待多久，晏玖又被导员叫了出去。
  毕竟他负责一部分的班级事务，不能像闻则一样真的待在宿舍哪里也不去。
  离开的时候，晏玖打开门的时候停了一下。
  他转身看了一眼，发现闻则坐在书桌前玩手机，似乎正在聊天。
  奇怪。
  晏玖下楼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情，难道孩子读大学之后真的不一样了？
  如果换做是高中时期，闻则是会跟上来的。在培乔的时候就是这样，晏玖喜欢打球，喜欢一些激烈对抗的运动。
  但闻则不喜欢，也几乎不参加，但每一场球赛他都不曾缺席。篮球架附近的位置，简直就是专属于他的家属席。
  晏玖都已经习惯，在任何时候，一抬头一转身，就能看到闻则熟悉的身影。
  听到耳边响起关门声的时候，闻则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手机的界面停留在他用过几次的问答平台上，闻则本想问一下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可不知为何，平台上那个名叫“小马快跑”的用户消失了。不是没上线，不是用户已注销，而是彻底消失了。
  闻则有些烦躁，当然不是为了“小马快跑”失踪。
  他知道“小马快跑”在哪，这账号背后的人被困在了梦世界。
  只要闻则想，他可以知道梦世界中的一切。他不关心“小马快跑”的死活，只是觉得被人打乱了计划。
  很烦。
  闻则起身，算好时间走到阳台。
  果然，他正好看见晏玖从宿舍大门走出来的背影。
  晏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闻则侧身，躲在他看不见的视觉死角。果然，几秒后晏玖转身看了上来。
  猜到了。
  闻则勾起唇角，露出个无声的笑来。他喜欢两人之间这些不为人知的小小默契，这代表在晏玖心里他是最特别的。 第181章   可是……刚才在食堂的时候，晏玖说遇见一个特别的女生。
  想到这里，闻则才翘起没多久的唇角又拉得平直。
  “晏玖，这里。”
  他本想回到宿舍，却听到有人在喊晏玖的名字。
  声音有些熟悉，不久之前才在食堂一直听，令人心烦的声音。闻则停下来，手搭在栏杆上倾身往外看去。
  他看到了。
  晏玖走向等在屋檐下的田缇娜，随后两人并肩向着学校的方向走过去。他们是约好的吗？
  约好也正常，毕竟晏玖出门就是为了班里开一个小会。可是晏玖为什么要心血来潮去竞选这个武班长？
  他明明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在高中的时候，唯一的爱好也就打球这类对抗性的运动。
  晏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人情往来的事情。他是不是因为特别的人才……
  闻则握着栏杆的手越捏越紧，手背几乎爆出青筋。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想着这段时间反复看的那些关于恋爱的注意事项。
  健康的恋爱，不应该像小视频里那样动辄强制，应该要循序渐进，要给对方自由和空间。
  闻则神色平静，握着栏杆的手慢慢松开，然而，脚底下的影子，却并不平静。
  下午的太阳正是热烈，他们的宿舍面朝西南，整个阳台都暴露在烈日之下。闻则身量很高，身后拖出长长一道影子。
  在这种季节，影子的颜色都会被周围物体的反光映得浅淡起来。闻则的影子同样，但却才此时颜色越来越深。
  那不是黑色，而是一种仿佛能吞没所有光线的深渊。
  影子开始沸腾，甚至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闻则睁开眼睛，踩上蠢蠢欲动的影子。然而他心绪起伏太大，已经无法控制另一部分的出现。
  宿舍暗了下来，从黑暗中走出一个男人。
  祂推门出来，坦然站在沐浴在阳光中的宿舍阳台上。二十八岁的闻则并不在乎被别人看到，在祂看来。这秩序良好的世界，通通都是阻碍他和伴侣日夜相处的烦人玩意。
  如果祂被发现，那就顺势把一切毁掉好了。
  十八岁的闻则却不这么想，他上前一步，把人推进了宿舍。
  “你出来干什么？不要添乱。”
  二十八岁的闻则，已经许久没出来过，也没能碰触到晏玖了。自从温泉那次过后，祂就被限制在意识深处。
  祂知晓的确是自己的错，差点又一次吓跑了伴侣，于是便安分下来。如果不是今日的闻则情绪波动过大，也不会唤醒早已沉睡许久的祂。
  “不是你想要我出来吗？你真是个懦夫，一旦遇到这种事情，就会想把一切的罪都推到我的头上。”
  二十八岁的闻则顺势被推进房间，转身走向晏玖的位置。
  祂笑了，满足地感知着配偶在空气中留下的能量波动。无需接触，只需要这遗留于此的浅淡气息，就能让祂生出满满的幸福感来。
  “我的确愤怒，但不会轻举妄动。你刚才看到了吗？那个人她很奇怪。”
  祂的出现，反而让闻则下定决心。
  “你是说，她的长相吗？”
  二十八岁的闻则走出阳台的时候，恰好看见了那个名叫田缇娜的女生转脸和晏玖说话时的脸。
  闻则说：“她出现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了，说不上来的奇怪，为什么会和晏玖长得有些相似。”
  “我试图用人类的逻辑去推理她的长相和晏玖之间的关系，以及晏玖对她特殊的原因。”
  二十八岁的闻则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说：“你在人类的壳子里，倒是适应得不错，居然会用人类的思维来思考了。”
  “小玖喜欢，你应该明白，在接受传承记忆之前，你那冲动的做法是错误的。”十八岁的闻则说，“因为你的错误，才会有我的出现。”
  “呵。”二十八岁的闻则冷笑一声，“继续？人类的思维无法安抚你的暴怒？才有我的出现。”
  “我本以为，她和晏玖有血缘上的关系，可想起晏玖对待晏家人的方式，他并不是看重血缘关系的人，他不会因为血缘就无缘无故对陌生人好。”
  在晏家出事之后的一年，晏曦和晏昭数次到培乔来找过晏玖，希望他能回家。
  但晏玖只是用生疏而客气的态度拒绝，对那两人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正是想到这一层，闻则才会变得无法平静。
  几分钟之前，他才在问答平台上看到名为“水仙情结”的一种特殊状态。闻则甚至怀疑，晏玖是不是也是如此，会对和自己极其相似的人一见钟情。
  “然后，在你出现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真正的脸。”
  “异能。她用了晏玖的脸，或者说，在你眼中，她是这个长相。”二十八岁的闻则接了下去，他们毕竟是一体的，无需多言便能知晓对方心思。
  “是，她的异能，画皮。”闻则垂下眼睛，“她知道我喜欢晏玖，便用了晏玖的脸。”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沉默几秒钟后抬头。
  “弄死她。”
  “弄死她。”
  两个闻则同时开口，神色冷静而残忍。
  “不可原谅。”
  第70章 他回来了
  异能局秘密基地。
  范晚柠推开门, 发现其他几人都在里面，曾经的贪狼小队成员，竟然一个不落的回来了。 第182章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林共秋笑了一下，“和你一样的理由, 不管怎样, 总是回来看一看比较好。”
  范晚柠拉过椅子坐下, 心中有些不安。她捏了捏眉心, 明知道自己这个时间应该待在学校。
  毕竟，在上午的时候, 闻则还出现些许异动，虽然很快被晏玖安抚下来, 但……
  又一个人推门进来，正是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的赵熠。
  他一声不吭, 拉开椅子坐下, 对着已经罢工许久的大屏幕发呆。这一墙的屏幕, 在两年以前是靠闻逎的异能连接各个监控摄像头和此处的。
  闻逎死后, 屏幕也就没了作用。
  “老赵，我们到底在等什么？”蔡景问。
  自从赵熠成为异能局局长后, 他不同意贪狼小队的人叫他赵局, 但继续叫赵主任也不合适。于是，大家都开始称呼他为老赵。
  赵熠却没回答，而是问：“你们是不是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说是声音并不准确,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一道意识，直接出现在他们脑中，敦促着他们回到秘密基地中来。
  “嗯。”丁旬点头, “是他。”
  相较满脸疑惑的其余几人，他的语气很是笃定, “有这种能力的，除了闻则，就只有他了。”
  单锋倒是口无遮拦，说道：“你怎么能确定不是祂觉得无趣了想要弄死我们？”
  赵熠推了推眼镜：“不用太高估我们在祂眼里的存在感，要弄死我们无需特地通知。”
  众人面面相觑，苦笑一个，却不得不承认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他们的挣扎有时候看起来有些可笑。
  “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刚刚在学校的时候，闻则有些不对劲，似乎有梦世界要入侵……”
  赵熠眉头一皱，道：“你怎么没有汇报？”
  “他很快被晏玖安抚下来，我以为只是日常而已。”
  在这两年中，相似情况时有发生，只要晏玖在，闻则身边就不会有梦世界出现。
  “也对，你把详细情况说一下。”
  然而，范晚柠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们对面的屏幕就亮了起来。
  起初是一片雪花和噪点，无规则跳动几秒之后，中心最大的屏幕中出现一个人影，随即，每个屏幕中都出现了同一个人影。
  那个人的轮廓慢慢清晰，让在场众人愈发惊讶。
  在面容完全清晰之后，他开口了。
  “好久不见，我的队友们，我猜你们大概又一次忘记了我，也忘记了这个特殊的时间点。”
  他笑了一下，“我是贪狼小队的队长，晏玖，也是组建异能局的人，当然，这只是我保存在这个世界的一小股……嗯，能量，灵魂或是异能，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我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你们又走到了天灾降临之前的特殊时间点。”
  “我无法预知这是你们第几次走到这里，也无法预知人类的未来终将会走向何处，只能祝你们在这一次，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屏幕中的人，在说完这段话之后，化作点点幽蓝光点自屏幕中溢出，随后没入几人眉心。
  赵熠最先睁开眼睛，抖着手指去摸桌上的茶杯，凑到嘴边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水。
  “又到了这个时候啊……”
  丁旬却是死死盯着屏幕的方向，说：“果然是他，他就是晏玖，晏玖是他，可晏玖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知晓内情最少的单锋算是在场最冷静的人，他问出关键问题：“在你们的记忆中，这一次是不是和之前的很多次有很大的不同？”
  众人这次从多次记忆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的确这一次的不一样了。最大的不同在于晏玖回来了，并且成为足以链接闻则和人类的锁。
  那些久远的，混乱的，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和末日来临，让他们有些混乱。好在单锋的问题，像是一根线，串联起这些过往。
  当初的晏玖，付出一切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线生机，每当人类彻底灭亡之时，这个世界就会时间倒转重来。
  他相信，在这无尽的绝望之中，只要不断尝试，总是能找出唯一能继续走下去的路。
  “呼——”赵熠捏了捏眉心，长出一口气，“不管怎样，这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我们来核对一下细节。”
  “嗯，每一个很曾经不同的细节，可能都是我们的突破口。丁旬，当初你和老大关系最好，你先说。”
  丁旬摸了摸外套口袋，掏出烟，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唇间，说：“当初我是在培乔中学入侵事件遇见他的，那时异能者还不多，涉及到梦世界入侵的案件还被分在警局的重案组里……”
  他讲得仔细，当在场没有任何人不耐烦。他们知道，任何细节都有可能是关键因素。
  “这一次的时间点，比之前都要晚了不少。”林共秋点了点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单锋沿着数字看上去，说：“咦，第一次的天灾降临，是在那一年的高考前后。老大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的分析，祂在肃清广平市的秩序，甚至因为想要参加高考而提前弄死了那个新世界的狂信徒？”
  “……”
  当初，他们几人都觉得这个推论荒谬得可笑，但此时看来却又莫名有些靠谱。
  “你的意思是，当初天灾降临是因为闻则错过高考，受到刺激了？” 第183章   “不对，我的记忆不是这样的。”赵熠摇了摇头，把他面前的笔记本转了个面，“这是第一次知道闻则的真实身份后，我读取了曾经和闻则有接触的每个人的记忆，嗯，还活着的那些。”
  “在培乔中学梦境入侵事件之后，闻则就失踪了，高考之后他才再次以异能者的身份出现，那时天灾已经降临，秩序乱成一团。”
  范晚柠说：“这么说来，闻则在第一次的时候根本连高三都没读到，自然也不会存在错过高考这件事……”
  “总觉得在这个时候讨论高考对世界末日的影响，有些荒诞。”单锋小声吐槽了一句。
  “你说得对。”丁旬点头，“不要被现在的这个闻则影响了，曾经的祂，对人类没有任何认同感，怎么可能在乎一个高考。”
  几人又探讨片刻之后，依旧没有得出一个结果。
  无论是在第一次，还是在这次即将到来的那一天，究竟是什么刺激了祂，导致天灾降临。
  找到这个关键，就将找到那条能够继续走下去的道路。
  赵熠捏了捏眉心，“好了，再讨论下去也没什么结果，现在就两个关键，一是老大也就是晏玖，二则是刚才的警示告诉我们天灾即将再次降临。那接下来的行动也很简单，我们暂停手边的一切事务，盯紧老大就没错。”
  ***
  a大。学院楼。
  开完班级干部的大会之后，晏玖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
  提示音响了一次又一次，电话始终没有接通。
  自动挂断之后，晏玖又点开信息，置顶的聊天框中依旧没有回应。
  [待会散会后一起吃饭？］
  [睡着了？］
  [闻则？你还好吗？］
  晏玖有些担心起来。
  闻则的情况太罕见了，居然整整两个小时没有回信息，还是赶紧回去看看。
  “晏玖，晏玖！”
  晏玖停下来，转身看见是田缇娜匆匆走了过来，“怎么了？”
  “刚才不是说好大家一起去聚餐的吗？你怎么又提前走了？”
  “啊，不好意思，我给忘了。”晏玖顺手把手机塞进口袋，解释道，“我室友心情不好，我得回去看看。”
  田缇娜眨了眨眼，带着些调侃意味说道：“都大学生了，不至于吧，你室友那么大个人了，说不定有什么私人的小烦恼也不方便跟你讲呢。”
  晏玖没吭声，盯着田缇娜的脸看。他并不喜欢参加这种陌生人一起聚餐的场合，起初也是拒绝了的。
  但之后，田缇娜走过来邀请他，晏玖便答应了。
  这倒不是晏玖被美色所惑，而是他想到自己的计划。聚会上是需要喝酒的，喝酒过后，他或许可以顺理成章地从田缇娜那知道一些事情。
  田缇娜长得很像晏玖曾经的梦中情人。年少慕艾，曾经的晏玖也不例外。他在懵懂之时，也在十三中的宿舍中和众人一起讨论过他的理想型。
  而眼前这个田缇娜，分明和他曾经描述的类型一模一样。而在这一次的世界中，能知道晏玖理想型的人，大概只剩下恢复记忆的马宁。
  事情就这么恰巧，在田缇娜出现之前，马宁失踪了。
  晏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找到马宁的下落而已。
  只是现在闻则失联，他只能把计划往后放上一放，聚会这种事情，有的是机会。
  “算了，我放心不下，还是过去看看。”
  晏玖继续往前走，田缇娜似乎还不愿意放弃，转身追来。两人步伐匆匆，转眼走到不远处的上坡路段。
  “欸！小心！”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生大喊大叫着冲了下来，刹车似乎是失灵了。
  田缇娜一心只想说服晏玖，完全没注意到前方情况，眼见着就要被失控的自行车撞上。
  晏玖抬手一拉，把人拉到旁边。
  他整个人，却猛地僵住了，甚至连握着田缇娜手臂的手都忘记松开。
  这是……怎么回事？
  第71章 先知的眼
  “晏玖, 你怎么了？嘶，有点痛。”
  田缇娜被晏玖抓着手，本来还有点脸红心跳，可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晏玖的力道越来越重, 这不像是什么偶像剧的经典情节, 反而像是逮捕犯人。
  “晏……”
  她话未说完, 只觉得颈间一痛, 整个人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晏玖，你你你你干什么？”
  恰好在这个时候, 几个同样开完会的学生也从学院楼里走出来，见到晏玖的举动惊呼一句。
  他们毕竟都是异能者, 动作很快地围了上来，眼看着就要把疑似绑架同学的晏玖扭送到警察局去。
  晏玖摸了摸口袋, 掏出的证件来, “我是异能局的实习干员, 现在怀疑此人和我们正在侦办的一个案件有关。”
  他掌心运转异能, 特殊的证件微微亮起蓝色幽光，形成一个平日隐藏在黑色皮质下的异能局标志。
  这是异能局独一无二的防伪标志, 以特殊异能制作而成, 无法仿冒。
  “啊，原来你是实习干员啊，吓我们一跳, 需要帮忙吗？”
  晏玖摇头，说：“不必，谢谢。”
  他掌心又从背包里摸出了个特制手铐, 把晕倒在地的田缇娜给铐上，随后把人给扛在了肩上。
  走出几人视线之时, 晏玖长吁一口气，还好在成年之后，丁旬就给他在异能局编入档案，弄了个实习身份。 第184章   不然，这事情还不好解释。
  他脚步一转，走进一旁的绿化树林带中，随后把人放了下来。
  事出从急，如果不是在接触到田缇娜后，意外读取到的那段记忆，他也不会冒进到直接把人打晕。
  他看到了眼睛，或者是说通过记忆里田缇娜的眼睛，看到了红色的眼睛。不是那只高悬于空中的红色竖瞳，而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人类眼睛的形状，满目通红。
  晏玖垂下眼睛，拿出手机，发现闻则依旧没有消息。
  这段时间，晏玖一直在联系赵熠异能的能量流转方式，准备在恰当的时候读取田缇娜的记忆。
  练习次数多了，异能便以一种几乎在本能地以那种方式运转，于是在刚才的意外中，田缇娜惊吓之下心防降低，便被晏玖读取到了那个片段。
  随后，他果断出手，打晕了田缇娜。
  走到这一步，晏玖也顾不上使用这不熟练的读取记忆会不会引起对方警觉了。
  那些红色的眼睛，在对视的瞬间，就勾起晏玖不好的回忆来。
  “呼——”他长出一口气，深处手指，点在了田缇娜的眉心。
  赵熠使用异能的方式是对视，通过眼睛控制心神读取记忆。晏玖使用得不熟练，加之人已经晕过去了，便只能通过接触。
  他闭上眼睛，运转异能，开始共享田缇娜曾经看见过的景象。
  记忆很庞杂，好在关于黑袍人的记忆，在田缇娜的脑中格外鲜明。晏玖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一段完整的记忆。
  “先知，为什么一定要我回来？”
  晏玖以田缇娜的视角，开始重温记忆。果然，她是“新世界”的信徒，来这个学校的目的并不单纯。
  “到了你该出现的时候了。”
  田缇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满：“你永远是这样，自说自话，当年把我送出国是这样，现在要我回来也是这样，我真不知道你诱骗信徒，让她把我生下来，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好控制的工具。”
  先知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情感波动，“我看到了你的到来，所以有了你的出生。”
  “那你有没有看见，我在国外已经是那个教派的圣女，只需要再一步，他们就会并入我们之中，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
  田缇娜冷笑一声，“在你眼中当然不重要。”
  先知：“末日即将降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什么？”田缇娜一惊，问，“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说，末日终将降临，我们需要的只是让神认同我们，让我们代行神之意志吗？”
  “未来改变了。”
  说完这句话后，先知沉默了许久，田缇娜也没追问。
  “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未来，末日不再降临，新世界不会出现，我们也无法沐浴神恩，会再次成为平庸而愚蠢的凡人。”
  田缇娜：“什么！这不可能，你看到未来从不出错，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如果一切回归到最初的样子，我们做的又算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到后面几乎像是在嘶吼。
  “我不要，我不要变回那么普通的样子，你在骗我，你骗人。”
  先知再度开口：“事情还有转机，这便是我把你叫回来的原因，或许只有用你的异能刺激他……”
  “谁？你说神眷者？我们原本的计划不是让他加入我们吗？”
  先知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新世界的降临，必须有一些特殊的手段，触怒神，才能让神毁掉一切。”
  听到这里，田缇娜似乎觉出些不对来：“你，你疯了？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配合的。”
  她越来越激动，走上前几步，就去拽先知披在身上的黑袍。
  先知对她似乎没有什么防备心，竟然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
  田缇娜一把居然就把黑袍给扯了下来，随即发出一声惊呼，连退几步。
  “啊！你你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堕落了？！”
  一直笼罩在黑袍之下的先知，总算是露出了他的脸。那一个面目普通的中年男人，唯独特殊的便是眼睛。
  红色的眼睛张满了他的面部，一双两双……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挤满了他脸上每一处空间，甚至连脖子上都是眼睛。
  “这是神的恩赐，是神恩，神一定是认可我的道路的，这才降下神谕，让我预知到可能改变的未来，让我纠正这不该有的错误！”
  先知随手捞起黑袍，一步又一步走向田缇娜，“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一字一句地记住，入学后，你尽量接近那个名叫晏玖的人，他是sh……”
  关键时刻，晏玖眼前一黑，被强行从田缇娜的记忆中踢了出来。
  唔——
  强行断开链接，晏玖被反噬弄得眼前一片发黑，暂时失去了视力。他强撑着太阳穴剧烈的疼痛，伸手一探，确认田缇娜还在昏迷之中，这才放心靠在了身后的树上。
  可惜了，他对于读取记忆这异能的使用不够熟练，居然在关键时刻被踢了出来。
  先知提到了末日即将到来，提到了未来可能改变，提到了他晏玖是……
  那个模糊的发音是什么意思？sh…… 第185章   是“谁”？还是“什么”？
  晏玖想了许久，直到视力恢复都没有想出个结果。
  感知到微弱光线的时候，晏玖揉了揉眼睛才慢慢睁开。这一看之下，却发现天已经黑了。
  不，不能说是天黑，准确的说法是日落月升。
  天空之上，红月高悬，白日已经被梦世界吞噬。
  刚才异能突然反噬，不是因为不熟练，而是梦世界忽然入侵？晏玖站起来，四下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位置还是在学校的那片绿化树林中。
  只是，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田缇娜不见了。
  晏玖转身回去，蹲下身仔细察看地上留下的痕迹，确认田缇娜并不是逃跑了。
  绿化树林的地面上，还长着不少种类的野花野草。晏玖把田缇娜放下的时候，自然会压到地上的野草。
  可眼前的那几株野草，还在生机勃勃的迎风招展着……
  算了，梦世界和现实世界本来就不算是同一个地方，在梦世界内使用痕迹学原理根本行不通。
  晏玖索性站起来，往树林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他外套里的手机却震动了几下。
  整整一个下午没有消息的闻则，却在这个时候回了信息。
  [好，一起吃饭，我在十三中门口的小吃街等你。］
  十三中门口？
  晏玖微微一愣，不明白闻则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在培乔读书的时候，他经常拉着闻则晚上翻墙出去吃夜宵。至于他们吃夜宵的地点，几乎是永恒不变的十三中小吃一条街。
  晏玖在十几岁的时候，的确很喜欢十三中的小吃一条街。后来，是为了怀旧，再后来是因为每次和闻则一起去的时候。
  闻则的眼睛都很亮。
  他们最后一次去小吃街是在高考之后，那次晏玖发现，闻则以为他喜欢，所以每次都很高兴。
  那之后，他们到不执着于一定要去十三中门口小吃街吃饭了。
  a大和十三中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要跨越整个广平市过去，几乎要花上两个小时的时间。
  闻则怎么又想起约在那里了？不对，这里是梦世界。
  晏玖索性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小玖。”
  这一次，提示音响了不到三声，闻则就接起了电话，一如以往。
  “闻则？你下午怎么一直都没回我信息？打电话也不接？”
  闻则：“因为，我一直被困在梦世界里，我也在找你，直到你也进来了，我才能联系上你。”
  晏玖问：“你现在在哪？”
  “十三中门口的小吃街，你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闻则再次挂断了电话。
  晏玖再想拨通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变成没有任何反应的砖头。
  只能想办法去一趟十三中了，也不知道在这个梦世界中，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
  第72章 天灾初临
  赵熠一行人的会议, 尚未结束，手机上就收到了来自异能局调度中心的特级应急警报。
  “根据分布在广平市的一万余个异常能量监测点悉数上报了能量波动峰值，程度远远大于任何一次梦世界入侵的程度，但太阳尚未消失, 根据前去现场的异能局干员报告, 我们依旧在现实世界……”
  赵熠几人一边听着手机那段, 调度中心监测人员的分析, 一边急急往外走。
  短短几分钟后，赵熠几人就出现在了调度中心。
  “赵局。”
  “现在情况怎么样？”
  调度中心的电话在疯狂响起, 上百个话务员重复着接电话挂电话的机械举动。
  调度中心主任盯着屏幕上的各种数据，手指落在一旁的电脑上, 过了片刻。
  他开口道：“各地异能局都上报了同样的情况，能量异动达到巅峰, 但未出现大规模的梦世界入侵……等等, 有新情况！”
  中心主任心念一动, 放在电脑上的手指凝聚起异能, 很快从庞大的数据网络中找到异常的一段画面。
  画面来自广平市十三中附近的一个监控摄像头，只见摄像头中的画面, 出现了短暂的空间扭曲。
  空间扭曲过后, 几只堕落者凭空出现，力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扔了出来。
  “不好！”中心主任急声道，“除了这里, 还有很多地方都有堕落者出现。”
  赵熠转头道：“单锋，你去通知，所有干员立刻停止手头的一起工作, 休假的立即归岗，并配合其他部门一起维护社会秩序。”
  他接连打了几个电话, 每一条都是深思熟虑，在不知多少次实践中印证过的，能在天灾降临的初期最大程度降低人为混乱的措施。
  “赵局，你看！”
  赵熠微微皱眉，抬眼去看监控屏上的画面，一看之下，连尚未结束的通话都顾不上了。
  屏幕上出现了一扇门，随处可见的防盗门，家家户户都能见到的那种。
  门砰的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几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小熊玩偶来。
  小熊玩偶出现之后，四下张望，随后一挥手中的扫把：“那个方向！赶紧追！”
  “来了来了！”
  几个小熊玩偶配合倒是默契，有拿铁铲的有拿扫把的，还有推着小推车的。
  “啧，都怪祂到处乱扔垃圾，还要我们收拾残局！” 第186章   “哎呀呀你们快点，不然被小玖发现了他要生气的！”
  小熊玩偶吵吵闹闹，向着堕落者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随后，画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赵熠问：“其他地方呢，也是这样的情况？”
  中心主任点头：“是的，都是在同样的监控摄像头下的画面，堕落者出现不久之后，都出现了小熊玩偶。”
  他停顿一下，有些疑惑的问：“这些小熊玩偶，不是绝对安全区的管理者吗？它们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
  调度中心的主任也是异能者，只要是异能者，就会因为身上和梦世界的能量共振进入梦世界。
  在梦世界中可能死亡，也可能变得更加强大。
  对于异能者来说，梦世界中的一切是挑战也是机遇，但可以的话，没有人希望在这种无尽的噩梦之中徘徊。
  但凡是进入过梦世界的人，都会知道绝对安全区和这些小熊玩偶的存在。
  相较于堕落者和其他梦境本源衍生出来的伥兽来说，小熊玩偶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存在。这些外表可爱的小熊玩偶，实则都是祂的分身，代行祂的意志。
  “这些小熊玩偶，怎么会原因追杀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堕落者……”
  在场的贪狼小队成员都清楚地记得曾经的天灾降临，一切都不是突然发生的。
  天灾降临之时，有所征兆。一开始，是太阳升起得越来越晚。
  人们只是抱怨气候奇异，磁场导致所有人都昏昏欲睡。再然后，是异能者出现得越来越多。
  异能者大量出现之时，曾有专家表示这可能是人类进化，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不久之后，这些觉醒没多久的异能者，几乎都堕落了。
  整个社会陷入混乱之中，但在各种异能机构的维持之下，还活着的人类勉强集中在了大型城市之中，维持着一定程度上的正常生活。
  但这仅仅是开始，太阳升起的时间越来越晚，人类也慢慢习惯于生活在黑暗之中，睡眠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有一天，太阳不再升起，世界陷入永夜，人类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最终归于沉寂。
  赵熠想了想，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丁队。”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干员走过来，低声道，“在北区和平南路发现了新世界第七号门徒的踪迹。”
  丁旬：“他不是一直藏在梦世界里吗？”
  “是，还有其他地方传来消息，都发现了新世界的人，不少是在现实世界中已经失去踪迹很久的……”
  这边丁旬在听特别行动部的人汇报，那边的赵熠已经找到了电视台的台长。
  “你好，我是异能局赵熠，嗯对，启用紧急权限，立刻插播一条新闻……”
  各方行动过后，一条简短的警示性消息出现在几乎所有人的手机或是电脑上，强行插播无法关闭。
  [……请各位市民留在家中，紧闭门窗，暂时不要外出……］
  随即，贪狼小队的人再度一起行动。
  在前往a大的车上，被紧急召回的单锋忍不住提出疑问：“老赵，我们去a大干什么？”
  赵熠正在通过心灵链接时刻和其他部门的负责人交流，一时也分不出心神来回答单锋的消息。
  蔡景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和匆匆归家的人群还有各种维持秩序的警察。她问：“小单，你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是因为什么？”
  单锋愣了一下，“天灾初临？只是这一次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林共秋接了一句：“你不觉得，这次的天灾降临不像是梦世界的大规模融合，更像是……”
  “啊，对了！”单锋脑中灵光一闪，“更像是梦世界的那些东西被扔了出来。”
  是的，这便是赵熠的推论。
  与其说是梦世界融合导致的堕落者出现，不如说是堕落者被祂扔出了梦世界。
  小熊玩偶实则是祂庞大意识的一部分，虽然不完整，但玩偶做的事情说的话，却可以从中窥见些许祂的想法。
  祂对于堕落者或者是新世界那些狂信徒向来漠不关心，在之前的循环之中，都是漠然看着这些来自人类欲念的罪恶最终毁掉人类。
  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天灾疑似以另一种形式降临，祂将藏匿于梦世界中的所有异能者堕落者都扔了出来。
  赵熠他们无法知晓祂的目的，却知道在这些不一样的背后，唯一的变数是晏玖的出现。
  于是，他们的目标变得极其简单——找到晏玖。
  “小范，联系上晏玖了吗？”赵熠问。
  范晚柠：“下午异能学院的学生干部开了个会，会后晏玖和田缇娜一起走的，然后就是这些异状出现，具体的待会到了我再去找学院里的同学问一问，他们现在都暂时集中在学院楼里。”
  “嗯，好。”
  到达a大之后，一行人直奔异能学院而去，走到半路的时候，单锋手中的仪器却急促地叫了起来。
  “老赵，那边有强烈的能量波动。”单锋指了指路边的绿化树林。
  “嗯，你进去看看。”
  单锋速度快，进去检查一番也花不了几秒钟。没想到，短短几秒后，他在里面有些急地喊了一句：“你们进来，这里不太对劲！”
  一行人走进树林，发现单锋站在一棵树旁边，手中的能量检测仪器数据已经突破天际，整个屏幕疯狂闪烁着红色光芒。 第187章   “这什么情况？”范晚柠惊讶道，“这地方就是个绿化林，没什么特别的啊！”
  赵熠：“如果能量检测仪不是出错的话，那这数值表示一切异变的源头都在此处。”
  丁旬在周围转悠，很快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发现了异状。
  他蹲下，在地上摸了一摸，又细细检查一遍，说：“从这里野草倒伏的情况推断，这个位置，曾经有人躺在这里，旁边有人蹲下……”
  “那个能量波动最明显的位置，曾经有人站在树后……”
  赵熠很快发现其中联系，说：“如果仪器是正确的，站在树后的人应当就是闻则，也只有他才能引发如此剧烈的能量波动。”
  “那这边的两人……”
  话未说完，就见有人怒喝一句：“你们是什么人！丁队？”
  丁旬转身，发现竟然是耿楚和辛通二人，“你们在这做什么？”
  耿楚解释道：“刚才我们收到局里通知后，就组织异能系的学生分批在学校巡逻，稳定只秩序，防止堕落者闯入。
  “嗯，很好，”丁旬点了点头，问，“你们看见晏玖没有？”
  耿楚摇头：“没有，他和班上的田缇娜一起失踪了，还有……闻则，宿管说有看到闻则回宿舍，但没见到人出来，可现在他已经不在宿舍里了。”
  “对了！”一旁的辛通忽然开口道，“刚刚我听大二的几个学生说，下午散会后，他们看到晏玖在学院楼门口把田缇娜打晕了。”
  “打晕？”
  “嗯，他们也上前去问了，晏玖说他是异能局的人，怀疑田缇娜和个案子有关，就把人带走了。”辛通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来，急急忙忙拨通了一个电话问了几句。
  “丁队，我刚问了一下，他们说在晏玖离开后没多久，一个外系的人过来找人了，挺高挺帅的，就是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
  丁旬和赵熠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了句。
  “果然是闻则。”
  第73章 堕落天灾
  现在事情经过几乎已经清晰明了了。
  闻则在此处看见了晏玖和田缇娜的接触, 以他对晏玖的独占欲，必定受到了刺激，才导致异状出现。
  而晏玖怀疑田缇娜有问题，此时几乎也可以得到印证了。
  单锋道：“之前我在国外追查那个名为未名之主的□□案子, 里面有个地位挺高的圣女, 在他们组织被捣毁的时候失踪了, 据国外同行的审问结果, 代号圣女的人似乎和新世界有联系。”
  范晚柠接了一句：“田缇娜是临进开学的时候，走特招进的学校。”
  丁旬看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这个田缇娜可能是新世界的人？”
  “新世界最近的行事愈发癫狂, 先知的异能的确能看到些未来的画面，或许他真的看到了和以往不同的未来。”
  赵熠说完之后, 沉默几秒, “新世界的目的, 始终是想要看着末世来临, 他们认为那才是新人类所属的世界。”
  蔡景：“如果他预知到，天灾不降临, 的确会做出过激举动……”
  “这些都仅仅是推论, 一切还是等找到老大再说。”丁旬说完，从外套摸出个红色晶体来。
  林共秋一看那红色晶体，就吓了一跳, “丁队，你怎么把这玩意儿给带出来了。”
  红色晶体是如今唯一存在的一块唤神石，在丁旬带人捣毁新世界在广平市老巢的时候, 从仓库里搜出来的东西。
  小小一块唤神石，其上凝聚着不知多少人的欲望和鲜血。结案之后, 唤神石就一直被保管在异能局的特殊储藏室中，作为绝密证据。
  范晚柠皱眉，道：“你这样，会受处分的。”
  “特殊时期，管不了这么多了。”丁旬倒是满脸的不在乎。
  一旁赵熠忽然笑了一下，“你们是没见过之前丁旬的样子，那可是有名的刺头，三天两头受处分的，这点处分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丁旬摸出根烟，叼在唇间，“老赵，你就别揭我短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他闭上眼睛，准备使用异能引发梦世界。丁旬看到众多的线，还有那条熟悉的五彩斑斓无比粗壮的线留在空中的残影。
  这两年来，他已经很少使用异能去观察晏玖和闻则之间的联系。原因很简单，几乎每次使用都会被反噬。
  祂似乎厌恶一切观察晏玖的目光，即便是理智的闻则不会随意伤人性命，但本能却会让祂操控能量反噬任何在晏玖身上使用异能的人。
  “呼——”
  丁旬跟随唤神石的共振，慢慢找到足以打开梦世界通道的频率。他所需要的不是唤来梦世界入侵，只是找到交界点打开就行。
  这不需要很多异能，轻而易举……
  “嗯？”
  丁旬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失败了，我打不开通道。”
  赵熠走上前来，把手搭在唤神石上。
  然而，直到贪狼小队所有人都上场，也没能把通往梦世界的道路打开。众人一脸迷茫，面面相觑。
  如果换成其他人，或许会觉得这样也不错，毕竟跑出来的堕落者有小熊玩偶负责清理，又何必去梦世界中冒险。
  可贪狼小队的人不会如此，因为他们的队长，如今被困在了梦世界。
  “怎么办？”
  丁旬眉头紧皱，“不管了，新世界的人同样被梦世界踢出来了的话，我们先去把先知逮住，他应该会知道什么。” 第188章   话音才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
  “丁队，新世界的先知落网了。”
  “什么！谁抓住他的！”
  “额，是几只小熊玩偶送过来的，推着个清洁车，像倒垃圾一样把先知倒在了异能局的门口……”
  丁旬挂断电话，把电话里听到的荒谬事情转述给众人听。
  沉默片刻后，赵熠说：“先回去看看，单锋你和范晚柠待在这里，有事随时联系。”
  回到异能局后，赵熠和丁旬第一时间在异能审讯室里见到了先知。
  那是一个面目普通的额男人，混入人群中的时候，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赵熠拿起一旁的文档，里面是根据人脸识在数据库里调取的相关资料。
  田耀祖，男，四十九岁……
  根据档案资料显示，田耀祖的前半生只写满了两个字——失败。他有五个姐姐，被父母视为唯一的希望，是能从山沟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
  然而，田耀祖并没有那么优秀，勉强考上了个大学，来到了广平市，毕业之后却找不到工作。他不甘心回到家乡，便打零工为生，曾经的踌躇满志在生存中消磨殆尽。
  直到他被老乡骗进了传销组织，后来又觉醒了异能，才有了新世界和先知的出现。
  “田耀祖，你怎么出现的。”
  面前的田耀祖没有任何反应，垂头坐着。
  旁边的干员小声说：“从他被扔在异能局门口就是这个样子了，神情恍惚一言不发像是受了很大打击，对了，经过测试，他的异能消失了。”
  异能消失，意味着“先知”再次成为一个普通人，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接下来的事情。
  普通人的大脑，在赵熠面前几乎是完全透明的。田耀祖的异能消失，记忆却不会消失。
  赵熠很快在田耀祖的脑中，找到了需要的信息。
  果然，田耀祖预知到了不一样的未来，天灾不再降临，现实世界依旧平稳运转，觉醒的异能者们甚至慢慢消失。
  这却不是他想要的未来，在这种未来里，田耀祖注定平庸无能，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拥有一群疯狂的拥趸。
  再有权有钱的人，只要他的一句话，就甘愿趴在他脚前当狗。田耀祖不愿回到以前的生活，在强烈的欲望和情绪波动下，他的异能被催动到了极致。
  于是，他看到了闻则的真实身份。闻则并非预想中的神眷者，而是祂，是天灾本身。
  田耀祖决定刺激闻则，引发天灾，他成功了，未来发生了变化，虽然这种变化似乎和他想要的有些不一样。
  “……”
  赵熠读完田耀祖的记忆，起身，出了房间。
  他对丁旬说：“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想办法联系到晏玖。”
  丁旬：“现在情况不是比较乐观吗？那些堕落者有小熊玩偶负责清理的话，一时半会出不了问题，老大在梦世界里，祂也不会伤害他。”
  “不是这些，我在先知的记忆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末日。”
  赵熠推了推眼镜，又有几分烦躁，索性摘下眼镜，狠狠捏了捏眉心。
  冷静片刻后，他才继续说道：“堕落者来自于无法抑制欲望的异能者，它们实则是各种强烈欲望的集合体，来到现实世界后，这种欲望集合体会引发人类心底的各种欲望，如同一种新型病毒……”
  只需说到这里，丁旬就明白过来，“你是说，这些堕落者会成为传染源头，即便是没有梦世界的融合，也会让人大批觉醒又迅速堕落？”
  “嗯，那些小熊玩偶的数量，远远不及堕落者的数量，就算有它们在清理，估计也赶不上堕落者污染普通人的速度。”
  丁旬：“我想想办法，找到和老大关系密切的人，再借助这个手环配合我们的异能，或许可以联系到他。”
  “嗯，我记得他还有一个哥哥和弟弟？”
  “我现在就去找人。”
  ***
  外面一片混乱之际，晏玖却还堵在了路上。
  这次的梦世界，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走出a大校门之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了a大门口的那条马路上。听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在梦世界中却并不普通。
  梦世界来自于人由欲望引发的一个又一个的梦境，而梦中的场景并非连续的。所以，梦世界中也是如此。
  晏玖想要去十三中的小吃街，在预想中，离开a大之后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回到原地无法离开，二是直接出现在十三中门口。
  没想到，他居然顺利的出现在校门口，然后坐上了公交。
  周围的人群，马路上的行人，都面目清晰，不似在梦境之中。
  但晏玖却知道这是一个梦。
  因为时间发生了变化，他回到了几年前，身上还穿着十三中的校服，背着书包。
  此时正是早上七半，早高峰刚刚开始。
  公交车上挤满了上学的学生和上班族，还有横跨几个街区去买便宜菜的老人家。路上车很多，即使公交车有专用通道，速度也快不起来。
  紧赶慢赶，晏玖总算在八点前在十三中站下了车。
  他拎着书包，正准备转弯走向约定好的小吃街，却被身后跑过来一个人一把揽住了肩膀。 第189章   “晏哥，快迟到了，你往哪去啊？”
  “马宁？你怎么在这？”
  马宁嬉皮笑脸道：“瞧你这话说的，今天周一啊，我不在这能在哪？晏哥你不会是睡糊涂了吧，刚才还往小吃街那里走，那里这个点都还没开门过去干嘛？”
  他的话一如既往地密，小嘴叭叭地说得晏玖头晕。
  “打住，我跟闻则约好在那见面的。”
  “闻则是谁？”
  “我室友啊。”
  马宁更迷惑了，大惊小怪地去摸晏玖的额头，“你不会是发烧了吧？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什么室友？你的室友不是我吗？啊对还有其他几个儿子。”
  “……”晏玖沉默片刻，问，“马宁，我们现在读高几。”
  “嘿，你考我啊，高一啊。”
  高一？
  怎么会是高一？就算是在梦世界中回到过去，那也应该是一切将要发生的高二。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4章 处处异常
  早读开始的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嘈杂, 尤其今天还是周一。
  晏玖一脸迷茫地坐在教室里发愣，他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个梦世界了。
  身边的同学倒是活泼得像是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猴子，干嘛的都有，活泼又生动。
  正是这种生动让晏玖不解, 甚至开始怀疑这真的是梦世界吗？那些末日, 那些异能还有位面交易平台, 是真实的吗？
  或者, 一切都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在周末的一个长梦而已。
  如今长梦醒来, 他再次回归现实。没有异能，没有末日, 也没有……闻则。
  晏玖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如何, 先观察情况看看。
  “晏哥, 你今天是怎么了？迷迷糊糊的, 来, 请你吃早餐。”
  马宁又抬手搭上晏玖的肩膀，顺手塞过来一袋热腾腾的早餐, 里面是杯拿铁和两个刚烤出来的牛角酥。
  晏玖瞥他一眼, 忽然肩膀一动，把手给颠了下去，“少动手动脚的。”
  马宁却是嘿嘿一笑, 又死皮赖脸地粘了上来，“又不是小姑娘，晏哥你怎么还害羞了呢, 是不是一个周末不见生疏了，来, 啵一个增进增进感情。”
  晏玖一脸冷漠，拿起旁边的物理课本盖在了马宁脸上。
  “诶诶诶，要打脸也不能拿物理课本啊，看着我就萎了。”马宁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
  晏玖打开袋子，喝了一口咖啡，手指微微一僵。
  “马宁，你哪来的钱买这个，我记得这家不便宜。”
  “啊。”马宁眼珠转了转，“这可是我压箱底的私房钱，兄弟对你好吧。”
  晏玖没再说话，低头认真吃早餐。
  马宁却又来了精神，“对了，你有没有听说，今天有转学生过来？听说是培乔转来的，真不明白，培乔的富家子弟跑我们这破学校来干嘛？”
  十三中虽然是市重点，但因为历史悠久，又在老城区，学校设施实在是有些落后了，跟培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们不知道吗？据说是那个远航集团的公子哥，可惜啊，他爸犯事没了，也破产了，人生简直是从天到地啊！”
  前排两个女生一听到关键词，顿时来了精神，开始说起她们知道的消息。
  “我听隔壁班林子说，长得可帅了。”
  “据说性格也好，在培乔那边很受欢迎。”
  “是啊，可惜家里出这个事情……”
  起初，晏玖听到远航集团的时候，以为她们说的是闻则。可越听越不对劲，闻则怎么会性格好受欢迎朋友多呢？
  或许，是其他人。
  晏玖问：“转学生叫什么？”
  “好像叫……”
  前座女生的话没说完，晏玖肩上就压上来一个人，“晏哥，你对这个转学生很感兴趣？”
  “……”
  晏玖一把将马宁掀开，说，“滚一边去，我发现你今天奇奇怪怪的没长骨头一样。”
  随着待在这奇怪的梦世界时间变长，晏玖脑中那些模糊的记忆愈发清晰起来。他曾在这个世界存在的证据，那些因为被交易平台反复解析重组变得不真实的记忆，都愈发活色生香起来。
  马宁虽然话唠，却不会这么……粘人。
  晏玖继续拿过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他喝拿铁要加糖浆，这个习惯马宁不应该知道。
  原因很简单，在十几岁的时候，晏玖也中二过。喜欢吃甜食，在那时的他眼里看来是很不帅气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告诉别人。
  可口中的拿铁泛着甜味，明显额外加过榛果糖浆。他爱吃甜食，只有闻则知道。
  “晏哥，你今天对我好凶啊。”
  马宁被推开，也不生气，趴在桌上可怜兮兮地抱怨一句。
  晏玖冷淡地挑了挑眉，说：“我看是你睡迷糊了，我什么时候对你温柔过？”
  听到这话，马宁眼睛一亮，看起来很高兴。
  果然不正常。
  晏玖准备再试探两句，可惜还没开口，就见班主任老何走了进来。
  他敲了敲讲台，扬声道：“安静点，有事要说。”
  他们班虽然跳脱，但都很喜欢老何这个没什么架子的班主任，平日里也挺服管的。听老何这么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前排一男生笑道：“老何，你这笑容满面的，中彩票了啊？” 第190章   老何：“对我来说，你们学习成绩上去了，比中什么彩票都高兴。这次是有新同学加入我们集体。闻则，进来吧。”
  晏玖看着那从前门走进来的少年，有些恍惚。
  明明没过去多久，他却觉得眼前的闻则格外陌生，陌生到好像是初次见面。
  闻则穿着十三中的蓝白色运动校服，宽松的款式被他穿得格外挺拔。
  他依旧戴着那副银框眼镜，脸上却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闻则走到讲台上，带着微笑，语气温和道：“大家好，我是闻则，很高兴能加入这个大集体，希望能相处愉快。”
  接下来一切的发展，都和晏玖预想中的大相径庭。
  老何让闻则在后排空着的座位随意找一个坐下，闻则却没有选靠窗距离晏玖最近的位置，而是选了门口一个位置。
  下课之后，闻则和周围的同学聊的不错，很快就熟悉起来。
  晏玖靠在窗旁，手托着下巴，视线一直落在后门旁边的那个座位。
  “你对那个转学生很感兴趣？”马宁从前门进来，距离老远就甩了瓶水过来。
  晏玖身体没动，抬手一捞就接住了半空中的水瓶，“别吓到人了。”
  前方的几个女同学，倒是淡定得很，一瓶矿泉水呼啸而过，她们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做题的做题，聊天的聊天。
  马宁笑了笑，走过来坐下，“我刚才出去买水前，你盯着转学生在看，我水都买回来了，你还盯着他在看，怎么？担心他抢你校草的位置啊。”
  晏玖没搭理他，起身，拎着手里的水走向教室门口。
  他走过去，把水放在闻则桌上，“闻则，请你喝水。”
  说完之后，门口热烈的氛围很微妙地停顿了几秒钟。闻则抬头，视线沿着水瓶落到手指在到手臂，最后停在了晏玖的脸上。
  晏玖却转头，看了身后一眼。
  “谢谢，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闻则开口的时候，晏玖才再次转脸看回来，“晏玖，你好。”
  相互打过招呼后，两人就算认识了。
  晏玖：“待会中午一起吃饭？”
  他问得随意，却见闻则露出个有些为难的表情来，“抱歉，刚刚我已经跟他们约好了。”
  闻则指的他们，是坐在他前座的几人。
  “晏哥，一起？”
  “不用了。”晏玖摆了摆手，回到自己座位上。
  “啧，晏哥，从来没见你这么去热脸贴冷屁股啊，还是回到我温暖的怀抱吧。”
  晏玖瞥了马宁一眼，“上课吧。”
  不对劲，一切都不太对劲。
  这个梦世界既真实，又处处充满了违和感，晏玖一时半会还找不出奇怪的地方。
  上午的课才上完，晏玖还在整理书桌，等着下去吃饭的时间。
  十三中只有一个食堂，为了避免拥挤，学校采取的是分时段就餐。高三最先吃，高一的紧接其后。
  这段空下来的时间，教室里的学生要么赶作业要么闲聊，都处于个懒洋洋的放松姿态。
  晏玖又瞟了一眼门口的位置，人更多了。
  这个闻则，的确是如同传闻中的那样，人缘很好，短时间就能认识很多朋友。
  他心中微妙地有些异样，毕竟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晏玖认识的闻则都不是这样的。他认识的闻则，永远游离于人群之外，唯独以他作为一个交接点。
  “晏哥，有人找！”
  门口一个男生招呼一声，对晏玖指了指后门的方向。
  有人找？
  晏玖起身，走向门外。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是活蹦乱跳，且对于和异性有关的一切最是关注。晏玖一路走来，看到几乎每个男生都在对他挤眉弄眼，便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外面有女生要送礼物或者是送情书，晏玖对这阵势并不陌生，也学会了一套礼貌且坚定的拒绝方法。
  “你好，晏玖，我叫林轻轻，能跟你交个朋友吗？”
  晏玖愣住了，倒不是说眼前的女生有多美得惊心动魄，而是“林轻轻”为什么会长着一张“田缇娜”的脸。
  这果然还是梦境。
  晏玖下意识回头，看了门口的方向一眼。闻则在和前桌聊天，并没有多看这个方向一眼。
  “晏玖？”
  他转头，看了眼递到眼前的礼物盒，伸手收下，“谢谢。”
  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简直是听取猿声一片，呜呜哦哦的，不知情的人估计要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野生动物园。
  “哦哦哦，不愧是校花啊，一出手说有就有！”
  “这可是我们晏哥第一次收礼物啊！”
  “难道我们三班之光终于要被拿下了吗！”
  “可恶啊，说好的永不脱离我们单□□俱乐部呢？”
  晏玖抬了抬眼，“滚滚滚。”
  随手驱赶开那些围在路上过分热情的同学后，晏玖总算是得以回到自己的座位。
  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盒子巧克力和摆在上面叠成心型的一封信。
  巧克力？
  晏玖捏起一颗，拨开塞进嘴里，草莓白巧克力，甜得有些腻人。不过，是他喜欢的口味。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捏了颗巧克力塞进嘴巴，“你不会打算接受校花吗？”
  晏玖却转脸看了眼马宁，“或许。” 第191章   “不是吧！你不是说高中不谈的吗？不是说要一心考大学的吗！”马宁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激动得像是听到孩子要早恋的家长。
  晏玖却笑了一下，问：“你是在吃醋吗？”
  “啊？”马宁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不不不，吃什么醋？你别瞎说！我对晏哥你是纯洁的友情，天地可表！”
  晏玖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你是不是忘了，林轻轻是你的女神。”
  第75章 一切如常？
  气氛很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明明此时教室里应该极其嘈杂, 晏玖却瞬间觉得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有种电影中静音镜头的错觉。
  然后，马宁挠了下头发，说：“嗐, 你不说这事我都忘了。我觉得你说得对, 高中不适合恋爱, 专心高考比较好, 我物理还得冲一冲。”
  晏玖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而是低头打开了那封信。
  粉红色的信纸，看上去满满的少女心, 但晏玖拆开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信纸上, 满满写着都是简单的几个字——我喜欢你。密密麻麻, 反复出现的“我喜欢你”, 把这本该寄托着美好情感的几个字变得如同诅咒一般。
  直到最后一行, 才出现了不一样的内容。
  [晚自习后，我在操场等你。］
  这行字出现得极其突兀, 鲜红色, 字迹潦草，仿佛是临时加上去一样。
  晏玖食指在上面蹭了蹭，字迹竟被蹭得模糊起来, 果然像是刚写上去没多久。可他从接到林轻轻的礼物，到坐下吃巧克力，再打开信起码过去有十分钟了。
  再怎么样, 字迹也应该干了，而不是一蹭就模糊的状态。
  他收起信, 放进课桌，起身说：“走吧，去吃饭。”
  吃过饭，接下来是将近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十三中是住宿制，除去拼高考的高三生外，高一高二的学生大多会选择回到宿舍休息一会儿。
  晏玖同样回了宿舍。
  宿舍依旧是记忆中那个拥挤昏暗的八人宿舍，只是晏玖的下铺却空着。
  他站在床旁边，盯着木板看。
  “看什么呢？”
  马宁拎着个毛巾走了进来，“还不睡吗？”
  “我下铺的张迪呢？”晏玖记得，他下铺是一个叫张迪的人。
  张迪卫生习惯不太好，喜欢把臭袜子藏在床垫下面，一藏就是一两个星期，直到实在没袜子换才一波洗掉。
  晏玖刚进门的时候，也没能想起这个人来。
  人类的记忆，同视觉嗅觉听觉都有关系。他走到自己铺位前的时候，没有闻到那股子复杂的味道，于是就想起这个人来。
  马宁：“他全家都出国了啊，你忘了？上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就转走了。”
  “就是啊，晏哥你忘了？当时我们还感慨总算能呼吸新鲜空气了也算件好事。”
  晏玖又问：“那就空着了？”
  “可能会让转学生住这吧，毕竟宿舍还挺紧张的。”
  晏玖没再多问，只是看着这个拥挤凌乱的宿舍，无法想象闻则住在这里的样子。闻则有轻微的洁癖，对任何事情都有极强的秩序感。
  躺在床上半天，晏玖也没能睡着，索性翻身下床，先去了教室。
  走到教室后门的时候，他发现里面自己的位置上有人。
  从玻璃的反光上，就能看出那人很高，正站在晏玖课桌前在看什么。
  “！”
  晏玖下意识屏住呼吸，躲在一旁的视线死角。
  他以为闻则会把林轻轻送的礼物拿出来扔掉，毕竟在培乔的两年高中生涯中都是如此。
  晏玖收到过不少次礼物，但却从来没见过礼物的实际样子，他都是在被质问的时候，才知晓有这么一回事。
  直到有一天，晏玖抓到原来是闻则偷偷把礼物给扔在了外面失物招领处。
  他的理由倒是充分，避免这些礼物让晏玖分心，毕竟晏玖承诺要和他一起上a大，不努力怎么行。
  晏玖接受了这个理由，并默许闻则接下来都把偷偷塞进他课桌的礼物放在失物招领处。
  这一次，难道也是这样？
  没想到，站在桌子旁边的人，很快就离开。
  晏玖等人回到自己座位上几分钟后，才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走了进来。
  走到座位旁边，他看到自己桌子上摆了瓶水，和上午给闻则的那瓶水一模一样。
  “上午你请我喝水，礼尚往来。”闻则说了一句。
  原来是礼尚往来？或者是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不想欠陌生同学的人情？
  晏玖走过去，靠在闻则前座的桌子上，晃了晃矿泉水，“谢了，对了，你住校吗？”
  闻则微微一愣，“十三中不是强制住校吗？”
  “啊，对，我就是觉得你可能会不习惯，毕竟你很爱干净。”
  闻则有些迟疑，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干净？”
  晏玖：“毕竟你之前在培乔，培乔那边的硬件条件可比我们这儿好多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闻则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说不出的苦涩，“我现在这个情况，也没办法挑剔太多。”
  晏玖这才想起来，闻则转校的原因是家里破产了，属于落难贵公子。他顺势转了个话题，“对了，午休的时候怎么不回宿舍？” 第192章   闻则：“其实我还没定下来搬到哪个宿舍，现在三个宿舍都有空位，老师的意思是可以先和班上的同学熟悉一下，挑个比较合得来的宿舍搬进去。”
  “我们宿舍有空位。”
  “我知道。”
  闻则并没有提出要搬进去，只是点了点头，“我第一次住多人宿舍，希望能挑好相处一点的室友，你……能给我些建议吗？”
  得到这个回答，晏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眼前的这个闻则让他觉得很陌生，陌生得似乎说话都要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晏玖张了张嘴，冒出一句：“你似乎，不太喜欢我这个人？”
  “啊？”闻则眨了眨眼，一脸不解，“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造成这样的误解……”
  “没，没有。”
  晏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似乎才是两个陌生人交流的正常流程。之前的闻则，上来就邀请自己成为室友，根本就不太正常。
  整个下午，晏玖都心神恍惚地在复盘这个梦世界。
  可是这个梦世界似乎并没有太多破绽，除了些许小小的违和感之外。
  马宁知道他喜欢吃甜食，或许因为这是闻则的梦，潜意识中自然也会反应出来。林轻轻长着田缇娜的脸，大概是在梦世界之前，闻则看到自己和田缇娜的相处，所以杂糅在一起。
  那闻则的冷淡，又是为什么？难道这是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孩子长大了，读大学了，终于想要离开家和家长保持距离了吗？晏玖看着窗外，思绪如同长了翅膀般越飞越远。
  其实，这是晏玖一直以来希望看到的事。他希望闻则不那么依赖自己，希望闻则可以走出划定的那个范围……
  可真到了这天，他又有些不适应起来。
  “晏玖！”
  “晏玖！”
  “喂，老何叫你。”
  身边的人推了一把，晏玖才回过神来慌乱起身。
  “你上来把我刚讲的题做一遍。”
  又是同样的场景，可这一次似乎没人能提醒他了。
  老何却点了点黑板上，重复一遍：“第三大题，上来写。”
  怎么会？老何平日里虽然和蔼，没什么架子，可是上课的时候却十分严肃认真，完全不存在放水的情况。
  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晏玖一边往讲台上走，一边疑惑地看了看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正是一派风和日丽的好风光。岁月静好，仿佛真的只是个平凡的高中午后时光。
  那些梦世界，那些异能，那些天灾，似乎都能消弭在平静而美好的时间中。
  日落月升，却不是梦世界的异常天象，而是正常的日夜交替。
  上完晚自习，晏玖走出教学楼，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有些发愣。
  明晃晃的一轮明月，月色浅淡，并非是红色的不详的，身后是从教学楼中出笼的高中生喧闹的声音。
  太正常了。
  真的太正常了。
  “发什么呆呢，累死了，赶紧回去抢浴室啊。”
  马宁走上前来，搭着晏玖的肩就往宿舍快步走去。
  十三中条件不好，浴室都是公共浴室，大开间毫无隐私的那种，高峰时期，甚至还得排队等水龙头。
  一个人洗，后面排着一长条端着盆的人盯着看。
  晏玖走了几步，却猛地停了下来，“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马宁：“啊？还有什么事能比洗澡和睡觉还重要？是不是饿了想溜出去买吃的？我那还有盒泡面呢，你拿去吃……”
  “不是，”晏玖打断他，“林轻轻约我晚自习后在操场见面。”
  “你还真去！”马宁看起来有些激动，随后又找补道，“你要是不好意思让女生等，我认识她们班的人，让人去跟她说一句。”
  “不用，还是我过去一下，我也有点话想跟她说。”
  晏玖摆了摆手，转身向着操场的方向走过去。
  在转身的瞬间，光线陡然暗了一下，晏玖猛地停下脚步。他抬头看去，却又看见云开月明，光线再次明亮。
  所以只是不知哪来的乌云挡住了月亮而已吗？
  操场上。
  晏玖很快在跑道旁的观众台上找到了林轻轻的身影。
  她坐在第一排，如同一尊优美动人的雕像，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晏玖走过去，喊了一声“林轻轻”。
  她才慢慢眨了眨眼睛，活了过来。
  “晏玖，你来了？”
  晏玖靠在一旁的栏杆上，也没坐下，“不好意思，久等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林轻轻抬头，轻声问：“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晏玖盯着她看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抱歉，我高中阶段想专心学习，不准备谈恋爱。”
  “好吧。”林轻轻起身，并不失落，“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她果断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晏玖却感觉到手腕上的突然一沉。
  他低头，发现自己的左手凭空出现了一个银色的手环，正是丁旬给他的异能局特制手环。
  晏玖完全不记得手环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直到出现，才想起手环的存在。
  他来不及多想，就察觉到有一道意识进入了他的脑中。
  [晏玖，我是丁旬。］ 第193章   第76章 真相迷雾
  丁旬？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晏玖长吁了一口气。
  看来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真实到让晏玖反复怀疑自我的世界是梦世界。他曾经经历的那些并非是黄粱一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晏玖无法回答丁旬的话, 似乎是被无形的墙阻隔了。
  好在丁旬并没有就此断掉联系, 而是急急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晏玖, 现在现实世界乱套了, 梦世界中的堕落者都出现在现实世界，包括那些藏匿在梦境中的异能者。堕落者会引发普通人身上的过度欲望, 会导致如同瘟疫般的异能觉醒，觉醒之后便是堕落。我们都被梦世界排斥, 无法进入，现在希望你能想办法找到通道, 打开梦世界……］
  说完之后, 这点可怜的信号像是受到强烈干扰, 再没有了任何声响。
  晏玖手上的那个银色手环, 同时消失不见，一切像是幻觉。
  不远处, 林轻轻已经走下观众台, 身影还没有消失，沐浴在月色之中。
  “林轻轻。”晏玖转身，手撑在栏杆上, 扬声说了一句，“我答应你。”
  “……”
  林轻轻的身影陡然停了下来，隔了片刻她才缓缓转身。
  “你说什么？”
  晏玖：“你之前说的那件事, 我答应你。”
  天空飘了了一片浓重的乌云，遮住那轮明月, 也同时在林轻轻脸上落下浓重的阴影。
  晏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却觉得对方并不高兴，甚至看起来有些阴郁。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你居然愿意为了我，改变你的原则，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不知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还是四周太安静，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林轻轻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
  晏玖想起年幼时在福利院看过的电影。福利院条件不好，只有一台电视，每天会用投影播放一个小时的动画片。
  投影仪质量不好，经常卡住，便会造成眼前这样的效果。
  “我送你回去？”晏玖又补了一句。
  他看起来淡定，实际上脑中在疯狂搜索着关于恋爱要做的事情，以求把这出戏演得更完美些。
  然而，晏玖在这之前，对恋爱之类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到了要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只是极为贫乏。
  狗平台，关键时刻依然无法连线，即便是已经足足两年没能顺利登陆交易平台，也不影响晏玖在心中暗骂。
  不过，在晚上应该要送对象回家这一点，晏玖还是知道的。
  林轻轻转了过来，明明是窈窕婀娜的身姿，转过来却给人僵硬的感觉。
  “好啊。”她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晏玖倒也不介意，随手一撑栏杆，直接就从看台上跳了下去。
  “走吧。”
  两人一路无言，到颇有些不熟情侣约会的尴尬感。
  快走到宿舍的时候，晏玖开口搭了一句话，“今晚月色不错。”
  林轻轻猛地停了下来，“我记得，曾经看过，委婉的示爱便是说今晚月色真美。”
  “啊？”晏玖愣住了，他还真没其他意思，只是见气氛僵硬，乱找话题而已。
  “你就这么喜欢她？”林轻轻问。
  晏玖：“她？你在说谁。”
  林轻轻又摇了摇头，“没谁，没关系，不重要。”
  说完，她没再搭理晏玖，转身走进了女生宿舍。
  晏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陡然觉得视线暗了下来，抬头却看见明月高悬。
  没有乌云，为何光线会暗下来。
  晏玖没有再多想，转身走进回男生宿舍。这个时间点，差不多已经要到熄灯的时候。
  推开门的时候，晏玖愣了一下。
  宿舍内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他的眼睛一时半会没有适应，只能愣在门口。
  呆愣之际，晏玖突然觉得有人在后面推了自己一把。那力道柔和却坚定，把他推进了漆黑一片的宿舍。
  不知从哪刮来一股妖风，把宿舍的门关上，而晏玖的眼睛也适应了一片黑暗，看清楚宿舍内的情况。
  晏玖向来胆大，一看之下还是忍不住汗毛直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贴在了门板上。
  宿舍内的情况着实诡异，除了他之外，其余七个人一个不落，都在宿舍。
  只是，他们都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仿佛是一具具精美的蜡像。坐在下铺的人还好，上铺的人坐在床边缘，腿垂下来的样子着实渗人。
  晏玖问：“你们，你们七个发什么疯？为什么不开灯？”
  一句话说完，还不等其他人回复，晏玖就察觉到哪里不对。
  七个人？他下铺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有人坐在下铺，身形倒是有些熟悉，好像是……
  闻则？
  “噗——”
  有人笑了起来，有人打开了宿舍的灯，有人从床上跳了下来，凝滞的宿舍顿时流动起来。
  “哈哈哈，晏哥，你大半夜的去操场跟林轻轻约会，还不准我们开个小玩笑？”
  “对对对，是谁说高中时不谈，大家一起当快乐的单身狗的！”
  “抛弃狗群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晏玖看着一堆人围了上来，抬手就拨开凑到面前的马宁，“我们的新室友，是闻则？” 第194章   灯光亮起来之后，晏玖第一眼就确认了坐在下铺的人的确是闻则没错。
  相较于其他人的木然，在灯光亮起的瞬间，闻则脸上的表情则更为生动，更像是正常人类。
  马宁：“是啊，你为了却约会都错过新室友的欢迎仪式了，这可是重色轻友的大罪，自罚三杯！”
  他打了个响指，旁边的人顿时不知从哪里摸出罐可乐来，“以可乐代酒了，三瓶。”
  晏玖：“……，这个点喝三瓶可乐，你们是想要我胃胀气吗？”
  闻则走过来，接过一瓶可乐，在晏玖手上那瓶可乐上轻轻一碰，“你好，新室友。”
  “来，撸串，还有臭豆腐，我们特地去门口小吃街买回来的，就等你呢。”
  等到晏玖和宿舍里的人吃完夜宵，完成庆祝仪式，又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情来。
  宿舍里的人，是怎么知道他和林轻轻的事情的。
  “马宁。”
  晏玖几乎是用气音喊了一声，没想到手机上很快有了回应。
  马宁：[什么事？］
  晏玖索性也用手机开始提问，并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心情。
  [你怎么知道我和林轻轻事情的。］
  马宁：[情书我不是看见了吗？］
  晏玖：[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答应她了。］
  这一回，马宁的消息回得有点慢。
  约莫三分钟后，晏玖的手机才再次亮了起来。
  [我在女生那边有眼线，困了，睡吧。］
  晏玖把手机关上，却没有什么睡意，盯着天花板发愣，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倒是把眼睛闭上了。
  他心里的事实在太多，最终还是在想丁旬传递过来的消息。梦世界里的堕落者都出现在现实世界，所有异能者被梦世界排斥，唯独有他还留在梦世界中……
  不对，还有一个人——闻则。
  可丁旬为何从头到尾都没提起过闻则，也没问过闻则。
  闻则是活到末世的最后一人，也是和身为交易师的晏玖做交易的人。晏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闻则是末世之中最强大的那个异能者。
  在时间倒流之后，所有发生在闻则身边的事，都可以用这条理由来解释。
  晏玖便从未怀疑过闻则的身份。
  可丁旬明明是拥有前世记忆的人，却在这种危机时刻没有提起闻则，只让晏玖想办法打开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通道。
  这不合常理。
  除非，闻则是梦世界的掌控者……
  怎么会？这个世界的末日来自于梦世界入侵，如果闻则是梦世界的掌控者，岂不意味着他就是天灾本身……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晏玖拿过手机，发现是一条好友申请。
  来自——x。
  x：[你好，我是闻则，你的新室友。］
  晏玖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停了许久，才按下了通过。闻则并没有回应，似乎是发完好友申请之后人就睡着了。
  真的是闻则吗？那个对他满心依赖，晏玖几乎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有些可怕的事实，却绝望地发现。闻则就是带来末世的天灾，这个事实成立的话，可以解释一切的不对劲和异常。
  那些奇怪的小熊玩偶，那个总是突然出现的巨大不明生物。不明生物从来不曾真正伤害过晏玖，甚至被打了还会哭……
  晏玖就这么睁着眼睛，心乱如麻。他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可迷迷糊糊中，竟是意识模糊地睡了过去。
  “晏玖，晏玖？”
  晏玖睁开眼睛，对上闻则的脸时，还有些迷糊，“闻则？早餐买回来了？”
  闻则愣了一下，问：“什么早餐，时间差不多了，我看你还没醒……”
  “啊，抱歉。”
  宿舍已经没人了，闻则走了两步，在门口又转身问了一句：“嗯，你需要我帮你带早餐吗？你可能会来不及。”
  哦，对了，在这个梦世界中，他和闻则的关系还很生疏，不是现实世界中默认带早餐的关系。
  “不用麻烦了吧。”晏玖的拒绝才出口，看见闻则表情时又加了一条理由，“我还得给林轻轻带早餐呢。”
  没想到，闻则并没有意料中的反应，而是疑惑地问了一句。
  “林轻轻？是谁？”
  第77章 互相嫉妒
  十三中的宿舍狭窄, 光线不是太好，加之此时正是清晨，更显得房间内逼仄昏暗。
  站在门口的闻则，只微微侧身,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他似乎真的没听过林轻轻这个名字。
  闻则的眉眼本就深邃, 在昏暗环境中, 他的眼睛几乎完全藏匿于阴影之中。
  晏玖问：“你不知道林轻轻吗？昨天晚上, 不是还因为林轻轻的事说我重色轻友，然后罚我喝了罐可乐吗？”
  闻则笑了笑, 语气温柔：“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昨天你和马宁一起回的宿舍, 带了些串和饮料回来，说要庆祝我搬入宿舍, 嗯, 乔迁之喜。”
  他停顿一下, 继续说：“马宁说你们一下晚自习就出去买东西了, 应该是……没有分开过吧？”
  晏玖揉了揉眉心，没再说话。
  “你还好吗？”闻则又转身, 走了过来。
  此时, 他的眉眼才完全展露在清晨阳光下，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第195章   “是不是太累了不舒服, 需要我帮你请假吗？”
  晏玖摆了摆手，“算了，不用了, 多谢。”
  闻则这才放心下来，关门离开。
  晏玖在床侧摸了摸, 拿出手机打开和马宁的聊天框。果然，昨天晚上关于“林轻轻”的聊天内容已经消失不见。
  一切如同幻梦一场。
  他皱了皱眉，无意识地在屏幕上点了点。
  没想到，手机很快跳出来一行字。
  [你拍了拍马儿飞快的屁屁］
  晏玖：“……”
  马宁很快有了回应，扔了个满脸通红的表情包过来。
  [晏哥，这一大早的多不好。］
  表情包加上这奇奇怪怪的回话，再次让晏玖怀疑起自己的推断来。
  难道说，这个马宁是真正的马宁？
  他随手回了句话过去。
  [在食堂？帮我带个早餐，我起晚了，待会直接去教室。谢了。］
  [看你这话说得，我们什么关系，还要说谢吗？］
  晏玖看到这句回复，又觉得似乎少了什么。
  算了，先去上课再说。
  ***
  晏玖洗漱完毕后，几乎是压着早读铃声进的教室。
  他才落座，旁边的马宁就偷偷从课桌下塞了袋早餐过来。
  “怎么来这么晚？快趁老何还没来，先吃几口垫垫肚子。”
  “我刚才去了下八班。”
  马宁一愣：“八班？八班不是在楼上吗？你睡迷糊了跑八班去？”
  “昨天八班有人送东西给我，我想去还……”
  晏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课桌里摸，却发现里面除了试卷练习册笔袋之外，什么都没有。
  马宁又在此时开口，“不是，昨天没人找你啊，你摸什么呢？”
  “送我的东西啊。”
  “晏哥，虽然说给你送礼物的人是不少，可昨天真没这回事儿。你昨天除了上厕所，一天都跟我混一起，我还能不知道？除了哪个那么勇，跟到厕所去送的。”
  晏玖打断他愈发不靠谱的话，问：“你昨天不是还吃了巧克力？”
  “怎么可能，我最不爱吃巧克力的，吃一口能反胃一整天。”
  林轻轻存在的痕迹，的确彻底消失了，八班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她送来的礼物也凭空消失。
  晏玖抬头，看了一眼门口。
  外面阳光正好，闻则低头做题，落入的晨光给他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晕。
  他忽然抬头，看了过来，对上晏玖视线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后温柔的笑了笑。
  笑容礼貌而带着些距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晏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收回视线。对于闻则的冷淡，他并在意，只是在想究竟如何能让真正的闻则出现。
  “喂，老何来了。”
  晏玖的椅子被轻轻踢了一下，他手里还捏着早餐，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对上老何的眼睛。
  晏玖：“……”
  老何看着他，露出个和蔼的笑容：“怎么？没吃早餐？”
  晏玖二话不说，把早餐递过去上交。毕竟老何的规矩是上课不允许吃东西，抓到就上交。
  老何却背着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走开了。
  一旁的马宁，小声抱怨道：“晏哥你可真的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做牛做马给你买早餐，你居然因为看人出神浪费我的一片心意，感情淡了人心凉了……”
  晏玖两口把早餐吃完，抬手拍了拍马宁的头：“没问题，今天我们就形影不离，好好交流交流感情。”
  他是个信守诺言的人，说到做到。
  整整一天，晏玖都和马宁待在一起，两人勾肩搭背形影不离的，好得仿佛能穿一条裤子。
  而且，晏玖没有再看过闻则一眼，仿佛那真的就是一个不熟的转学生而已。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晏玖一边整理书桌，一边有些怀疑自己白天的计划是否有效，就又觉得手腕微微一凉。
  他下意识把挽起的袖子拉了下来，遮住凭空出现的手环。
  那端没有声音传来，晏玖握着手环，在意识中试图联系丁旬。
  [丁队，你在吗？我是晏玖。］
  隔了几秒钟，他的意识中出现了丁旬的声音。
  [老大？啊，不，晏玖？你怎么联系上我了，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联系明明在之前那次联系之后就完全切断了。］
  晏玖：[可能是我的计划有用，对了，丁队，我的朋友马宁找到了吗？］
  尽管丁旬不知道晏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问起一个不太重要的学生，但依旧说了一句。
  [稍等，我查一下异能局的资料库，有了，在梦世界封闭之后不久，马宁出现在了寝室，他失踪的地方，相应的，那些忘记他的室友同时又再次想起了他的存在，一切如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马宁呢？他本人有没有什么反应。］
  [根据马宁的口供，他因为浏览小视频进入了梦世界，之后就被困在诡异的梦世界，梦世界中只需要表演看过的小视频就可以保持安全，他将自己点击过的小视频原封不动地复制出来，于是存活到了现在。］
  [好的，谢谢，随时保持联络。］
  这一次，两人切断交流之后，晏玖手腕上的手环没有消失，让他恢复了和外界的一些联系。 第196章   马宁已经回到现实世界的话，那眼前这个马宁……
  “晏哥，你干什么？”马宁搓了搓手臂，“你这眼神看得我心里发毛。”
  晏玖抬手，搭上马宁的肩：“不是说好要培养感情吗，哥请你吃东西。”
  两人勾肩搭背，走向后门的时候，晏玖感慨了一句：“果然还是朋友好，我发现有你这个朋友在，根本不需要谈恋爱啊。”
  “晏玖，马宁。”闻则忽然站起来，喊了两人一句。
  晏玖：“嗯，怎么了？”
  闻则：“昨天你和马宁请我吃东西，我请你们怎么样？”
  晏玖摆了摆手，“请你吃东西，是为了庆祝新室友搬进来，你再请回来算怎么回事儿？两不相欠？”
  “不，不是。”闻则似乎有些着急，上前一步，解释道，“我就是觉得……”
  “没事，我知道，不过今天我说好了和马宁过二人世界的，下次吧，走吧，马宁。”
  晏玖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马宁一动不动，像是卡壳一样定在原地。他笑了笑，用力一掰马宁的肩膀，“走了，发什么愣呢。”
  拖着雕像般的马宁，往前走了几米，人才活跃起来。
  晏玖在转过走廊的时候，视线扫过教室后门的位置，果然看到一道身影有些慌乱地躲进了阴影之中。
  “呵——”晏玖垂下眼睛，轻轻笑了笑。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觉得有些人挺有意思的，一个人能演一出大戏。”
  晏玖不多解释，带着马宁到了外面的小吃街。
  小吃街正是热闹的时候，十几岁的高中生在上完晚自习后，肚子里的东西又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于是几乎都会到小吃街吃点东西补充消耗的能量。
  而这条街上的摊主们，基本上也是昼伏夜出，只做这个时间段的生意。
  学校门口的小吃，主打一个便宜美味热量高、
  马宁是常客了，一进小吃街整个人就再度复活，拉着晏玖熟门熟路拐了几个弯，“我发微信问了，老郭今天出摊的，走走走，快点，去晚了又卖完了。”
  老郭是卖臭豆腐的，不管这条街有多少竞争者，老郭都是生意最好的那一家。只要他出摊，别的臭豆腐基本上是没有生意的。
  好在两人速度够快，老郭的臭豆腐摊前还没排很长的队伍，两人没花多长时间就买好了臭豆腐。
  马宁又在旁边买了炸串，两人一边吃一边往学校里走。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晏玖停下来，用竹签串起一块臭豆腐，“给你吃，还剩最后一块了。”
  马宁愣了一下，抬手要接，却被晏玖眼疾手快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行了，你两个手都拿着东西，跟我客气什么。”
  “……”
  晚上十二点。
  [晏玖，梦世界出现强烈能量波动，快醒过来。］
  晏玖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整个宿舍，好像陷入一片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之中。他又一次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如果不是和丁旬约定好一有异动就及时唤醒他，大概又是一觉到天亮。
  晏玖没有动，只是微微转头，透过床帘的缝隙，看向漆黑的宿舍。
  黑影涌动，期间有着隐约的红色光晕。
  晏玖伸出手指，轻轻地搭在了床铺旁的栏杆上。
  无数混乱的词句，强烈的情感，在瞬间涌入他的耳内。
  [你为什么和他形影不离，和他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的只有我，是我。］
  [嘻嘻嘻，他现在根本不喜欢你，他喜欢我，你让出主导位置才是最正确的，反正都是我。］
  [他是我的，他只能喂我吃臭豆腐——］
  [他说只要有我就够了……］
  其中的一道挑衅声音戛然而止，晏玖看到自他床铺之下涌出的那些阴影，扑向对面马宁的床铺。
  阴影相融，或者说是吞噬，最终融为一体回到了晏玖床铺下方的位置。
  闻则，吞噬了“马宁”。
  而不久之前，“林轻轻”或许也是这样消失的。
  第78章 一丝转机
  宿舍之中, 阴影依旧徘徊不去。
  被吞噬的那团影子，似乎还在反抗，转眼间又纠缠着膨胀开来。
  自窗外好不容易渗透进来的些许微弱光线，再次隐没在暗影之下。
  两团影子在翻滚吞噬。
  晏玖看着那团熟悉又陌生的阴影, 又听着耳中那些杂乱的声音, 心中一片混乱。
  他的确设想过闻则的真正身份, 也几乎肯定闻则就是那带来天灾的未知生物。可这样的推测, 不管在心中描绘多少遍，真实出现在眼前之时, 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不可置信。
  无数记忆汹涌而来，如同人之将死之前会看到的走马灯那边, 化作一个个熟悉的场景，在脑中反复播放。
  五岁的闻则抱着小熊玩偶, 走过长长的走廊；抱着小熊玩偶, 孤独地坐在教室角落 。
  十岁的闻则, 胸口挂着小熊吊坠, 在上课的间隙低头轻轻握着小熊吊坠；他在密林之中，寻找最漂亮的花朵, 只为了获得一句夸奖。
  十七岁的闻则, 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却独独让晏玖进入他身侧无形的领域……
  这样的生动的闻则，怎么会是记忆之中对人类没有任何怜悯, 冷眼看着人类毁于天灾之中的祂…… 第197章   晏玖张了张嘴，轻轻喊了一声。
  “闻则。”
  他以为，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也的确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
  但宿舍内的影子，却停了下来。
  祂僵硬了, 明明没有五官，却给人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再然后，晏玖的意识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像是被人强行按下了关机按钮。
  又来……
  陷入昏迷之中时，晏玖瞬间怒气满点，只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熊孩子。此时，倒是忘记了闻则是那不可名状不可战胜的未知生物。
  **
  清晨。
  晏玖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撩开床帘看向对面的床铺。
  床铺上空空如也，马宁果然也消失了。
  他从床上跳下，落地之时没有任何声音。此时时间尚早，宿舍里所有人都还在沉睡之中。
  如果不是有手环的提醒，晏玖估计又会像昨天一样睡到被闻则叫醒，根本发现不了任何异样。
  马宁的铺位正对着晏玖的铺位，在上铺。此时上面只剩下了木板，无论是被子床垫还是床帘都消失不见。
  甚至那些遗留在墙上属于马宁的使用痕迹，都完全消失。
  晏玖皱了下眉，随后掀开了下铺的床帘。
  躺在床上的人，呼吸平稳，却有一种诡异的平静感。他的睡姿太过端正，标准得像是加载某种程序的npc。
  晏玖一个一个床铺检查过去，发现每个室友都是这样的情况，睡姿一模一样，双手交叠于腹前，端正标准。
  相较于初入这个梦世界的过分真实，此时身边的一切已经开始频繁出现不正常的地方。
  而一切的源头，大概都来自于闻则自身对于这个梦世界规则的破坏。
  晏玖站在闻则的床铺面前，撩开了床帘。
  “唔，晏玖？”闻则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睛，醒了过来。
  果然，整个宿舍，只有闻则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晏玖：“该起床上学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像是按下了一个按钮，宿舍活了起来。
  “起来了起来了。”
  “唔，几点了？”
  “我得快点，昨天我就没抢到大肉包，吃了个白糖包，齁死我了。”
  闻则也坐了起来，问：“几点了？”
  “六点半。”
  其实，时间应该是五点出头，晏玖就是睁眼说瞎话，看看这个梦世界的规则究竟是如何运行。
  了解规则，打破规则，才能让这看似完美无缺的梦世界打开通道。
  闻则摸过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嗯，差不多是应该起床了。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晏玖这才从床上摸过自己的手机，发现时间已经从五点直接跳到了六点半。他表情不变，说：“等你一起吃早餐，昨天不是说增进感情多待在一起的吗？”
  这话是晏玖对昨天的“马宁”说的，然而闻则却点了点头，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嗯，等我一下。”
  闻则吞噬了“马宁”，也顺利成章的填补了马宁消失之后留下的空缺。
  比如，晏玖的同桌。
  晏玖看着闻则在自己身边坐下，一如在培乔的那两年一样。
  闻则的前座转身，问了一句：“欸，昨晚我可在校门口看到你俩了哦。”
  “什么？”
  “老郭家的臭豆腐，你们还吃同一份，啧啧啧，gay里gay气的。”
  晏玖挑眉，笑了笑：“这不是好朋友之间的正常交往吗？我和其他人也这样啊。”
  “真的吗？我不信。”
  晏玖拍了拍他的前桌男生，顺手摸了颗薄荷糖塞进对方嘴巴，说：“看吧，关系好的同学都是这么相处的。”
  “……”
  前面两人都沉默了。
  晏玖塞了一颗薄荷糖的男生更是面红耳赤，如同雕像一般。
  教室里嘈杂的声音微妙地停顿片刻，晏玖对上闻则疑惑的眼神，又笑眯眯地再摸了一颗薄荷糖，塞进了闻则的嘴巴。
  “雨露均沾。”
  闻则独占欲很强，不会允许任何独属于他的待遇分给其他人。在长时间的相处中，晏玖可以通过他冷静平淡的外表窥见隐藏其下的偏执。
  这个梦世界，似乎是闻则为晏玖量身定做的，一切都符合晏玖曾经的期望。
  他希望闻则能不要那么依赖自己，于是闻则便成为和他不算熟悉的转学生；他希望回归到曾经的生活中，于是便再次成为了十三中的学生……
  闻则以为他喜欢的是“田缇娜”那样的长相，于是便有了顶着田缇娜脸的林轻轻来告白。
  但闻则自身的意志，却似乎又在不受控制地影响着梦世界，于是，才会有那些诡异的冲突感。
  被接受的林轻轻并不高兴，反而有一种意识抽离的卡顿感，并且在第二天就消失了。这是闻则的潜意识作祟。
  晏玖刻意亲近“马宁”，将一部分独属于闻则的特别共享给“马宁”，于是当天晚上，“马宁”也被融合。
  事实证明，晏玖的推测是正确的。
  到晚上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他和闻则。
  “晏玖，你怎么不走？不是说好放学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吗？”
  空荡荡的教室中，闻则轻柔的声音甚至出现了轻微的回音。 第198章   晏玖捏了捏眉心，着实不懂情况已经诡异成这样了，闻则为何还沉浸在角色扮演中不可自拔。
  他靠在课桌上，问了一句：“闻则，我们谈谈。”
  闻则：“嗯，你说。”
  “我想离开这里。”
  晏玖本就不是心思多的人，能想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办法试探出这个梦世界的规则已经是极限。
  他索性选择直接莽上去。
  然而，闻则只是疑惑地问了一句：“今天才星期三，周五才能出学校吧，不然晚上登记被宿管发现了要扣操行分的。”
  晏玖：“……，你可真守规则。”
  闻则笑了笑，“当然，我很重视现在的生活，并不想因为违规被打乱。”
  听到这句话后，晏玖放弃了沟通，看来还得想办法再刺激一下闻则。
  然而，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居然做梦了。
  这是一个梦境世界，在梦世界中是不应该会做梦的。
  晏玖却梦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看到被梦世界踢出来的堕落者，四处躲藏，尽管有小熊玩偶和异能者的全力追捕，依旧开始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个世界人类的基数太大了，每个人都会睡觉，都会进入梦境，堕落者的数量自然也不再少数。
  梦世界尚未封闭之时，这些堕落者只会徘徊在梦境之中，袭击那些进入梦世界的人，不会造成太大的混乱。
  但梦世界彻底封闭，数量庞大的堕落者出现，发生在黑夜之中的意外渐渐多了起来。
  唯一值得庆辛的时候，堕落者无法在阳光之下出现，只能躲藏于阴影之中，黑夜才是它们活跃的时间。
  然而，在旁人没有关注到的地方，异能局的人监测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白天在慢慢缩短，黑夜的时间在增加，小熊玩偶的数量越来越少了。
  如果不能尽快打开梦世界的通道，永夜终究会再次降临。这一次的永夜，人们不会陷入永恒的沉睡之中，却要面对在黑夜变得无比强大的堕落者。
  晏玖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捂住胸口，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才慢慢平静几分。
  这个梦，是怎么回事？
  晏玖握住手环，试图联系丁旬。
  这次，在他意识之中却出现了两个意识。
  [我是丁旬。］
  [我是赵熠。］
  晏玖微微一愣，问：[赵主任你怎么也能联系上了？］
  赵熠：[梦世界的屏障减弱了，我就也能通过手环联系你。］
  晏玖不再多问，把刚才的梦境告诉两人。
  很快，赵熠给出了回应。
  [这不是梦，而是你看到的真实情况。我们怀疑，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位置正在发生变化？］
  晏玖：[你是说，庄公晓梦迷蝴蝶？］
  他用了一句古话来描述这种诡异的情况，却又无比适合。
  [可以这么说，你待着的梦境世界开始变成现实世界，所以你才会在梦中看到我们的情况。］
  赵熠停顿一下，忽然话锋一转：[老大，你曾经跟我们说过，转机在于建立祂和人类的联系，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在绝望中博得一个未来。］
  [老……大？］
  晏玖只是有些迷茫，对于赵熠喊出的这个称呼，却没有太多的惊讶。
  赵熠：[是，你就是曾经组建异能局，并且在末日之际为我们留下这一丝转机的人，我通过先知的脑中看到了可能的未来，这一丝转机，依旧在你的身上。］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熠似乎就因为异能透支，再也无法联系上。
  晏玖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掌心，只觉得头痛欲裂。
  曾经，一丝转机由他带来。
  现在，这一丝转机依旧在他身上，可是，他究竟应该怎么做……
  第79章 有效沟通
  宿舍里很安静。
  晏玖从床上下来, 在走廊中徘徊。
  整整一层楼的宿舍都已经空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晏玖推开一扇扇门，看着那些空空如也的床板，陡然停了下来。
  曾经他也在这如此长长的走廊之中徘徊, 没有前路, 而身后只有那巨大的红眼竖瞳。
  过于相似的场景, 让他的身体本能的颤抖。
  晏玖的记忆因为交易平台的解析重组变得残缺不全, 但回归自己的身体之后，却在慢慢复苏。
  他又想起来一些, 关于在祂吞噬了整栋宿舍之后发生的事情。
  祂把晏玖困在了梦世界中，一个狭小的巢穴。晏玖数次离开祂的巢穴, 试图回到显示世界。
  巢穴之外，是梦世界。
  他在梦世界中遇见了丁旬, 帮丁旬离开了梦世界, 自己却无法离开。贪狼小队的成员几乎都由此而来, 徘徊在梦世界的晏玖, 帮他们离开梦世界，帮他们觉醒异能。
  然后呢？
  晏玖的头又痛了起来, 记忆如同在迷雾之中, 隐隐绰绰。他想不起来自己后来究竟有没有离开，又是怎样和交易平台签订的契约。
  “呼——”
  他长出一口气，忽然猛地转身, 大步走回了宿舍。
  啪的一声，宿舍门狠狠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晏玖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闻则了，或者说, 他此时的目的就是想要叫醒闻则。
  那个真正的闻则，而不是符合晏玖期望的虚假的闻则。 第199章   然而, 闻则只在自顾自地沉浸于平静的日常生活中，即便是晏玖拉开床帘，他也没有醒来。
  此时还是半夜，并没有到起床的时间，闻则便不会醒来，这是祂设定好的程序。
  晏玖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漏洞百出又完美运转的程序。
  他单膝跪上闻则的床铺，掌心翻转，蓝光凝聚，一把匕首出现。
  这个梦世界的设定，不存在异能，但却不知为何独独没有限制晏玖。他似乎能随心所欲，用出异能的时候没有任何阻碍。
  晏玖握紧了冰凉的刀柄，垂眼看着闻则。
  宿舍光线不好，他本应只能看清闻则的轮廓。
  但不知为何，落于晏玖眼中的影像却格外清晰，清晰到他甚至有种能数清闻则睫毛的错觉。
  闭着眼睛的闻则，看上去俊美温和，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他怎么会是那个拥有红色竖瞳的不明生物，那个只是看着就能令人本能颤抖，无比强大的未知生物。
  晏玖深呼吸一口，抬手，匕首对着闻则眉心就要刺下。
  然而，刀刃又堪堪停在还有几厘米的位置。
  无数回忆画面汹涌而至。
  熊熊，小玖，哥哥……大的小的各种各样的闻则，各种各样的语气。
  他下不了手。
  晏玖的异能随着心意流转，那柄匕首也变成了一朵玫瑰的样子。
  他的手指轻轻一颤，玫瑰的花瓣竟是轻轻落下，如同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吻。
  闻则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这是……
  晏玖忽然想起曾经给五岁的闻则讲童话故事的那段记忆。
  五岁的闻则，爱好挺特殊的，不太喜欢听冒险类的故事，更喜欢听公主王子从此以后幸福地生活在一。
  比如白雪公主和睡美人，就是小闻则的最爱。他甚至天真地说过：“如果有一天我醒不过来了，小玖亲亲我就好啦。”
  等等，亲一下？
  这个靠谱的念头跳出来的瞬间，晏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抗拒的心理。明明知道闻则的真实样子，是那一团身体巨大到漫无边际的影子。
  他捏了捏掌心，玫瑰花又变回匕首的模样。
  如今摆在晏玖面前有两个选择，是匕首还是亲吻。
  他压低身体，手中的匕首也随着离闻则越来越近。最终，先落下的还是一个轻柔的吻。
  一触即离。
  光线陡然亮了起来，明明依旧在半夜时分，外面的月光却亮得不正常。
  视线内的闻则愈发清晰起来，他柔软的黑发搭在额前，深邃的眉眼，细密的睫毛几乎挡住了眼角那颗颜色浅淡的泪痣。
  只是，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呼吸平稳，出于休眠状态。
  晏玖视线游移，又轻轻点了一下那枚泪痣。
  闻则的耳廓红了。
  “闻则。”
  人依旧没醒，晏玖手腕微动，刀刃比在了闻则颈侧。
  “我知道你醒了。”
  他毫不留情，刀刃压了下去。刀刃锋利，迅速划破皮肤，却没有鲜血流出，而是涌动者的黑色雾气。
  闻则不会死亡，但在人类社会的规则中，人受到致命危险的时候应该会醒过来。祂想要遵守规则，想要成为一个普通人，于是醒了过来。
  “晏玖？”闻则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
  “是我。”
  闻则下意识低头，觉得颈部传来一阵刺痛，“你怎么了？”
  “我想要离开这里。”晏玖想着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些场景，莫名有些失去了耐心。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把他变相关在梦世界里，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还不足以让闻则足够信任他吗？
  晏玖越想越烦，只想赶紧解决眼前的麻烦情况，再坐下来和闻则好好谈谈。
  然而，闻则却一无所知，还在装傻。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离开这里？为什么？你不想高考了。”
  轰的一声，莫名的怒火席卷而来，晏玖彻底失去理智。
  他一把揪起闻则的衣领，对准那形状优美却胡说八道得气人的嘴唇，狠狠的撞了上去。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是撕咬。
  晏玖重重的啃了上去，牙齿狠狠在闻则柔软的唇瓣上啃噬，发泄着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意。
  一股铁锈味弥漫开来，是鲜血的味道，明明被刀刃划破皮肤都不曾有鲜血流出的人，却在他的唇齿厮磨间渗出血液。
  晏玖皱了皱眉，准备退开，却觉得后脑勺按上来一只手，重重把他压了回去。
  “唔——”
  晏玖睁开眼睛，却对上闻则的眼睛，瞳孔之内泛着微微的红，这抹红，甚至晕染到眼尾，拖出一片昳丽的影子。
  距离太近，近到晏玖从激烈的怒意中变得不自在起来，然而闻则的力道大得惊人，他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
  柔软的舌强势又温柔地顶开他的齿间，大肆掠夺。晏玖好不容易从怒意中挣扎着清醒过来的意识，沉浸于迷乱之中。
  他闭上了眼，却能看到刺目的白光相继炸裂，耳中是一片蜂鸣，五感混乱。
  直到身体微微失重，晏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压在了床上。
  不能继续下去，他在混乱之中抓住一丝清明，抬手揽住闻则的脖子，却不是一个拥抱。 第200章   晏玖握住闻则的后颈，用力往后一扯。他总算是能呼吸到新鲜空气，而非来自闻则的灼热气息。
  “你……唔。”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觉得颈间一痛，位置正正好好，就是不久之前他用刀抵住的闻则脖子的位置。
  然而，闻则落下的，却是一连串的亲吻。
  晏玖想要微微曲起，准备将对方顶开的膝盖又松了下来。他莫名有些心虚和不忍心，总觉得再对闻则使用暴力有些过分。
  在他的纠结中，只听见滋啦一声，随即便觉得胸口一凉。
  这是高一的晏玖，那个时期的晏玖很穷。
  除了校服之外，晏玖没有太多自己的衣服，睡衣自然也是一件旧t恤。纯棉的t恤洗多了，手感足够柔软，却也容易被撕坏。
  闻则似乎也愣了一下，怔怔看了眼手上破碎的布头，视线又迟钝地游移往下。他眼角晕染的那点红色，如同炸开的烟花一般，直接蔓延到了耳廓。
  “你总算是……”
  晏玖见状，只以为闻则总算清醒，可以好好沟通。没想到话没说完，就见闻则再次低下了他。
  “你！”
  敏感的位置一片温热湿润的触感蔓延开来，晏玖的尾椎骨忍不住升起颤栗感。他一咬牙一狠心，就要动手。
  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房间内的光线，瞬间由清亮的月光变成一片血红。
  地上的影子，窗外的影子，汹涌着挤进了房间，连闻则自身的影子，也开始动了起来。
  晏玖只眨了一下眼睛，就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闻则，被他的影子拖着翻落在地面，随即又被吞噬。
  “闻则！”
  他翻身而起，却又在脚落地之时，踩到了柔软微凉的不明物体。
  晏玖下意识低头，看见黑影顺势沿着脚踝爬上。
  他听到黑色的影子在说话、
  [小玖我帮你教训他！］
  这是五岁闻则的声音。
  [哥哥，你亲亲我，亲亲我我就带你离开。］
  这是十岁闻则的声音。
  [看到了吗，晏玖，他和我是一样的，你为何又这么偏心于他呢？］
  这是……二十八岁的闻则。
  晏玖抬头，看着屋内那团巨大的影子，慢慢凝聚出了实体。黑影疯狂涌动，像是在自己体内进行一场激烈的战争。
  闻则，或者说是祂，在自己打自己？
  “闻则，你停下来，我们谈谈。”
  晏玖开口的瞬间，那汹涌的影子顿时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天灾，是梦世界的主人，也是……那拥有红色竖瞳的不明生物。”
  黑影彻底安静下来，一只红色巨眼陡然出现，眨了眨，金色竖瞳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晏玖站起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那团黑影扭动着就要消失。
  同时一道意识出现在晏玖脑中——
  [老婆又要打我——］
  不能让祂跑了，晏玖顾不上太多，往前一扑，整个人就陷入祂巨大的身体之中。
  第80章 再次重逢
  整个人完全进入另一个生物的体内, 听起来像是什么奇怪的且诡异的游戏。但实际上，晏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他只是像穿过一扇门，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不对, 应该说是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祂是梦世界的主宰, 而梦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入侵, 则是更高维度的世界在和低维度世界融合。
  所以, 祂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生物。
  在祂的身体之内，时间和空间或许都不是线性的, 所以他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晏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奇怪的变化，似乎变成那具他极其熟悉的身体。
  他停下来, 低头看着掌心，掌心略微粗糙, 是长期握剑留下的痕迹。
  有些记忆, 在他碰触到掌心那些茧之后, 愈发清晰起来。
  晏玖曾经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尽管运动神经比别人好点，脑子比别人好用点, 但依旧只是个高中生。
  高中生的日常生活中, 除了吃喝拉撒的人体需求之外，最重要的不过是高考。有些人会有恋爱的烦恼，但当初的晏玖脑子里并没有这根筋。
  他只想着参加高考, 考得远远的远离晏家那帮子麻烦的人。
  在培乔的那次交换中，晏玖的高中生活戛然而止，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呼——”
  晏玖握紧掌心, 垂下手来，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段回忆。
  明明他只是想找到闻则好好谈一谈, 可回忆起这些的时候，只会让他想要暴揍闻则一顿。
  还是别想太多，找到人再说。
  晏玖走在黑暗的长廊之中，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追在身后，直到一扇门在面前出现。
  这扇门，出现过不少次。
  曾经他推开这扇门，来到这个世界；在许多次的梦世界中，他推开门，看见过各种各样的闻则。
  晏玖伸出的手停了下来。
  他在思考，门后是哪一个闻则。如果是二十八岁的，那个和他做交易的闻则，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二十八岁的闻则，喜怒无常心思深沉，晏玖不曾参与过他的人生，对他了解太少。
  不对……
  晏玖捏了捏眉心，发觉自己又在用简单的线性思维在思考祂的存在方式。 第201章   闻则并不是多重人格，多个闻则会在梦世界中出现，那是因为……
  在高维度世界中，时间和空间不是线性的，而是可以呈现出一种折叠状。每一个闻则都是真实的，不过是在不同时间段的闻则，折叠到了同一个空间中而已。
  如果这样的话，他们的记忆乃至意识是相通的。
  晏玖所需要面对的，始终只有一个闻则。他不再犹豫，一把推开了门。
  眼前是一间小房子，简单到什么都没有的小房子。
  这是晏玖对于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
  那一日，他循着腰间的坐标而来，找到最为珍贵的交易物品，强烈到足以令所有人为之心颤的情感。
  一片寂静的世界中，他只找到了孤零零的一处生命波动，然后看见了闻则。
  交易出现意外，他被留在这个世界，平台提供的身体毁去，只余下一道意识。意识不能独立存在，他被迫暂住在闻则的意识之中。
  也就是这间什么都没有的小房子。
  晏玖绕着房子走了一圈，“闻则，我想见你。”
  话音才落，闻则就给予了回应。
  墙壁上浮现出黑色的影子，影子扭动着，又变成了一扇门。
  这扇门的造型，晏玖无比熟悉。
  银色边框，带着机械冰冷感，正是交易平台用来穿梭的位面门。
  他推开门，来到一处高楼的天台之上。
  除去这扇门，世界完全笼罩于黑暗之中，没有任何的声音，绝对的安静会引发心底的恐惧。
  有人靠坐在墙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晏玖却已经知道那是闻则，因为这是他们本次初见时的场景。
  闻则没有动，始终低着头，一如之前那般。
  晏玖却没有心思玩往日重现的游戏，他直接开口问：“闻则，你为什么在这里？”
  闻则总算是有了反应，抬头看了过来。
  他没有带眼镜，表情冷淡，眼神却锁在晏玖身上，一动不动。
  “是你来找我的。”
  这也是之前的对话，晏玖沉默几秒，配合演了下去：“我来找你，是为了一个交易，在你身上有最为珍贵的交易品。”
  “珍贵的交易品？”
  “是。最为浓烈深刻的情感，在交易平台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晏玖停顿一下，接下来的话却是在之前不曾发生过的。
  “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会有这份浓烈深刻的情感，根据平台数据库显示，只有人类才能拥有这般复杂且深刻的情感。也因为这样，我一直坚信你是人类，而非其他。”
  闻则没有说话，眨了眨眼睛，随即又看向旁边的地面。
  如果是以前的晏玖，只会以为他不想回答。现在，晏玖却知道闻则是在心虚。
  他上前一步，蹲下，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想知道，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闻则嗫嚅道，“可你要保证不能生我的气。”
  “……”这副样子，倒是有五岁闻则的样子。
  晏玖无奈道：“好。”
  得了承诺，闻则才摊开掌心。他的掌心之上，躺着一个绚烂无比的圆球，正是剧烈情感波动的来源。
  “你离开的时候，说我这种生物根本不懂什么叫感情。我就想要好好学一学，又有什么生物能比人类拥有更加生动的情感呢……”
  晏玖：“所以，这是？”
  “梦世界和现实世界融合之后，那些烦人的小虫子……”
  晏玖打断他，说：“提醒你一下，我也是人类。”
  “你不一样，”闻则歪了歪头，眼神中没有什么情绪，“在我的眼中，你不一样。”
  行吧。对于祂来说，这只是一种表述而已。
  晏玖不再纠结细节，继续问：“然后，你做了什么？”
  闻则：“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在找你，可找不到，然后那些人类就……睡了。睡着之后的人，是不需要情感的，我就取出来研究一下。”
  明明是一段听起来没什么逻辑的话，晏玖却从中分析出了事情的真相。
  对于闻则来说，时间不是线性的。
  晏玖和交易平台做了交易，这个世界时间倒转，回到人类尚未毁灭之前。但时间线的倒转影响不了闻则，祂作为人类的身体变小了，真正的祂却依旧记得一切。
  祂开始寻找晏玖，而梦世界本就在祂的意识影响之下。即便祂没有主观故意，依旧无形加速了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融合。
  于是，人类再次陷入沉睡。祂明白晏玖是人类，只想一次又一次的寻找，于是时间线一次又一次回到过去。
  这便是异能局赵熠他们能记起来的部分。
  “在一次有一次的重复中，我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
  晏玖：“不是你做得不对。”
  只是作为不同种类的生命体，他们思考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闻则摇了摇头：“对于我……我们这一族来说，不能及时感知到伴侣的需求，是不合格的，是犯了大错的，种族不一样不是理由。”
  “伴……伴侣？”
  眼前的这个闻则，显然很是坦率，还有些不懂人类规则的不知世事。他点头：“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进入了求偶期。”
  “求偶期？”
  晏玖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个复读机，除了重复之外再问不出有价值的问题。 第202章   好在闻则提起求偶时，眼睛如同被点亮一般。他站起来，捧着掌心那颗璀璨的凝聚所有情感的光球。
  “我研究过很多不同种类生物的求偶，鸟类喜欢在求偶的时候展示漂亮的羽毛，巨龙喜欢将亮晶晶的财富摆出，可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晏玖的视线，落在光球之上。他被平台带走，又因为这个光球回到此处，不得不说，他和闻则还挺有缘分。
  闻则却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上前一步，“对了，你是因为这个东西才来到这里，我送给你好不好？”
  他眼神真诚，让晏玖不得不心如擂鼓。
  他脑中很快浮现出一个可能性。
  这个珍贵的交易品，足矣兑换平台上任何珍贵的商品，甚至是一个无人的小世界。
  闻则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会影响到这个世界，会导致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融合。那，如果把祂带走，是不是一个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
  晏玖仿佛被迷惑一般，伸出手，上前一步。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要碰到光球之时，一道童音响起。
  “小玖不要听他的，他只想把你关起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晏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恰巧退到了身后的门旁边。
  他只觉得手指微微一紧，有冰凉的小手握了上来，明明是孩童的手，力气却很大。
  一扯，晏玖的身体就失去平衡，向后倒向了未知的领域。
  但他心中却没有任何忐忑与害怕，因为他知道再次见到的，依然会是闻则。
  相较于眼前这个二十八岁的闻则，晏玖更想见到能够顺利沟通，更接近于人类的闻则。
  “小玖，我等你好久了。”
  五岁的闻则，穿着一袭白色小西服，站在小熊玩偶专卖店前，笑眯眯的对他招手。
  “快来，我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小蛋糕呢。”
  第81章 奇异旅程
  面对五岁的闻则, 晏玖总是有些心软的。
  他正准备上前，却感知到手环微微震动一下。
  [我是晏玖。］
  随即，丁旬的声音响了起来。
  [现实世界的情况发生变化，所有小熊玩偶都已经消失, 我们根据小熊玩偶的动向追击堕落者, 现在已经无法捕捉堕落者的踪迹。］
  每一次的联络机会都很宝贵, 丁旬也不说废话, 直接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告知。
  说完之后，那边的联系就断开, 没有任何声响。
  小熊玩偶消失了？
  晏玖走过去，问：“闻则, 小熊玩偶呢？”
  闻则习惯性地拉着他的手，说：“小熊玩偶？小熊玩偶当然都好好的待在我们家里。”
  “你把它们叫回来的？”
  在不久之前, 晏玖还不明白这些强大又可爱的小熊玩偶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还有那个传闻之中的绝对安全区。
  毕竟这些东西, 在晏玖记忆中的梦世界中并没有出现过。
  知道闻则的真实身份后, 小熊玩偶的出现便可以解释了。
  小熊玩偶也是闻则的一部分，祂的意识无比广阔, 甚至连自身都无法完全掌控。那些想法, 意念，便成为了一只又一只的小熊玩偶。
  简单来说，每一只小熊玩偶, 都属于祂的一部分。
  至于为什么会以小熊玩偶的样子出现，大概是闻则在五岁之后，开始狂热地收集小熊玩偶？
  “小玖, 你在想什么？”
  晏玖对上闻则亮晶晶眼睛，反应过来这个闻则实际上是最好沟通的, 又单纯又真诚。
  他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开一家小熊玩偶专卖店？”
  “当然是因为小玖喜欢啊！你说你是熊熊仙人，我就要送给你全世界的小熊玩偶。”
  当初，晏玖说自己是小熊仙人，不过是为了方便和孩子沟通而已。没想到，却被人妥帖地记在心上。
  他犹豫一下，还是笑着说了一句：“嗯，我很喜欢。”
  这句话才出口，小熊专卖店的门就啪的一声打开了。
  一堆小熊玩偶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满地都是。一看就是挤在门口偷听，堆叠成一团，才会在门打开的时候造成这样滑稽又可爱的效果。
  穿着专卖店店长服饰的小熊玩偶恰好滚到晏玖面前，它伸出毛茸茸的熊爪，攀着晏玖裤腿抬头。
  小熊玩偶的脸着实可爱，黑宝石般的眼珠子波光粼粼，“呜呜呜，尊贵的客人，能得到你的认可实在是太感动了。”
  晏玖手指动了动，正想弯腰把小熊玩偶抱起来，却见旁边的闻则脚尖一挑，把小熊玩偶踢到一边去了。
  “……”
  几段回忆涌上心头，晏玖此前不在意，这次索性问：“闻则，这些小熊玩偶，明明和你是……一体的，你为什么要踢它？”
  闻则却眨了眨眼睛，“因为小玖只能抱我，不许抱小熊玩偶。”
  行吧，这个年纪的闻则的确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独占欲。
  晏玖看着店长小熊爬起来，再次哒哒哒地跑到他的脚边，仰头问道：“尊贵的客人，要不要到店里去品尝甜品？我们所有的小熊玩偶都愿意为您服务。”
  “为我服务？”
  “是的，只要是您的指令，我们无条件听从。”
  晏玖问：“你们怎么会突然都回到这里？之前不是在抓那些堕落者吗？” 第203章   小熊玩偶挺了挺胸口，“那些堕落者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客光临，我们必须给于最为周到的服务！”
  事情居然是这样，晏玖怎么也么想到，小熊玩偶的突然消失居然是因为他。他低头，看了闻则一眼，得到一个甜蜜的笑容。
  果然，祂的思维方式还是和普通人类不太一样。不过想想也是，对于高维生物来说，人类的存在大概的确类似于蚂蚁。
  人类不会关心蚂蚁在想什么，祂同样，那祂关心的是……
  晏玖琢磨出些门道来，或许事情其实很简单。
  晏玖心中一动，“能不能帮忙清理一下那些从这里逃出去的堕落者？”
  “好的，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小熊玩偶们离开时和出现时一样突兀，短短几分钟，整间店铺就空空如也。晏玖被闻则牵着往店里走到，临到门口时还是放心不下，回头看了一眼。
  小熊玩偶的数量很多，一时半会也没完全离开梦世界。它们闹哄哄地挤在一扇泛着光晕的小门面前，往另一个世界跑。
  晏玖迟疑片刻，问：“那扇门怎么这么小，大一点不是更方便它们快点过去吗？”
  “门太大的话，小玖也会离开呀。”闻则说得理直气壮。
  “我不会离开。”
  闻则认真想了想，说：“可是每一次小玖都离开了，我害怕。”
  晏玖愣住了，想着此前的几次，自己的确都算是不告而别。对方不信任他，倒也正常。
  他叹了口气，“进去吧。”
  既然小熊玩偶已经离开梦世界，现实世界的危机也能暂时缓解一二，他只需要专注于眼前的闻则就好。
  专卖店内的布置和记忆中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货架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小熊玩偶留下。
  闻则熟门熟路地带着他，走进了后面的vip室。
  推开门，晏玖就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几乎要碰到天花板的甜品塔。
  “小玖快来，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闻拉着晏玖，两人亲亲热热挤在甜品塔对面沙发上坐着。
  “来，我喂你吃。”
  闻则拿过一叠草莓慕斯，用银色小勺子挖了送到晏玖嘴边。
  晏玖：“我可以自己吃的。”
  闻则：“可是小玖现在不是不方便吗，两只手都有别的事情要做。”
  闻则说得理直气壮，完全不顾晏玖两只手都没空全然是因为自己坐在他腿上，为了不让闻则摔倒，晏玖必须帮助他维持平衡。
  “我可不太好意思让你一个小孩子喂。”
  “这样的话，我只能把小熊玩偶叫回来了。”五岁的闻则声音清亮，还带着些许奶音。
  这样的声音，即使说着威胁的话，也不会让人反感。更何况晏玖本就对五岁的闻则特别心软，不过是被喂蛋糕而已，多大点事。
  于是，他一口又一口吃完蛋糕，又喝完闻则递到嘴边的奶茶。
  在闻则又拿起一块提拉米苏的时候，晏玖制止了他。
  “我吃饱了，甜食吃多了，我能吃点其他的吗？”
  晏玖想要离开这里，但他知道，梦世界的一切都在闻则的意识变幻之下。
  “可是，我这里只有甜点。”
  “那你能带我去其他地方吗？”
  闻则摇了摇头，“其他地方的，就不是我了。”
  晏玖正准备想些话安抚一下眼前的孩子，却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小玖，你抱抱我好不好？”
  话题很跳跃，晏玖却下意识张开双手，把闻则揽入怀中。
  闻则在他脖子处蹭了蹭，说：“小玖，门开了。”
  果然，眼前的那扇门打开了。
  门中泛着微微的光晕，明显能通往下一个场景，遇见下一个闻则。
  晏玖不知道这奇异旅程的终点何时才能到达，但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到达终点之后，困扰他或者说人类许久的问题就能解决。
  晏玖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巨大的甜品塔旁，闻则乖乖在沙发中央，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见到晏玖回头的瞬间，他眼睛一亮，随后用力挥了挥手。
  “闻则，你为什么会同意我离开？”
  闻则歪了歪头，答道：“因为，这样的我，是得不到全部小玖的。”
  话音才落，晏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有另一只手从门内光晕探出，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再经历一次，晏玖已经变得很淡然了。
  十岁的闻则，出现在那个位于密林之中的训练营中。他兴致勃勃地带晏玖几乎复刻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亲手打造梦中的家园。
  但这一次，不是记忆中简陋的庇护所，而是温馨的小木屋和色彩缤纷的小花园。
  晏玖看着这一片连绵的花海，想着此前进入梦世界时，数次来到这花园，明白了什么。
  “闻则，你在训练营的时候，沉迷于种花，是因为我喜欢吗？”
  十岁的闻则，已经有了少年模样，说话相较于五岁的闻则稳重不少。
  他点头，说：“是的，我记得小玖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意识之中时，抱怨过这房子里太单调了，什么都没有。”
  晏玖微微一愣，想起自己无意之中的那句，外面有个花园也好啊。
  他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却被人如此妥帖的记在心上。 第204章   “我很喜欢。”
  闻则笑了，又很快变得有些委屈：“当初，小玖封闭我的记忆，消失了踪迹，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的小花园，才会离开。”
  “……”
  当时的事情，晏玖已经记了起来。为了抑制闻则的觉醒，他似乎选择了最为糟糕的一个方法，好在这一次的闻则，在几年前就遇到了他。
  也是在五年的相处之中，晏玖让闻则变得更像是人类，有了人类外壳的束缚，才不至于走向悲剧。
  晏玖：“对不起。”
  闻则却只是说：“小玖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留下来陪我就好了呀。”
  他脚下的影子，猛地膨胀开来，挥舞出无数条黑色的触手，将晏玖团团包裹其中。
  情势陡然变化，一如往日再现。
  第82章 危险生物
  晏玖一直不太清楚当初在训练营中的突发事件是如何演变成那般极端的情况。
  闻则忽然失去控制, 想要杀死异能局的几人，甚至是毁掉整个训练营。
  好在当时赵熠在场，他分出的一部分灵魂碎片恰好就在赵熠的手串之中，危机之下, 灵魂碎片融合。
  然后, 他封印了闻则的记忆。
  “唔。”晏玖觉得腰间微微一痒, 然后看到影子触手在他腰间划过。
  如今被黑色影子缠住的时候, 他心中竟然没有什么危机感。尽管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周遭一片黑暗像是看不见天光的牢笼。
  晏玖皱了皱眉：“闻则。”
  没人搭理他, 但那只影子触手却嗖的一下退开。晏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那只触手。
  不得不说, 触手的手感还挺好，软绵绵的, 还有点弹性, 有点像是捏完立刻回弹的解压玩具。
  晏玖下意识捏了一下, 就感觉掌心的触手抖了一下, “啊，抱歉。”
  他松开手, 却又见那触手并不离开, 反而又翘起一个尖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你是……想让我随便捏？”
  尽管这个形态下的闻则不能用人类的语言沟通，但似乎并不影响晏玖理解祂的意思。
  他又捏了捏, 却发现越来越多的触手出现，黑色触手争先恐后地想要塞进他的掌心。人类只有两只手，晏玖同样。
  祂的躯体大得无边无际, 可以变成各种形态。
  “……，拿出去。”
  晏玖一脸无语, 抓着一只试图沿着他衣服缝隙钻进去的触手，“我要见闻则，可以对话的闻则。”
  他发现，这个状态的闻则完全没有任何人类的道德框架，做事情随心所欲，根本无法顺利沟通。
  触手弯了弯，似乎并不了解他的意思。
  晏玖不吃这一套，重复一遍。
  “人类状态的闻则，现在，马上，不管是哪一个。”
  说完之后，晏玖不再开口。
  僵持片刻之后，眼前黑暗散去，再次重见天日。
  看清楚眼前情况之时，晏玖微微愣了一下。
  他似乎是浮在空中的？不对，有人揽着他在。
  晏玖低头，看到牢牢揽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
  手臂上肌肉线条分明，有着微微鼓起的青筋，一看就是成年人的手臂。
  再往下看，是跌坐一堆，浑身狼狈的赵熠一行人。
  他们表情慌张，抬头看着这个方向。
  这是，当日的情景重现？
  “小玖。”
  低沉优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起一阵微微的颤栗。
  “你说，我把他们都弄死好不好，他们好吵。”
  闻则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指了指下面几人，“这些人，所有人总是在和我争夺你的注意力，小玖总是有太多的人要关心，你是不会错的，所以让他们消失好不好？”
  “闻则。”
  晏玖话没有说完，就觉得体内能量涌动。那些能量不受控制地以一种熟悉的轨迹运转，随后凝聚在掌心。
  幽蓝长剑出现，接下来，他只需要用这柄长剑对着自己胸口捅入，就能结束眼前的一幕。
  闻则不会受伤。人类的要害才在心脏，而他并不是人类。
  晏玖自己更加不会受伤，剑本就出自他的身体，扎进去后也只是化作原本的能量而已。
  可他却犹豫了，剑尖停留在心口。
  明明是一个确定的答案，曾经发生的事情也验证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只需要将剑扎进去，封印闻则的记忆，他就能救下赵熠一行人，前往下一处回忆……
  “小玖，你怎么不动，再不动，我就要动手了哦。”
  身后闻则的声音依旧温柔，完全不像是在说什么可怕的事情，反而像是在诉衷肠，“想着从此以后，只有我能看着小玖，小玖只能看着我，就很高兴……唔。”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微微瞪大，不明白迎接自己的怎么会是一个拥抱，而非是冰冷的剑。
  “我想明白了，闻则，让我看看真正的你。”晏玖停顿片刻，“真正心意相通的伴侣，不会在这种事情隐瞒对方，你说对吗？”
  “晏，晏玖？”
  “你说你还在学习人类应该如何求偶，但千人千面，与其去看那些不靠谱的资料，你不如问我本人来得干脆利落些。”
  闻则：“你……说得对。”
  晏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很好，那现在，我能见一见完整的真实的你了吗？” 第205章   “好。”
  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的闻则，应当是那个二十八岁的闻则，无论是行事方式还是说话语气，都带着些平静的疯狂。
  晏玖总是将他和相处了几年的闻则分开来看，面对二十八岁的闻则时，心中总是带着些警惕。
  他们不一样，经历不一样，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人。
  没想到，此时的闻则，却和那个晏玖熟悉的闻则重合起来。他耳廓通红，眼神乖巧，似乎不管晏玖说什么都会点头同意。
  “闻则？”
  “啊，嗯，哦。”闻则居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那只试图操控影子捏死下方几人的手，也无措的抬了起来。
  他捂住了脸。
  闻则身高几乎接近一米九，手指自然很长，脸却不大，单掌就几乎盖住全脸，只露出耳尖到眼角的皮肤。
  一片通红。
  晏玖下意识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廓。
  嗯，更红了。
  他又揉了一下。
  “唔……”
  闻则猛地往后一退，然而却忘记此时的晏玖完全依靠他才能浮在半空中。这一松手，一退，晏玖整个人就掉落下去。
  好在闻则反应极快，晏玖还没来得及自救，就再次被他揽住。
  “我们离开这里，你想看真实的我，当然可以，你的一切需求我都会满足。”
  闻则语速难得变快，不等晏玖回答，他就抬手一划，在空中开了一道门。
  跨入门内，晏玖又看到了那条熟悉的长廊。
  揽着他的闻则再次消失，只余他一人走在这条长廊之中。
  没有光，什么都看不见，唯独眼前有一缕微光。微光尽头，是一扇门。
  推开门之后，他就能看到想看的，听到想听的。明明费尽心思，想要获得的一缕希望就在眼前。
  晏玖却近乡情怯起来。
  他担心完整状态的闻则不好沟通，担心完整状态的闻则和他认识的闻则并不一样，毕竟是来自高维度的生物……
  高维度？
  晏玖下意识停下来，手在旁边的墙壁上撑了一下，发现墙壁上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纹理。
  是……字？
  可惜光线太过昏暗，根本看不清这些凹凸不平的纹理究竟是不是字。
  他摊开掌心，凝聚起来的光却无法穿透黑暗，而是如墨汁滴入大海，很快消失不见。
  也对，异能的本质是梦世界的能量作用于人内心执念而成，实则是来自于祂的能量。
  这么说来，“新世界”之类的□□把异能视作“神”的恩赐并非没有道理。难道要像他们宣称的那样祈祷神恩，照亮眼前？
  晏玖抬手捏了捏眉心，收回脑中的胡思乱想。
  这些事情并不重要，这些趁着梦世界入侵秩序紊乱之时大肆发展势力的□□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不过，祈祷神的恩赐这句莫名冒出来的话倒是给了晏玖一点灵感。
  他只需要说：“要是能有光就好了，我想看看墙上的东西。”
  一点幽光亮起，那点光点亲昵地蹭了蹭晏玖的脸颊，随后蔓延开，整个漆黑的通道都亮了起来。
  光线柔和，恰好能看清周遭一切却丝毫不刺眼。
  那点亮整个通道的光点，又飘了过来，轻巧地在晏玖眼前转圈。
  晏玖笑了笑，手指轻点，却见那光点得寸进尺融入指尖，温柔眷恋的情绪自指尖皮肤蔓延至心底。
  他盯着指尖看了片刻，这才抬头看向墙壁。
  墙上的线条，果然是字。
  准确来说，是祂的日记。
  沿着日期一路找去，晏玖看到了最开始的一篇心情记录。
  [我认识了一个人，看到他就感觉到来自本能的颤栗，这是为什么？］
  [传承记忆告诉我，这种颤栗来自求偶本能。］
  [我们这一族，在茫茫宇宙之中，唯独只有一个生命体能刺激求偶本能，多少同族在漫长的生命中皆在追寻配偶的踪迹却终无所获孤独死去。］
  [我如此幸运，竟在尚未成熟之际就遇到了配偶，尽管……还未完全接受记忆传承，先，将他留下来。］
  [他好像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学，只要先把他留下来。］
  “……”
  x-001？
  晏玖忽然想起在位面交易平台时上的第一课，关于宇宙最危险生物名录。课堂上，老师反复强调的危险生物，排在第一位的便是x-001。
  没有人知道x-001的外形，也没人知道祂们的栖息地和生活习性，唯一清晰记录的只有祂们的求偶习性。
  x-001将配偶视作生命的中心，一旦遇见配偶，就将进入永无止境的求偶期，以满足配偶的需求作为一切行动的准则。
  所以，闻则是x-001？
  不，不会是……如此亿分之一的几率，他怎么就会成为x-001的求偶对象呢。这个种族的数量本来就极少，他不可能这么倒霉？幸运？
  晏玖抬手捏了捏眉心，却在混乱之中抓住那丝线。
  闻则真的是x-001。
  第83章 前路既明（完）
  我这个人向来走运, 不至于那么倒霉遇上x-001这种平台都搞不定的危险生物。
  这句话蓦然回响在晏玖脑中，仿佛在不久之前自己才亲口说出这句话。
  此时此刻，听起来极具有讽刺效果。
  晏玖用力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 第206章   原来早在进入交易平台之前, 他就遇见过x-001, 只是成为闻则认定的配偶,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或许是幸运的……
  他的目光沿着那些字迹看下去, 这个世界一次又一次的重启，并非是交易平台的功劳。
  而是并没有完全成熟的闻则在反复试图倒转时间线, 想要再次遇上祂认定的配偶。或许尚未完全成熟的x-001并没有掌握维度跃迁的能力，便无法找到已经进入交易平台的晏玖。
  祂只能一次又一次把时间倒转到一切尚未发生之时, 期待又一次的相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闻则越来越失去耐心, 现实世界的情况也一次比一次恶劣。
  就在祂决定清理巢穴, 封闭小世界, 离开前往其他地方寻找认定的伴侣之时, 晏玖回来了。
  这么看来，如果不是因为闻则对于寻找伴侣的执着, 这个世界的人类便早已毁灭, 根本等不到晏玖回来的那一天。
  晏玖长吁一口气，想清楚了其中关窍，终于决定向前走。
  无论是他, 还是这个世界，都理应往前走了，而不是在时间循环中无限徘徊。
  晏玖再次站在门前, 不再停顿，直接一把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看不到边际的空间, 便是整个梦世界的核心和本源。
  呈现在人类眼中的梦世界不过是基于本身欲望和执念的表象，此处才是真正的梦世界。
  梦世界便是，祂本身。
  晏玖盯着门外，脚底是看不见底的深渊。他只停顿片刻，便一脚跨了过去。
  脚下没有地面，他却能站在空中。
  身后的门消失了，晏玖整个人陷入无边黑暗之中，仿佛永远被困在此处。
  一段回忆涌上心头，曾经他也来过这里。
  原来在最初相遇之时，闻则就坦诚地用最本真的状态面对他。x-001的本体，除去配偶，无人可见。
  只是那时的晏玖，毕竟只是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遇到此种情况满心惶恐，也无从去探究更多。
  他只想离开，离开这个“可怕”的深渊。
  “闻则。”
  晏玖开口，喊了一句。
  他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有温柔的气息始终围绕在身边。
  闻则就在这里。
  只需要他呼唤，对方便会给出回应。
  “我想见你。”
  黑暗之中，一缕微光出现，巨大未知生物睁开了眼睛，如同红月初升。
  晏玖盯着那只巨大的金眼红瞳，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红色巨瞳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他，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近，近到触手可及。
  晏玖伸出手，却见那只红色巨瞳有些慌张地快速眨了一下，随后闭上了眼睛。
  “你……”
  又是一段记忆浮现出来，晏玖想起第一次见到红色巨瞳之时，他为了离开，狠狠刺了这眼睛一剑。
  即使是祂，被刺中这凝聚着所有能量的巨瞳之时，也会受伤，对梦世界失去完全的掌控。
  于是晏玖趁此机会离开，之后隐藏行踪，又召唤来了不知内情的交易平台交易员。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两个物种之间的无法沟通交流。
  晏玖无奈地笑了一下，“上一次，对不起。”
  他感觉到有能量的颤动，巨瞳却依旧没有睁开。
  于是，他上前一步，倾身轻轻在那只巨瞳之上，落下一个吻。
  “我愿意成为你的伴侣，闻则。”
  黑色影子涌动，红色巨瞳再次出现，祂眨了眨眼睛，随后又是黑影弥漫开来。
  “闻则？”
  晏玖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气息消失，只以为自己说错话，急忙补了一句。
  “我在。”
  熟悉的声音响起，身后有人温柔又强势地揽住他的腰。
  晏玖转身，看见了他最熟悉的那个闻则。明明都是同一个人，都是闻则，他却能迅速分辨出来。
  “你怎么这样出现了？”
  闻则：“我们这一族，会以伴侣的种族为主，其实，即使你不能接受那个形态的我，我也可以永远不让你看见。”
  不愧是在交易平台资料库中赫赫有名的恋爱脑种族……
  不过，这个形态的闻则的确会让晏玖更加自在些，毕竟方便沟通。
  “嗯。”晏玖点头，“我承诺的事情是真的，也能接受各种形态的你。”
  闻则轻轻笑了笑，随后有些腼腆地问了一句：“那，小玖，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回家？
  晏玖微微一愣，想起那个外面种满了花的小房子。
  他短暂地沉默似乎让闻则误会，解释道：“你可以随时离开，只要不再隐藏你的行踪就可以。”
  “好，我们回家。”
  ***
  现实世界。
  [编号398号堕落者已处理。］
  [编号1452号堕落者失去踪迹，请总部调用数据予以支援。］
  [编号901号堕落者，实力太强，请求，等等，已有支援，支援来自绝对安全区的管理者。］
  [指挥中心，大量管理者再次出现！］
  直到此时，管理中心里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赵熠嘴唇干裂，眼眶通红，见到监控屏幕上各摄像头中出现小熊玩偶的身影，绷紧的背脊才放松下来。
  “老赵，小熊玩偶又突然出现了。” 第207章   丁旬推门而入，同样是风尘仆仆，下巴满是胡茬子。
  在小熊玩偶忽然失去踪迹回到梦世界之后，他们都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工作了数天，只为了防止堕落者对现实世界造成太大伤害。
  梦世界彻底关闭，所有堕落者都被踢出梦境世界，即使到了这种时刻，他们心中依旧抱着一丝希望。
  他们期望唯一留在梦世界中的人类，引领他们走过一段长路的那个人，可以再次带来不一样的未来。
  “嗯，他做……到了。”赵熠开口，声音却极度嘶哑，只能摸过一旁的水杯，润润嗓子。
  丁旬听到这句话，才如同被卸了骨头一般，整个人都摊在一旁的椅子中。他用力揉了一把脸，问：“接下来的怎么办？”
  赵熠：“等。没办法联系上老大，只能等。”
  这话听起来不负责任，但他们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赵熠联络了登记在案的感知系异能者，试图找出现实世界和梦境世界的连接点。
  只要打开连接点，就可以把那些四处作乱的堕落者送回梦世界中。
  丁旬摸了支烟，点燃叼住，也不吸，只愣愣看着烟雾缥缈而上。
  “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有一天期待梦世界的出现……”
  赵熠：“循环过那么多次之后，其实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世界本来的状态，或许是梦世界和现实世界共同存在，平衡……”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一直追寻的道路根本就不存在？”
  “祂的意志，会影响到梦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入侵，我们总以为只要梦世界消失，人类就能继续向前走……但其实我们都错误地理解了老大的话，和祂建立联系，人类才能拥有继续下去的希望。”
  “这是人类的一次进化，适应和梦世界开始融合的现实世界，才是真正前行的道路。”
  赵熠无奈笑了笑，“希望我们都能有这个机会，共同走下去吧。”
  随即，他们继续等待，等到了贪狼小队的其他成员，又一起回到了秘密会议室中，等着最后那人的出现。
  外面始终风平浪静，小熊玩偶的这次出现，工作热情比之前高涨数倍，几乎所有的额堕落者都无处藏身，被它们一一送到了各种特殊监狱之中。
  堕落者无法彻底杀死，只要人类有欲望，它们就会因为欲望再次出现。梦世界的再次打开，依旧是唯一的解决之法。
  最后一只堕落者，已经被小熊玩偶送入监狱。
  小熊玩偶们的消失，如同出现一样突兀，梦世界的通道依旧没有打开。
  会议室中的气氛越来越沉默，直到有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赵，如果梦世界始终没有打开，我们应该怎么办？”
  赵熠沉默片刻，忽然又笑了一下，“那么多次都过来了，再来一次又何妨。更何况他已经回来了，我们也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还怕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吗？”
  “好了，不等了，不管怎样，去做点能做的事情。”
  丁旬起身，大步走到门前，搭上门把手，正要拉开。
  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两个力道合二为一，砰的一声狠狠撞在丁旬额头上。
  他后退一步，捂着额头两眼发黑生理性地渗出泪水来，却听身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赵熠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响了起来。
  “老，老大？”
  丁旬猛地抬头，泪眼朦胧间，看到那个熟悉张扬的笑容。
  “哟，你们都在，好久不见。”
  “老大，你，你回来了？”丁旬顾不上被撞出来的那点眼泪有损自己的形象，上前就想握住晏玖的手确认真实性，
  然而，从旁边却伸出来一只手，挡了一把。
  众人这才发现，还有另一人站在门外，正是掌控梦境世界的闻则。
  气氛紧张起来，闻则不吭声，其余人也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不敢多说。
  只有晏玖，满脸轻松地笑了笑。
  “嗯，回来了，不走了，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下去。”
  循环打破，向前之路终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