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曲》
第1章
[现代情感] 《日光曲》作者:伏渊【完结+番外】
简介:
申音的学生私下都传,交响乐团的大提琴首席表面高冷不食人间烟火,实则虚荣拜金、声名狼藉。
有人好几次拍到她在校门口有豪车接送,身边皆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还时常夜不归宿。
后来她作为学生代表参与录制校庆视频——
先是因为颜值气质登上热搜榜——申音大提琴首席
紧接着就因为黑料又刷出一条——申音校花[费解]
群嘲之中,她被暂撤首席,整整两天没来学校
。
直到第三天
,
被曝光过的那辆豪车再次大摇大摆地来接她回家,
于是众人看到由院长亲自带领参观交响乐团排练的那人——
眉眼深邃,清贵矜雅,在舞台暖色的打光下美好得像一幅画。
众人:草……?
众人:我之前在瞎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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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一开始觉得,像谢景濯这样斯文漂亮、宛如高岭之花一样的男人,应该不太会谈恋爱。
谁知道在一起之后,这人领着自家的三条萨摩,每天都在她身边嗷嗷打转,一家子都是粘人精。
后来她去法国进修,他也屁颠屁颠跑来陪读,早上的日常永远是:
“宝宝,早点回来。”
“宝宝,晚上你想吃什么?”
“宝宝,我好想你……”
-j’entends ta voix dans tous les bruits du monde.
在全世界的噪声中,我也能听见你的声音。
-清冷矜贵中法混血国风画家 x 貌美如花天才大提琴演奏家
-1v1/双初恋/甜文/治愈系
*作者没学过法语,所以文中语法错误在所难免,如果有宝贝们看到的话欢迎指正orz*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天之骄子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璇,谢景濯 ┃ 配角:全体各位 ┃ 其它:甜文,画家,大提琴
一句话简介:暗恋的人背地里每天吹我的彩虹屁
立意:你是日光之下的神迹。
第1章 bwv 1007,in g:prelude
社区的绿化很好,除了一幢幢掩映在香樟和银杏树间的独栋别墅之外,就是道路两旁一直向人工湖铺展去的大片草坪。
宣传称是日本进口的天鹅绒草纤细松软,叶片呈嫩绿色,一层层筛过九月份下午三点的阳光后,针状的边缘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在流畅起伏的草地上不断滚动。
司璇是头一次踏入这片所谓的“富人区”,作为春申区最早开发的顶级别墅项目,也是新区内唯一的高尔夫球场别墅,铂悦高尔夫俨然已经是财富和社会影响力的代名词。
社会各界的名流显贵一一与之对号入座,镶金烫银般的,呈现在每一块法国terreal陶瓦、每一扇纯手工雕花铜门的玫瑰纹路之上。
她在这片大得让人有些窒息的小区摸索了大约二十分钟,最后总算在编号混乱且独断专行的众多黑金门牌中找到了“铂悦·高尔夫8-14号”。
好在这户人家的编号还算中规中矩。
按响门铃,对讲系统内很快传出人声:
“林氏公馆,请问哪位?”
“您好,我是申音的学生,林夫人约我今天来给家里的小朋友试教一节课。”
对方切断语音,为她开了院门。
庭院是别致的日式风格,竹墙清雅、卵石素净,司璇顺着圆形汀步到正门入口时,女主人已经在门外迎接。
对方的实际年纪大概四十出头,而各样昂贵的护肤品和定期医美将年龄的沟壑至少抚平了十年,宽松的黑色丝质衬衫和白色阔腿长裤剪裁得当,将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也衬得原本并不出色的容貌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出的气质。
司璇其实并不想这样仔细地打量对方,难免显得有些失礼,然而这位林夫人自上而下考察来的目光却让她不得已要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隔着两层台阶抬头与之对视。
片刻的沉默过后,对方松懈下来,侧开身体让出玄关,一边开口:“司……璇同学是吧,让你这个时间点老远赶过来,还冒着大太阳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原本她是想开口称一句“小司老师”,毕竟是申音那边推荐来的学生,怎么也不会太差。
可谁知道登门的是这样一个小姑娘,裙子外露了好大一截胳膊小腿,在日头下白晃晃的,一张脸蛋也生得漂亮,和身后背着的黑色大提琴盒一对比,实在没个样子。
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轻皱了皱眉,又多看了这小姑娘几眼。
司璇对林夫人刚才客套的话低应了声,进门后看到地上已经准备好的拖鞋,伸手扶了一下身后的琴盒,弯腰将拖鞋换好,这一来也就没注意到对方不大满意的神色。
林夫人等她换过鞋,领着人到一楼的会客厅,示意她把大提琴放下后,转身踩着木质旋梯上楼,一面扬声喊:“涵宇,教大提琴的老师来了,收拾收拾赶快下来——”
虽然她第一眼对这位申音的学生不太喜欢,但人家来都来了,又只是一节试教课,不至于不给她上,最多就是想想到时候该找个什么理由打发。
司璇在沙发上坐下,接过保姆递来的柠檬水,道了声谢,边喝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待会儿讲课的内容。
第2章
她出校兼职教大提琴是从大二开始的,一年里教过三个五六年级的小朋友,算得上有一些经验,加上她学大提琴的时间长,基本功很扎实,教导小朋友进行起步阶段的学习完全足够了。
但因为资历的问题,她开出的辅导价格比较低,多是小康家庭承担得起也愿意承担的费用,这次要不是她的导师推荐,也不会到这样条件的人家教琴。
五分钟后,叫林涵宇的十岁男孩下了楼,估计学大提琴并非出于他的本意,这会儿板着一张小脸,上面就差一笔一划地写上“冷漠”二字。
倒是林夫人笑容得体,拥着他上前介绍:
“我们家涵宇呢,已经学了三年半的钢琴,萨克斯和架子鼓也有做启蒙,小司老师不用太担心基础乐理的部分,今天这节课主要是想让他学大提琴的读谱和基本的姿势要领,这孩子音乐上还是蛮有天赋的,和他姐姐一样。”
司璇听到这样一番指点江山的话,除了跟着点头也没什么可说的。
中途对上小男孩别别扭扭看过来的视线,下意识冲他微微一笑,谁知道他看到后立马就把头转过去了,不知道是在和她撒气,还是和他妈妈。
好在林夫人这样单方面的交涉还算简短,说罢后便站起身来离开,把会客厅留给两人。
司璇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流畅的大理石转角后,才开口自我介绍:
“我叫司璇,司南的司,璇玑的璇,今年二十岁,在申城音乐学院读大三,学大提琴十三年,很高兴能教你大提琴演奏的第一节 课。”
一开始林涵宇还憋着不搭腔,谁知道这“老师”看他不说话,也不肯继续往下说,只是直勾勾看着自己,漂亮得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咳嗽了一声后勉为其难道:“林涵宇,春申私立小学五年级,之前没学过大提琴。”
司璇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跟他搭话:“我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内涵的涵,宇宙的宇,那你知道……”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这位精英教育之下的酷boy直截了当地打断,“我知道司南是指南针的意思,璇玑就是北斗星,你别啰嗦了,直接开始教吧。”
司璇被这样一噎,出乎意料之余只能感叹现在小学生的中文词汇量竟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生僻的程度,一边改变了自己预设的教学方案。
轻轻点了点头,她道:“好,那我们今天就先从了解大提琴的基本结构开始,稍后我会教你读大提琴谱和演奏音阶,你可以先把准备好的教材翻到第四页……”
--
“吱——”
“……”
“叽——”
“……”
“吱呀——”
“……啧。”
谢景濯把毫笔往笔架上一搁,抬手用指腹揉了揉眉心,半晌后,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这是他今天下午不知道第几次放下手里的软毫,隔壁那户望子成龙心切的人家,自从他搬到这里以来,从钢琴到萨克斯再到架子鼓,从来没停止过对他耳朵的摧残。
外头已经蹲守了十二小时的吴念早早被某甲方钉在deadline上,就等着他今天交稿,这会儿一听见书房里的风吹草动,立马探头进来,似乎是很善解人意地问:
“谢老师,怎么了?”
谢景濯靠在椅背上,仰头枕着真皮座椅的顶部,闻言歪了歪脑袋,恹恹地扫他一眼,道:
“好吵。”
言下之意就是:我画不出来。
吴念接收到他这样悲观的信息,忍下自己焦灼得想要抓耳挠腮的冲动,一步并三步地走进来,充满关怀地问:“是隔壁练琴的声音?”
谢景濯又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与此同时,隔壁尖锐的琴声也像是为了佐证吴念的明知故问似的,一改先前晦涩的一两个音阶,吵吵嚷嚷拉出了一连串。
谢景濯的眼皮跟着一跳,不知道该评价这是进步了还是……别的什么。
吴念只得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这两幢独栋别墅虽然说得好听,实际上彼此之间相隔并不远,加上邻居家的一楼是开放式客厅,敞亮通透的玻璃墙隔音极差,大提琴的噪音被中间薄薄的一层绿化带吸收过后,成了摸不着规律且尖锐数倍的虫鸣,反而钝刀子割肉一般的更加折磨人。
他听了一阵,就发现这声音连自己都听不下去,犹豫了片刻后,开口询问:“那需不需要我去……”
“不用。”谢景濯打断他的话,一边从靠椅上起身。
吴念从他看似坦荡的作风之下读出了些许“求之不得”的意味,无言了片刻后,跟在他身后走出书房,小心挤出了一句:
“那你今天还画吗?”
“不清楚……”
对面果不其然抛来了这句百试不爽的万金油。
吴念含恨地闭了闭眼,苦口婆心地粘在他边上一路劝:
“谢老师,你不能回一句不清楚啊,品牌方那边签约的时候白纸黑字写了截止日期,你拖一秒都是违约,到时候违约金还不算什么,主要是信用问题,这种合作一旦……”
“白白、驺驺、朏朏,”谢景濯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喊了一串的名字,脚步飞快地下楼。
话音刚落就见客厅的各个角落蹿出三团摇摇摆摆的萨摩耶,仰着头哈着气在他脚下严阵以待。
第3章
谢景濯弯腰在它们的脑袋上各揉了一把,带着兴冲冲的三只狗子到门口挂好了牵绳,一边推门出去一边在吴念的心中播下希望的种子:
“我出去换换心情,说不定回来就有灵感了……”
顿了顿又给他下逐客令:“你也先回去吧,别总在我这儿加班,显得我剥削你似的。”
吴念:“……”
所以你难道不是在剥削我吗?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巴赫的大提琴无伴奏组曲,主要是不想取名了:-|
驺邹,zou,第一声
朏朏,fei,第三声,同翡翠的翡。
第2章 bwv 1007,in g:allemande
司璇从林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凉风从各样的绿植间滤来,带出草木清淡舒缓的香气,偶尔还能闻到远远的一阵九里香的味道。
这几幢独栋别墅依着人工湖而建,夕阳下的湖面平和,只有粼粼的波光游走其间,像浅吻着玫瑰红的锆石,光润自如地嵌在柔软的草地上。
湖对岸还能见到三两个坐着小马扎支着钓竿静静垂钓的人,一动不动的,享受这一份重金买回的安详静谧。
司璇在这种氛围里难免放缓了脚步,经过林家隔壁的那幢别墅时,甚至因为那排纯白篱笆外的蓝色绣球开得太好,忍不住探头向内张望了一下。
院子里整齐地打理着大大小小的花铺,种满了月季和玫瑰。深色的木质廊架上也葱绿一片,只可惜现在不是花期,在傍晚的光线里有些阴沉。
视线最后落在簇拥在繁花中的纯白建筑之上,石灰岩外墙立面外又搭了近三米的竹制藤架,攀着秾丽茂盛的龙沙宝石玫瑰。
自内而外渐变的淡粉色与其古典优雅的花型相得益彰,在细腻流淌的赤金色夕阳中,宛若瞬息凝固的一副油画。
她忍不住暗自赞叹了句这户主人家的好品味,一面循着原路往主干道上走。
只是还没等走出两步,就听到转角处传来一声又一声乐滋滋的狗叫声,大有无法收敛的趋势,随后则是男人温润又隐含着警告的嗓音:
“白白,又是你……不许带头起哄。”
即便司璇在听到声音后有意避开了几步,下一秒还是险些被兴奋地跑来的巨型萨摩耶撞个正着。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对方不止一条萨摩耶,而是三条。
在她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不好意思”之后,眼前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已经把牵绳往手掌上多缠了几圈,及时遏制了三只大犬的暴动,一面让出道路的中央,略带无奈地开口:
“抱歉。”
司璇跟着回了句“不要紧”,再抬起头时,就看到那人的神情微怔,只来得及她略一点头,下一秒就被三只会嗷嗷叫的大功率发电机拽走了。
像是还有话没来得及说。
司璇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他往后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瞬间的对视,他的五官却能无比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甚至还伴随着那声低醇优雅极了的“抱歉”。
那张面孔很明显的带有混血儿的特征,浅棕色的头发和咖啡色的瞳仁,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白皙的肤色把五官衬得尤为精致细腻,几乎到了耀眼的地步。
而此时从背影上远远看去,挺拔修长的身形下是三团圆滚滚毛茸茸的萨摩耶,微卷的尾巴在行走间一晃一晃的,他只像拥着一簇舒朗的白雪向前,矜贵而清雅。
司璇看他一路走到先前她曾驻足过的白色院门,拨开低矮的挡板后把三只狗放了进去。
领着它们穿过花丛和她眼前围栏的空隙、身形在蓝白绣球之间明灭了几次后,最终停在大理石打造的小喷泉前,弯腰一个个解开萨摩耶脖子上的牵绳,让它们轮流到丘比特雕塑下喝水。
狭窄的视野范围内只剩他的半个侧影,和一抹弧度清隽流畅的下颌。
她说不上来看到那副画面时自己的感觉,只知道在某一刹那——
是一种近乎难耐般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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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音建校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由著名教育家、思想家蔡元培先生和音乐教育家萧友梅博士共同创办,到如今依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音乐学府,学校的地址多年来也未曾改动,安稳地坐落在申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
春申区离市中心的长汇区只隔了一条江,没有直达地铁,前后换乘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等司璇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但这个点的教学楼还是热闹的,十三楼到十八楼的每个窗户都亮着灯,甚至某些没有亮灯的教室里,也会传出不间断的练习声。
她做兼职花费的时间不多,每周三次,算上路程一共十五个小时左右。
只不过长此以往,积累下来的数字就十分可观,尤其是像她这样器乐专业的学生:一切回报都需要前期投入大量时间和努力,相互之间拉开的差距也无法用简单的“天赋”或是“灵感”二字就能抹平。
司璇在十八楼找到了一个空的练习教室,弦乐专业的学生在寻找琴房这一方面要好过钢琴系数倍,至少不用为了抢一架基本适用的钢琴而挤破头。
开灯之后,她开始自己每天固定的两个小时基本功和两小时以上练习曲包括乐曲的练习。
好在现在还只是大三开学后的第二周,她并不打算通宵耗在琴房,否则依照上学期的考核和演出密度,加上这学期校青年交响乐团的各大首席换届,她正式担任新的首席大提琴手,所需要的练习量会更大。
第4章
晚上十二点,司璇结束今天的练习,收拾东西返回宿舍。
申音的教学区域因为历史原因,很难再在原址上拓建,学生宿舍租在离学校三公里以外的校区。
这个点校车和地铁都已经停运,她又不可能背着大提琴盒骑共享单车回去,最后只能选择打车。
回到寝室的时候,房间内的日光灯已经熄了,只有三面床帘里隐隐透出来的光晕。她的三个室友难得今天都回来睡,大概因为明天有老刘的课,翘不掉摸不了,只能早早养精蓄锐。
她把琴盒靠在桌边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在宿舍的死寂里格外清晰。
还没等她开口道歉,李曼雪已经先发制人地敲了敲床侧的横栏,和着清脆的“咚咚”声响,不耐烦地开口:
“没看到灯都熄了?这么晚回来就算了,还这么大动静?”
司璇无言地看了一眼她灯火通明的床帐,咽回已经到嘴边的那句“不好意思”,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和洗漱用品往外走。
这头李曼雪听她不做声,也没兴趣在这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揪着不放,只是动静颇大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低嗤了句:
“也不知道是又去哪里鬼混了才回来。”
司璇没理她,开门出去,反手把宋冉悦那句用烂了的圆场话压回门内。
可谁知道走廊上的风一吹,她的声音就像磁带一般窸窸窣窣在她耳边上演了一轮:
“曼雪,别说了,快睡吧……”
她转头看了眼大部分灯都已经熄灭的宿舍楼,黑魆魆的一幢,一直延伸到墙外灯火通明的广厦之间。
轻叹了声,一时间只觉得兴味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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铂悦·高尔夫
la maison d\'arthur
“谢老师,李阿姨让我喊你下来吃饭……”吴念走进书房看到谢景濯竟然还在勤奋努力的那一刻的感受,不仅仅是震惊,而是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的惊悚。
慌忙不迭迈着小碎步凑近一看,就发现他今天的效率几乎远超前一周的总和,不仅已经画完了整整三页纸的线稿,现在甚至都开始为第一张上色了。
事情还要从昨天讲起:
作为把灵感当做第一要义的拖稿狂魔的经纪人兼助理本人,吴念当时在看到他带着三只萨摩耶说要出去“逛逛”的时候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杀伐果决地和甲方爸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提了一下“可能也许大几率会拖稿”的事情,对方也态度不错地同意放宽一周左右的时间。
可谁知道这位哥遛完狗回来之后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枯坐了足足有三分钟,然后当机立断地上楼,对他扔下一句“你再等等,两小时后交设计稿”这样的话。
金主爸爸这么一开口,他尽管半信半疑,还是老老实实留了下来,顺便蹭了一顿金主爸爸家由一星主厨操刀的晚饭。
谁知道人活久了真的什么都能见着,一个半小时之后,这位哥拿下来的设计稿虽然不说惊爆眼球,但也延续了他一贯的沉静细腻、又灵气十足的风格,拿来给催命鬼似的品牌方投入生产线是完全足够了。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位哥的井喷式灵感这才刚开了一个头,交完稿草草喝了碗汤之后,他又到图书馆把自己压箱底的一个系列的画稿给掏了出来,然后回到书房挑灯夜战。
挑灯夜战啊朋友们!
他认识谢景濯这位爷三年以来,除了罕见地在几次deadline上看他奋战到了凌晨,剩下的灵感涌动得能晃荡出水声的时间简直屈指可数。
毕竟他擅长的并不是抽象派现代派艺术,画画的心态向来比较平和,加上一眼就足够让人屏息的精雕细琢的画风,很少会出现这样磨刀磨得白热化的状态。
难得,太难得了!
吴念忍不住感叹。
倒是谢景濯受不了他在一边满脸欣慰地啧啧作声,搁下手里的笔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绕过他下楼吃饭去了。
吴念伺机飞快地瞄了一眼他的画稿之后,抬腿赶上他,一边问:
“谢老师,这是你之前画到一半的搜神记的专题对吧,怎么现在又决定继续往下画了?”
谢景濯抬腿穿过眼前三只狗子的夹道欢迎,压过沸反盈天的狗叫声对他道:
“昨天遛狗的时候忽然有了些想法,就打算把这个专题重新画完……对了,最近不要再给我接品牌方的联名合作,再催商稿就等着看我人间蒸发吧。”
吴念听到他那句“人间蒸发”,条件反射地咽了口口水,一边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坐下,一边乐呵呵地转移话题:
“谢老师确实也有一年多没出画集了,刚好你有画专题这个打算的话,出版社那边我也能交差……不过话说回来,当时这个搜神记是为什么就没后文了呢?我记得你少说也画了十几张稿子,内容很成体系,坑的概率应该也不大啊……”
说到这里,吴念总算后知后觉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得,不小心戳到他的痛处了了。
谢景濯这位爷,最忌讳提起“出版社”和“坑”两个词,一个不好就会恼羞成怒。
好在他今天大概因为灵感喷发而有些上头,不但没生气,还眉眼带笑地伸手帮他也盛了一碗汤,捏着白瓷汤匙在碗中搅了两圈之后,很郑重地开口:
第5章
“是洛神。”
经他这么提醒,吴念的脸上很快露出一抹恍然,他记得当时谢景濯在顺利地完成了北斗七星君和四方神的画稿,等到洛河神宓妃的章节时,忽然就像过热的电线丝一样熔断了,搜神记系列也因此夭折。
而事实上,这位被誉为“完美驾驭东方水墨和群山百鬼”的天才青年画家,画的了苍茫天地、渺渺烟波,画的了镜花水月、精怪仙魔,唯独笔下的女性人物形象,尤其是像洛神宓妃这样“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梦中女神,却一直没能有所表现。
他自觉还不曾感受过那样的神魂和韵味,更别说将之捕捉和呈现出来。
因此那副《洛神图》只刚画了几张的线稿,就被他以感觉不够为由,逼迫自己停笔了。
然而今天不一样,即便过了一整夜,他还是能很清晰地记起她的每一个细节:
那件墨绿色的吊带连衣裙长至膝盖,骨架纤细优美的肩膀上系着同色的丝带,衬得那一片瓷白得耀眼的皮肤光润如玉,线条更是流畅完美至极,不必要更多的修饰。
而那张面容即便在背着光的黄昏里,也依旧明亮得像仲夏夜森林里的萤火,眸光澄澈纯粹,眼睫纤细秾长,从骨相到皮相无一不是上天的杰作,美好得让人心醉。
所谓“灼若芙蕖出渌波”,大概也不过如此。
他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懊恼。
当时的那一眼只来得及让他把每个细节都印到心上,再回过神来时就已经被白白它们屁颠屁颠地牵走了,一路梦游似的被领回到院子里,把那前后不到三秒钟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倒带回放。
他轻叹了声,放下手中的汤匙。
oh,ma naiade.
作者有话说:
小谢:狗的行为请勿上升狗主人,谢谢。
所以这其实是一本隐性双向暗恋文(大概)
谢同学是属于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开始会很害羞有点手忙脚乱、然鹅真正在一起了之后就会毫无保留地对对方好并且丝毫不吝赞美的那种男孩子[嘻——]
oh,ma naiade.意为我的梦中女神。(naiade是希腊神话故事中的水边的女神,和洛神有共通之处)
英语中的单词是naiad,法语是naiade,这个i上面是有两个点的,然而发出来之后显示不出来还经常乱码,只能打成i了。
当然wuli小谢的情话绝对不止这一句,是非常非常非常多[龇牙]
然后小谢的搜神记系列和志怪小说《搜神记》完全没有关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本画古代神话传说中神祇的画集。
第3章 bwv 1007,in g:courante
高尔夫别墅那家的家教司璇后来又去了两次,结果两次之后,对方迟迟没和她约定下次的时间,才让她迫不得已打了个电话询问。
那头林夫人接起电话后,先随口解释了两句最近太忙忘记了这样的客套话,然后话锋一转,仓促地交代她星期六早上来一趟。
司璇听出她的意思,她说的是“来一趟”,而不是“早上九点开始”。
意思就是她得重新在网上发布大提琴家教的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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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去林家的时候,司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了自己的大提琴,只是林涵宇果然也没有在楼下客厅出现。
林夫人一反往常,亲切地拉她坐下喝了杯茶,随意聊了点她学校和刘松山的事情,最后才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信封递给她,一边解释:
“这个一个多星期以来,实在麻烦司同学了,我家孩子几节课上下来你也知道的,聪明是聪明,就是脾气犟,有时候听不进大人说话,比较难教……
“孩子他爸呢,知道我最近让他学大提琴,帮着联系了市交响乐团的李老师,也就是你们申音大提琴教研室的主任,亲自送他去那边学习……这样一来,小司老师这边我们就不继续学了,之前三次的学费都在这里,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司璇早有心理准备,也没表现出失落或者其他情绪,只把教习费往回推了推,道:“林夫人,第一次我们约定好是试教课,我只收两次课程的费用。”
她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楼梯上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林涵宇在两层之间的缝隙露了个头,喊她:
“小璇老师……?”
“涵宇,妈妈在跟老师讲话,你先上去,”林夫人抬眼看了他一下,催促道,“老师布置的奥数题写完了吗?写完了还要拍照发给张老师,让他给你改。”
“哦……”林涵宇垂下眼睛,转身上楼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司璇,冲她飞快道,“小璇老师再见。”
“再见。”司璇对他点点头,应了声。
她知道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的孩子,大大小小的老师认识得太多,早就习惯这样的开始和结束。
与之相符的,她也尽量克制在教学中掺杂过多的私人感情,以免显出自己的不专业。
林夫人转回头,接上刚才的话题,把信封放到司璇手上,微笑道:“收下吧,你也看到涵宇很喜欢你,再说这边结束了之后,司同学还要另外找地方做家教,第一次的费用就当做补偿……”
司璇顿了顿,没再推脱,道谢之后便起身告辞。
如果不是她平时的生活费并不紧张,这次家教中途夭折确实会让她有些困扰。
第6章
但好在之前的奖学金和家教费她存了一笔,加上不久前刚在暑假获得了两场全国性的大提琴演奏金奖,奖金十分丰厚,让她在申城这种高物价的城市过一学期不成问题。
她之前不是没犹豫过,是不是这学期就不再出来辅导大提琴,毕竟专心在学校练习会比抽出时间挣钱对她来说更有好处。
可有时候,她其实很怕自己在学校待的时间太长,接触的生活太封闭,稍有不慎就会被那样的压力和紧绷感摧垮。
这种情况下,出来兼职倒给了她片刻喘息的机会。
走出林家的院门后,司璇有些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隔壁缠绕着龙沙宝石玫瑰的白色别墅。
上午的日光明亮清澈,每一朵粉色的玫瑰在其间都显得娇艳无比,像是浮在某种透明无色的物质上,落入眼中后清凉一片。
而两侧开满了半人高的蓝白绣球花的栅栏门之前,站着一个颇有些局促的人影,好容易等到司璇出来,才略有些犹豫地开口喊住她:
“司小姐,你好……”
司璇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那人和她的目光遇上,一时间显得有些窘迫,认真措了好一番词之后对她道:
“要是你现在时间方便的话,可否进来做做客……”
“呃,我的意思是……目前有一个不错的工作邀请,想找您谈谈。”
司璇有些摸不着头脑。
面前这个男人很年轻,至多不过二十五六岁,相貌清秀,说话的口气也诚恳,很难引起人的反感。
只是,他并不是司璇那天遇到的出来遛萨摩耶的人。
也就是说,他不是别墅的主人。
司璇知道这想法有些先入为主,可那天看到的人实在太贵气,加上面前这位开口第一句就想叫她进去“做做客”,让人不想起疑也难。
于是吴念眼看着面前这位神仙小姐姐打量他的目光从疑惑渐渐转为警惕,甚至还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估计是把他当做什么不法分子了。
他心下有些崩溃,默默把谢景濯拖出来殴打了几百遍,一开始让他念叨着“大提琴”上隔壁家打听名字也就算了,现在一听人家被辞退了高兴得不得了,直接把他跟放驺驺一样放出来堵人……
他从小到大搭讪女孩子的经验基本为零,谁知道第一次贡献出来,还要被当成是心生歹念的歹徒……这谁受得了?
司璇这头已经默默地从背带裙的口袋里摸出手机,以备不时之需。
吴念眼看着神仙姐姐抬腿要走、上头布置的任务完成不了就急了,摸遍了全身口袋找到自己的钱包,一面眼巴巴地递上自己的名片,一面解释:
“别误会别误会,我是知名青年画家谢景濯谢老师的经纪人兼助理,我叫吴念,关于谢老师的资料你上网搜一下就能找到,我绝对没有恶意……”
司璇伸手接过名片,红黑两色的底面上印了金色的字体,明明白白写着“谢景濯工作室”和“吴念”,其下包括工作电话、邮箱、传真等等联系方式,看起来不像是造假。
加上铂悦高尔夫这类高档社区的管理十分严格,进入不但要核实身份信息,查找社会失信记录,还得获得内部住户的证明,几乎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人混进来。
司璇意识到这一点后,才放下戒备,不大好意思地冲对方笑笑,“抱歉,是我误会了……”
吴念看着神仙姐姐这一笑,一时间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刚才第一眼看到这位谢景濯口中的“naiade”时,他除了惊艳想不到别的合适的形容词,从身高、体态到容貌,根本挑不出一点瑕疵。
加上那时候她的视线没落过来,看到的只是一张线条精致的侧脸和弧度优美的肩颈,气质便显得尤为疏离,让他有点不太敢搭话。
但此时靠近一点看,尤其是刚刚她脸上抿起的笑容,唇角两侧跟着浮起浅浅的两弯梨涡,温柔又明媚,就显得……格外的邻家大姐姐,是十几二十个小弟弟拉帮结派屁颠屁颠从小誓死追随的那种。
吴念好容易回过神,侧身挠了挠后脑勺,邀请道:“天气这么热,站在外面也不好说,先进来坐坐吧……”
司璇点头应好。
那座种满了玫瑰的花园除了精巧的花圃和她那天留意过的大理石喷泉之外,别墅底部还环绕着大约一米宽的人工水道,铺满圆润的白色鹅卵石,有开得正好的蓝色睡莲被一盆盆养在透明的玻璃花盆中,衬着其上缠绕的粉色玫瑰,格外别致。
而作为花园主体的玫瑰花圃之间铺着木桩形状的汀步,尽头是大片缠绕着绿叶藤蔓的廊架,司璇当时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的紫藤,此外还有葡萄藤、常青藤和金银草,在正午的阳光下葱绿得热烈。
吴念看司璇看得入迷,不自觉开口吹捧了谢景濯两句:
“小花园是我们谢老师和一个设计师朋友一起设计的,除了比较复杂的爬藤植物,基本上都是他亲自选种亲自播种,每天都得扛个小锄头在地里转悠……”
嘴上这么夸着,吴念心里又有点幽怨,要不是谢景濯整天痴迷花花草草,拖稿的习惯也不会在搬到高尔夫别墅之后随着花园里的大好长势与日俱增,最终光荣地成为惰性。
司璇点点头表示了解,心里对那位遛着狗在她眼前惊鸿一瞥的“谢老师”的分数,默默地跟着水涨船高。
第8章
其实一开始想到那位谢老师的年纪,她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孩子都能学大提琴了,加上今天听到对方的职业是画家,更确定了这件事与她的专业并不相关。
只是奇怪的是,既然这位吴助理能打听到自己的名字,想必也知道她是什么专业出身,怎么还会邀请她接手这样的兼职……
她的话音落毕,吴念说不意外是假的,无论从哪方面看,他开出的条件都无可挑剔,加上模特这兼职也不是一般粗活重活,几乎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米白色的大理石楼梯,就看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默默站了一个人。
吴念在看到这位小祖宗的那一刻,心下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位爷是什么毛病,昨天在家里焦虑到牵着狗走来走去不好好画稿子,到最后还是怂不啦叽地一梗脖子,逼迫他出马接见什么“naiade”。
现在好了,人家不答应,还得他自己去说。
作者有话说:
小谢:胡说!我是因为灵感枯竭才陷入焦虑,谁说我是因为即将见到naiade怂了?!
吴念:……
第4章 bwv 1007,in g:sarabande
司璇注意到吴念的视线,跟着转过头,就看到当日同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他今天的穿着显然要比那天出来遛狗时还要随意些,上半身套了件宽大的白色t恤,下面是条浅灰色的家居裤,一直长到遮住脚踝,露出大半截白皙的脚背。
漂亮深邃的眉眼与记忆中的重叠到一起,挺直的鼻梁上又架了一副金边眼镜,把他的五官衬得尤为矜雅清贵,落出淡淡的疏离感。
司璇也是今天才注意到,他的唇形很好看,加上或许是因为肤色太白,唇色便艳丽得过分,简直媲美花园里那丛名为狂欢泡泡的多头玫瑰。
然而即便他的样貌在任何条件下都不至于失礼,她还是猜到了这位谢老师今天应该没有做好见客的准备:
不仅画布一般的t恤上沾着一道道彩色颜料,那头柔软的浅棕色头发上,还用一根黑色发绳在刘海处扎了撮小揪。
谢景濯也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非常不合时宜,紧了紧手上扣着玻璃杯的指节,轻咳了一声,声音有略微的沙哑:
“稍等一下。”
说完后便抬腿往吧台处走,中途随手把头上的发绳捋下来塞进口袋,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咖啡后,又光着脚慢腾腾走回来,在侧对着司璇的沙发上坐下。
司璇在他落座之后,莫名觉得有些紧张,鼻尖似乎能闻到他身上轻淡的雪松气息,捧着从头至尾还没动过的冰滴咖啡,喝了一口。
咖啡味道很好,浓郁顺滑,在舌尖漫过之后,尝不出分毫酸涩。
谢景濯也跟着尝了一口,客厅一侧的落地窗内照进上午的阳光,在他微垂的浅色长睫上懒洋洋地上下浮动,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坐着,就构成近乎完美的画面。
沉默了良久后,他抬眼看着她,开口道:
“有关绘画模特的事,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时间可以完全配合你的日程安排走,也不需要担心专业性的问题,我可以确定,你就是最合适的洛神。”
他的嗓音还带着点沙哑,却掩不住原本疏懒清润的音色,尾音浅浅漫散开的时候尤显得温柔,落脚在“最合适的洛神”之上时,让人不免生出他在讲世上最动听的情话的错觉。
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自己的时候,司璇不得不承认,她有些被美色.诱惑了,丝毫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对他说出拒绝的话。
倒是一边的吴念发现了谢景濯今天的异常,这人一旦嘴唇通红声音沙哑、精气神也不太好的时候,八成就是发烧了。
这头只能没好气儿地出声打搅他:“量体温了吗?”
“……”
谢景濯在他的逼视之下,自认理亏地放下手里的咖啡,仰面靠在沙发上,闷闷地回:“……还没。”
吴念心想果不其然,冲他翻了个白眼,从茶几下翻出一只耳温枪递过去。
谢景濯默默起身接过,动作熟练地套上新的外膜套,把枪头伸进耳道,按下枪柄上的浅蓝色按钮。
三秒后,电子女音发出清脆的声音:
“三十七度、八。”
司璇听到这个数字后,忍不住侧过脸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心想难怪他今天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她的皮肤从小就白,加上今天为了拜访林家化了淡妆,更找不到半分瑕疵。
从眉眼到鼻梁再到下巴的构架都落在最完美的比例之上,骨相清冷甚至于略带傲气,好在纤细的眉毛和两弯梨涡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这样的气质,美又不至于骄纵。
于是谢景濯在她温软的视线下,很难做到面不改色。
只觉得脸上本来就有些高的温度汇成了一股,一点点染上耳根——
红外体温计一般需要两只耳朵都做测试,总次数最好超过四次,最后取最高值。
于是谢景濯测过一次后,转过脑袋,换了只耳朵测量。
三秒后——
“三十八度、一。”
“怎么差这么多,体温计坏了?”吴念觉得奇怪,视线落脚到某人在神仙小姐姐的目光里止不住泛红的耳朵,一时无言。
……这是个什么纯.情怂货。
第9章
谢景濯最后硬着头皮又测了一次,在结果无法弥补地显示“三十八度三”后,强装镇定地关掉了耳温枪,然后对着一旁早已经小动作不断的三只萨摩招了招手。
三只狗子在他的引导下立马现了原形,撒开腿子蹿了过来,驺驺甚至撅起屁股伸着脑袋在他腿边拱来拱去。
而谢景濯的偏心在这种时候也显露无疑,俯身将笑得最憨最傻的朏朏抱到自己腿上,一下一下地给她顺脊背上的白毛。
吴念在一旁已经给家里的阿姨发完了短信,让她找找家里谢景濯惯吃的药,完事儿后才想起来神仙姐姐的事被姓谢的这么一打断,到现在还没谈妥。
放下手里的手机,他诚心诚意地劝:
“司小姐,你也听到了,我们谢老师这人比较死脑筋,认准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这次的邀请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恐怕整本画集就会因此夭折……顺口提一句,他目前已经是行业里有名的鸽王了,要是这次再搞这么一出,很可能要上黑名单,从此……”
“咳。”谢景濯轻咳了一声,提醒他赶紧闭嘴。
吴念的口风因此顺势陡转:“不过我们谢老师的专业实力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时间也完全可以调整,如果司小姐工作日比较忙碌的话,我们可以定在周末,来回让司机接送,薪酬价格按……”
“真的不方便的话,”谢景濯出声打断吴念的话,转头看向司璇,沉吟了片刻才道:“……你可以现在就拒绝,我不希望这个邀请给你造成困扰。”
司璇一时哑然,低头浅啜了一口手中凉意渐散的咖啡。
她开始时拒绝的理由无他,仅仅是因为与自己的专业无关,觉得接受这样的兼职有些逾越。
可仔细想想,既然她需要再找一份兼职,这里的条件又是不可多得的待遇优厚,她没有理由不接受这份工作。
更何况她大概从看到谢景濯的第一眼开始,就不可避免地带了私心。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司璇抬眼看向他,抿了抿唇后道:“既然你认为我是合适的人选,我也没有理由选择不相信,试试总没有坏处……对吧。”
谢景濯对上她的视线之后,耳廓上隐隐又有发烧的趋势,轻一点头后便默默转开了视线,一面温声开口:
“那么我就……不胜荣幸了。”
另一头的吴念比起这位大艺术家就务实多了,司璇刚一松口答应,他已经盘算着怎么和她敲定时间,“司小姐,那我们就把第一次工作定在下周六,你看时间方便吗?”
“好,”司璇应下,想了想又补充,“不过十月份我有一个大提琴的演奏比赛,要出国,之后学校的大小活动也比较多,不是每个周末都有时间。”
“不要紧不要紧,”吴念飞快接上,生怕她因此又要拒绝,“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把课表发给我们一份,之后的活动安排可以随时调整时间,这边谢老师的画集内容比较多,不全是司小姐的部分,所以影响不大。”
司璇点点头,伸手把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调出微信二维码之后对他道,“那你加我的微信吧,我可以现在就把课表发给你。”
一旁的谢景濯听到这句话,给朏朏顺毛的动作一顿,微微偏过脑袋,一眨不眨地望着司璇递出去的手机。
那段纤细漂亮的手腕,在明亮的光线里白得耀眼。
吴念这儿倒是没工夫理他,一边忙着获取神仙小姐姐的联系方式,口中的正事也没落下:
“……虽然只是兼职,但为了保证双方权益,我们这边会请专业的律师拟一份合同,包括甲方保密协议和乙方劳动报酬的部分,详细条款会在后续和司小姐一起讨论,有任何你认为不可接受的地方,都可以……”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微信上弹出来自谢某人的一条信息:
“。”
半秒后,生怕他看不见似的,又发来了一条“!”。
吴念抬眼看去,就发现这人的视线正直勾勾地落在自己的手机上,眼底老大的不高兴就差漫出来、一直淌到地上去。
他心累地叹了口气,嘴里的话很快变成了:“……要是司小姐有什么问题,或者遇到我不能及时回复的情况,都可以直接找谢老师谈。”
说着就把谢某人的微信冠冕堂皇地推送给了司璇,一边盘算着他今年的奖金要是不大涨特涨一番,干脆就拿跳槽威胁面前这万恶的压榨劳动力的机器。
司璇收到这个推送自然不疑有他,点击申请后还特意留意了一下他的名字,叫——
arthur de chevalier.
是个法语名字。
所以谢景濯,原来是中法混血吗……
他微信的头像也很特别,大图里是一只雪白的狐狸模样的小兽,身后开着一树繁盛的梨花,小兽伸手仰着头,像是要去接一捧正在坠落中的花朵,水面和池畔的层层岩石上也已经落满了莹亮的花瓣,花和兽在净澈的群青色背景之上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芒,显得格外有灵气。
司璇仔细看了好几遍,最后发现右下角有一枚小小的赭红色章子,上头刻着篆体的“朏朏”二字。
这才想起吴念之前提起过的,那只记载于山海经的小兽的故事。
那样神话传说中的存在被真切地表达出来之后,不再是书中“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养之可以已忧”这样模糊的记述,而成了一种直观的、真实可感的映像,就让人觉得……
第10章
实在奇妙极了。
她正感慨之际,谢景濯那头也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好友申请,聊天页面弹出他的那一行,显示: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作者有话说:
温度计:滴滴,公开处刑
小谢:……我阵亡了。
吴念:我又是造的什么孽才摊上了这位哥?
【小谢画画的一部分参考了现实里的一位画师,叫杉泽,中国百鬼系列美惨,《朏朏》和后文的《姑获鸟》是真的有这两幅画】
第5章 bwv 1007,in g:menuet 12
虽然加了微信之后,但之后的整整一周,司璇和谢景濯的聊天记录还是一片空白。
司璇眼看着备注已经被她改为“谢老师”的朏朏头像的人,一路从她的置顶聊天之下第一的位置,掉到了翻翻记录要好几页的位置。
反观吴念的存在感倒一直高居不下,头三天跟她拟好了合约,最后一天跟她说了司机接送的事宜,从车牌到时间到司机的长相特征,都一一仔细报备。
而司璇在答应兼职的当天晚上,为了做足必要的功课,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这位谢老师的资料:
谢景濯(arthur de chevalier),知名青年画家,自由艺术工作者,中法混血,1993年出生于法国巴黎,毕业于巴黎美术学院,回国后致力于绘画创作,现居申城。
其作品妖冶瑰丽而气象万千,画面构图精巧而又具有丰富想象力和强烈的个人特质,突破传统水墨画的笔锋,以更秾丽的笔墨呈现对中国风的新思考。
代表作品:《敦煌壁画复刻系列》《山海经百鬼系列》《幽玄录》等。
主要经历:曾先后与时尚奢侈品牌gucci合作,发布三个《gucci x arthur》联名系列;与奢侈品牌louis vuitton合作发布《spirit》系列限量挎包;为百年护肤品牌kiehl's打造《mid-summer night’dream》系列……
司璇一溜地看下来之后,发现网上除了对他中法混血和出生年龄记录,其余的有关家庭背景的内容,倒一点也找不着。
就连他的照片,也只是和奢侈品牌合作的时候,在秀场和发布会上寥寥的几张合照,在那片星光璀璨的时尚从业者之中,仍旧清雅贵气得耀眼。
司璇一开始光顾着盯着他看,后来认出合照里的各路人马之后忍不住咋舌,能被一干知名模特和时尚icon簇拥在中心,身边还站着gucci艺术总监的,这位谢老师的时尚品牌资源实在是好得有些过分了……
她在此之前虽然没听说过以谢景濯为名的画家,但以arthur为头衔与许多奢侈品牌联名的艺术家倒经常有所耳闻。
甚至《spirit》限量系列在前两年一度被炒翻了天,各大网红以千辛万苦找到代购或亲自出国抢到一只为荣,在众多社交平台上呈血洗之势。
就连她寝室里的丁妍和李梦雪在刚发售那两天也焦灼得不行,最后得知她们关注的某百万粉的美妆种草up主都没抢到后,才潦草地断了这个念想……
只是显然谢景濯作为画家的身份在国内的知名度远不及他的品牌联名,那几本看名字就知道题材非常冷门生僻的画集,司璇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说,估计能关注到的人,不是彻查了arthur的相关资料后有所了解,就是真的对这类题材有兴趣。
出于好奇,她特意上网查了画集的名字,搜索结果一改之前奢侈品相关的漫天营销通稿,而成了安安静静的画册简介、发售宣传和读者书评——
《敦煌笈》从极乐世界之山水到佛教的天龙八部;
《山海卷》里有五采毕具、日行千里的驺吾,有状如豚而有牙的当康,有状似虎而有翼、食人从首始的穷奇,有其音如婴儿、能食人的九尾狐;
《幽玄录》中有南海鲛人、越地冶鸟,有水怪罔象、土怪贲羊,有火精、虐鬼、小儿鬼、刀劳鬼、魍魉鬼……
妖异志怪,穷形尽象。
即便画的妖兽食人、貌劣、生性残忍,他的笔触之中也绝不含任何丑化或是贬低的成分,只是贴近传奇的空灵之感,在那样的奇、异、秘、诡之中,观者仿佛能透过屏幕,触碰到辽阔天地间,那样苍凉神异而又无比纯粹的世界……
百科中对他作品的评价虽然恰当,却还是太简短,也太粗浅,又或许恰恰是因为那样饱满又奇异的画面,光用文字去描述只让人感到力不从心,甚至是词不达意的单薄。
远不如切实地用眼睛去看。
司璇轻轻叹了口气,一张张把他的作品保存下来,刚想摁灭手机翻身睡觉,又突发奇想地打开微博,尝试着搜了一下他的名字:
谢景濯。
结果推送出他的微博账号,带了黄v认证的:
“白白驺驺与朏朏”
头像是他牵着三条狗去溜达的时候,从背后偷拍的三团白屁股。
司璇点上关注,不自觉开始一条条浏览起他的微博,内容大部分是画画和三只萨摩耶相关的日常,除此之外就是一板一眼的工作宣传,和粉丝的互动倒不多。
四百多条微博翻完后,已经是凌晨两点。
揉了揉眼睛,她觉得自己这样简直像是着了魔,明明第二天还要早起练习,现在却控制不住地想了解更多有关他的消息,哪怕是很官方、很片面的消息也好。
放下手机前,司璇控制自己最后只看了一眼他微博的粉丝数量——
第11章
只有一百万多一点。
一瞬间里,她近乎有种宝藏还安稳藏在角落、并未遭受哄抢和洗劫的感觉。
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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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结束上午的曲式分析课后,下午要进行的是专业的室内乐演奏课。
器乐重奏特别是弦乐四重奏作为室内乐最重要和最有代表性的形式,占据了这门课程的绝大部分内容,因此这节课的弦乐艺术中心内聚集了所有弦乐专业的学生,共有将近四十人,在专业课中堪称规模盛大。
司璇所在的大提琴专业共有九个人,三男六女,李梦雪和宋冉悦跟她同属一个专业。
她们寝室矛盾爆发得最尖锐的几次,除开大一的那个晚上,就是上学期期末的专业水平考核,直接与这届首席的选拔挂钩。
这一周来,室内乐课上练习的主要是贝多芬晚期的两首代表四重奏之一,《string quartet no.13 in b-flat major op.130》。
作为作曲家晚年不幸生活中最具幽默的一首作品,130的六个乐章包含了具有幻想风格的自由鸣奏曲式、典型而丰满的谐谑曲、德意志舞曲风格的甚快板、如诗般深情的柔板与华丽宏大的回旋奏鸣曲式,其情思的流露流畅自然,带有幻想的陶醉,是贝多芬的代表作之一。
而在作曲家本人的谈话笔记中,也称这首乐曲为“亲爱的四重奏”。
课上的学生按照演奏水平进行分组练习,司璇作为大提琴首席,搭档的同样是第一小提琴、第二小提琴和中提琴的首席,相互之间在各大音乐节和演出上已经合作过多次,配合起来很有默契。
一下午的时间在导师教授的指点而时常有感而发的长篇大论中很快过去,司璇将琴弓擦拭好收入琴盒,向导师道过谢后,又和组内成员简单地探讨了两句。
讨论结束后她正打算离开,就听第一小提琴的首席徐远安跟在身后叫住她:
“司璇。”
司璇转过身,觉得有些伤脑筋。
徐远安的演奏水平相当不错,是连她导师刘松山都忍不住时常点名夸奖的那类人,加上他的个子高,体态管理得好,在演奏小提琴时的光环加身之后,很容易让人忽略他并不出色的容貌,径直把他划入“管弦一枝草”的队伍。
只不过刻板印象让许多人都下意识地认为,两个相貌还算出众的首席在经过多次合作后,之间必然有什么暧昧关系,总给他们俩编排出各种各样的脚本。
其中有一版青梅竹马的,甚至连她导师都信了,还特意来问过她。
“我订到了两张十月初《不眠之夜》的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徐远安背着他的琴盒走近,一边开口。单论身高,的确算得上十分优越。
司璇垂下视线,想了一会儿之后才道:“十月初我要开始准备日内瓦国际音乐节的比赛,可能不太抽得出时间……”
她很早就从徐远安的举动中读出追求的意味了,好像自从上学期他们合作的次数多了之后,这种追求就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一开始她不是没考虑过接受,毕竟自己二十年来的生活,除了练琴好像就没剩别的什么,谈场恋爱也是件好事。
只可惜感觉这种东西有时候又是很玄妙的,打个比方说,徐远安单方面孜孜不倦追求的这大半年里,对于她内心的触动……
甚至比不上和谢景濯的短短两次见面。
加上沉浸式戏剧《不眠之夜》的票价实在不菲,她要是吊着人家趁机揩油未免太不合适,还是干脆拒绝比较好。
徐远安听到她的答复,虽然是意料之中,神色间也难免漫上一些失落,只能对她极浅地笑了笑,道:“好吧,那你好好练习,就预祝你这次比赛顺利,取得好成绩。”
司璇点点头,道过谢后,继续往艺术中心的门外走。
只是等她看清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之后,脚下的步子一顿,最后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乐曲名之后不会再打中文了,不影响内容理解,有兴趣可以去听。
第6章 bwv 1007,in g:gigue
门边站着的人光看衣着也知道身价不凡,一条chanel橘色连衣裙,手臂上挎了只奶昔白的birkin,身材姣好,妆容精致,整个人散发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明艳。
只可惜再好的医美和粉底也无法将她面上的眼袋和法令纹一键清除,便在这样的粉饰出的年轻动人之上添出几道岁月的痕迹,反而托显出她某种举足轻重的贵妇气质。
不知道是不是司璇的错觉,原本因为下课还有些吵嚷的艺术中心在这个女人到来之后,磕碰拉杂的声音顿时消失许多,连谈论声都被有意无意地压低了。
许多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向她的方向投来,露骨又辛辣的,如芒在背。
倒是曲秀婉依旧落落大方,丝毫没畏惧众人审视的目光,冲她姿态漂亮地展颜一笑,亲昵道:
“司璇啊,这节课结束了吧?妈妈带你出去吃晚饭。”
司璇原本略有些怔忪的面色顿时煞白,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起攥得死紧的手,在听到“妈妈”两个字之后,也一点一点松开了。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拿着白骨打造的羊角锤,一下又一下地凿在她血色的神经上,让这样仓促拉起的防线迅速溃败。
很徒然的,所有的要强,所有的汗水和刻苦,所有的赞美和荣誉,在“妈妈”这两个字在她耳边炸开之后,都随之破碎。
第12章
然后牢牢地、把她钉在受审的耻辱柱上。
她跟着曲秀婉走出去的时候,浑身上下的力气仅供她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和冷淡,背后原本以为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的大提琴盒,也头一次沉重到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等她一走,原本还平静得如同湖水的艺术中心顿时热闹起来——
“我的天,那就是传说中某女神的亲妈?”
“你没听清楚?不是都说了‘妈妈带你出去吃饭’了?”
“我操,这个瓜我大一就听说了,现在这样算是石锤了吧?”
“石锤不是早就石锤了吗?当时董超凡说她妈是小三的时候指名道姓有门有路的,好像某女神当时脸都气红了,还打算跟他理论……最后呢?还不是屁都没放一个。”
“你别说,我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大名鼎鼎的女神妈,两个人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啊,从身材到长相……”
“那整容应该就不锤了吧,总不能母女俩一个医生流水线做出来的?”
“那也说不准,谁知道是不是做小三嫁入豪门之后有了启动资金,母女俩一起搞这档风险投资去了哈哈哈……”
“话说你们还记不记得女神去年那几张照片?秃头老男人开车送她上学那张?那这不和她妈走的路子都一模一样吗?净是出小三的种,看起来清高的一批,背地里还不知道什么骚样子……”
“董超凡也说她妈整一个心机婊,当年做三的时候貌似都还没跟女神她爸离婚,最后硬是怀上了孩子,逼他二叔和原配离婚,现在据说二胎都生完了……”
“卧槽,牛逼牛逼……”
“那我看女神将来估计比她妈还要厉害,本来就一脸盛世白莲样了,装得要死,加上申音的光环加持,以后还不是想上哪张床就上哪张床……”
“呵,还申音,谁知道她妈当年怎么考进来的,又奖学金又首席的,怎么什么好处都给她占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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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司璇坐上曲秀婉的车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麻木的,耳边有抽成真空一般的嗡嗡声,甚至还有能感受到头顶血液汩汩流动的眩晕感。
曲秀婉倒像是没发现她的异常似的,葱白指尖的美甲鲜艳透亮,从包中取出一枚暗红色的车钥匙,发动了自己那辆新款保时捷后,高高兴兴地开口搭话:
“司璇啊,你这个暑假去哪儿了?妈妈怎么打电话都联系不上,又是去哪所大学交换学习去了?”
司璇顺着她的声音转过脸,很难得这样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明明已经四十五岁的年纪,这个女人眉梢眼角的风采却仍然不加收敛,肆无忌惮又无可救药地铺展开,像是天生没有羞耻心,可以涎着脸把自己的尊严泼到地上去,然后笑盈盈地让人去去踩、去践踏。
她在升入大学之前,还从来没对她有过这样深刻的认识,最多是停留在爱慕虚荣、面热心冷上。
毕竟谁能想得到,她的亲妈婚内出轨、破坏别人家庭这样的行径,她是在和自己半生不熟的大学校友口中得知的?
太讽刺了。
“司璇,妈妈问你话呢?”曲秀婉抬手摁开墨镜盒,将镶着明晃晃dior标志的墨镜带上,一面提醒,“对了,待会儿妈妈带你去恒隆购物,离你们学校有点远,到时候顺便在那里吃完饭再送你回来。”
司璇闻言只是沉默,好半晌后,才声音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问:
“你一句话里带三个妈妈是想提醒谁?提醒我还是提醒你自己?”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眼看她,细密而长的睫毛微垂,秀气地敛在眼下,只是脱口而出的话却难得尖锐。
曲秀婉很少听她这样跟自己说过话,略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问:
“怎么了,今天上课遇到不高兴的事,心情不好了?我听说你在学校的成绩已经很出色,刘教授也经常把你挂在嘴上夸,压力肯定不小。
“妈妈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孩子,有天赋又肯努力,神经总是绷得很紧,一个不好就容易钻牛角尖,现在总听说有那些因为压力太大患上焦虑症的孩子……所以你啊,有时候就得让自己放松放松,逛逛街跑跑步,别总耗在琴房里,知道吗?”
三言两语就轻松地把原本对准自己的矛头指向了别处,附带上自己真诚之至的关心和体贴。
永远用这样的好脾气和温顺让别人乱了阵脚,倒成了他们迟来的难堪了。
只是不知道,董超凡的二叔,是不是也正是败在这样无懈可击的体贴和温柔之下。
司璇忍不住这样想,最后得到的是竟然一种自虐般的快感,嘴角跟着往上扯了扯。
曲秀婉看她脸上的表情略有松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又高高兴兴地要跟她谈别的话题……
司璇侧过身,把额头枕在车窗上,玻璃表面的凉意像水一样一点点滑进她的皮肤,等到耳边曲秀婉的自说自话越织越密,几乎像网一样罩过来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她:
“你今天,为什么要来学校找我?”
曲秀婉的话被打断,丝毫不见怪地微微一笑,答:“妈妈刚才不是说了么,你的手机打不通,从暑假开始就这样了,三四个月没见妈妈当然来看看你,这才问人要了课表,难得能带你出来吃顿饭。”
司璇没回话,眼底的光暗得泛不出涟漪。
第13章
只是良久后,她还是妥协了,把手机黑名单里的那串号码拉回去,抬眼对她一字一句道:
“以后找我,发短信就够了,别再出现在学校,也别对我说‘妈妈’两个字,我嫌丢人。”
曲秀婉听完这样严厉的申令,转过头抿了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司璇静静地盯了她几秒,侧过脸去看车窗外轻擦而过的行道树和一杆又一杆的路灯,那样富有节奏却无限单一的画面逼仄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其实也不是没料到,凡是曲秀婉不能答应的要求她总是这样,付之一笑后就堆积到案底,蒙上时间的灰尘后就再不见天日。
然后,一切照旧。
都是柔软又带毒的死缠烂打。
第7章 bwv 1008,in d minor:prelude
显然曲秀婉逛街的兴致远高于跟她横眉冷对扯家常的兴致,领着她轻车熟路地把一楼的奢侈品店面一间间逛过去后,面对sa熟络热情的服务,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转眼就被女人大把挥金中不自觉流露出的飘飘然所取代。
而司璇自始至终就像个安静的洋娃娃装饰品,可以被她轻松地系在birkin上随身携带,不主动开口也不肯接话,隔着半米宽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只是偶尔,看着在名牌包的展柜前神采飞扬的曲秀婉,会可笑地觉得,这大概就是这个女人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刻了吧?可以比爱一个人更爱一只包。
“……董太太,您跟我订了很久的one handle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调货来了一只,现在是就算亲自到法国和意大利都很难买到了,我现在拿出来给你看看,要是您今天来得迟一点,可能就要被阮家太太提走了……”
曲秀婉听到这句话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刚刚订下来的那一堆东西总算达到sa心里预设的配货比了,一面转身对司璇招了招手,喊她:
“司璇,别总在那儿坐着啊,过来看看有没有哪款喜欢的。”
司璇抬头掠了她一眼,清楚明白地告诉她:“我不喜欢。”
说完后也不等她开口,抬手把耳机戴上,垂眼去看刘松山刚刚给她推送的伯克利音乐分享会上的大提琴二重奏视频。
曲秀婉的面色微僵,有些尴尬地被晾在一旁,多亏sa很快就拿了货出来,又跟她热热闹闹地聊起来:
“董太太,这位应该是您的女儿吧?”
“是啊,今天刚好路过她学校,就一起出来逛逛街,”曲秀婉不着痕迹地把眼角的那一弯不悦敛下,略带些嗔怪地看了司璇一眼,半是解释半是夸耀道,“这孩子在申音学大提琴,整天不是练琴就是视唱练耳,难得出来一趟,就光会捧着手机不放,怎么说也没用……”
sa听出她的话头,从善如流地拍上马屁:
“我说呢,小姑娘第一眼看过去就特别有气质,我一开始猜不是学跳舞就是学音乐的,还真没猜错……这脸也生的好,跟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都是美人胚子。”
司璇贴着手机外壳的指节紧了紧,把错过的进度条往回拉了一段,想当做没听见。
“是吗?”曲秀婉即便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还是佯装讶异地看了一眼司璇,一面又道,“那你顺便帮我看看店里有什么适合她这个年纪背的包,不要太老气的。”
“那您可以让她试试看这款信封包,今年春夏的最新款,也是好多人找我订的,三个颜色里墨绿色最好看,特别衬肤色,容量也大,很适合年轻人逛街出去玩的时候背……”
sa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几分,从展柜上轻轻地取下那一只包,一边飞快地补充,“不过呢,三个颜色是要一起购买的,米色可以和墨绿色的叠背,黑白的刚好做零钱包……”
“司璇,你看看这个喜不喜欢?”曲秀婉虽是喊司璇去看,她的爱不释手之情倒早已跃然脸上。
司璇把耳机的音量调大,没回话。
“帮我包起来吧。”曲秀婉转回脸,纤白的指尖在明亮的玻璃展柜上轻点了一下,拍板道。
sa一战告捷又来一战,忙着把信封包取下的时候忽然颇有些夸张地惊“哦”了一声,特别真诚地建议她:
“我记得董太太之前买过一只深色款的petite malle吧?刚好今天到了一只浅色款的,我看不如也一起带走,到时候母女两人出街还能背同款,浅色的又刚好适合年轻人。”
这回曲秀婉大概是买上头了,问也不问想也不想就说好,从她的birkin里掏出和这家店展柜里同款的钱包,抽出金卡递给sa,一边提醒:“我的会员折扣还是适用的吧?one handle那款不算,剩下的也得记得给我打折啊……”
sa笑容满面,连说了两个“当然”。
司璇看着曲秀婉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拿下耳机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对她道:“我不需要,你把包退了。”
“你这孩子,”曲秀婉大好的兴致陡然被她这样泼了冷水,从微皱的眉头里能看出她是真的有些恼了,难得语气严厉地教训她,“妈妈给你买包你还不高兴?全是好不容易挑下来的,哪有说退就退?过几天你想买还买不到呢——”
司璇看着她一点点红起来的脸颊,忍不住轻哂了一声。
忽然觉得懒得计较。
曲秀婉花她辛辛苦苦握上手的钱买东西,她又有什么可拦着的?
她喜欢,她买走就是了。
第14章
sa这时候已经划走了金卡中的一大串数字,笑容亲热地双手把卡递还给曲秀婉,嘴上的声调也不自觉地往上扬,为她解围:
“小孩子嘛,心疼父母赚的钱也是应该的,这个年纪还不理解奢侈品的概念,都很正常,让她再多看两年多比较比较,自然就知道了……”
曲秀婉这才被三言两语哄好了,精巧的下巴轻点,示意sa:“我买的那些送到老地址就行了,给她买的那两个先帮我包好,现在就要。”
sa应好,动作熟练又细致地将包用印着品牌logo的软布袋套上,装入盒中,裁了段黑色的缎面丝带将纸袋扎好后,礼貌得体地将纸袋递向司璇。
司璇没动,看了一眼把头扭到一边去的曲秀婉,半晌后才接过东西,低声道了句谢。
两人用餐的地方是在商场的顶楼,即便够不上曲秀婉总挂在嘴上的米其林一星的程度,也是恒隆里人均价格数一数二的淮扬私房菜。
司璇没碰菜单,只任她熟练地和点餐员交流了一二,最后点了她们两人绝不可能吃完的足足八道菜品。
餐厅的环境很舒适,每张桌子之间都用各样极具江南风味的装饰物做了隔断,保持了一定的私密性,背景音乐放的也是细腻柔和的钢琴曲,丝毫不嘈杂,便更显出她们两个人之间气氛的怪异和尴尬。
司璇其实一直都知道曲秀婉和她是没什么话好讲的,她刚和司良哲离婚的时候她才四岁,在她生下姓董的男孩一举跻身成为董太太之前,曲秀婉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后来她开始学大提琴,念完小学、初中、高中的一路上,曲秀婉来看她的次数就根据她获奖的次数以及她的心情好坏不定。
那时候她来看她,司璇甚至是觉得高兴的,每一次曲秀婉对她亲亲热热笑脸相待的时候,她甚至会有受宠若惊的错觉。
再后来她申大校考第一,还没入学就预定了最高等级的新生奖学金,曲秀婉对她的态度就更好、更热络、更打从心里喜欢她。
好像有了一个优秀的、天资聪颖的、会拉大提琴这样“高雅”乐器的女儿,她做母亲的,就也跟着身价大涨,一并洗刷了她从前的不光彩似的。
曲秀婉是只美丽的吸血虫。
这是司璇大一时候的想法,到现在也没变。
分量精细的菜被一道道送上来,盛在花白的骨瓷盘里:清炖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清蒸大闸蟹、清蒸鲥鱼、白汁河豚……
很出人意料的,司璇竟然能把这些菜和当时董家的晚饭一道一道地对应上了,明明那时候在十几双眼睛的审视下,她吃进去的每一口东西都如同嚼蜡,只在眼睛上划过,什么也没记住。
那时离申大放榜不过一周,她尚且还不知道曲秀婉出轨只知道她离婚再婚时,竟然有幸被邀请到董家做了唯一的一次客。
饭桌上她只能隐约地觉察出人和人之间的气氛存在某些晦涩不明的成分,那些光鲜亮丽的董家人半眯着眼睛,只笑进脸上的半层皮,来回地,在她和曲秀婉身上扫视。
曲秀婉当天晚上喝了五杯红酒,司璇中途劝了她两句,不过被挡开了。
她在那片酒意融热之间好不风光,轻晃着手里的高脚杯,用装饰了碎钻的手指指着司璇给人介绍:“这是我女儿,考进申音的时候,是校招分数第一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董超凡的母亲也在,放下手里的瓷勺,轻笑着回:
“那巧了,我儿子刚好也考上了申音,跟你们家司璇是同一届的,以后可要好好认识认识。”
她后来才知道,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里包含了多少的讽刺和冷眼旁观。
也是后来才知道,正是这句话,开启了她整个大学生涯的噩梦,像演奏前乐队指挥面向观众鞠躬过后,转身那一个优雅的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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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是晚上九点,曲秀婉最后几乎是把她的宝贝名牌包砸到她的脚边、然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的。
司璇背着她的大提琴默默蹲下,捡起在路灯下浓郁得化不开的橙色louis vuitton包装袋,然后一步一步,往宿舍楼走。
她想过下车之后、甚至在曲秀婉发火之前就把这堆垃圾扔到马路对面去,但也只是想想而已,那样做太冲动、也太不切实际。
寝室的灯没关,李梦雪正翘着脚给自己涂暗红色的指甲油,宋冉悦插着耳机在和男朋友聊天,丁妍则贴着她八百块一张的面膜,在靠椅上仰着脸闭着眼睛休息。
阳台的门窗都开着,然而空气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香水味散不掉。
被盛赞适合夏天的海洋花香这一次像攫住了人的脖子,逼得人胃里翻腾,只剩下恶心。
不再是行走在开满小白花的山谷里听着溪流的淙淙,而是被扯着头发一头摁进盐度极高的海水,鼻子耳朵瞬间充斥了黏腻又沉重的液体,没办法挣脱。
司璇在第一秒就闻出这是她的香水,面色不变地快步走到自己桌前,不出所料,没有看到那瓶jo malone。
把手上的袋子胡乱扔到桌上,她刚转过身,就看到三个人都镇定地把一致看向她的目光收了回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司璇下午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在一瞬间席卷而上,她低下头,努力压抑住自己想要尖叫和崩溃的冲动,一字一句地问她们:
“我的香水呢?”
第15章
作者有话说:
这部分内容不会展开来写太多,但是必要的背景还是要讲一下,下面就开始正文了。
第8章 bwv 1008,in d minor:allemande
没人回应。
空气托着沉甸甸的香水气味缓慢地流动,加剧了夏末秋初夜晚的滞闷。
宋冉悦很轻地对视频那头说了句“晚安”,结束每天的例行通话。
只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和妥当,这样的善解人意,更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奚落。
她的尾音在香水中化开,某种信号似的,李梦华涂完小指甲的最后一点颜色,轻巧地吹了吹,然后盖上指甲油的盖子,拉开存了许多瓶瓶罐罐的亚克力抽屉,把指甲油放了回去。
玻璃和硬塑料之间的碰撞声响成一片,噼里啪啦,很欢快的响动。
丁妍也撕下面膜,用剩余的精华草草涂了涂手臂,最后把那张淡黄色的假脸揉成一团,丢到自己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是新套上的,面膜下滑到底部的一路上,全是窸窸窣窣的塑料声音。
司璇看着她们,一连串的噪音早就把自己刚才的那句质问扯碎焚化了,刚才一瞬间冒上来的怒气被松松垮垮地一堵,成了颗哑弹,叮叮当当落到地上,不但没伤着人,还把枪管加热得滚烫。
她在上大学之前,不是没被针对过,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站在彻底的孤立无援的局面之上。
一开始她还有过搬出宿舍到外面住的念头,但学校二十分钟路程之内的一居室房租价格在四千到一万不等,她从上大学开始就没问家里要过生活费,根本无力负担。
好在寝室里的事态只停留在目前这个层面,除了正面的被无视和背后的言语暴力之外,并没有上升到肢体间的冲突。
也就是说,她除了偶尔的玻璃心受创之外,根本毫发无损。
深吸了一口气,司璇转身打开自己的衣柜,把曲秀婉给她的包塞进去。
衣柜里原本就有不少曲秀婉送的东西,几乎从来没用过,品牌从dior到gucci再到coach,都是所谓的“新款”“限量”“适合年轻人”,李梦雪在她在或者不在的时候大概都一一质检过,偶尔还被撞见过不问自取。
然而除了曲秀婉之外,还有年文文给她买的东西。
司良哲在离婚两年之后遇到了同样离异的年文文,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年文文是和曲秀婉截然不同的那种女人:长相单板、踏实能干、朴素节俭,完全符合刻板印象中的农村妇女。
婚后两人带着各自的女儿生活,司璇六岁,年瑶两岁。
说起来,年文文比起曲秀婉更像她的亲生母亲,甚至是完美的母亲:她往内要操持家务精打细算,往外还得陪着司良哲一起打拼,一路看着他半死不活的工厂一点点有了起色。
司璇七岁,她带她一节节体验兴趣课,领着她走上大提琴演奏的道路。
司璇中考高考,也是她每天到学校送饭,带她到各地比赛,到中央考级,到申城校考……
可以说,作为母亲,年文文已经做到极致,对她比年瑶还要上心。
只是上了大学、知道曲秀婉当年的事情之后,司璇的心态变了。
每一次假期回去都会发现:司良哲、年文文、改名后的司瑶和九岁的司珵,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家人。
她长得和曲秀婉太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和他们太格格不入。
而衣柜里那些snidel连衣裙和她人生中的第一双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鞋,是年文文在她不伸手要生活费之后,主动找代购买了寄给她的。从尺码到剪裁,无一不合适。
可在家里,不管司瑶为了一只mac的口红和她大吵大闹多久,年文文都绝不会给她买。
司璇知道年文文对她很好,却也改不了,有时候会羡慕司瑶那样的不被满足。
人对自己亲近的人,不需要那样背着包袱示好,可以无保留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而年文文对她太好、太体贴、太温柔。
衣柜本来就已经很满,不把那两只包的包装盒拆开,司璇关不上柜门。
只是拆开之后,就引来那三个人附骨之蛆一般的目光——
丁妍是申城人,家境在她们之中也是最好的,春申区的老房子拆迁之后拿了几套房子,即便是吃租金也够全家衣食无忧,更别说她爸爸还做一些外贸生意。
李梦雪家境一般,相貌不错,平时对她的火气也最大,让丁妍拿她当枪使。
宋冉悦则永远站在她们那方做那个把泥水搅浑的人,长相文静,看起来人畜无害,总是渴望在其间坐享其成的同时明哲保身。
丁妍一眼就判断出那两只包的品牌、所属系列和价格,是她翻来覆去惦记了几天,最后因为价格太高而放弃的众多奢侈品之一。
于是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瞪着司璇的背影,竟然有些气得舍不得挪开。
李梦雪也是一愣,她从大一把司璇那些东西的真伪到各种地方验了无数次最后鉴定为真之后,每次看到新玩意儿,就只剩眼红和蠢蠢欲动。
于是她站起来走近,伸手对司璇问道:“又是你妈给你买的?这么快收起来干什么,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好让我也羡慕羡慕啊——”
司璇躲开她还没晾干指甲油的手,橙黄色的硬纸盒子因此顺势落到地上,一边把包放进衣柜。
第16章
李梦雪在柜门夹到她的手之前退开了,抬脚“哐哐”两下,重重地踢在那扇原木色的柜门上,嘴里的话也尖酸刻薄:“装什么装?你什么人我不知道?做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呢?你妈这么教你的?”
司璇眼下早已经冷静下来了,弯了弯唇角,转头看她:“我要是婊.子,那你是什么?
“我有这样的妈,最多就是天生命不好,你呢?大一开始就找富二代要生活费、被甩了之后死缠烂打要分手费的,是后天自作贱。”
她平常很少这样认真地还嘴,最多是当做没听见就算了,要不是今天正儿八经的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不至于像刚才那么生气。
李梦雪显然有些猝不及防,卡了一下后只来得及骂她:“你他妈胡说什么?”
司璇面色不变,边打开衣柜拿睡衣边劝她:
“我跟你谁也没强过谁,平时忍着让着是因为我很忙,没闲工夫搭理你。在这学校最多再待两年,我们相安无事就再好不过,真的大动干戈起来,你又不是丁妍,只会比我更难堪。”
她说完后,没等李梦雪气得跳脚,已经先一步出了寝室,随手把身后宿舍的门带上。
门里是她的破口大骂:“你她妈的才是婊.子!我草你妈的@#¥%……【当前内容已和谐】”
走廊是风口,晚风把她鼻尖萦绕着的香水味道冲散至消失。
司璇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舒畅,因为本来这些关于她的谣言,绝大部分都不是事实,她问心无愧。
即便其中某些原本是曲秀婉该听的话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而她不仅无从争辩,更没法改变,能做的只是拼命地往上挣,最后到一个没人会把她和不光彩的母亲联系到一起的地方……这样很累。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等到她们必须要仰起头才能望见她的时候,谁还会在乎她们说什么。
等到她成为这个领域的无可取代,除了个人本身以外的任何东西,都再也无法磨灭她的价值——
这才是她应该去做的。
而不是转过身,和愚蠢的人展开像刚才那样愚蠢的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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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
司璇从学生宿舍校区的大门出来之后,还来不及看手机上吴念给她发过的车牌号码,就看到泊车处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边上,有位圆圆胖胖的大叔冲她招了招手。
她在心里默默地把他和吴念的描述对上,一边快步上前,开口问:“是陈叔吗?”
“是是是……”陈叔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本来就长得面善,一笑起来显得更亲切。
刚才大老远的他就看见这小姑娘了,在人群里头白得发光,就怕给今儿的太阳晒化了。
这一来也就不多寒暄什么,打过招呼后便转身为她打开车子后座的车门,护着小姑娘的脑袋让她坐进去。
司璇虽然对车不懂行,但对开式马车车门还是听说过的,看到陈叔给她开门的那一下,着实有些被唬住了,不大自在地在深褐色的真皮座椅上落座后,手脚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后座的空间很大,入目都是一溜红褐色的桃木装配,自动遮光帘被拉上之后,头顶的星空便被衬托得格外醒目。
司璇把手老老实实放到大腿上,脊背也不自觉挺得笔直,目光滑过侧门板上的小金人之后,终于确定自己现在正坐在春申区的一套一百平米的精装房之上。
可问题是,跨过春申江来接一位兼职模特,真的有必要出动这样拉风又令人瞩目的车子吗……
司璇原本是打算以平常心对待这份兼职,只可惜眼下受过这样规格的待遇之后,简直要比她坐在金色音乐厅中央演奏的那会儿还紧张。
陈叔做谢家的司机也有十几年了,开着这样的豪车依旧能乐呵呵地跟她拉家常,打听了司璇的年级、专业和老家之后,又忍不住开始八卦起她和小谢同学的事情来——
“小姑娘,你跟我们阿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司璇想了想,回:“大概两周以前吧。”
“在哪儿认识的?学校?”
“不是学校,我之前在谢老师家隔壁做了几次家教,路上碰见过一次。”
“我就说,阿景这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碰的着小姑娘,”陈叔说着说着就“嗨”了一声,口气听起来还很高兴似的,紧接着就洒然抛来一句,“那你们俩这算是一见钟情,对吧?”
“啊?”司璇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愣了,反应过来陈叔刚才是实打实地在查户口之后,赶忙跟他解释,“不不不,我跟谢老师不是那种关系,就是邀请来给他做模特的,他最近在准备新的画集……”
陈叔长长地“哦”了一声,特意从后视镜又仔细看了这小姑娘好几眼,最后在心里一拍板,慢悠悠地推销道:
“小姑娘,都说相逢就是缘,我也不瞒你说,现在像我们阿景这样的小孩儿不多了,生得又漂亮家教又好,画画上还有才华,办的画展老爷子都得上嘴夸,最重要的是阿景还从不乱搞男女关系,当时在法国读大学,不知道有多少法国姑娘追,最后愣是让他一脑袋钻进画室里,四年都没谈过一个……
“而且这孩子心思还细,昨晚上就特意嘱咐我今天早点出门,生怕遇上早高峰堵路上,让你等得着急了……你想想,就这样的小伙儿,那要处成对象了得多靠谱,你说是吧?”
第17章
司璇听了一路下来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最后迎着陈叔在后视镜里真诚的目光,甚至来不及多想,就下意识点了点头。
陈叔脸上的笑纹顿时一展,对她亲切道:“那你就考虑考虑我们家阿景,啊。”
“……?”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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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濯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洗漱完毕又喂完三只萨摩后,来不及再喝早上的一杯咖啡,就被吴念强行摁到椅子上开始吃早饭。
等司璇被李阿姨带到餐厅时,就看到他正半倚着餐桌,一手托着腮放空自己,一手拿着玻璃杯在喝果汁。
他今天穿了件款式极简单的蓝白条纹t恤,浅色的头发微卷,软软地垂在额前,看起来便懒洋洋的。
此时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面前的那盆鲜虾沙拉上,浓长的眼睫细碎地破开早晨的光线,阴影和明亮一层层镀上眸子,即便是漫不经心的神色,看起来也格外赏心悦目。
司璇的思绪在这样的画面前不知不觉便漫散开了,发现每次和他见面的时候,这人身上的明暗光影总浓烈地交织在一起,像高脚杯里浅黄色的白葡萄酒,就连白色桌面的阴影之中,也会泛起金色的波纹。
这头谢景濯把嘴里的一口西柚果汁咽下,刚放下玻璃杯准备吃早餐,就有所感应一般地微微抬起头,看到了餐厅入口处站着的司璇。
吴念除了晚上回家睡觉,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六小时都在谢景濯这儿办公,吃饭什么自然也被金主爸爸捎带上了,此时听到一旁的动静,跟着转过脸去,下一秒便熟络地开口招呼:
“小璇,来了啊。”
他一早其实已经把时间安排得非常好了,神仙小姐姐十点半到达,工作两小时之后一起吃午饭,休息一会儿继续工作到晚上七点钟,让陈叔再给送回学校。
可某位姓谢的哥永远不跟他的计划走,本来说好了十点之前就得把他那一系列喂狗养花的杂事做完,谁知道他今儿来的时候这哥床连都还没起。
他又确实是怂,没敢上楼把他给叫醒,日程便因此被全面推翻……神仙小姐姐来的时候姓谢的早饭还没开动一口。
想到这里,吴念接着上面的话又加了一句:“吃过早饭了吗?”
司璇听到他这的这句话有些哭笑不得,一面还得客气地回复:“在寝室吃过了。”
吴念没太在意,再接再厉地问:“那午饭吃了吗?没有的话让阿姨叫厨房再做两个热菜上来,我们一起吃。”
司璇顿了顿,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的人,就发现他正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吴念,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玩餐垫上的叉子。
吴念看神仙姐姐犹豫,也明白她是怕生,边站起来半推着她入座边开口:
“谢老师这人工作起来容易忘了时间,谁知道这顿吃了下一顿是什么时候,现在刚好先垫垫肚子,免得待会儿饿了……再说我们年纪相差也不大,相互之间当朋友相处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司璇听了他的话,虽然上一秒要求她不要这么客气,然而出于习惯,下一秒她还是不自觉地道了声谢。
谢景濯这会儿总算把注意力从“为什么吴念刚刚一开口就喊她‘小璇’”这件事上挪回来,转头看了她两眼后,开口问:
“午饭想吃什么?”
司璇现在坐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清浅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上一次见面的紧张感竟然莫名其妙又浮了上来。
飞快掠了一眼桌上的牛角包、沙拉和炒蛋之后,她对他点了点头,道:“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
谢景濯听到后愣了一下,虽然知道这样的东西作为午饭未免太生冷,可另一方面又实在不清楚她喜欢吃什么,最后只能略一颔首,轻道:“好。”
吴念这会儿已经吃完了,但为了陪同这一个太礼貌一个太拘谨的二位还是留了下来,俯身拿过司璇的杯子,正打算把西柚汁给她倒上的时候,就接收到一旁某人无法忽视的十分严峻的目光。
他手上的动作一滞,默默地把杯子和果汁搁到他的面前。
然后就听他倒完果汁、把杯子放到神仙小姐姐手边的时候,那青涩得如同高中生一般的提醒音——
一个不轻不重又不痛不痒的“嗯”,第一声。
再看看坐在他对面的司璇,在轻声道谢之后,动作幅度很小地伸手拿过杯子,低头抿了一口,全程保持着谨慎。
随后两个人便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开始用斯文得体到甚至有些一板一眼的动作就餐。
完全不像是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的激情碰撞,反而像是他吴念一手撮合而成的某场半尴不尬的相亲会……
双方还都是年逾四十尚未有过任何感情经历的中年榆木脑袋。
作者有话说:
(这俩倒霉孩子……
小剧场:
小谢:我未来的妻子,必需要坐我最好的车子向我出发。
第9章 bwv 1008,in d minor:courante
谢景濯当年为了拖稿什么理由都找过,最基础的是:“一听见吴念催他的声音他就灵感全无。”
因此吃过早午餐后,吴念依照惯例到为他专门准备的小书房办公,司璇则由谢景濯本尊领上楼,开始专属的全日制托管。
别墅的整体装修是偏温柔明亮的风格,楼下客厅整面的落地窗透进大面积的光线,均匀地糅进二楼的钢琴主厅之中。
第18章
乳白的光线经过客厅正上方高挑的水晶吊灯的折射后,细碎地映在白色三角钢琴的琴面上,落出破碎琉璃般的光晕。
二楼的地板和一楼客厅一样,也是与主色调相衬的浅色原木,大概是因为谢景濯在家里喜欢光着脚乱跑,此刻司璇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视线便不自觉地落在他的后脚跟上:
那段形状极漂亮的脚踝连着上方黑色长裤翻折起的边缘,肤色白皙,带着恰到好处的清瘦,莫名就惹得人多看了两眼。
甚至非要让她用一个词去形容的话,除了雅致,就是极具有吸引力的性感……
司璇这么胡思乱想着穿过钢琴厅,在进入走廊左侧的第一间房间前,就看他的脚步略顿了一下,清浅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你今天来之前……有看过我的一些作品吗?”
“嗯。”司璇点点头,她不单是连夜看了,还关注了他的微博,甚至把手机的桌面和壁纸都换成了他微信头像的同款——那张朏朏和白梨花树的图片……
心里这么想着,她嘴上只是轻巧补充,“谢老师的三本画集我有作一些了解,只可惜售罄之后没有加印,现在市面上找不到官方的购买渠道,看到的就只有宣传图和微博上的一些内容……
“而和奢侈品牌相关的合作我也看了官方发布的图片,都是个人特色非常鲜明的作品,辨识度很高,之前也经常在网上看到过。”
谢景濯沉默了片刻,推开房门时又轻问了一句:
“那画集和设计稿,相比较起来的话,你更喜欢那种风格?”
司璇抬起头,眨了眨眼后道:“应该是画集吧……毕竟设计稿必须要考虑到品牌方多方面的需求,在保持品牌原有风格的基础上,其实是对个人特质的减损。八1四8一6酒6三
“画集相比较起来自由度更高,而且我个人觉得……那些才是你真正想要表达也乐于去表达的东西,会更有感染力一些……”
要换做其他人,大概率不会像司璇这样诚实地二选一,但她常年待在学校的乐团里,总会被问到“以a形式表现好还是以b形式表现好”这样类似的问题,次数多了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养成了这样直言不讳地提意见的习惯。
谢景濯显然也有些意外,慢慢停住脚步后,转身看她。
司璇开始说完还没觉得如何,目光在下一秒落入那双桃花眼之后,心跳莫名乱了一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话可能有些不够婉转,只好小声地跟他再解释一遍:
“……不过我这样的想法,可能也有先入为主的成分,把画集的风格完全定义为你个人的风格,又因为比较偏爱那样的表现力,比较之后就觉得……和品牌联名设计,其实对你有很大限制……当然了,有不同形式去呈现的作品,也很好……”
她每说一句都觉得前面那句话说得不太行,越着急话头就岔得越开,最后非常成功地……完全没有把话圆回去。
当下只好默默地抿了抿唇,把视线一点点往下挪。
谁知道谢景濯在下一刻便轻笑了起来,浅色的柔软长睫因此微微下敛,衬得眼睛一片粲然。
紧接着甚至高高兴兴地抬腿往门外走,边走边道:
“太好了,既然你也更喜欢画集,那今天的工作就先放一放,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小展厅。”
司璇微愣,只能自觉地跟上他的脚步,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深棕色的双开实木门前,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的话——
是不是又充分地表达了他想偷懒的诉求啊……?
好在紧接着,谢景濯的图书馆立马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里面的风格一反外边的明亮轻快,完完全全老学究派头的装潢,书架和通往三楼的旋梯均用深褐色的黑胡桃木打造,搭配同色系的菱形图案地毯。
除了墙面一周的书籍存放以外,壁炉前还放置了一组皮质沙发,一旁甚至有小小的一面酒柜,放着一溜的bourbon和杜松子酒。
司璇看到那面酒柜后,再看看谢景濯穿蓝白t恤的背影,实在有些想象不出来他喝酒的模样。
直到他下一刻略侧过身,示意她从旋梯上去的时候,忽然就从他漂亮的下颌线和高挺的眉骨中读出了一些——
眼睑大概会懒懒地垂着,桃花眸的眼尾会微微泛红,像秾翠深潭的波纹里绽出绚烂的春光……
想想也觉得……一定会、很动人吧。
图书馆二楼的一面墙做了隐形推拉门的设计,谢景濯带她从两扇书架之间穿过后,就到了他口中的“小展厅”。
里头的色调偏暖橙色,四周的墙体手绘了长长的以《黄河逆流图》和《青绿山水图》为摹本的画卷,其间交错叠置着各样妖兽的彩色立牌,在背后设置的光源的映照下,生生开创出了另一方小天地。
展厅内部交错放置着镂空的雕花屏风和展览隔断,司璇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作品经过仔细装裱后嵌在其中,即便展厅整体的空间不算太大,其内含的信息量之丰富,看得她一时有些眼花缭乱。
而跟网上的内容不同的是,这里的画作没有附上原书内的相关文字,只有原稿上盖着的赭红色印章,上头的字不但是篆书,还多是生僻字,基本让人认不明白。
司璇在一副以幽蓝星空为背景、似乎孵化在一条玫瑰红河流中的半人半鸟画作前停留了许久,记得她之前在微博上看到这幅画时就觉得惊艳无比,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只鸟的名字……
第19章
偷偷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发现谢景濯的视线也放在她先前正落着的地方。
司璇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刚刚餐桌上的尴尬气氛着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要是再这么尴尬一次,她也有些受不了……
于是轻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开口问他:
“这幅画里的妖怪……叫什么名字啊?”
“是姑获鸟,也叫天帝少女、夜行游女或者产女。”谢景濯的咬字干净漂亮,不带一点申城口音,尤其是这样娓娓道来时,只像山林岩石间淙淙的流水,落在耳边清淡而服帖。
“……郭璞的《玄中记》里对姑获鸟有很详细的记载,写她‘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女人’,且因为不能产子,喜欢收养人类的孩子。
“相传那时夜里不能在屋外晾晒小儿的衣物,否则姑获鸟会在上面用血点作为标志,在夜里偷窃孩童,荆州多有这样的鸟,又名鬼鸟。”
谢景濯本来说到这里就想停下,谁知道司璇的脑袋听着听着就扬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画上在水里浮沉的鸟羽,末了指指一旁莲花上的人类婴儿,开口:
“我之前还以为这是姑获鸟生下来的孩子,所以其实都是她偷来的……”
说着又顿了顿,凑近那张画仔细看了一眼,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道:“婴儿的额头上还有一个红点,是在暗示她用血做标志的记载吗?”
她在那一时间掠上来的目光,谢景濯很难用语言去描述,只在一片空白里缓缓落出几个字——
摄人心魄。
也像《姑获鸟》里那样瑰奇艳丽的色彩一样,从深邃的星海里破开一方天地,其下有流动的光芒作供以浮沉的河流。
“嗯,”他清浅应了声,微动了动喉结,自觉地接着给她讲述:“《玄中录》中还记载了一个小故事,说有一个豫章男子,一日在田里看到六七个女人,不知道她们是姑获鸟,便将她们的衣物藏起,转身去追逐这些女子。
“其中有一只姑获鸟找不到衣服,无法变成鸟飞走,就被这男子娶为妻子,为他生下了三个女儿,后来假托女儿套出了自己羽毛衣物的下落,离开不久后又带着三件衣物回来,让女儿也变成姑获鸟飞走了。”
司璇听了之后,忍不住开口:“这故事听起来有点耳熟……七仙女下天池洗澡、中途被男子捡走了衣服、最小的仙女因此跟他结为夫妇……好像是牛郎织女的一个版本。”
谢景濯弯了弯唇角,道:“确实是这样的,这个故事在《搜神记》和《玄中录》中都有出现,只不过在《搜神记》中,姑获鸟以《毛衣女》为题,里面的内容不差几字,其中首次出现了‘六七女’这样的记载,可以看作是‘七仙女’和亚洲神话中‘天鹅处女’最早的起源。
“不过或许是因为《玄中记》的历史评价和知名度不及《搜神记》,明明前者的成书时间早于后者,干宝有很大的嫌疑直接引用了郭璞的原文,每当我们提起‘七仙女’和‘天鹅处女’的源头时,却几乎少有人能将《玄中记》作为最早史料,从而把姑获鸟和七仙女联系起来……这是我觉得最可惜的。”
“好像是这样……”司璇轻声开口,“如果不是看了你的画,我可能直到很久以后,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书,更不会了解到姑获鸟这样的存在……”
说着,她一面转头去看星海中侧躺在水面上秀美的妖怪,即便已经看过好多眼,却还是忍不住感叹他笔触的细腻和丰富。
现在甚至更多了一些,还要感叹他知识的渊博程度——
每一只妖怪在他口中,不仅是如数家珍,而且从体量庞大的古籍中一点点提炼、整理、归纳,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最后呈现在他的画中。
谢景濯看她打量这幅画的时间实在太长,视线落脚到她精致的侧脸上,下意识开口道:“如果你很喜欢这幅画的话,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嗯?”司璇有些诧异,抬头看他。
“……”
谢景濯就这么默默地跟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略有些懊恼地别过视线,轻声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把它的画集,送你一本……”
作者有话说:
小谢:如果你很喜欢这幅画的话,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吴念:?你什么?你给我清醒一点!
小谢: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把它的画集,送你一本……
吴念(松了一口气):吓她妈老子一跳。
#险些托出家底的某朏朏属性傻白甜#
第10章 bwv 1008,in d minor:sarabande
司璇其实看出来了,这个百度百科上写着年龄二十五的资历丰富的青年画家,实际上纯粹得跟白纸一样:
家境优渥、书香门第,从小在书籍和古玩中熏陶,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成年后一心从事绘画创作,无不良嗜好,无情感经历,简直到了不谙世事的地步。
一定程度上,其实像极了他笔下那些从天地中孕育而出,虽然妖异却又纯粹得不可思议的百鬼。
他会因为一面之缘就邀请她来做模特,会因为一时兴起就差点要把原作送给她,甚至会因为多看她几眼就脸红——
好比现在。
--
参观过他投入精力巨大却几乎不对外开放的小展厅后,谢景濯也没别的理由再拖延,带司璇回到二楼的书房,准备正式开始工作。
第20章
书房里的设置比他的图书馆要简单得多,除了一张看起来就像是古董的红木书桌,就是靠墙的两面书架。
他画画的材料也很简单,勾线笔,大白云,宣纸,水彩纸,水彩和水墨颜料,齐整地排列在桌面上,唯一有些凌乱的只是白瓷调色盘上已经干掉的一片片颜料。
然而司璇其实到现在也不大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之前和吴念交流的时候他只说听谢老师安排就好,等到现在需要被安排了,就看他亲自到外头把白色琴凳给抬了进来,放到书桌的正对面,然后满带歉意地对她解释:
“抱歉,一时找不到更好的椅子,这把坐久了之后可能会有些累,你先坐吧……”
司璇应好,只不过落座前不小心瞥到了琴凳一侧黑金色的logo:
steinway sons
和下边的一行花体签名:
for arthur
再回想刚刚他嗓音温和的那句“一时找不到更好的椅子”,她内心有些五味杂陈。
施坦威的三角钢琴,白色,还是定制签名版。
这要是让钢琴专业的丁妍看见了,岂不是得当场昏过去。
也好在司璇之前连他上千万的劳斯莱斯都坐过了,此时坐施坦威的琴凳就还算淡定,一面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谢老师之前还学过钢琴吗?”
谢景濯在书桌前坐下,伸手拿画稿的动作在听到她的话时顿了顿,然后回答:
“我母亲和你一样,也是一位大提琴演奏家。虽然小时候大部分时间我都住在爷爷那里,但只要放了假就会去巴黎和她一起住,也就是那段时间开始学琴的。”
司璇在脑海里消化了一会儿“谢景濯的母亲竟然是大提琴演奏家”这个信息,面上不自觉有些怔愣。
再回味过来谢景濯竟然已经把她和“大提琴演奏家”之间用“也”字衔接后,更觉得受宠若惊。
“我母亲一直坚信音乐修养是一名合格的绅士必不可少的一门素质,然而很可惜,我在这方面几乎没有丝毫天赋。
“开始的时候她想教我拉大提琴,两天之后就放弃了,退而求其次教我钢琴,但我的钢琴一直以来都停留在不温不火的水平,用她的话讲叫‘难登大雅之堂’,所以自从上了大学,也就再没听她提这件事……”
谢景濯说到这儿的时候,把目光从自己前阵子画的《洛神图》上抬起,虽然不清楚司璇在想些什么,但从她唇边渐渐软下的两湾漂亮的梨涡上看来……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手指不自觉轻蹭了一下稿纸的边沿,他弯了弯唇角,道:“……至于那台钢琴,是她送给我的成人礼物,收藏价值要远远大于实用价值。”
司璇从他的话中听出了“那台钢琴确实就是装装样子”的意思,眼里的笑意更亮,刚想问“所以你的母亲不在中国吗”,下一秒又及时制止住了自己。
这样的问题实在太唐突,万一他真像自己胡乱猜测的那样……父母分居的话,岂不是又要让两个人一块儿尴尬。
这么想着,就看谢景濯已经放下稿纸,从手边的一排笔中拨出一只针管笔,低下头开始修改线稿。
他安静下来后,司璇才慢慢注意到他的坐姿很直,前臂搁在桌上,肩膀的线条平直好看,颈椎和腰背部连成一线,是近乎标准的挺拔。
那双握着银色针管笔的手也生得漂亮,白皙的皮肤在视野里有温润透明的质感,指骨修长细腻,骨节匀称清晰,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而那道冷色的笔杆在阳光中亮得惊人,几乎锋芒毕露,却又在同一时刻折服于他的手下。
司璇看着那双手走神了好半天,总算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来工作的,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坐在这里除了发呆以外,什么也没做。
抿了抿唇后,她轻声问:“谢老师,我目前还不太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但你现在就已经开始画了的话,我难道不需要换身衣服……或者摆一个动作……什么的吗?”
她之前的所有表现都很得体,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一无所知和底气不足,只是现在真正到了关键时刻,才露出了些手足无措。
谢景濯听到她的话,大概是一心二用的缘故,小半晌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上勾线的速度慢了些许,轻摇了摇头道:
“说实话,除了美术学院还在系统学习人体结构的学生,大部分的职业画家在平时的工作中,都几乎用不到模特……
“除非是特殊的题材,比如欧洲人体艺术画,或者现代人体彩绘,但那种情况下,冒犯来讲,你可能不会被允许穿衣服。
“不过我们的合同有明确规定这方面的要求,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想说的只是,做我的模特,并不需要你穿什么衣服或者保持什么动作,那样没有意义,毕竟我或许比你还清楚你的身体结构。”
司璇默默地听着,明明这番要是换个人来讲八成就是在耍流氓的话,被他语气自然、礼貌谦逊地说出来后,不仅没让她感到冒犯,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一点点发起烫来。
尤其是那句……
我或许比你还清楚你的身体结构。
太、一本正经了。
而显然另一头谢景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手下的笔触在话音落后便重新变得简洁有力,把预想的最后一笔线稿改完后,浅松了一口气,语气轻快地对她道:
第21章
“所以我只需要你坐在这里,和我聊聊天,就够了,你不用有任何压力。”
“可是……为什么呢?”司璇懵了,“我这样真的有坐在这里的意义吗……?”
“有意义的。”谢景濯回答得很快,语气也很笃定,一面放下手里的针管笔,拿起画稿放远看了一眼,一面耐心地解释:
“我虽然不缺专业知识和绘画的技巧,但很多时候,会陷入一种创作的干涸期,也就是常说的‘灵感缺失’。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是想象力的缺失和情感表达欲望的减退,一定程度上也造成精神上疲惫又困顿的局面。
“但你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礼物,我能在你身上找到很多目前我欠缺的、从来没有看过的东西,在希腊神话中这被称作缪斯女神,不过这个词被太多人用过了,我更愿意称呼你为我的naiade,水泽仙女,在这也是为什么在一开始我就告诉你——
“你就是最合适的洛神。”
他说话的嗓音一直都清澈和煦,只是说法语的时候会带上一丝特别的低醇,那声naiade就像一片缎面的深蓝色丝绸,划过耳畔时有柔软的触感,又的的确确的,性感至极。
司璇从小到大收到过很多的赞美,客套的、亲切的、鼓励的、祝贺的、虚伪的、嫉妒的……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一句让人有些似懂非懂、有些飘飘然、甚至带上了独一无二的专属的头衔——
我的naiade.
是纯粹、真挚,和不加掩饰的占有。
谢景濯习惯性地,在落笔前看了她一眼,旋即低下头一笔笔调整画上人物的手部线条,等到那截纤细的皓腕在笔下成型,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脸好像突然变得很红。
收住笔势,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一眼。
就发现司璇原本只打了一点粉色腮红的脸上,浮着满满一层溪水桃瓣那样的颜色,一直延伸到薄薄的耳朵,就像是桃花被酿成了酒一般,成了鲜艳又莹润的绯红。
谢景濯不由地愣了,原本想要找出她脸红原因的思绪被勾在她漂亮的耳朵上,风筝线一般的,生怕扯断了。
而嗓子也开始莫名地、一点一点发干。
直挨到最后,他放下笔,不大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问她:
“你渴吗,我去帮你倒杯水吧……”
作者有话说:
小谢:我虽然不缺……知识和……技巧,但很多时候,会陷入一种……干涸期,根本原因是……热情……情感……欲望……,造成……疲惫又困顿的局面。
吴念:你趁我不在说的什么骚话?
耶!达成小谢第一次的情话成就!
第11章 bwv 1008,in d minor: menuet 12
谢景濯从书房里出去之后,顺便发微信让吴念把三本画集从家里的各个角落翻出来。
那头的小吴同学估计并没有在认真工作,看到消息后飞快地回复了一个“好”字,紧接着又发:
【送给小璇的?】
【挠头jpg.】
谢景濯看到那明晃晃的“小璇”两个字,忍不住从鼻尖轻哼了一声,抬起头随手把手机塞回兜里,没理他。
家里的阿姨每天下午都会在楼下准备好红茶或是花果茶,谢景濯不需要自己动手,只是这次却在为用哪只杯子纠结了许久。
在那面杯子墙前来回走了两趟,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tiffany送给他的两只咖啡杯,一蓝一白,正面有经典的logo雕刻,杯口和碟子边沿各有一圈漂亮的金色条纹,很适合拿来喝红茶。
于是他蹲下来找了半天,把它特别的定制礼盒从一堆杯子后面翻出来,洗干净之后倒上红茶,然后很辛苦地把鲜奶罐和砂糖包一块儿都端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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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等谢景濯出去之后,飞快地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没那么滚烫。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觉得谢景濯脸皮薄,谁知道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轮到她对着他脸红,还仅仅是因为他那几句不经意之间说出口的话。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低头把脸埋进手掌里,闷闷地长叹了一声。
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谢景濯小心翼翼地捧着个木质托盘进来,上头摆着各样陶瓷材质的瓶瓶罐罐,还有一碟曲奇饼干。
司璇站起来想帮他分担一些,不过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就被他轻声谢绝了,眼见着谢景濯把东西都放到书桌上,转而抬起头征询她的意见:
“你想用哪只杯子?”
司璇这才注意到那两只特别的铂金蓝咖啡杯子,除了颜色不同,款式一模一样,正面还手绘了流畅漂亮的“tiffany co.”的logo。
她知道这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可这一对杯子,怎么看都像是理直气壮的……
情侣杯。
片刻的哑然后,她道:“就……蓝色的那只吧。”
谢景濯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伸手把咖啡杯的杯柄拨到她的方向,又问:“要加点什么?牛奶、蜂蜜还是砂糖?”
“牛奶吧。”司璇答。
谢景濯把小奶罐里的一半牛奶倒给她,剩下的那半倒给自己,浓醇的白色滑入深色的茶汤中,很快就成了渐变的奶茶颜色,被他杯子内壁的那片tiffnay蓝一衬,格外好看。
司璇接过他递来的咖啡杯,转身坐回琴凳时,就看到侧身从半掩的门缝中挤进来的吴念。
第22章
他手里正抱着三本画集,看到里头这俩不在工作而是在气氛融洽地喝茶也是愣了一下,一边把画集搬到谢景濯的书桌上,一边随口试探:
“在休息啊……哈哈哈……”
可是明明才开始工作没多久吧?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本来谢某某就爱偷懒,现在还有个神仙小姐姐陪他一块儿待着,岂不是更没心思画画……
他心里的腹诽在转头看到那边的红茶并没有自己的份时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一阵浓烈的背叛感——
明明以前小姐姐没来的时候,谢某某每次偷懒喝下午茶都会带上他的!
就算是中途会让他干些跑腿的工作,比如从图书馆搬搬书到外头买买材料,最后也总是会和他一起分享李阿姨做的小甜点,顺便进行一些他爱答不理的商业尬聊什么的!
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又让他跑腿,又不给他喝茶……
吴念在这一刻的心路历程,经历了从震惊到愤怒到迷茫,最后不禁开始怀疑金主爸爸是不是打算炒他鱿鱼了。
谢景濯往自己的茶里又加了些蜂蜜进去,搅匀后正打算尝尝甜度,就看到一旁愣了半天的吴念忽然抬起头,用追问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紧了紧扣着杯把的手指,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总算明白过来他反常的原因:
因为自己没请他喝下午茶。
可谢景濯对此完全是无意的,仅仅是因为选完了杯子之后对自己的记忆里太过满意,然后自然而然地……
就把吴念给忘了。
轻啜了一口红茶,他觉得甜度不太够,又从罐子里挑了一小勺蜂蜜加进去,一边口气温和地对他道:
“阿姨今天煮了很多红茶,楼下还有,你要是想喝的话,下楼的时候顺便帮我把托盘给拿下去吧……”
此时端坐在琴凳上喝茶的司璇并没有领会到他们两人之间内心戏的波涛汹涌,只是安安静静地喝着茶,时不时借咖啡杯的遮挡,偷瞄桌上的画集和谢景濯漂亮的手。
“……”吴念低头看看那五花八门的托盘,再看看谢景濯故作平静的神色,半晌后才低低地应了声,“……哦。”
……果然是男人。
吴念目光冷漠地领着托盘走后,谢景濯便放下了手里的茶,俯身拿过他辛辛苦苦抱上来的画集,一本本拆开塑封用金色的签字笔在第一页上签了名,然后递给司璇:
“送给你的。”
“谢谢。”司璇把咖啡杯放到瓷碟上,腾出手接过画集,一面道谢。
谢景濯应好,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书桌后坐下,拿起之前搁置的针管笔,总算不负吴念望地开始认真工作。
司璇拿到画集后也有了事情可做,把它们搁在自己的大腿上,伸手翻开第一页——
他的字很漂亮,连笔不多,瘦长且极有风骨,每一道撇折之间都显露着锋芒,整体看去却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多是清朗疏宕的美感。
而那样漂亮的字,正写着:
to:
司璇
from:
谢景濯
司璇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把第二本《幽玄录》从下面抽上来,翻到签名的那一页:
`a ma naiade.
pour la passion et l 'inspiration.
pour ta beauté et ta générosité.
arthur.
(献给我的缪斯女神
感谢你赐予的激情和灵感
感谢你的美丽和慷慨)
司璇看到这几行法文的一瞬间,除了感叹他的花体字母写得像印刷出来一样流畅漂亮,就是不由自主地想——
要是她能看懂法语就好了。
这四行字,她认得出来中间长得和英语几乎相同的四个单词和末尾的“arthur”,虽然或多或少能猜出他的意思,却总觉得还不够。
她不想只停留在这样似懂非懂的这一步。
在她翻看画集的时间里,谢景濯已经喝完了杯子里的红茶,开始修改图上洛神的每一笔线稿。
之前吴念其实劝过他,在线稿上没必要这么较真,毕竟接下来的颜料一盖,再精细的线条都看不见了,还不如省下时间多画几张稿子。
但他不喜欢这样,并不只是线稿的问题,他不喜欢强迫自己加快速度,就因为现在是一个不论哪个领域都重效率的时代。
他宁愿更慢一点,有更充裕的时间去听身边一切事物的想法,去等待灵感降临,而不是像流水线上的机器,可以被定时等量地计算商业价值。
所以自从他开始接商稿以来,就像是回到了他并没有经历过的叛逆期的年龄,开始有意无意地抗拒外力对他的约束,各种幼稚的行为也层出不穷,拖稿、耍大牌、不配合改稿……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去年让吴念至今留下心理阴影的人间蒸发。
但他对此并没有任何高兴或者愤怒的情绪,只觉得厌倦。
好像画画对他来说,不再像大学那样几乎有无限的上升空间,有源源不断的热情和求知欲,也不再那么纯粹和自由了。
现在呢……
好像有点不一样。
又好像也不是太不同。
只是能感觉到很多的想法在笔尖一个个冒出来,告诉他在这一片天地里,他还是自由的。
--
司璇在认真地看完三本画集,又借谢景濯平时那厚厚的一摞读书随笔打发了两个小时后,才明白吴念之前说他认真工作起来容易忘了时间不是在开玩笑。
第23章
从中午十二点一直到晚上七点半,谢景濯除了必要的换水洗笔之外,就没离开过那张看起来就不大舒服的红木椅子。
等他把先前的四张画稿改完,确定了后三张的内容并把它们呈现在纸上后,才总算从黑白两色之间抽离出来,取下带了一下午的眼镜,闭着眼睛捏了捏眉心。
司璇抬头看他,轻声问:“结束了吗?”
“嗯,”谢景濯从鼻尖应的这一声带着些慵懒,端过水杯喝了口水,总算把嗓子里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边起身边道,“等很久了吧,吃过晚饭之后让陈叔送你回学校。”
“好……”司璇点头,把他的读书笔记整理好放回到书架上,然后带着画集跟他一起下楼。
晚餐的气氛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谢景濯中途大部分时间都在神游,吴念解释说他这跟游戏里放了大招的技能冷却效果差不多,让司璇不用在意。
剩下的时间就是他一口一个“小璇”地跟她拉家常,听完她平时的练习时间后,还老妈子似的啧啧感叹学大提琴的姑娘可真是太辛苦了,让姓谢的某人多多向她看齐。
到了后半段,话题顺势转入司璇要去参加日内瓦国际音乐比赛的事情。
“这个比赛大概要去多久啊?听你说下周就要开始密集练习,所以比赛结束前我们都见不着面了对吧?”吴念的饭碗已经空了,一边拿碗盛汤一边开口问。
“我们组的比赛在十月末,如果能晋级总决赛的话,十一月十三号才会回来,”司璇回答,想了想之后又补充:
“不过目前全球含金量比较高的大提琴比赛不多,日内瓦音乐比赛的名气又非常大,大提琴不是它每年的固定项目,上一次举办还是在十年前,竞争就特别激烈……当然我也没有抱拿奖的想法去参加,只希望能在其他参赛选手身上多学到一点,毕竟大学所接触的内容还是太狭隘了。”
“这样子啊,我对这些比赛不是太了解,就只能祝你顺利完成比赛吧,兼职的时间等你结束比赛了我们再联系。”吴念冲她认真地点点头,开口道。
一旁谢景濯听到这儿总算结束放空的状态,放下手里的筷子,喝口汤清了清嗓子,然后问她:“那有考虑过大学毕业之后,选择哪所学校进修吗?”
司璇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我导师的意思是想继续带着我学习,但一方面他也希望我能到更好的学校,这样回国之后的选择会更多……大三以前我对这个问题的考虑很模糊,目前还没有特别心仪的学校,所以这次刚好到欧洲参加比赛的话,就打算参观一下那边比较有名的大学。”
“比如呢?”吴念问。
参观大学的名单是司璇收到日内瓦的决赛通知单之后就列好的,机票和火车票也都早早地订好了,但此时听到这个问题,她下意识便转头看向谢景濯,刚好和他的目光迎面碰上——
大概是他的眼睛生得实在好看,眼窝深邃,眼睫秾长,目光又清亮得像极夜里寥落的星河,在天幕上滚过漫散的光芒后,直直烫到人的心底。
司璇的心跳在这样的眸光下蓦地漏了一拍,嘴里的话不知不觉就乱了原来的样子,只剩下一个:
“法国巴黎……国立音乐学院。”
就再没有后文。
谢景濯听到这个名字后,眼底渐渐浮上笑意,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后,每一分角度都漂亮得勾人。
半晌后,他清润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酥麻的喟叹:
“哦,巴黎。”
作者有话说:
小谢:哦,我为此春心荡漾了。
吴念:?
第12章 bwv 1008,in d minor:gigue
吃过晚饭后,陈叔收到谢景濯的消息,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在门外等着司璇。
司璇这头前脚刚跟谢景濯说了“再见”,后脚就看他领着三条狗跟到门口,从壁柜里拿出黑白灰三色牵绳,一边弯腰勾上三只萨摩脖子上的同色小项圈,一边道:
“走吧,带他们出去散步,顺便送送你。”
司璇点头道好,刚把脚上的拖鞋换下,一转眼就看到一颗萨摩耶大大的脑袋拱到她的眼前,圆圆的黑色鼻子几乎已经抵到了她的脸上,一面还咧着嘴冲她吐舌头,满脸讨好的模样。
“嘘,白白,不要吓到她……”谢景濯带有警告意味地紧了紧手上的牵绳,把某白毛茸茸的大脑袋往后拉,省得这不省心的直接拿舌头舔司璇。
司璇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把手上的拖鞋整理好放到一边后,抬头问他:
“我可以摸一摸白白吗?”
“当然……他好像特别喜欢你,之前一有机会就想趁乱往你脚边钻。”谢景濯说着,索性也蹲下来,把朏朏的牵绳扣好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嗷嗷,嗷嗷!”白白甩着自己的舌头,满脸热切地盯着司璇,好像早认清了他在亲爹那儿不受宠的事实,盼望着能从漂亮姐姐那儿挣点颜面回来。
司璇看到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笑了,伸手学着谢景濯的样子在白白头顶上揉了揉。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想养只宠物,但从初高中起就一直在学校住宿,根本分不出精力照顾,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所以说起来……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伸手摸到狗狗的毛发,触感意外的很好,白白的体温比她手上的温度要稍高一些,是暖绒绒的。
第24章
被她温柔地顺了顺毛后,某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的白顿时叫的更欢,甚至在抖着屁股摇尾巴的障眼法之下,抬起后腿给了一旁的驺驺和朏朏各一脚。
他这么一搞,驺驺小弟也是个脾气爆的,登时张着嘴巴嗷嗷地扑了过去;只剩一个柔柔弱弱的嘤嘤朏朏怪,被踹了一脚后愣了半天,才转身往谢景濯的怀里拱,一边“哼哧哼哧”地哼唧起来。
谢景濯听朏朏这么一叫,顿时心都软了,边揉着她的后脑勺边严厉地把那两只不成器的臭男孩教训了一顿,然后抱着朏朏站起身,一副要把他俩遗弃在家的架势。
白白这也是修炼成精的,一看到情势不对,立马从漂亮姐姐手边挪开,飞快地兜着谢景濯的脚边打转,满口“嗷呜嗷呜”地苍白解释起来。
只剩一个直男萨摩驺驺,还追着白白的屁股不放,想要打回来一顿才肯罢休。
司璇被面前这混乱的一幕看呆了,怎么也没想到三只带着万年不变天使微笑的萨摩,背地里演的都是这么一出出的魔鬼宫斗剧。
谢景濯看自家戏精转世的狗在她面前丢人现眼也觉得无言,冷眼旁观到他们识相地慢慢消停了之后,才无可奈何地转头对司璇道:
“抱歉,献丑了,我们走吧。”
司璇哭笑不得地跟上他的脚步。
别墅外的花园在晚上会亮起白天很难注意到的几十盏地灯,玫瑰花圃和翠绿的草地间氤开一整片明亮的暖黄色,在绀蓝的夜幕下静谧又温柔。
盛着蓝睡莲的人工水道底部也投出一整片泛着蓝色水波的光幕,将白色石墙外开得茂盛的龙沙宝石拢入其中,粉白色的玫瑰一朵朵绽放在染着夜色的海洋里,随着晚风和着水波摇曳,梦幻得不可思议。
空气中的玫瑰花香在此时浓郁了许多,处在一个刚刚好的、并不过分甜腻,却又几乎让人生出醉意的浓度。
从正门到花园门口的路只有短短几十米,两个人都很安静,只有三只狗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做小动作时发出的一点声音。
司璇在那一刻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轻松惬意了。
这样的傍晚和风、玫瑰花的香气、脚下的路和身旁的人、面前三只活蹦乱跳的萨摩……对她来说,是太过奢侈的享用。
而那些细碎的脚步敲在地砖上的同时,也像山间落雨一般,湿润地敲在心上,间或紧了一拍又慢了一拍,有触须在底下挠痒似的,一阵紧缩过后,就有东西冲破土壤,有规律地搏动生长起来。
走到白色的栅栏面前时,谢景濯为她打开门,抬头看到陈叔已经精准地把车停在正对面后,缓缓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声音揉碎在这样的傍晚里,像一味甘醇的清酒:
“不能再送了,就下次再见吧……”
“晚安,司璇。”
“嗯,”司璇浅浅地牵起嘴角,唇畔浮起两抹梨涡,声音温软地回,“晚安。”
只不过这句“晚安”说了没多久,在车里坐稳后,她还是忍不住转过头,隔着车窗看他。
谢景濯仍旧站在原地,簇拥着半人高的蓝白绣球花,院门两侧的壁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张五官精致的面容自上而下投着浓烈的光影,甚至能看到长睫的剪影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有种绝艳又干净无比的特质。
而他的目光,明明在车窗反光膜的作用之后,是看不见她的,此刻却给她一种——正一刻不离落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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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走后,谢景濯也并没有散步到多远,只是一个人默默牵着狗,沿着别墅一圈圈地打转。
中途刚好遇到蹭了饭就收拾完毕下班的吴念,他正乐乐呵呵地把车从他的车库里开出来,看到他之后,还兴奋地摁了两下喇叭,探出头来问:
“谢老师,小璇走了?你出来遛狗呢?”
谢景濯冲他点了点头,刚想带着狗和他擦肩而过,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倒退两步在他车门前站定。
“怎么了?你还有话想说?”吴念开口问他。
“你……”谢景濯转过头,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等第一个字蹦都出去了老久,才慢吞吞地看着他道,“你为什么叫她……‘小璇’?”
“啊?”吴念完全没听明白他无厘头的问话,愣愣地回,“她叫司璇啊,不喊她小璇还能喊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谢景濯打断得很快,只是中途又停了好半天,才接上话头,“你不觉得你才认识她不久,直接喊‘小璇’……显得过于亲密了吗?”
他这么直白地讲出来之后,即便吴念是个傻子他也该懂了,略有些怀疑人生地沉默了片刻,简直不知道这位天才画家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最后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虽然是认识不久,可司璇这姑娘一看就是慢热的性子,你不主动跟她自来熟一把,岂不是到最后都熟不起来?”
谢景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好半天后,道:
“我明白你这样做的理由,也就是这样,才不禁怀疑你的动机。”
言下之意就是:我知道你是想和她尽快熟起来,但问题是,你为什么想和她熟起来?你难不成对她有什么想法?你这样我觉得很不得体.
吴念被这句话狠狠地一噎,在心里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语气平静又隐隐带着一丝绝望地问他:“老板,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再喊她‘小璇’,对吧?我以后就老老实实喊‘司璇’?”
第25章
谢景濯听到这样的提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半晌后义正言辞地对他摇了摇头,道:“她已经接受了你叫她‘小璇’这样的称呼,忽然改回去的话,反而容易让她想太多,还是算了。”
话音落毕后,大概他自己也察觉出了今天这段对话是多么的没有必要,连着上一句话敷衍地对他抛了句“晚安”,头也不回地牵着狗走了。
只留下吴念无语至极地重新启动车子——
我看是你容易想太多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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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以后,司璇和谢景濯便没了联系,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都泡在琴房,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习参赛曲目。
在这样高强度的练习下,她左手已经陪了她十二年的那层厚茧都几乎有些吃不消,按压指板的时间一久,就有刺痛的灼热感,从指腹与茧子牵连的部分一阵阵袭上,一沾到热水就像火燎似的要烧起来。
但好在这段时间刘松山批准她不用去上课,还帮着跟乐团请了假,司璇每天早出晚归,闷头往琴房里钻,遇到烦心事的几率便大大减少。
很快,在圣桑的协奏曲和贝多芬的奏鸣曲中,一个月的时间在她深色的琴弓上悄然淌过。
十月三十日
司璇抵达瑞士日内瓦的考因特林机场,在当地工作人员的接待下,入住了维多利亚音乐厅就近的旅馆。
比赛的总体赛程分:初赛、复赛和总决赛,晋级到最后一轮时,将和维多利亚音乐厅的乐团合作,共同演奏一首完整的大提琴协奏曲,因此从初赛一直到总决赛,选手至少需要准备五支以上的乐曲。
司璇的初赛被排在第三天,旅馆内规定不允许演奏乐器,前两天便难得放松地在音乐厅的观众席上观看比赛的进行。
比赛曲目在初审过后就已经发送至她的邮箱,选择并不多,近百位选手相互之间必然会有重合,仅仅是这两天里,司璇听到的巴赫无伴奏组曲就要超过两手之数,其中不乏演奏水平极高的选手。
正式比赛的当天下午,司璇在出门前仔细地擦拭好自己的大提琴,换上新的琴弦,比规定提早了一小时到场。
她从小到大参加比赛的经验很丰富,国内外都有涉猎,因此日内瓦音乐会的档次虽高,却还不至于让她太过紧张。
在后台候场时,她看着来往面貌各不相同的演奏者,一边安静地调整状态,那些人中有和她一样只身前来的,有围绕着家人朋友加油打气的,就是簇拥着一整个经纪团队,自带钢琴伴奏、化妆师、摄影师的知名音乐家……也不少见。
视线不自觉在不远处一个独自在沙发上坐着、抱着双臂闭眼小憩的青年身上游离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时,是被绒线外套里手机的震动提醒的。
划开屏幕,她看到提示框里弹出来的“谢老师”三个字时,有片刻的心跳加速。
比利时和他隔了七个小时的时差,那里现在已经是深夜。
他的那行话也像夜色一样,有寥廓原野中的、草木起伏呼吸般的温度: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马上就要上台比赛了,对吧。”
作者有话说:
小谢:司璇不在的第一天,想她;司璇不在的第二天,开始摸鱼;司璇不在的第三天,啊我不活啦!
吴念:孩子失眠不听话,每天起床不画画,打一顿就好了。
第13章 bwv 1009,in c:prelude
司璇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才恍然发觉,一个月,说长也是很长的。
长到新茧能覆盖上旧茧,长到玫瑰花的香气能逸散到再不可闻,长到偶然的想念、渐渐会被冗芜琐碎的时间淹没。
只能零散地记得他说“抱歉”两个字的语调,他握笔的那只手,眼睛弯起时散下的一片潋滟,客厅里的阳光,画集夹衬上的签名,和那句迷人的“晚安”。
那天里的一切像哑掉的旧唱片,零零散散的,有些曲不成章。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给他回:
“嗯,今天是初赛,现在还在候场。”
这句话才刚发出去没一会儿,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手机的震动被她握在掌心,递上来一阵阵麻痒,连接着背上生出的绯红色的战栗。
司璇侧过脸面对音乐厅的后墙,指尖竟然紧张得微微发抖,轻吸了口气后小声接起电话:
“……谢老师?”
他的嗓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更磁性,又或许是夜深的缘故,带了约略的困倦,拂在耳上便显得尤为缱绻:
“之前训练的时候不敢打扰你,现在马上要比赛了,就还是想……亲口对你说一声加油。”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稍顿了顿,紧接着用无比认真的口气对她道:
“司璇,祝你比赛顺利。”
司璇在听他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原本已经平复的心跳又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垂下眼睫,她轻咬着嘴唇低低地回:
“嗯……谢谢,我会加油的。”
谢景濯带着笑应了声“好”,接着道:“还有就是,等你结束比赛到巴黎参观学校的时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虽然我的大学和国立音乐学院有一些距离,但巴黎是个小城市。”
司璇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回想起当时餐桌上他的那句“哦,巴黎”,尾音略略扬起,像餐垫上金色的新月纹路,能把人的思绪勾成一张网。
第26章
话音不自觉微滞了片刻,她开口道:“……好,我会的。”
谢景濯浅松了一口气,抬手一排排摁灭从吧台到餐厅到客厅再到室内泳池亮了大半夜的灯,整个一楼顿时从灯火通明陷入沉寂,抬脚迈上楼梯时,他的语气也显而易见的轻快不少:
“作为半个法国人,我很希望你能喜欢那里,国立音乐学院是一所非常棒的学校,跟我母亲又颇有渊源……嗯,不管怎么说,还是先预祝你旅途顺利……我在申城等你回来。”
“……好,那就……申城再见。”司璇点了点头,道。
半晌后,电话里响起忙音的“嘟嘟”声,她略有些怔忪地放下电话,觉得自己刚才好像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可很快又被那句“我在申城等你回来”所淹没。
就好像夜空中本来只有几颗明亮的星,紧接着就有人放起了烟花。
那些烟花在黑色的幕布上显得太好了,砰然绽开,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司璇心想,要不是现在是公共场合,她真的会有把头埋进枕头、一边左右乱蹭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冲动。
可明明在认识他之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么敏感、这么容易害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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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的比赛进行得很顺利,巴赫无伴奏组曲是大提琴学习者绕不过去的一道门槛,也是司璇早已经烂熟在心的旋律。比赛规定选手在其中必须选择四号、五号和六号其一演奏prelude和sarabanda——组曲的六个部分中难度最大的。
司璇在此前并没有把参加日内瓦音乐比赛的消息告诉年文文,当然也不包括曲秀婉,所以刚刚谢景濯打来的那通电话……是除了她导师以外,为数不多的关照和鼓励。
也好像就是因为他的那声加油,摈开了她心下一直淡淡牵扯着的孤独感,那种跨越了七个时区单刀匹马上战场的一腔孤勇被温柔地包裹起来,最后告诉她,原来她也是值得被等待的。
鞠躬的时候她的心跳还有些快,虽然只是她主观上的判断,但不可否认,这次的演奏对她来说几乎是完美的,技巧、控制力和情感的抒发都是她眼下能做到的极致,而评委对她的评价也很简短,只用标准的英文称赞她:
“the prelude is a s.mooth path leading to heaven, and your heaven is gentle and brilliant.”
(prelude是通往天堂的平坦阶梯,而你的天堂是温柔而明亮的。)
司璇对他们礼貌地点头道谢,带着自己的大提琴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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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赛一共有三支曲目,司璇在接下来的两天分别演奏了karl popper的dance of the elves(卡尔·波普尔,精灵之舞)和舒伯特的“arpeggione” sonata in a-minor d 821,不知道该托谁的福,中途没有出现什么小插曲,也顺利地在十一月九日晚上收到了晋级的通知。
她在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刘之后,紧接着就有些按捺不住地告诉了谢景濯,然后收到他很及时的回复,很礼貌客套的一句:
“太棒了,恭喜你。”
司璇皱着眉头盯着这六个字看了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微信上的口气显得比真人要疏离得多,原因无非是——
第一,他从来不用表情包,虽然司璇用的也少,但它毕竟能迅速拉近双方的距离,必要时还能用作结束莫名其妙的搭讪最好的工具,于是不可避免的,她的表情包库存有足足十几页。
第二,他从来没打错过字,且每句话都不忘带上标点符号,工整得生出一种凛然不可轻犯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司璇想到这儿,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爷爷偶尔跟她在微信里寒暄的时候……语气几乎和谢景濯一模一样。
这太……老年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只能接不上话地给他回了个乖巧小女孩点头的表情包,脸颊上还加着两坨带荧光的脸红特效,适用于对长辈中规中矩撒娇的情境。
发完后司璇又等了一会儿,看他没再回复,也只好默默地关灯躺下,在脑海里习惯性地过了一遍最近练习的曲目之后,老老实实地睡着了。
毕竟是对全球开放的音乐比赛,主办方在赛前就承诺提供选手们的住宿和餐饮,因此日程安排得也非常紧密,复赛的名单刚公布出来之后,第二天早上就又是紧锣密鼓的赛程。
经历过这些天的欣赏和演绎,司璇对自己目前所处的水平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在一干年龄从十八岁到三十五岁的参赛选手中,如果年龄大小和演奏水平呈正比的话,那么她即便放眼世界,也是真正的天才。
先天上完美的乐感、对大提琴的控制能力、对乐曲的理解和把握加起来,和她后天的努力相辅相成,至少在进入复赛的二十五岁以下的选手中,找不出任何一个能和她比肩的人物。
而评委们大概在她第一次演奏完巴赫的无伴奏组曲之后就记住了她,复赛中她结束绚丽的出自s. prokofiev之手的c大调大提琴奏鸣(op. 119)时,竟然纷纷起身为她鼓掌。
那片掌声响过之后,原本进入决赛这样预想不到的事情,好像也就成了意料之中的结果。
但作为决赛场上最年轻的选手,司璇面对那些已经出道许久、颇负盛名,甚至办过巡回演奏会的真正的音乐家,其间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在乐器演奏这样的领域上,演奏家之间的水平往往可以用埃菲尔铁塔的形状来直观展现:低水平的人很多,而越往上,演奏家的数量越少,相互之间的差距也越明显。
第27章
所以最后一天乐团汇报公演结束、宣布最终荣誉获得者的时候,司璇并没有太失落,相反,这次比赛在某种意义上,是她对自我认识的突破——
她从前在国内的比赛上拿了无数的金奖,却总认为是舞台还不够大,觉得那些金奖的含金量还不够高,对自己的水平认知便停留在过分自谦的“不错”两个字上,甚至对刘松山提供的建议——譬如趁早准备国外古典乐水平顶尖的大学的考试、去考托福、去学语言、去找知名校友写推荐信——有些半信半疑。
但直到这次,她总算到了足够大的舞台,总算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同龄人的差距和自己与顶尖的差距,才发现……
自己是有资格,去考虑选择世界一流的音乐学院进修、跻身未来世界一流的大提琴演奏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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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这趟的旅费算上举办方的报销和学校的赞助,从一开始就比较充裕,而进入决赛后,除了金银铜获得者外,剩下的选手能够获得优秀奖证书,奖励1200瑞士法郎,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瑞士这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很好,处在欧洲版图的中心位置,司璇的参观路线因此在它毗邻的三个国家兜了个圈,乘火车从奥地利到德国,从德国到法国,最后在巴黎的戴高乐机场经莫斯科中转回申城。
虽然安排了参观四所学校,但先入为主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即便柏林艺术大学、汉诺威音乐学院和维也纳音乐学院都优秀得无可挑剔,但司璇在踏上法国巴黎的那一刻,就几乎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
那里的秋天、街角咖啡店里烘焙的香气、花店白色橱窗里鲜艳的玫瑰花、来往人们口中流利轻快的法语、那些浅棕色的卷发和咖啡色的瞳仁……好像都能在谢景濯身上找到、与之一一对应的痕迹。
温柔得无可救药。
于是在抵达209 avenue jean-jaur`es时,她那一瞬间的心情和当年校考抵达申城音乐学院一样,是一种几乎毫无理由的冲动和热情,像巨大的齿轮刚刚好组装完毕,完美地咬合带动整座机器的运转那样——
她很确定自己喜欢巴黎国立音乐学院、喜欢法国巴黎……
也喜欢谢景濯。
作者有话说:
司璇去日内瓦之后:
小谢:吴念,我觉得自己最近需要休个假,出去换换心情再回来,这有助于我的创作更上一层楼
吴念:想找司璇你就直说,但就是你直说了我也不可能答应
小谢: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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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发微信的实际情况:
司璇:我通过初赛了!特别特别顺利!【欢呼撒花挥手绢jpg.】
小谢内心:疯狂嗷嗷嗷呜呜呜呜呜嘤嘤嘤嘤……啊,我死了。
小谢微信:太棒了,恭喜你。
司璇:【乖巧点头jpg.】
小谢内心:疯狂嗷嗷嗷呜呜呜我的司璇这个表情太可爱了!我该回复什么比较合适!可是我没有这么可爱的图片可以回复啊呜呜呜呜orz……
小谢微信:(无事发生)
第14章 bwv 1009,in c:allemande
在巴黎停留的两天里,她去了谢景濯推荐的咖啡馆和餐厅,去了卢森堡公园、全景廊街和朱弗廊街,最后还在圣图安跳蚤市场挑了几只胸针、两对漂亮的茶杯和一套银质餐具,打算回国之后作为礼物送给年文文和谢景濯吴念两个人。
而中途在莫斯科转机的时候,司璇按照计划利用那二十个小时参观了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最后不太意外地发现,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巴黎。
起飞前她记起来要给吴念发条微信,告诉他自己这个周末可以去兼职。
那头消息回得飞快:
【这周末就要回来了吗!】
【飞机几点落地?需不需要我们去接你?】
司璇的视线在看到“我们”两个字的时候顿了顿,一边猜测这是吴念和陈叔的“我们”还是吴念和谢景濯的“我们”,一边给他打字:
【我算不太清时区,但应该是周六上午十点到申城,刚好是周末,所以可以到谢老师那边工作】
还没等她发“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回来,接机就不麻烦了”这样谢绝的话,吴念已经干脆回了条语音来:
“那太好了,我们到时候就到机场来接你,还可以一起吃午饭,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司璇听完这条语音,认真想了一会儿,最后发现……她好像自从上大学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来机场接过她。
每次都是坐很久的地铁,一个人拖着行李到学校,背上还背着她的大提琴。
她忍不住点开那条语音又听了一遍,跟着那句“那太好了”上扬的语调弯起唇角,最后很郑重地回复他:
【好啊】
那头吴念看到这个回复后,马不停蹄地截图给谢景濯,然后发:
【答应了答应了】
【那你明天跟我和陈叔一起去吗?】
谢景濯看到司璇没给吴念发那个可爱的表情就高兴极了,一面飞快地回复:
【当然】
【我要第一个见到她】
吴念看这厮每天背着人少男心荡漾的口气简直嗤之以鼻,没好气儿地回:
【知道了知道了】
【所以拜托您看看现在几点,早点的给我睡吧,明儿十点接机,你最迟九点钟给我收拾收拾出门】
第28章
【懂?】
谢景濯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数字显示“1:45”,只好乖乖地回:
【好,我睡了】
【我会记得定闹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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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在一开始其实没有抱太大的期待,尽管很希望谢景濯能来,但接机实在不是一件需要出动全员的大事,更何况再过一小时他们就能见到面,没有这样的必要。
可谁知道他不仅来了,还查询了航班信息,提前在接机口等着她。
所以等司璇提完自己的行李,推着小推车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等待隔离线后站着的那人。
不知道是因为接机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今天很隆重地穿了一身黑色正装,手里捧着一束大小合适的香槟色玫瑰,机场冷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把他面容上的每一分精细的线条都勾勒得恰到好处,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让人看见。
原本这样的打扮出现在机场,很容易显得过分夸张和拘谨,但好在他并没有打领带,白色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随意地散开,露出小半截漂亮的锁骨,白皙的皮肤、雪白的衬衫和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在此中便显出某种符合比例的协调感,衬着他偏浅的发色和手上玫瑰花的颜色,工整细腻得宛如一副肖像画。
出口此时的人流量很大,几乎每个人在看到这样一位西装裹身、仪态优雅的男人的同时,都要不自觉放慢脚步,甚至拿出手机半遮半掩地偷拍他。
司璇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谢景濯,但他穿西装的样子实在出挑得过分,这会儿只能愣愣地被人流推着往前走,连脚下的地面都变得有些软绵绵的。
奇怪的是,身边那些小姑娘压低的讨论声她竟然还有心思听得一清二楚——
“快看出口那个!”
“卧槽,我昏了,是外国的小哥哥吗?还西装诱惑?还玫瑰花?”
“玫瑰花的颜色好好看啊,是蜜桃香槟那个品种吗?”
“这位比我上次在ysl活动那里看到的人间极品还要好看,啊我死了。”
“呜呜呜穿这么正式不会是打算求婚的吧,还是说待会儿接了人就要去结婚啊……”
“……”
听得司璇的心跳跟着一点点加快,又莫名有种,想把他遮起来的冲动。
幸亏这段路并不太长,等她绕过隔离线到他面前的时候,谢景濯已经反应过来,将玫瑰花递到她的手上的同时,动作极自然地倾身抱了抱她,一面轻快地开口:
“欢迎回来。”
他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在她鼻尖略过,和之前几次的雪松味道不一样,是一种幽沉的木质檀香,还糅了一点柔软舒缓的牛奶香气,很适合今天穿黑色西装的他。
司璇的思绪在这抹香水的味道上驻足了太久,又因为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束玫瑰,那个礼节性的拥抱给人的感觉便实在清淡,以至于在结束的时候,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竟然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谢景濯看她有些发愣,只好笑着低声提醒了一句“走了”,一边把手搭上她因为接玫瑰而松开的行李车,领着她一起去停车场。
司璇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很快又发现她并没有看清刚刚说话的那些女孩子的脸,心里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顿时消减了不少。
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跟上他的脚步,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她只能仰着头小声解释:“吴念之前和我说的时候,我没想到你也会过来……”
谢景濯侧过脸看她,眉骨和鼻梁投下的小片阴影显得那双桃花眼更亮,嘴上认真地问:“为什么不会呢?我说过在申城等你回来,当然就会来接你。”
司璇招架不住他这样的眼神,只好默默地低下头去看他送的玫瑰花,一面觉得自己的脸快热透了。
虽然知道每次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是在阐述他所认为的事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有多……撩人,但她毕竟是喜欢他的,所以害羞也在所难免。
眼下只能努力镇定地回:“我明白的……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高兴你能来,也……谢谢你的玫瑰花。”
谢景濯闻言便弯了弯眸子,追问道:“所以你喜欢我来接你,对吧?”
司璇觉得自己的耳朵也开始发烫了,想了想后还是诚实地点头,告诉他:“嗯,喜欢的。”
“那我以后可以每次都来接你,”谢景濯很快接上她的话,末了一顿,微微转过视线,一边在心里检讨自己刚才这样是不是表现的太过明显,一边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所以这次去参观的感觉怎么样?想好接下来申请哪所大学了吗?”
司璇听到他那句有些草率的应允,当然也只觉得是客套的话,笑笑后回答:“嗯,去到的每座城市都很美,在去奥地利的火车上还看到了阿尔卑斯山,那天天气很好,雪线在蓝天下非常漂亮,说起来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尔卑斯……
“在维也纳的时候又参观了金.色.大厅,那是高中的时候一直梦想要站上去的舞台,古典乐的氛围比其他城市要浓厚,而且之前我很喜欢一部电影叫《before sunrise》,男女主角就是在维也纳度过了非常浪漫的一晚,还从流浪诗人手上得到了一首关于milk shake的诗,开头一句是daydream delusion(白日梦般的幻觉),我因为这首诗爱上了这两个单词……
“然后就是巴黎……”司璇说到这儿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谢景濯在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话的时候,一直都很认真地垂眸听着,最后在捕捉到巴黎这两个字眼时,像受到了触动一般的,也转头看她。
第29章
司璇也许是被他眼里的那束流光所鼓舞,紧了紧手上的玫瑰花,轻道:“巴黎很美,每一条街道和每一家店铺我都喜欢,也喜欢国立音乐学院,虽然暂时还分辨不出这是一时冲动还是因为……你的关系,但至少目前,我最理想的大学在巴黎。”
谢景濯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眼里明明有笑意在流动,唇角却忍住了没有勾起,末了用他好听的嗓音一本正经地感叹:
“tant mieux.(太好了)”
司璇虽然听不懂这个单词,但从他的语气中能分辨出……他大概是觉得高兴的。
慢慢把视线移到谢景濯推着行李车的手上,她换了个话题问他:
“你呢,这阵子画集画得怎么样了?”
“……”谢景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诚实地答,“不怎么顺利,最近我母亲的一位好朋友邀请我帮他设计新系列香水的包装,这种事情不太好推脱,加上你不在,画集的事情就被搁置了。”
司璇闻言便想到自己刚才在他身上闻到的很特别的香水味,忍不住问:“所以你今天用的是……新香水吗?”
谢景濯点点头,回答:“这个品牌我还是第一次接触,目前有十一个系列、五十九支香水,所以最近还在慢慢尝试它的味道,今天的这支叫sacred wood,属于《亚洲故事》系列,算是目前比较喜欢的味道吧……”
他提到这些工作时的口气显然没有之前高兴,还隐隐约约带了丝委屈。
司璇觉得有点好笑,想了想安慰他道:“我觉得这个味道很特别,是温润的檀香和柔和的牛奶香气,很适合你。”
“那就好,”谢景濯应了一声,低头再次确认吴念发来的停车位置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转过脸对她道,“我想起来,这次的新系列中间有三款女士香,我可以请你帮忙试一试,然后告诉我使用的感受,这一来就不用麻烦我母亲做这件事,她不喜欢这个品牌的香水,就算是朋友也没办法。”
司璇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但是,”谢景濯说着,总算带她找到陈叔停车的位置,一边替她打开后座的门,一边道,“今天下午还是要以我的洛神为重,有时间再试试那些香水。”
作者有话说:
小谢:我的司璇说喜欢我来接她!我的司璇说喜欢巴黎!我的司璇说喜欢我的香水!四舍五入就是我的司璇喜欢我!【少男心疯狂跳动】
吴念:哥,您先歇歇,让我待会儿出个镜好吗?
第15章 bwv 1009,in c:courante
车子还是那辆眼熟的劳斯莱斯,司璇坐进去之后,就听陈叔乐乐呵呵地从后视镜里跟她打了个招呼:
“小姑娘,又见面啦——”
“陈叔好。”司璇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上回他送自己回寝室的时候,礼尚往来地把自家的户口都抖落了出来,两人现在算是聊得颇熟。
正打算再跟副驾驶座上的吴念打个招呼,就看他扒着椅背转过头,悄咪咪地对她开口:
“我也不是想吐槽,但说真的,除了谢老师,你还见过谁为了接机特意穿西装的吗?”
司璇被逗笑,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我高考那年,我爸等我出考场的时候也穿了西装。”
吴念看她get到了自己,这种抨击金主爸爸的话一开口就像大坝落下的水闸,后续停也停不下来:“是吧?而且你现在看到的还不是最夸张的,他一开始把一套二十八万的三件套拿出来试了半天,还要配上他三万块的领带和不知道多少个零的手表,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一个炫富炫得这么正经一男的。”
他话音刚落,谢景濯已经帮司璇放好行李,从另一边车门上来,落座时顺手解开西装的第一颗扣子,两条修长的腿安稳地交叠,光是这么靠着,便把车子本身的昂贵凸显的愈发淋漓尽致。
果然从上到下每根头发丝上都写着:我很贵。
吴念看到金主爸爸本人,当然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说坏话,只能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去道貌岸然地开口:
“陈叔,那我们出发回家吧!”
欢欣雀跃得有点过头。
司璇此时跟谢景濯并排坐后座,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比刚才走路的时候还要近许多,再看看前头的陈叔和吴念,莫名就觉得这局势有那么一丝微妙——
像是……司机送爸爸和儿子来接妈妈回家?
她胡思乱想到这儿的时候差点憋不住“噗嗤”一声,一半是觉得好笑,一半又觉得羞耻,谁能想到到她这人整天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实际上老背着人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就在她带着对自己满腔的恨铁不成钢在那儿自我检讨的时候,吴念已经一反他儿子的角色,操着老妈子的心出声问:
“小璇,那你这次比赛怎么样啊,听谢老师说成绩很不错?”
司璇闻言赶紧端正态度,谦虚地回:“这次发挥得还挺好的,侥幸进了决赛,不过跟那些大师级的演奏家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在比赛里也学到了很多。”
“那学校呢,参观的怎么样了?看上了哪所?”吴念这口气有种“我家小璇世界第一好,那些学校还不是大白菜似的任她挑”的迷之自信,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瞟了一旁不做声的谢景濯一眼,就看他嘴角挂着一抹小红旗似的、疑似胜利的微笑。
第30章
“嗯……目前看下来的话,”司璇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往边上的那个人身上看,规规矩矩地回,“是比较想去国立音乐大学……”
吴念在她委婉的说法上绕了半刻,才把法国的那所学校和国立音乐大学对上号,如释重负地“嗨”了一声之后,再次确认:“就是想去巴黎?”
司璇有点窘,只能葫芦似的点点头。
“那学校的招生信息你现在就要去找找看了吧?毕竟都大三第一个学期了,很多东西准备起来还挺麻烦的,推荐信啊语言考级啊什么……”吴念摸了摸下巴开口,不知道是在提醒她还是在提醒……某人。
果然谢景濯这样活在云上的温室花朵听到这话才总算回过了神,迫不得已跟着思考起现实的问题来。
司璇当然在吴念提起这些事情之前就考虑到了,她在法国的那几天晚上整天琢磨学校的招生简章,甚至看了往年入学考的各项内容。
真要说起来,巴黎国立目前面向全球的招生名额很少,大提琴专业每年基本上只有一两个,考进去的难度不输美国排名更高的几所大学,而生源问题也直接导致近几年巴黎国立在世界名校排行榜上的下滑。
司璇知道如果要让刘松山选,他肯定会建议她去报柯蒂斯或者茱莉亚,不仅排名高、招生人数多,考托福也有一定的英语基础,比另学一门语言要轻松得多。
可眼下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像是被法国迷了心窍,铁了心想往南墙上撞,被那样冥冥之中的契机推着往前走……
当然她并不会把这些想法对吴念和盘托出,只挑重点简洁回答:“申请要求其实不复杂,主要是考法语b1比较麻烦,申请材料通过了之后就能去学校面试和现场表演,而且学校这几年也有来华招生,录取的名额会另外再设置,比到校考试要轻松一些。”
谢景濯听到“来华招生”几个字时,眼睫微微一动,抬眼刚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还是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倒是吴念把重点中的重点抓住了:
“你之前学过法语吗?”
“……没有。”司璇的口气有点弱。
“那怎么办?我听说零基础学法语还挺难的吧,难不成你要去报那种法语考级速成班?”吴念皱眉,想想要速成谢景濯时常跟他母亲大人叽里呱啦的语言……就觉得还挺心疼小姑娘。
司璇早早已经被他这副成天操碎了心的口气带偏了,赶紧发言以表决心:“我这几天看了一下学校附近的补习班,网上的网课资料也很多,说是四到六个月可以考过b1,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肯定来得及的。”
吴念听了觉得还挺靠谱,正想提出夸奖的时候,就听谢景濯这厮在旁边无比自然地接了一句:
“况且你还有我,我教你的话,用不了四个月就能考过。”
“?”司璇惊得飞快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是没想过这一茬,但native language和应试所需要学习的语言……应该不完全是一回事儿吧?
“……”前排吴念听到这话,白眼顿时止不住地往天上翻,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位爷的口气张狂得过于理所当然,而是——
他自己一大堆事情没干完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主动开口兜揽活儿?
那这样一来他摸鱼的理由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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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璇,那你的行李就先放在车里吧?陈叔今天没什么别的地方要去,到时候晚上送你回学校也方便。”车子在别墅前停稳后,吴念一边下车一边对她道。
司璇点头答应,转念想到里面还有给他们买的礼物,对给她开车门的谢景濯道谢后,又道:“我给你们买了一点小礼物,在那个白色的行李箱里,要不然现在拿出来?”
吴念听了有点受宠若惊,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还没等他开口“好啊好啊”,就看姓谢的某人已经神采飞扬地转过身,飘然去开后备箱的同时抛来一句:
“太棒了,我帮你把行李箱搬进去……”
“?”吴念看看这傻货再转头看看同样一脸懵的司璇,恨不得把他抓回来前后摇两下清醒清醒,就想问他听清楚人家说什么了么就搬行李?
司璇看他降贵纡尊辛苦搬箱子的模样当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他一手一个行李箱,背上还把她的大提琴背下来的时候……干巴巴地说了句“辛苦你了”。
进屋的时候午饭都已经准备好,考虑到司璇刚从欧洲回来,今天便没让做西餐的主厨操持,而是托付给从广东来的大师傅做了一桌子的菜。
谢景濯收到司璇送他的那套下午茶茶杯之后,嘴上虽然只礼貌地道了声谢,但事实上亢奋得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甚至非常得寸进尺地——全程不停地偷瞄司璇送吴念的那套银餐具,活脱脱一司马昭之心。
吴念原本喝着他最爱的椰子乌鸡汤还挺高兴,谁知道这姓谢的直勾勾的眼神简直让他如坐针毡,饭没吃几口已经把搁在桌上的礼物挪了又挪,最后实在受不了,把包装纸包回去绸带扎好,当着他的面收到自己背后的椅子上,这才总算断了他的残念。
谢景濯原本心里就不太平衡,看也不给看之后当然更不平衡,放下手里的筷子勺子沉默了好久,最后推开椅子站起来,鼓起勇气道:“既然是接风洗尘,那我们开瓶红酒庆祝庆祝吧……”
“坐下,”吴念口气不善地开口喊住他,指了指他原先坐的主座,道,“大白天的喝什么酒?你这一个半月全让你给混过去了,今儿还打算摸鱼?by kilian那边催得急,而且也不光邀请了你一个人,到时候比稿会你让我空手过去?”
第31章
谢景濯听完,自认理亏地叹了口气,坐回位置眼观鼻鼻观心,开始默默喝汤。
司璇在吴念对面看着这一出,只能在心里偷偷觉得奇怪,虽然之前不是没听说过经纪人脚踩大地头顶蓝天,可按谢景濯的咖位来讲,加上吴念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不应该被这么可怜兮兮地安排啊……
于是她不小心忽略了某人眼下脆弱的心灵,认真地开口问:“吴念,说起来你和谢老师……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啊?”
这问题司璇其实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说了,但之前碍于大家还不太熟,才一直挨到现在。
吴念听到这话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种悔不当初的可以比之糟糠之妻控诉老夫的神情:
“我第一次认识他那会儿,就是出版社一个小实习生,谢老师跟那家出版社签了《山海卷》,那时候也还没传出来说他拖稿,就是出了名的画得慢,有次交不出稿子的理由竟然是家里扫描仪坏了,我boss就让我来跑腿,说把画稿带回出版社扫描。”
“那扫描仪是真的坏了?”司璇还没见过谢拖拖的本性,过分年轻地开口。
“你信他个鬼,”这事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吴念一想起来还是忿忿,“到他家的时候连稿子的毛边我都没摸着,这人说自己大脑卡壳,画不出来,还忽悠我在他家吃饭,还想用一杯咖啡贿赂我!”
谢景濯的脸面有点挂不住,闷闷地咳嗽了一声,提醒他别再说了。
然而司璇的求知欲上来了一时下不去,节奏紧密地追问:“那后来呢?”
吴念当然并没有理谢某人,只对她道:“那时候不是年轻不懂事吗,他忽悠我我就傻愣愣回出版社了,又是实习期,一个月过完等入职,出版社拍拍屁股再也没联系我。后来这人听说我被炒鱿鱼,大概良心不安,就问我要不要做他助理,我也是一时为金钱折腰,谁知道答应下来之后,后半生都要活在催稿的噩梦里……”
作者有话说:
吴念:我,全书最惨,懂?
小谢:……
小谢:谁说我就不可怜了呢?[望天]
第16章 bwv 1009,in c:sarabande
谢景濯看起来虽然贵,却绝不是那种趾高气昂的贵,因此眼下被吴念吐槽,他也只是脾气很好的在一旁默默听着,偶尔吴念说到动情处,连他自己都会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然后底气不足地在心里立下一个又一个“我以后一定……”的保证。
因为没开红酒,这顿午饭吃得就还算快,吴念结束发言时宛如教导主任附体一般的来了句:“你们俩上去工作,晚上吃饭前我过来检查,要是谢老师再偷懒的话……你自己知道后果的。”
他眼下仗着司璇在这儿谢某人不敢造次,口气立竿见影地大了不少,哪有以往被威胁“人间蒸发”时候的怂样。
谢景濯果然也只是安安分分地答应,手上宝贝似的捧着司璇给他的杯子,光着脚往十一月下旬就开着地暖的大理石楼梯上走。
到书房的时候,司璇发现他可能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竟然在大书桌的侧面给她安置了张奶黄色的小书桌,上头文具笔记本一应俱全,甚至还放了让她解闷的平板和电子书。
她在那张背后镂空了一个大爱心的椅子上坐好后,因为凳腿太短的缘故,生生比谢景濯矮一大截,只能隔着他的红木书桌翘着脑袋仰望他。
简直像是在爸爸办公室被没有灵魂地托管着的小女儿……
谢景濯本来还正正经经地一字排开画笔准备工作,转头看到这场面的一瞬间就破了功,起身把桌上的一沓稿纸递给她看的时候,努力忍着笑解释:吧1481六963
“在网上看到的书桌,当时觉得很可爱就买了,收到才发现尺寸好像小了……一点点。”
司璇听了当然只能说没关系,接过稿纸看了看,才发现他这一个半月也不是完全一事无成:《搜神记》洛神宓妃的章节暂时搁浅后,他画完了龙生九子的部分,甚至考虑到吴念所说的出版社那边的意见,另画了四象和九子的卡通版形象,到时候可以用来当画集宣传的噱头。
不知不觉检阅完他最近的工作成果后,她莫名想到之前他那个蹩脚的扫描仪坏了的借口,顺手就帮他把这些画稿给扫描了。
谢景濯这头才刚铺完第一层底色,换毫笔加深颜色的间隙看她又闲了下来,索性把by kilian新系列的香水和他之前做的笔记都拿了过来,让她随便试试。
司璇拿到笔记大概翻了两下,就发现他虽然总被吴念说拖稿,可眼下这本五六十页的稿纸已经被用的差不多了——内容从对品牌之前一些系列的理解和概括,到对于新系列主题的想法,再到每款香水的味道和使用感受,写得简直比花钱做广告的职业网红的测评还要详尽,中间时不时还会出现几页他随手画的设计稿,即使是即兴,她都觉得已经足够好了。
一面把草稿本翻回到第一页,司璇一面低低地开口:“其实这么看起来,你这个月也做了很多工作啊,吴念之前的说法,对你是不是太严格了……”
“是吗?”谢景濯估计是之前被打击得太过深刻,下意识反问之后再低头看看自己握着的大白云的笔尖,不太确定地接着道,“是他太严格了对吧……”
司璇看他满脸委屈巴巴的样子,辛苦地忍下笑意之后,冲他点了点头。
第32章
by kilian香水新系列的名字暂定为“gilded age(镀金年代)”,取自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马克·吐温的讽刺小说,一般指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后到十九世纪末的这一段时期。
镀金时代的前半部分大致与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中间部分和法国的美好年代相重合。随后是19世纪90年代的progressive era(进步时代),是美国在工业化进程中高歌猛进、经济腾飞的最重要的一个时期。
尽管by kilian是一个法国品牌,舍近求远地刨来一个美国小说中的美国名字实在莫名,但好在时尚界对此从来都是宽容的,又何况by kilian是一个loves.e.x人设立得飞起的顶尖香水品牌,取那样纸醉金迷的名字倒也无不可。
这次的镀金年代系列一共有八支香水,三款女香和五款中性香,仍然是和殿堂级的调香师calice becker合作,名字从“gold robber(黄金强盗)”“black alcohol(黑色酒精)”到“very glassy icing(玻璃糖衣)”,为了照应主题,能明显地听出比以往少了许多暧昧成分。
司璇把香水瓶上的英文标签一个个看下来之后,就能猜到这些香水的味道不是她常用的清淡类型的,所以当黄金强盗前调中那股浓烈的麝香和胡椒的味道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太意外。
略有些避之不及地盖上盖子后,她把香水放回去,一边翻到谢景濯写黄金强盗那部分的稿纸——
前调:浓郁的麝香和胡椒味,胡椒有辛辣味,有点呛人,从鼻腔到喉咙都能感受到轻微的刺激,不喜欢。
十分钟后,胡椒味减淡至消失,麝香以外显出沉稳顺滑的松脂香气,隐约还有类似bourbon whiskey的坚果谷物烘烤过后的香气,醇厚而略带甜味。(介绍书上写的咖啡豆烘焙的味道和微酸浆果的气味并没有闻出来,如果我没有闻到咖啡的味道,那就说明没有)
后调忘记闻了,第二天再闻有残留的松脂味道,带一丝烟熏味。
整体对我个人而言过分厚重,有点喘不过气。
但如果像介绍上写要表现镀金年代的酒馆里酒精、烟草、木质家具叠加融合在一起的质感的话,可以打九十分。
(所以我很奇怪为什么之前还非要写咖啡豆和浆果的味道,为了凑说明书的排版字数?)
司璇看着他这一篇小日记忍不住笑出声,尤其是那句傲娇的“如果我没有闻到咖啡的味道,那就说明没有”和最后无敌可爱的吐槽。
再翻到后一页时,就看到他速写了一幅昏暗酒馆的画面,和他之前画集里的风格完全不同,铅笔簌簌的阴影笔触格外浓烈,有点像黄金时代美国超级英雄漫画的画风,在某种程度上,和那瓶香水给人的感觉十分契合感。
“谢老师,你现在对香水的包装设计有想法了吗?”司璇开口问的时候,另换了一瓶“very glassy icing”在试纸上喷了喷,下一秒就有热烈的花果香气涌进鼻子。
她闻到这气味的第一个想法是:
这是是谢景濯跟她说要试的女香。
紧接着就是:
怪不得谢景濯的母亲不喜欢这牌子的香水……
另一头谢景濯在往瓷碟里挤完颜料后,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大致的想法其实已经有了……之前和一个好朋友聊天的时候,刚好说到芝加哥建筑学派,在1871年的一场大火后,芝加哥的大量石砖建筑被烧毁,当地保险公司因此建造了世界上第一座高达42米的钢构架摩天大楼,标志芝加哥建筑学派的开端,也是美国工业城市快速扩张的重要一环。
“所以香水瓶我打算仿照那座家庭保险大楼的形状设计,瓶身高挑,中间有略窄的腰线,纹路翻照原先的窗台钢架结构,只可惜它在建成四十六年后为了给菲尔德大厦让楼被拆除了,现在只能在一些影像资料里找到,想要完全复刻还比较困难。”
司璇边听边连连点头,自己也没太注意到……她已经不知不觉成了谢景濯的死忠粉。
“但by kilian向来喜欢在外包上大做文章,像之前的双蛇单蛇骷髅头之类的,所以还是打算做一个类似巧克力糖果铁盒的包装盒,上面印刷和香水味道相关的插画,风格和gil elvgren的美国女郎油画接近吧,但还要等我们把香水试完……”谢景濯说到这儿,有些头疼地摘下眼镜,伸手捏了捏鼻梁。
司璇听他又说到gil elvgren,再看看那张速写稿子,只能感叹谢景濯的基本功实在好,像是什么风格都能信手拈来,就拿他之前设计的《spirit》和《mid-summer night’dream》系列来说,也和山海经中国百鬼的画风完全不同。
轻轻扇了扇干了许久的香水试纸,她打定主意也要开始好好努力,从小书桌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后,在笔记本上开始撰写自己的小学生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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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濯真的认真工作起来,可以做到五六个小时不说话也不喝水,也正是这一点,才让司璇在后来慢慢意识到……什么模特缪斯全都是他的借口,他根本一开始就别有用心。
直到晚上八点左右,他笔下的第一幅洛神图总算正式完工,司璇听到他难得的动静之后,从儿童桌那儿有点兴奋地凑过去看——
画上远山近水的景色疏淡有致,虽然只用青、碧、乌金几种颜色,绝不占洛神的半分绝艳华容,却也分毫不显寡淡,显尽洛川暮色之萧索寥廓。
第33章
而中间那人身上的每一笔都几乎还原了曹植《洛神赋》的描绘:睹一丽人,于岩之畔。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从服饰到顾盼,从体态到意境,但凡读过那篇名赋的人,都能认出这样标致的美人,就是洛神。
只是得更仔细些看才能发现,那张相较于整幅画显得精致小巧的美人面上,笑靥并不在所谓“靥辅承权”的颧骨之下,而是几乎紧挨着勾起的唇角——
是两湾清浅的小梨涡。
但司璇并不需要靠这样的小细节去分辨,因为她在看到画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来,画上的人是自己。
眉眼和神态都像。
一旁的谢景濯大概也是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打量这副作品,半晌后浅浅地笑叹了一声,道:
“很美。”
司璇的脸红了红,转头看他的时候,就听他又非常严谨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显而易见的是,你比画上更美。”
作者有话说:
谢·司璇的专属彩虹屁精·景濯
第17章 bwv 1009,in c:bourree 12
这个点已经是后厨下班的时间,吴念上来检查了一下发现小谢同学有人陪之后果然效率很高,这才满意地挥手赶两个人下楼吃饭。
吃过饭后吴念便收拾收拾要下班,正好可以和司璇一起出门。
谁知道一旁正给三只争先恐后的萨摩扔磨牙玩具的谢景濯像活在梦里似的,听到吴念的那声“司璇,我们走吧”后抬起头,有点茫然地问:
“现在就走吗?”
吴念被他这主人随狗的傻白甜语气打败了,无言了好一会儿才提醒他道:“小朋友,现在还不走就该留你家过夜了,你看看都几点了?”说着指指自己的表,“八点四十,人家刚从俄罗斯回来,时差都还没倒过来,跟你就明天再见,行吧?”
司璇本来觉得没什么,闻言才慢慢地想起来……她在飞机上没怎么睡,到现在好像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
可刚才在书房看看画再偷偷看看他,竟然一直都神采奕奕,精神亢奋得不得了。
谢景濯被吴念的理由说服,闷声没了动静,只垂下眼睑接过白白给他捡回来的小粽子玩具,不轻不重地往落地窗那头抛去。
此时客厅的灯光灿白地落在他身上,大理石地面上浅浅的影子被水晶灯打得细碎,竟然无端地生出一种孤独可怜的气氛来。
就连他那句语调平缓的话,都听得人有些心酸:
“我本来还以为,她会等我把香水瓶的设计画好再走的。”
活脱脱一个孤苦可怜的留守儿童。
司璇当然一下子就心软了,停下脚步,迎着吴念转过头略带疑问的目光,不大确定地小声道:
“要不然……我还是留在这里等他把工作做完?”
谢景濯的眼睛顿时都亮了。
“你不用太勉强,累的话就先回去,明天再过来也是一样的。”吴念威胁地扫了他一眼,让他别搁那儿使美男计搅动军心,一边对司璇叮嘱。
“没关系的,我在飞机上休息够了,这个点回去也没事可做,还不如留在这儿……”司璇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瞄了一下正默默凑近的谢景濯,自己也没想到她有朝一日撒起谎来能这么顺口。
“……那好吧,这样你还可以顶替我催催稿,挺好的……”吴念看小姑娘天真的模样有点像叹气,再看看姓谢的在那儿一个劲儿点头,带动得底下的三条萨摩也跟着他傻乎乎地点头……就大概也不难猜他是怎么骗倒司璇的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人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像小时候家里办生日宴一样,热闹散场之后,在门口一个个送走别的小朋友就会觉得很落寞,如果其中一个小朋友忽然提出来要在他家住下,就会高兴得疯了。
不过显然他此刻是众多要走的小朋友之一,看事情决定下来了便无情转身,只留下一句:
“那我走了,小璇到时候记得让陈叔送,谢老师忘了时间你就提醒提醒他,明天见吧……”
“嗯,明天见。”司璇冲他摆了摆手。
谢景濯见状便弯了弯眼睛,把小粽子远远地扔出去,然后趁那三只狗都不注意的时候动作飞快地拔腿往楼上蹿,一边还不忘叫司璇跟他一起走。
司璇应了句“好”,上楼时听到脚下软拖鞋落地的“吧嗒”声,落在偌大的房子里有浅浅的回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撇开吴念单独相处。
香水瓶的设计图和画稿不同,因为最后要投入生产,对稿子的精密度要求要高得多,饶是谢景濯这样偏爱手绘的人也没办法,只能用数位板操作。
司璇因此跟着他参观了二楼的另一个小书房,大致的格局和之前的差不多,只不过书桌没那张红木的看起来那么贵,加上为了照顾他的腰椎,设计的高度需要他全程站着操作。
于是尽管这间书房没给她安排儿童小书桌,在谢景濯一八五以上的身高面前,司璇从头到尾还是只能仰望着他。
等到那支以世界上第一座钢构架摩天大楼为灵感的香水瓶设计图基本画好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
第34章
谢景濯后续又润色了瓶身的细节,并且参照司璇的试香小作文,把其中一款“the rose of despair(绝望玫瑰)”的瓶盖图案画了出来,顺便给外包的设计打了草图。
不知道是因为吴念的激励还是她的关系,总之今晚的工作效率比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要高上许多。
到最后,还是司璇敌不过困意在一旁偷偷打哈欠,才总算提醒了他。
凌晨两点,谢景濯看着联系人里的“陈叔”两个字,和司璇在客厅喝着热牛奶面面相觑。
“陈叔应该已经睡了吧,都这个点了……”司璇看着狗窝那边三团排排睡的萨摩,弱弱地吱了一声。
“嗯……”谢景濯有点心虚地摁灭手机屏幕,放下空了的玻璃杯,一面底气不足地开口,“陈叔来不了的话我可以送你,问题只是……你的宿舍、关门了吗?”
司璇闭了闭眼,道:“之前十二点多回去的时候,阿姨还会通融通融,但两点的话……大概会被通报吧。”
谢景濯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刚冒出一句“那要不你就——”,又觉得有点紧张,把搁在大腿上的手放下后,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垂眼看着玻璃杯底部积起的薄薄一层牛奶,轻问:
“住……我这儿?”
司璇僵了一下,抬头看他的眼神里有点猝不及防。
谢景濯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出来之后罪恶极了,解释的时候有点着急,但好在语速语调还能保持一贯的妥帖:
“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二楼就有客房,一直都收拾得很干净,主卧在三楼,你不需要担心不方便或者什么……而且刚好行李也在这儿,在这儿住一晚的话,明天就不用再去学校接你,会方便很多……”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觉得话中有太多隐性施压的成分,这一来司璇即便不愿意,也会被迫留下来,于是赶紧补充:“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学校附近的酒店,明天再来接你……今天晚上让你一直留到现在,实在很抱歉。”
司璇其实在晚上十二点过后,就猜到自己今天可能回不了宿舍,但就算能开口提醒他,她也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打扰他工作,尤其是这份被吴念催得很紧的设计稿。
所以眼下住酒店还是住他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虽然两人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无论从学识还是修养来看,谢景濯都应该值得信任。
又或许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有关他的一切价值选择就变得盲目了,她只想到这个时间段还要辛苦他开车,直觉上已经先一步替自己做出了选择。
摇了摇头后,她道:“没关系,我就住这儿吧……”
谢景濯到这个回答的第一反应当然很高兴,但忍住了没表现出来,只是很矜持地站起身往门口走,一边道:“那我帮你把行李箱搬上去。”
司璇看他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搬行李箱,眼看着两个箱子一个琴盒都被他扛在了身上,忍不住站起来开口提醒:
“只需要黑色的箱子就够了,不用全都搬的……”
但中午的那一次,又好像幸亏他全都搬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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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一点,司璇原本以为住在这儿会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感受,毕竟睡前谢景濯把她带到客房、临走时很温柔地说了一句晚安。
然而事实是洗过澡之后一沾枕头,她根本没经过任何复杂的心路历程,就完全被睡意绑架。
在昏天黑地的一顿觉过后,司璇按照习惯,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床拉开窗帘,等外头的别墅、湖水和草地映入眼帘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自己是在维也纳还是在巴黎,迷迷瞪瞪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眼下是秋天,即便是正午的太阳也并不灼热,刚刚好能把眼前的这些色彩涂抹得更加鲜艳。
楼下小花园的一草一木俯视看去比平时更美,廊架上爬藤植物卷曲的触须向上探着,每一片叶子都还没显出枯败的样子,只是浓郁的翠绿色。
围着小白篱笆的花圃里,玫瑰也挺立地向上生长,茂盛却并不杂乱,那片橙红、浅黄和粉白的簇拥中蹲着一个人,只穿了简单的白色线衫,修长漂亮的手握着把剪子,正低头修剪花枝。
司璇一看到他,便伸手打开窗户,花草的味道很舒服地滑进来,像流水。
阳光在他身上也像流水一般,随着他的动作柔和地起伏,安静又惬意。
她在窗台上托着腮看了半晌,总算发现他身旁的一丛丛鲜花中,唯独是那片香槟色的玫瑰,显然比周围的都稀疏许多。
才知道昨天谢景濯送给自己的那束玫瑰,原来是他亲手种的。
这念头刚在她脑海里浮现时,就看到底下的人已经站起身,收拾好剪下的花枝叶子后,从花圃里跨出来,一面下意识地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隔着一层楼的距离相遇。
谢景濯很难用一个准确地词去概括这样一个画面,只知道在那片围绕着粉色龙沙宝石的窗台上,她托着脑袋的每一分弧度都好看,黑色的长发有些散乱地被风拂到身后,那张面庞便在窗台后暗色的背景中凸显的格外明媚。
像是《big fish》中女主角出现在二楼窗台上的那一幕,只是司璇的样子更温软,瓷白的皮肤不带分毫粉饰,绯红的唇角微微上翘,那双眼睛里的神采也像柔软的棉花糖一样,全然不设防地、让他的目光陷下去。
第35章
他好像直到现在,才真正感受到电影里ed bloom说出那句“i’m the luckiest person you gonna find today.(我是今天最幸运的人了)”时的心情。
而这段话的前提是:
“you may don’t know me, but i’m ed bloom, and i love you.”
(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我叫爱德华·布鲁,而且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孩子不在,爸爸妈妈孤男寡女在别墅里过夜好赤鸡哦/
【今日已达成双向暗恋!】
《big fish》这部电影我真的疯狂推荐,女主角在楼上打开窗的前一幕是男主角在楼下喊:“sandra·tipton ,i love you and i'll marry you!”
呜呜呜呜呜呜我原地去世了,真的超级浪漫!
第18章 bwv 1009,in c:gigue
司璇看他抬头发现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脑海中第一个浮上来的念头就是把窗帘拽上,好在犹豫片刻后还是放弃了,软软地冲他摆了摆手,道:
“早上好啊……”
谢景濯好一会儿才按下心头的那阵怦然,局促得连一句“早安”也忘了回,只对她道:
“下楼吃早餐吧。”
司璇点点头,如获大赦地关上窗户,转身用手仔细地蹭了蹭自己的脸,确认没什么脏东西后,才摸着黑在床边找到拖鞋,拖上后往浴室里走。
虽然没表现出来,但能在醒来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他,已经让她觉得今天足够幸运了。
洗漱完毕,司璇拿起手机才看到时间已经很不早,着急下楼时刚好碰上李阿姨,便悄悄问了她一句:
“阿姨,谢老师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啊?”
李阿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谢老师”是谁,想了下才道:“你是问阿景吧?他平时起得就迟,昨晚上又熬夜,快十一点了才起呢……”
说到一半就发现面前这姑娘起得比谢景濯还迟,堪堪刹住的话头紧接着又絮叨上了:“你说你也是,别看现在年纪轻轻不知道好好保养,再这么熬夜下去,都不用等年纪大就要吃到苦头……本来阿景这孩子作息就不好,你说你做女朋友的,也不能随着他闹,该管的就要管管,昨儿我看阿景书房里那灯,两点了都没熄吧?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司璇一开始听着,还只是卖乖地连连点头,以为老人家说话都是这样的,直等到后来那个“女朋友”一出来,才反应过来李阿姨是……实打实地在教育她。
刚要开口解释,就听门口传来吴念的声音:
“小璇,昨天晚上是谢老师送你回去的?我刚刚跟陈叔发消息的时候,他说他昨天没送你回学校,还说当时看行李箱都搬下去了,以为你昨天就打算在这里住下了……”
司璇闻言有点窘,虽然她确实在这儿住了一晚,而且什么也没发生,但眼下要让她跟吴念说实话的话……她好像没办法说出口。
总有种自己和谢景濯背着他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好在不等她开口,吴念已经从玄关进来,抬眼看到这个点她正从楼上下来,转头再看看门口那两件行李还像昨天那样原封不动地靠在墙边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懂了。
“你们……”他的目光在司璇和吧台边的谢景濯身上打了个转,气氛一下子有些凝固,片刻后才听他接着道,
“昨天晚上住一起了?”
谢景濯在今天凌晨睡不着的时候,大概已经预想到了吴念的反应,所以眼下的状况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走过来将手里的咖啡递给司璇,他低头慢腾腾地啜了口自己的那杯,一面语气淡定地回答:“昨天为了画by kilian的稿子熬到两点,司璇的宿舍回不去,就在这儿住了一晚上。”
说到这儿他自觉解释得差不多,移开视线,另起了个话头道:“你喝咖啡吗,我刚煮的,要喝的话自己去倒。”
吴念看他这么些年了竟然还用咖啡哄骗自己,只觉得无话可说,转身要去吧台时又停了停,发话道:“设计稿我待会儿上去看看,十二月中旬交稿,你自己记一记,行吧?”
司璇在一旁小口小口喝着咖啡,听到“设计稿”三个字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很骄傲地觉得……吴念今天肯定会满意的。
而谢景濯也习惯了他三天一小催五天一大催的节奏,懒洋洋地应了声“好”之后,低头轻声问她:“好喝么?”
司璇认认真真地冲他点了点头,刚才还没下楼梯她就闻到满屋子浓郁的咖啡香味了,一扫昨晚上的绝望玫瑰给她留下的颓废女人香,温柔舒服得多。
“那我们去吃早餐,”谢景濯的眸光一软,被表扬了之后连腰杆都挺拔不少,到餐桌落座时顺便对已经倒完咖啡的吴念问了句,“你吃早餐么?”
“吃,我吃个午餐。”吴念应完,默默地皱着眉头到他边上坐下,全程看他俩的气氛都觉得怪怪的。
好像他一晚上不在之后,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早餐喝的是海鲜粥,司璇接过谢景濯替她盛好的粥碗时,发现花瓶里昨天的香槟玫瑰已经被换下了,今天是粉黄两色的洋桔梗搭配尤加利叶。
用勺子舀了口粥,她侧过脸问谢景濯:“你每天都要换插花吗?”
谢景濯用公筷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夹了根小油条,一面浅声应:“看心情吧,如果心情好话,一天可以换好几次。”
第36章
“……”吴念在一旁默默地往嘴里塞下一个蟹粉小笼后,总算在心里为他们俩找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蜜汁像才相亲两次就商业联姻的新婚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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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松山自从知道司璇进了日内瓦音乐会决赛后,高兴得每天像喝了假酒一样逢人就说叨,然而这位小朋友明明告诉他昨天就回国了,却直到今儿都没给个音信,这才让他终于憋不住,急吼吼地发微信来让她赶紧回学校。
司璇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收到他的信息,倒也没有很意外,刘松山带了她两年多,哪次不是她一比完赛,他就会火速准备好的大约一万字的点评讲稿,一逮住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公然开小灶。
也好在她提出要走的时候谢景濯正在画图,一边想着要送送她,一边又被笔下的东西绊住了手脚,最后只能叮嘱她路上小心,到了再给他发消息。
日内瓦音乐会的视频在几天前已经打包成邮件发给司璇,司璇一收到就转手给了刘松山一份,眼下听他如数家珍似的跟自己聊起决赛上的每一场演出,就知道他已经把视频翻来覆去看得滚瓜烂熟了。
照例指出了司璇的一些不足后,刘松山以一番极其动情的溢美之词详细解释了那些大提琴演奏大家的技巧和乐声的感染力,最后要求她把当时的曲目重新演奏一遍,在细节上一点点跟她纠正。
五首乐曲拉完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刘松山毕竟教了她这么些日子,除了司璇自己,他大概是世界上最熟悉她琴声的人,当然能感觉出今晚这小朋友的状态和之前不一样——
她演奏过中心态的变化,早在日内瓦音乐会上就初见端倪。
出于好奇,刘松山在她擦琴弦的时候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了句:
“小司啊,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司璇看他这欲言又止的口气,加上这话说得也奇奇怪怪的,当然完全没理解到他问题的内核,有些茫然地反问:“我才刚比赛完回来,能有什么事儿?”
刘松山讪讪地咳嗽了一声,很不好意思地把话挑开说了:
“我就想问问,你最近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啊?”司璇懵了一下,尽管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了某人的身影,但嘴上还是否认得非常利索,“没有啊,我整天练琴练琴,哪儿来的男朋友……”
话音还没落,食指就不小心被琴弦划拉了一下,指腹顷刻间掠上来一道红痕。
“啧,你这可不够意思啊,别人听不出来我还能听不出来?”刘松山嫌弃地砸了咂嘴,余光瞥见她手上的勒痕,一面道:
“撒谎割手指知不知道?你自己回去再多看两遍,听听你现在拉琴是不是比之前放松多了。我那时候总说你拉琴就是在背谱,一板一眼的,表情么沉得像个老太婆,嘴皮子都说破了也没用,要不是知道你天生吃这碗饭的,我都不乐意教……”
刘松山是土生土长的江浙人,普通话分不太清楚平翘舌,还自带一股恨铁不成钢的老妈子口气,话说到这样的转折处,习惯性地停下缓了缓,接着就开始吹捧起自己的得意门生来了:
“当然我也跟你说过,你这毛病说起来不算毛病,就两个字——‘太规范’,外行看热闹的是一点听不出来……但你看看现在,谈了个恋爱就大不一样,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你一旦有了这个喜欢和仰慕的感情在,自然而然会牵涉出更多情绪,你内心就会变得更柔软、更温情,你的共情能力、对外部世界的感受能力也会大不相同,你听听现在,这琴声听起来是不是更阳光、更健康?”
一言不合竟然又来了篇即兴演讲。
司璇已经太熟悉他说话的腔调,于是尽管心下像被猫爪挠了一把似的一点点发痒,面上看起来仍旧是淡定自若的,半晌后无奈地对他叹了口气,诚恳道:
“老师,我真没谈恋爱。”
“你什么你就没……”刘松山判断失误又被她泼了冷水,一下子有些恼羞成怒,话一出口再瞥见小姑娘白生生的面庞,像被张口塞了颗鸡蛋进去,突然想不出后半句要说什么。
他这话一卡壳,人就冷静下来了。
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也只好闷声闷气地给自己打圆场:
“……没谈么就没谈,那你进步了我总不能不夸,那我怎么知道你就是无缘无故就进步了,当然猜测你年轻小姑娘这是谈了个恋爱体验体验爱情生活去了么……”
司璇被他这吃瘪的模样逗笑,伸手合上琴盒的盖子后站起身来,道:
“老刘同志,我也没说你全猜错啊……就算没谈恋爱,你就不允许我精神世界丰富、内心世界柔软?就不能单方面暗恋暗恋别人了?”
刘松山闻言差把胡子就能表演个吹胡子瞪眼,一边伸手敲她的头一边嚷嚷:
“我就说!我刘松山这辈子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还能给你个小丫头片子给糊弄过去?”
教训到一半忽然又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开口:
“不对,你八成又唬我呢吧?……就你小司这模样加上你大提琴首席那地位,还轮得着你暗恋别人?学校里那些一个个油头粉面来追你的,不是都要从富民路排到南桥路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默默地拔出一百米的大刀]:教授,我就随便问问能从富民路排到南桥路的油头粉面们都有谁?
第37章
第19章 bwv 1010,in e-flat:prelude
司璇听到刘松山这说法,垂眼笑了笑,指尖在琴盒上轻轻点着拍子,嗓音有些暗淡:
“为什么不可能呢?单方面喜欢别人……当然是因为他,太好了。”
好得让人只能抬头仰望,连手都不敢伸一下。
好得让人贪恋能看见他的每一秒钟,像日光太盛时那抹灿白的晕眩,像地面上安静的融化,像做梦。
像做梦一样的喜欢,应该是喜欢到每个瞬息都很炽烈了吧。
她其实也能感受出谢景濯对她的好感,却又只能用“仅此而已”来形容——
只是像在橱窗里看到漂亮的展览品时,那一瞬间的心悦,是很容易就淹没在整个展览馆霓虹色的海洋中、并非‘非你不可’的那种喜欢。
她从来没想过她原来是个怯弱极了的人,直到谢景濯出现,她才发现自己原来自卑到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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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生宿舍时,天色已经很不早,出租车司机师傅看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带三件行李,提出来要帮她把箱子扛到宿舍楼下再走。司璇知道自己体力不怎么样,没太推辞,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他一路道谢。
她现在住的寝室是这几年才建成的,楼里安了电梯,人性化得让人想落泪,否则她光搬个行李就要断送掉半条小命。
这趟出门前前后后加起来将近一个月,司璇有太久没感受这间寝室的氛围,眼下从包里翻出钥匙后,竟然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勇气开门进去。
再反应过来时,她不自觉低哂了一声,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有些可笑。
可真要去追溯这样一段恶意和针锋相对的源头的话,连她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只知道一开始,还不至于这样。
而开学那天她对每个人大致的印象,到现在都很清晰:
丁妍穿了一身的名牌,带着爸爸妈妈,还分了她们一人一盒巧克力;宋冉悦是很安静的女孩子,练琴很刻苦,校考成绩就排在她后面;李梦雪长得漂亮,性子直来直往,时不时会夸她的身材和长相,竟然是最有话聊的。
那会儿大家刚上大学的兴奋劲儿还没过,除了上课练琴以外,就是各种社团和学生组织,大都是四个人抱团一块儿去的,晚上回到寝室,还会点炸鸡和奶茶,放着音乐把新买的眼影盘和指甲油拿出来一起折腾。
宋冉悦在那以前从来没化过妆,她的第一笔眉毛,是司璇帮她描的,口红用的是丁妍的阿玛尼红管405。
那时候司璇还觉得上大学很好,比起既要学文化课又要拼命练琴的高中,学校更大、认识的人更多,手上恣意地抓着大把的时间,能让她真正轻松地喘上几口气。
直到董超凡开始说话。
直到她发现曲秀婉被埋在时间里的烂根,直到她的名声从“学大提琴的天才”到“装模作样的绿茶婊”。
本该安静死在泥土里的东西被翻出来,暴露在日光下,然后一切都开始腐烂发臭。
她们起先都装作不知情,只是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微信群,在偶尔忘记关静音的晚上,就会听到丁妍和宋冉悦的手机提示铃同时响起,然后是李梦雪和宋冉悦的,只有她没有。
然后她们不再正大光明地借用她的唇膏和香水,改成了在她不在的时间偷偷摸摸取用。
她们开始撇下她,在心照不宣地单方面截断和她的对话后,很快就变成了三个人一起行动。
司璇到现在还记得,那节西方音乐史下课后,丁妍在教室门口等和她同上一节课的两人。
她出门后看见她,才走过去两步,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说句话,就看她急急忙忙转过身,踩着光亮的高跟鞋往楼梯口走,一边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低头发了条语音。
她那天的鞋跟很尖,“啪嗒啪嗒”的每一步都足够戳在心上,扎出冒血的一个个窟窿。
但仅仅是那些,还不至于到现在这样。
真正把孤立上升为针对的是那天晚上的联谊。
是在司璇自己也默默收敛、努力像隐形人一样早出晚归地借住在寝室的一个月后,她们忽然在那个周三,就早早地提出来周末要一起去ktv。
司璇一开始并不认为这项活动把她也包括在内,还是在丁妍再三确认要她一起过去后,才半信半疑、同时又有些受宠若惊地答应下来。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她很像一条狗,踢一脚会滚出三米远,连叫一声都来不及,但只要再对着招招手,就又会爬起来,摇着尾巴跑回到她们脚边。
她其实应该在李梦雪让她好好打扮打扮、或者在宋冉悦提出要借她的裙子、甚至在丁妍邀请她去的时候,就发现端倪的。
可惜没有应该,她那天就是去了。
于是她在抵达ktv的包厢时,发现在场的还有另外三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男人,都是隔壁私立学校的二世祖。
相中她的是丁妍的发小,也是她将来八九不离十的未婚夫,另外两个做陪衬的,一个已经和李梦雪玩过了,那天打算试试宋冉悦;另一个听说李梦雪玩得疯,正准备接手玩玩。
她当时在不怀好意的封闭包间里,隔音墙内外的音乐声是绝佳的掩护,距离被强.奸,大概只有一步之遥。
只庆幸她在看到那三个男人的同时就生出了警惕,在喝那杯递过来的酒之前,借口出门接了个电话。
第38章
然后等包间的门一关上,就拼了命似的往外跑。
晚上她们三个人没回寝室,司璇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的时候,从来没感受过那种后怕和劫后余生般的长吁一口气。
而那次过后,理所当然的,寝室彻底裂成两半,在大致井水不犯河水的基础上小摩擦不断。
唯独的一次大动干戈,是宋冉悦和她竞争大提琴首席失败后,一段时间内学校论坛上含沙射影某某女神婊的言论甚嚣尘上。
她那时候默不作声,许多人看过、笑过、指摘过之后,风波也就逐渐平息了。
只是那些被风吹来的沙砾和杂草,即便再落回到地面上,都还能看出风的轨迹。
就像她虽然说着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事实上却一桩桩一件件的、在她脑海深处扎着根,仅仅是叶子枯萎,枝干成了瘦弱的黑色。
打开门后,司璇把行李箱提进去,就听到里头丁妍说话的声音一顿,紧接着硬生生换了个话题,若无其事地收了个话尾。
司璇没太在意,把行李推进去后,出于上次香水事件的后遗症,还特意扫了一眼自己的书桌。
但其实走之前她就把桌上稍微贵重一些的东西都锁进抽屉和柜子里了,锁现在还在原位上好好呆着,照理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蹲下身,她把行李箱打开,开始一样样把东西往外收拾。
倒是李梦雪在一旁耐不住性子,本来她们这天聊得好好的,结果这人一回来丁妍就不肯把话说明白,跟她隔着床位来回递了两个眼色后,拎着自己的手机从椅子上站起来,伸脚踢了踢她的箱子。
司璇抬眼,以为她要过去,把行李箱往后挪了挪。
“喂,自己看看照片,这次是又攀上哪家了?”李梦雪弯腰把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粘了假睫毛的眼睛像一丛刺,直勾勾地拧着她,“从宝马车换成劳斯莱斯,挺厉害啊,之前不还把自己看得挺清高么?合着装模作样就是因为身家不够?”
她大概也没想到一句身家不够间接把在场的某人和她未婚夫骂进去了,丁妍本来正两手抱臂靠着栏杆看戏,听到这话时眼神一顿,刷拉拉掀到李梦雪的身上后,低声骂了句“傻逼”。
司璇原本没打算搭理她们俩,只是在“劳斯莱斯”从李梦雪嘴里蹦出来后,心跳骤地漏了一拍,飞快地抬起脸,看向手机里显示的图片——
照片很明显是在宿舍楼前拍的,当时的天色已经黑透,“申城音乐大学”这几个字在白色的打光下不但完美出境,还在漆黑的背景里格外显眼。
而谢景濯那辆车前盖上的小金人、下来给她开车门的陈叔和她,则构成了灯光下醒目的三个主角。
照片无论从构图还是抓拍的时机都很好,两个人之间真正的距离在照片上看不出来,只是似有若无的身形交叠,显得格外暧昧。
陈叔背对着镜头,除了能看出是个微微发福的老大叔之外,没有别的特征,但司璇白皙的侧脸和身形却完全暴露在路灯下,但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能认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照片中全部体现的,就这样敏感的时间、敏感的地点和敏感的车子,两个人的外貌又差距悬殊,自然而然会让人有别样的联想。
动了动嘴唇,她想问一句照片是从哪儿来的、谁拍的,可再一转念就没有开口。
拍照的人带或不带恶意,已经没有所谓了,到底是因为看到豪车忍不住偷拍还是因为看到她才按下快门,在流言这样病毒一般的飞速扩散当中,早就成了太无足轻重的一个环节。
这样带毒的社交网络里,没有一只飞过的蛾子能够幸免,也没有一只最终能够无辜。
都会成为捕猎网中的每一个组成部分。
好在这件事和当年那位在雨天送她回学校的孩子家长一样,除了成为其他人口中的一个话柄之外,对她并没有太大影响。
只是因为牵扯到了谢景濯的关系,才让她在第一时间有些紧张得有些过分。
想到这儿司璇暗自松了口气,转过脸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一声也不吭。
李梦雪看她这副模样,以为是心虚加上理亏,得意洋洋地收回手机后,也不指望再从她身上找什么乐子,免得自讨没趣。
而司璇既然在看到照片的当天没太在意,后续当然更没关注它被传到哪儿去,收整完所有东西已经是凌晨,安稳躺上床后,习惯性地在睡前刷一遍谢景濯的微博。
他平时发微博的频率不高,从关注他以来,司璇就看他更新了两张狗狗的照片,评论下一水的“啊啊啊啊朏朏白白驺驺我爱你”和“濯哥哥总算又记起微博密码了我原地爆哭”。
偶尔能看见几条“濯濯什么时候给我看鬼鬼呜呜呜呜呜”的评论,但粉丝大概也都习惯了他的龟速,所以催更基本上不了热评。
司璇本来没抱太多他更博的期待,谁知道一打开微博后,首页的热门就是他——
白白驺驺与朏朏:她帮我扫描了新画[耶]
司璇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配字,只看到他把龙生九子的画都发了出来,刚好凑成九宫格,评论区里的热评则是他特意画的q版,一反上头典雅大气的画风,一只只囚牛睚眦身材滚圆,可爱得像糯米团子。
把图一张张都存下来之后,她往下滑了滑页面,一条条看起评论来:
第39章
【呜呜呜q版这也太可爱了,哥哥什么时候发新画集啊!】
【日常刨地求画集加印啊,咸鱼都买不到,新粉落泪(╥ ╥)】
【她?帅哥在吗?来捉个虫】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濯哥哥错字可还行】
【念崽他无限懵逼:?】
【哈哈哈哈哈念崽费了巴紧给扫描完了结果不能拥有姓名哈哈哈哈】
【我的宝贝念崽啥时候更博啊!被濯咕叽带坏了呜呜呜呜!】
……
司璇看到这儿才觉得有些奇怪,后知后觉地上拉看了眼他的配字:
“她帮我扫描了新画。”
后头还跟着个联系语境看起来格外傻白甜的比耶表情。
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脸,她知道谢景濯说的是她,不是错字。
可在粉丝们都以为“她”指的是吴念的情况下,这句话竟然莫名让她有种……地下恋的感觉……
像夜里踮起脚尖跑到客厅偷吃的那颗奶糖,草莓夹心的,在味觉被黑暗放大、心脏出于紧张而怦怦直跳的情况下,尝起来格外甜。
她能感受到自己脸颊上不断上升的温度,原本已经被小心翼翼锁起来的心情,竟然因为他的短短一个字和不会被人发现的深夜,成了被打翻的装满折纸星星的玻璃瓶,落了满地灿烂的星光。
就在她努力平复好心情打算翻身睡觉的档口,屏幕上方恰好弹出谢景濯的微信消息。
她没忍住,下一秒就点开了——
【这幅画是我自己扫描的,没有发在微博上。】
【虽然把它分享出来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但因为画的是你,还是忍不住私藏了。】
【[图片]】
司璇看到第一个字就猜出来他发的是《洛神图》,但有关他的每个字眼都太珍贵,她不自觉就一字一句地、翻来覆去读了好多遍。
……因为画的是你,所以忍不住私藏了。
这句话带给人的遐想太多,她不敢多想。
轻轻叹了一口气,司璇隔着屏幕抚了抚画上那人的轮廓,依稀还能感受到他笔下的每一个笔触。
他太好了,所以即使不敢伸手碰,也移不开目光。
所以要是他能再多喜欢她一点,该多好。
这样她就会有勇气对他摊开掌心,让他看到每颗折纸星星上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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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小别墅时,已经是十二月初。
院内院外的绣球花前阵子就谢了,眼下经过修剪,只剩暗色的绿。
墙上精心养护的龙沙宝石也终于耐不住冬天的到来,开始一朵一朵地凋谢,在下方已经沉寂的水道上飘着一层枯掉的花瓣。
除了廊架上的常青藤,花园里唯一还有些生机的就是一些耐冻的玫瑰,却也并不比从前就更落寞荒败,只是到了一年的寒冬,好多热闹和鲜艳,都该歇一歇了。
司璇进屋时,里面咖啡的味道比平时更复杂,像是许多种咖啡豆在好几台咖啡机上同时开工之后,留下来人群熙攘的味道。
吧台上有一壶加热时间刚好的咖啡,上面贴着便笺纸,是谢景濯熟悉的字体:
“for 司璇”
司璇倒完一杯咖啡,走到客厅时,就看到里面果然热闹——
原本宽敞的客厅在挤下五排活动衣架和四位穿着黑色裙装、干练又漂亮的sa后,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茶几上大约有八只杯子,摊着好几本厚厚的商品目录,一侧则是折叠整齐的面料和黑色封皮的书册,三只大狗在这样逼仄的条件下只能龟缩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兵荒马乱。
好在漂亮的女士们在确定完订购的商品后,已经在收拾衣架,看样子是要走了。
而谢景濯此刻正站姿端正地让一位头发全白、戴着金边眼镜的老人量尺寸,一看到她便弯起唇角,满眼粲然地对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来。
“今天的日程是……大采购吗?”司璇左右找了找,发现吴念不在,一边开口问。
“嗯,一到冬天家里的应酬会特别多,所以一般选在这个时候添置些东西。”谢景濯眼下不能乱动,幅度很小地颔首后,又道:
“不过今天是你来的日子,我让那些店的店员都提早过来了,现在只剩西装还没有确定。”
司璇点点头,想到之前他接机时候的模样,忍不住道:“你穿西装很好看。”
“谢谢,”谢景濯听到又弯了弯眸子,收下她的夸奖之后,用眼神示意她桌上的黑册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看看上面的款式,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西装。”
作者有话说:
小谢:顺便也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乖巧]
前面铺垫这么多寝室是因为后面有打……能想得到这还是篇爽文呢?
第20章 bwv 1010,in e-flat:allemande
他这句话时的语气太过坦然,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反倒淡化了字里行间原有的暧昧成分,成了像与关系密切的、朋友之间的对话。
于是司璇也尽量表现得自然,把沙发上的白白费力地抱起来放到一旁,然后坐下来翻看那本厚厚的面料册——
kees van beers
tailors since 1839
这大概是法国的一家老牌裁缝店,内容是用英法双文写成的,涉及专业领域的词汇量远远超出了司璇的知识储备,她基本上只能连蒙带猜地去理解每个单词的意思。
第40章
也是浏览了一番这本册子之后,她才发现在她眼中看起来几乎差不多的西装,从面料拼接、专属绣字、袖扣选用、扣眼形制等方面,竟然可以做到每个细节都讲究。
光是翻完目录页她都已经有些头晕,更别说后头近百页的面料选择,哪里给得出参考的建议。
这感觉简直像坐进数学考场卷子发下来后发现自己一题不会,可怜得让人窒息。
略有些惶恐地抬起头,就发现那位老先生已经量好了尺寸,慢吞吞地把皮尺收回工具包,在沙发上坐下后,从上衣口袋取出钢笔,往下拨了拨眼镜,半眯着眼睛往皮质笔记本上记录数据。
谢景濯也走过来,一手抱起一只萨摩,在她边上坐下。
“谢老师,我不是特别了解这方面的知识,还是你来看吧……”司璇默默靠近了他一点,把手上沉甸甸的册子捧过去,一边小声开口。
大概是眼下有专业人士在场,看起来格外没底气。
谢景濯也是和她相处了一阵,才发现司璇原来是这种乖乖软软的性格:
和看起来毫无破绽甚至有点高冷的外表完全不同,脾气好得几乎没有一点攻击性,尤其在这种生怕自己做不好的情况下,会显得尤其腼腆。
伸手把那本册子接过来,他翻开第一页,对她温声解释:“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但你可以把它简化成选择题,比如第一项——礼服还是便服?”
司璇眨了眨眼,轻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才道:“你应该……不只是订一套衣服吧,场合不同的话,两个选项都要选的……”
这感觉太像梦回高中,她被数学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
谢景濯从头到尾都在不自觉关注她的表情,她扑扇着眼睛开口说话的时候,嘴角会像水面上的涟漪,一阵一阵地浮起梨涡,心里忍不住跟着冒出一句话——
太可爱了……
这么想着,竟然一时忘了回话。
司璇看他半晌没吭声,才抬起眼,带了些疑惑看着他。
谢景濯回过神,若无其事地“嗯”了声,抬手把册子往后翻,一边道:
“我需要穿礼服的场合不多,家里也有一套老派的规矩,所以暂时只需要讨论便服……至于纽扣的部分我们可以跳过,双排扣对我而言太隆重了,那是我哥才会穿的款式……”
司璇点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原来谢景濯还有个哥哥。
“至于领口和口袋,”谢景濯说到这儿顿了顿,转头对那位老先生简短说了句法语后,接着道,“并没有太多选择,我们还是直接看面料和袖口的部分吧。”
司璇看他翻到面料页,比起前面密密麻麻的设计和英文单词,这里显然要简单易懂得多。
她甚至不需要明白什么是顶级品牌lara piana什么是面料含毛量,只需要用手试试触感就能做出粗略的判断。
就在她对比两块颜色一模一样、但质感有细微不同的布料时,那位老裁缝大概是闲得无聊,主动开口对谢景濯问了句什么。
谢景濯浅笑着答了句,两人一来一往说了好几句都是法语,语速很快,司璇只能零零散散听出来几个单词。
在决定要报考国立音乐大学之后,她就筛选了一轮学校附近的法语考级速成班,最后在刘松山的推荐下报名了课程,到现在虽然只上了四节课,但因为要求速成,需要她掌握的内容已经多到让人头疼。
可这会儿一听正宗的法语口语,才知道她磕磕巴巴读的单词全都是纸上谈兵,在他们面前不等风吹,就是一盘散沙。
认识到这一点后,司璇深受打击,不自觉把白白的毛从头到尾顺了一遍。
只好在谢景濯当时听说她报名了考级速成班之后没太意外,大概也明白他无论从时间还是对考级的专业程度上来说都无法兼顾,只表示她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找他请教。
所以司璇今天明着是来兼职,实际上还带了两本补习班发的教学书和一张入门考卷,打算在这里写完之后再问他。
谁想得到这兼职做着做着……还反过来让谢景濯给她当起了法语家教……
而那时的司璇也从没想过,倘若她能在当时就听懂谢景濯和那位老先生的对话的话,谈恋爱这件事大概会及早提上日程。
对话是这样的:
-ta copine est belle.
(你的女朋友非常漂亮)
-merci. ce n \'est pas ma copine, mais elle est très belle.
(谢谢,虽然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但她的确很美)
- n'est-elle pas votre copine tu vas devoir faire un effort.
(还不是女朋友?那你可要加把劲了)
-merci. je le ferai.
(谢谢,我会的。)
然而司璇……全程只听懂了谢景濯的两个“merci”和那句励志的“je le ferai”,还以为是老先生叮嘱了他什么事儿,下一秒就转头去看一块漂亮的深蓝色面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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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像点菜一样把高定西装的各个细节确定后,就上楼开始认真工作和好好学习。
司璇在那张儿童书桌前坐下,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课本和试卷,自己都还没察觉出这画面过分乖宝宝时,就听到谢景濯在一旁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微微一愣,她才明白过来这人在笑什么,在桌上“嘎达”戳了一下圆珠笔的屁股,一边抬起头小声埋怨:
第41章
“……你笑什么,还不是你挑的儿童桌。”
谢景濯闻言便老老实实地收敛脸上的笑意,只是片刻后还是绷不住,一手扶着书桌忍得一颤一颤的,末了道:“嗯,我很抱歉,但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把我的书桌分你一半。”
司璇瞥了一眼他那张红木椅子,足足比自己的高出一截,自己要是用这张小椅子在书桌前扑腾的话……那画面未免也太可怜。
一想到这儿她果断摇头拒绝,用笔尾指指他的座位,一脸正色道:“不用了,我现在要开始好好学习,你也快去工作吧。”
谢景濯应好。
他上周已经陆续把香水外包的设计稿交付完毕,吴念因此对他最近的表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身心投入到和各位设计大佬的理念battle之中,完全没有工夫管新画集的事。
所以今天就只用高高兴兴地画洛神就好了。
他在这边身心舒泰的同时,司璇却在一旁对着近百个中翻法的单词抓破脑袋,不时圆起嘴型翘起舌头尝试用声音的记忆来拼出单词。
然而这还只是开头,写完这章之后,就是只囫囵学过一节课的语法,包括动词时态和各种变位,那十几张密密麻麻的表格她当初只看了一眼,就顿时头皮发麻。
本来她从初中起就确定了要走艺考生的道路,文化课的成绩一直没有放在首位,几乎除了语文之外,所有的科目都在及格线上疯狂挣扎。
其中的数学更是众矢之的,到最后老师看到她满脸虚心讨教的样子……都忍不住想绕道走。
加上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再碰教科书,现在突然填鸭式地灌入后,一看到这些拉丁字母,竟然出现生理上因为恐惧而引发的不适感。
深吸了口气,司璇端过咖啡喝了一口,好在她之前已经学了一个星期法语,对这种状态也习惯了,忍忍就能过去。
心下回忆了两遍国立大学的草地和钟楼给自己打入鸡血后,她转头便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投入崭新的《罗贝尔法语大词典》的怀抱。
谢景濯在听到她那声叹气的同时就抬起了脸,默默观察了她一会儿,发现她的嘴在字典一页页的翻动中,不自觉已经撅得快能挂油瓶了。
原本长长的眼睫也耷拉下来,映得眼下一片灰暗,满脸都写着“我心已死”。
动了动手上的软毫,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有哪里不会的吗?”
“唔——”司璇满脑子还扑在字典上,听到他的声音不自觉拖长音调有气无力地哼哼了声,很有诉苦和撒娇的意味。
只好在话音刚落,她也从头昏眼花中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之后,迅速端正坐姿和脸色,一眨不眨地抬头看他。
谢景濯和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就发现司璇疑似学法语学傻了,只好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有问题不会的话,可以问我。”
“……哦,好。”司璇吭声的时候忽然有点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把作业带过来,她每次一学这些就满脑浆糊,光会在人面前丢人现眼。
可再一想,既然都被他发现了,还不如顺便把问题给问一下,否则她给人的印象岂不是又笨又不好学……
打定主意后,司璇弱弱地拎着练习册站起来,走到谢景濯旁边,用笔轻轻戳了一下上面的中翻法单词——
“进入”
谢景濯从一旁拿了张稿纸来垫在桌上,直接用手里尖细的软毫给她写——
“pénétrer.”
一边尽量放慢语速给她念了一遍。
司璇一听这个单词,也想起来是教过的,便赶紧弯腰把它写到自己作业纸的空白处,然后转身就打算要走。
“等等,”谢景濯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用标准的法语给她重复了一遍“pénétrer”,然后看着她道,“跟我念。”
司璇在他掌心的温度贴上来的时候,脑子里的浆糊就更乱了,尤其是那双深艳的桃花眼还直勾勾地盯着她,最后站在原地犯了错似的小声挤出一句:
“péné……trer……”
说完之后就是个聋子也听得出和正确发音相去甚远,更何况面前坐着的老师还是他,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谢景濯听到这充满泰国味的法语也忍不住抿了抿唇,松开手,又在憋笑。
等他好容易止住,便把音标给她写了一遍,一点点照着给她发音。
声音低沉性感极了,尤其是卷舌。
司璇好容易让他纠正了过来,就听他又用这样好听地声音对她道:
“pénétrer有三种词性,分别是不及物动词、及物动词和代词式动词,意思有穿入、透入、浸入、渗透等等。
“它的变位也非常多,indicatif直陈式中就包括现在时、复合过去时、未完成过去时、简单将来时和简单过去时,形态上的变化是这样的……而le subjonctif虚拟式中,还包括……”
他这么讲着,手上的笔速也飞快,刷刷已经帮她在纸上列了一张变位表格,最后递给她时还亲切地交代了一句:
“暂时就先学这么多,这是法语中非常常用的一个单词,在很多词组和句型中都会出现,一定要好好记背。”
“……嗯,好。”司璇的眼前隐隐有些发黑,觉得即便面对的是谢景濯,在碰上法语时,她也快失去灵魂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璇崽:什么男人,什么爱情,让我心碎,让我流泪。
小谢:哦,谁能想得到我还可以和我的司璇玩师生roleplay呢[幸福摊手]
第21章 bwv 1010,in e-flat:courante
卷子和课本的题量很大,加上司璇掌握得不牢,几乎每个词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在字典上扒拉,一直等谢景濯把手上的那张线稿上完了颜色,又摸鱼看了会儿书随手画了两张草稿,她还在卷子上苦苦挣扎。
谢景濯也头一回比她更有时间观念,眼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晚上六点,便借着下楼倒水的工夫跟阿姨嘱咐迟一些开饭,回来时在她边上慢吞吞看了好几眼后,委婉地开口:
“法语对初学者确实比较困难,时态和阴阳性需要记忆的量很大,发音和英语又容易混淆,所以一开始不用太着急,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司璇看看自己那张卷子上自己用红笔东一块西一块圈出来的错题,再仰起脑袋看看他,半晌后抿了抿唇,小声挤出一句“嗯”来。
心里其实已经羞愤地蹲在地上嘤嘤唧唧。
谢景濯看她有点窘,嗓音放得更软:“卷子上是不是还有不理解的?”
“嗯……我圈出来的,都是不太理解的……”司璇觉得自己这抱着字典还能写错的智商,实在有些让人发指。
谢景濯接过她递来的笔,只瞄了一眼题干的同时,握笔的手便开始在卷子上圈圈写写,笔尖的墨迹流畅又漂亮:
“……中翻法的题确实比较困难,要结合语法做变形,还要同时考虑阴阳性的问题,像这道翻译主要考的是时态辨析,很容易出错,需要先找出句子中标志性的提示词做判断……再找主谓宾……
“像这样,多练习几句就熟练了。”
司璇在一旁听得直点头,也难为他一个把法语作为母语的人能把题目讲得这么仔细,顺便还帮着回顾了几个重点单词的知识点。
虽然讲的大致内容和补习班老师差不了多少,但好像……因为说话的人是他,她听得特别认真,最后就觉得这些知识点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理解。
从笔袋里拿了支用来订正的蓝笔,她低着脑袋乖乖地在空白处写上答案。
谢景濯原本看卷子的视线随着她还有些生涩的一笔一划,不自觉就落到了她身上。
这会儿为了方便写作业,司璇随手把头发扎成了马尾,黑色的长卷发在牛仔外套上散成一小片,像希腊故事里墨色浓重的水波,白皙的侧脸和小巧的耳朵露出来后,比平时放下头发的样子看起来要温软得多。
动了动喉结,他才发觉嗓子有些干涩,视线在她那抹红润的耳垂上停留了太久,也开始一点点发起烫来。
“谢老师,这样对了吗?”司璇放下笔,露出卷子给他看,脱口而出头“谢老师”之后,头一次发现这个敬称……竟然可以这么名副其实。
然而等了一会儿,她也没听到谢景濯的回话,学渣脆弱的心灵顿时被打击到了,没想到自己这道信心满满写出来的题竟然还是错的,只能幽怨地转过头,一脸求助地看着他。
可她忘了谢景濯刚才是半俯着身给她写题的,此时一转过头,两人之间的距离便迅速拉近,和他高挺的鼻梁和漂亮的唇瓣,只隔了不到一指的距离,险些就要擦上。
心下一紧,她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只是抬眼时就发现他清亮的眸子里,也有绯色的波光泛起,在细密浓长的眼睫下,细碎得晃眼。
司璇一直知道,谢景濯有一双像浪漫电影的男主角那样,只需要安静地注视着你,就让人觉得无比深情的眼睛。
一时间心跳得更快,有些喘不过气,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对方在片刻怔忡后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笔直起身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先下楼吃饭吧,剩下的题目我们待会儿再来看……”
司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也像乱了阵脚似的,说话的语气比之前紧张许多,甚至还……稀里糊涂地弄乱她的头发。
谢景濯在她之前下了楼,给三只萨摩倒完狗粮又洗了个漫长的手之后,内心已经平静许多。
司璇也想赶紧把刚才的那点尴尬翻篇,一面用叉子卷着盘子里的意面,一边开口道:“谢老师,你之前读书的时候,成绩是不是很好啊?”
谢景濯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我的高中是在英国念的,文化课成绩不算太好,和我同辈的几个人里……基本上我门门都垫底。也好在大学上美术学院,不用再被凑在一起比较。”
“同辈的人……是指你哥哥吗?”司璇轻声问。
她这阵子和他相处后就发现,谢景濯算得上是百分之百的宅男,平时范围最大的活动是出门遛狗,然而也不会超过小区人工湖的方圆百米,吃饭工作当然更不用说……
好像除了吴念,就没什么朋友的样子。
“不是他,”谢景濯闻言摇了摇头,手上慢腾腾地切着一块鱼肉,“我哥比我大十岁,我小学毕业的时候他都硕士毕业了。而且不是都说头胎的孩子都比较聪明么?我先天智力就没他高,也没什么可比性。”
司璇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角,每次他和她聊这些和工作无关的私事的时候,她都听得特别认真,好像每多了解他一点,就能在心里把他描绘得更加完整,也好像……能慢慢走进他的世界。
第43章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严氏集团,但铂悦酒店你应该也不会太陌生,我家和严家是世交,后来又在国外认识了林一安一家,同辈的大概有五六个孩子,不过只有我、严峋和林一安年龄相近,后来很不巧上了同一所中学。”谢景濯解释道。
司璇所知道的铂悦酒店只有申城繁华cbd的那幢要把脖子仰到底才能看到顶层的“poulton”,再结合一下谢景濯的家境来看,能算得上世交的,好像也只能是那个铂悦酒店……
好在这头刚被他无形炫富了一把,就听他又轻叹了一声,接着道:
“严峋他从小生活在英国,虽然比我小一岁,但是跟我读同一级;一安哥就更不用说了,非常变态的天才型选手,可以做到高中全科a+最后保送ucl。
“相比之下,我是每次考试前一周都要通宵在a线上挣扎的那类人,一边还得应付我爷爷的家庭作业,而他们会结伴玩一整夜的电玩,然后在凌晨三点准时发语音骚扰我学习……”
司璇被这样的悲惨高中生活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只不过即使这样,她还是很难想象谢景濯上高中的模样,尤其是他和同龄人打成一片的惨状。
毕竟从第一眼看到他起,这人就在她心底刻下了明晃晃的“冷艳而不可侵犯”的印象,好像天生是不应该有朋友的。
努力撇开心里的一点点怀疑,她喝了口水,问他:“我之前还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这两个人,你们平时……不会约着一起出门么?”
“读大学的时候还是有的,不过这两年少了……林一安一个月前才刚回国,手上正忙我爷爷私人博物馆的事,加上现在快奔三了,家里人一直在催婚,也没工夫搭理我。”
谢景濯回答的时候,语气里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好像根本没意识到他也就比人家小一岁。
“他就是你的那位建筑师朋友?”司璇刚才听ucl,只觉得有点耳熟,现在谢景濯一说私人博物馆,总算想起来那位给谢景濯设计了别墅和小花园的“设计师朋友”。
之前她还以为“朋友”两个字只是客套话,想着这种资历的设计师,怎么说得四十多岁了……谁知道不是。
“是他,”谢景濯虽然不知道司璇之前是在哪儿听到的,但能记住这样关于他的细枝末节,他已经觉得很高兴,一面接上刚刚的话头:
“至于严峋么,他虽然读商科,但毕业了一年也没进家里的公司,好像也没说要创业,更不可能从政……不过他从小就长得好看,估计是打算进娱乐圈发展吧,最近跟我也没怎么联系。”
“这样子啊……”司璇应了一声,心下猜测那位严家公子爷的相貌大概很出色,就连谢景濯这种拉进娱乐圈要祸国殃民的人都诚恳地夸他的相貌,她有点想象不出来那得是多好看。
两个人不知不觉说了一会儿话,桌上的菜都凉了大半,也好在是法餐,到最后还能入口。
中途在客厅休息了一会儿,又逗了逗狗,司璇再回去奋战法语时,思路比刚刚清晰许多,没一会儿就写完了。
“时间还早,想不想去看场电影?”谢景濯看了一眼表盘上的指针,显示晚上七点半,一面开口问她。
司璇把笔收回笔袋的动作一抖,长长的眼睫眨了两下,不太确定地问他:
“我们去……看电影?”
她很怕自己这阵子对他的胡思乱想太多,一不小心就会会错意。
毕竟一起去看电影的话……怎么想都像是约会。
“嗯,看一部法语片子,叫jeux d\'enfants,中文译名是‘两小无猜’,很适合法语初学者感受语法,而且主题也拍得很有意思,”谢景濯回答,一边转身迈步上楼梯,“家庭影院在三楼,走吧。”
司璇听到片名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并不是带她一块儿出去看电影,加上后面那条学法语的理由……果然是她会错意了。
可等看到那间隔音效果很棒、屏幕和音响效果一流、真皮沙发也很柔软的私人影院时,她顿时又觉得……
在这里的气氛好像比在外面的电影院,还要暧昧得多。
尤其是两人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坐下后,几乎手臂挨着手臂,又因为椅子实在太软,没有太多可以回避的空间。
谢景濯今天没用香水,司璇能闻到他身上那件白色卫衣上清浅的衣物柔顺剂的味道。
干燥、柔和,有佛手柑和马鞭草的木质麝香。
是很接近皮肤的气味。
作者有话说:
问:今天真香哥和严狗拥有姓名了吗?
答:拥有了
回忆杀又名:乖宝小谢在二狗夹缝中的艰难成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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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求严狗《星光冕》预收:
申圈顶尖名媛兼网文太太温楚活了二十三年,还没谈过恋爱;
倒是隔壁严家的跟她不逞相让的小跳蚤严妤,在珠宝展前夕,谈上了;
于是短时间内为了找个男人,她只能采取特殊举措——
最后餐厅里意外见到的男人西装裹身、仪态从容,天生的明星料子。
温楚感到十分满意:“考虑考虑和我交往,我能提供你想要的任何资源。”
对方沉默了两秒后,轻一点头:“可以。”
然而真情实感过后,温楚却发现自己好像被骗财骗色了,狗男人在一句“拍戏了”之后就杳无音信。
第44章
三个月后,电视上被他出演的剧刷屏,微博上铺天盖地的热搜,还有他跟新剧女主炒的垃圾cp。
后来温楚的小说《行夜》改编电视剧,男主角是他
剧本围读当晚,严峋来敲她的房门:
“温编,我个人还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讨论。”
十分钟后,他解开领带:
“姐姐,问题讨论完,我想交公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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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严峋出门在外营业时听到的:
【啊啊啊啊啊我家哥哥真的太a了我反复来回去世】
【哥哥杀了我吧低音炮苏断腿呜呜呜呜呜】
【哥哥真的又苏又欲呜呜呜演变态少年天才真的好带感呜呜呜】
【哥哥求求你接个言情剧吧霸道总裁斯文败类病娇狼狗我都可的呜呜呜呜】
严峋回家后听到的:
【小朋友……】
【臭小孩……】
【弟弟……】
-女主主业申圈名媛,兼职写文,装逼姐姐作精小孔雀
-男主富n代,闷骚,不奶只狗
-甜爽文/年龄差四个月/年下
第22章 bwv 1010,in e-flat:sarabande
然而司璇的那点心猿意马很快就在片头结束、电影的第一句台词响起时, 一下子灰飞烟灭——
“j’aime bien les osselets, le monopoly ,mais seulement quand j’tiens la banque.”
一句小男孩声音的电影独白, 法语配音, 法语字幕。
她有些措手不及,没料到谢景濯口中的“感受语法”等同于看没有中文字幕的文艺电影,忐忑地转头想提醒他时,耳边的台词还在继续——
“j’adore jouer aux billes, je gagne tos le temps. le jeu d’oie, c’est franchement dbile……”
谢景濯的侧脸线条带着先天上的优越,眉骨高卓,眼窝深邃,鼻梁挺拔,鼻尖又有着恰到好处的精致线条,在骨相上没有半分缺憾。
他此刻的神情又是专注的,下颌微抬, 薄唇抿起, 十指交叠搭在腹部, 不时随着电影的配乐轻轻跳动。
电影的开场是一片寂静的工地,投影上疏落的灰色光线染了他满身,原本偏浅的发色照不明晰, 便只剩下长睫上略有些清冷的一抹阴影, 像漏下松林的几段月光,是冷色调的新月。
司璇没见过他这样冷峻又沉稳极了的模样, 不自觉打量了许久, 甚至连已经到嘴边的话……都默默地咽了回去。
不太敢, 打扰到他。
好在谢景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有些奇怪地侧过脸来,紧接着在第四段法语独白响起时,一下子反应过来——
“抱歉,我忘记了,因为marion cotillard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很崇拜的女演员,很早之前我就开始收藏她的电影,都是原版,所以没有字幕。”
司璇点点头,只是听到他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从小到大一直很崇拜的女演员”时,心下竟然生出了一种很微妙的酸涩。
……她竟然在吃一位法国国宝级女演员的醋。
“不过既然台词已经出来了,我刚好可以把这几句话的语法点给你讲一下,”谢景濯把投影上的画面退回到第一句台词上,语速适中地念了一遍,接着道:
“这里的osselets、 monopoly不是字面上骨头和垄断的意思,是当时小孩子特别热衷的骨牌和类似大富翁的经营游戏,两个单词要注意和英语发音之间的区分。
“‘mais seulement’相当于汉语中的连词,带轻微的转折语义加上限定条件,意思是‘只不过’‘但只能’,‘j’tiens la’是一个词组,意思等同于英语中的‘take charge of’,‘banque’的意思是银行。”
他说到这儿,转头看司璇的接受程度还好,欣慰地继续道:
“这里两段台词中还有两种关于喜欢和爱的用法,第一句是‘j’aime bien les’,后面接喜欢的对象,第二句是‘j’adore’,用法和‘j’aime’相同,类似英语中的i love和i adore。”
司璇知道这两个单词,在她的第一节 法语课上就有讲到,当时要求造句“j \'aime les cerises(我喜欢吃樱桃)”,后续又讲了许多的变形和用法。
mais seulement,老师的教学内容一直限制在‘hobby’和‘habitude’中,到最后也没有教会她怎样开口表白。
刚想到这儿,就听谢景濯的嗓音在极安静的影厅里响起:
“但如果要说‘我爱你’的话,宾语是代词,不能再保持主谓宾的顺序,就需要在主语后插入一个‘tu’,变成‘je t\'aime’……”
那句“je t\'aime”念得清晰而温柔,像白色露台上藏着玫瑰花香的一支小夜曲。
“je t\'aime,跟着我念一遍……”
他的那双眸子很亮,在幽深暗色里太擅长蛊惑人心,又分明不带分毫恶意。
司璇的思绪一时被勾得很远,他的每一个轻声和重音,鼻尖疏懒的浊音,都一点点震得耳廓发痒发麻。
像有很多细密的像蒲公英绒毛一样轻软的东西,被风一掠,整片初生的原野上就都是无声的喧响和骚动。
连身下柔软的座椅,都像是海水一样托载着她,轻盈又滞重,有沉溺的危险,又甘之如饴。
“je t\'aime……”司璇轻轻开口,尾音稍缓,最后落下时,也沉静得像碧蓝的海水。
“je t\'aime,je是轻快的浊音,t’aime开头需要再加重一些……”
第45章
谢景濯教得很耐心,自己也没发觉他的语调渐渐带上诱哄,一点点纠正司璇用最标准的口音对他说“我爱你”。
“je t\'aime.”司璇乖乖地又念了一次,耳朵逐渐开始发烧。
“嗯,”谢景濯这才满意地应了声,低头在手机上帮她找带中文字幕的电影片源时,似乎是不经意地低声道:
“其实我发现……我们常常会忽略很正式的关于喜欢和爱的教育,或者把‘bonjour’和‘bonsoir’的教学放在‘je t\'aime’之前……
“但在很多情况下,其实还来不及说‘你好’,就忍不住想开口说‘我爱你’了。”
司璇捏着外套袖口的指尖紧了紧,尽管以谢景濯的性格,她知道这段话大概率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可出于私心,又很想鼓起勇气,郑重地再确认一遍: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非常。”谢景濯勾起唇角,深蓝色的光线把他整个人映得温柔又干净,视线落过来的同时,带字幕的《两小无猜》开始在投影上播放——
“这个词在法语中有很多种表述方式,最常见的是‘un coup de foudre’,直译的意思是‘像被闪电击中’,而英语中的一见钟情是‘i have a crush on her’,也指炽热的、不顾一切的喜欢……”
说到这儿时他顿了顿,语气微微上扬,像咖啡表面暖融的白色奶泡:
“全世界的人都相信一见钟情,我又怎么会例外。”
每个字都敲在人的心上,震得里外都能听见心跳如鼓的声音。
司璇闻言垂下眼,轻咬了咬唇,半晌后道:
“嗯……我也,相信一见钟情的。”
……
荧幕上放映的《两小无猜》完全不像片名听起来这么美好,它被定义为r级浪漫惊悚片又在与《怦然心动》的对比中被反复拉踩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司璇在观赏男女主角长达十年的疯狂与纠葛的过程中,有好几次都感到不太舒适。
而结局中两人拥吻着被水泥埋葬,最后闪回他们错失的每一个吻时,司璇甚至很难在震惊、触动和不可置信中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语去概括她当时的感受,只能转头看着谢景濯,半是疑问半是自言自语地开口:
“我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电影里那些没有阻碍的阻碍,不知缘起的疯狂,应该是完全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
唯一的落脚点只是……一个“爱”字吗?
“说实话,这部电影我虽然看了很多遍,但我也无法解答为什么。”谢景濯退出电影放映,随手给她放了个法语入门的教学视频,是当年亲戚家的小孩托他在国外买的,一面接着道:
“但我看了很多遍的原因,除了marion是我的梦中女神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我一开始非常讨厌它。”
司璇愣了愣,转过头看他。
“觉得很奇怪?”谢景濯对上她的视线,抬手把儿童片的音量调小后,语调和缓地解释:
“我只是觉得,现在市面上针对用户偏好的算法都太精确了,我们的一切选择都会被数据化,最后打造成为完美符合个性和价值观的舒适牢笼。
“所以事实上,在这个时代,要找到一样让人讨厌的事物、远比找到让人喜欢的事物困难得多。
“而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我们每天都沐浴在大量的信息之中,却大都只是重复的、无效的、单一的信息,算法帮助我们享受观感和审美上的舒适,一定程度上,其实是一种不可逆的思维固化。
“……这样的情况再进一步发展,最后所呈现的景象,就是个体之间稍有不慎、就会爆发激烈的摩擦,人和人之间思维的碰撞不再像是水,而成了玻璃,一碰就响,一撞就碎。”
司璇点点头,她明白谢景濯的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所说的,其实就是现在网络上随处可见的掐架和争论的根本原因:每个人的视野都太狭隘了,像还未破茧的虫子。
而所谓的视野开阔,其实只是有能分辨出“夏虫不可以语冰”的能力,且付诸“不与夏虫语冰”的行为。
只是现在每个人的世界都太小,也太坚固,不但“身为夏虫而不自知”,且要把“世上无冰”挣成普天之下之共识。
“所以即使不喜欢,也要去看一看不一样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虽然不一定会改变一个人原本的观念,但一定会改变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至少,是变得更加包容,能意识到:差异是存在的,也是合理的。”司璇慢慢道。
“就是这样,”谢景濯放松地窝进座椅中,或许是因为司璇总结得很好,他的口气比先前愉悦了几分:
“所以这部片子,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改变我原来的想法,但让我看到了——在艺术化的表现中,有种对爱情的追求是极端且离经叛道的,它在浪漫之中带有强烈的破坏欲望,最后为了达成永恒而毁灭个体。
“这样的结局或许是对世俗判决的自裁,又或许是他们所认为的极致浪漫,两人在死亡的同时获取了永恒和爱情。”
说到这儿时他忽然笑了笑,弯起眼睛看着司璇道:
“当然我很欣慰的是,marion因为这部电影与guillaume canet相识,两个人在现实中并没有延续这样惨烈的情节,而是很美满地走到了一起,一直过得非常幸福,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一年了。”
第46章
司璇听到现实的结局远远好过电影里的,也有些振奋,再一听才发现谢景濯竟然能把人家结婚几年都算得清清楚楚……
还真不愧是从小喜欢她到大的忠实迷弟。
“……我之前还一直觉得你是特别高冷的人,没想到也会……追星啊。”司璇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
“marion是一位很优秀也很有才华的演员,当然值得我去喜欢。”谢景濯说话时的口气骄傲又理所当然,语速也比先前快了不少:
“我还记得十五岁生日那年,当时在法国办生日宴,我母亲托人请她到家里一起庆祝,那会儿marion刚凭借《玫瑰人生》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我见到她的时候差点高兴得疯了,一整晚都没睡。
“后来在巴黎时装周上见到她,聊天的时候marion竟然说她记得我,我还借那次机会把手绘的《玫瑰人生》海报送给了她……
“虽然一共只有两次见面,但印象实在太深刻了,mario本人比电影里还要美,相貌气质都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待人接物也非常温柔亲和……”
司璇听着他这一套套的追星男孩彩虹屁,把marion从长相身材到学识修养都夸了个遍,刚刚的一点醋意竟然又忍不住泛起来,酸得有些莫名其妙。
中途好容易等他有个停顿,她只能闷闷地开口回一句“真好”,一边逼着自己去看屏幕上的少儿法语。
谢景濯这头如数家珍的回忆结束,见她安静下来,也识趣地闭上了嘴,默默地陪她看起幼教动画片。
只不过偶尔想开口解释时,还没来得及就被视频里的声音打断,且配音男声所说的内容比他的要更精确和专业,到最后只能断了再吱声的念头。
……
说起来,谢景濯昨天晚上几乎没睡觉,而是隔着六小时的时差跟diptyque总部开了个视频会议。
在收到by kilian的邀请之后,他在一夜之间在香氛品牌中有了不小的知名度,大大拓宽了业务范围。
而吴念在接二连三地收到好几个邀约后,鼓起勇气接下了和设计师arthur人设最相符的diptyque,然后先斩后奏地……推着他出来强行营业。
因此在极度缺乏睡眠的情况下,谢景濯在少儿法语的聒噪声中没过多久,就开始一点点泛起困意。
再转头看司璇竟然还神采奕奕时,顿时觉得更困了……
挣扎了大概五分钟无果,他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只睡十分钟就起来”后,很快成功地在动画片五彩斑斓的光线下阖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的话痨+追星小谢:
小谢:<a href=mailto:<a href=mailto:marion@#>marion@#>m<a">marion@#>marion@#</a>>m<a</a> href=mailto:arion@#>arion@#</a>">arion@#>arion@#</a></a></a>¥%……%¥#¥%……marion……¥……awsl!
璇崽:滚:)
第23章 bwv 1010,in e-flat:bourree 12
手机震动响起的时候, 少儿法语已经放到第五集 ,在介绍厨房用品。
谢景濯抬手揉了揉额角,看清是吴念打来的电话后, 随手接起来:
“嗯……?”
吴念听出他声音里慢半拍的懒散, 愣了愣才问:
“你这个点就睡了?”
“……嗯,”谢景濯侧过脸看了看,发现司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一面放低了声音回,“看电影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哦, 都开始看电影了啊,那你的稿子也画完了吧?”吴念那头传来机场播报的声音,拖着行李箱脚下走得飞快,嘴上还不忘查岗自己上头这位摸鱼大户。
“嗯,画完了。”谢景濯应着,把投影音量调低,起身往外边走。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 洛神的部分这样就结束了对吧, 你什么时候着手画其他内容?总不能又不接设计稿又一直咕咕画集?”吴念道。
他明里暗里其实跟谢景濯提醒过很多次, 毕竟相处了两年多,他太知道这位哥的手速了……
之前再怎么一星期也能出两三张图,还不算上商稿, 但自从司璇来了之后, 这人的恶劣行径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但洛神图画得慢, 还厚颜无耻地鸽了众多合作, 把他鼻子都快气歪了。
果然对面听到他的话后沉默了许久, 最后道:“我知道, 昨天已经跟diptyque谈好合作了,搜神记也画了一大半,最迟年后会交稿的……”
吴念听完,不好再说什么,每次他俩都皇帝不急太监急,就算谢景濯今年赚得钵满盆满,他年终也不一定就涨奖金……只好哼哼了声:“你最好是这样。”
“……”谢景濯慎重地没吱声。
吴念好半天也没等到他的下文,好在这人虽然不说话,但也识相地没挂电话,轻叹了口气后,进入正题问他:
“那司璇你打算怎么办?洛神图都画完了,你总不能还死乞白赖请她到家里来吧?”
谢景濯料到吴念起承转合最后想问这个,垂眸在楼梯口慢腾腾地踱下去,一边含糊道:
“我知道,可她现在还在学法语,经常会遇到困难,我有时候还能帮得上忙……况且白白它们都熟悉她了,一下子就结束的话,太快了……”
“我……”吴念被这绝顶有逻辑的理由气笑,顺了口气儿后,一字一句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他:
“你说我怎么总是想不明白你这脑回路怎么搭的?真喜欢人家你直截了当去追不就完事儿了吗?人家司璇长这么漂亮,你也没什么拿不出手的,年轻人谈个恋爱还不简单?再磨磨唧唧磨磨唧唧,我看到时候喝汤都轮不着你……”
第47章
“……”谢景濯默默地承受下这段苦口婆心的教诲,用指腹按了按皱起的眉心。
他其实苦恼了很久,但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追求女孩子到底是在告白之前还是在告白之后。
如果要先告白才算追的话,他也不是说不出口喜欢的话,只是怕太唐突,司璇胆子又有点小,会吓着她。
更何况这是他的初恋,他显然做不到像电影男主角那样熟练和游刃有余。
想到这儿,谢景濯有些伤脑筋地应:“我知道,我会去追的,但是你确定自己没看错航班信息吗?怎么到现在还没登机。”
“……哦,我是快要登机了,希望等比稿会结束回来,你让我听到的能是好消息……”吴念瞄了一眼登机口渐渐排起的队伍,边走边补充,“但如果你能在年前就拥有女朋友的话,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鸡犬升天地提一下加薪的事情,万分感谢……”
“……”谢景濯闻言默了默,下一秒充满歉意地告诉他,“抱歉,只是我现在还没女朋友,你却已经提了。”
“……人渣。”对面挂了电话。
谢景濯听到他的控诉,忍不住笑了笑,在吧台喝完一杯水后,就看到从小厨房闻声走出来的李阿姨。
“阿景,还没睡呐,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和小璇做点宵夜?”李阿姨开口的时候往后看了看,发现没有那小姑娘的身影,又问,“小璇已经回去了?”
谢景濯摇摇头,把冲洗干净的玻璃杯放到沥水架上,一面道:“她睡着了,在楼上,宵夜就不用了,阿姨也早点去睡吧。”
“哦……小璇今晚在家里住是吧,那我明天早上记得给她炖个牛奶桃胶,”李阿姨很快反应过来,转而挥手赶他上楼,“好,那你也早点睡,昨天晚上看你就一直没关灯,今天不许再熬夜了知道吧?”
谢景濯应好,再回到小影厅时,司璇还没醒,保持着刚刚半侧着身窝在座椅里的姿势。
她睡觉时的样子很安静,微低着头,手臂蜷在胸前,膝盖习惯性地往上缩,带着明显的防备。
谢景濯一直以来其实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压力,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藏得很好,但就是那样不自觉的小心翼翼,反而更说明了什么。
轻叹了声,他坐回到司璇身边的椅子上,伸手把落在她脸上的几缕头发拨到耳后,动作很小心。
只不过中途,柔软的发丝轻擦过她紧抿着的嘴唇,两抹秀气的颜色交叠时,他的呼吸跟着乱了乱。
——有想要吻她的冲动,好在忍住了。
拿过遥控器,他关掉放了许久的投影,整个影厅一下子暗下来。
在位置上又坐了一会儿后,他轻声喊她:
“……司璇?”
那两个字像落进清水的墨痕一样,洇开极好看的灰黑和苍青色,只是很快就消失了。
司璇没应,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景濯悄悄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不太熟练地把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俯身抱起她。
司璇虽然睡熟了,但在身下忽然腾空时出于本能,往谢景濯的怀里缩了缩,手臂在他肩后轻勾,最后环上他的脖子。
谢景濯感受到她的动作,本来笔直的脊背微微一僵,半晌后,低低地喟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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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在那间熟悉的客房醒过来的时候,又一次失忆了好一会儿。
她昨天晚上在谢景濯闭上眼睛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那时候大概不超过晚上十点,可现在再看看时间——
竟然已经早上八点了。
她昨天不但睡得沉,而且睡了足足十个小时……
甚至有大概率,被谢景濯看到了她睡觉的样子,还……是他抱自己回了房间。
司璇意识到这一点,唇角忍不住耷拉下来,一边幽怨地哀叹一边伸手拍自己的额头……
然而因为羞愤在房间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后,她最后还是得出门面对现实。
下楼的时候谢景濯已经在餐厅吃早餐,李阿姨在小厨房摊葱油饼的味道大老远就能闻见,只不过因为司璇还没起来,先给谢景濯做了一个。
这会儿他已经吃得差不多,端着豆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一边分心拿小玩具逗狗,显然是在拖延时间,为了等她。
司璇在客厅的拐角偷偷摸摸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注意到入冬之后,花瓶里都换成了干花,今天是浅紫色的勿忘我。
刚想到这儿,就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头,看她躲在墙后只冒出一双眼睛,眼底渐渐带上疑惑。
司璇被抓包之后有些尴尬,心虚地抬手摆了摆,嘴上道:
“早上、好啊……”
“早安,”谢景濯点点头,放下手上的东西给她倒了杯豆浆后,道,“来吃早餐。”
“嗯。”司璇得令赶紧端正好仪容仪表,到他边上坐下,只是下一秒就被餐桌下边的白白和驺驺缠上,抬头一个劲儿地冲她甩哈喇子。
“嘘,不许欺负她……”谢景濯见状日常训狗,一边抬脚把白白扑上去的狗身拦下,长腿架着他的前肢,一路把他往后拖。
司璇喝了口豆浆,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尤其是他低低懒懒的嗓音,勾得人耳根都有些发麻。
李阿姨听见外头的声儿,把司璇的早餐端出来,一边对谢景濯道:
第48章
“阿景,这狗你得给放到后院去,在外头刨坑怎么也比在屋里头拆家好,一拆还三只一起……有时候该教训也得教训,不然整天就会挑小璇当软柿子捏,以后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好,我知道,”谢景濯听着就笑起来,软声应下后转头看着白白,一本正经地问他:“听见了没?”
“?”白白闻言,看看李阿姨再看看他,估计也察觉出气氛不妙,软塌塌地“嗷”了声。
驺驺有样学样,也跟着瞎“嗷”。
司璇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带弟弟妹妹到外面去玩,再闹李阿姨中午就不给你们吃肉了,狗粮也少一半,明白吗?”
谢景濯平时很少有生气的时候,眼下就连教训的嗓音也严厉不起来,要不是白白听得懂那句“狗粮少一半”,八成还以为在温柔地夸他什么。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司璇,某白在这样的指令下不敢造次,只能一甩尾巴,招呼驺驺跟他一起跑路。
收回放在那两只不省心的萨摩身上的目光,谢景濯转头看看她,一边道:“快到年末了,你们学校应该也快放寒假了吧?”
司璇把甜汤的盖子打开,想了想道:“嗯,而且我们学校比一般大学放得要早,再过一周就是专业考试,之后上两周通识课,大概……一月初就放假了。”
“过一周就要考试的话,下个周末你是不是就不能来了?”谢景濯问。
“也……不一定吧,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过来的,”司璇开口,说到一半又怕被他觉得自己考试复习不认真,紧接着解释了句,“毕竟我的专业也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解决问题的,考试正常发挥就可以了……”
谢景濯点头表示明白,垂眼动了动桌上的餐具,似乎是随口一提:“那你放寒假的时候,大概什么时候回家?”
司璇捏着勺子的指尖一顿,知道他大概会问的,低头抿了口甜汤,没喝进去多少,只沾湿了一点下唇。
一直以来她都很少对人提起自己家里的情况,初高中躲不开的时候,就说年文文是自己的妈妈,从来不会提起曲秀婉的名字。
到了大学,不用她说,已经人尽皆知了。
所以现在……面对的是他,她更不可能毫无保留地托出一切。
最后只轻道:“大概……不回去了吧。”
谢景濯微讶,抬眸看她:“过年也不回去吗?”
司璇点点头,略过他的视线,避轻就重地按上几个理由:
“……因为法语考级班寒假还有培训,我基础本来就不扎实,刚好趁寒假多补一些,加上学校的琴房除了春节几天,都会对学生开放,回去的话……很多事情都会耽搁掉。
“不过我家在楠溪,离申城不算太远,开学之后再回去看看,也没关系的……”
说到句末,捏着瓷匙的指骨已经紧得微微泛白。
“那你——”谢景濯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春节的时候怎么办呢?学校的教职工那段时间得回家过年,应该不能一直留校住宿吧……”
“我知道,”司璇听他没追究更多家里的事,暗暗松了口气,“学校是说从年二八到大年初九都不开放,我那段时间可以住附近的旅馆,因为是春节期间,价格也不会特别高……”
谢景濯听到旅馆两个字,忍不住微微皱眉,问她:“既然都要住旅馆的话,为什么不住我这儿?”
“……?”司璇一时语塞,倒不是因为说不出原因,而是这原因实在太显而易见了。
本来这份兼职的报酬她已经受之有愧,现在怎么可能在春节还腆着脸来蹭吃蹭住……
之前虽然在这儿睡过两个晚上,但那只能算意料之外,并不是她能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的借口。
毕竟她和谢景濯之间,还只是她单方面喜欢他的关系。
谢景濯看她不说话,也明白过来她的顾虑,沉吟了片刻后,开口解释:
“因为我过年那几天要去老宅那边住,陈叔和李阿姨也要过去帮忙……厨师和保洁阿姨们放二十天年假,其实缺一个人在这里帮我看家……
“加上白白他们不方便带回去,尤其是……我爷爷不太喜欢狗,所以你如果能住在这里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这谈恋爱也没什么,就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小谢爷爷:?这狗子不是我从老陆那儿给你抱过来的?我什么时候说自己不喜欢狗子了?
第24章 bwv 1010,in e-flat:gigue
司璇这才了然, 考虑了片刻道:“好,这样子的话,那我春节那段时间……搬过来帮你看家, 等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再走。”
谢景濯愣了一下,他原本的想法是让司璇整个寒假都住在这里,怎么也比住寝室要舒服,他还能经常看见她。
谁知道她好像有意要和自己避嫌,把时间划得清清楚楚, 摆明了只是来帮忙,而不想承他人情。
于是尽管不太情愿,他也只好点点头,道:“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的话,那就春节期间再过来吧,到时候我去学校接你。”
司璇正要应好,忽然想起之前那辆劳斯莱斯被偷拍的事情, 她在那之后就偷偷让陈叔开别的车来接她, 只是不知道谢景濯知不知情。
犹豫了两秒, 她看着他,轻声开口:“我认得路,其实可以自己过来的, 但如果你想来接我的话, 到时候可不可以、开一辆稍微低调一点的车……?”
第49章
虽然放假那会儿人很少,但她现在一朝被蛇咬, 已经有轻度的被害妄想症了……
谢景濯之前听陈叔说过这件事, 当时才意识到那样会给她带来困扰, 后来就一切从简, 免得让司璇受到什么流言蜚语。
眼下自然很快就答应她:“好,我会记得的。”
看司璇闻言后显而易见松了一口气,他有些愧疚,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陈叔之前也跟我提过,那次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很抱歉,以后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了。”
司璇太知道他的脾气,听到“抱歉”两个字赶紧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大学里大家都比较闲,凑在一起,八卦也比较多……”8148169六伞
谢景濯轻“嗯”了声,低头看到她还没动几口的早餐,催促道:“早餐要凉了,快点吃吧……”
只不过话音还没落,又想到一件事,主动开口跟她搭话:“我忽然想到,我回老宅之后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你会做饭吗?”
司璇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在他把这个致命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正把一大块葱油饼塞进嘴里,于是生生看了他好半晌,才咽下去:
“我……会是会的,但只有一点点,就是煮个面条再煎两个鸡蛋,或者蒸一点速冻饺子……再多就没有了……”
说到最后她已经有一点后悔,觉得自己这样的厨艺就应该在谢景濯问出口的时候,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我不会。
好在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飞快地塞了回去,因为眼下还有更为严峻的事实在等着她:
“所以……你住的这个小区,外卖是送不进来的吗?”
虽然努力管理着表情,但她的语气还是不可自制地,流露出了些许惊恐。
谢景濯看她这副难以镇定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好笑,一面温声解释:
“送是送得进来的,就是有点麻烦……需要提前跟门卫室打招呼,然后让保安大哥帮你送,而且因为是过年期间,我怕那边轮岗的人手可能不太够,不知道到时候还接不接受送外卖的业务。”
“那我来之前,还是提前去超市屯一点……速冻食品吧。”司璇妥协了。
谢景濯伸手遮了遮自己唇角的笑意,转而道:“你要是会开车的话,楼下车库里有几辆车,你可以自己出门找餐厅。”
“啊,”司璇没有灵魂地应了声,接着道:“可是我不会开车……”
不但不会,还根本想不起来大家都集体去考驾照的高考毕业的那个暑假,她到底干了什么。
谢景濯这下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试探性地开口问:“那怎么办?”
其实中途也不是没想过让李阿姨留下来照顾她,可这样一来,原本想让她看家的借口就不成立了。
“没关系的,”司璇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给自己鼓劲儿还是在自我催眠,“你来接我的时候,我们顺便去一趟超市,买了菜之后我可以照着菜谱学,如果实在不行,也可以自己到小区门口领外卖,或者打车去吃饭……”
谢景濯这才放下心来,甚至因为知道司璇真的在……非常努力地想办法帮他看家,忍不住有一点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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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吴念刚从飞机上下来就直奔谢景濯那儿,打算跟他谈谈by kilian那边谈下来的相关事宜,顺便把合同跟他再确认一遍。
谁知道上了楼之后半天没找着人影,下楼看到三只狗还乖乖地趴在那儿,谢景濯又是除非特殊情况不可能溜达到哪儿去的人,只好张口喊了两声李阿姨的名字。
然而李阿姨也一反往常,好半天才从小厨房里出来,身后跟着从玻璃门里涌出来青白色的雾气,带着烟熏火燎的味道。
吴念闻到一股子糊味就愣了,料想以李阿姨精通各大家常菜的厨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这厢谨慎地往厨房靠拢后,问她:
“您这是怎么了,厨房里油烟机坏了还是燃气灶坏了?我现在找人来修一修?”
李阿姨从餐桌上抽了张纸巾擦脸,擦下来之后一看,满脸的嫌弃,一面对他摆摆手,道:
“你可别提了,阿景这阵子趁你不在,也学白白他们闹着要拆家。前两天非得跟我说要学做菜,你说他一双画画的手做什么菜啊?油星子一溅冒一个泡,我看了都生疼……
“加上这孩子吧,天生就不是个当厨子的料,做饭这事你说简单是简单,可那也得有点慧根吧?我都教了他五天了,到现在炒不熟个肉,净给我耽误事儿呢不是……?”
李阿姨说到最后,对谢景濯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可给自己憋坏了。
“不会吧?他又从哪儿冒出来做饭的念头?”吴念听得有些匪夷所思,绕过餐桌勇敢地迈进厨房,下一秒就被熏得睁不开眼睛。
摸瞎走到谢景濯边上,吴念把火关掉,问他:“大哥,我回来了,想听您给我解释解释?”
谢景濯一时没应话,只是自知这次的红烧肉又失败了,率先转身离开案发现场。
在餐桌边解下围裙,又喝了口水后,他兴致不高地开口:“也没什么,就是前两天忽然觉得会做饭挺重要的,就开始学了。”
“就这样?”吴念仔细看了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眼睛都被油烟熏得微微发红,接着道:
第50章
“这做饭吧,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保命的技能没错,可你一从小吃着主厨特供长大的,就是学会了,也没什么机会亲自动手吧?谁敢吃您给做的菜啊?”
谢景濯没吭声,满脸都写着:“我现在有点自暴自弃,你最好不要跟我讲话”。
李阿姨看这状况,琢磨着是得去厨房收拾残局了,只不过走之前还是尊重他的意见问了一声:
“阿景,今儿还做不做了?我一早买的那么多五花肉到现在就剩一小盘,要不然……还是留着给你做晚饭吃?”
谢景濯轻叹了口气,无奈道:“阿姨,您就别再打击我了。”
李阿姨闻言“嗐”了一声,赶紧给自己辩解:“也不是阿姨打击你,你说你做的这乌漆麻黑的,连狗都不吃,阿姨不是看你浪费了这么多粮食可惜么?”
边说着,脚下已经进厨房忙着处理那些连狗都不吃的东西的后事。
吴念听着两人一来一回,在那儿憋笑了好半天,到最后收到谢景濯警告的视线,才默默地把咧开的嘴收敛回去。
顿了顿,他试探性地开口问:
“谢老师,你该不是因为咱们小璇不会做饭,才突发奇想地去学?”
谢景濯原本半倚着餐桌的身形微僵,皱着眉转头看他,眼睫在光线下破开一道浅金色的弧痕,高贵冷艳而不可侵犯。
只不过下一秒就泄了气,不咸不淡地哼哼了声:
“这你也猜得到……”
“这还用猜,你最近不就只围着你家小璇打转了么?”吴念咂咂嘴,像谢景濯这种傻白甜在他眼里哪有什么心事可言,一边在餐椅上坐下,又问:
“怎么着,那兼职的事情跟她说清楚没有?”
“还没……”谢景濯跟着坐下来,伸手拨弄了两下花瓶里已经好几天没换的白色满天星,嘴上道:
“但应该也快了,她下周期末考,这周末我就没让她过来,而且过年的时候司璇在这里住,到时候我会跟她讲的。”
“过年的时候在这里住?”吴念惊了,怀疑是不是谢景濯给人小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她过年不回家阖家团圆啊?”
“嗯,她说是因为法语补习班寒假也有开课……不过我猜大概不止这个原因,跟家里人也有一点关系吧,”谢景濯说到这儿,把那束满天星从黑色的小陶罐里拿出来,一面轻道:
“所以我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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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寒假之前,司璇接到年文文的电话:
“小璇,回来的车票买了没有?把时间表发给妈妈看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车站接你。”
她的嗓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又亲昵。
司璇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里有些动摇,可一想到回去要面对司瑶和司珵,又实在太累了。
伸手揉了揉眼尾,她努力用很自然口气对她道:
“妈妈,我最近在准备考一个语言证书,学校这里的事情也特别多,每天大提琴的练习都不能落下,我怕回家了之后,串门走亲戚什么的,可能没办法兼顾……所以今年寒假就不回去了,你看行吗?”
年文文在那头的话音微滞,好一会儿才问她:“除夕也不回来啊?”
“嗯,也就是这一次,”司璇说到这儿,嗓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那儿,不自觉就勾出了一点鼻音,“但是开学之后,周末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回来的……”
年文文在她话音落后,似乎是极轻地叹了口气,又害怕被她听见。
好在下一秒的语气已经恢复正常:
“好,那妈妈知道了,学校那边你真的走不开的话,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爸爸那边我会先跟他打个招呼,你到时候再打电话给他,要不然他乍一听到,准要跟你发脾气,知道了吗?”
“知道了,”司璇小声应,过了一会儿又道,“谢谢妈妈。”
年文文“嗯”了声,像往常一样又嘱咐了她几句“按时吃饭”和“生活费不够就找妈妈要”,最后问她:“前两天妈妈刚晒了酱油排骨,到时候晒好了,要不要寄一些出去给你?”
“不用了吧,我们寝室也不能……”司璇刚想再提醒年文文寝室不能用违禁电器的事,紧接着就想到她不久后将在谢景濯家开展的孤岛生活,口风顿时急转,道:
“好啊,那妈妈你到时候寄排骨的话,可以不可以再给我塞一点鱼饼和鸭舌?”
“可、可以啊……”年文文听到她说“好”,嘴上不自觉磕巴了一下,这会儿的诧异简直比刚才听司璇说过年不回家还要再多一些。
她之前也总想给她寄点什么出去,但每次都会被司璇用各种理由回绝,像这次这样不仅一口答应、还主动要求她多寄一些的情况……几乎是没有过的。
“嗯,谢谢妈妈。”司璇听出她话音里的惊喜,心下跟着松快不少。
大概是想到要寄东西,年文文再往下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思,没两句就主动跟她挂了电话。
只不过第二天,还没等司璇主动打电话跟司良哲交代,他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看了看时间,才早上七点钟,司璇在朦胧的睡梦中猜测他知道自己过年不回家可能是真的气坏了,竟然一大早就先发制人。
于是接起来的时候心里跟着发虚:
“喂,爸……”
“司璇,我看你是长本事了,现在还没开始工作过年就不回家,等你以后拉大提琴满世界地跑,我是不是三五年都见不着你一回?”
第51章
作者有话说:
璇崽家里人都不坏的!
第25章 bwv 1011,in c minor:prelude
司良哲开头这一嗓子就把司璇给震住了, 好半天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开口解释:
“不是,爸, 我现在正准备法语考级呢, 一个寒假都够我从a1学到a2了,而且妈妈也答应……”
“考法语?你什么时候还打算去法国了?你们刘教授不是让你保申音的研?”司良哲打断她的话,原本打电话还只是想稍微教育她一下,谁知道司璇第一句就给他整出这么个幺蛾子来。
“……”司璇被他连将三军,在床上头疼地闭了闭眼, 只庆幸今天是周末,寝室里就她一个人。
下一秒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头发,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爸,你也别急着训我,别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是到时候真考上了法国的大学, 您还能拦着不让我去读?刘教授也是以前让我保本校的研, 现在有能力去更好的, 他当然高兴我去啊……”
“我是气这个?我是气你现在觉得自己长大了什么都有主意了,大事小事都不跟家里人商量!你就说说这事儿,你妈知道吗?你提前告诉她了吗?你是不是也打算像这次一样, 等录取通知单都到手了, 再来个电话通知我们?”
司良哲越说越来气,嗓门跟着一路走高, 震得手机都微微发颤。
司璇没吭声, 不是因为不服气, 而是司良哲字字句句都把住了她的脉门, 她自认理亏。
巴黎国立那件事,除了刘松山和谢景濯他们,她谁也没告诉。
而且确实,也不打算跟年文文讲。
这个念头就像水下的暗流,在此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有真正意识到,只是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做了。
司璇也不明白这是她迟来的叛逆期还是什么,只是觉得把她的每一点想法仔细收整好、藏在不愿意让人看见的某个角落——
这件事本身能带给她安全感。
那头司良哲听她没了动静,也怕自己话说重了,语气稍缓,对她道:
“小璇,爸爸知道小时候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影响到了你,让你觉得不开心、觉得很孤单,爸爸都跟你道歉……可你现在毕竟长大了,应该要学会体谅别人。
“你也明白妈妈一直以来是怎么照顾你的,平时跟司瑶和司珵比,都不说你们三个得到的是同等的关爱,妈妈甚至总是偏向你的。
“可你想想你自从上了大学,有哪次是主动打电话回家的?什么时候有关心过弟弟妹妹?不要以为大人都看不出来……你是自己先不把自己当这个家的一份子,然后才觉得这个家不接纳你、跟你有了隔阂。
“爸爸也不明白是不是所有人家的女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还是只有你上大学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但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放假说不回来,妈妈好几天心情都不好?她会去反思是不是她哪里做得有问题,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才不肯回家……可你自己想想,到底是谁出了问题?是她还是你?”
司璇听到最后,眼眶已经涨得生疼,分不出其中是愧疚更多还是委屈更多。
她知道年文文对她好,她对她越好,司瑶和司珵就越不平衡,而司良哲越强调,她就越不敢接受这些过量的恩赐。
但年文文自始至终是没有错的,错的还是她。
而自从上了大学,她在知道他们当年离婚的实情后,就像是被迫藏下了一个秘密,是那种司良哲和年文文都想要瞒着她,而她却背叛者似的、偷偷知悉的秘密。
学校里的舆论和这样的负担相比起来,反倒不痛不痒了。
所以不是每个女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而只有她。
她孤独、自卑、敏感又自私,都是她长大的代价。
移开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后,司璇努力控制自己的嗓音不要发抖:
“……爸,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问题……妈妈那边,是我没考虑她的感受,我会向她道歉的……弟弟妹妹也是,是我没做好当姐姐的榜样……
“所以这次寒假……既然她真的想让我回来的话,”说到这儿时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轻道,“我可以把补习班的课程退掉,然后回家……”
只是这样一来,就大概再也见不到谢景濯了。
她之前看过他的线稿,一遍就记住了,一共五张洛神图。
所以在看完《两小无猜》的第二天,在他把最后一张扫描稿用微信发给她之后,她就知道他把洛神图都画完了。
而那天谢景濯告诉她让她安心考试,等新年那会儿再见的时候,她更确定了他们之间一切有可能的交集,就快要结束了。
一如她短暂的喜欢,是升入半空,最后却不曾完成盛放的烟火。
都太仓促了。
只不过下一秒,在司璇的愧疚和失望一点点爬上顶峰的时候,司良哲开口了:
“不用,你既然有要考好大学的信心,爸爸当然要支持你,我们全家人都会支持你——寒假不回来就不回来,我原本也不是想劝你这个,刚才一不小心多说了两句,你妈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总之吧,那些话你听得进去就听得进去,听不进去也没关系……只是你先得明白,家人不论如何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是最支持你的人,你得知道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然后你再考虑把不把事情告诉我们,明白吗?”
第52章
“……嗯,明白了。”司璇小声吸了吸鼻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还怕他听出来,费劲儿地憋着自己的声音。
她知道司良哲向来是个话不多的人,他们之间平时的交流就少,这样涉及到家长里短的长篇大论,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所以一旦遇上他都开口的时候,司璇的泪点就格外脆弱,一触即溃。
“话说回来,你过年不回楠溪,我和你妈昨天讨论了一晚上,打算来申城看你。正好瑶瑶开学就高二下学期了,来这儿逛逛大学,也好让她专心高考,别整天学人往脸上涂脂抹粉,戏子似的……”
司良哲到眼下,才总算绕回正题。
司璇听完之后愣了一下,然后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年前到正月初是没工夫了,又得走亲戚又得摆酒席,你不回来倒一了百了,省的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婆嚼舌根,”司良哲说到这些闲亲戚就一个头两个大,接着道,“估计十一十二吧,我们来之前会跟你说的,你到时候来车站接我们,明白没有?”
司璇听到时间,不自觉松了口气,一面乖乖地应:“好,我知道了。”
“嗯,那就挂电话吧——”司良哲正要结束,很快又反应过来,补充道,“我今儿跟你说的,千万不准让你妈知道,明白吧?”
“明白了……”司璇回答。
“爸今儿话说得重了点,你是个聪明孩子,自己得学会判断,明——”司良哲本来例行要加上那句“明白吗”口头禅,只是一开口就发觉太严肃了,立马改口换了个说法,鼓励她道,“爸爸相信你,啊。”
“好,谢谢爸……”司璇听到这句,嘴巴一扁,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点满出来了。
“好,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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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的时间确定下来,是在一月三号,腊八节的第二天。
司璇的圣诞和元旦都是一个人在寝室过的,其他人在一早结束专业课考试后,要么申请回家住宿,要么和男朋友在外头住,也乐得她安生。
至于谢景濯……司璇本来也不会知道,但平安夜那天晚上,吴念在给她把兼职的工资“提前结清”的时候,随口提起谢景濯去巴黎出差了,大概元旦过后才会回来,到时候顺便把他母亲接回国一起过春节。
所以明明他应该很忙的,但当晚十二点的时候,司璇还是收到了他的微信。
除了“圣诞快乐”的祝福之外,还有一张的雪景照,隔着结了霜花的玻璃窗,是光线温柔的路灯,和其下软白的路面。
巴黎下雪了。
只是这个祝福好像只有她收到了,因为微博上在大家都纷纷刷屏庆祝圣诞的时候,“白白驺驺与朏朏”那个微博账号,一声也没吱。
上一次更新还是——“她帮我扫描了新画”。
好在吴念在元旦那天替他在微博上营了个业,发了他之前画的《五福临门》存货,给大家拜了个早年。
至于为什么司璇知道是吴念替他营业……当然还是因为,这是吴念告诉她的。
农历二十六,大寒。
司璇的寒假法语补习班一共上两周,在几天前已经结课了。
而年文文虽然在年后要来申城,当时电话里说好的年货还是给她寄了一大堆,甚至因
为她今年的端午没回家,还给她包了粽子,煮熟之后冷冻了寄过来的。
于是在司璇看到包裹紧密、外头还加固了一层木板的泡沫生鲜箱,上手试了试后发现差不多有她半个人那么重的时候……实在有些扛不住这样沉甸甸的母爱。
在快递柜子前和那个大箱子无声斗争了一会儿,她最后决定在开启自己前往电梯口的百米长征之前,先给年文文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果然年文文在电话里也有些担心司璇的体力,于是建议她可以原地把箱子拆开,然后分批运回宿舍。
司璇乍一听这想法觉得有点荒唐,可挂掉电话后再看看那箱子,又忽然觉得……好像还挺有实操性的……
轻叹了一口气,就在她蹲下来动用钥匙串上的各种工具企图拆开木板时,口袋里的手机隔着羽绒服震动起来。
放下手里的动作,司璇掏出手机,来电显示“谢景濯”三个字。
接起电话轻轻“喂”了声,她想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耳畔是他清润疏懒的的嗓音,一如往常:
“司璇?”
她有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两人在微信上的交流也寥寥无几,因而眼下听他喊自己的名字,脊背上竟然禁不住爬上来一阵酥软。
像有比体温稍高一点的温水,带着蜿蜒的水痕,划过每一寸皮肤。
换了个比较自然的姿势蹲着,司璇一手环着小腿,把头枕在膝盖上,一边低低应了声“嗯”。
“很快就到除夕了,我准备这两天回老宅……要是今天来接你的话,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他在电话那头道。
“方便的,”司璇点点头,想到自己寝室里的行李和离校手续各种东西,补充道,“你大概什么时候来呢?我现在还有行李没收拾好,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那我两个小时之后出发?”谢景濯说着,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轻点了两下,一边抬眼望了望因为放假而显得空荡荡的宿舍大门。
半晌后,他看了一眼手表,把手臂搁回去时,指尖又难耐地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第53章
司璇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正要应好,下一秒就看到地上横亘着的那只大箱子。
纠结了一会儿后,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问他:
“只是问题是,我现在有一个很大的包裹,到时候也要一起带过去,现在就不打算把它拿回寝室了……
“所以你如果来得及,可不可以先开车到我们学校取快递的地方,把它给装上车,然后再到宿舍楼下来接我啊……?”
但其实想到要让他看见这么个来自家乡的庞然大物,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谢景濯这头听见有事可做,原本蔫巴地趴靠在方向盘上的身子顿时精神不少,一边偷偷摸摸地转动钥匙给车子点火,一边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好啊,我刚好路过你们学校附近,可以现在就过去。”
司璇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回:“……好啊,我现在在快递站这里,要不要我去门口等你?”
“没关系,你在那儿等着我就好,我找得到的……”他的语调渐缓,话尾洇开,像青山环抱中的一点湖光。
作者有话说:
谢景濯——好有心机一男的。
第26章 bwv 1011,in c minor:allemande
谢景濯到的时候, 司璇在快递柜前边乖乖等着他。
除了上次接机那次,她几乎没怎么看过他出门的样子:平时在家里只是简单的线衫和卫衣,连拖鞋也不穿。还得多亏他长得好看, 怎么都扣不上不修边幅这顶帽子, 看起来只是温和又懒散。
不过今天难得出来一趟,又因为临近年关,这几天的气温渐渐往零度以下跌去,他穿的是一件长款的水灰色大衣,里头搭了条简单的黑色毛衣, 简洁地勾勒出他人高腿长的身形。
加上一个多月没见,这人像是比之前白了不少,在领口那片黑色的衬托下,更显出五官的精致流畅,尤其是那双深邃清亮的桃花眼。
谢景濯下车后看到司璇,眼底飞快地掠上笑意,简单打过招呼后问她:“哪个是你的包裹?”
司璇被他看得脸颊微微发烫, 一面垂下视线, 伸手指了指脚边的大箱子, 道:
“是……这个。”
谢景濯这才注意到刚刚一直被他选择性忽略的某物体,盯着瞧了一会儿之后,忍着笑意问她:“这是什么?”
他一笑司璇就觉得更不好意思, 尤其是今天她原本只想下来拿个快递, 不但没化妆没洗头、草草地在毛茸茸的连体睡衣外披了件白色羽绒服就下来了,而且还……
没、穿、内、衣。
想到这一点司璇就很想抱头死一死, 也难怪谢景濯今天一看到她这副打扮就止不住在笑。
唯一能庆幸的就是这衣服里外都厚, 她一米六八的个子上区区一个b, 其实除了她自己, 谁也看不出来什么……
在心里偷偷咕咕唧唧的同时,司璇表面上只是非常淡定地把羽绒服外套的拉链扣上,慢吞吞地一直拉到下巴,嘴上小声回答:
“……是我妈妈给我寄的年货,都是蒸一蒸就能直接吃的,所以刚好可以带过去……但我也没想到她会寄这么多……”
“我明白了,”谢景濯点点头,转身替她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道,“你先上车吧,待会儿我把车开到你的寝室楼下,然后在那儿等。”
司璇应好,坐上去之前瞄了一眼车胎上的标志,是一辆很……低调的奔驰。
谢景濯打开后备箱,估计是他平时有坚持健身的习惯,很轻松就把箱子搬了起来。
只不过司璇在后视镜里看到他那双漂亮的手竟然在干这样的粗活时……忍不住觉得有一丝心酸。
等箱子被放上车,她明显能感觉后座跟着那声闷响往下沉了一沉,一边默默地伸手扶额——
造孽啊……
好在谢景濯打开车门上车时,看起来还是很心情愉快的,伸手放了支轻柔的《beautiful in white》,一面问她:“你的法语课结束了?”
“嗯,就上两个星期,课程表安排得很满,所以感觉一下子就过去了。”司璇回答。
事实上,也多亏了这速成班上得她焦头烂额,才让她在这段时间里没什么心思想他,否则的话……未免太苦情了。
“那收获怎么样?mademoiselle(小姐)?”谢景濯把那个法语单词念得轻快又缱绻,侧脸在透过车前窗的光线下,仿佛细腻地刷上了一层暖色的釉。
司璇听到这个问题,不自觉变得有点紧张,深吸了口气后,认认真真地用法语给他措辞:
“bonjour monsieur, (下午好,先生)
“je銥譁 suis content d \'aller chez vous pour prendre soin de vos chiens,(很高兴将要去你家照看你的狗狗们)
“mais j\' ai besoin d \'une demi - heure pour faire mes bagages, (但我需要半个小时来收拾行李)
“j\' espre que vous pouvez attendre un peu,merci beaucoup.(所以希望你可以稍等一会儿,非常感谢)”
她现在的法语差不多是a1以上的水平,进行一些简单的对话完全没有问题,加上寒假里一个班的学生不多,补习老师几乎一对一地给她纠正了发音,这会儿说起来就有鼻子有眼的,还挺能糊弄人。
果然谢景濯听完之后看起来也非常欣慰,微微颔首后回应她道:
“votre franais s\'amliore. si vous continuez ainsi, vous obtiendrez votre certificat l\'anne prochaine.(你的法语进步很快,照这样的进度,明年应该就能拿到证书了)
第54章
“aussi, je suis heureux que vous soyez venu.(除此之外,我也很高兴你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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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做事一向不会拖泥带水,回到寝室后火速脱掉了自己臃肿的羽绒服和傻得冒泡的连体睡衣,用二十分钟把之前已经整理了大半的行李箱塞满,最后挑了件黑色的束腰大衣换上。
然而说好是半个小时,她显然也来不及化妆和洗头,只能简单涂个口红,用油头急救神器胡乱地往头顶扑了两下,急匆匆地拖着行李就往电梯口赶。
只可惜这些女孩子的小心思谢景濯大概并没有发现,看她换了身衣服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艳的情绪,只是神色如常地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出发带她去超市。
年前这几天正是囤年货送礼的时候,所以尽管是下午三点钟,超市里的客流量也是平时的三五倍。
谢景濯和司璇两个人平时都很少会出来买食材,逛超市的速度跟那群拖家带口的大部队相比,很明显吊了他们的车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相比起来司璇还要稍好一些,至少谢景濯慢吞吞地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时,都是她带的路。
于是她也很自然地,暂时忽略了原本要来买食材的初心,先把他带到了花花绿绿的零食区。
然后很顺利地,找到了她最喜欢的芝士味爆米花和海苔味的薯条,把它们往他的小推车里搬。
谢景濯也看出司璇的目光在接触到那一整墙的膨化食品的一刹那,显而易见地亮了起来,尤其是唇畔不自觉漾起的两点梨涡,比平时还要生动许多。
是很少见的、抑制不住兴奋的样子。
他有些莞尔,垂眸掠了一眼她放进推车里的东西,问她:“你喜欢吃这些?”
说实话,他在此之前一直都觉得她非常自律,根本想象不到有朝一日她会抱着这样一堆鼓鼓囊囊的东西高兴得不得了。
“当然啊,我觉得应该没有人能抵挡这些高热量零食的魅力吧,毕竟是快乐源泉……”司璇歪了歪脑袋,很认真地开口,一边伸手拉了一下车子的前沿,示意他跟自己往里面的货架走,一边接着道:
“不过男生好像大部分都例外,你们竟然不太喜欢吃零食,我其实也挺费解的……”
只不过她喜欢归喜欢,平时大多数时间都不能碰这些,器乐演奏专业里有门表演课,包括形体和仪态方面的训练,为了使舞台呈现足够赏心悦目,专业课老师会严格要求她们控制体重,就几乎等同于让她们和零食划清界限。
但现在毕竟是寒假,离下学期的上台表演少说有两三个月……适当放纵一点点,影响也不是很大……
司璇想到这里有些心虚,悄悄拿起一包薯条看了看后面的热量表,然后用颤抖的手把它放回了购物车。
谢景濯看到她的动作不免被逗笑,一边道:
“我觉得暂时还不能把我归类到大部分里面,因为之前还从来没吃过这些,也不太清楚自己喜不喜欢……今天可以先多买一些回家。”
“真的?”司璇听到他最后那句撺掇,身上的负罪感顿时大减,甚至还真有转身回去再买几袋的冲动。
“为什么不行?”谢景濯坦然反问,随手把路过的一盒包装精致的小饼干拿下来,真诚地对她发出征询的眼神。
司璇瞄了一眼,发现他手里的是她一直很喜欢的草莓味芝士夹心饼干,还没来得及犹豫,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对他郑重地点点头。
谢景濯的唇角跟着往上扬了扬,从善如流地把饼干放进小推车,完全在身体力行地勾引她犯罪。
不出所料的,他这样过分纵容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在零食和饮料区足足逛了将近一个小时,到最后眼看车子快满出来了,才恋恋不舍地下楼去买食材。
只不过一下楼,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平衡立马就被打破,司璇一反刚才的主导地位,不知不觉就跟到了谢景濯身后,甚至惊奇地发现……
他好像比自己还懂怎么买菜?
“你是不是不吃肥肉?”谢景濯站在生鲜猪肉区,仔细观察了一下面前的肉类后,转头问她。
司璇下意识“嗯”了声,紧接着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我们在一起吃过很多顿饭了,我当然记得住。”谢景濯抬眸看了她一眼,话音温和浅淡,语调间的起伏也并不明显。
但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原本就足够低沉好听,此时落入耳中,像桂子的香气在夜色中浮开,加上那几分可以捉摸清楚的画外音,就显得格外勾人。
司璇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盯着他的背影,有点挪不开眼。
好在谢景濯对此完全没有察觉,专心致志地跟猪肉档的师傅挑下来一块肥瘦得当的五花肉后,对她解释道:
“做红烧肉的话,完全没有肥肉的话就太柴了,到时候可以切一半纯瘦的,你挑那些吃就好。”
“没关系的,我可以吃一点点肥肉,”司璇开口回答。
“那就好。”谢景濯松了口气,转身又跟另一位师傅挑了两段牛尾,表情尤其严肃认真。
……就好像面前活生生一漂亮姑娘在他眼里,还比不上两条炖成汤之后就要扔掉的骨头。
司璇看他这副模样,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这副画面,貌似有点太出戏了。
第55章
这人不论是相貌还是气质,和身后鲜红的猪肉牛肉放在一起都实在很不和谐,再加上那一身极有质感的灰色大衣,在灯光下会打出霜雪一般的冷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
豪门公子流落民间体验凡人生活的戏码。
司璇想到这里,忍不住有点惭愧。
因为谢景濯的确是实打实的豪门公子,而拉他流落民间的始作俑者……
好像就是她。
好在这位公子目前貌似还挺自得其乐的,买完了肉类后,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很顺利地带她穿越人群找到了蔬菜区。
“你好像也不喜欢吃芹菜。”谢景濯清点了一遍手里的物资,大概是眼下的业务越来越熟练,问她意见时已经不是疑问句,而成了肯定句。
司璇毫无反抗之力地点头,也没想过自己之前和他吃饭的时候,每一个挑食的小动作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还被记住了。
“那汤里面就不放西芹了,改用家里现成的调料粉的话,味道也不会差太多。”谢景濯挑完两个洋葱,一边道。
“唔……要做什么汤啊?”司璇摸出手机,点开菜谱app打算就地学习一下。
“罗宋汤,”谢景濯把蔬菜高高地堆在购物车上后,注意到她手机上显示的内容和她此时一脸凝重的表情,只得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开口告诉她:
“……怎么还看不出来?今天是我做饭,你不需要这么努力地看菜谱的。”
作者有话说:
念崽:您可真是背着我们就贼几把无敌自信啊……
李阿姨:……当年狗都不吃的东西现在要给媳妇儿吃了……
第27章 bwv 1011,in c minor:courante
两人回到别墅已经是傍晚五点, 刚好到了可以开火做饭的时候。
别墅里有一部家用电梯,谢景濯平常不怎么使用,反而是李阿姨买菜归来后经常乘着它从地下车库到一楼, 一些保洁阿姨的小电驴也都停在地下室, 上下乘坐很频繁,看起来更像是员工专梯。
但今天谢景濯头一回出门买菜,也难得享受了一回自家电梯的便利,不需要在别墅外头绕一绕才能进家门。
一楼电梯口正对着餐厅,司璇出来时就看到三只萨摩正望爹石似的在外头等着, 见门一打开就疯狂地嗷嗷直叫。
谢景濯也习惯了这样的欢迎仪式,弯腰把购物袋提起,一边开口逗几只狗狗:“白白,叫驺驺跟你一起把东西拖到餐厅,妹妹在后边给你们加油。”
白白本来就摩拳擦掌了半天,得令后非常熟练地蹿进来,张嘴咬住购物袋的提手, 然后迈着小碎步倒退出电梯门。
朏朏惯常抱她爹的大腿, 看也不看自家的两只傻哥哥, 很粘人地绕着谢景濯的脚脖子打转。
司璇看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转身想帮忙提一些东西,但被谢景濯拒绝了。
最后只从两只萨摩的嘴里分到一大袋轻飘飘的膨化食品, 把它们一股脑地摊到客厅茶几后, 又眼巴巴地回来找活儿干。
谢景濯把电梯里的最后一袋食材提到餐厅,看司璇有些迷茫地像朏朏一样跟着自己转悠, 忍不住笑叹了一声。
领着她到厨房里找到冰箱的位置, 他把东西放下, 示意她道:
“你可以把东西先归置一下, 新鲜食材放到料理台上,暂时不用的收到冰箱里,我下楼帮你把行李拿上来。”
司璇勤勤恳恳地应好,看他转身走后,蹲下来依照指示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分类。
白白和驺驺两个男孩子很自然地留下来陪她,这么大只狗了,甚至还探头想往她的怀里钻。
司璇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这两只,分出心来揉了揉他俩白绒绒的脑袋,一面轻声细语地嘱咐:“我现在有点忙,待会儿还要和爸爸一起做饭,你们先不要给我添乱哦……”
话说出口后,她的脸跟着微微一热,刚才脱口而出的“爸爸”两个字,怎么听怎么暧昧。
有种莫名其妙……就把自己代入了什么身份的感觉。
好在白白和驺驺的智商不高,并没有get到她的想法,只是不停地拱她的手臂,一边朝着厨房的某个方向拼命地甩脑袋。
司璇看了一眼上方的橱柜,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俩的不良居心,轻叹了一口气后站起身,把里头的零食牛肉干拿下来,一边小声提醒他们:
“我偷偷给你们吃一点,吃完之后去喝水漱口,不要让朏朏闻出来,要不然爸爸也会发现,明白没有?”
白白和驺驺疯狂点头。
司璇给了他们一狗各两根,然后拍拍他俩的屁股:“行了,就这一次,去客厅那头吃,不准再跟我耍赖皮了。”
兄弟俩挑软柿子捏计划得逞,美滋滋地叼着牛肉干就跑,丝毫没有一点留恋。
司璇无奈,把牛肉干密封好放回去,然后打开冰箱,把从超市买来的一大堆苏打气泡水一瓶一瓶地往里放。
等需要冷藏的奶制品和饮料都放完,谢景濯也带着她的行李箱和一大箱年货回来了。
“我妈妈寄过来的东西大部分要放冷冻的,可是冰箱里的空间好像不太够……”司璇看他三两下把泡沫箱外的加固拆掉,一边打开冷冻室的门看了一下,道。
“没事儿,后边主厨厨房里有间的冷冻室,你先挑一些东西放冰箱里,剩下的我拿到里边去。”谢景濯用刀把泡沫箱的胶带划开,取掉上面的盖子后,示意司璇自己来找。
第56章
司璇这才发现年文文几乎把一年到头的土特产都给她寄来了,刨开十几袋干冰后,还有零零总总一大堆。
谢景濯也有些好奇,每看她从箱子里拿出一袋东西,总会忍不住提问:
“这是什么?”
司璇拆开看了一眼,告诉他:“是笋干,泡发之后可以和猪蹄一起炖,我看我妈做过,但我不太会……”
“那这个呢?是……鸡肉干吗?”
“是鸭舌,但好像只有我们那儿的人吃的比较多,这个和酱排骨都是我过年特别喜欢的,待会儿我们就可以蒸一点,很方便。”
“这个呢?摸上去很硬……”谢景濯拿起一块六边形的东西,质感和砖头相仿。
“是炊糕,用糯米做的,吃的时候要再加热一下,里面那层红糖融化之后就是流心的,可以当下午茶的点心吃。”司璇看到的东西每一样都特别熟悉,解释着解释着……
就觉得离家好像也不是很远。
那些楠溪的山水和稻米,阳台上晾在竹簸箕里的年货,市场上鱼尾跳动的光斑,那些温吞的烟火味道……
其实是只要看到这些味觉上的记忆载体,就真切的能感受到的、融在骨血里的印记。
谢景濯发现她的眼眶几乎是一下子就泛开红色,漂亮的眼睛里也浮起水光,微动了动喉结后,低声问:
“想家了?”
司璇低下头,极轻地吸了一下鼻子,一边“嗯”了声。
她暑假只在家里待了不到三个星期,到现在,已经大半年没回去了。
把箱子里的一袋桂花小圆子拿出来,她顿了顿之后,语气轻松了一些:“但是也还好,等过完年之后,我爸妈会来申城看我,还有弟弟妹妹。”
谢景濯微讶:“你家里有三个孩子?”
“嗯,因为我爸妈是再婚,我跟我爸,妹妹是跟妈妈的,后来才有了弟弟。”司璇听他提起,就忍不住……顺便告诉他了。
虽然她以后不一定能有勇气追他,甚至不一定还有以后——
但很多事情,如果可以多告诉他一点,她还是想告诉他。
谢景濯听到“再婚”两个字,心下拉起的那条弦被轻轻拨了一下,半晌后点点头道:“那你妈妈看起来,对你很好。”
司璇抿了抿唇,嘴角浮上来浅浅的梨涡,然后应:“是啊。”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完毕,谢景濯把司璇的一部分年货放到冷藏室,又抱着一直在厨房里当电灯泡的朏朏到后院找哥哥们玩之后,才总算要开始准备晚餐。
司璇看他很熟练地挽起袖子套上围裙,也自觉地伸手把头发扎起来,一边道:“我留在厨房给你帮忙吧,顺便也可以学一点怎么做饭。”
谢景濯没有拒绝,只是弯了弯眸子,把挂着的另一件围裙递给她。
两件围裙一黑一白,条纹花色,都绣了英文字母。
……又是情侣的。
司璇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介于他们之前吃饭喝水用的都是同一套餐具,这会儿就没有太在意。
接过围裙,她低头套上,反手给那两根系带打结的时候,原本捋上去的毛衣袖口从手肘那儿滑下来,一团盖住她的手指。
只好放开原本已经快成型的蝴蝶结,重新一层一层地给自己扎袖子。
谢景濯垂眸看到她背后那两根晃晃悠悠的白色带子,便放下手里的动作侧过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那条系带,嗓音不自觉染上了几分低哑:
“我来吧……”
大抵因为他是低着头的,两人的距离又挨得很近,这几个字温热地擦上司璇的耳垂,一下子就让那片瓷白的皮肤着了火似的,滚烫地烧起来。
这样的距离和嗓音糅着他身上经过了一天后变得浅淡、却沉淀出慵懒和浓酽的沉香味道,完全就成了,致命的诱惑。
司璇觉得脚下有些发软,明明他哪儿也没碰到,后背却莫名被勾得一阵难耐,几秒钟的散乱呼吸惹得整个人都轻颤起来……最后只好偷偷地,伸手抵上面前的大理石台面。
——简直不知道为什么。
好在谢景濯只像是举手之劳,分寸拿捏得很好,打完结后便松开了手,把买来的西红柿、洋葱、土豆和卷心菜放进白色的搪瓷沥水篮中,然后递给她:
“会削土豆吗?”
“……会的。”司璇软软地点头。
“那你帮我把它们都切一切,然后放到盘子里。”谢景濯略略颔首,伸手从橱柜里拿出两个料理托盘,放到台面上给她。
司璇接过东西,安静地到水槽那儿埋头苦干,顺便借着这股水,把刚刚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冲掉。
谢景濯这顿饭虽然已经操练了很多遍,但眼下要做给司璇吃,整个人都酝酿着一股即将上战场般的严整谨肃,脸上没了多余的表情,薄唇也抿得笔直。
而步骤也保持着一丝不苟的精准,先用他那双白皙漂亮的手把超市已经处理好的牛尾和牛骨洗干净,放进冷水中浸泡,然后握着雪亮的厨刀,冷酷无情地给五花肉切块。
司璇在一旁削土豆的动作很生疏,中途抬眼看到他无比熟练的动作,被惊得有些下不了手。
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原本就很迷你、现在又被迫接受改头换面的软糯小土豆,她动了动嘴唇,忍不住开口请教他:
第57章
“谢景濯……你之前是去哪里历练过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会做饭啊……”
谢景濯闻言后,紧绷的下颌线才略略有些放松,把砧板上的五花肉转移到料理盘里,嘴上轻描淡写道:
“是前阵子刚和李阿姨学的,这次回家过年,打算试着做几道菜给家里人吃,之前还从来没尝试过……而且我家现在除了我,我爸妈哥哥嫂子还有爷爷奶奶他们——没有一个会做饭的。”
理由非常之充分。
司璇原本听到全家不会做饭这种事情有些惊愕,转念想到他家的家庭背景,估计从爷爷那辈开始……就都有专门的厨师和阿姨为他们代劳了吧。
竟然不知不觉又被炫了一把富……
了然地“哦”了声后,她继续和面目全非的土豆做斗争。
谢景濯切好姜片,把五花肉和鹌鹑蛋分别下冷水煮,转头看到司璇的进度竟然还卡在那区区十个小土豆上,没忍住闷笑了一声。
下一秒司璇的视线略上来,他也识趣儿地收敛了笑意,对她温声道:
“土豆我来吧,你先把配菜切了。”
司璇咬了咬唇,都不敢跟他答应下来,只是默默地把东西递过去。
谢景濯接手的时候,因为那枚土豆实在太小,指尖在她掌心里划了一下,旋即便收拢指节,很快结束那一瞬间短暂的接触。
司璇在他碰到的时候,也出于本能的,往后缩了缩手,然后转过身,去拿水槽里的那盆蔬菜。
两个人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像点火前两根电线试探性的一次接触,“砰”一下跳出细小的蓝色火苗,有震动、燃烧和窸窸窣窣的熄灭。
然后等待很快就要到来的下一次。
作者有话说:
阿渊:疯!狂!暗!示!
第28章 bwv 1011,in c minor:sarabande
谢景濯把罗宋汤的高汤吊出来时, 鹌鹑蛋和红烧肉已经转小火,在砂锅里安静地煲煮。
还有一道菜是葱油拌面,也多亏厨房有五个灶, 能让司璇分到两个, 一个用来煮面,一个用来蒸酱排骨和鸭舌。
腊味蒸到快熟时,厨房里原本的牛骨高汤和红烧肉的香味就被它完全压了下去。司璇把挂面捞起来,按照谢景濯的指示倒了些橄榄油防粘,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去开蒸锅的盖子。
虽然说是酱排骨, 但年文文知道司璇不爱吃肥,寄来的大多是切成片的瘦肉,司璇用筷子夹了一块起来,尝过味道后忍不住眯起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
“太好吃了……”
谢景濯这会儿还看着两口锅,一只在炒白酱,一只在炸葱油, 闻言转头看了看, 问她:“熟了吗?”
“嗯嗯嗯!”司璇夹了块肉, 小心翼翼地转身送到他嘴边,一边满怀期待地开口,“你尝尝味道?”
谢景濯微怔了一下, 眸光抵进她的眼睛里, 紧接着很快一点一点爬上笑意。
有点戏谑,又有点捉住了某人的小尾巴似的……有些了然。
司璇也是很自然地这么做了、又在看到谢景濯片刻的犹豫之后, 才发现——
那双筷子是她刚刚用过的。
只不过没等她尴尬地收回手, 他已经一歪脑袋, 张口咬住那片肉。
然后悠悠地收回动作, 意味不明地从鼻尖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司璇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尤其是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落在她的眼中,她的每一点情绪都无所遁形。
好在谢景濯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轻快地夸了句“很好吃”后,低头把葱油的火关小,一面告诉她:“排骨你可以先端到餐桌上,红烧肉应该也快好了……”
司璇乌龟似的点点头,用碗夹提着那盘东西逃出厨房,才长吁了口气。
简直太致命了。
她刚刚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脑海里其实在忍不住来来回回地重温自己之前看过一部叫《新婚日记》的韩综,而且每多想一遍,都觉得她和谢景濯之间的气氛……好像都刚刚好,契合上每一个点。
除了她一开始削土豆的失误,他们之间其实配合得……还挺不错的。
司璇想到这儿,觉得自己简直厚颜。
只是眼下别墅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就剩三条狗,实在给了她一种过于安全的私密感,也就让很多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有些收束不住。
她很怕她的喜欢,被谢景濯看出来。
同时又怀着一点侥幸和莽撞,希望他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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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姨在有一点上其实冤枉了谢景濯,她教的那三道菜中除了葱油拌面,另外两道着实是铁骨铮铮的硬菜。尤其那碗看起来普通的罗宋汤,她不兴用浓汤宝来代替高汤,工序的复杂程度直逼外头高水准的餐厅,根本没她自我感觉得那么轻而易举。
而对谢景濯这种出身的厨房小白,更别说他全家都对做饭这两个字没有概念,一上来就让他做红烧肉和罗宋汤,就跟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跳芭蕾舞一样,简直是好高骛远。
所以眼下他能逆天改命地用半个多月的时间学会,已经很了不起了了。
因为那碗罗宋汤的漫长工期拖了后腿,他们这顿饭前前后后做了一个半小时才结束,等两人在餐桌上落座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第58章
谢景濯在做的时候有试过好几次味道,但此时看司璇舀起一口汤来吹凉,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紧张。
司璇尝过一口之后,表情非常复杂地抬头看向他。
谢景濯被她看得有些自我怀疑:“……不好喝吗?”
“没有,汤很好喝,”司璇解释到一半时叹了口气,告诉他,“所以我有点惭愧。”
“为什么惭愧……?”谢景濯下意识开口问了句,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
垂下视线,他用自己还没动过的筷子给她夹了块瘦肉,嗓音里漫开似有若无的笑意:“没关系的,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能做饭的就够了。”
这句话说的像不经意,可他的每一个语调都一本正经,是在很自然地陈述事实。
司璇的思绪又乱了乱,低下头不吭声地把那块肉夹起来,塞进嘴里,打算边吃边好好琢磨。
可奈何那块红烧肉的味道实在太惊艳,酱香浓郁,入口酥烂,又因为她喜欢吃瘦的,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柴。
抬起脸来,司璇看着谢景濯好半晌,总算把嘴里的东西咽下,然后诚心诚意地夸他:“特别好吃,比我妈做的还要好!”
谢景濯虽然觉得她把自己跟她妈妈放在一块儿比较……有点怪怪的,但闻言还是欣慰地“嗯”了一下,道:“那就好……”
吃过饭后,谢景濯看看自己手机上来自“爷爷”的五条微信,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便带司璇在别墅里到处参观了一下——
“一楼这边的游泳池是连着后院的,可以从客厅那边出去,沿着石子路往后走,也可以穿过餐厅和下沉庭院……游泳池有清洁机器人养护,水很干净,你随时都可以用……”
“后院那边是一座露台,走了台阶就能看到花园的后门,可以直接通到小区的人工湖,不过现在天气太冷,也没什么好看的。”
“二楼的话你应该很熟悉了,图书馆里的书你可以自己挑着看,虽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健身房的话,器材挺全的,外面能找到的这里都有。”
“三楼有展厅和私人影院,你都见过的……”谢景濯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转头看向自己的房门,语气微微上扬,“当然,还有我的卧室和衣帽间。”
司璇也注意到他关着的房门,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赶紧点头保证:“我知道,我不会随便进去的。”
谢景濯一时失笑,低头看着她,浅色的瞳仁在灯光下显出琥珀般通透的质感,嗓音也勾得人耳朵发痒:
“没关系,你要是想进去看看的话……我也没意见。”
他的话音漾开,司璇的心跳忍不住跟着一点点攀升,有点不受控制。
紧接着舌尖窜上来一阵刺痛。
嘶——
她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谢景濯也看出她的怔忡,弯了弯唇后,对她道:“好了,家里也就这么些地方,我介绍完了,现在得去收拾行李。”
司璇也总算反应过来他是要回家住的,讷讷地一点头。
但或许是晚上这个时间点,或许是楼上的灯光太暗,反正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就特别特别、不舍得他走。
有股细微的酸涩像起泡酒刚打开时上涌的泡沫,带着“沙沙”声一串串破开后,失落才慢慢流回到瓶子里去。
可如果他已经是自己的男朋友的话,她也许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他撒娇了……
想到这儿,竟然一下子有些黯然。
……好在表面上还维持得住的,只轻声开口道:“那我也去……收拾一下行李。”
“嗯。”他应。
晚上八点半,谢景濯带着自己的两个行李箱从电梯口出来的时候,司璇已经把茶几上的零食排列得整整齐齐,手上拿着小玩具在逗狗。
他把东西放到门口,走过去蹲下,揉了揉三只萨摩的脑袋,一边看着她道:“陈叔在外边等着,我得走了。”
话音到最后,有极浅的上扬,听起来很温柔。
司璇“嗯”了一下,抱着白白站起身:“那我送送你吧……”
谢景濯听到后低笑了一下,也站起来,视线略略下移,落在她怀里的白白身上:
“你今天是不是偷偷给他们俩吃零食了?”
司璇一愣,低头和白白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心虚地承认下来:“嗯,你带朏朏去拿行李箱的时候,给他们吃了两根牛肉干……”
“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们俩了,白白就是知道你心软,才每次都向你撒娇。”谢景濯开口提醒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给了白白一个警告的眼神:
“以后给他们一天固定吃上午和下午两顿,如果晚间闹的话,再适当发一点小零食。除此之外,谁要是不听话想造反的,你就给我打电话。”
司璇笑着应好,一边捏了捏白白生无可恋的一只小脚,问他:“都听见了?”
“要是他们磨牙在家里乱咬的话,也打电话给我,我到时候记到备忘录上,回来一只只收拾。”谢景濯继续补充。
“嗷呜呜……”白白心碎地吱了声。
谢景濯安排好狗狗们的事,接着提到司璇的吃饭问题:
“家里现在备的东西很多,但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是要再买的……我前几天帮你联系了一下门卫室,附近几家超市过年有配送服务,你点外卖的时候填我的名字,会有人帮忙送进来。”
第59章
司璇点头。
“冰箱冷冻室里的饺子和烧麦你应该也看见了,是李阿姨提前给你准备的,比超市卖的那种要好一些。”
司璇之前开冰箱的时候有注意到那一屉屉整齐的面食,看起来就知道是手工包的,只不过没想到……是特意留给她的。
“好了,外面天气太冷,你们就乖乖在家里带着,不要再出门送了。”谢景濯伸手把门边的那两只拉杆箱移过来,一边道。
“好,那你路上注意小心,到了的话……跟我说一下吧。”司璇软声答应,纤长的睫毛在说话间,扑扇开漂亮的剪影。
此时玄关口暖色的灯光落在她身上,衬着她柔软的毛衣和怀里的白色大狗,像融化一般洇开乳白色的光晕。
这样温柔的色调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很特别的一些符号,尤其会让人有……想抱一抱她的冲动。
“嗯,那我们就……年后再见吧。”谢景濯略略颔首,顿了顿后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一面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极浅的一个吻。
司璇一下子愣了,那一瞬间的触感短暂到来不及体味,只像有微弱的电流,细浪似的,一点点从眉心推至耳垂,再从心脏蔓延过指尖。
而他疏懒低沉的嗓音,也像在夜空里掷开整片星海,融开粼粼的波光:
“司璇,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小谢:我未来岳母的手艺很好,但我家司璇说我比我未来岳母还要好,所以我很欣慰。(毕竟一家人有一个会做饭的就够了[叉腰])
[很!快!就!要!在!一!起!了!]
第29章 bwv 1011,in c minor:gavotte 12
谢景濯出门后, 司璇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头重脚轻地抱着白白飘回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去。
今天一些零碎的片段在她脑海里“嗡嗡”地来回放了好几遍, 她总算一点点感觉出来——
有点不太对劲。
准确的说是,
非常非常不对劲。
尤其是他走的时候,竟然还……亲了自己。
虽然动作很小心,也很绅士,但如果只把她当朋友的话,道别的时候, 真的需要亲额头吗……?
还是说,他其实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
司璇想到这里,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俯身把茶几上的一袋玉米脆片抱过来,想让自己冷静冷静之后再想。
可如果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的话,她是应该等他开口,还是应该自己主动一点、直接跟他表白?
司璇的思路越来越绕, 到最后甚至动了想给吴念发微信试探试探的念头, 好在刚冒出来, 就被她很自觉地掐灭了。
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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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
谢景濯这头才刚迈进家门,就听二楼走廊像播警报似的, 立马点了他的名。
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无奈地应声:“爷爷。”
屋里头暖气开得足, 谢榕只在白色打底衫外头套了件鲜黄鲜黄的毛背心, 背起手时, 衣服前缝的扣子与扣子之间会绷出一串的口子, 下面穿了件快拖到脚底板的藏蓝色丝绒太极裤,整个人看起来颜色饱满,精气神儿很好。
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番小谢同志后,他说话的嗓音也中气十足的:
“我看你这阵子在外头净折腾神神鬼鬼的,野得手都不会握笔了。跟我上书房去,先给我看看你那字鸟成什么样儿,再定夺让不让你留在家过年——”
“爷爷……”谢景濯刚吱出一声,就被他一个蛮不讲理的“嗯?”噎了回去,末了只能哭笑不得地答应,提步往楼梯口走。
“慢着,”谢榕瞅到这儿总算发现有什么不对,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小谢老老实实站着别动,一边问,“你家那几只狗子呢?我驺驺小鬼机灵呢?”
谢景濯闻言默了默,老爷子要知道他在外头偷偷抹黑他的话,岂不是要气得跳脚。
于是面不改色道:“送吴念家去了,他说想养几天玩玩。”
谢榕听到立马不干了,气哄哄地拍了一下面前的红木栏杆,教训他:“小谢,你这个回家的态度就不行!一家人不整整齐齐地带回来,你这不是存心给我添堵么?”
谢景濯揉揉额角,一面缓步上来:“爷爷,您可歇歇吧,下回带来给你遛就是了……
“奶奶成天劝我少让你玩狗,你看你都这把年纪了,去年差点被驺驺压得左手骨折,今天大过年的,难不成还想跑医……”
“行了行了,你待会儿给我练一遍《寒食帖》我瞅瞅,写一杆破字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话!”谢榕听他搬出柳安念压自己就受不了,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转身领着人上书房。
谢景濯听他没再追究,悄悄松了口气,一边也跟小老头一样背起手来,挺着腰杆儿进门去。
他们爷孙俩长得虽然不大像,但收藏癖完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谢榕的书房跟谢景濯的小展厅比起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整墙整墙铺设的都是红木展示柜,那些名贵的瓷器、玉器、漆器、金器和各类珠宝在漂亮的打光下,雍容大气又华贵内敛,件件不是凡品。
书房里的收藏约莫有近百件,但这还是谢榕精挑细选保留下来的结果。
他以个人名字命名的博物馆前阵子已经落成,于是原本家里已经堆得放不下的古董珍品总算有了个体面着落,六百多件藏品前前后后搬了大半个月才完工,只等半年后博物馆开馆,就能重见天日了。
第60章
谢景濯从小在这些古董堆里长大,已经熟悉到一闻味道就能报出各件物什的名号,眼下视线只扫过一圈,就看出老爷子又添了不少新玩意儿。
“看什么看,还不快写?”谢榕护犊子似的把他安置在c位的粉彩转心瓶挡在身后,冲谢景濯抬了抬下巴,一副他稍有不服就要咬人的样子。
谢景濯看了,有些好笑地转过身,在他的书桌前坐下。
桌上的笔墨纸砚已经摆放整齐,显然是谢榕算准了时间,提早给他准备起来的。
伸手取过砚台边放着的那锭墨块,他用长指轻扫过它光润的底部,一手在砚石上滴上水,细致地推起墨来。
谢榕在一旁眯了眯眼,乐道:“手法还行,没把老本儿都丢光了,待会儿练完字之后,给我也磨个十缸二十缸的。”
谢景濯闻言轻哂了一下,问他:“奶奶呢?她不是您御用磨墨的吗,怎么还赖我身上了?”
“过几天要下雪了,她关节疼,谁让你好巧不巧撞这节骨眼上?”谢榕“哼哼”了声,接着补充了句专门膈应他的,“我可宝贝着我老伴儿呢,谁像你啊,多大了人了还没人疼……”
他以前也老拿这句话损他,谁知道小谢今儿还有点脾气,听完后明显不大高兴地抿了抿嘴,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他登时乐了,插着腰看他:“怎么?你也羡慕了?想找媳妇儿了?”
谢景濯被这么一怄,垂眼去看砚台上汩汩的墨汁,嘴上轻诽:“也不知道奶奶这样的名门闺秀,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流氓子。”
谢榕听得更高兴,随手从老年裤里掏出手机,给柳安念发了条微信:“喂,念念,你可得听听你孙子今儿说了什么话,他眼红我有对象儿呢!”
谢景濯翻了个白眼,随手搁下墨锭。
几秒种后,谢榕的手机“咕噜”了一下,收到柳安念轻声细语的几个字:
“就你嘴贫,还跟孙子争这口气呢?”
谢榕:“嘿嘿……”
谢景濯听这俩加起来快一百七十岁的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简直无话可说,抬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一面问他:“你今儿就想让我在这儿摹个《寒食帖》?”
“你先写,写字儿哪还有一心二用的?”谢榕睇他。
谢景濯“哦”了声,乖乖收回视线。
只不过这老头非存着心逗他玩儿,下一秒又开口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让你年后替我去趟荆市……怀素那张《食鱼帖》要在嘉德上露面,你到时候拍下来给我做镇馆之宝,也好让二十年的墨宝不再流落在外头,有个正式的展子。”
谢景濯半晌没应,等到收回笔势,才开口问了句:“嫂子呢?之前不都是她帮你跟这些拍卖的?”
“今年不行,你嫂子她——那事儿得过了头三月才能说。”谢榕一想到自个儿即将到来的头一个曾孙子曾孙女,脸上就乐开了花。
谢景濯低低“哦”了声,他大哥结婚到现在五年了,有孩子也是意料之中,加上又不是他家的小孩儿,对他而言就不算太惊喜。
片刻后他只问:“拍卖会是什么时候?”
“预展是三月二十五到二十七,书画拍卖在二十九号,刚好是你奶奶生日那天,”谢榕搓了搓手,语气除了遗憾之外,还莫名有些幸灾乐祸:
“本来是想带她一起去的,可她怕坐飞机,没答应……不过人嘉德的传统你也知道,拍卖会大家都要带女伴,你到时候自己想想办法,啊。”
谢景濯听到“女伴”两个字,笔尖微滞,很快就洇开一小片墨痕,接着轻笑了一下,道:
“我知道了,会有的。”
“?”谢榕面色古怪地皱了一下眉头,思来想去觉得这话没道理,好一会儿犹豫才试探地开口问:
“小谢啊,你实话跟爷爷说,你到时候是不是打算……带念崽一起去?”
谢景濯反应过来“念崽”说的是吴念后,顿时被呛到,笔尖在纸上狠狠一歪,整张《寒食帖》就废了大半。
“当然了,爷爷也不是反对的意思,你要想带就带,反正我们是去花钱的,谁也碍不着你……”谢榕赶紧补充,生怕孙子的出柜之路受到自己的阻挠。
“爷爷……”谢景濯头疼地放下笔,用指尖捏了捏眉心,良久后才长叹出一口气,“你别瞎操心了,我现在有喜欢的人,很快会表白的……要再像你这么乱点鸳鸯谱,我起码要折寿十年。”
“有喜欢的人了?男的女的?”谢榕眼睛一亮,伸手把桌上那张废纸揭过去,也懒得再看这个半吊子写字,马不停蹄地又问,“我怎么没听你说起来过?刚处上的?年纪多大了?有照片没?让爷爷看看?”
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上,全都是发现新大陆的惊奇。
“……”谢景濯无言地抬头看他,说实话,不是很情愿。
“你还不乐意?看一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谢榕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想的什么玩意儿,当下气得跳脚,“别说现在还不是你男朋友女朋友,到时候要成了,你不得比我还护短?”
“……”谢景濯跟他僵持了片刻,拗不过,最后只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嗓音恹恹的,“知道了,给你看看还不成么……”
“这还差不多,臭小子。”谢榕美滋滋地搓搓手,把孙子从椅子上赶走,自个儿安稳地坐下来欣赏。
第61章
谢景濯在自己的视频收藏里挑了个时长最短的,说话的语气在看到画面里的那个人时,很明显放软了许多:
“她叫司璇,是拉大提琴古典乐的,和妈妈同一个专业,现在在读大三……视频是今年参加青少年大提琴比赛的决赛场,拉的是德沃夏克的曲子,最后得了金奖。”
谢榕一听也觉得不得了,颤悠悠地“嘿呦喂”了一声,问他:“合着这几个小视频,你来来回回的看了得有几百遍吧?还德沃夏克……”
“……”谢景濯没接茬,原本缓和的神色顿时消失,像被踩住了小尾巴。
谢榕见状咂了咂嘴,摇头道:“痴汉啊痴汉,我谢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痴汉……”
谢痴汉的那层窗户纸被捅破,有些恼羞成怒:“你认不认真看?不看我收走了。”
“看看看……你看你还急火上了……”谢榕能屈能伸大丈夫,下一秒转过视线,认认真真瞅着视频里的人,半晌后道,“不是我说,你这小姑娘长得确实漂亮,干干净净雪白雪白的,跟你奶奶当年有得一比。”
谢景濯的炸毛这才被安抚下去。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人家表白啊?这年头漂亮姑娘追的人可多了,你别以为你长了张小白脸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谢榕下一秒就给他泼凉水。
但谢景濯这回没生气,好歹他有一半是夸司璇的,只回答:“过年回去的时候吧……”
谢榕听完,啧啧两声,不置可否。
“有什么问题吗……?”谢景濯本来不太想信小老头,可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就还是没忍住……有点自我怀疑。
“人家这寒假一放好几个月,家那头没准相亲都安排好了……还等什么过年回来?到时候喝汤都轮不到你!”
谢景濯听到后面,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点耳熟……?
但来不及想清楚,他嘴上已经很认真地给自己辩解起来:“没有好几个月,她寒假不回家,现在在春申那边的别墅里住。”
谢榕听到“疑似同居”这样劲爆的消息,猛地扭头看他,脸上露出一种又惊喜又有些热泪盈眶的神情,觉得自家孙子总算有点身为二十一世纪年轻人的冲劲和自由奔放了。
谢景濯收到他诡异的视线,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直觉他一定是想歪了。
“那春节呢?她也一个人待在家里?”谢榕说到一半,很快把之前小谢拙劣的谎言跟这事联系起来,“再加上你那三条不省心的狗子?”
“……”谢景濯没法反驳,只能默默点头。
“侬则戆度啊戆度!”谢榕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冒了句骂他的方言,顺了顺气儿后收回口音,腾出手指头跟他数掰:
“我就纳了闷儿了,你这讨媳妇儿的技巧一看就不像谢家的种啊?我当年追你奶奶那会儿,多时髦啊?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穷小子倒贴名门大小姐,还姐弟恋呢!你再看看你爸,出了两趟差就搞定了,娶的你妈妈是法国人,还有贵族血统,还是艺术家……
“还有你哥,闷是闷了点,好歹你嫂子给他娶回家了吧,人现在孩子都快落地了!你再看看你,好好一小姑娘过年不回家你不知道给她送温暖,还回来跟我一糟老头子吃什么年夜饭,你这不是给我添堵呢嘛?”
谢景濯被老爷子这一番夹杂着吹嘘卖弄插科打屁的“细数家族追妻光荣史”给堵得说不出话,最后拐了好几个弯才反应过来:
“您的意思是……让我回去陪她跨年?”
“你还问?”谢榕扬起语调,看面前的小谢还是一脸的傻白甜,顿时心态崩了,“你朽木不可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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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谢景濯想要追一漂亮姑娘的事儿给谢榕知道以后,很快就成了全家上下老小关注的热点。
年夜饭这会儿的大圆桌上整整齐齐坐着的一家人,表面上看起来都一本正经的,实际上俩小时下来,相互之间不知道已经偷偷摸摸对视了几十次。
等最后的一道甜汤上来,谢明烨觉得该到自己沉不住气的时候了,抬手挡了挡嘴,生硬地咳嗽了一声,一边道:“阿景,时间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谢景淮在一旁替舒冉打开甜汤小盅的盖子,用勺子搅了搅,把里头的枸杞一颗一颗挑出来,然后递给她。
夫妻俩的视线也都很一致地、非常含蓄地落在谢景濯身上——
“行了,你也别磨蹭,等什么时候能把小姑娘领回家吃顿饭,比你现在跟我大眼瞪小眼实在得多,知道吧?”谢榕懒洋洋地伸手摆了摆,让他赶紧退下,“你再杵这儿,就是成心想让我心里有愧,我到时候憋出病来看你怎么办!”
小谢同志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却被全家人用“你到底什么时候走”这样的目光一直打量着,心下也有些不是滋味,这会儿只好把杯子里的最后一点红酒喝完,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后,站起身来。
整桌人看到他的动作,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妈,那我先走了。”谢景濯俯身,在他母亲的面颊两侧各亲了一下,一面轻道。
“祝你好运~~”olivia的中文还有一点口音,但说得很流利,随手把他额前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道,“go for love,that’s my boy!”
谢景淮看到这一幕实在憋不住,在一旁闷笑了一声。
第63章
像洗笔后还未完全沉淀的墨池里有绚烂的繁花盛景铺展开,焰火斑斓的光芒在短暂的几秒钟之内翻腾变化,从结构紧密的花盘形状很快过渡成剧烈燃烧的一树垂柳,又或是飞快编制起的彩色花火,冒着漫天跳跃的光芒,最后熄灭落下。
那些熄灭时白色的烟气,也姿态各异的,缓缓融进夜空。
烟花之间接着引线,一圈一圈地往外点燃,沉寂了一冬的湖面因此洗去墨色,像一面万花筒,又或是一帧一帧的放映机,在连绵的声响中,染上一朵又一朵、令人眼花缭乱的焰火。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大抵就是此时的光景。
露台上有冷风拂面,司璇的碎发落到脸上,腾不出手打理,只好转头去看谢景濯。
烟火的光芒不时映他满身,流光溢彩的,把他的面容雕琢得更无瑕疵。
他浅色的瞳仁在火光里映开花团锦簇,原本就很见风情的桃花眼烂漫得快化开来,明明秾丽得难以亲近,神情偏偏又温柔得无可救药。
也就是这时候,司璇才注意到他的毛衣领口不太高,颈线一圈是很喜庆的红色,显然不久之前还在跟家里人过节。
谢景濯也发现了司璇的目光,微微低下头,看到她那缕头发在眼前绕来绕去时,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把头发拨开。
司璇感觉到他的手指有些凉,想了想后踮起脚问他:“你觉得冷吗?”
放烟花的声音有点大,谢景濯没听清,微微俯下身,侧过脸来。
他漂亮的侧脸头一次离她这么近,司璇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凑到他耳边,小心翼翼地问:“你冷不冷?要不我们回房间吧?”
谢景濯听完就笑起来,保持着刚才俯身的姿势,贴着她的耳朵道:“烟花好看吗?”
他的气息掠上来,和着淡淡的酒香,把司璇的耳朵染得通红。
她的心跳不知不觉已经变得很快,但面上只是点点头,对他道:“嗯,烟花很好看。”
“那就好。”谢景濯应了声,就要直起身来。
但紧接着司璇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服前襟。
他略略一顿,又低下头,带着疑惑地“嗯?”了一声。
司璇也是下意识扯住他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忽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只是觉得、这样的气氛太好,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就结束。
当下只好硬着头皮问他:“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家里跨年吗?”
谢景濯听了,侧过脸看她,眼底被烟火染上,有无数光芒跳动。
司璇被他这样的目光一拢,也愣了,嘴上干巴巴地接着问:
“所以你是特意回来、陪我一起……看烟花的吗?”
“嗯,”谢景濯勾了勾唇,应下,然后靠近了一些,在她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低声道,“司璇,新年快乐。”
司璇感受到他亲上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完全蒙圈了,落在他衣服上的手指下意识攥得更紧,老半天才讷讷地憋出一句:
“嗯……你也……新年快乐……”
谢景濯被她的反应逗笑,带了些坏心眼地提醒她道:“刚刚那个是……贴面吻。”
司璇听了觉得更窘,愣愣地点点头,小声应:“嗯,我、知道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让她不要想太多,刚刚只是礼节性的祝福,对吧……?
谁知道这个刚刚念头落毕,下一秒他已经微微侧过脸,长指贴着她的下巴拂过,然后吻上她的嘴唇。
司璇的睫毛一下子扑扇得乱了节奏,余光里是他秾长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心跳声在这样热闹的烟火声中,都清晰可闻。
两个人的吻都很生涩,谢景濯只是小心地用自己的唇瓣贴着她的,微微蹭了蹭,最后舌尖轻巧地扫过她的下唇,带起像水波那样湿润温热的触感,就结束了。
但司璇跟他半斤八两,或许还要更纯情一些,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睫毛在中途碰到一点湿湿凉凉的东西,好像是雪。
只可惜到最后她也没措出一句完整的词,只能抬起脸看他,眼底跳动着一丝犹疑和不确定。
谢景濯这会儿正被自己刚才的表现打击到,脸上的懊恼和不好意思还没完全退却,见她的视线落过来,只能略带歉意同时又很体贴地告诉她:
“这是我的初吻。”
司璇的呼吸一滞,好像才接受了自己的初吻在刚才被他夺走的事实,半晌才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嗯。”
“所以它的意思是——”谢景濯在这种关键时候莫名紧张起来,抿了抿唇后,垂眸看她:
“司璇,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的话音落毕,司璇的眼眶已经跟着微微泛红,低头注意到自己的手正把他的衣襟揪得不成样子,才一点点松开指节。
她没想到他在这天对她表白的时候,她竟然会忍不住有想哭的冲动。
好在很快她就被鼻酸憋回去了,眨了眨眼,告诉他:
“……嗯,愿意的。”
女朋友。
这几个字是落在耳朵里、就能让整颗心都晕乎乎地飘起来的词啊。
更何况还是,他的女朋友。
他是她已经偷偷喜欢了很久,喜欢到都快要藏不住的人。
谢景濯听到这样肯定的回答,心下暗自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第64章
司璇听到他笑,还觉得有一点害羞,谁知道他下一秒竟然得寸进尺地问:
“那我可不可以申请……再亲你一下,刚才我的表现不是太好。”
“……?”
司璇的脸即便在这样落雪的天气里,都“腾”一下变得通红,只能一个劲儿地低头盯自己的脚,脚上还穿着毛绒拖鞋……
谢景濯听她没应,便安安静静地等着。
于是就听到半晌后,小乌龟似的某人终于犹豫完了,认认真真地点了一下头,告诉他:
“……可以的。”
“merci beaucoup.”谢景濯礼貌地对她表示感谢,转而伸手抚上她的侧脸,俯身吻住她。
这一次比之前要好一些,至少他已经能试探地含着她的下唇轻吮,然后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打开她的牙关。
司璇注意到他的舌尖伸进来的时候,手指捏着自己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是滚烫的。
或许是因为这个吻带着一点红酒的味道,她觉得自己也像醉了一样,脑袋有点晕乎乎的,脚下被亲得发软,只能再次伸手抓他的衣襟。
好在下一秒,谢景濯已经关照地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免得她滑下去。
再分开的时候,烟花表演已经结束了。
他酥麻的感叹在喧响过后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oh,ma naiade……”
那些轻巧的音节一个个敲在耳畔,揉了几分餍足,在渐缓的尾音之后,勾出一整片的缱绻。
司璇此时听他说法语,加上两人刚刚亲完,满脑子就只剩下两个念头:
他们刚刚那个、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法式深吻……啊?
以及——
听说法国人、都很会接吻……?
安静了一会儿后,司璇总算把自己脑子里不正当的想法赶走,一面轻声开口问他: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谢景濯这会儿正把下巴枕在她肩膀上,闻言懒懒地应了声。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司璇有点好奇,她之前总是隐隐约约能捕捉到一些苗头,却一直没办法确定。
“我告诉过你的,是一见钟情,”谢景濯弯了弯眼睛,语调很软,“但确定你也喜欢我,是我们一起看《两小无猜》的时候。”
司璇一下子被他的强盗逻辑带到沟里去了,明明他那时候说的是“我相信一见钟情”,根本没承认喜欢自己,但此时只是老老实实地问他:
“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表白啊……?”
谢景濯听到后默了默,其实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可能是时间不对,也可能是他还没做好准备,最后只能勉强挽尊道:
“我怕太早的话,会吓到你。”
司璇听到这个理由,很认真地顺着思路往下想了想,最后有点纠结地告诉他:
“可其实,你今天告诉我的时候,也吓到我了……毕竟晚上是除夕夜,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说完后抬头瞄了他一眼,才发觉这话有可能会打击到他,于是努力接着补充: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是你的话……我都会答应的。”
谢景濯听到那句“我都会答应的”,眼底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浓,末了极轻地喟叹了声,亲亲她的耳垂,道:
“merci beaucoup, mademoiselle,pour cette triste nouvelle.”
(小姐,非常感谢你告诉我这个令人惋惜的消息。)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应该早一点向她表白的。
作者有话说:
阿渊在这里给大家拜年辣!
第31章 bwv 1012,in d:prelude
司璇现在已经能听懂他说的大部分法语, 沟通起来显然比之前顺利许多,闻言轻声道:“没关系的,现在其实也……不算太迟吧。”
谢景濯含笑“嗯”了声, 然后问她:“那我可不可以打听一下, 你对我也是、un coup de foudre(一见钟情)?”
司璇点头。
“哪一次?”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默默把脑袋往他怀里靠了靠,一边道:“第一次,你出门遛狗的时候,我们碰到的。”
谢景濯拖长尾音“哦”了声, 接着轻哼:“我一直以为你那次对我完全没有印象,要不然我后来邀请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想也不想就拒绝我?”
司璇哑然,听出他语气里似有若无的幽怨,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一面给自己辩解:
“我一开始拒绝的是吴念,最后不是也没有拒绝你嘛……况且什么洛神啊搜神记啊, 对我这种完全没接触过的人来说, 听着神神叨叨的。我当时没把你当江湖骗子, 已经很有勇气了……”
谢景濯听完,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说服了,半晌后闷闷应了句“好吧”, 然后换了个思路安慰自己:
“而且就算那个时候我知道了, 在跟你说‘抱歉’之前就告诉你‘je t\'aime(我爱你)’……你脸皮这么薄,估计也不会搭理我的。”
司璇知道他说的是看《两小无猜》时提到的话题, 又想到他们正式见面那天的情景, 忍不住歪了歪脑袋, 一本正经地问他:
“可我记得你一开始跟我差不了多少, 我看你一眼就脸红,吃个饭连话题也不会找……你还真觉得自己能把‘je t\'aime’说出口啊?”
第65章
说完她又忽然很不明白,怎么谢景濯之后很快就脱敏了,只剩下她动不动还是觉得害羞。
谢景濯听到自己的黑历史,一时也无言以对,最后只好强行转移话题:“觉得冷不冷?要不要回屋去?”
司璇这才注意到他没穿外套在露台上冻了好半天了,一边忍笑一边对他点点头。
谢景濯被她笑的样子看得心里有点痒,又舍不得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索性俯身把她打横抱起来,一面抬脚推开露台的玻璃门,带着她往屋子里走。吧148乙流963
司璇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身上的外套往下散了散,露出里面的毛绒睡衣。
她有点不明白这是自己的想象力过剩还是太蠢蠢欲动,只是脑海中莫名倒带回他们刚刚接吻时的情景,加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贴得太近,他身上的酒味被风吹散后,只剩干净的衣物柔顺剂的味道——
忍不住就让人……多想了一点。
于是本来没想太多的谢景濯听到怀里的人颤着声儿冒出一句:
“我们去、去哪里啊?”
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很不给面子地“噗嗤”一下低笑出声。
司璇整张脸顿时通红,虾球似的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手臂把他的肩膀缠得更紧。
下一秒就感觉到他低头蹭了蹭自己的耳尖,慢慢悠悠地说了句——
“你不用紧张的,我连跟你告白都酝酿了这么久,至于其他的……当然也要花时间做很多功课才行。”
司璇本来就已经想歪,当然能第一时间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不争气地把头往他颈窝那处更埋了埋,一面羞耻地小声求饶:“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再说了……”
等穿过庭院到餐厅,谢景濯才发现整个一楼连一盏灯也没开,空荡荡的有点吓人。
把怀里的人往上抱了抱,他一面问:“怎么不开灯,一个人不觉得害怕?”
司璇摇摇头,这个姿势下看起来更像在他身上乱蹭,话音也软软的:
“小时候也怕的,因为怕鬼啊什么……但我妈妈当时教我说:鬼跟人一样,晚上也看不清东西,只有关灯睡觉才不会被发现……
“长大之后虽然知道没有鬼,但是已经习惯不开灯了,这样反而特别有安全感。”
“可如果真的有鬼的话,你不会好奇它长什么样吗?……要我的话,肯定就不会关灯。”谢景濯前半句话还说得冠冕堂皇,到后来才让人听出是逗她的。
司璇轻啧,伸手拍了他一下,然后指指客厅示意他过去:“背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没有?我本来还在看电影呢,怎么开灯……”
谢景濯估计是刚脱单成功有点上头,现在连看司璇打他都觉得可爱,侧过脸亲了亲她后问:“看什么电影?”
“情话童真,是另一个版本的灰姑娘电影,还剩十几分钟吧……”司璇被他一亲还是有点害羞,只能埋头勾着他的脖子,一面问,“你要陪我一起看吗?”
“当然。”谢景濯应下,刚转到沙发前边就看见上面的三条萨摩,已经整整齐齐趴一块儿睡着了,只好先把司璇放下,然后一只一只把他们扛回各自的狗窝。
司璇按了一下遥控板,把他的外套脱下来,习惯性地在沙发里窝成一团。等他总算搬运狗狗完毕在自己边上坐下后,把爆米花往他面前递了递:
“吃不吃?焦糖味的。”
“刚刚才吃完年夜饭回来,现在还很饱,”谢景濯伸手揽住她,下巴搁在她脑袋上,想了想问,“你呢,今天没吃晚饭?”
司璇只好把爆米花抱回自己胸前,不太好意思地跟他解释:“吃过了,可是这是饭后零食,是不一样的……我们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有点心虚。
谢景濯听完,若有所思地“哦”了一下,然后回:“我从小到大没怎么接触女生,所以不太了解,不好意思。”
司璇想到他刚刚说自己是初吻的那句,虽然一直都知道他没谈过恋爱,但还是有点好奇。
在他怀里动了动,她侧过身看他:“为什么没怎么接触呢?明明你应该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吧……”
谢景濯一听就笑了,弯着眼睛问她:“不接触难道不好吗?反正总会遇到你的,之前就算碰到其他人……也都不太重要了。”
司璇冷不丁又被发送了一波花样彩虹屁,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一面咬唇忍住自己不停上扬的嘴角,一面努力开口道:“那也应该有些发小什么的吧?像之前的严峋林一安他们?”
“……如果把她们也算上的话……好像是有几个,”谢景濯回想了一下,报出几个人名来,“严峋是家里老四,下面有一个妹妹叫严妤;林一安也有妹妹,不过年龄差得有点大,现在还在上初中……
“倒是温楚一家跟我爷爷蛮熟的,小时候我们还会一起练练字——”
说到这儿时他顿了顿,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下一秒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而且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我爷爷老说着要给我们定娃娃亲什么,我以为娃娃亲就是让她每天来陪我玩,所以好像……答应了。”
司璇的眼睛睁了睁,本来听得蛮有趣的,还往嘴里塞了粒爆米花,谁知道冷不丁就是“男朋友曾与青梅竹马定下娃娃亲”这样的消息。
第66章
爆米花一咬会发出声音,不适合眼下的局面,她只能默默含着,让包裹的那层焦糖黄油一点点在舌尖上化开——
脑海里也跟着铺展开小说和电视剧里那种、青梅竹马未婚妻作为恶毒女配来抢亲的戏码……
谢景濯不怎么看那些东西,当然没这样的联想,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飞快地继续解释道:
“但那是很小的时候,我之后上初中就被送去读封闭的寄宿学校了,假期又到巴黎跟我母亲住,基本上没什么机会来往……温楚后来也去美国留学,现在只有偶尔在活动和酒会上才会碰到。”
司璇好容易把那粒爆米花咬碎咽下去,开口的时候还有点懵:“哦,是这样啊……那温楚她……是什么性格的人呢?”
虽然本来想说的是:那温楚她……喜欢你吗?
“怎么说呢……”谢景濯抿了抿唇,觉得要用三言两语概括她好像有点困难:
“大概是特别争强好胜、也很有征服欲的性格吧……
“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练字,一旦有一次我写得比她好,被爷爷夸了,她就一下午都板着脸不肯理我。好在也不会耍赖,只是回去之后会铆足了劲儿写一张更好的,然后第二天爷爷就会拿她当正面教材教训我……”
司璇听到“争强好胜”和“征服欲”这两个词,顿时更害怕了,万一那位温楚真的喜欢谢景濯,现在他有莫名其妙有了个女朋友,那可不就要开展什么强取豪夺的戏码了吗……
她在这头浮想联翩,小谢同学还在那儿勤勤恳恳地回忆往昔:
“所以次数多了之后,我也不敢太认真写字,怕伤她的自尊心,可是这样一来,就总要被爷爷跺着脚骂,说我‘老鼠的孙子不会打洞’……什么的。”
司璇脑海里的狗血言情剧一下子因为老谢的这句话破了功,在他怀里“噗嗤”一下笑开。
谢景濯说完自己的辛酸史,也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低头补充:
“不过你不用担心的,很明显我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她之前好像还嫌弃过我……清汤寡水?相比起来,我跟lv联名设计的那些包更受她青睐,前两年头一次主动联系我,就是为了跟我走个方便,想要在整套系列上绣设计师签名。”
司璇一早对谢景濯高岭之花的印象到现在已经慢慢变成了傻白甜,所以眼下傻白甜告诉她“我不是我青梅竹马喜欢的类型”,她觉得还是应该持保留意见。
唯一能佐证的只是——在此之前的确从没听他提起过温楚,温楚本人也从没出过镜,就好像……确实没什么戏份的样子。
轻叹了口气,司璇转过头时看到面前进度条已经快到底的电影,才一下子反应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
“都快大结局了,刚刚王子是怎么想明白,又是怎么回去找danielle,现在继母为什么又被判有罪……我一点也没看到……”
话音刚落,就看到画面里的灰姑娘正盛装从大厅另一头走出,身上是华丽得体的金红色王妃服饰。
司璇一瞬间就被惊艳到,感叹地“唉”了声后,没下文了。
好在今天看的是这种随时都能跟上剧情节奏的电影。
谢景濯看她总算想起正事,也跟着转过头,安安静静地陪她把最后几分钟看完。
电影里的后母和姐姐在danielle的宽恕后不用再被流放到国外,只是下半辈子都要在王宫内的染坊工作,惩罚完恶人后,镜头最后来到美满的大结局上,王子和公主在完美的构图上幸福拥吻。
以前司璇没亲身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时候,看到接吻的画面并没有太多感觉,脸不红心不跳地就看完了……可今天不一样。
她半个小时前才刚刚有了初吻经验,更别说男朋友现在就坐在她边上抱着她,加上电影抒情的配乐和没开灯的客厅的气氛,就特别容易让人……多想。
下一秒司璇感觉到谢景濯动了动,她因为做贼心虚,整个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结果身边良久没有动静,好像刚才只是她的错觉,才让她憋不住偷偷摸摸地抬头瞄了眼——
就看到谢景濯正转头看着自己,长睫微垂,眉眼在朦胧的光线里看起来格外柔和,紧接着一脸正色地用口型征求她的意见:
“我也可以亲你吗?”
作者有话说:
璇崽: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每天都在想什么orz
小谢:[得意一笑]
第32章 bwv 1012,in d: allemande
司璇的呼吸一滞。
她在今天以前, 还从来没想象过跟谢景濯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直到他眼下问自己——
我可以亲你吗?
忽然就回想起他之前也用这样一本正经的口气告诉过她:
“……但也有特殊的情况,比如欧洲人体艺术画, 或者现代人体彩绘, 但那种情况下,冒犯来讲,你可能不会被允许穿衣服。”
以及那句……
“我或许比你还清楚你的身体结构。”
她现在甚至已经能想象到以后他做足了功课、想更进一步的时候,问自己:
“我可以和你上.床吗?”
甚至——
“我可以和你做.爱吗?”
……
那这要让她怎么回答啊呜呜呜……
司璇在心里默默流泪了。
她知道自己脸皮薄,所以谢景濯难道指望她到时候能很镇定坦然地告诉他“可以, 我也非常想”
第67章
………吗?
司璇在这头脑回路乱撞的时候,谢景濯眼见着她脸上的表情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最后还肉眼可见一丝崩溃。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她可能是刚开始谈恋爱,还不太适应这样过多的亲密行为,于是安慰地揉揉她的脑袋,道:
“没关系的, 你要是不想可以直接告诉我, 这样我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们都还是第一次谈恋爱, 需要慢慢磨合。”
司璇听到他这样的话,在心里哭得更大声了,眼看他要放下手靠回到沙发上, 只好赶紧伸手拽住他衣摆的一个小角, 垂着眼睛挤出一句:
“我、不是不想的意思……”
“嗯?”谢景濯侧了侧脸,温声应。
司璇深吸了口气, 觉得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这种事情如果不主动告诉他的话, 像谢景濯这样的一根筋选手, 大概一辈子也理解不了。
于是咬咬唇继续补充:“我只是不太习惯……你直接问我这些话,你如果想的话,其实可以直接……”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羞耻地哼唧了一声,又怕他没听懂:“……可以直接亲的,不用问我的意见……我不会不同意的。”
到最后已经完全闭起眼睛,脑袋也一个劲儿往下拱,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谢景濯听完恍然大悟,在脑子里又刷新了一遍对女孩子的认知程度,一面忍着笑答应:“好,我记住了……可以直接亲的。”
司璇伸手捂脸,只能在嘴上小声控诉:“你们法国人一定要这么直白吗……”
谢景濯这下总算忍不住,边笑边把她的手一只只拿下来:“你这是种族歧视,我还有一半中国血统的。”
“……”司璇没办法反驳,只能没好气儿地抬头瞥他一眼。
谁知道下一秒谢景濯就深入贯彻了“直接亲”的基本方针,低头冷不丁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后趁她愣神的片刻工夫,已经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原本环着她的手穿过她的腰际,撑在身下的沙发上。
成了一个半压着她的姿势,比之前的距离要近得多。
司璇的呼吸一下被揉碎,散乱地在间隙漏出,但就在她以为他要更深入一点的时候,谢景濯忽然移开了唇,低头贴着她的侧颈,哑着声儿开口:
“宝宝,别再拽衣服了……
“我刚刚抱你的时候,你的手是放在那里的……?”
“唔?”司璇的脑子有点乱,尤其是他刚刚叫她宝宝时的嗓音,像极了某种致幻的艳丽花朵,一入耳就给人下了蛊。
混乱中她只能咬唇努力地回想,然后慢吞吞地把扯着他衣角的手松开,抬手攀上他的肩膀,软软地把手腕搭在他的脖子后边。
谢景濯感受到她的动作,低声夸了一句什么,然后沿着她的颈线到下巴一路返回,把她轻咬着的下唇解救出来。
司璇中途忍不住呜咽了声,因为明明他上一秒还在温柔地舔舐自己的唇瓣,下一秒忽然张口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
甚至还趁自己吓得微微打开牙关的时候,一路从齿间划过,最后缠着她的舌尖不肯放。
司璇的呼吸完全乱了拍,每次好不容易吸进来的一点空气转眼间就会被他掠走,只能被动地紧紧伸手勾着他,一边又感觉自己似乎在一点一点……陷到沙发里面。
电影结束的那一支《happily ever after》已经奏毕,在教堂的钟声响尽、甚至连片尾字幕都拉到底的时候,茶几上放着的手机响了。
谢景濯听出是自己的提示铃,低叹了声,一边在心里检讨自己为什么会忘了开静音,一边意犹未尽地蹭蹭她的下唇,然后抬起脸。
司璇感受到他的动作,也满脸通红地松开自己的手臂,默默地坐起来。
等谢景濯俯身拿过手机靠回到沙发上时,她跟着软绵绵地倒头埋在他肩膀上,一半是真的脱了力,一半是想暂时逃避刚刚那个十.八.禁的接吻回忆。
谢景濯看着她的模样不禁莞尔,随手顺了顺她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一面垂眸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是他爷爷给他发的,时间显示凌晨两点。
把那条九秒的语音用系统翻译了一下,提示框显示出几行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谢景濯有点奇怪,谢榕怎么忽然在微信里跟他说起申城话了。
也只好点开来听:
“小谢!事情搞得怎么样咯?人家小姑娘答应你了没有?!别给我们谢家丢人知道啵!全家都等着你呢!看到消息快回!”
谢景濯给听得轻咳出声,紧接着就看到司璇也同样很僵硬地抬起头,在手机散发出的薄薄的荧光里盯着他瞧。
他略怔了怔,试探地问:“你听得懂?”
司璇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懵,但闻言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我老师是申城人,他讲课爱掺着方言讲……加上我家也在吴语区,大部分都能听懂的。”
“……”谢景濯动了动喉结,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冒出了某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爷爷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司璇看看他的脸色,再联系一下微信内容,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吓得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声开口:
“你家里人,不会都知道我了吧……?”
谢景濯一家现在在她的印象里,完全就是半隐形富豪的高门大户:爷爷画坛泰斗,奶奶古籍研究专家,妈妈大提琴演奏家,还有个智商超高的哥哥……想想都高攀不起。
第68章
现在一听微信里说全家都等着,简直就是……当场处刑了吧。
谢景濯看司璇缩在那儿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大概也猜出来她在想什么,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后,开口道:
“你不用怕的,我家人都很开明,也很支持我去追自己喜欢的人……原本我还打算过两天回来再跟你表白,但我爷爷骂我木头脑袋,说都听到难忘今宵了还杵在家里碍眼,让我吃完年夜饭就回来陪你。
“所以其实要不是他,我大概还得再等几天才能有女朋友。”
司璇听着他的话,再想想刚才微信里那个既乐呵又虚张声势的声音,好像已经大概能猜出谢景濯的爷爷……是个什么性格了。
跟想象中一字千金的严肃老艺术家完全不同。
可问题是,他们两个人家庭背景之间的差距,并不是简单的“开明”两个字,就能抹平的。
如果只是谈恋爱还好,可真要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怕的就不止是“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和“他已经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对象”这样的桥段了,而是两个家庭之间各方面的差异,处处让她相形见绌。
更别说,她在学校里的名声确实不好,就算她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也难逃别人口中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曲秀婉不论怎么样,都是让别人有可指摘的一根刺。
司璇想到这里,喉咙一下子被梗住了,甚至开始怀疑她刚才答应他的时候,是不是真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有些太欠考虑了。
在没有把所有事情跟他讲明白的时候,就轻易地给了两个人希望。
谢景濯察觉到司璇的情绪有点不对劲,脸上的神色也黯淡下去,在毯子下找到她的手心后,轻轻地握了握,嗓音带着几分歉意:
“你生气了吗?因为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就让家里人知道了这件事,你觉得这样不够尊重你的想法?”
司璇抬了抬头,一下子被他这样低声下气的语气弄得有点想哭,结果他好像误解了她的反应,以为自己找对了思路,接着往下道:
“抱歉,这次是我欠考虑了,这样确实会给你很大压力,我向你道歉……其实应该在我们相处一段时间之后,等事情都稳定下来,再告诉家里人的……”
司璇动了动被他握着的手,有点手足无措,但更多的是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像谢景濯这么温柔的人。
他自始至终都对她太好了,舍不得她有一点不高兴,也满足她的所有喜欢,像是要把全天下的好都无保留地捧到她眼前。
在他之前,在他之后,都不可能有人会像这样对她好了。
所以她有点怕自己受不起他的喜欢,也无法回应同样浓烈的感情。
唯一能做的只是,把没告诉过他的事情都告诉他,然后也像他一样,很努力很努力地对他好。
“谢景濯……”司璇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话里的鼻音有点重,费力地吸了口气后问他,“你认识我之后,有没有听说过我在学校里的一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你以为我要开虐了吗?
哼,笑话。
第33章 bwv 1012,in d: courante
谢景濯怔了怔, 摇头问:“怎么了吗?”
司璇抿了抿唇,有点摸不准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一面小声道:“你没看电视剧里怎么演的吗, 霸道总裁接近女主角之前或者之后, 都要叫助理去查她家身世的……”
谢景濯虽然觉得现在被逗笑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但闻言还是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你也说了霸道总裁才这么干,我只是一个小画家……况且就算有能力这么做,在背后调查自己喜欢的人……这样不显得很可悲么,为什么宁愿相信别人说的话, 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司璇的嗓音更软了软,问他:“所以你觉得我……是可以相信的?”
“当然。”谢景濯回答得毫不迟疑。
“这样在别人眼里——”司璇叹了口气,心里莫名其妙生出了点老母亲般的忧虑,“你差不多就是典型的鉴婊能力为零的直男,太好骗了……”
谢景濯顿了一会儿才理解到“鉴婊能力”是什么东西,又好气又好笑地问她:
“刚才看电影的时候,你还说王子就是典型的直男, 如果他在舞会上能坚定地相信女主角, danielle后来也不会吃这么多苦……结果现在轮到我坚定地相信你, 你还说我是直男?”
司璇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想分辩说这是不一样的情况,又似乎……好像也是一样的。
谢景濯看她不做声, 接着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也相信你,所以就算在别人的口中你有一万种不好, 我照样觉得你完美无缺。
“至于有些事情……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我当然尊重你的感受, 同样也不会因为你独自保有它们, 就认为这是一种欺骗或者隐瞒。”
司璇眨了眨眼,在心里默默收回刚才说他好骗的话,明明谢景濯是个很理性的人……一边忍不住蹭过来伸手抱他,开口问:“那我要是想告诉你呢?”
谢景濯揉揉她的脑袋,道:“那我当然也很乐意知道。”
司璇点点头,靠在他身上整理了一会儿思路,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头:
“我之前告诉过你,我现在的父母是再婚的,你还记得吗?”
第69章
听到他胸膛微微震动着的那声“嗯”后,她接着道:
“我爸爸的前妻,也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在结婚之前就和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在一起了。后来因为意外怀孕,才我爸爸结了婚。
“只是结婚以后,她还一直维持着那段婚外情,于是又成了婚内出轨。我出生之后没多久,她就怀上了对方的孩子,逼迫那家人离了婚,现在已经是对方的太太了。”
谢景濯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她的背,像给小动物顺毛。
司璇没等到他的回应,打算抬头看看他的时候,就听他满带疑惑地问出一句:
“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司璇一哑,愣愣地回:“她是我妈妈啊……”
谢景濯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中途伸手碰了碰她长长的睫毛,浅声道:
“从你的话里听过来,我倾向于认为——她教不出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反而你现在的妈妈,才是真正抚养和教育你的人。
“所以你其实不需要……一直代入她女儿的角色,明明你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司璇的眼睛红了红,心尖也泛软。
像是在风浪里挣扎许久的破败驳船终于被牵引入海湾,那些经年的灰色印记被温柔地撕下后,他告诉她:
“你是完美无缺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之前拼凑不出深信不疑的勇气,直到现在他敞开怀抱,把这些坚定整个地送给了她。
他太懂得怎么安慰人了……
唯独有一点——
“我就是怕……你家人要是知道了这些,会不会反对我和你在一起?”司璇说得很慢,尾音略略勾起,仿佛蜗牛轻轻晃动着的小触角。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景濯暗叹了声,发现她这一长串情绪到最后的落脚点,其实还在他身上。
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他开口解释:“我家人一直以来都很少干涉我的私人感情,我们很早之前就有一个共识——即使是关系最亲近的人,相互之间也应该保有一定的私人空间,这才是最基本的信任。
“更何况他们不会比我更了解你,当然也支持我做的每一个决定,如果到时候因为这一点否定你的话……我会为他们感到羞愧的。”
“好……”司璇连最后那一点点刺都被他拔光,只剩下全部的柔软,翘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她鼓起勇气仰起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一面忍不住感叹,“谢景濯,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好啊……?”
谢景濯被她这么蜻蜓点水的一碰,竟然莫名被撩拨得有些燥意,动了动喉结后,低声告诉她:“那现在不能再对你好了,天都快亮了,你还不赶快去睡觉?”
“哦……”司璇闻言,乖乖地撒手往他身下爬。
谁知道这人故意逗她,伸手把她拢回原来的位置后,就这么抱着她站起身,嘴上还义正辞严:“我抱你去睡,不然等你走上楼,天都快亮了。”
“你抱着怎么可能更快……”司璇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一边默默收回腿,圈在他的腰上。
--
客房窗帘的遮光效果实在太好,司璇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一直到下午两点才起。
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把床头的手机拨到眼前,解锁看了一眼。
上面有谢景濯一个小时前的微信:
“醒来给我发消息。”
司璇反应了一会儿,转过脸,在枕头上蹭了好半天才把自己给弄清醒。
还好,他应该也就比自己早起了一个小时。
翻身给他发了条“醒了”的微信后,司璇想了想,顺手把他原本“谢老师”的备注改成了——
“男朋友[爱心][爱心][爱心]”
只不过刚保存完退到主页一看,她又觉得不好意思,默默地回去把这几个字符一个个删掉,最后改成了老老实实的“谢景濯”。
外加一朵粉色的花花。
然后在接下来整个刷牙洗脸的过程中,她都忍不住在猜——
谢景濯现在给她的备注是什么呢?
收拾好仪容仪表下楼,司璇已经能闻到满屋子的咖啡香味。
循着味道到吧台那里倒了杯咖啡后,她摸索到厨房,就看到谢景濯正在做早餐。
半开的百叶窗漏下齐整的一段段阳光,在流理台上烙下金色的影子。他半低着头,眼睫纤长,骨节分明的手在光影中穿行,连捏筷子的动作都好看得不像话。
司璇慢吞吞地走进去,实在不想开口打破这样的画面,只是在他身后透过缝隙,看了一下平底锅里的早餐。
是煎饺抱蛋,李阿姨包的饺子,玉米猪肉馅儿的。
一旁的砂锅里好像还煲着粥,飘出红豆之类杂粮的香味。
她在后头做贼似的探头探脑,谢景濯早在一开始就发现了,只不过一直等到锅里的蛋液成形,打成小火之后才转身看她。
司璇抬起头发现自己被捉包,只能愣愣地眨眼。
就看他动作很自然地俯身亲了她一下,告诉她:“这是早安吻。”
司璇点点头,大脑当机地脱口而出一句:“谢谢……”
谢景濯没忍住,一手撑着流理台,笑出了声。
末了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不用谢,给自己热恋中的女朋友一个早安吻,是我应该做的。”
第70章
司璇被那句“热恋中的女朋友”呛到,等听他高抬贵手地吩咐她到餐桌上等着,才带着自己的那杯咖啡灰溜溜地逃出厨房。
吃早饭的时候,司璇憋了好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微信备注的问题。
谢景濯歪了歪脑袋,莫名带了点得意,一边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置顶的第一条就是她:
“[爱心]mon coeur[爱心]”
意思就是……我的心肝宝贝。
爱心还是粉色的。
司璇看到之后,忽然觉得比起肉麻程度,她刚刚那个“男朋友”外加三个爱心,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下一秒就听他轻飘飘地抛来送命题:“那你呢?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司璇嘴里把那口杂粮粥咽下去,有点心虚地掏出手机,默默递给他。
谢景濯看了眼,不太满意地皱起眉头,问她:“现在的备注是我的名字,那以前呢?”
司璇更心虚:“谢、谢老师……”
“……”谢景濯听完后,不禁再一次怀疑司璇对自己一见钟情的真实性,一面严肃地征询她的意见,“不能再改改吗?”
他这样除了一朵花,哪里像是有名分的样子?
司璇飞快地点点头,虚心向他请教:“我就是不知道改成什么比较好……”
“我帮你。”谢景濯爽快答应。
等他垂着眼睛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完还给她后,司璇就看到自己消息置顶的那人已经变成——
“[爱心]mon coeur[爱心]”
只不过换成了蓝色的爱心。
司璇有点想笑,但迎着他自信满满的眼神,只能含糊地“嗯嗯”了两声,然后低头往嘴里塞饺子。
谢景濯看了她一会儿,确认今天的饺子味道应该还不错,才开口: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年后你爸爸妈妈要来申城,还带着弟弟妹妹……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提早准备起来,到时候好招待他们?”
司璇在今天第二次被自己呛到,喝了好几口果汁后,面色还是微微泛红:“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在这次……就见我的爸爸妈妈吗?”
谢景濯点点头,一边递给她一张纸巾。
司璇接过擦了擦嘴,有点犹豫:“可是我们昨天才刚刚交往,现在就见家长的话……是不是太着急了?”
最重要的是,她之前还从来没和年文文他们提起过谢景濯,现在忽然告诉他们自己谈恋爱了的话,她怕司良哲不但接受不了,还有可能怀疑她寒假不回家是不是……别有用心。
作者有话说:
老谢:我孙子一夜没回我微信,在线等教育方法,急
第34章 bwv 1012,in d: sarabande
“太着急了吗?”谢景濯有些自我怀疑地喃喃了一句, 接着道,“可是我已经暗恋你很久了。”
“我……”司璇嘴里的后半截话被他噎了回去,定定地看着他, 最后只冒出一声轻咳。
她现在总算深深地感受出, 和谢景濯谈恋爱需要一定心理承受力,因为你根本料不到他会在什么时候、用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语气跟你花式表白。
好比现在。
谢景濯被她这副模样逗笑,喝了口水之后,开口解释:“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家人来申城, 不管是作为男朋友还是普通朋友,尽尽地主之谊都是有必要的,哪怕只是简单吃顿饭,或者带他们逛逛景点也好。”
司璇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把碗里的最后两口粥喝完后,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那这样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车站接他们, 然后再一起吃顿饭, 只不过就是……先不告诉他们你是我男朋友。因为之前还从没提起过这件事, 我怕我爸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谢景濯垂眼动了动手里筷子,小半晌回她:“你这样打算的话,我当然没意见, 就是有一点……你觉得我们看起来, 哪点像是没谈恋爱的样子?”
“……”司璇一听,在椅子上眼见着蔫儿了下去, 末了戳戳碗里的煎饺, 闷闷开口道, “你说的好像也是……”
他们在没谈恋爱之前, 从陈叔到李阿姨就都已经觉得他们有什么了,到现在真谈上了……她是以为年文文傻还是司良哲瞎啊。
当下只好把煎饺戳进自己的嘴里,咽下去之后才道:“我还是提早先跟我妈做一下心理建设吧,不然我爸以为我不回家过年原来在这儿谈恋爱,可能会在车站当场打死我。”
一想到那个场面,她的背脊就直冒寒。
谢景濯没料到司璇的爸爸会是这样粗暴的性格,忍不住皱了皱眉,想撤回刚才自己说过的话。
“还有就是,”司璇继续开口,“等他们来的时候,我就该收拾收拾回寝室了,不然万一让他们知道我寒假住在你家……”
说到这时有点后怕地瞥了谢景濯一眼:“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谢景濯看着她,喉结上下滑了滑,心里一片苦涩。
司璇收拾收拾要回寝室住这个消息,一下子打碎了他的春秋大梦。
他昨晚上睡觉之前还很激动地把事情都盘算好了,想着接下来一学期都可以让司璇住他这儿,来回由陈叔接送,这样他就能每天都见到她,两个人还可以一起吃早餐,从而开启一整天的美丽好心情……
想完之后高兴得他差点睡不着觉。
第71章
天知道之前那个一星期才能见一面的频率,等得他心都快焦了。
然而……
她现在还是打算要回寝室住的,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有可能一星期都见不到一面?
司璇也看出谢景濯深受打击的表情,碰碰他搁在桌上的手,小声安慰他:“没关系的,等他们走了之后,我还可以搬回来啊……”
虽然这样感觉不太好,像是背着家里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谁叫……她其实也想整天都跟他待在一起。
只要看到他,就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埋在水里的泡腾片,咕噜咕噜直往上冒泡,最后会幸福得融化。
“那开学之后呢?”谢景濯的眼睛跟着一亮,抓住了一丝同居的希望。
司璇顿了一下,好容易才下定决心,迎着他期待的视线摇了摇头,道:
“开学之后就不能这么放松了,我现在的目标是国立音乐学院,要准备法语考级,学校的功课也不能落下,每天还得保证练琴的时间……”
说到这儿怕他误解,又补充道:“不过不是时间问题,家里到学校需要二十分钟,从寝室坐大巴过去也得十几分钟,是差不多的……我怕的是到时候自己整天想着跟你谈恋爱,没办法专心练琴,专业课很容易就会下去,毕竟现在还是学生,我得以学习为主……”
当然还有一点,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不单单是为了学业,她还想变得足够优秀,优秀到能像他一样闪闪发光,能在有一天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家人不是靠宽容理解,而是因为欣赏和喜欢,才去支持他做出的那些选择……
谢景濯闻言,想到今天早上放在客厅的那架大提琴,知道她现在即使在放假期间,也没落下基本功。
况且不说她,就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到时候能把持得住,做到完全不去干扰她学习。
他太喜欢她了,喜欢到无时无刻都想看到她。
所以还是等他的princesse考上巴黎国立大学之后吧。
也才一年半的时间,他可以等。
谢景濯在心下忍痛做好这样堪比牛郎织女一年一会的思想准备后,谁知道下一秒她继续用那样轻软的嗓音道:
“但学习还是应该劳逸结合,如果整天关在琴房练谱子的话,不但我自己受不了,我们老师也不赞成这种练习方式……所以还是和之前一样、每个周末见一面,你觉得好不好?”
这可比谢景濯刚才凄凄切切构思的爱别离场面要好太多,听到这声“好不好”后,心情顿时明亮百倍,想也没想就颔首答应。
吃完饭后,司璇主动提出要洗碗。
谁知道在这方面他们俩还小小地争论了一下,一个说拉大提琴的手不应该去洗碗,另一个反击说画画的手刚刚还做饭了呢,最后以大提琴选手压倒性的胜利告终。
虽然事实上……他们家里有洗碗机,所谓洗碗的全部工作量只是把碗盘冲一下,放到洗碗机里,把不能放进去洗的砂锅涮一涮,最后整理一下流理台。
如果没有谢景濯这个粘人精在身后捣乱的话,司璇觉得自己五分钟就能搞定。
但眼下他就像小尾巴似的捧着一碗草莓,俯身环着她的腰,时不时往她嘴里塞一颗后,问她:“甜吗?”
司璇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点点头,一面总算把洗涤剂倒进洗碗机里,摁下开始的按钮。
下一秒她自觉大功告成、愉快地拍拍手转过身的时候,就被谢景濯捏着下巴吻了上来。
“唔……”司璇睁大了眼睛。
她嘴里的草莓还没咽下去呢呜呜呜……
于是那颗万恶的草莓在被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就让谢景濯不紧不慢地探了进来,在那片酸甜又略带凉意的汁水和果肉中成功找到她的舌尖,然后坏心眼地勾出来,细细地吮,像是也要像那些草莓一样,把她一点一点吞下肚子。
司璇当然招架不住,呼吸间渐渐漏出娇软的叮咛,和着水声,听起来格外暧昧。
因为嘴巴是半张着的,她没办法咽下东西,那些淡红色的汁水顺着嘴角细细地流下来,一路沿着她雪白的颈,往粉色卫衣的领口下钻。
而谢景濯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被这样温热的液体浸染上,忍不住在她的皮肤上蹭了蹭,一面从鼻尖哼笑了声。
司璇被他的笑声听得耳根通红,只能伸手去抓谢景濯撑在流理台上的手臂,脚下控制不住地发软。
他大概也发现了,从背后揽上她的腿根,一个用力,把她抱到了流理台上。
这样的高度就刚刚好。
于是司璇也更招架不住……
草莓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移开唇。
司璇仰着脸,努力平复自己乱了套的呼吸,一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谁知道很快,他移开的唇就落在了她的唇角。
然后一路沿着那条绯色的水痕,很有耐心地染开一枚枚湿漉漉的、带着草莓香味的吻痕。
又尽数用舌尖舔舐干净。
司璇原本松开的手在他手臂上紧了紧,轻喘着把下巴仰得更高些。
只觉得那一长串都是酥麻的,把后腰上的痒都勾了出来。
甚至连藏在棉拖鞋里的一颗颗圆润的脚指头,都像长大了似的,难耐地一点点翘起。
第72章
……
谢景濯的吻没有到达锁骨,只在领口的位置便停住了,直起身时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告诉她:
“草莓味的,很甜。”
司璇已经脸红得抬不起头,带着羞恼地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在他胳膊上用力一掐。
可惜现在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他手臂上的肌肉又很结实,根本掐不动呜……
而耳边他没羞没臊的总结还在继续:
“我记得……今天的早安吻是咖啡味的……
“昨天晚上的是焦糖爆米花……
“还有红酒味的……”
末了感叹:“谈恋爱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司璇到这句总算忍不住,摆着小腿恶狠狠地踢了他一下,尽管声音还是软得能掐出水,“……你别说了!”
“好,不说了,”谢景濯从善如流地打住,只是眉眼间的笑意一时收敛不了,伸手把她从流理台上抱下来后,开口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陪你。”
“……我要去练琴了,”司璇说话的时候还带着赌气的哼哼,一边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往厨房外走,看他跟上来后,又问,“你现在在休年假吗?为什么都不用画画了?”
谢景濯弯起眸子,很得意地回复:“我没有年假,但是吴念在休年假。”
司璇知道他的脾气,想到不久前吴念大概听说了她过年在小别墅里住的事,特意发了微信过来,希望能让她督促督促谢景濯画稿,还说他已经答应了年后就给出版社交《搜神记》的稿子……
想到这儿,不知道是冥冥中注定了谢景濯今天无法摸鱼还是什么,司璇的手机响了,消息显示“吴念”——
【小璇姐,谢老师是不是跟你表白成功了?】
作者有话说:
璇崽(迟疑):小璇什么?
小谢:……
小谢:扣奖金呜呜呜呜呜!必须要扣奖金!
第35章 bwv 1012,in d: gavotte 12
司璇的指尖顿了顿, 下意识抬眼看他。
谢景濯注意到她的视线,眉心一跳,本能地感觉到大事不妙:“……不会是吴念的微信吧?”
司璇“嗯”了声, 把手机递给他看, 语气有些费解:“吴念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快啊?”
谢景濯原本还因为吴念识相的“小璇姐”三个字感到很满意,下一秒听到司璇的问话,嘴角的弧度顿时落下去,摸了摸鼻尖后开口道:“大概是、我告诉他的……”
“嗯?”司璇微讶。
“因为年前他对我问起过兼职结束的事……我当时跟他说你寒假会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和你讲, ”谢景濯想到这儿就觉得很后悔,不大情愿地接着道,“吴念大概也猜到我是想跟你表白的,加上今天凌晨我给他发了条微信,想分享一下好消息……就知道了。”
所以眼下他这显而易见的催稿架势,其实是他……咎由自取。
而且当然,这件事他不止跟吴念炫耀, 还发到了家人群和一个三人小群里普天同庆。
前者的画风非常美满和谐, 抢完了他的拼手气红包后, 又催他什么时候把司璇也拉进群让大家一起认识认识,相互之间加个好友促进沟通交流什么,话题一开始就向同居结婚大踏步迈进……好在最后让谢景濯及时刹住了车。
而相较之下, 三人群里的反响就显得格外惨淡, 谢景濯的那条【我谈恋爱了!】发出去整整大半天,才好容易收到一条回复:
yian:【是梦还没醒吗】
arthur:【?】
arthur:【我真的谈恋爱了。】
然后是严峋在第二天, 回复了一个微笑表情表示嘲讽:
yan:【哦】
yan:【那我也谈恋爱了】
yian:【?】
yian:【你俩串通好了逗我是吧】
arthur:【?】
arthur:【我没有!】
yan:【微笑jpg.】
谢景濯在这样的三重嘲讽之下愤而退出群聊。
但可怜的是足足等了一个星期, 也没人把他给拉回来。
……
司璇问清楚事情之后, 当然老老实实地给吴念回了句“嗯”, 紧接着就看他飞速发回来几段话:
【那太好了,我接下来还有十五天年假,这段时间就麻烦小璇姐帮我多看着谢老师一点,希望放假回来他已经能把稿子交出来,到时候我才好和出版社谈合作】
【还有就是,谢老师一般两天就能出一张稿子,快的话一天两张也没有问题,都是保质保量的,小璇姐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笑嘻嘻jpg.】
司璇看到那张表情包,再看看一旁谢景濯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脸,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一边给他打字:
【好的,我会尽量帮忙的】
【但是你今天忽然叫我……小璇姐,我还挺不适应的】
吴念看完回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告诉她:
【没关系,听多了就适应了】
【之前你没和谢老师在一起的时候,他当时听我喊你小璇贼不高兴,自己脸皮又薄,只敢在背后叫你naiade】
【而且你来做兼职之前,不是在隔壁教大提琴吗,他当时每周六都会在二楼默默蹲守,贼痴汉哈哈哈哈哈哈】
【等一下】
【我忽然想起来你还在别墅里住】
第73章
【谢老师现在不会就在你旁边吧?】
【我操】
于是司璇眼看他手法拙劣地把之前那几段话撤回,最后留下一句:【璇姐,救我!】
……就没影了。
而一旁完全被自己小助理出卖的谢老师本人,只是默默盯着她的手机良久,努力平复想待会儿就把吴念拉黑的冲动。
司璇也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地收回手机,踌躇片刻后问他:“你待会儿到书房工作的时候,我在楼下拉琴会不会打扰到你?”
谢景濯听完睁大了眼睛,刚想说“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书房工作了”,就收到司璇温柔的警告视线。
动了动嘴唇,他最后只能苦兮兮地摇摇头,憋出一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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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因为某个粘人精的缘故,一直拖到正月十一当天才回了寝室一趟。
然后两个人在出发去车站的一路上,考虑到接下来有可能受到的盘问,像地下组织似的把之前模拟好的一整套说辞温习了一遍,包括怎么认识怎么接触怎么告白怎么在一起……才放心大胆地下车接人。
年文文刚检票出站,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两人,虽然在前几天收到司璇坦白从宽的微信,但这会儿看到自家女儿身边站了个高高瘦瘦、五官又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愣了好半天。
司珵也有很久没见过自己这个大姐姐,伸手拉了拉一旁司瑶的袖子,小声跟她嘀咕:“那个是大姐姐的男朋友啊?”
司瑶看着不远处的谢景濯,半晌没应,感觉到自己的袖子又被扯了扯后,才爱答不理地呛他一句:“我怎么知道?”
司良哲听到两个人的动静,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原本就绷得十分严肃的面色没来得及缓和下去,成功把司珵给镇住了。
司璇动了动脚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局面开口说话。
转头收到谢景濯对她递来的询问的眼神,点了点头后,就看他比自己还熟练地上前接过年文文手里的行李箱,一边对她道:
“阿姨好,我是司璇的男朋友,叫谢景濯,您可以叫我阿景。”
年文文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注意力都还放在他手里的行李箱上,点了点头后看到他伸过来的手,只好带着一点犹疑地、小幅度跟他握了握:“阿景是吧……”
谢景濯攻略完听说比较和善的妈妈角色后,侧过身对一旁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司良哲笑了笑,又伸出手来:“叔叔好。”
司良哲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他身后满脸写着紧张的司璇,很给面子地和他握了下手,应声道:“诶,好。”
司璇看到后默默松了口气,也不好在心里吐槽谢景濯这老年的打招呼动作,一边上前挽住年文文的手臂,乖乖喊了声“妈”。
年文文拍拍她的手背,凑到司璇耳边,背着谢景濯小声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男朋友啊……?”
司璇记得当时在微信里她就跟自己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谁知道现在都看到本人了,竟然还不相信……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低头问她:“你觉得怎么样啊?”
她的语气虽然软,但年文文听得出里头那点藏也藏不住的骄傲,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柔声应:“小伙子个子长得高,五官也端正,你俩站一起看着挺登对的……”
“那就是觉得不错?”司璇听完,有点庆幸之前听取了谢景濯的意见,没有扯什么两个人是普通朋友的鬼话。
“我还没说完呢,”年文文嗔了她一眼,眼看她的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一面接着道,“妈妈也不是反对,就是看阿景长得像外国人,你看那鼻梁眼睛……想着是不是你们大学转过来的交换生。要是的话,你得再好好考虑考虑,不然等到以后异地恋异国恋,事情处理起来就麻烦得很……”
“不是,他……”司璇刚想开口,就看谢景濯已经跟两个小朋友打完招呼,手上推着两个大行李箱,转头示意她跟上。
冲他飞快地点了点头后,她继续小声解释:“他是中法混血,一家人都住在申城的,而且现在有自己的工作,早就大学毕业了。”
“那不是比你大很多?”年文文放到一半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没有没有……他过了年才二十六,而且是七月份生日,就比我大五岁不到,不老的……”司璇吓得赶紧澄清,生怕年文文嫌他年纪大。
年文文看她这副样子就觉得逗极了,没想到平时自家安安静静一姑娘,一谈起恋爱来竟然护短得要命……嘴上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我说呢,阿景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跟你大五岁刚刚好……”
司璇听完,忍不住弯起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因为今天人比较多,谢景濯开来的这辆七座suv是特意回家找的,他在高尔夫那儿的地下室只有四个停车位,加上平时出门也少,没有这样应急的车型。
而司璇已经慢慢接受了他非常非常有钱的认知,眼下面对这辆还不够劳斯莱斯一个零头的奔驰,并没有觉得不对劲,还是等谢景濯去行李舱放东西、年文文偷偷伸手撞了撞她的胳膊才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下意识压低声音对她说了句:
“妈,这辆车是借的,不是他的……”
直觉告诉她在目前这个阶段,暂时弱化谢景濯的家庭条件比全盘托出要好,这些牵扯到家庭背景的因素太复杂,知道以后对他们两方来讲都是不小的压力。
第74章
况且……这辆车确实不落在谢景濯的名下,说是借的也没错。
上车以后,年文文显得比较拘谨,加上司良哲也不是个喜欢主动搭话的人,几个人聊了不出三分钟车里就开始冷场,最后只剩司珵好奇地在后座东看西看,时不时找谢景濯说话:
“哥哥,我们去哪里吃饭啊?”
“离你们订的酒店不远,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谢景濯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语气比平时更温和,“你现在饿不饿?”
“饿了。”司珵点头。
“车里有饼干,你可以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待会儿到了餐厅再多吃一点,”谢景濯听到他乖乖应好后,侧过脸轻声提醒司璇,“在你前面,我出门的时候放的。”
司璇听到后默默地一抿唇,俯身打开储物箱,拿出那盒粉色的草莓饼干。
伸手递给司珵时,忍不住没好气地睨了谢景濯一眼——
这盒饼干明明就是早上她放进来的,后来因为这人顺手给自己系安全带……莫名其妙就忘记吃了而已。
作者有话说:
已签约。恢复更新。
第36章 bwv 1012,in d: gigue
谢景濯在之前跟司璇了解过家里人的忌口, 预定餐厅的时候顺便也把菜给点了,眼下到达的时间刚好,几人在包间里坐下后, 菜品便陆续上齐。
一开始的气氛还略微有些尴尬, 好在司珵小孩子脾气,想吃这儿想吃那儿的,话说得又多,场面就不至于太沉闷。
司良哲在吃饭的间隙例行问了些司璇学习上的事情,把法国国立那事儿打探清楚之后, 视线忍不住到谢景濯身上溜达了一圈。
好在眼底的那点敌意更多的是出于无奈,还带点“破案了”的恍然大悟。
合着就是这小子怂恿自家闺女去学法语的。
这样比较官方的交谈结束之后,年文文配合默契地开启了更为私人的话题,伸手给司珵和司瑶夹了几筷子鸡枞烧鸭肉,一边似乎是不经意地打听:
“小璇啊,那你跟阿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谢景濯毕竟跟他们不熟,全程就只有司璇被俩家长轮流点名, 紧张得她都没工夫伸筷子吃饭, 全靠谢景濯在一旁默默投喂。
“……什么时候认识啊, ”司璇不自觉转头瞟了谢景濯一眼,知道这种话一旦问出来,就是暗示她把整件事都给他们抖落清楚了:
“就、大三刚开学的时候吧……我那时候给小朋友做大提琴家教, 他刚好住在人家隔壁, 路上就碰到了几次。
“后来他主动加了我的微信,约我一起吃了几次饭, 还看了场电影, 就慢慢熟起来了……”
谢景濯虽然知道这是她提前准备好的说词, 但现在听她这样一本正经地叙述他们俩的恋爱史, 还是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只得强忍着弯起的嘴角,垂下视线一个劲儿给她夹菜。
司璇在爸妈面前说这些本来就已经万分羞耻,谁知道一抬眼就看到他忍俊不禁的神色,没好气儿地抬肘偷偷撞了他一下,一面又怕年文文他们误会,接着道:
“然后这次寒假我没回家嘛,他又是申城人,年后一起吃了顿饭,就在一起了……到现在半个月不到。”
说完后又发现他们俩之前好像除了在家吃饭就什么事儿也没干,连一次正经的约会都没有过。
……司璇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账。
司瑶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没开口,饭桌上也不怎么吃东西,只是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白晃晃的骨碟,嘴里咬着吸管喝杯子里的玉米汁。
于是等司璇的话音落毕,她接上来的这句话也像是无意识的喃喃:“那幸亏大姐姐过年没回家,不然到现在都还没有男朋友呢……”
话里的意思是没错的,可配上她有点飘忽的声音和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
谢景濯放下筷子的手顿了顿,感受到话音里那点刺耳的成分,想开口解释说就算司璇过年回了家,他到时候也还是要表白的,根本不差这一个寒假。
好在司璇知道他的脾气,先一步往他碗里夹了颗虾仁,一边默不作声地对他摇了摇头。
谢景濯没听她提起过她和司瑶之间的关系,看到她的动作后,眼底生出一点茫然,但并没有多问,只是乖乖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垂眼把那颗虾仁吃掉。
年文文听司瑶忽然开口,眉梢不自觉跟着跳了跳,面色也有些不太好看起来。
倒是司良哲像没听见似的,主动开口问起谢景濯的工作,才把她插嘴的那句话翻了个篇。
司瑶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面上也不显得恼火,只是把杯子放到一边,从外套里掏出手机,插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司珵吃到现在,一开始的新鲜劲儿早过去了,要不是碍着有不太熟的哥哥在场,妈妈又再三嘱咐他不要乱吵乱闹,现在早跑没影儿了。
这会儿看到姐姐开始打游戏,第一反应就是把椅子往她边上挪了挪,伸着脑袋趴在她身上看,嘴里的话也兴奋起来。
司瑶本来心思也不在游戏上,中途被他不小心一压,手指的操作滑了一下,瞬间就被人打掉半管血,嘴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头骂他:“你吃你的行不行?整天就会来烦我!”
谢景濯正说的话被他们这头的动静打断,看了两人一眼后,好脾气地笑笑,接着道:
第75章
“……所以工作只有偶尔会出差,平时都在家里赶稿,工作时间相对来说比较宽松。”
司良哲本来听到谢景濯是个画画的,眉头就隐隐有皱拢的趋势,现在再听两个小的没规没矩,忍着火气听完谢景濯的话,点头应了两句“好”后,转头训斥他俩:
“珵珵,把椅子搬回去,吃饭就吃饭,扭来扭去像什么样子?还有你,老大不小的人了,珵珵都还没跟他妈要手机,你倒是当着人的面打游戏!给我收起来好好吃饭!”
司瑶手上的动作一停,但犟着没放下手机,只是抬头面无表情地瞥司良哲。
她身边的司珵就比她怕得多,低低地“哦”了声,赶紧爬下来把椅子往回搬。
到底司良哲黑着脸的样子吓人,僵持了片刻后,司瑶还是移开了视线,嘴里无声地用口型掉出一个“草”的字眼,一边胡乱地伸手摘了耳机,往桌上一拍。
只是视线落到最后,还是泄恨似的,狠狠剜了一眼对面一直没开口的司璇。
年文文知道她这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爱面子了,就算做事不对,也不该当着人的面数落,更何况小的今天表现一直不错,哪有被无缘无故骂一顿的道理……
略带歉意地冲谢景濯笑了笑,她侧身跟司良哲小声地劝:“孩子还小,吃到现在坐不住也正常,这么凶他们干什么?
“……再说今儿这里也没外人,就是自家人一起吃顿饭,偶尔动一下手机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说是吧,阿景?”
谢景濯听到这句“自家人”简直受宠若惊,一边虽然还不太清楚状况,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顺着未来岳母的话打圆场:“是,就是简单吃顿饭给叔叔阿姨接风,弟弟妹妹吃饱了就行,不用这么拘束的……”
司瑶哑然一扯嘴角,听年文文这会儿扮起老好人来只觉得可笑,嚼蜡似的把她夹到碗里的东西吃完,末了放下筷子,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谢景濯打量了好一会儿。
司璇已经习惯了司瑶的脾气,眼下倒不怕她挑刺找自己不快,就怕她和司良哲两个臭脾气一言不合掐起来,闹得场面不好看……好在今天谢景濯在场,两个人明显有所收敛,她也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司良哲喝了口茶,面色缓和许多,想了想又道:“阿景,你这个工作我也不太了解,但现在你毕竟跟小璇在一起了,应该也是奔着结婚的打算在谈恋爱的吧?”
司璇之前跟谢景濯对口供的时候没料到这一幕,听到“结婚”两个字差点呛出声,想说她刚刚不是才说了在一起不到半个月,怎么一下就扯到结婚上去了?
不过转念再想,她也反应过来,他们楠溪不比申城开放,爸妈这一辈还都是老观念:不婚丁克一律都是不肖子孙,要拖出去打断狗腿;要是没打算结婚就想先谈个恋爱试试,就是不负责任玩弄人感情,要关在家里连夜拉去浸猪笼……
而且他爸妈这还算好的,没在听到谢景濯是申城人就当场翻脸,她之前听说有家人的孩子谈的对象是外地人,被爸妈三天两头地逼着分手,后来被安排去相亲,现在已经跟父母相中的对象结完婚、孩子也怀上了……
想到这儿,她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口水,转头看看面色还算平和的司良哲,接着默默把视线落到谢景濯身上。
他这会儿的神色倒是很坦然,顺着司良哲的话眼皮子也不眨地连连点头,末了理所当然道:“叔叔您放心,我和司璇是非常认真地在谈恋爱,顺利的话,最后当然会走到结婚这一步,所以您要是有什么顾虑的话,可以现在就告诉我……”
司璇听着觉得他说得也挺严谨,加上她一直对婚姻都抱有期待,更何况现在的对象是他……于是默默跟着点了一下头。
谢景濯一垂眼就看到她的小动作,眼底的笑意一下子落出来,可惜家长现在还在面前,只能很克制地抬手揉揉她的头发。
可奈何司璇的头发生得太好,在灯光下乌藻似的晕着亮色,穿过指尖时又软又滑,勾得他心里有一点痒。
这样的歪念头一冒出来,他很快又想到接下来几天司璇不能回小别墅住,脑子里那点春暖花开顿时被无情抹杀。
司良哲听到他的回答,面上露出了些欣慰,松了松眉头结束刚才的铺垫,进入正题道:
“既然这样,那叔叔也开门见山——你现在做的这个工作时间比较有弹性,应该算是自由职业吧……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一行的行业前景怎么样,能一直持续稳定地做下去吗?正常的收入大概能维持什么生活水平?”
“爸——”司璇一听就急了,她知道谢景濯的收入高,不怕被问,可现在毕竟才第一次见面,哪有一下就问这种问题的?
司良哲摆了一下手,示意她别插嘴。
司瑶听到这□□问也来了兴趣,抬眼刚好看到司璇带了些不快的脸色,从鼻尖很轻地哂了声。
谢景濯看到司璇这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架势只是笑,跟她相比,他其实很能理解司良哲的用心:哪个做父亲的不是宠着自家的小姑娘长大的?怎么舍得她往后出门跟人过得磕磕绊绊。
他如果没有一定经济基础,在一开始也很可能不会选择和司璇表白。
于是为了提高未来岳父对他的认可程度,谢景濯这会儿认真地开始一条条解释起自己的经济状况来:
第76章
“叔叔您放心,画画和设计虽然听起来是自由职业,未来的变动很大,但版权带来的收入是很稳定的,至少在作者死后五十年内都受法律保护,甚至对我们将来的孩子也有最基本的保障。
“就拿我目前的作品来讲,每卖出一本画集,或者每卖出一件我设计的商品,我都能拿到一定比例的分成,收入不会比一般事业单位要低。
“加上我目前的收入来源不只是画画,手上一些股份的红利也很可观,还有投资基金和固定资产的利息,年收入保守估计有一……”
“咳咳。”司璇听他越说越多,再这么下去恐怕要把名下的不动产都给司良哲报一遍,吓得赶紧在一旁咳嗽了声,提醒他及时刹车。
谢景濯会意,顿了一下后,把嘴里那半截数字单位临时改动了一下:“……一两百万吧。”
司璇暗自吁了口气,这个收入对目前在申城打拼的年轻人来说最多也就是中上游,到不了拔尖的那一拨,还不算太骇人听闻。
可谁知道这一番念头刚冒出来,年文文就在一旁惊异地“啊”了声,嘴里的话打着飘的:
“这么多啊……那阿景这工作,在行业里应该也是做得很不错了……”
她原本听说是画画的,还以为顶多月薪一万,想着这年头的一张画,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齐白石似的炒出个天价来吧?
再说了,要知道司良哲那个皮鞋厂,生意好的一年也就是两三百万,一整年累死累活的,到头来一比,还不如小伙子舒舒服服画两张画挣得轻松。
司璇抿了抿唇,很想告诉年文文谢景濯的真实身价其实已经触到他们行业的天花板了。其中虽然有家庭背景的加持,比如她母亲的牵线,但像他这样先后和世界顶尖奢侈品合作的设计师,尤其是此前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度,完全是靠合作后的作品出名的……除了他大概也没别人了。
不过这种话她也就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很合年文文心意地乖乖“嗯”了两声。
司良哲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知道是捡着个金龟婿乐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被打击得有点怀疑人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那我就放心了……别的话我不多说,就希望你们俩往后能好好地处,我也相信我们家小璇是个好孩子,眼光和脾气都没得挑的……”
说完后闷声连喝了两碗面片汤。
谢景濯看他的反应觉得有点奇怪,预料中还以为他会大松一口气,暗暗给司璇递了个疑惑的眼神后,面上跟着卖乖地点头应好。
年文文到现在是越看越觉得自家闺女找的男朋友不错,简单问了些申城的旅游景点之类的浅薄话题后,开始跟他掏心窝子地谈起家里的事来:
“阿景,我们这次过来,主要呢是想看看小璇,刚好也跟你见一见面。其次就是我们家瑶瑶马上要读高三了,但现在就连个考虑的方向都没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专业,也不擅长什么,不知道到时候填志愿该怎么办……
“这一来我看她学习也提不起劲,整天都浑浑噩噩的,不像小璇当年高考,一来申音目标就定下来了,整个人也沉得住气,寒假里每天都能坚持五点起床去外头练琴,后来校考成绩第一,就没白费她功夫。
“所以我们这次也想带瑶瑶来参观参观大学,要是能像小璇一样定个目标,那高三冲起来就有动力了,你说是吧?”
谢景濯很少接触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但谁叫现在说话的是未来岳母,每一个字都听得格外认真刻苦。
等年文文铺垫好一长串,抛出这样的话头时,他也不负众望地接道:“……是这样的,高三说长也不长,但是每一步都很重要,如果这段时间没有想法的话,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到头来会留下遗憾。”
眼看年文文赞同地连连点头后,他又转回视线,对司瑶继续道:
“当然不只是高中,大学也是这样的,而且因为没有高中管理那么严格,更应该提早明确自己的目标。就像你大姐姐这样,到大三才确定要出国深造,其实有一点晚了,她现在正准备的法语考试如果不能一次通过的话,战线会拉得太长,反而影响了她大提琴的练习……”
司璇不知道他怎么说着说着还扯上自己了,转头看了他好几眼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这口吻——
好像已经自动带入司瑶姐夫的身份了……
可问题是,他怎么就这么熟练啊?
作者有话说:
知心小谢,在线卖乖(?゜▽゜)
第37章 concerto in b minor, op.104: allegro
大概是司璇眼神里的疑惑表现得太过明显, 下一秒谢景濯转过头,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后轻轻挑眉,用口型问她:
“怎么样?”
满脸都写着对自己刚才乖巧表现的自豪之色。
司璇被他这副样子逗笑, 但现在的话题比较严肃, 不容她嬉皮笑脸,只能拼命抿嘴憋着笑,一边在桌底下偷偷摸摸地用手去找他的掌心。
谢景濯低头瞥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靠了靠,伸手勾住她柔软的手指, 沿着纤细的骨骼一路向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腹后,才慢条斯理地让她的手指和自己的一一相扣。
他桌底下的动作做得缱绻,面上倒已经很正人君子地转过脸,规规矩矩地含笑望着年文文。
第77章
司璇没他脸皮厚,悄悄低下头,用另一只不太忙的手捂了捂脸, 为这样兴奋又雀跃的刺激感到羞耻。
他们俩在这里开小差的同时, 年文文已经笑容满面地对自己的未来女婿“对对对”了好几声, 转头接着给司瑶添一把火道:
“瑶瑶,你谢哥哥说得对,马上就最后一年,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放松了。等你高考完, 像你姐姐一样填进一个好大学,到时候想学化妆想谈恋爱想出去旅游, 妈妈都支持你……
“你看你姐姐现在, 专业成绩好, 前阵子国际比赛还得了奖, 现在又找着谢哥哥这么好的男朋友,那都是她高中一点一点努力过来的,等你什么时候能像她一样,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景濯听到这儿,主动开口问:“阿姨,申城这边的大学很多,我基本上也有些了解……不知道司瑶现在的成绩怎么样,我可以帮您参考参考。”
他这番话当然说到年文文的心坎上去了,只不过提到成绩,她和司良哲相互看了一眼,开口时显得有些为难:
“瑶瑶现在的成绩,考我们省内的一本线都还有些差距,上外省就更难了……但我们来看大学的主要目的也就是想让她有个动力去学习,考不考得上另说,当然能考来申城最好,到时候还能让小璇……”
说到一半又忽然想起来:“哦不对,瑶瑶上大学,小璇刚好本科毕业,接着就得去法国深造了,没办法照顾上。”
司璇听到年文文这么板上钉钉的口气有些汗颜,弱弱开口解释了句:“妈,我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最后要是考不上,我还是得保申音的研……”
“妈知道你没问题,”年文文不在意地摆了下手,提起司璇时的底气显然比刚才足许多,“你想想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稳扎稳打过来的,刚学大提琴那会儿才这么点大,每天上完课都哭得稀里哗啦地回来,洗澡还得用塑料袋套着手,那时候你都熬过来了,现在这些还有什么……
“就说万一到时候失误了没考上,那保底还有申音呢,申音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年文文难得提到司璇小时候,谢景濯听得比她津津有味得多,中途还很有求知欲地蹭了蹭她的指腹,才发现现在拉的是司璇的右手,没有那层茧。
于是松开手指,掌心朝上对着她招了招,示意她把左手递出来。
司璇感受到他松开了手,有点奇怪地低头一看,才瞄到他不安分的手掌,好笑地抬手在上面打了一下,示意他老实一点。
谢景濯被打之后轻咳了一声,把桌底下的小动作收起来,好整以暇地继续听未来岳母唠家常:
“……瑶瑶我就操心得多,她现在大了,什么事都想自己拿主意,遇到事儿也不肯跟我打招呼……学习上又没什么心思,整天就会抱着手机,要么看小说要么打游戏,在□□上认识了好几个网友,本来寒假还打算去海市搞什么网友见面,也不知道对面男不男女不女……”
“网友?”司璇听到后惊了一下,转过脸去看司瑶,尽量委婉地开口,“你现在还未成年,又是女孩子,要是想见面的话,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前几天还跟我发了好一通脾气……你说我给她微信上发的那些新闻,什么网约车男网友,就连好好走在路上都有精神病来捅人,她怎么还敢信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网友?
“你想想你以前读高中的时候,除了练琴就是开夜车写数学题,劝你睡都还怕作业写不完,哪有像她这样熬到两三点钟在房间里捧着手机咯咯笑的?”
“妈……”司璇听年文文的话越说越重,加上一旁的司瑶一直都没吭声,就知道再这么下去她可能要发火,赶紧开口提醒年文文。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司瑶在话题转移到她身上的一开始就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
在吃这样一顿不伦不类的团圆饭之前,她看到有一个外人在还觉得松了口气,觉得年文文总不会在这种场合还提这些每天都挂在嘴上念叨八百遍的破事——
谁知道她真能拉得下脸,不但缠着人家说长说短,现在干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开起□□她妈大会来了。
原本她就没打算来申城,最后是被司良哲扣下压岁钱才生拉硬拽出来的,现在越听他们自作聪明地说出每一句鞭策的话,说什么狗屁高考、成绩、大学、努力、目标……
就越往火里添一把柴,烧得她像不断窜热的一锅水,乒乒乓乓往外撞出燥意,想径直站起来摔了面前的碗筷再甩门出去。
但这些念头在“姐姐”和“小璇”这两个词反复出现之前都还只是在她脑海里集拢的云雨,直到司璇的名头恶鬼一样来蚕食她,把她那点微不足道和可怜的东西欺压成碎片,却自始至终一脸的无辜和所有人称道的完美无缺,才足够把云雨劈开,在滂沱中响起炸雷——
“小璇小璇小璇你说够了没有?!我知道她厉害,她哪儿都比我好!你就当她是女儿,我她妈就不配!”
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声音哽了一下,转头看向司璇,情绪在看到她那张脸的一瞬间忽然平静许多,压着嗓子一字一顿道:
“你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从小就捧着她宠着她,就是可惜我她妈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再怎么样也不是你的种!到头来还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第78章
她话还没说完,司良赫拉哲中途已经气得一拍桌子想站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司珵一开始听不懂司瑶说了些什么,直到被司良哲那一巴掌震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姐姐又惹爸爸妈妈生气了。
年文文听到这些话,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但这到底不是司瑶第一次发脾气,以前在家更难听的话也骂出口过,她心里有数。
所以在听到司良哲拍桌子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往椅子上按,免得真的气急了动手打她。
谢景濯在一旁也怔了片刻,慢慢皱拢起眉头,看向司瑶的眸光浮上不悦,一边下意识紧了紧司璇的手,低头去看她的表情。
司璇也怕他多想,抬头浅声说了句“没事的”,但面色明显比之前白上几分。
她也是听完司瑶这几句话,才意识到她不在家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不但没减轻她对自己的反感,反倒更添了一道“白眼狼”的罪状。
而之前那一次呢……
司瑶骂她是婊.子,说她就会摆着一张假惺惺的嘴脸,还说她下贱。
尽管不知道有关曲秀婉的一切,她却能奇迹般地、无比精准地打穿她的痛点。
……
这顿饭吃到这里也该到要收场的时候,除了司珵,每个人走出包间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景濯原本还想带他们到比较著名的景点看看,但现在显然没人还有这样的兴致,年文文只客气地麻烦他把他们送到酒店,说迟些时候会自己安排行程,就不再麻烦他了。
到酒店后,谢景濯替他们把行李箱从车里拿下来,再回到驾驶座时,车里总算只剩他和司璇两个人。
几乎是同时,他们看着车前窗外的车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司璇听到他叹气,有点心疼地转过头,轻声问他:“是不是觉得很累?”
谢景濯伸手把安全带扯过来,扣上的时候顺势倾身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觉得心满意足后才点火发动车子:“不累,就是最后你妹妹……我有点弄不清楚状况。”
司璇知道他肯定想说这个,思忖了片刻后,道:“说起来其实没什么……她现在处在青春期,学习压力大,妈妈又喜欢拿我跟她比较,有逆反心理也正常。只不过讨厌我……是一直都挺讨厌的。”
“为什么?”谢景濯忍不住皱眉,脱口问完后还补充了句,“你这么好,她怎么讨厌的起来?”
司璇到现在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他的彩虹屁,闻言笑着摇摇头道:
“你不懂的,就算是亲生姐妹,在父母面前都会争宠,更何况我们是再婚家庭,妈妈对我太好了,她对我有敌意太正常不过……而且小孩子在争风吃醋上面,因为想法还不成熟,勾心斗角起来……反而更让人觉得可怕。”
谢景濯默了默,很快反应过来,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她小时候是不是家暴你了?”
司璇听到“家暴”两个字有点哭笑不得,但是再一想,非要说的话……好像也只能用家暴来形容:
“我和小时候她刚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两岁,一直到后来她开始跟我抢东西,我才慢慢发现她原来不喜欢我。
“有一次她拿了我喜欢的小熊,用剪刀剪开之后又藏起来了,我找了一个星期也没找到,一直等妈妈打扫卫生才在她床底下发现,用了好多个大大小小的糖果盒子装起来——现在想想特别像是那只小熊的分.尸现场——我那天晚上气得没吃饭,抱着那只小熊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脸上还过敏了,因为棉花不干净……
“那天之后我们俩就算决裂了吧,我每次莫名其妙丢了东西,就会告诉妈妈,让她去她房间里搜……有时候司瑶要是闯了祸,摔碎了碗或者偷吃冰淇淋和巧克力,就会诬赖是我干的,还会偷偷把糖纸和包装袋都藏在我房间当证据……”
司璇讲着讲着有些无奈,现在回想那个时候,特别像儿童版的一长串宫斗剧,司瑶的大多数手段其实拙劣得大人一眼就能看穿,就连她当时那个年纪,也能感受到这个比她小四岁的女孩子对她不加掩饰的恶意。
谢景濯跟他哥的年纪差距太大,没有这些争宠的必备前提条件,但现在听到司璇的话,脑海里已经能浮现出小小年纪的她像灰姑娘一样被欺负的画面,尤其是床底下被肢.解的小熊这样在恐怖片里经常出现的元素……
于是他的下颌线显而易见的越绷越紧,嘴唇也紧抿着,是少见的生气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小谢:就算是小孩子欺负我老婆,我也很生气 (`へ')
(这几章太写实了这不像我……)
第38章 concerto in b minor, op.104: adagio
司璇悄悄打量了他的侧脸一会儿, 才意识到他好像不仅认真了,还真的生气了,吓得赶紧给他解释:
“但是……我其实也没比她好多少, 小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人的。
“当时换了个妈妈, 我和司瑶不亲,玩具零食都不肯分给她,经常被我爸爸骂……可他一骂我就哭,还会耍赖撒娇什么,所以到最后我爸都得再买一份给她, 她的东西和我的东西一直都分得清清楚楚……
“加上司瑶比我年纪更小,我爸你也见过,长得特别凶,脾气也暴,不讨小孩子喜欢,住在一起之后她肯定觉得不舒服……
第79章
“不过等到后来珵珵出生,我也开始上初中, 懂事了一点之后我们就没再这样了……”
谢景濯听到这里, 皱着的眉头才慢慢松开了些, 想到司璇小时候哭包似的撒娇耍赖的模样……心上不自觉跳了跳,像被撒了一把草莓味的跳跳糖,带着清脆的沙响, 有些蠢蠢欲动。
不但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甚至心软得一塌糊涂。
一边又暗暗决定以后要是有孩子的话……一定要从小就教育他们相亲相爱学会分享。
毕竟童年时期的嫌隙在长大之后并不会像伤疤一样自然地愈合,只会如鲠在喉, 不取不快。
这么走着神, 谢景濯转头瞥到司璇满脸期待的眼神, 又问:“那现在呢?她为什么说你是……嗯?”
白眼狼这个词太难听, 他说不出口,只能低低地发出一声质疑。
司璇有点苦恼地“唔”了声,没想到谢景濯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好半晌才应:
“司瑶一直觉得妈妈偏心,上大学之后看到妈妈给我买衣服和化妆品,她只能穿校服,就会在家里闹……之前也说过像今天这样的话,谁是亲生的谁不是亲生的……之类的,还会说妈妈长得不好看,所以她生下来……”
司璇的话音渐渐落下去,那段争吵太过赤.裸直白,因此也太诛心。
司瑶的长相有大半随了年文文,身高不高,皮肤不白,眼睛也不大,和司璇这样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得人怦然心动的出挑不同,她是人群中的大多数,有一张算不上丑也称不上美的脸。
这样的普通在和司璇的对比之下太刺激人,于是她在看到新拍的全家福时骂年文文长得丑,说就不应该把她生下来,说这样的基因就活该断子绝孙……
还说年文文这副嘴脸,怪不得会和他亲爸离婚,现在只能带着拖油瓶倒贴司良哲,整天白给人做饭打杂,眼巴巴捧着司璇这样白眼狼的臭脚,天生一副下贱命……
就连她听到这些话时都觉得椎心,更何况是矛头所指的年文文。
所以她才觉得害怕,想着就让他们做一家人吧。
如果不离司瑶远一点,牵动引线之后,被炸伤的只有妈妈。
但司瑶有什么错呢。
想到这儿,司璇眨眨眼,轻声跳过这一段:
“加上她成绩不太好,妈妈就总拿我当例子教育她……但司瑶最讨厌别人让她‘学乖’和‘听话’,尤其是拿我和她作比较……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这些,会发火也正常……”
但小的时候,年文文不是没带她去过兴趣班,只是最后她一样也不喜欢,闹到最后不了了之了。
现在升了高中,没有兴趣特长,也没做出过违法乱纪的事情,成绩处在班级的中游位置,是老师很难去在意,家长却觉得有办法再往前冲一冲的那类孩子。
尤其是像年文文这样、培养出过申音校考第一的司璇、对她还满怀期待的家长。
只是司璇有时候觉得,司瑶不肯认真读书,是带着自毁的心态对全家人的一次报复。
她想啊——你们都喜欢她,那我就偏要和她不一样,我就偏要让你们生气、无计可施、奈我不得。
因为她让我过得不如意了,所以你们这些喜欢她的人,就陪着我一起不如意吧……
如此纯净的恶意。
于是她成了全家人心头的一道刺。
谢景濯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虽然只听到司璇零散说出来的这么多,但片刻后眯起眼睛,总结道:“她嫉妒你。”
司璇被他这样快刀斩乱麻的四个字噎了一下,没有否认。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呢?”谢景濯说这话时的语气比平时浅淡许多,“阿姨一直把你的付出和收获放在一起,她如果真的被你刺激到,就应该脚踏实地一点,也像你一样刻苦。
“可很显然,她做不到像你这样努力,那就痛快地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恼羞成怒?”
司璇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比较好。
“……你不用替她开脱,”谢景濯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指腹轻敲方向盘,大概也知道她想说什么,“高中程度的学习还没到完全靠天赋的程度,连你数学高考都有一百一十分,何况她学习的时间比你多的多。”
司璇听到这句“连你都有一百一十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是在夸自己努力还是在骂自己笨,只能闷闷“嗯”了声。
“再说了,阿姨的要求也不高,只想她能有个好好学习的态度,她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大吵大闹?”谢景濯说到这儿,很记仇地又加了句,“阿姨还算是脾气好的,要是我妈妈的话,大概早就放弃她了,还会当场反驳说她才是……白眼狼。”
最后那几个字他用不惯,像脏了他的嘴似的,很轻地掠过去了。
司璇叹了口气,对他道:“你说得轻巧,就算司瑶再怎么坏,那也是父母的一块心头肉……哪有这么容易就说要放弃一个孩子的。”
更何况她知道,司瑶最嫉妒的不是她的成绩和大提琴专业,是她的长相。
是即便通过后天努力也无法完全抹平的沟壑。
而她对此无能为力。
只是有时候很想告诉她,如果自己相貌平平的话,现在的申音里就不会有“某女神”和“白莲婊”这样的代称。
第80章
没人会把和做小三的狐狸精混为一谈,不会在她和兼职认识的家长之间产生联想,更不会有人对她的奖学金和换届选举指指点点。
世上没有不伤己的无往不利的锋刃。
偏爱是和偏见总是相伴而生的。
她很想告诉她,但说不出口。
虽然她才对谢景濯说出“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这样的话,但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擅长主动打破隔阂,更扮演不了知心大姐姐这样普世的角色。
所以她才对司瑶感到抱歉。
“别再想了,”谢景濯开口打破她越发难看的脸色,安慰道,“这本来就是她的事情,既然这么选择了,不管是不成熟还是叛逆,最后的结果都需要她自己承担……哪有自己的一辈子压在别人悬崖勒马上的。”
司璇长叹了口气,松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纠在一起的手指,轻轻“嗯”了声:“……这些话我没办法对司瑶讲,只能跟妈妈说一说,让她再劝劝司瑶吧。”
本来这种事情光靠她想也没用,最后还是取决于司瑶。
“不过再等她长大一点,自己也应该明白了……”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有多幼稚。
更何况伤害的还是自己最亲的人。
看了看车窗外的路牌,司璇认出这是往自己学校走的路,换了个话题道:“你现在要送我回学校对吧?”
谢景濯顿了一下,目光掠过来时带了几分惊喜:“原来还可以不送你回学校吗……”
他本来就觉得这样不冲突,司璇又不和家里人一起住酒店,那在他家住和在寝室住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要回学校啊,”司璇毫不留情地驳回他的申请,语气却轻软无害,想了想又道,“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我待会儿可以先回寝室拿琴,再到琴房练几个小时。”
想到这儿忍不住转头睨他:“我之前考虑得其实没错,前几天在家里我果然没好好练琴,你也没好好画画……”
时间总是莫名其妙地耗在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吃饭和看电影上,整天都在和他慢悠悠地荒废时光。
“好吧……”谢景濯听完后叹了声,妥协道:“我现在也只剩十来张线稿没涂,这几天抓紧画完,等你回来之后就不用再像吴念一样催我了……”
毕竟吴念催他还可以稍稍敷衍过去,司璇不一样。
“好,你这句话要是让吴念听到了,他会很高兴的。”司璇歪了歪脑袋,摸出手机给吴念打小报告。
谢景濯被她这副小细作的模样气笑,趁着等红灯的工夫抬手掐了一把她的脸,一边试探性地问:“那这段时间……我就只能在家里画稿吗?不需要给你们做做司机导游什么的?”
“不用了吧,”司璇下意识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后怕打击谢景濯的主观能动性,解释道,“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很好了,我爸爸妈妈也很喜欢你……但是一直耽误你工作的话,他们会觉得过意不去。
“加上司瑶现在还在闹情绪,你要是在的话……不太方便,你懂的。”
她现在跟谢景濯之间没什么小秘密,说出“不太方便”这句话时也不藏着掖着,末了还冲他卖乖地眨了一下眼睛。
谢景濯太吃她这一套了,毫无异议地轻一点头,默默接受了接下来几天见不到女朋友的残酷现实。
两人后续不知道为什么又聊到家长之间的话题,司璇便顺口问他:“……你父母一个在巴黎一个在申城,那这样的话算是……分居吗?”
“他们长期分居,从结婚以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谢景濯点点头,说话时的语气很坦然,但也知道这种婚姻状态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挺奇怪,于是多解释了几句:
“我母亲结婚前就告诉过我父亲,她不会因为婚姻结束她的职业生涯,她当时的乐团、演出活动都在巴黎,婚后不可能跟着他定居申城,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我父亲很尊重她的意见,两个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结婚,只是婚后分居而已。”
“那你父母的感情应该很好了……”司璇算算谢景濯和他哥哥的年纪,他父母结婚至少三十五年,能坚持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谢景濯点点头,回忆了片刻后道:
“但其实我母亲跟我说过,刚结婚那段时间,尤其是我哥哥后来出生,他们好几次都有过想要离婚的念头,最后都被我爷爷劝住了……直到后来我父亲在法国拓展了业务,办了个分公司,我母亲也从乐团一线上退下来,他们才决定再要一个小孩。”
“……那现在呢?你母亲应该不在乐团工作了吧?”司璇开口问。
大提琴演奏的黄金年龄并不长,一般过了四十五岁就无法再有最好的登台状态,大多数人甚至会选择在到达那个年龄段之前就让出舞台,把它留给更有精力的年轻人。
“嗯,她怀孕后就从乐团辞职了,现在在大学任教,等退休后就打算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谢景濯说到“大学任教”几个字时,眸光微不可见地跳上些许亮芒,顿了顿又道,“不过也快了,她现在六十一岁,还有一年就退休。”
司璇点点头,问他:“那你父亲呢?他应该也快到退休年龄了吧?”
谢景濯弯了弯唇,看向她:“前几年我哥结婚,度完蜜月回来我爸就把管理位卸任给他了,这几年都在欧洲和我母亲度假,最近还是因为爷爷的博物馆才勉强回来的。”
第81章
司璇长长地“哦”了声,脸上不自觉露出些羡慕的神情,显得眼睛亮晶晶的。
谢景濯看到她这副模样,警醒地轻一皱眉,害怕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于是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句:
“但对我个人而言,我不是特别喜欢他们这种婚姻模式。”
“嗯?”司璇有点疑惑地出声。
“因为从小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比较多,他们两个人是那种……特别粘人的,只要一天不见面就憋得难受,一吵架也很快就和好了……”
谢景濯说到这儿的时候轻咳了一声,话里的意思已经透露得非常明显:“所以我从小培养起来的价值观也是这样的,觉得要是结婚的话,会希望每一天都能见到对方,接受不了长时间分居。”
作者有话说:
注意:后文不会有黑暗少女改造情节。司瑶说到底就是年轻不懂事叛逆,没啥好教育的,嘎。
第39章 concerto in b minor, op.104: finale
司璇愣神片刻后反应过来, 成功接收到他的暗示,脸上的温度一下子蹿高,最后只能招架不住地捂了捂脸, 从指缝里挤出一句“嗯”来。
只不过应完后, 她又怕自己的决心还表得不够,放下手又小小声说了句:“……我知道,我也不喜欢分居的……”
谢景濯被她这样的反应惹笑,一边又实在不想放过这样逗她的机会,憋着坏问她:“那等我们结婚以后, 你要是出差怎么办?”
司璇想了想,知道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少见。
就比如刘松山这样比较知名的演奏家,除了在申音授课之外,也会经常受到其他学校的演讲邀请和国内外的学术交流,除此之外还有国内外音乐节的表演邀请、乐团之间的交流合作、乐团的外出演奏……
出差的机会很多,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趟,着实是个不小的问题。
司璇想到这儿默默咽了口口水, 心里有点没底。
谢景濯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 一边不紧不慢道:“没关系的, 我的工作在哪里做都行,到时候可以陪你一起出差,你觉得好不好?”
司璇松了口气, 冲他认真地点点头。
好在谢景濯的工作时间比较有弹性, 他又是有底气经常摸鱼的,一起出差的话问题也不大……而且这样等以后生了孩子, 她不在家的时候还能有谢景濯照顾——
司璇到这儿的时候, 思路戛然而止, 飞快地抬起头, 有点懵神地问他:“怎么就、就说到结婚了啊……”
而且她还甚至、都想到生孩子上去了。
谢景濯看她总算回过神,笑得整个人都微微发颤,末了还一本正经地反问道:“不知道啊,怎么就说到结婚了啊?”
窘得司璇不想再理他。
车到寝室后,谢景濯说要等她拿了琴再送她到学校,司璇看他不嫌麻烦,干脆让他开到宿舍楼楼下等她。
进门的时候宿管阿姨刚好在公告栏那儿擦小黑板,见到司璇顺便往外张望了一下,不出所料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车,跟她招呼了声:“姑娘,男朋友又来送呐?”
放寒假这些天学校没什么人,司璇进进出出多了,也在阿姨跟前混了个眼熟,加上每次都是谢景濯接送,他那张脸让人不印象深刻也难。
司璇闻言冲阿姨腼腆地笑笑,嘴上轻“嗯”了声。
阿姨听她答应也乐了,放下手里的黑板擦,道:“我说呢,这阵子老看他来,每回还换辆车开,要不是小伙子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我一时半会儿还认不出这是同个人。”
司璇庆幸阿姨没想太歪,赶紧点点头,连声跟她确认:“是同个人是同个人……”
“那你今儿晚上在寝室住啊?住的话来签个字。”阿姨站起来,打算到小桌子面前给她找登记本。
“在寝室住的,但是现在就回来拿趟东西,待会儿还去学校琴房呢……”司璇摆摆手,解释道。
“哦,那你晚上回来再签吧,现在刷卡进去就行了,”阿姨收回脚步,多叮嘱了句,“晚上也早点回来,这么漂亮小姑娘在外头不安全,知道吧?”
“嗯,知道了。”司璇乖乖答应。
“以后要是跟男朋友出去过夜什么,前后也都得跟阿姨来请假打报告,不准偷偷溜出去,知道没?”宿管阿姨看看外头的谢景濯,想了想又补充道。
“嗯嗯……”司璇知道阿姨说的“过夜”是什么意思,虽然她现在跟谢景濯还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干,但也不好多解释什么,只能囫囵都答应下来。
“好嘞,上去吧。”
……
教学楼所在的校区外来车辆不能随便驶入,谢景濯把车停在大门对面后,默不作声地熄了火。
司璇解开安全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他。
他额前的刘海比之前长了许多,有几绺已经越过眉骨,垂在他鼻梁前,发色和瞳色都偏浅,梢上的亮芒折进瞳仁,在午后柔软的光线中像化开似的,成了秋色森林中的粼粼湖面。
美好安逸得像一幅画,又勾人想去伸一伸手,把这样金色的湖面搅乱。
于是司璇倾过身,小心地拨了拨他眼前的碎发。
谢景濯感受到她的动作,转过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明明脸上的神情没变,却莫名能让人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幽怨。
第82章
司璇暗叹了声,知道这是谢景濯惯用的伎俩,前两天在家时她要是想再练会儿琴,让他一个人先去吃饭,这人就会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边默默往后退,直到她负罪感爆棚地放下琴弓,推着他一起去餐厅。
但现在她不能顺着他的心思跟他一起回小别墅,犹豫片刻后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道:“我走了,你也快回家,记得好好画稿子……”
说着一边默默往后靠。
下一秒谢景濯抬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圈了圈,刚好把她的退路截断,一边闷闷地应:“知道了。”
被亲了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司璇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就心软了,伸手环住他的肩膀,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问:“那你要……亲我一下吗?”
说完后才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被他带歪了。
她以前,怎么可能会说出“你要亲我一下吗”这样的话。
比他那句“我可以亲你吗”还要主动好多……
谢景濯听了,眼底“惨遭遗弃”的神色才淡去不少,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翘,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只不过司璇没想到,她难得主动换来的亲亲前后不到一秒,谢景濯只是低头碰了一下她的嘴唇,便松开了环在她腰际的手,一边揉揉她的脑袋道:“好了,快下车吧。”
司璇有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虽然他们才谈恋爱没多久,但亲亲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很少有这样蜻蜓点水的纯情之吻,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加上谢景濯的种族特长,大多都比较……咳。
谢景濯看她满腹疑虑的样子,当然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伸手捏捏她的耳垂,嗓音落下来时还含着笑的:
“……觉得这样不够啊?”
可要是现在要是亲太深入的话,他就不舍得她走了……
司璇有点怕痒地躲了躲,耳尖蹭一下冒了红。
“要是觉得不够的话,那就跟我回家好了?”话尾还轻轻往上扬了一下,有点揶揄。
司璇听到飞快地转回身,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有些羞恼地应:“我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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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良哲一家在申城前后待了五天,最后把他们送回到车站后,谢景濯也顺便把司璇带回别墅,珍惜最后的几天寒假时光。
开学是在二月十五,情人节的后一天。
于是在开学前夕,应司璇某次“不经意”地提到他们还从没在外面约过会的指示,谢景濯在外面的餐厅定了座,带司璇看了深夜场的电影,过后在江边散了五分钟的步。
最后两个人实在冻得不行,才达成共识结束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老老实实回家享受暖气。
而谢景濯准备的情人节礼物早在几天前就寄到家里了,还是司璇开门签收的,当时听到门口的动静,吓得谢景濯飞快地过来捂她的眼睛,一边从她手里接过东西,抱着礼盒“吧嗒吧嗒”地上楼去藏。
司璇全程没太看清那个白色的大盒子里有什么,只是依稀记得有点沉。
直到今天晚上,谢景濯对仪式感的追求总算如愿以偿,把礼物抱下来的时候,走路都是飘着的。
礼物外盒上清晰地印刷着品牌的logo,打开之后里面还有两个包装盒,都用铺满了christian dior字样的白色丝带扎着。
司璇看到后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谢景濯,想到自己刚才送他的那台微单,心里有点打鼓。
那台相机是她用司良哲前几天塞给她的压岁钱和她今年的一部分奖学金买的,算上配件将近小一万,可现在对比谢景濯这个礼盒的大小……
她觉得这一万块可能还够不上他的一个零头。
虽然很想告诉他,收到价值太高的礼物,她的压力有点大……但看他现在一脸期待的样子,司璇不忍心破坏他准备惊喜的心情,只能悄悄深吸了口气,伸手解开盒子上的蝴蝶结。
大礼盒中是一件晚礼服,经典的露背鱼尾裙设计,烟灰色的缎面丝绸外叠着一层渐变蓝色的刺绣薄纱,裙身上下还手工缝制了数千颗莱茵石和立体花瓣,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司璇把这件裙子拿在手上的时候,长睫随着目光轻轻颤抖着,半晌后只能再次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下心情,然后打开下一个礼盒。
里边是一双搭配裙子用的尖头高跟鞋,鞋跟细长,线条流畅精巧,鞋面上同样镶嵌着满满白色的莱茵石,在灯光下仿佛有银河钻进脚后跟,走上去的每一步都会溢出来,在地面上碎溅开小片星空。
司璇看到后说不喜欢是假的,没有女生能抵抗得了这样的裙子和高跟鞋的blingbling攻击,她当然不例外。
加上她也知道,这样的一笔支出对谢景濯来说可能真的不算什么……
可她还是很有压力。
如果说是结婚之后送这么贵重的裙子和鞋的话,倒还能比较安心地收下,可他们现在毕竟才刚开始谈恋爱,要照这样的消费水平继续下去……
司璇觉得司良哲的小鞋厂不出一年就会被自己搞破产。
估计是她现在心事重重的样子太明显,抱着这样一堆闪亮的面料简直像电视剧里的落魄公主,谢景濯脸色的愉悦之色也渐渐跟着落下来,末了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叹道: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拍卖会的事情……”
第83章
司璇愣了一下,抬起脸看他。
作者有话说:
司爹:?我实惨
(啊!我只有这一章存稿!
第40章 cello concerto no. 1 in c major: moderato
“嘉德今年在荆市的春季拍卖会, 爷爷想让我帮他拍一张墨宝,春拍上惯例要带女伴的,”谢景濯说着, 俯身用长指勾起礼裙纤细的吊带, 提到眼前看了一圈,忍不住有些好奇,“哪一面是正面?”
可无论是哪一面,看起来都很清凉的样子……
司璇这会儿的心思不在衣服上,一边手把手帮他把裙子翻正, 一边问:“拍卖会我记得的,可是那样的场合对穿着要求应该不太高吧……需要这么隆重的裙子吗?”
“之前是没有要求的,但这场春拍和一家慈善机构有合作,拍卖行所得的部分佣金会直接捐给基金会,所以结束后还有一场慈善晚宴。”谢景濯嘴上说着,又一心二用地把衣服举到司璇身前比划了两下,发现这个颜色很衬她的肤色, 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司璇“哦”了一声, 片刻后小幅度地拉拉他的衣袖, 有点担心:“那我到时候应该……也不用做什么吧?”
“不用,”谢景濯看出她的疑虑,放下手里闪闪发光的裙子后揉了揉她的脑袋, 软声解释:“其实那样的场合我哥去会更合适, 参加拍卖会的人大部分都和他有商业上的往来,刚好能借这个机会谈谈合作、相互介绍认识新的生意人……
“现在换我去的话——你也知道我的职业, 跟他们不在一个圈子里, 参加晚宴只是表示尊重, 待一会儿就能离席了。”
“那就好。”司璇松了口气。
谢景濯看她的重点一点也没放在自己的礼物上, 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语气中带了丝威胁:“就这样?对裙子就没什么想法了?”
司璇知道他给自己送裙子的用意之后,心头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现在能比较心安理得地收下,当然也不吝啬赞美之词:
“裙子很漂亮,我很喜欢……”
……虽然是很想长篇大论地夸他,但事实上才说出两句她就词穷了。
顿了一下后,对他招招手,示意他俯身。
谢景濯大概能猜到她要干什么,轻一弯唇角,眼底很快浮上粲然,一边乖乖照做。
但即便是这样,司璇在沙发上坐着的高度也够不到他,只好撑着扶手换了个姿势,改成半跪着的,然后伸手去搂他的肩膀。
谢景濯看她费力的样子,有意无意地又直了直身,惹得司璇有点惊讶地轻“欸”了声,下意识收紧胳膊,把他抱得更紧。
这样一来,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他身上了。
谢景濯感受到她的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带着点计谋得逞的狡猾。
然后先发制人地低头亲了她一下。
司璇愣了愣,耳边他的嗓音却温柔又澄澈,好像刚才使坏的人根本不是他:
“chérie, bonne saint-valentin.(宝贝,情人节快乐。)”
在尾音那一抹烟花似的轻扬落毕,她才后知后觉地耳根一热,反应过来自己不但被这人抢了先,而且现在他们俩的姿势实在很不雅……
不大高兴地睨了他一眼后,司璇觉得自己总不能半途而废,只能气鼓鼓地侧着脸在他唇上重重一亲,然后道:
“merci et bonne saint-valentin.(谢谢,也祝你情人节快乐。)”
只是因为本来的声音就软,她即便有点赌气的意味,法语的咬字还是像正在融化的棉花糖——
甜丝丝又黏糊糊。
于是谢景濯也笑,那双桃花眼在灯光下溢着融融春色:“my pleasure.(我的荣幸)”
司璇从鼻尖哼哼了一声,并没有因为他这句客套话被哄好,松开手想从他身上下来。
但谢景濯不肯放,低头轻蹭了蹭她的颈窝,一边问:“不先试穿一下吗?不合身的话还可以再改。”
司璇从脖子到肩膀的这个位置很敏感,被他这么一碰,禁不住轻颤着往后躲,痒得连脚趾都小心翼翼地缩起来。
“不可以吗?”谢景濯歪着头,还一脸的无辜。
“……可以。”司璇拿他没办法,认输地点点头。
之后才从他怀里钻出来,抱着裙子拎着高跟鞋往楼上跑。
谢景濯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也被自己带坏到整天不好好穿拖鞋,泛着粉红的脚跟在摇动的裙摆边一起一落,穿过那些闪亮的丝绸和软纱,晃得人有些眼花。
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二,谢景濯看得连眼眶都微微发起烫来,脚下原本温度合适的地暖灼得人难耐,一阵一阵地在身上烧起燥意。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缠绕着的胡思乱想,转身老老实实坐到沙发上平复心情。
……
司璇的身高在女生中属于中等偏上的,平时除了登台演出,很少会穿鞋跟这么高的高跟鞋,所以这会儿下楼的时候,有一只手不得已要扶着栏杆才能保持平衡,另一只手还得提着裙摆。
楼梯台阶是大理石材质,水晶鞋跟在上面叩响时的声音很好听,又清又脆,像冰湖上的落雨,或者泠泠泉水般的竖琴声。
谢景濯听到动静后转过头,就看到她正藏着一点别扭地一步步下楼,裙摆在滑过台阶时还带着隐约的沙沙声。
第84章
那条裙子穿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她纤长的脖颈和平直的肩膀之间只有那两条极细的吊带,贴在精致的锁骨之上,显得无比脆弱又纯情。
裙子前襟的裁剪并不暴露,刚好卡在胸线以上,除了一整片皎白如瓷的皮肤在外,就再无其他。
而那样交织着高山峰顶那片常年不化的万古雪、缠绕着山间流动的长云、照映着身后浓淡晕染的高阔苍冥的灰蓝色,迷雾似的,又编缀了群星,把她的分毫都装裹妥帖,绝美得不惹纤尘。
谢景濯在那一眼中,惊艳得连呼吸都随之微滞,片刻后才回过神,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把每一分细节都印在脑海中。
但司璇才走到一半的楼梯就停下了,手上更挽了挽裙摆,像攥了把云雾在手中,一面有些犹豫地抬眼看他,轻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谢景濯从来不会缺少在口头上对她表达喜欢和赞美,闻言点点头,舒展了唇角道:“很美,不会再有比你更适合这条裙子的人了。”
司璇听了有点脸红,谁知道他顿了顿,又道:“能看到你穿上它是我的荣幸——ma princesse.”
那句“我的公主”念得无比自然,音节在跳动间穿进酿成酒的泉水一样的月光,足够淌开成溺人的冰蓝色湖面。
司璇听到这个单词时轻咬了咬下唇,片刻后松开,唇上晕开莹亮的水色,转而征询他的意见:“那我就……把衣服换回去了……?”
说着已经放下扶着楼梯的手,挡在胸前的领口位置,打算转身上楼。
谢景濯被问得怔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着急想把这件衣服给换掉,而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于是有点茫然地开口:“你不喜欢这件裙子?”
司璇难捱地闭了闭眼,也知道自己在谢景濯面前躲不过这一劫,当下只能转回身,有苦说不出地摇摇头,微笑道:“没有,我很喜欢……”
一边为了验证自己的真诚,再次挪起沉重的脚步下楼。
谢景濯很明显能看出她的不对劲,有点狐疑地看她一步步走近,但愣是没看出一点端倪,最后只能发话道:
“你转过来看看?”
司璇僵了僵,然后挺直腰身,慢腾腾地转过来。
裙子从正面看只是很寻常的吊带,可一旦转过身来,入眼便清凉一片。
她光洁的后背几乎完全都暴露在空气中,只有在接近臀线的位置有恰到好处的收拢,整体呈流畅的大“v”字形。
而脊骨的线条挺直,便如同亭亭芙蕖的花柄,胸前的那两条的吊带在身后交叉没入裙子下摆,左右分割出她那两块漂亮的蝴蝶骨,形状起伏细腻,在灯光下能打出美好的阴影,一举一动之间都几乎展翅欲飞。
如果说从正面看要感叹“美人在皮”,从背后看时就不得不感叹“美人在骨”,司璇的比例无论从哪里衡量都足够优越,肩颈平直,腰肢纤细,臀部浑圆,以及臀线往下笔直的长腿,在鱼尾裙的收拢之下,每一分得天独厚都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谢景濯连在刚才看到她光脚的时候都有些耐不住,更别说现在饱览一整片后背的风光,喉间很快发干发紧,呼吸也在经过每一寸雪白后渐趋紧张。
可明明知道自己耐不住,开口时却像鬼使神差似的问她:
“我可以……吻你的后背吗?”
嗓音里已经牵出隐约的沙哑,有压抑着的性感。
作者有话说:
小谢:除了这个之外……我还想了挺多的。
璇崽:闭嘴,你不想!
(如果有被和谐词请在评论告知
第41章 cello concerto no. 1 in c major: adagio
司璇在被他的视线扫过时, 露在空气外的皮肤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像被羽毛招惹似的,一阵一阵从后腰爬上麻痒。
等再听到那句“我可以吻你的后背吗”, 甚至还来不及开口, 想象已经先一步替她铺设好了接下来的场景,脊骨随之倏地蹿上一道电流,连脚底都开始发软。
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甩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踩着脚下细长的鞋跟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 嗓音里还带着些轻颤:
“……不可以。”
“嗯?”谢景濯低应了声,长睫一敛,在眼下洇开细密的阴影,声色里的情绪并不明显,只温吞地含在嗓子里,掠上来时像合适焙烤的火焰,能轻易将触角一般的思绪燎得卷曲。
好听得让人脸热。
司璇紧了紧自己的裙摆, 其实刚开始下楼就想告诉他的, 但因为这种话太难以启齿, 这会儿开口的声音简直像快要哭了,随便一掐都能淌出水来:
“我不知道今天要试这样露背的衣服……所以行李里面没带……那个东西……”
谢景濯歪了歪脑袋,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抬起下巴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 才开口问:“哪个东西?”
“……”司璇闭了闭眼,很小声地挤出两个字, “……乳、贴。”
“啊?”谢景濯下意识反问了声, 黑长的睫毛在受到惊吓后有些混乱地上下扑扇了两下。
司璇以为他还是不懂, 急得忍不住轻跺了一下脚, 转身露出自己的背,努力跟他解释:
“我现在没有在里面穿……内衣,因为这件衣服露背,如果穿平时的那种,扣子就会露在外面……这样就不好看了,所以才要带那个……乳贴,不然的话胸型也会不好看的……”
第85章
说到最后因为羞耻,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谢景濯听到最后也默默把自己的视线往下移,强装镇定地清咳了两声之后,耳朵已经变得通红。
司璇听到这两声咳嗽就知道他总算明白了,谁知道回过身来,就他紧赶慢赶地把视线拉上来,在她被布料轻盈包裹的某个部位晃了一圈,然后飞快地挪到另一个角落去。吧衣48乙六963
嘴上竟然还有心思跟她就胸型问题进行讨论:
“没有,你就算没穿……也很好看的。”
惊得司璇不可置信地呛出了声,捂着领口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不知道是该觉得高兴还是该骂他流氓。
谢景濯直到发现她眼底淡淡的羞恼才自觉自己失言,有些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尖,换个问题问她:“那……裙子的尺寸合适吗?不合适的话还来得及再拿去改……”
“合适的,”司璇在心下默默饶过他,点了一下头后又反应过来,迟疑地开口问,“可是我之前没告诉过你我的尺码……你是怎么知道的?”
“……”
谢景濯抿了抿唇,有点拿捏不好自己是不是该讲出来,但下一秒迎着司璇审视的目光,还是老实交代了:
“我目测的。”
“你目……”司璇到嘴边的话被他噎了回去,定定看了他半晌后,转身踩着高跟鞋就“叮叮当当”地往楼上走。
那两支十二厘米的纤细鞋跟在她脚下,莫名带了点杀气。
他从前一脸纯洁地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忽然像放留声机似的,从心底一圈圈飘荡上来——
“……毕竟我或许比你还清楚你的身体结构。”
呜呜呜谢景濯你这个臭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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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德这场春拍在荆市poulton铂悦酒店的会展中心内举办,前两天的预展谢景濯并没有参加,一来因为司璇还在学校上课,二来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只拿下怀素的那幅《食鱼帖》便能功成身退。
于是一直等到三月二十九日当天,谢景濯和司璇才在铂悦酒店登记入住,打算换装完毕后踩点抵达拍卖会现场。
两个人目前还是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在前台check in时谢景濯得知套房已经被订满,也就只敢中途悄咪咪看自己的女朋友一眼,最后老老实实定下两间相邻的豪华大床房。
相比起司璇复杂的礼服和妆容,谢景濯要穿的西装就简单得多,前后不过五分钟已经打好领带整装完毕,然后打开电视,开始无所事事地在沙发上等司璇给他发消息。
半小时后,司璇来敲他的房门。
即便见过她穿这身礼服的样子,谢景濯在开门后的两秒钟之内,还是不可自制地产生了反悔这样的念头。
司璇今天认真地化了全妆,带着水蓝色闪片的银白色高光恰到好处地烘托出她漂亮的五官,加上盘起长发后两鬓碎发旁一晃一晃的水钻耳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更别说身上那件因为她浓纤合度的身材而显得过分性感的露背裙,在每一寸瓷白的皮肤上都匀满诱惑。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舍得把自己的宝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带到宴会上,让大庭广众都能沾光欣赏到这样的珍贵……
伸手碰了碰她微卷的碎发,谢景濯的眉间忍不住打了个结,有些怅然地开口问她:“你喜欢这件裙子?”
司璇不明所以,抿了抿唇上刚涂好的哑光唇膏,对他点了点头。
“那你也想穿着它出门吗?”谢景濯又道,视线落在那两根细得像不存在的肩带上,眉头皱得更紧。
司璇这才听出他的语气有点不对劲,侧过脸想了想后问他:“……是因为裙子太露了吗?你不想我穿给别人看?”
谢景濯凝重地点了点头,然而就在司璇松口打算换件衣服之前,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开口给自己洗脑:
“虽然我不想,但穿什么衣服是你的自由,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限制你,这样是……直男癌,对吧?”
司璇对他深刻理解并能灵活运用“直男癌”一词感到非常惊讶,一边颇为认同地“嗯”了一声。
谢景濯收到她的鼓励,眼底的神采更软了软,继续道:“……而且在没有男朋友之前,你或许还不能穿这样的衣服,那样太危险了;但现在既然有了男朋友,就更应该随心所欲,因为我会保护好你,对吧?”
司璇听到这话后,默默回顾了一遍自己购物车里的小吊带和小短裙,虽然她对这些款式的喜欢并没有到倾心的地步,但偶尔出于新奇,还是会想尝试一下……
想了想后她问:“但是你不会吃醋吗,如果特别暴露的话?”
谢景濯跟她对视了几秒后,眼底翻过一阵忍痛割爱的挣扎,最后强行淡定地摇了摇头,道:“不会,你喜欢就好。”
略一停顿后为了保持严谨,又补充了句:“反正你是我的,就算被别人看了一眼,你也不会属于他们。”
司璇被他的话惹笑,弯了弯眼睛后踮起脚尖,扶着他的肩膀亲了他一下。
作为奖励。
谢景濯感受到唇上的触感,习惯性地伸手环住她的腰,手臂上的西装布料轻擦过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时,就发觉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微微一紧。
那点挠痒痒似的力度透过布料一直钻到心底,他的喉结也跟着上下滑了滑,末了侧过脸,吻上她的唇。
第86章
但就在他的舌尖划过她柔软的唇瓣时,司璇抵着他的手臂往后躲了躲,在他身前小声叮咛:“……我涂了唇膏,你这样……会弄花的。”
谢景濯默了默,最近总是被自己的乖宝女朋友软声软气地拒绝,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后只能轻叹了声,用牙尖咬着她的耳垂一点点蹭过去,决定道:“那晚上再亲。”
然后牵起满脸通红的司璇,开门往外走。
……
会展中心内的布置以金色调为主,吊顶上是拼成流云画面的大型水晶灯组合,水晶灯串仿若在瞬间凝结的雨幕,晶莹地悬在头顶,散射开又匀又密的金色光线,每一片水晶的晃动都会带起一条光河中的暗流。
脚下厚实的金色地毯上勾勒着暗红色的玫瑰花纹样,每一缕纤维在灯下都晕开微闪的光泽,高跟鞋和皮鞋落地时的声音被完美吸收后,场内只有侍者在到场嘉宾落座后送上酒杯和香槟时浅浅的酒液流动声和酒杯清脆的碰撞声。
谢景濯今天的号码牌是三十七号,座位在前排靠近中间的位置,视野很好。
等两人带着发放到手的拍卖资料和拍品目录入席时,可容纳三百人的场地内已经坐满了人。
谢景濯尝了口送上来的免费香槟,眉心微跳,一边翻开拍品介绍,轻飘飘地对司璇说了句:“你要是看到什么喜欢的,就告诉我。”
司璇这些天已经对他这种疯狂拉开社会阶层的言行举止进行过多次批.斗,被教育者小谢也诚恳地持积极接受改造的态度,于是眼下听到他这句招人恨的话,司璇伸手拿酒杯的手一顿,然后毫不留情地在桌下用鞋尖踢了他一脚。
谢景濯吃痛,抬头看她时眼底还带了点迷茫,片刻后回过神,轻声说了句“抱歉”。
司璇欣慰地冲他一颔首,转眼之际,就瞥见他身后有两个人挽手走过。
作者有话说:
小谢:我每天都因为太有钱而被打
(最近看到有小宝贝们给我评论,我感到非常激动也很想回复大家,可是思来想去除了“嘻嘻”和“谢谢”竟然不知道回啥orz……于是我就克制住了自己回复的冲动免得大家觉得我是个憨皮(?)复读机)
(所以在这里希望大家可以回点emmmmm我能跟你们互动的评论,不然搞得我好像很高冷(?;︵;`)
第42章 cello concerto no. 1 in c major: allegro molto
如果只是寻常路人, 司璇的视线大概只会一扫而过,但面前这两位的相貌气质都出色得无可挑剔,难免就让人多看了几眼——
左侧的男人个子很高, 漂亮的身形在黑色西装的包裹之下优雅流畅, 衬着他手上昂贵的深蓝色钻石表盘和黑宝石袖扣,矜贵又自恃,在觥筹交错的宴厅中轻而易举地成了人群的焦点。
他的样貌看起来也年轻得不像话,大抵只有二十出头,五官精致, 眉眼略长,视线下落时带着浅浅的漫不经心,再转回时唇角略一勾起,又成了游刃有余的妥当。
他身侧的女人和他年纪相仿,一眼便知道是从小娇惯出来的,肤色细白,妆容明艳动人, 一身薄薄的丝绸吊带落至膝上, 在身后勾勒出两缕盈盈线条, 极好地展现出她窈窕纤细的身材。
而那只皓腕上同样也带着星空腕表,只不过是黑色的,显然和身边的人同属一对。
谢景濯注意到司璇的视线, 跟着往后转了转头, 虽然只看到两人在前排落座的背影,但他们俩过分张扬的外表让人想不认出来也难。当下忍不住眯起眸子, 狐疑地“嗯”了声。
司璇在感叹之际听见他这声“嗯”, 有点好奇地往他边上挪了挪, 问:“你认识?”
那两人光看外表就知道家境很好, 像他们这类富二代——虽然谢景濯自己也算是富一代——的圈子不大,相互之间认识也再正常不过。
谢景濯头次看司璇这么八卦,当然也乐意满足她的好奇心,两手交叠枕在桌上,俯身贴近她的耳朵道:“我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左边那个是严峋,右边的是温楚。”
司璇听到这两个名字就想起来了,今天看到严峋本人,也难怪谢景濯说他长得好看,这人生了张在人群中一眼就忘不掉的明星脸,气质出众之外再加上那样若即若离的轻慢态度,像包装精美年份也足够好的红酒,光是欣赏就足够催人上瘾。
至于温楚,倒完全符合她之前所想象的白富美形象,只不过她的五官虽然漂亮,却绝不是像从流水线中出来的那样千篇一律,而是造物所恩赐的美艳夺目。
于是在把名字和脸对上号之后,司璇对这样俊男美女的八卦就更新奇了,挪来桌上的高脚香槟杯挡住自己的脸,压低声音问他:“那他们俩是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谢景濯摇摇头,表情看起来很困惑,“看起来像是的吧,但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认识了。”
“啊?”司璇眨巴了一下眼睛,懵懵地开口。
谢景濯的指尖在圆桌上轻点,一面道:
“严峋应该是去年才回国的,他们家孩子比较多,从小的培养方式也很严格,在大学毕业甚至择业之前都不会以严家人的身份进入社交圈……估计现在在国内,除了我和林一安,应该没多少人认识他。”
说到这儿,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不远处轻啜着香槟的温楚,声音渐轻:
第87章
“……所以温楚是怎么认识他的,我还真不清楚……但之前听我爷爷说,他们两家之间有联姻的意向,尤其温楚是独生女,科世这几年发展很好,上层的话语权和执行权都集中在温伯伯一个人身上……所以好多人都眼巴巴看着。”
司璇听到这儿又惊了,问他:“科世是那个……做电信设备的科世吗?”
为了使她的表述不那么low,她还特意把“做手机”换成了“电信设备”几个字。
科世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通讯科技公司,其自主研发的智能机已经是当下国产机的代表,在5g通讯技术和ai芯片研发等领域都走在全球的技术前沿,未来数十年所能创造的产值不可估量。
“是啊。”谢景濯看她这副表情就觉得好笑,一面大方承认下来。
司璇听到后有点瑟瑟发抖:“那你爷爷之前不是还说,想给你们俩定娃娃亲吗?”照这么一想,如果谢景濯和温楚结了婚,对他们家的生意不就很有帮助了……
谢景濯听到后笑得更厉害,看了她好半晌,最后道:“可是没办法啊,温楚很明显喜欢严峋这样的,她爸爸又宠她,不会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
司璇听到后凝固了好半晌,面色一点一点浮上红晕,最后严肃地开口问:“那你就能娶你不喜欢的人了?”
她本来还想让这人讲些有道理的,谁知道他竟然存心气她。
谢景濯这阵子发现自己的女朋友欺负起来特别有趣,尤其是她一生气就脸上通红,比平时还要可爱,当下于是默默欣赏了一会儿,才好声好气地安抚她:
“逗你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只有联姻才能有合作,温伯伯开始创业那会儿我爸爸帮了不少忙,他又是重情义的人,我们两家在我和温楚没出生前就开始合作了,我们俩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那严家和温家呢?”司璇每次都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好了,这会儿已经操心起别家的爱恨纠葛。
“他们两家之前倒确实没什么联系,除了几个小姑娘经常在圈里争奇斗艳什么的……”
谢景濯因为工作的关系,总被温楚和严妤几个找上门要设计师签名,一提起来就头痛得很,于是尽量避免这个话题,想了想又道:
“但合作方面的话,铂悦这几年瞄准了智能家装的开发设计,科世又完全有这样的技术,只要能谈成就是双赢的大项目……不过之前品牌入驻各个方面,他们多少也有接触过,真有意向的话,想坐下来谈谈不是难事。”
司璇对这些话题听得似懂非懂的,只能一边点头一边悄悄端起香槟,用动作暗示自己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
谢景濯看她满眼写着“想开小差”的眼神只觉得无奈,略一停顿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结束这个话题。
等来宾都到场入座后,拍卖会在晚间七点准时开始。
因为是书画专场,这次参与竞拍的拍卖品并不多,总共只有十九件,其中包括九件齐白石、傅抱石、徐悲鸿、黄宾虹、石鲁、于非闇等大师的作品,甚至还有谢榕早期的一幅名为《秋岁》的画作,不知道怎么就兜兜转转成了今天的一项拍品。
最终谢榕的画作以一千四百五十万的的金额成交,谢景濯本着诚实守信大好青年的作风,并没有在其中浑水摸鱼地抬高叫价,只是在司璇傻乎乎地提问之后温馨提醒她——这一千四百五十万算上税收,跟谢榕一分钱的关系也没有。
司璇听到后羞愧地扶了扶额,闭嘴不说话了。
谢景濯只是含笑地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结结实实地把她线条优美的背给盖住,然后等待下一件拍品《食鱼帖》的到来。
拍卖会现场并没有拍品的实物展示,会场内的灯光暗下之后,由拍卖师在大屏幕上为来宾进行简单介绍——
“接下来的这一件拍品想必诸位已经期待许久,在经历过二十一世纪初的那次流拍之后,这样珍贵的书法作品终于再次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食鱼帖》为盛唐大和尚怀素所作《食鱼帖》的唐摹本,1979年徐邦达先生撰文定为半临半摹之本,虽非原作,但传统上认为其‘下真迹一等’,帖上钤有自北宋、元、明、清诸多大藏家的88方鉴藏印,流传千年、递承有序,是市面上不可多得的高古摹本,极具收藏价值……
“而怀素大师的作品目前仅存世4件,前三件分别藏于申城博物馆、台北故宫博物院以及辽省博物馆*,今日这第四件怀素手迹、闻名遐迩的《食鱼帖》将花落谁家,决定权就在在座各位的手中。
“好了,话不多说,拍品底价为四千八百万,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十万,现在——拍卖开始。”
作为今天春拍的一大重头戏,几乎在拍卖师的话音一落下,就有数十只手刷刷举起了他们的号码牌。
司璇注意到前头的温楚碰了一下桌上的牌子,但仅仅是指尖在牌面上抚过,并没有更多一步的动作。
谢景濯也只是老神在在地靠在那儿,随手把玩着那支红色的三十七号号码牌。
《食鱼帖》的竞价很激烈,在几轮紧锣密鼓的叫价过后,轻而易举地就来到了六千五百五十万这个价位。
“六千五百五十万一次,还有愿意为仅存的一件、有机会供私人珍藏的怀素大师手迹出价更高的在场来宾吗?”拍卖师的口条极好,手上的拍卖槌却丝毫没有要落下的趋势,看样子对《食鱼帖》的估价很有信心。
第88章
前头的温楚举了举她的十九号牌,莹亮的指甲在灯下滚动着光芒,嗓音脆润如珠玉:“六千八百万。”
咬字间都带着一字千金的骄矜。
拍卖师一看到叫价者的模样,面色比刚才更热情,无缝接话道:“这位动人的女士出价六千八百万,六千八百万一次,还有更高出价的来宾吗?”
谢景濯侧了侧脸,大概也奇怪温楚怎么盯上了这副字画,片刻后举起自己的号码牌,给价位凑了个整:“七千万。”
司璇在一个多小时的拍卖过程中,听多了把七千万念得跟七块那样洒脱淡然的腔调,现在已经对钱这个东西没什么概念了,闻言也只是转了转身,把身上的外套拢得更紧一些。
果然他一出口,全场的目光在拍卖师的移动之下也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司璇能感受到那些像实质的风一样的打量,不太自然地直了直后背,心下不由庆幸谢景濯的先见之明。
而前排的那两人听到说出“七千万”的熟悉的嗓音,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温楚在认出谢景濯之后,纤细的眉梢略挑,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耸肩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放弃接下来的竞拍,拱手让给他。
谢景濯笑着颔首,承了她一个人情。
倒是一旁严峋的反应有点奇怪,看到两人无声的交流之后,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末了只像是跟着温楚对他和司璇点头打了个招呼,一手端起桌上的酒杯,转过身去。
谢景濯的疑惑直到他在和六十八号把《食鱼帖》的价格竞逐至八千八百万时才得到解释,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是严峋偷偷摸摸给他发来的一条信息:
yan:【别说你和我认识】
yan:【她不知道我是严家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小谢:你是男主我是男主?你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对不起大家我跪下了,开学真的太忙了加上我码字真的龟速呜呜呜呜)
(最近收藏还掉了,我die)
[*对《食鱼帖》的部分介绍来自百度百科]
第43章 concerto no. 1 in b minor: allegro moderato
谢景濯看到这两条消息后眉头一皱, 再抬头时,只看到严峋给他的一个冷漠背影。
司璇听对面已经把价格抬到八千八百五十万,只好侧身提醒在这儿发愣开小差的谢景濯:“要叫价了, 现在八千八百五十万……”
于是谢景濯机械地举起牌子, 脑子里一边编纂出千回百转的诡异桥段,一边开口:“九千万。”
台上拍卖师之前还以为谢景濯要放弃竞拍了,这一听他还在竞价,当然喜不自胜,开口时顺带把司璇这个大功臣也带上了:
“九千万, 三十七号的这位男士和他身旁美丽的女伴出价九千万,看样子是对这副《食鱼帖》势在必得啊,还有其他叫价更高的来宾吗?”
而此时,势在必得谢景濯正在低头严厉地质问某人——
arthur:【你想骗婚?】
对方在前面两腿交叠强装淡定地演了好一会儿,才趁温楚也翻出手机开小差的时候低头看了眼消息,然后飞速给他回——
yan:【?骗什么婚】
yan:【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你】
arthur:【那你和温楚是在谈恋爱吗?】
arthur:【先警告你,你要是打歪主意的话, 我会告诉她家长的。】
yan:【……】
yan:【你小学生吗?】
谢景濯看到这一条信息就放心了许多, 转头看到司璇递来的提醒眼神, 把价格提到九千二百万,然后美滋滋地对严峋臭显摆起来——
arthur:【你看到我女朋友了吗?】
arthur:【是不是很美?】
严峋看到消息又转头瞥了一眼,似乎才发现谢景濯身旁的司璇, 一脸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轻哂着回复——
yan:【哦】
yan:【谁还没有个漂亮女朋友】
yan:【臭显摆什么?】
谢景濯这才想起来他当时在群里宣布完自己的人生大事之后,严峋紧跟着的一句“那我也谈恋爱了”, 一腔喜庆顿时化为乌有, 落在屏幕上的指尖凝固了片刻, 最后恶狠狠地发——
arthur:【等温楚知道你骗她, 你就死定了。】
arthur:【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往后还配上有一回从吴念的朋友圈里偷来的表情包——“略略略jpg.”。
严峋看到后不可理喻地嗤笑出声,心下暗骂了句“小学生”,懒得再回他。
司璇一早就注意到谢景濯在这儿捣鼓着什么,这会儿看他总算放下手机,才转头看看他,纠结自己是不是该开口问些什么。
好在没等她开口,谢景濯已经一脸神秘地凑过来主动提供第一手资料:“我们都猜错了,温楚不知道严峋是严家的人……”
“啊?”司璇对这些八卦的套路一向摸不太清楚,顿了顿问,“那这样对严峋有什么好处吗?”
“不知道,可能是觉得这样比较刺激吧?”谢景濯说完才觉得这话好像有点歧义,轻咳了一声后继续补充:
“我还猜想是不是温楚不喜欢和联姻备选对象谈恋爱,所以严峋采取了个比较迂回的方式,但后来一打听,好像不是这样的……可温楚到时候总会知道的,严峋要对付发怒的温楚的话,估计也够呛……”
第89章
司璇听了半天,眼神忍不住带上了些狐疑,上下扫视了小谢同学一番后,颇为忧心地吐槽他:“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八卦?”
谢景濯听到后顿时一抿唇,闭上了自己的嘴,但这会儿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有重大任务没完成,抬头迎着拍卖师焦灼的眼神一举牌,道:“九千八百万。”
然而下一秒严峋故意膈应他,还不等拍卖师接话就已经懒洋洋地举起自己的号码牌:“九千八百五十万。”
谢景濯皱了皱眉,有点头疼地瞟了他的背影一眼,一边只能跟上:“九千九百万。”
谁知道温楚大概是领会错了他们之间的状况,也跟着掺和了一脚:“九千九百五十万。”
司璇听他们儿戏似的一来一回,似乎都能听见真金白银刷刷流淌的声响,格外心疼地揪了揪谢景濯的西装袖子,指望他们俩能见好就收。
但原本就已经冷下来的场面在这几人针尖对麦芒的争执中更降至零点,不少认出科世千金的大佬们略一思忖,最终放下了自己要举起的号码牌,拱手做了人家一个人情。
相较之下,谢景濯在这些场合里的名声倒还不如温楚响亮,至少在刚才跟人的叫价中,对面对他就没有这样立竿见影的情面。
好在谢景濯第二次加价后,严峋低声对那位说翻脸就翻脸的千金小姐说了句什么,对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高抬贵手地没再举牌。
于是《食鱼帖》最终以一亿零一百万的落槌价被谢景濯收入囊中,成为嘉德春季拍卖会书画专区唯二的成交额过亿的拍品。
而除此之外,要算上拍卖场所要抽取的百分之十五的拍卖佣金,《食鱼帖》的最终成交价为1.1615亿,也刷新了高古摹本在历史上的成交价纪录。
后续的拍卖环节谢景濯没有再参与,在司璇关切地问他是不是买贵了的时候,竟然还很嘚瑟地告诉她:
“比爷爷预估的价格要低,中途要不是温楚来搞破坏的话,六十八号也很有可能报出超过一亿的价位,我们这次赚大了……”
司璇这才偷偷放心不少。
拍卖会往后又进行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全部的十九件拍品在最后都以高价成功卖出,温楚也以三千四百五十万的价格将倒数第二件徐悲鸿的《秋林三骏图》拍下,在拍卖结束后和谢景濯一块去办理结算和交付手续。
晚上十一点,春拍结束后的慈善晚宴在铂悦酒店顶层的空中花园内举行。
因为这次的拍卖更偏向私人性质,晚宴上没有记者和红毯,只有拍卖行和本次合作的慈善基金会代表在场地一侧合影,手上共同展示了这次捐赠的“20,360,000”,金灿灿的数字在身后墨蓝色的背景板上显得格外瞩目。
而场地内的布置也很自由,冰蓝色的露天泳池被琳琅满目的自助餐台所环绕,一旁有任意取用的香槟区和侍者提供服务的红酒,酒吧内也有调酒师提供特调鸡尾酒……
除了灯光和霓虹夜景之外,晚宴上最不缺的就是酒精。
司璇并不喜欢喝酒,刚才在拍卖会场内的那小支香槟最后都放到没气儿了,她前后一共也就喝了两口。
相较之下,倒是谢景濯根本让人想象不到他的酒量竟然很好,虽然拍卖时的香槟没喝完,但到了晚宴上,司璇眼见着他在和各种人周旋的过程中,浅笑着喝完了手里的两小杯红酒,而且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大概是注意到她过于直勾勾的眼神,谢景濯在中途的片刻喘息时背过众人俯身吻她,然后弯着唇角掖了掖她因为不耐冻而披了一整晚的外套,道:
“你不用紧张的,我母亲的家族经营着好几座酒庄,有很悠久的酿酒史,我在还没学会喝水的时候就已经会喝酒了,这样两杯还不至于喝醉……”
司璇被他带着熟悉红酒香的吻亲得晕晕乎乎,伸手抱着他的胳膊,好半晌才抬头问他:“……你是不是把我的唇膏蹭花了?”
谢景濯的目光躲了躲,落在她殷红的唇瓣上片刻,伸手把她洇到外面去的唇膏抹掉,然后轻咳一声:“你再抿抿,就不花了。”
司璇没好气地睇他一眼,从手包里拿出小镜子和唇膏,低头飞速把嘴唇上所剩不多的颜色填满。
谢景濯没想到她竟然还留了一手,看到后顿时不大高兴:“你既然可以补妆的,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让我亲?”
司璇把东西收回包里,看了他一会儿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谁想得到这人上一秒在人前还一本正经的,一背过身就是个幼稚鬼。
只好伸手帮他把嘴角也擦了擦,好脾气地哄:“口红又不好吃……再说我们待一会儿就能走了,也不急这一会儿对吧……?”
谢景濯本来想说不对,他明明都将近一个星期没见到她了,好不容易有一点独处的时间,竟然还要因为口红被拒绝,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心里这么百爪挠心地想了一会儿后,谢景濯下一秒牵起她的手往出口走,决定道:“好吧,那我们现在就走,反正招呼也打的差不多了。”
“那严峋呢?好像在酒会上还没遇到他们俩……”司璇没反应过来,扭头看了好几眼,却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那两人。
庆功宴上的来宾比晚间书画拍卖时的人更多,偌大的酒店顶楼少说也穿梭着光鲜亮丽的近五百人,大都携着年轻貌美的女伴,在灯红酒绿之间浑浊一片。
第90章
司璇的目光虽然一晃而过,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个人影,在有些久远的记忆中打捞出他的轮廓,再嵌上他此时的面孔,一瞬间便清晰起来。
忍不住紧了紧牵着谢景濯的手,她停下脚步,想把那人身侧的倩影看得更清楚些。
“怎么了?”谢景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略皱了皱眉,发现对方他并不熟识,大约也只在这样的酒会上打过几个照面。
“那是……”司璇发觉自己的嗓子不知怎么有些发干,声音出口时也意外的轻,“我另一个妈妈的再婚对象,之前见过一面的。”
谢景濯微愣,问她:“那你要跟他打招呼吗?”
司璇摇摇头,目光盯着紧贴在一起的两个身影,道:“……他身边带着的女伴,不是我妈妈。”
谢景濯“哦”了声,本来想说女伴是谁不重要,带合作伙伴也是常有的事,但下一秒看到那人的手在身旁比他还高的小姑娘的臀上重重揉了一把,眸光顿时像是被烫着了一般飞速离开,嘴里生硬地蹦出一句:
“别看了,狗改不了吃屎的。”
司璇缩了缩肩膀,转头看他,一来是他这个形容太过恰当,二来是没想到“屎”这样的字眼有朝一日竟然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片刻后只能哭笑不得地问:“你怎么还会说脏话了呢?”
谢景濯有些奇怪地低头看了她一眼,再抬起头时,话回得很严谨:
“这是俗语,不算脏话,我不会说脏话的。”
作者有话说:
峋哥:呵,小学生罢了。
小谢:你古恩啊!这本书里我才是男主!
璇崽:……你不是说你不说脏话的吗?
小谢[严谨]:这是动词,不算脏话,我不会说脏话的。(否认三连)
【在这里谢谢盒子精小宝贝给我投的地雷!木马木马木马!】
【纯手打以表诚意】
第44章 concerto no. 1 in b minor: adagio
司璇看他这样强行解释, 当然也不好反驳什么,正打算转身离开,就被谢景濯松开手揽住了腰, 一面抵在她耳边低声道:“等一下, 我们先跟他打个招呼再走……”
司璇听出他的不怀好意,心里有点没底:“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他叫什么?”谢景濯回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脸红。
“你不认识还打什么招呼,还是快点走吧……”司璇推了推他, 但没推动,抬头看到他桃花眼中深邃的暗芒,只好叹了口气,道,“我只记得他姓董,后边的名字忘了,生意方面也不是很了解, 你到时候怎么聊啊……”
“知道姓董就够了。”谢景濯低头亲亲她的发顶, 然后揽着她朝这位姓董人士走去。
董华一早就看到不远处的这对人一直往他这个方向看, 这会儿走近了,总算认出谢景濯身边的司璇,放在女伴身上的手松了松, 然后略有些尴尬地示意她给自己再端杯酒来。
谢景濯在他面前站定后, 因为个子实在高出他一个头,便显得再正常不过的打量也像是居高临下, 片刻后一伸手, 语气温和:
“董先生, 好久噎埖不见。”
董华之前在谢氏集团的庆功宴上见过这位谢家二公子一面, 当时在场的人太多,他虽然在中途凑上去说过两句话,倒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指望人家能记住他。
可现在一听对方不但主动来打招呼,还有名有姓地喊他“董先生”,顿时脚底都打飘,忙道:
“谢公子,幸会幸会……”
一面紧紧张张地跟他握手。
谢景濯修长的手掌在他那只小胖手的对比之下,显得这样一个社交礼仪只像一种亵渎,略略一紧后便向后抽离,顺便极为自然地将董华那位女伴递上来的酒接过去。
轻抿了一口香槟后,他勾起唇角,微倾酒杯示意那位女伴,声色含笑:“董先生,不知这位是——?”
“哦,这位是……”董华听他径直把话题转到自己的女伴身上,下意识看了一眼他身侧揽着的司璇,就是再迟钝也能从中联系出什么,整个人顿时紧张不少。
当下只能努力镇定地微微一笑,回复道:“我的女伴,miss zhou,小周,跟谢公子打个招呼。”
那位小周看起来也就跟司璇差不多大,相貌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满脸的胶原蛋白,但更难能可贵的是她酒红色礼服包裹之下的身材火辣,开口时的嗓音也圆润:“谢公子,幸会。”
谢景濯听到后蓦地一哂,好一会儿才摆出一张商业假笑来,嘴上道:“哦,miss zhou,幸会。”
那声“哦”说得无关痛痒的,后头紧跟着的“miss zhou”却玩味得很,又兴许他长了张过分好看的混血面孔,对面那小姑娘原本锻炼得已经足够厚的脸皮竟然在那句“幸会”落毕后,“腾”一下红了个彻底。
司璇只在一旁乖乖乖看着戏,此时听他们这暗流涌动的几句话,有些心惊肉跳的。
董华看着谢景濯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头也直打鼓,豆似的眼睛再一次瞟过司璇后,总算壮起胆子问:“谢公子,那您这位……不知道是——?”
“女朋友,”谢景濯轻描淡写地递出答案,略一停顿后又道,“当然如果她愿意的话,很快就会是我的未婚妻。”
司璇听到那句“未婚妻”,心头跟着狠狠跳了一下,当下忍住了没抬头看他,只是握紧了自己的手包,很沉得住气地微笑着望着董华。
第91章
董华当然也分得清“女伴”和“女朋友”再到“未婚妻”之间的区别,在这样光怪陆离的场合里,女伴是谁都可以,但一旦作为“女朋友”或者“未婚妻”被介绍,就一下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更别说是谢家的未婚妻。
一时间董华除了干笑之外,竟然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
但就在他准备再次伸手跟司璇握一握时,被谢景濯有所准备地一侧身挡下,这人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有意无意地又开了金口:
“说起来,等我和我的belle结婚以后,是该要喊您一声董伯父的,只希望您到时候在婚宴上等够携尊夫人到场,而非身侧的这位miss zhou。”
那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听到这句话,本来还红苹果似的脸顿时没了血色,有点慌张地咬着嘴唇,转头看董华。
董华这会儿顾不上她泫然欲泣的美丽情态,吓得身子都前后晃了晃,只好抬手喝口酒压压惊,舔着嘴唇讪讪地回:“当然、当然……”
这样痛快的打脸听得司璇脚底板直往上冒热气,想到那天在董家的晚饭上,这人一层一层刷到自己身上来的眼神,她当时从心理到生理感到双重不适,再转头迎上他一干亲戚的假笑,差点在饭桌上呕出来。
谢景濯当然也看出自家小姑娘在他怀里偷偷摸摸地挺了挺胸,含笑着一颔首,见好就收:
“好了,时间也不早,我先带司璇先走一步,您二位请便。”
最后把司璇的大名甩出来的时候,对董华简直是暴击。
司璇直到他们走出一段距离,才偷偷戳了一下谢景濯的侧腰,他这会儿只穿着件条纹极细的白色衬衫,还是她当时跟他一起定制的,衬衫面料滑过他的皮肤,下边坚实的触感让她脸颊莫名微微一热。
……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好在谢景濯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端倪,脚下没停,只淡淡“嗯”了声。
司璇发现他每次这样不轻不重地应话时的鼻音都好听得过分,忍住脚下的雀跃,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讨厌这个姓董的啊?”
谢景濯闻言一挑眉,语气得意得很:“看吧?你刚刚还说要走的……”
司璇瞪了瞪眼睛,示意他别说什么有的没的。
于是谢景濯乖乖挪回话题:“我在大学修过一门微表情与身体语言,后来还修了一些心理学方面的课程,当时是为了给画画提供参考素材,但是学完之后发现还挺有用的……”
“比如呢?”司璇问。
“比如你刚才认出董某之后,是微表情学上一个典型的厌恶表情,后来又看到他身边的周小姐,嘴唇紧闭,单侧唇角翘起,又表现出轻蔑。”谢景濯慢条斯理地分析,甚至还用上了“董某”这种疑似犯罪嫌疑人的表述。
司璇听完后,声音一下子弱下来:“你这样说得我好像很坏……”
典型的轻蔑和厌恶什么的……
“不会,这都是正常的情绪,你要是也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美剧《lie to me》或者这些方面的科普书籍,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谢景濯带她穿过人群后来到电梯前边,顿了顿又问:“可是这样一来的话,对你的那个妈妈好像还……挺什么的,你介意吗?”
司璇知道他是想说董华老实之后曲秀婉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好日子过,但显然某些人秉性难改,再嫁之后她除了有大把的钱花,过得也并不体面。
但也许,她觉得做这样的富太太就已经够体面了。
轻摇了摇头后,她道:“我没什么好介意的,今天你只是帮我出了口气,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电梯已经抵达他们所在的楼层,发出“叮”一声响。等里面酒意融热的一干人出来后,谢景濯带着司璇进去,摁亮他们所在的楼层。
然而就在电梯门关闭之前,温楚带着严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那双纤细的黑色绑带鞋迈进电梯后,瞥了一眼亮着的数字“28”,没有再多的动作。
谢景濯冲温楚一点头,视线抬起后落到她身后的严峋身上,意味不明地笑笑。
“不介绍一下?”温楚环抱着双臂,懒懒地倚在电梯间内,眸光示意司璇。
“女朋友,”谢景濯答,“司璇。”
温楚“嘿哟”了一声,上下又打量了一遍这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瓷娃娃,红唇微勾:“我们小谢也开始谈恋爱了啊……还真是大新闻。”
司璇动了动手臂,犹豫是不是该跟她问好的时候,温楚已经主动递出了手,对她道:“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吧?”
语气轻浮又流丽。
约莫是她的气势太慑人,司璇和她握手的时候掌心都微微发凉,面上努力微笑着回:“我知道,温小姐对吧。”
听到她这一声和长相完全不符的乖乖软软的嗓音,温楚有些讶异地瞟了谢景濯一眼,然后收回自己的手,对他道:
“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型的……那看来我们两家的亲事是实打实地吹了,等你以后什么时候要结婚,记得通知我一声,我给你包份子钱。”
暂顿片刻后又有点怕这乖宝宝误会她说的话,柔和地对她一笑:
“小谢呢……据我的观察来看,心眼比较死,应该不是什么花心渣男,就看你到时候变不变心……要是你也比较死心眼的话呢,你们俩大概会长长久久的,我祝福你们……”
第92章
听得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些脊背发凉,不知道她是在真心祝福人还是在真心吓唬人。
好在司璇瑟瑟发抖地应承下她这句祝福后,电梯已经抵达至他们的楼层,温楚先一步勾着严峋的手臂离开,步履盈盈,在地毯下踩出一瓣又一瓣的黑玫瑰。
这层楼的房间并不多,格局也基本相同,谢景濯订的那两间房比温楚的要更靠近走廊前端,于是就在司璇低头从包包里摸出房卡时,眼前忽然伸过来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把她的黑色卡片抽走——
然后落在她房间的门锁上,刷开房门,把她半抱着带进房间。
司璇还维持着原来那个两手空空的姿势,被他抵在门上时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抬头看他。
房间里的灯没亮,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荧荧霓虹光线,均匀地洒在脚下的地毯上。
他墨色的轮廓不太清晰,晕在模糊的黑暗中,司璇抬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触感温柔,一面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了啊……”
“嘘——”
谢景濯低头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鼻尖在她颈窝处蹭过,一下子便带出细小的电流:
“不能被他们发现我们不住在一个房间……”
作者有话说:
峋哥:呵,小学生罢了
小谢[恼羞成怒]:古恩啊!(ノ`Д)ノ
(想要搞严峋x温楚这对cp的口口宝贝们戳进我的专栏收藏一下《星光冕》嘻嘻!当然也可以动动小手指顺便收藏一下我嘤嘤)
第45章 concerto no. 1 in b minor: rondo;allegro
司璇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脸上不由浮上一阵燥热,伸手小心地推了他一把,想提醒他先把房卡插进卡槽里, 不然房间里太暗了。
但谢景濯只是垂眼在她颈上又吻了吻, 唇瓣划过的温软触感掀起似有若无的战栗,加上此刻凌晨的夜色,一切都像是被流动的糖浆包裹起来,触感和气息都过分暧昧。
而他的嗓音也被这样令人上瘾的感知浸染,含混又低哑地轻唤:“宝宝……你今天应该穿了对吧……”
司璇身上的温度更烫, 虽然隐隐猜出了他说的是什么,但嘴中还是不自觉地反问:
“……穿了什么?”
谢景濯低笑了声,修长的手掌扶上她的侧腰,指腹隔着有些磨人的衣料抚了抚她纤细的腰线,片刻后停下,口气里还带了些意犹未尽:
“宝宝,转过来我看看……”
司璇紧了紧手里那只精巧的包, 银白色的碎钻和珍珠在动作间泛起粼粼的光, 一如月色下鲛人面上映出的淡色的鳞。
脚下的鞋跟微微陷进地毯, 又或许是她喝了那几口香槟的原因,每一步挪动都颤巍巍的,只好腾出手抵着房间的门, 手包在过程中不小心滑落, 掉在地毯上,有闷闷的一声响。
声音并不吓人, 但司璇在过分紧张的状态下, 不自觉轻软地惊呼了一声, 惹得身后那人的呼吸也乱了乱。
只好在过程中他的动作比她更像是清醒的, 一直都稳稳地扶着她的腰身,等她完全转过来之后,才低低赞叹了声,像是在拆封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物,慢条斯理地把她身上的西装外套剥下来。
那件漂亮的黑色外套胡乱在她脚边堆叠起来后,三月的凌晨的寒气沿着司璇的小腿一直攀上她的后腰。
身后那人的视线和呼吸炽热地落在她暴露在外的背上,司璇不知道是出于寒冷还是害怕,禁不住在他的眸光中瑟缩了一下,右边那块蝴蝶骨因此生动地轻颤,无助又诱人。
她感觉到谢景濯暂顿片刻后,停在她腰间的一只手在黑夜中沿着她的后脊慢慢向上游走,指尖像划过滑腻的丝绒,所过之处留下长风破开湖面后泛起的涟漪,痒得百爪挠心。
从蝴蝶骨一路经过她的后颈,再到她线条小巧精细的下颚,食指最后自后向前封住她的唇瓣,像蛊惑人心似的轻“嘘”了一声。
司璇被他禁锢在身体和房间的木门之间,除了他手指的温度,房门和空气都是水一般的微凉,每个毛孔在这样的官感之下彻底张开,既敏感又渴望。
好在下一刻谢景濯终于不再吊着她的胃口,俯身吻上她的后背,沿着那条礼服v字型的开叉,洒下连绵又细碎的灼热。
司璇闭着眼睛,落在门上的手紧了又松,在他的吻落到自己的臀线以上时禁不住低哼了声,像倏地绽开的一朵红色海棠,还带着晶莹的露气。
但唇上的手指警告般地加重了力道,下一秒带着她红色的唇印移开,落在她白皙亭匀的肩膀上。
司璇在他修长的指尖勾起自己的肩带之前,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直到肩带被拨过圆润的肩膀,软软地垂到手臂上。
而礼服裙后腰的开叉因此更往下落了几分,谢景濯也俯得更深,鼻尖轻擦过她的尾骨,一路寻到她那两枚小小的腰窝。
夜色里的光影交错看不分明,只有触感上的一丝深邃,仿佛神话故事中清浅荡漾的泉眼,勾人品尝。
司璇的腿在他吻上一瞬间就软了,有些慌乱地往后摸索了一下,最后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因为攥得太过用力,只剩葱白的一片。
谢景濯的舌尖绕着它的轮廓打了个轻巧的转,紧接着落至底心,或许是他身上的温度因此蔓延到她的身上,司璇只觉得身上着了火似的,忍不住咬紧了下唇,想挣脱地轻轻扭动了一下。
第93章
谢景濯的动作因此停下,最后在她的圣涡上落下一个浅吻,声音磁性又沙哑,含着笑的:“ma douce, the dimples of venus……(维纳斯的酒窝)”
司璇本来只觉得害羞,可每次谢景濯在做这种事情时都会发出过分色.情的感叹,尤其还喜欢把英文法文掺在一起说,就总会把她逼得更加羞耻,当下更捏紧了他的手臂,提醒他适可而止。
谢景濯当然也知道不能再放肆下去,要不然不等司璇受不了,他总会比她更早被逼疯。
于是一边沿着她的脊背原路返回,一边默默伸手找到她手臂上颤颤悠悠的吊带。
司璇也注意到他正在收拾残局的动作,略一转头,就被他扣住下巴吻上,然后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抱着转回身,压在房门上。
刚才用手抵着还好,这会儿后背大敞地被木门贴了一下,冻得她忍不住可怜地呜咽了一声,但声音紧接着就在唇齿间被搅碎。
谢景濯在一心二用地把她的两条肩带都拨回去后,舌尖滑过她的下唇,又温柔地轻啄了一下,才直起身看她。
司璇被他松开之后,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低头缩在那儿,从里到外冒着热气,看都不敢看他。
谢景濯总算达成自己暗搓搓存了好多天的心愿,现在对自己的心肝宝贝怎么看怎么可爱,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后,浅声道:“……早点上床睡觉吧,我走了。”
司璇鹌鹑似的点点头,老实得很。
谢景濯好笑地摇摇头,弯腰捡起她可怜的手包和自己的外套,递到她手上的时候顺便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晚安。”
“晚安……”司璇把包捧了个满手,条件反射地回。
然后等他走之后好半天,才在地上摸索到那张房卡,重回光明后傻乎乎地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人生——
所以他们一开始……到底是为什么才开了两间房啊?
他要是真的很想的话……她也没说不同意啊。
……而且他每次诱惑她的时候,她明明觉得自己比他还要把持不住啊呜呜呜呜……
司璇想到这儿,倒在床上把自己卷进被子里,然后欲哭无泪地咬着被单望着天花板哼唧。
她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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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的这一个周末是建立在她两天不练琴的负罪感上挤出来的,所以第二天才刚醒,他们俩来不及再逛个景点吃个饭什么,就得带着行李往机场赶,连午餐都是靠休息室的buffet解决。
飞机起飞之前,谢景濯在吴念的提醒下,极罕见地在手机上翻了一下自己的邮箱,然后在空荡荡的页面上看到了来自by kilian的工作邮件。
飞快地扫完里面的内容,他放下手机,仰头摊进座椅靠背,目光空洞地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司璇把自己的手机调飞行模式,一边转头问他。
“要出差,两周……”谢景濯侧过脸,眼睫在阳光里泛着浅浅的金色,一边伸手去勾司璇的头发,百无聊赖地把它们一圈一圈缠上手指后,又松开。
“那什么时候走啊?”司璇凑过去,下巴搁在他手臂上。
“这周二走,下下个星期三回来。”谢景濯说着,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唇瓣上,今天司璇没来得及化妆,唇色只是淡淡的,比昨天的丝绒红色少了许多攻击性,还要更诱人一些。
“是by kilian的工作吗?”司璇想起来他去年十月份就把香水包装的设计稿交过去了,到这会儿也是该出成品了。
“嗯,新品发布会的事情,从巴黎到伦敦再到纽约,最后一场在申城……作为设计师要配合品牌宣传,所以必须要到场。”谢景濯说着,一听就知道是这方面的顶级摸鱼选手。
“这样啊……”司璇默默算了一下,他们开学之后本来就没什么时间见面,他一出差,就连那两个周末都被跳过去了,也难怪某位粘人精不高兴。
片刻后她开口安慰他:“其实还挺好的,我下个周末要给学校拍校庆宣传片,也不能到小别墅住,这样等你回来的时候,宣传片就拍好了,总比时间错开来要好。”
“宣传片?”谢景濯眉头一跳,觉得自己仿佛失忆了。
司璇白了他一眼,重新给他读档:“今年我们学校九十周年校庆,刚好这几个月又是艺考的时间,上面校领导觉得以前的宣传片太旧了,到时候校庆上放出来不好看,所以要求拍一个新的。”
“那为什么找你去?”谢景濯敏感地开口,然而话一说出来答案就已经写在司璇脸上了,他家小姑娘长得漂亮专业又好,不找她拍还能找谁拍……
不过司璇不知道他脑袋里又在给自己吹彩虹屁,认认真真给他解释:
“不止是我一个人,我们乐团里各部首席还有成绩好的都要去的,大概有七八个人,但我前阵子不是得奖了嘛,所以镜头可能会安排得多一点。”
谢景濯虽然暗暗腹诽司璇应该并不是因为得奖安排才镜头得多一点,但面上没敢说,只道:“那宣传片到时候在校庆上放的话,是不是你们学校所有人都会看到你了?”
“不止我们学校的人啊,校庆是以演出为主的,到时候还会有兄弟学校和学生家长们参加……”
司璇说到一半的时候谢景濯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谁知道下一句更是暴击:
“而且老刘把我推上去之后还告诉我说,我们学校的官微也会发宣传片,还打算为了排面好看、买个热搜什么的……”
第96章
“卫、生、巾……”
“哦……”谢景濯听完后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只是轻咳了一声转移回刚才的话题,主动汇报自己的行程,“我现在在伦敦,马上就要开发布会了,手机会关机,大概晚上八九点才结束,但你那个时候应该要睡了,所以提前给你打个电话。”
谢景濯这一个星期来每天都掐点在司璇睡前给她打电话,即便隔着不同国家的不同时差,也把时间算得准准的。
“嗯,我刚刚在琴房呢,今天总算把宣传片都拍完了,现在还没回寝室。”司璇也自觉跟进自己的动态,一边伸手从购物袋里找到那盒牛奶,费劲儿地用吸管戳开来。
“你还回寝室住啊……今天不是周末吗?”谢景濯因为知道她寝室关系不好的一些事,走之前交代了让她多去小别墅住,省得回寝室受气,“要是时间太晚的话就打电话让陈叔接你,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明天都要上课了,我也不想总是麻烦陈叔,住寝室还方便一点,”司璇为了避免他又在这件事上唠叨,机灵地换了个话题,“不过李阿姨最近跟我说你院子里的花可以开始种了,她前几天帮你收拾了一些,想问问你今年打算种什么,我下个周末过去给她帮忙。”
“你喜欢什么就种什么吧,我都喜欢。”谢景濯靠在座椅上,听到她棉花糖一样的嗓音就觉得舒服极了,回的话跟着变得懒洋洋的。
司璇听出他声音里一副快睡着的架势,有点担心地问:“你昨天没睡好吗?工作很辛苦吗?”
“嗯……因为太想你了所以睡不好,工作倒是不辛苦。”谢景濯没脸没皮地回。
“……”司璇也不知道自己该觉得甜蜜还是哭笑不得,吸了一口冰冰凉的牛奶后,只蹦出一句,“那你努力工作吧,再辛苦一点就能睡得好了,我挂电话了……”
“怎么你就挂电话了?就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谢景濯快被她气得笑起来,谁料得到自己的乖宝女朋友没担心过一秒,下一句就冷酷无情地让他再辛苦一点。
作者有话说:
谢·司璇的专属舔狗粘人精彩虹屁精·景濯:)
第47章 cello concerto in a minor op.129: langsam
“不是说下个星期三吗?”司璇明明就把他回来的时间记得牢牢的, 谁知道这人竟然还倒打一耙。
谢景濯听到后满意地“嗯”了声,接着道:“但计划有变,我昨天才知道纽约那场结束之后有after party, 日程安排上没写出来, 所以到时候可能得迟两天回来。”
“party要开两天吗?”司璇也不是多疑,只是觉得他这理由未免有点牵强。
“……咳,”谢景濯被她噎了一下,只能借着咳嗽这点时间紧急头脑风暴,最后胡编出一句, “第二天我打算看看纽约最近办的一个艺术展览,还和林一安约了去喝杯咖啡。”
司璇觉得更奇怪了:“林一安不是在申城吗?”
“……”
谢景濯有点后悔自己怎么不先把理由编完了再跟她汇报,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扯:“他这两天刚好也来纽约出差,就约了见一面……”
“这样啊……”司璇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答应下了。
“嗯,那你挂电话吧,我也快到会场了。”谢景濯企图开溜。
“等一下, ”司璇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前几天在网上找香水发布会现场的视频, 但为什么没找到啊?”
谢景濯听到后笑起来,对于她这样默默表达相思之情的举动感到十分欣慰,一边道:“宝宝, 你知道什么叫精修吗?当天去搜的话当然找不到官方视频啊。”
“……哦, ”司璇有些讪讪,“那我今天再去找一下吧。”
谢景濯轻“嗯”了声, 然后用法语对她说了句极其肉麻的“吻你一千遍”并附带一个香吻。
司璇听到后下意识捂住电话, 做贼似的抬头瞄了几眼, 确认周围没什么人之后也飞快地用法语回了句“亲亲”, 然后木马了一下。
……两个臭谈恋爱的总算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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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司璇结束今天的练习,在坐地铁回寝室的路上复习了一轮这个周末的法语作业,这才在十一点半时总算爬上了自己的小木床,有了短暂的睡前休闲时光。
在微博上浏览了一圈by kilian的相关消息无果后,她又翻墙到ins上输入英文关键词检索了一遍,这回总算弹出by kilian 2019春季巴黎“gilded age”新系列香水发布会的官方动态。
在她看见这一大堆消息之前,ins上已经宣传了整整四天,底下的likes也突破了惊人的百万。
尽管品牌的走的是高奢路线,本身的粉丝关注数并不多,但品牌创始人kilian hennessy作为血统纯正的轩尼诗集团继承人,拥有的时尚号召力在圈里实属顶尖,欧美圈各大粉丝千万的时尚icon和模特在推送出来后便纷纷转发为其宣传,成功为by kilian的春季新系列造了一波声势。
第一条推送的是发布会现场的几张图片,为了契合这次“镀金时代”的主题,发布会在著名的巴黎大皇宫举办,现场布置得更像是一场极致奢华的化装舞会,到处都装饰着威尼斯玻璃器皿、精致的纯银装饰品、复古油画和古董家具。
女士在其间身着华丽的曳地丝绒晚礼服,头戴装饰了白鹭羽和珍珠绣花的无边女士帽,手中拿着以彩绘丝绸、羽毛和珍珠母贝制作的折扇,搭配以镶嵌了珍珠、珐琅和各色宝石的项链和胸针,其中大多是出自tiffany&co.公司的难以股价的古董珍品。
第97章
而男士们也一反往日聚会上的黑白两色,穿戴起金黄、褐红等东方盛行的色调,在服饰中融入了许多印花和皮草的元素,佩戴以黄金首饰和点缀着蓝宝石的怀表与手杖。
在这样的场合之中,连空气都成了金箔般刺目的颜色,在光影之中流动着轻艳而靡丽的气息。
司璇很少见到一个香水品牌能把产品发布会做出这种架势,这会儿除了感叹“有钱”两个字也别无可说,可一旦她生出这样的感叹,就证明by kilian把“镀金时代”这个主题完美地诠释出来了。
只不过她找了半天,也没在照片里看见谢景濯的一片衣角,直到翻到最后两张集体合照。
他当时穿了件双排扣的白色西装外套,翻领处别着银色的宝石胸针,搭配以契合主题的黑白印花衬衫,整个人显得清贵而安适。
衬衫的料子很软,他领口的两颗扣子散着,在灯光下勾勒出漂亮的颈线,而唇畔恰到好处的笑意也十足的温润。
那双修长如玉的手里端着高挑的香槟杯,微倾了身子,靠近摆满鲜花的餐台,和众人一同举杯,光影交错,珠光摇曳。
在一干轮廓深邃、星光璀璨的人群中,他的五官和仪态仍旧醒目得过分,仿佛那盏巨大的水晶灯只为他一人打了光,侧脸的每一寸弧度都是一气呵成的完美,咖啡色的浅瞳在镀上高脚杯杯沿上六芒星一般的反射后,带着通透琉璃般的质感,一眼望去就足够蛊惑人心。
司璇很难想象这样工作状态下的他和平时对自己粘人撒娇讲情话的谢景濯是同一个人,一时间生出了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和他谈恋爱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目光在他那一瞬间的定格上流连了许久后,司璇还是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种不真实感让她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一遍遍重温他不久前才在电话里说过的“je t 'embrasse mille fois(吻你一千次)”,然后想念跟着越积越厚,压得她鼻尖直泛酸。
……本来他们就有两个星期见不到面,这人竟然还为了和林一安喝咖啡推迟两天回来,之前答应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仔细一想,怎么想怎么生气。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她最后决定还是转移一下注意力比较好,免得到时候真气到打电话过去骂他。
于是顺手点开评论看了眼——
ins.里评论的开放程度绝不输微博常年被鸡.笼.警.告.的姐妹们,完全让人分不出性别,画风甚至会更晋江无法过审一点——
于是司璇看到无数用英法中各国语言点名谢景濯的言论,基本是以“i wanna(我想)”开头,中间带以某个晋江无法过审的动词,顺便还给这位极少在公众面前露脸的设计师带上“白衣性.感尤.物”、“老子想……他”等等晋江无法过审的描述,吓得她愣愣地连看了近五六十条……才退出评论区。
这些人对谢景濯鼻梁、喉结和手的欣赏和了解,好像比她还要透彻得多得多……
但问题是,明明她从来不说这种话,但他们所要表达的每个涵盖在英法中三门语言当中的意思,她都很明确地get到了……
司璇不知道是该让自己清醒一下还是该让那些网友好好清醒一下,伸手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翻身抱住被子,点开上一条发布的视频。
视频的一共有六十三分钟,已经是精简剪辑过的,但司璇对by kilian总监对品牌理念的综述和调香师的介绍环节一点兴趣也无,戳着进度条一段段往后跳,总算找到谢景濯的环节。
台上把香水的展示台布置得像油画里的场景,玻璃香水瓶簇拥在散落的珍珠和宝石之中,漾开各色灵泉一般的光晕,展示桌的丝绒台布有很好的垂感,一直拖到地面上去,连褶皱都经过精心整理。
谢景濯在进入这样的画面之后,很自然地成为了画中的主角,带上耳麦后稍稍调整了一下,白皙的手背上碎着水晶灯的光影,大拇指上还难得带了枚黑宝石戒指,勾连着他清隽的下颌线条,好看得不像话。
虽然在那短短的两分钟时长内他没表现出一点不耐或者着急,致辞过程中发音清晰、音韵和谐,就自己的设计概念呼应主题逻辑完善地讲了一番,但就致辞的总时长来看,司璇看到他下来之后,活动主持人的脸色好像隐隐有些发绿。
唯一让她感到有些宽慰的倒是、他的这段语速完全不照顾初学者的法语,她竟然一字不差地全听明白了,虽然也有她之前听他讲过设计想法的一部分原因,却也足够她骄傲一会儿了。
视频后面的进度条司璇不抱太多的希望,只是出于尊重,还是试探性地往后拖了两下,谁知道还真让她找到了谢景濯的镜头。
那会儿活动进行到后续,全程就过来露个脸以表敬意的某人喝完了杯子里的酒,送走两个过来跟他chat的长腿名模后,一转头就不慎被时尚杂志的记者的摄像机怼上。
话筒递上来的一瞬间他的表情还有点发懵,下意识转头找对他的摸鱼睁只眼闭只眼的创意总监无果后,只能无奈留步。
记者应该是来自法国本土的某家杂志社,司璇把她的话听了个十之八九:
“(arthur先生这次的设计作品风格跟以前的很不一样,像当年和gucci与louis vuitton的联名,都是比较偏向中国风的设计,包括中国百鬼和精怪的元素,非常有arthur先生的个人特点。
第98章
相较而言,这次的设计风格实在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我们原本的设想是‘镀金时代’和东方神秘气息的碰撞,但显然arthur先生让我们的期望落空了……)”
原本的话说的还挺好听的,到最后一句话锋陡转,忽然就挖了个坑给他跳。
谢景濯正儿八经接受采访的通稿已经花落vouge一家,于情于理他都能在听到“期望落空”之后直接走人,但那会儿他只是侧过脸,唇角勾起是带了些啼笑皆非,眸光在桌上酒杯间的光晕中浮沉:
“(在提问之前,你难道不会先找一下自己话里的逻辑漏洞吗?)”
“(这次发布会的标题并不是”arthur x by kilian”,仅仅是“gilded age”,我是作为品牌内的一名设计师来对待这次作品的,所以也只做贴合品牌理念和主题的设计。)”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随手转了转自己大拇指上的那枚指环,转头看她:“(至于有没有我的风格……冒昧地想向您请教一下,难道我的风格是由你决定的?)”
那个记者的采访经验显然也很丰富,听完他这样不紧不慢的反问后只是无意义地笑了声,紧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
“(arthur先生,那么这次和by kilian的首次合作,对你来说是个突破吗?是否一定程度上,也改变了您今后……)”
“(不如我想先请问您的想法,您认为我在这个系列中有所突破吗?)”谢景濯打断她的话,一边站起身,镜头落在他修长的两条腿上,好半天才自下往上拉回到正脸,就听他语气温和地补充,“(如果自己评价自己收获颇丰的话,那我想那未免显得过于厚颜。)”
司璇正想听这记者接下来还有什么话想说,哪知道镜头下一秒就切到了别人的采访上,显然这些并未被官方授权过的视频到最后还是被公关那边截获了,最后挑了些还不错的镜头剪进视频。
有点可惜地退出页面,司璇下一秒反应过来:她要是真想知道后续的话,可以现在就打电话问谢景濯的……
作者有话说:
璇崽:不好意思,我网上冲浪过于真情实感了,忘了这人是我男朋友……
小谢[骄傲挺胸]:宝宝我在外营业的时候是不是很帅[龇牙]
第48章 cello concerto in a minor op.129: sehr lebhaft
谢景濯出差后的第二个星期开始, 也正巧赶上刘松山去美国做学术交流,学校里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司璇除了正常上下课和大提琴练习之外, 就泡在寝室上法语网课。
她这阵子在法语上进步很快, 不仅能消化完速成班的课程内容,还会主动找一些法语原声电影来看,偶尔遇到涉及到文化背景方面的知识,就随手一拍发微信给谢景濯,省事得很。
直到周五晚上, 司璇打电话请陈叔来学校接她,最近在小别墅里住多了,她慢慢地就准备了两份洗漱用品,现在过去连行李都不用收拾,背个琴盒抱个电脑包就上车了。
中途陈叔带她去谢景濯常逛的一家鲜花超市溜达了一圈,司璇选来选去发现他去年的玫瑰已经足够好看,要真挖了种一批新的未免浪费, 还不如回去和李阿姨一起把院子里已经有的打理好。
不过最后结账的时候也不是毫无收获, 司璇买了一束黄澄澄的泰迪向日葵和一包它的种子, 跟店员仔细询问了栽培需要注意的事项后,又在微信上完整地给谢景濯复习了一遍。
他这会儿正在纽约,早上七点还没到, 竟然秒回了她的微信, 还是边刷牙边录的语音:
“只有花的照片吗?没有你的?”
司璇的脸皮也渐渐被他锻炼得厚起来,听到之后竟然认真去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 发现她还真的从来没有给小谢同学发过自己的照片。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自拍技术实在不过关, 手机相册里存的最多的是乐谱和法语语法, 另一方面是她此前根本没想过发自拍是男女朋友之间的正常操作……
当下郑重地回了个“你等一下”, 从包里翻出自己的口红和镜子补了妆,确认无误后才举起手机,把那一大束花摆到自己面前,对着镜头露出标准的领奖微笑“咔嚓”了一张。
她们表演课老师是以少女偶像的高标准来训练她们的,甚至上过专门的表情管理课,所以眼下她的态度虽然端正,笑起来却一点也不僵硬,衬着面前的鲜花,即便在前置摄像头的垃圾像素中,也美好得像幅杂志画报。
陈叔在后视镜里看到这小姑娘捣鼓的这一阵,一直憋到她美滋滋地把照片发出去之后才开口调侃这对小情侣:“小璇啊,跟阿景发微信呐?”
司璇当场被抓包后有点不好意思,小小声“嗯”了一下。
下一秒谢景濯的微信已经发过来了,她一时找不到耳机,只好默默调小了音量,才按下播放键——
就听他已经刷完了牙,声音清润干净,糅满了向日葵那样明亮的笑意:
“我家宝宝真好看。”
夸得一点都不含糊。
哪知道前头陈叔那一双耳朵灵光得不得了,这样都还能听见谢景濯的话,悠悠接上一句:“那是好看,我活了大半辈子,像小璇这么好看一姑娘也还是头回见。”
司璇捂住手机,抬头弱弱控诉:“陈叔,你就别逗我了,怎么您老活了大半辈子还八卦呢……”
不是她说,陈叔作为吃瓜群众,从头到尾把她和谢景濯的大瓜磕了个完完整整。
第99章
“你们小年轻谈恋爱那当然看不腻,我媳妇儿整天在家还在电视里看偶像剧呢……”陈叔咂咂嘴,对自己的吃瓜群众身份感到十分满意。
他这话说得太理直气壮,司璇也没法反驳,低头看到谢景濯给她发了张图——
是他手机壁纸的截屏,已经火速换成了她刚发的那张自拍,甚至用这几分钟的空档在上头搞了一串emoji的爱心图标,看得人哭笑不得。
虽然如此,司璇还是很给面子地也截了一下自己的壁纸回赠给她的幼稚鬼男朋友,是他在巴黎发布会上的那张合照,那身白色西装在光影交错间的贵族气质好看得不像话,也顺便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在工作上都是什么神仙状态。
但很显然,谢景濯没有get到她深层的良苦用心,只是飞快回了她一个小女孩亲亲的表情包以纾解相思之情。
“……”
……司璇也不知道谢景濯的人设怎么可以在人前人后有这样惊人的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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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
司璇和李阿姨结束今天一天的农活,晚上是在一块儿吃的。
她最近拿来下饭的是经典的法国短剧《un gars, une fille》,语法点和词汇尤其适合拿来学习,看得正深刻时,忽然接到刘松山给她打来的电话。
“老刘同志,”司璇喝了口莲藕排骨汤,一边问,“你不是还在美国吗?什么事急得需要打电话啊?”
“小司同学,我就说你肯定不知道呢吧,还得我来提醒你,”刘松山听她还一头蒙就来劲了,兴致勃勃地给她宣传,“我们申音九十周年宣传片出来了,你上我们学校官网瞧瞧去!”
“这么快?”司璇眨了眨眼,有些出乎意料。
“那是得啊,咱们校考刚结束,新生差不离就那几个,造势总得先造起来嘛不是,也给他们看看学姐学长都什么水平,开了眼才知道自己这路还长得很……”
刘松山前两句话说得还一本正经的,下一秒耐不住性子,催她:“你别跟我唠了,赶紧的看看去,你小司在里头美得很,那校服裙飘飘的,我估摸着咱申音以后不愁招不到男丁!”
热切得简直像在给人安利自己的绝美小爱豆。
“哦,”司璇老老实实应了声,紧接着就问,“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旧金山这趟感觉怎么样啊?”
“再过两天吧,啊,我看这学校里你们这届也没啥好教的了,我干脆休假到今年九月再琢磨,”刘松山莫名其妙被带着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直到开始措辞怎么介绍旧金山音乐学院才反应过来,“感觉什么感觉,学校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吧,先挂了。”
“……”司璇被挂了电话之后,也只好去找他说的校庆视频来看看。
手机不好上学校官网,她于是先去微博上申音的官微里瞄了眼,发现微博置顶赫然就是一小时前发布的校庆宣传片。
但相比起刘松山的啧啧称赞,她看自己在学校大门口介绍“一九二九年,著名教育家、思想家蔡元培和音乐教育家萧友梅博士……”这样的内容实在觉得尴尬,所以一直跳到中间他们演奏《春天》时的部分,听了一下觉得效果不错,就理直气壮地退出去了……
然后在微信里跟刘松山虚情假意地说了句:“宣传片拍得挺不错的,你在旧金山好好玩!”
至于学校后来买没买热搜,她还真不清楚,吃完饭跟李阿姨打了个招呼后就到后院练琴去了,三条萨摩最近的艺术情操因此被她陶冶得很好,连撒泼打滚都很有韵律。
……
当晚九点,在学校影响力和司璇颜值的带动下,先是有一个娱乐大v闻风而来,连截了六个动图后另发了一条微博——
美貌杀人小分队:我昏厥了,都来看看这是什么神仙姐姐呜呜呜,这脸这腰这腿我我我磕爆!
于是很快的,一个大v和与之相互关注的其他大v形成了巧妙的连锁反应,在首页上一层层扩散下去:
纳豆罐头:从此我的大学校园小说女主都有了脸[跪][跪][跪]艺术来源于生活我真实瑞思拜[抱拳]
大猪蹄子和小鸡腿子:校花姐姐拉大提琴的样子真实取向狙击了[跪][跪]
追风少年某某某:哦草腿长人美还会大提琴,还有奖学金,还进过日内瓦音乐大赛决赛,姐姐不考虑出个道什么的吗?[酸][酸][酸]
当时我就吃瓜了:对不起,已经定好去申城的机票了,洗个头去见我的校花姐姐了[拜拜][拜拜]
饭圈少女:在线蹲一个神仙大提琴姐姐微博,现在的网友效率不行啊!热搜都大半天了!
今日无事发生: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什么样的神仙才配得上这样的神仙姐姐[酸][酸][酸]
口袋大作战:复议,就想看看姐姐的男朋友到底是什么神仙大家好一起酸/@今日无事发生:……
beauteous:图片自截,大家壁纸用起来!你看看姐姐这腰!这腿!你还吃的下夜宵吗![喷口水]
一粒溏心蛋:[推眼镜]
……
大概是司璇校服裙飘飘的形象实在满足了众网友对校园女神的所有幻想,#申音大提琴首席[憧憬]#这个热搜很快从热搜榜四十几蹿到热搜第八,吃瓜群众纷纷跑来蹲着恰了会儿柠檬,然后开始全网搜索司璇的个人微博,一边又热切地渴望八卦她的感情生活。
只不过不巧的是,司璇自己的那个微博活得就像个僵尸号,关注87粉丝12微博0,就连谢景濯本人都不知道她是自己一百多万粉丝中的一个,更别说广大网友。
第100章
以至于她在睡前刷微博的时候看到自己首页上那些大v扎堆的相互转发,还有那九宫格的给自己加了柔光滤镜的壁纸,着实懵了好半天,觉得这场面实在玄幻。
但保险起见,她只是安静地划过每一条与自己有关的信息,连一个赞都不敢点,然后日常去逛谢景濯的微博。
他年后交了《搜神记》的画稿之后工作就清闲下来不少,除了看书的时候灵感一来,钻书房里好好画个两天之外,最多就修修杂志社退回来的一两张稿子,和司璇一比简直不务正业。
与之相反的是,他微博上的营业反倒渐渐多起来,吴念说不出意外的话,《搜神记》这本画册可以在六月份上市,目前杂志社已经定了稿,也申请了书号,正在火速排版当中,打算到时候等排版一确定,就在网上发布画集的预售信息。
于是司璇欣慰地刷到一条“精卫”的动态:
“《山海经·北山经》: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漳水出焉,东流注于河。”
图片背景是一片绀蓝色的天幕,海上的碧色波涛怒掀,击碎了水天之间的交界线,气势磅礴。
而画面的风浪中心是一名年幼的少女,红衣白裳,身后盘桓翱翔着一片的彩色大鸟虚影,低头作衔石状,长颈和羽翼将女娃护在其间,抵御了周边翻涌的浪潮。
造化之凶险与性灵之温情在精卫鸟的虚影中被融合在一起,苍蓝的冷色和人鸟身上醒目的赤色极好地强调了冲突与碰撞,画面有铺垫,亦有焦点。
司璇每次看谢景濯笔下的天地,总会有油然而生出感动,那些苍凉的远古穿梭了千万年,在抵达之际便纯粹空灵的不可思议,有种安定甚至能净化人心的力量。
只不过这样的赞誉她很少能通过语言表达出来,大都只是在他画画的时候探头去看一眼,然后默默地……就在他边上站了半个小时。
有些感叹地把图片存下来之后,时间已经不早,在睡前例行跟他互道了晚安,司璇就老老实实裹进被窝睡觉去了。
微博里的赞誉在夜间依旧发酵膨胀,但这些在网络上被发掘进而走红的个中人物大都不过是日抛式的,等到从热搜榜上退出,等到被大v一天十几二十条的最新资讯熬成隔夜饭,也就再不会有人记得。
司璇当时看到的时候,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笑而过的。
只是没想到她的热度一日未尽,在流量狂欢的星期日,又迎来了属于她的第二天。
作者有话说:
一颗溏心蛋:性感楚妹,在线吃瓜[推眼镜]
【今天合同录入啦!在这章下面评论的小朋友全都有小红包!截至明天更新!】
第49章 tripie concerto: allegro
周日上午十点, #申音大提琴首席#这一话题里出现了一条新的热门微博。
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凑齐了九张图片,微博配字:“申音大提琴首席?我笑死[吃瓜][吃瓜][吃瓜]”
虽然没有顶什么“知情人士”的头衔,但光靠那句半明不白的“我笑死”和斜眼吃瓜表情就足够嘲讽, 更别说那几张对广大网友来说简直是重磅的放图——
头两张是这位校花姐姐和各位领导模样的人在一起说话的照片, 背景看起来是某几场表演活动的后台,沙发上乱堆着几件礼服裙,化妆台上的口红眼影也摊成了一大堆。
司璇当时微侧着身子,正低头听那人说话,礼服前襟的小v设计在动作间有些敞开, 她伸手捂在胸前挡住了,侧脸上的神情专注,对方的脸上则被打了马赛克。
第三张是刘松山教她大提琴时的抓拍照,她空出指板扭头看他示范,另一只手上还握着琴弓,两个人的距离因此靠得很近,无辜躺枪的老刘同样也被打了马。
要说前几张照片还只算轻锤甚至有造谣之嫌的话, 后面那张传说中的“光头男子暴雨接送”、正正中间那辆闪亮的劳斯莱斯和胖胖的陈叔的身影就有些震撼网友的妈了, 豪车校花老男人, 十足的惊天大瓜。
越往后则挖的内容越私密,有些甚至司璇都不知道自己被拍走了照片,包括陈叔换了辆低调奥迪来接她时的近景, 她当时从后座出来, 陈叔在另一头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只在车顶上露出方方的一抹小脑门, 根本让人认不出和劳斯莱斯那张是同一个人。
还有她寝室衣柜在大一那会儿还没上锁时被偷拍的内容, 年文文送的cl红底鞋, 曲秀婉给的漂亮包包和衣服, 桌上她的护肤品和香水,从里到外都被扒了个遍。
最后一张雷神之锤则是她在寝室老师那里登记的外出留宿的表格,从去年年底一直到今年,她的记录包括一次夜不归宿,多个周末的请假外出住宿,但最奇怪的却是她寒假有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寝室,除了过年的那几天。
九张图之间的信息组成了紧密的逻辑线,既相互照应又前后补充,结论对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来说当然不言而喻——
【震撼我他妈,昨天我舔颜呢我呕!】
【我现在只想穿回去打昨天的我一个巴掌然后把吃进去的瓜呕出去[吐][吐][吐]】
【别打我,这姐们在申音出了名的女神婊白莲花,我昨天吃到她的料一句话都不敢说[狗头][狗头]】
第101章
【楼上请说出你的故事,哦不请说出这位姐的故事[跪]】
【回复:这几张图我们学校论坛看烂了好吗,你去翻翻之前的帖子,她同届的有个人实惨,家里亲戚被这姐们亲妈挖墙脚,现在俩人是远方亲戚】
【回复回复:哦草,我在这楼蹲一个猛料[吃瓜]】
【回复:我也申音的,厚码我自己,大概就是她亲妈婚内出轨,绿了女神亲爸,后来怀上那男的的孩子,比人家跟老婆离婚自己上位了,有次还来学校找女神,我们全场安静如鸡好嘛[二哈][二哈]】
【回复回复:欧日,神他妈言传身教一脉相承是吗,我佛了[吃瓜]】
【只有我感叹钱才是正道吗,我要有钱我也可啊!这身材这长相[狗头]】
【回复:可别了吧,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哥们儿也不怕玩出病来啊[吃瓜]】
【回复:哦,就图片里都得一手之数了吧,谁知道背后水多深啊,我吐了】
【校花传言名不虚传,我惊了】
【问题是人寒假不回家都干嘛呢[狗头][狗头][狗头]】
【草,我又恶心心又竟然她妈还有点酸,人家二十多岁都驰骋名利场了,我他妈还没有过性生活[跪]】
【等等,我别的都不说,就说说c位出道那辆劳斯莱斯,是百年庆典款的,全球限量三十五台,国内当年只有三辆,三地公开拍卖的,然而已知的价位只有一个1480w,而且还是十几年前的一千多万,想想这得多有钱】
【回复:草,你就是言情剧里的科普画外音路人甲吗】
【回复回复:哈哈哈哈哈神他妈科普路人甲我笑死】
【回复:补充一下,叫百年庆典有点不准确,容易和前两年限量一百台的那个女神百年收藏版搞混,应该叫百年幻影比较合适,车头的“rr”是特别的红色体的,而且只有华区的这三辆百年幻影有纯金的迷情女神雕像,为了防止被偷还可以熄火后收回的,补充完毕!】
【回复:……草,竟然除了骂有钱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复: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回复:不好意思,打了马的车牌我给它消除了,车牌“申a a1888”,再次震惊我全家(顶锅盖跑)】
【回复:我操,车牌都出来了,没办法查一下车主是谁吗,不都说限量什么的了吗?】
【回复回复:………………一般这个家底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啊】
【靠,现在网友这么容易被带节奏的吗,前几照片明显在公共场合,没什么毛病好吧,后面就算接送的人多,就不能是人家家里亲戚什么的吗,寝室里都是奢侈品,家里有钱不行?一个个的都红眼病?】
【回复:哦,合着家里亲戚轮流送?牛逼】
【回复:红眼病尼玛呢,那寒假不回家怎么算?车牌都是申城的,亲戚在申城她寒假不回家?】
【回复:那合着住寝室是为了体验人间疾苦了呗,我可真她妈笑死:)】
【回复:合理怀疑你是水军,都捶成这样了还有洗地的……】
【不是,各位看过宣传片吗?这姐们业务能力强没的说吧?五项奖学金,国内大提琴奖项的金奖基本包圆了好吧,还有日内瓦国际音乐节什么档次你们知道吗?成天瞎几把锤锤锤,你们懂个锤子[无语]】
【回复:复议,人家档次比你们高多了好吗,谁他妈开劳斯莱斯是自己开的?明显是司机好吧】
【回复:不踩不站队,坐等当事人回复吧,但直觉是有意被人黑的,神仙姐姐实惨】
【回复回复:不踩不站队?我她妈笑死,水军石锤】
【回复:确实,除了那几张豪车照和最后的寝室登记表别的都不算锤,就不能是富二代让司机来接他的小女友?那不就解释通了?昨天不还嚷嚷着要看人男朋友呢吗?】
【回复回复:我操,你给了我一丝希望,我才不信神仙姐姐为了钱peishui呢!在这儿蹲个结局】
【回复:你当写言情小说呢?这个社会就这么现实,你以为世上又帅又深情的富二代很多?你不如怀疑这姐们兼职了4s店车模,每天都老板试车顺便给她接送[二哈][二哈]】
【发生了什么?怎么一觉醒来就这样了?[费解][费解][费解]】
【都这样了,学校还不出面发个公告吗?校庆宣传片找这种人来拍还被爆料了,脸上挂得住?】
【回复:可别了,没看见前几张照吗,要是没料,女神哪上得了宣传片?[滑稽]】
【回复:绝了,现在艺术院校女大学生没一个好货色,放矿泉水什么的大家都知道好吗】
【回复回复:这什么直男癌言论?我们每天十二小时排练怎么就没一个好货色?一颗老鼠屎还给所有女大学生扣帽子?】
【@申城音乐学院,不出来给个说法?[吃瓜]】
【一校之耻真的,谁知道想给校庆预热还神他妈翻车了我笑死……】
……
虽然中间也有几个站出来以“气质”和“学历”为依据的群众想为司璇说两句话的,奈何抵不过被那九张图的石锤和知情人士的“小三妈”爆料,很快就被气势汹汹的“我吐了[呕]”这样的评论冲垮。
于是前一晚风光无限的#申音大提琴首席[憧憬]#很快被另一条热搜挤到了后面,标题配上表情包灵性至极——#申音校花[费解]#。
第103章
点进去之后, 第一条就是那条九张图微博, 点赞十七万,评论三万。
轻吸了口气,她点开大图一张张开始浏览,长睫在落到自己和刘松山的照片时忍不住一颤,然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问朱瑞:“刘教授知道这件事了吗?”
朱瑞愣了一下,把一次性纸杯放到她面前,摇摇头道:“应该不知道,他这岁数的人哪会玩微博啊……”
司璇这才定了定心,指尖划动,就看到那张李梦雪曾经趾高气昂地举到她面前的那张照片——
她、陈叔、谢景濯的车。
司璇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脾气很不错的人,平时很少跟人生气,更不喜欢甩人脸色……但在看到这些照片的一瞬间,心下很迅速地攀升出一片燥意,所有关于憎恶、愤怒和报复的负面情绪都沸腾起来,像压抑太久之后的爆发。
她扯了扯嘴角,还是尽力想克制,只是眉眼间不自觉漫出薄薄的戾气,像雨季的山林边那片暗色的雾,有些阴翳。
直到她衣柜里的照片出现在视线里,她的隐私、名誉和为此被牵连的所有人,全都暴露在赤.裸的图文战场上,被无由的利刃反复翻拣过后,流着黑白两色的血。81481六96三
一校之耻、脏、老鼠屎、婊.子。
恶心、令人作呕、小三、人人喊打。
她看到这里不觉得委屈或是伤心,只觉得愤怒。
因为她知道这些照片是谁拍的,也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了。
只是很奇怪,这样明显的缺漏,那些如此明察秋毫义愤填膺的许多人都没有发现,寥寥几人的言论也很快被人浪淹没——
【后面那几张图片明显侵犯隐私了吧?是这姐们得罪了室友所以全寝搞她吗?】
【回复:笑死,这种时候室友又来背黑锅了是吗?就不能是这位姐自己在朋友圈里炫富结果被人盯上了吗?】
【回复回复:那寝室记录表总不可能是她自己po的吧?】
【回复回复:这玩意儿谁都能来翻翻吧?寝室是她开的还不准人看看了?真有意思】
【回复:空穴不来风好吗,有胆子做那些下贱事,没胆子被全网骂?】
【回复:隐私不是给这种人遮羞用的好吗?你说人家室友就不惨了?好好大学四年跟这种人住在一起】
【回复:就算是室友发的又怎么样?事实就是事实啊,怎么不想想她是有多恶心才让室友都忍不下去了】
【回复:你知不知道这种艺术院校竞争很激烈?一颗老鼠屎会抢走多少人的机会?有多少人因为这种人被压着出不了头?要我我也曝光她】
【回复回复:就是,她那一大摞奖项不知道抢了多少人的荣誉,谁知道怎么上位得到机会的,没准人家背后靠山硬着呢,用你路人甲乙丙丁给她出头?】
【……】
司璇放下手机,手心里出了汗,冰凉黏腻,像抓住过一条长蛇。
她知道这时候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跟朱瑞撒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努力镇静地问他:“朱教授,那这件事情学校打算怎么处理?”
“你先别急,先喝口茶,”朱瑞抬抬手,示意她面前的纸杯,眼看她捧着沾了沾嘴唇,才尽量委婉地措辞,“我也不藏着掖着,学校这边呢,这两天收到很多举报电话,我们也因此关注到这件事……
“你也知道,拍宣传片的本意是为了我们九十周年校庆,局面弄成这样实在不好看,院长那边当然是很生气,给了我们系不小的压力,要求我尽快给他一份满意的答复……”
“教授,你就直接跟我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司璇实在没心思听他满口官腔地跟自己打太极,开口截了他的话头。
“咳,是这样,”朱瑞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声,“我呢也尊重你的意见,想先听听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司璇被他的话听笑了,把手机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抬手指了指,“您是想听我解释哪方面?前几张照片上的哪位您认不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小司同学,副院长和你们刘教授我哪能认不出来……”
朱瑞干笑了声,没料到平时乖乖的一小姑娘这会儿说话这么尖锐,抬手示意她别那么激动:“你先别着急,这方面我当然是全面相信你的……只是你知道相信是一回事,解释是另一回事,你总不能让我连个说法都拿不出来?”
“好,”司璇吸了口气,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尽量语调和缓地跟他娓娓道来,“那我一张张照片跟你解释……我做过大提琴家教,第四张照片是学生家长,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劳斯莱斯是我男朋友的,我谈恋爱了,所以周末不住寝室,过年那几天也不住寝室;但为什么我寒假没回家,因为我报了个法语补习班,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联系电话和报名时候开的发.票;
“至于化妆品和包,一部分是我亲生母亲给我买的,她确实是小三,但她和我父亲离婚的时候我才四岁,所以没有所谓的言传身教,我也不是小三;
“而学校的奖学金和我参加大提琴赛事的成绩,没有任何一个机会是我通过不正当手段从别人手上抢来的,这点您应该比他们更清楚,每一点成绩都是我扎扎实实、每天在琴房里熬出来的,我们专业里没有人比我天赋更好也没有人比我更努力,所以他们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第104章
每一句话都足够直白明了,是就是,没有就是没有,大大方方的,什么都抖落光了。
司璇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发抖得有些破碎,好容易转过脸,把鼻酸的冲动咽回去,才回头看向他。
“好、好好好……”朱瑞看出她中途一度已经红了眼睛,也生怕她在自己办公室哭出来,赶紧伸手递了两张纸巾过去,点头连声答应。
司璇接过纸巾攥在手里,没往脸上擦,只问:“那您还有事儿吗?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等等,”朱瑞赶紧叫住她,“你再在我这儿坐坐吧,教室里估摸着还没安静下来……”
“您还有什么要讲的?”司璇重新坐回去,伸手捂了捂热度刚好的纸杯,指尖的僵硬才被驱散不少。
朱瑞苦了脸,一时半会儿又不忍心开口,拿起茶杯“斯拉斯拉”喝了好几口绿茶,才叹口气,语气柔和地劝:
“老师呢,知道你受委屈了,可网上那些网民你知道的,他们不是当事人,又老是比当事人闹得还凶,学校这边千夫所指,也没办法,这两天总要发个调查声明,不然影响到学校声誉,责任就重大了……”
司璇抬起头,眼里多少带了些了然,好在刚才那一段话已经把她大半的火都发泄出来了,这会儿还能一言不发地听他讲下去。
“所以呢,虽然老师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但学校那边的决定是、让你先暂退大提琴首席的位置,等待调查,等结果出来了,自然就恢复原职了……”
司璇听到“暂撤首席”几个字,眼睛一瞬间有种被针刺到的痛感,下意识眯起眼睛,等再缓过来时,眼前已经雾蒙蒙一片。
她暂退大提琴首席,某人就高兴了,她是替补,是第一顺位。
宋冉悦。
所以难怪呢,哪有没有回报的无谓付出。
更何况是向来胆小得跟兔子似的人。
而朱瑞的声音越到后边越轻下去,之后语气一转,带了些恳请:
“这样一来呢,对外界的关注也有个交代,至少能让他们看到学校这边坚持清正校风的态度;第二呢,对你个人而言,等结果出来后,损害也是最低的,不会影响到你今后的顺利毕业和择校……”
“可是老师,”司璇开口打断他的话,“这些传言已经传了好几年了,我相信学校这边,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听说吧?”
“这……”朱瑞脸色一僵,半晌后只能无奈地撇嘴苦笑,也头疼司璇这么正面地跟他把话摊开了说。
她的言下之意其实很清楚,意思是既然你们校方想体体面面地清正校风,那为什么当初传言一出来的时候不查,非要等到现在人尽皆知了才来亡羊补牢?不显得虚伪么?
这说法虽然不能称之为错,但事实上,如果当年真的正儿八经管了这事儿的话,反而会显得校方手伸得太长,大动干戈的,即便最后盖印称之为假,也会让人觉得“校方都触动了,那肯定是事情闹大了,肯定是确有此事了”
………
更何况他们也观察过司璇,看她精神状态课堂表现各方面都没有问题,也没有实质性的身体暴力的行为发生,加上从未主动向学校这边提出困难,学校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传言这东西,满校风雨的,哪能真理得清。
“小司同学,你这个想法就有些钻牛角尖了……我们现在也是无奈之举,你要理解舆论一来,整个申音的名誉都动荡,要上升到教育部来查,事情就闹大了……”朱瑞煞费苦心地跟她念叨。
“教授,你与其在这里威胁我,为什么不查查公开造谣的人到底是谁?ip一查不是一了百了?这些照片除了我寝室里的那几位,您觉得还有谁拍的出来?”司璇像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似的,只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地吭声。
她做人这辈子都还没像今天这么恼羞成怒过,哪听得进去他在这儿班门弄斧什么教育部,反正到头来她身正不怕影子斜,那条评论不是说的好么——
“有胆子做那些下贱事,没胆子被全网骂?”
就看看到时候被骂的到底是谁好了。
朱瑞没辙,摊手叹了口气,看着她:“小司同学,这也是院长的意思,你跟我说这些,我也做不了主啊……”
司璇定定看着他半晌,这会儿虽然生气,大脑还是清醒的,知道朱瑞就是院长办公室派来的传话筒,跟他吵嘴没什么用。
于是轻吁了口气,暂退一步:“好,我接受什么调查都可以,大提琴首席也可以暂撤,我只要求两方的调查可以同时展开,道德败坏的要查,造谣诽谤的也逃不掉,您觉得呢?”
“行,只要你这边稳得住,我尽量也跟院长反馈你的想法。”朱瑞松了口气。
“还有就是,我希望调查时间不要太长,至少在校庆演奏会之前,必须还我一个清白,”司璇说着,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一边端着纸杯站起身,“申音是我一直尊敬的母校,我不希望以后提起来的时候……
“在九十周年校庆上,她不以我为荣、反以我为耻。”
话音到最后声音微哽,司璇轻皱了皱眉,把纸杯扔进垃圾桶,垂眸时眼底也映上苦涩。
“好好好,时间当然不会太长,”朱瑞一口答应,起身一副要送她到门口的架势,“要不然等网上热度下去了,发声明也没人看,我们学校声誉就白白被消耗了……”
第105章
“好,”司璇弯腰把自己的琴盒背上,正要出门时有忽然转身停住脚步,迎着朱瑞瞬间浮现警惕的眼神开口:
“教授,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你说……”朱瑞忙道。
“接下来几天我想请个假,希望您能直接给我批个假条,”司璇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轻轻一哂,学着他的口吻道:
“这样一来呢,能平复一下我的心情,让我在家里安心练琴;二来呢,学校里现在反应很大,我也不想再来火上浇油,给你们的校方添麻烦。”
朱瑞听得哑然,知道这小姑娘现在被逼得兔子急了要咬人,句句话里都带着刺儿的。
但此时除了应允也没别的办法:“行,那你在手机上请个假,我现在就给你批。”
作者有话说:
小谢:我家宝贝有什么好查的?还暂撤首席?下章让我来!
【嘤!今天是璇崽这辈子最a的一天!
第51章 tripie concerto: rondo alla polacca
司璇直到出了校门, 一路上挺得笔直的腰背才放松下来,琴盒很重,压在一半肩膀上, 想抬头挺胸走路确实有些困难。
她先拿手机给陈叔打了个电话, 请的这几天假、当然不可能继续住在寝室里。
陈叔接到电话时明显懵了一下,他大半个小时前才送小姑娘来学校,怎么没一会儿就说着要走了呢,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
于是扒拉着屏幕,语气关切地问:“怎么了乖乖?好好的怎么翘课啊?”
司璇的眼泪刚才还忍得好好的, 这会儿只听陈叔说了句“乖乖”,“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接,离她指缝很远地落下去,摔成地上极小的两点水渍。
司璇一下子慌了,抬手去揉眼睛,但眼泪只是越擦越多,多到一时发不出声音回话。
这会儿就站在学校外面, 她很怕又会有莫名其妙的照片被拍走, 然后全网群嘲她这副丢盔卸甲的狼狈样子。
“那陈叔还来接你不乖乖?要的话叔现在马上来, 你别着急,啊。”陈叔听那头半天没动静,开口又问了句。
“没事儿陈叔, ”司璇吸了吸鼻子, 在含糊的鼻音里努力咬字,“我自己回来吧, 这样快一点, 就不麻烦你了……”
“哪有麻烦不麻烦, 你陈叔就是干这个的, 不来接你我还干嘛呢?”陈叔这下听出来她声音里的不对劲了,紧接着道,“你先在学校附近找个地方坐着,叔十五分钟就来,快别哭了,啊。”
司璇听到“别哭”两个字,差点憋不住自己费力压紧的声音,好容易才点头应了句“好”,一手胡乱在兜里翻了一通,找到包开过封的纸巾,抽出来擦眼泪。
等在附近的咖啡店买完东西坐定,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许多,算了一下自己和谢景濯的时差后,给他打了个电话。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机传来关机的提示音,司璇脑袋空白地听完了两遍“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才按下挂断键。
这是她头一次给他打电话没通,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司璇叹了口气,喉间还带点哭过之后的细微哽咽,甚至动了给吴念发条微信的念头,但他现在估计已经看到微博上的热搜了,她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只能默默放下手机。
不多时,陈叔把车开到,等小姑娘上车后从后视镜里仔仔细细瞅了几眼,还能看出她眼尾的一点红色,明显是真哭过了。
于是绞尽脑汁地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却愣是没从司璇嘴巴里撬出一句话,才只得满脑袋疑惑地闭上了嘴。
司璇到家后和李阿姨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留底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对了三两句口供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阿姨回厨房后越想越不对劲,摸出手机想给谢景濯打个小报告,谁知道他的手机还关机了,没一个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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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
从纽约直飞申城的航班落地,谢景濯询问乘务员后,总算能把关机了近十五个小时的手机打开。
一共有七个未接来电。
谢景濯刚瞄到一溜中文中那条醒目的“ma douce(我的甜心)”,下意识想要给她回电,但就在电话拨出去后的半秒内,忽然想起来自己提前回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现在还不能暴露。
于是清了清嗓子,按捺下自己心里的那丝躁动,把小桌板上笔记本收到电脑包里。
等他在行李转盘等行李出来的时候,才百无聊赖地给吴念回电话。
“谢老师,你到申城了?”吴念一秒接起。
谢景濯“嗯”了声,问他:“是杂志社那边又有什么要求?你连着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不是,是小璇姐,”吴念憋了好半天就想给他讲这个,语速快得跟放炮仗似的,一提就来气:
“网上不知道哪个跟踪变态狂神经病成天偷拍她,小璇姐前两天校庆宣传片放出来之后上了热搜,紧跟着就被人恶意爆料,还想把事情闹大了让校方出面,你现在上微博看看就知道,被骂得——”
他说到这儿时忽然噤了声,紧接着话锋陡转:
“别别别,您可千万别看,我看了都气得举报了几百个人,您看了还不得炸锅了……不过偷拍的人胆子挺大,你那辆车随便打个码就发上去了,车牌a1888给解码了,现在有头铁的想来查你全家,估计淮哥那边都会收到小动作……”
第106章
谢景濯的眉头蹙起,好容易明白过来是司璇出了事,开口打断他一长串的事后直播,只问:“那司璇现在在哪儿?”
“……”吴念那一腔恶气还没撒干净,生生被堵回到胸口,半晌后只愣愣回一句,“不知道啊,可能在学校琴房……?”
但就在他那句“不知道啊”出口之后,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谢景濯有些焦躁地踱了两步,重新翻了一遍未接记录,然后给李阿姨拨过去一个。
……阿姨不知道他今天回来,除非出了什么事,不然也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毕竟上了年纪,对面好半天才接起他的第三通电话,开口连“喂”了两声。
“阿姨,司璇今天去学校了吗?”谢景濯的语速很急,另一头看到自己的行李出现在传送口,快步过去把它提下来,脚步不停地往机场出口走。
“诶、对,我刚才还想跟你说这事儿呢,小璇今早去了学校一趟,没一会儿又让陈叔接回来了,现在在家呢……”李阿姨赶紧道。
谢景濯暗自松了口气,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开口问:“她吃午饭了吗?”
“……午饭倒是吃了,还跟我说没什么事,因为教授出差才不上课的……可你陈叔说肯定是学校那边出事儿了,要不打电话的时候怎么还哭了呢——”
李阿姨说到这儿就想叹气,顿了顿又委婉地催他:
“阿景啊,你工作那边要是不忙的话就早点回来,小璇是个乖孩子,肯定是怕我给她操心才憋着不肯说……阿姨干着急也没用,你做男朋友的一回来,肯定就竹筒倒豆儿似的了,总比闷在心里要好……”
“我知道,我现在在机场,半个小时后到家,”谢景濯即便没看到微博上的场面,这会儿只听说司璇在电话里哭过就心疼得要命,语气勉强维持平静,“要是路上堵的话,您记得让她下楼吃晚饭,但先别说我快回来了。”
“这么快啊?”李阿姨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然后赶紧答应,“那好,你路上小心啊,我现在就让小璇来吃饭,她中午就喝了几口汤,现在肯定饿了……”
“嗯,好。”谢景濯的嗓音一喑,垂手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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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今天没干什么正事儿,在房间里看了一整天的《un gars, une fille》,下午又莫名其妙睡过去一觉,等被李阿姨的敲门声叫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
洗了把脸后她下楼吃饭,现在的心情比早上要好太多,又因为实在肚子饿,不仅吃完了一整碗海鲜面,还端着阿姨切的果盘到沙发上继续吃。
朏朏一看她下楼就缠着她不放,抻直四条腿子在她身上一趴,司璇整个人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侧过脸举着电子书看。
另外两条萨摩好像也能感觉出司璇今天的情绪低落,乖巧得出奇,连沙发都不上,看门似的在她小腿两边蹲着,只靠上来半边脑袋。
没多久,门口响起指纹锁的声音。
李阿姨飞快地从厨房探头看了眼,发现是谢景濯回来后长松了口气,伸手指指沙发那边,示意他赶紧过去。
客厅这头的小音箱里正放着马友友录制的曲子,朏朏的呼噜声音也不小,司璇全程没听见某人的脚步,直到谢景濯开口喊她,才懒洋洋地在靠背上蹭了蹭脑袋,看完手上的那页内容后,隔着朏朏毛茸茸的后脑勺费力地转过头——
就看到他一身灰色的长风衣,落了半面的寒霜,正幻觉似的站在她眼前,垂眸看着自己。
司璇一时间转不过弯,愣愣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一边任由朏朏把自己压在沙发上。
直到后来连白白都一个激灵,站起来用脑袋拱朏朏的屁股,半拖半拉地示意她赶紧下来,别在那儿趴着当电灯泡,司璇才放下手里的电子书,有点手忙脚乱地在沙发上坐端正。
谢景濯蓦地笑了,眸光里总算翻起柔和的色彩,像在浓稠夜色里擦出一片火光,裹挟出摇曳生光的暖意。
此时看到她一切都还安好,终于能把悬了大半天的心放下。
忍不住俯身碰了碰她的脸颊,他修长白皙的食指贴着她侧脸的颌骨慢慢划过,温声问:“怎么了,才两个星期就不认识了?”
“……你不是在纽约吗?”司璇开口时的目光还是直直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after party我没参加,林一安也在申城好好呆着,”谢景濯浅笑了声,眼看底下的三只萨摩乖乖排成一队绕道走开,才在她身旁坐下来,伸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但没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所以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在飞机上,手机关机了。”
司璇侧身在他怀里缩了缩,动作很小地拨开他的风衣外套,从里面环住他窄窄的腰。
她有好久没这么近地听他的声音,近到连他喉结附近声带的震动都能感受得到,仿佛在石壁的缝隙间汩汩流动着的温泉水,能一点一点地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冲刷掉。
轻吸了一下鼻子,她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再开口时的嗓音不知不觉就软糯一团,语气也像在跟他撒娇似的:“你都知道了啊……微博上的事……”
“知道了,吴念告诉我的。”谢景濯搭在她腰上的指节微微收紧,语调和声音听不出变化,在她面前还能保持最大限度的温柔,只敛眸时的神色在一瞬间露了些马脚,有着动物咧开獠牙时,脸上照应出的寒光。
第107章
“……都是假的,好多我都跟你说过,你应该记得吧?”司璇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再解释一下,抬头瞥了他一眼后,继续道,“我没有抢别人的什么,也没有不择手段,从小到大,也只有过你一个男朋友……”
谢景濯圈紧抱着她的手臂,眉心不自觉拧起,只听她认认真真地说出这样一番给自己辩解的话,他都已经觉得足够委屈,更别说这样的话还是特意讲给他听的。
抬手抚了抚她有些凌乱的长发,他的嗓音低得几近沙哑:“我知道,这些我都看得出来,你不需要跟我解释。”
司璇闻言微微一怔,分辨出他话音里极浅的落寞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好像显得不够信任他,到嘴边的那声“嗯”忽然就哽住了,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才好。
好在谢景濯大概发现了她面色中的窘迫,静默片刻后侧脸在她耳畔轻轻一吻,嗓音又重新带了笑意:“你知道paul eluard写过一句情诗吗?”
司璇正下落的长睫一顿,片刻后摇摇头。
“j’entends ta voix dans tous les bruits du monde.”
他看着她,单词里的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跳动着,起落间是心脏的怦然:
“翻译过来是——
“在全世界的噪声中,我也能听见你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小谢:我好气,但是在我家宝贝面前还是要保持温柔:)
【我cue!文!案!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hreetree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threetree 3瓶;养生盒子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double concerto in a minor: allegro
司璇是直到听见这句话, 才发现她今天整理了一整天、自以为已经平复下来的情绪,其实一点也没有被抚平。
像湿透的作业纸放在空地上阴干,等第二天揭起来的时候, 才发现它成了脆硬且满是褶皱的古董, 而非预想中的完好如初。
但现在不一样,她的心上人回来了。
会毫无保留地在流言甚嚣尘上之际对她敞开怀抱,给她完好的信任和肆意的温柔。
是只要他开口喊一声“宝宝”,无论发生什么都变得好像不那么糟糕了,只要他还在身后看着自己, 她就有能够向前走很远的力量。
司璇现在很想抬头亲亲他,那些委屈和生气比不上谢景濯半点重要,可是很莫名奇妙的,在这些念头一连串在她脑海里展开之前,眼眶已经涨得只要轻轻一眨眼,那些咸酸就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于是只能偷偷转过头把脸埋进他的肩膀,手臂还紧紧地箍着他的腰。
但这和早上在校门口掉眼泪不一样——那会儿多丢人啊, 一边怎么也忍不住地在哭, 一边还要担心自己万一被拍照发到网上去该怎么办, 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翻来覆去地在倒带那几条微博评论,像钉在自己脑海里一条条封窗户的木板, 赶也赶不走, 连发泄都让人筋疲力尽。
可现在呢,只需要等这些带苦味的液体安安静静地流完就行了, 除了谢景濯谁也发现不了, 安全得不可思议。
谢景濯感受到小姑娘做贼似的动作, 伸手轻轻拍她的后背, 眸底的颜色幽沉不定,仿佛有暗流在其间起伏穿行。
她哭的时候声音很轻,只能隐约在呼吸间发现细小的抽噎,小孩子似的;而气息又滚烫得惊人,一阵阵隔着他的外套漫进来,像在他肩膀上打了块专属于她的烙印。
又疼又焦灼。
但司璇没发现他渐趋阴郁的情绪,眼泪没多久就哭干净了,在他衣服上轻轻蹭了一下,然后鼻音浓重地提醒他:“我想要一张纸巾……”
谢景濯应了声好,一手托着她,俯身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放进她伸上来接东西的掌心里。
司璇低着头擦了擦脸,等干净之后才抬眼瞄了他一下,有点心虚地又补充了句:“……还要一张可以吗?”
谢景濯看她就这么一会儿能把自己闷得满脸通红,心上的沉闷才被拨开不少,一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手上又给她递了两张纸巾,一边问:“要喝水吗?”
司璇摇摇头,把两张纸巾工工整整地叠好,然后盖在他被自己哭成深灰色的肩膀上,企图把上面的眼泪擦掉一些,简直欲盖弥彰……
谢景濯伸手勾了一下她的下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许久,才软着嗓子问:“哭好了?”
“……嗯。”司璇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应了声。
“还难受吗?”谢景濯伸手把自己衣服上的纸巾揭下,和从她手心里找出来的纸巾团一起扔进垃圾桶。
“不难受了,”司璇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因为害羞放得很轻,却异常坚定,“反正有谢景濯喜欢我就够了……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呢……”
谢景濯很少听她说出这么热烈的情话,眸光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那些阴云褪去后,轻而易举就被搅成一汪泄露春光的桃花潭。
司璇受不了他这样偷吃了糖似的得逞眼神,明明幼稚得不行,偏偏还理直气壮得很,只好伸手去捂他的眼睛,嘴里碎碎念着转移话题:
“你是几点钟的航班啊……晚上应该还没吃饭吧?我让李阿姨也给你做碗海鲜……”
第108章
话说到一半,已经被他捉住手腕,刚挪出沙发的半面身子也被重新压回到真皮靠背上,嘴里只剩一声含着轻讶的“唔”。
然后他的吻就落了上来。
从她的额头开始,顺着眉骨落到她温热的眼睛上,那些残留着的浮肿和酸胀被他吻过后就消失不见了,像残雪融化蒸发,天地复归明净。
但大抵他在知道那些事情之后,今天的兴致并不高,唇瓣最后轻碰她的鼻尖,就结束了这样洗礼似的吻,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司璇的睫毛动了动,再睁开眼睛时,才发现他眼底来不及坠落的失神,那抹轮廓性感漂亮的喉结在她咫尺处上下滑了滑,显得有些艰涩。
谢景濯也怕她看出自己的端倪,很快整理出一抹浅笑后,在她头顶上揉了揉。
但就在他开口打算说些什么之前,司璇已经伸手环上他的肩膀,掠上来的那一眼快得拨乱人心,又含着某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和忐忑。
下一秒他就知道这项尝试的答案了,她的唇瓣从贴着他的锁骨开始,很不熟练地一路吻上,半是舔半是咬的,像小奶猫的抓挠,却又很精准地卡在能让他足够心痒却又还能再忍耐一下的点上,垂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司璇的舌尖落到他的喉结上,然后学着他之前做过的样子,颤悠悠地在那块软骨的轮廓外打了个转。
仿佛倒映着星河的湖面被拨乱,涟漪载着那些星光一阵阵滚动起来,有无数的明暗交错在惑乱人心。
谢景濯的喉结在她离开时候不自觉滚动了一二,表面上维持的冷静须臾间有了裂痕,浑身都不自觉绷紧。
但始作俑者还没意识到什么,胳膊软软地在他颈后挂着,鼻尖的呼吸一片片扑在他温热褪去、敏感地氤氲上凉意的喉结上。
然后她动了动脑袋,靠在他锁骨边,不知道是想安慰他还是在给他顺毛,那声轻喃交织着丝雨一般绵软的水汽,一攥就满手温柔:
“宝宝,我好想你啊……”
谢景濯微怔,没料到原来自己的每一条软肋她都摸得清清楚楚,而且以她这样一戳就破的薄脸皮,竟然还真能喊得出“宝宝”两个字。
当下有些无奈地应了声“好”,抬手回抱住她。
司璇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这下他应该不会再想微博上的事了,打算继续催他去吃晚饭。
谁知道谢景濯清醒得很,事情一码归一码,并没有因为这点美人计就让她蒙混过关。
于是还没等司璇在他怀里窝安稳,就听这人蓦地开了口,声音里辨不出喜怒:“所以微博上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司璇听到后心里有些没底,但仍然在第一时间内争取表态:“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没关系的。”
虽然知道他有能力解决这件事,但既然还没到无计可施的时候,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把他牵扯到这件糟心事里去。
毕竟他是公众人物,是在名流中都闪亮得耀眼的设计师和画家,是名门之后。
即便称不上拖累,她依旧不想让他也有暴露在大众目光之下的可能,到时候就算不是口诛笔伐,那些带着莫名优越感的审视就已经让她觉得足够厌恶。
“怎么处理的?”谢景濯也没表现出其他情绪,只是简单地又追问了一句。
“就……”司璇咽了咽口水,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没了底气,不敢告诉他自己被暂撤职务那一条,只能避轻就重地挑着说,“我们系主任找我谈了一下,说要展开调查什么的……但他知道我在课业上没有问题,所以结果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还有呢?”谢景濯皱了一下眉,片刻后又松开。
“我有要求他把那条曝光微博的ip地址查一下,虽然从照片来看,我觉得大概率会是我的室友,但还是得等结果出来才能确定……”司璇小声回答。
“你室友?她们一起做的?”谢景濯神色不变,低声问。
“我不太清楚,之前觉得宋冉悦应该不会这样,但因为首席的事……”司璇说到这儿一顿,快速掠过去了,“到时候看结果吧,我也不想乱猜。”
“首席的事?”谢景濯开口,视线捕捉到她被抓包时脸上一瞬间的凝固,很容易就猜出了答案,“她现在成了大提琴首席了?”
“不是不是,因为我这两天不想去学校,跟系主任请了假,她是第二顺位,所以才顶替我的……”司璇赶紧解释。
“那等你回去之后,她就会乖乖下来吗?又或者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学校?”谢景濯问,语气里不自觉露出一角凉意。
“我銥譁想回的话就能回去的,但是毕竟还在等待调查,是院长的要求,暂时……”司璇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嘴这么笨,连简简单单的两句谎都撒不好,最后只能长叹了口气,放弃抵抗,“结果出来之前,她暂时都会是首席吧……”
谢景濯很容易就把思路理顺,一步步往下推:“所以首席对她来讲,好处很多?”
“司璇的唇角耷拉下来,“嗯”了声后乖乖竹筒倒豆子:
“因为我们专业只有一个保研名额,今年的期末成绩和这个名额直接挂钩,其中弦乐四重奏占百分之四十的分数,主席之间会作为一个团队合作表演,分数显然会比第二梯队的要高……其他的还包括校庆表演,会加评价分数,也算在保研资格里……”
第110章
谢景濯的眉心一跳,带着点不可思议。
之前跟她一周见一次面时还不觉得,这次一出差,他家宝贝肉眼可见地变得粘人了。
明明之前他主动提起这类话题的时候,她还一副清心寡欲沉迷学习的样子……
半晌后他缓过劲儿来,眉眼沾着笑,好整以暇地开口问她:“你指哪种程度的‘可以’啊?”
每个字眼都说得慢条斯理,像在细细把玩着。
司璇微怔,就听他接着又道:“是单纯地可以睡在一起,还是较为复杂地可以……那什么?”
尾音那抹微勾的“嗯?”,一下子把话说得变了味。
不像是接受她的邀请,更像是引诱。
诱敌深入。
司璇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她开口之前当然猜到谢景濯可能会想歪,但他之前明明说过了——
“你不是说微博那件事严重影响到你对……那什么……的兴趣了吗?所以今天晚上单纯地一起睡的话,应该也没关系吧?”
谢景濯险些被她这话听得呛出声,抬手掩了掩唇,免得自己失态。
一边其实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而且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刚才仔细一想,被骂之后我的心情确实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司璇一脸真挚地肯定他的想法,为他搬起来砸自己脚的石头添砖加瓦,“所以在事情解决之前——好像比较复杂的可以都不太可以,你觉得呢?”
谢景濯:“……”
……也就是觉得有点想打死四个小时前的自己罢了。
虽然他知道信任自己的伴侣是维持良好两性关系的基石,然而以司璇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忍不住想怀疑她大概率是故意的。
但司璇真的没有很故意,看谢景濯隐隐有妥协的趋势,凑近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头,一面放软了嗓音问:“所以可不可以啊?”
谢景濯垂眼睇她,哪知道在这个半跪的姿势之下,她身上薄薄的睡裙很好地勾勒出她漂亮的后背曲线,从纤细的盈盈一握到挺.翘的浑圆,而扬起脸看他的模样又实在……
太让人有出格的联想。
嘴上不自觉轻啧了一声,他转过头,低低地控诉她这样恃美行凶的恶劣行径:
“怎么我这一次回来……就发现你越来越会撒娇了?”
“因为你喜欢我我才撒娇的……”司璇往后退了一点,坐在自己的后脚跟上,语气中带了丝困惑,“所以你不喜欢吗?”
“没有……”谢景濯开口时暗暗叹了声,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完全奈何不了她了,一边伸手把小姑娘从沙发上抱起来,感受到她自觉地伸手勾住自己的脖子后,才抬腿往楼梯口走,“我很喜欢。”
“那晚上我能跟你一起睡吗?”司璇说着,雪白的两条小腿不自觉在空中打了个晃。
“能。”谢景濯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边应。
等窝在他怀里伸手关了一路的灯后,司璇指挥他先到自己的房间一趟,拿完了需要穿的睡衣和贴身小衣服们,才又被抱上三楼主卧。
谢景濯的房间跟她的相比显然更大,尤其是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用的浴室,里面竟然有两个洗手台和两套淋浴系统,并附了靠窗的大浴池,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湖景和更远一些的山景。
……也不知道装修的时候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才有这样的设计。
虽然整体的色调和风格都偏简约,融合了黑白灰三色和大理石元素的性冷淡风,但里面那些处理得过于体贴到位的细节,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
情、趣。
尤其是那个浴池……躺下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了……
或许是被他看出了自己的心猿意马,司璇才刚收回目光,就听谢景濯出声问了句:
“想要泡澡吗?”
“想啊,”司璇下意识回答,话音落后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过于草率,紧接着补充了句,“但是我不打算跟你一起泡的……”
“?”谢景濯听到后的面色有一瞬的凝固,大概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司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默默咽了口口水,白皙的脚趾在深色的大理石地面上一颗颗往回缩,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紧张。
好像被他发现自己其实很会满脑子胡思乱想的事实了……
尤其一般还都是带颜色的那种胡思乱想呜呜呜呜……
这头谢景濯沉默片刻后,总算回过神,垂眸瞥了心虚的某人一眼,语气似笑非笑:“司璇小同学,请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每天都在脑袋里想些什么啊?”
“我没有……是你先在楼下说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你先开始的,不关我的事……”司璇拼命否认。
谢景濯被她逗得笑起来,又尽力忍住,半是敷衍半是玩味地应了声“哦,原来是这样啊”,一边伸手捏捏她的脸。
司璇有些恼羞成怒地拍掉他的手,红着脸“啪嗒啪嗒”地出门去床上找自己刚扔上去的睡衣。
谢景濯眯了眯眼,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学会了他那套,开始不好好穿拖鞋。
……是该好好教育教育了。
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帮她往浴池里放洗澡水,一边还得任劳任怨地问:“宝宝,你想要在里面放浴盐吗?”
第111章
“想,”司璇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顿了顿又道,“还想点马鞭草味道的香薰。”
“好。”谢景濯伸手试了试水温,一面应。
……
等司璇进去洗澡之后,谢景濯才得空到窗边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来,开口时还带着点笑:“现在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啊?”
“哥,”谢景濯应了声,指尖轻点窗台,“你应该知道了吧?”
虽然是问句,他说话的语调却一点波澜也无,声音透凉。
“知道了,”谢景淮倒没被他的低气压带走,甚至闷笑了声,“车牌都被人翻出来了,我还能不知道啊?就是没想到你那会儿朝思暮想的是个小姑娘,人家大学还没毕业呢,你也真下得了手……”
“帮个忙,”谢景濯没工夫听他在那儿八卦,开口打断道,“你联系官方把那几条微博删了,再替我查几个人。”
“删了?”谢景淮有些惊讶,意识到什么后轻叹了声,无奈提醒他:“阿景啊……就算看了再怎么生气,证据总得先留下吧?诽谤罪虽然比较难量刑,照目前这个影响,取证还是比较容易的……”
“已经留了,”谢景濯揉揉额角,忽然发现应付他哥竟然是件缠人的差事,“诉讼方面我会请陆礼帮忙的,你不用管这方面的事。”
“让陆礼来接你这案子啊?”谢景淮自动过滤他弟弟非常时期的坏脾气,咋舌道,“你简直割鸡用牛刀……”
“下面几个名字你记一下,”谢景濯并不接茬,然而开口之后就再无下文,最后道,“抱歉,她室友的名字我不记得了,一共三个人,其中有个姓丁,申城户籍,家里做外贸生意。”
谢景淮“哦”了声,总算被强摁着进入正题:“姓丁的我好像听是说过几个,你小女朋友接触的那位大概什么程度?”
“不太清楚,”谢景濯说这种话时仍然理直气壮,“但应该不超过九位数。”
对面紧接的这一声“哦”显然失望许多:“那应该是不是我听说过的那几个了,查起来要费一些功夫。”
“麻烦你了。”谢景濯这回这句比“帮个忙”多了点真情实感。
“查到之后呢?”对面又问。
“暂时放着吧,”谢景濯侧身看了眼浴室的门,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到时候看她的意思办。”
“好,那你给我几天时间,”谢景淮简洁敲定,只不过挂电话前,又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忘了说了,我弟媳长得非常漂亮,和你站在一起应该会很般配。”
“谢谢,”谢景濯弯了弯唇,应下这句夸奖,“我的眼光向来都很好。”
作者有话说:
寝室三人组:你们谈什么恋爱呢?来搞搞我啊!
(多年后)
问:和司璇相处了这么久之后,有没有发现她和第一印象不太一样的地方?
温楚:……还行吧,就觉得这女的要是不死心眼一点,就是驰骋名利场玩弄男人心的渣女
问:那谢景濯给你的印象呢?
温楚:……能和严峋做朋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看着老实巴交的,其实也纯洁不到哪里去。
【求求大家看看专栏里的《星光冕》吧!我楚妹能文能武全身爽点一言不合就干架谁不爱呢!】
第54章 double concerto in a minor: vivace non troppo
司璇准备从浴池里出来时, 接到一个电话。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曲秀婉”三个字,她下意识瞥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00:03
她这么晚了还没睡?
虽然不是很想接,但以曲秀婉的脾气, 拒绝后她恐怕能孜孜不倦地打上一夜。司璇于是坐回浴池, 打算速战速决:
“我准备上床睡觉了,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有断断续续倒水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听曲秀婉的声音响起,咬字有些模糊,说出来的话也迷蒙又散乱:
“小璇啊……妈妈好像又要离婚了……”
那个“又”字拉得极长, 好一会儿才不接下气地坠地。
司璇听出来她应该是喝醉了,说的话也当不得真。
可在那句“离婚”撞进耳朵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拍卖会那天的场景,年过四十的曲秀婉和董华带着的那位鲜艳漂亮的周小姐相比,显然徐娘半老,色衰爱弛。
轻叹了口气,她的声音放轻许多, 几乎是哄她的:“妈, 你喝醉了, 别再往杯子里倒酒了,去洗把脸就上床睡觉吧……”
“妈知道……妈现在是喝醉了,但脑袋还是清楚的……”曲秀婉的话里夹着几声微哽, 不知道是翻上来的酒嗝还是真的在哭, “你听妈把话说完,说完立马就挂电话……不打扰你晚上休息。”
“你说吧, 我没有要挂电话。”司璇开口, 也知道自己一听她示弱就心软了, 语气不像开始时那样不耐。
“小璇……妈妈今天才知道, 你为什么这么看不惯我、也这么恨我……妈这么多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给你立了坏榜样,也对不起你和你爸……”
她的话音到这儿时忽然一噤,只落了声呛,紧接着就是喘不过气来的咳嗽,一声声隔着电话敲过来,鞭挞似的。
司璇的眉头跟着皱起,说不上听到这些话时自己心里的感觉,仅仅是胸口涨得让人有些心慌,呼吸也微微发窒。
第112章
好在一会儿后曲秀婉的咳嗽总算平复下来,开口时的声音一下子就哑了不少,听起来更破碎:“小璇……妈当年犯的都是糊涂事,现在后悔太迟了,已经没退路可走了……
“但你不一样啊……你还年轻,还在读大学,以后还有大好前途要走……你听妈一句劝,千万别走妈走过的老路……找个疼你爱你的好孩子,用功读书,不要动歪念头,那样才是正道……”
她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低笑出两声,带着浑浊的鼻音和抽泣,像废旧蒙尘的塑料片受到倾轧,干瘪又凄厉:
“……你千万别觉得自己现在仗着年轻漂亮,就什么都能握到自己手上,美貌啊、钱啊、人心啊……你从别人手上抢得走的,到头来是要还的……想要的你得自己去挣,堂堂正正地,才没人抢的走,也没人来嚼你的舌根……
“你妈妈我啊……背地里给人戳脊梁骨戳了十六年,你说这种事怎么瞒得住啊,纸能包得住火吗?你把这头扑灭了,那头又烧起来了,所有人都等着看你笑话呢……你到头来成了什么东西了?董太太?咯咯咯……董太太在董家连条狗都不如啊!”
司璇听她越来越失态,到最后不单又哭又笑,还夹了骂声,不知道是恨人还是恨己。
曲秀婉这样的人最好强,也最爱面子,这还是从小到大头一次,司璇看见她这样凄凄惶惶的一面。
微动了动唇,她尝到自己嘴里的一丝苦味,于事无补地开口劝她:
“妈,够了,你别说了……”
“最后,最后让妈说一句,”曲秀婉比出一根手指,即便司璇看不到,接着低声保证,“那些事情妈妈都看到了,以后不会再去学校找你了,也不说你是我的女儿……文文那样的才是好妈妈啊,我哪点能比得上她……”
到这里她哑笑了声,头一回听起来像极了柔顺的母亲:
“……我也就是做多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才没了眼色,一而再再而三地腆着脸来找你……害得你也跟着挨人白眼……你说有我这样的妈,哪里能抬头挺胸做人呢……?”
司璇的思绪直到那句“不会再去学校找你”,才意识到曲秀婉是因为看到了热搜上的事才打电话来的,不只是因为醉酒和与董华的感情不顺。
好像有什么东西倏破碎成了粉末,纷纷扬扬地在她心头溢散开,蒙成灰白的一团,呛得人眼酸。
曲秀婉是看到自己疑似作风混乱、卖.身上.位才打电话来的。
没有破口大骂她丢人现眼,把自己从里到外剖给她看之后,告诉她:别走妈的老路。
她过得很不好,受人鄙薄和轻贱,到头来又有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出现,从她手上拿走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司璇按了按自己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在这一刻甚至觉得曲秀婉是爱她的。
唯一和年文文不同的是,她直到生下她也依旧是个小姑娘,看到自己喜欢的花裙子,不管是用谎言和欺骗还是其他的办法,都要得到它。
曲秀婉自知她的话又说得多了些,毕竟难得有人能听她说说话……努力克制地停下自己的吐露和忏悔后,她开口催促:“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妈妈现在就挂电话吧,你早点休息……”
“妈,”司璇开口叫住她,顿了顿道,“网上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我现在特别好,没有荒废时间,有好好练琴好好学习,也有疼我爱我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景濯的存在太让人觉得安慰,下一秒眼泪掉进飘着金盏花和干玫瑰的热水中时,司璇都记不清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哭。
但后半句话她还是努力说出来了,糅在浴室的水汽和轻软的鼻音中:“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你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也不会走你的老路,我会有更好的人生。”
对面显然怔了半晌,因为醉酒,反应的时间比平时更长,只有呼吸间的静默。
司璇于是把自己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告诉她了:
“还有就是……你和爸爸之间发生的事都跟我没关系,我不会受到影响,你也不用感到自责,更不要因为自责给我买包买衣服,我不需要那些,也没你想象的这么讨厌你。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点伤人,但我一直觉得我和你之间没有太多感情,仅仅只是血缘关系,我很感激你把我生下来,但我更感激我现在的母亲……你可以理解吧?”
“……好,”曲秀婉最终叹了声,尾音很长,不知道是因为感到宽心还是觉得落寞,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了。”
司璇沾着蒸汽的指尖略顿,轻“嗯”了声。
放下电话后,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这番话是和解还是解脱。
……
起身到淋浴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司璇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换上睡衣。
走出浴室时她已经不再纠结曲秀婉的这通电话,刚一抬眼,就看谢景濯手里正拿着吹风机,连插头都插上了。
这人抬头看到司璇头上戴着的浴帽,显然也愣了一下,问:“你怎么没洗头?”
司璇也跟着愣了,片刻后道:“我是两天洗一次头的,昨天刚洗过。”
话音落后,为了防止谢景濯觉得自己是脏脏女孩,飞快补充了句,“我们女生不能每天都洗头的,不然头发会掉光。”
第113章
谢景濯轻叹了口气,默默拔掉吹风机的插头,为自己今天的“给宝贝吹头发顺便玩她的头发计划”的失败感到可惜,整理好东西后带着自己的睡衣站起来,对她道:“那我去洗了?”
司璇摘下自己的浴帽顺了顺头发,一边点点头。
然而等浴室的水声响起后,她还在谢景濯的床边站着,有点无从下手。
他前几天不在家,清洁阿姨把他的被单枕套都换了一副,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一点褶皱都没有。
但现在床上却有她之前扔过睡衣和谢景濯做坐过的印子,严整中稍带一点凌乱。
司璇纠结了一阵后,慢慢弯下腰,伸手隔着被子按了按床垫。
他床上的和客房用的应该是同一种,只是尺寸要稍微大一些。
但摸完之后,司璇觉得自己这样太冒犯,莫名其妙把自己留下的手掌印给捋平了,然后顺手又……把整个床都铺得整整齐齐。
好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接下来是真的要躺在一起睡,不是嘴上说起来那么简单的。
……司璇有点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还……把谢景濯给说服了。
于是等某人从浴室里出来后,就看到自家宝贝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小腿并拢,手还搁在身前,像小学开学的第一节 ,老师教她的那个坐姿。
用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谢景濯站在那儿看了司璇半晌,眼见着小姑娘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挨不住了,才极其心虚地转过来瞥了他一眼。
谢景濯忍不住笑起来,走近后把浴巾扔到床上,手臂撑在她的身后两侧,低头和她的目光平视。
司璇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一边偷偷地咽口水,免得自己露馅。
但谢景濯从她身上看出太多马脚了,微侧了一下脸,那双粲然的桃花眼几乎直抵进她的眸光,一面放缓了声音问:“现在知道害羞了?”
司璇瞬间破功,绷得直挺挺的肩膀也耷拉下来,对他点点头。
“那你想回去睡吗?”谢景濯又问。
司璇迟疑了一下,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要去坐游乐场里的过山车或者海盗船,虽然有点忐忑,但期待和紧张占得成分更多,想让她放弃排了好久的队伍离开,还是不愿意的。
于是她摇头。
谢景濯看到后低笑了声,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她。
两个人都刷过牙,用的是同一种牙膏,尝起来只有凉凉的海盐薄荷的味道,气息却又都是滚烫的。
谢景濯现在用不上什么性冷淡的借口,所有的喜欢和想念都长驱直入,司璇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被动地半张着唇任他索取,手指一面找到他的手臂,握得指节泛白,浑身都打着轻颤。
但到底这样的姿势太累,谢景濯松开她时,司璇只是稍微有一点喘,眼睛和唇瓣莹润一片,眼底还带着点愕然。
……不是说好了没有兴趣的吗?
谢景濯当然也不会解释什么,跟她安静对视片刻后只抿了抿唇,伸手帮她掀开被子,然后把小姑娘抱进被窝,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
司璇顿时只从深蓝色的被子中露出一个脑袋,眼睁睁看着他拿起浴巾转身要走,有点犯傻地开口问:“你去哪里啊?”
“吹头发,”谢景濯好笑地看她一眼,抬手关上浴室的门后,声音顿时模糊许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司璇乖乖“哦”了声,躺下滑进被子里。
那股熟悉的味道慢慢扩散至她的鼻腔,是谢景濯不用香水的时候,经常能在他身上闻到的草木麝香,带着微酸的佛手柑和纯净的马鞭草的味道,现在满床都是。
作者有话说:
叮,让我们恭喜曲秀婉女士今日杀青!
【待会儿应该还有一更,嘻嘻
第55章 cello sonata no.2 in f: allegro
前一天晚上浴室里吹风机的声音不知道响了多久, 大概是被窝里的气味太.安心,司璇翻来覆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真没等到谢景濯上床。
但第二天早上她是在他的怀里醒的, 谢景濯的手臂隔着睡裙拦在腰间, 把她整个人都藏进自己怀里,下巴轻抵着她的后颈,气息温热一片。
司璇小心地在他怀里动了动,撑着手臂仰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发现现在才早上七点。
谢景濯大概还没倒过时差, 感受到自己怀里的动静后连眼睛都睁不开,从身后低头轻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颈窝,声音在耳边响起后酥麻一片,含混又疏懒:
“……要去上学了吗?”
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是没错的,但因为他此时的嗓音过分低哑,于是再一本正经的字眼在其中也显得轻佻,甚至给人一种和她在和老男人发生禁忌之恋的错觉。
司璇被自己冒出来的这个念头臊得耳朵通红, 一直延伸到被他吻过的那一小片地方, 仿佛平静的原野上一路有鲜花盛放。
而他身上的体温严丝合缝地攀着自己, 比她要更烫一些,即便隔着两层睡衣,都足够在其间生出敏感的燥意。
谢景濯听她良久没应, 几乎已经快睡过去了, 此时连一声鼻音都发不出来,只是又蹭了蹭她的皮肤, 带了些催促。
司璇缩了缩脖子, 躲开他的动作, 一边小声开口回答:“我这几天请假, 不上学的。”
第114章
“嗯……”谢景濯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接着她的话应了声,良久后才又道,“那再陪我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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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个人真正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司璇隐隐感受到李阿姨看到他们俩一块儿下楼时的眼神有些不对,平时向来都是谢景濯早起等某位趁着周末睡懒觉的,哪有过这样同步起床的时候。
她自觉理亏,视线默默往下移,不敢跟李阿姨对视。
估计是看出司璇脸上的心虚,谢景濯故意放慢脚步把她堵在自己身后的楼梯上,回头时的眼底带了些揶揄。
司璇收到他的视线,立马摆正了自己的脸色,不服气地冲他扬了扬下巴,加上两阶楼梯的高度,现在比他有气势多了。
谢景濯弯起唇角,伸手想捏捏她的下巴。
谁知道被她转头躲过去了,还推了他的后背一下,示意他别磨蹭。
餐桌的花瓶里还插着几天前司璇买的泰迪向日葵,虽然谢景濯走之后没人三天两头地换花,但好在李阿姨知道勤换水,花瓣的颜色看不出多少枯败,还是鲜艳的金黄色。
原本司璇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但今天早上因为有谢景濯在身边,她连解锁屏幕的时间都没有,莫名其妙被推进浴室刷牙洗脸后,就得到了一个极其绵长的早安吻。
因此直到现在,她才看见吴念一大早给她发的消息:
【小璇姐!起床了吗?】
【抓耳挠腮jpg.】
司璇接过谢景濯给自己倒的黑豆浆喝了口,然后回复:
【怎么了?】
吴念有一个非常良好的习惯叫做秒回,她这头才刚咬住某人筷子上给她夹的鸡蛋卷,他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
【谢老师昨天晚上到家了对吧?】
【小璇姐现在心情应该还不错吧?】
司璇看出他在委婉地询问微博上的那件事,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告诉他:
【对啊,我们现在在吃早餐】
【嘻嘻jpg.】
吴念顿时松了口气,准备说明自己的来意——
但在那行字噼里啪啦打完之后,他又飞快删掉,小特务似的跟她对暗号:
【我跟你说件重要的事情】
【你现在可千万别让谢老师看见你的手机】
【狗狗祟祟jpg.】
司璇看到这几行字后,下意识抬眼瞥了某人一下。
“怎么了?”谢景濯看她从坐下来到现在就一直在跟人聊天,时不时还弯起眼睛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没什么,吴念发的微信。”司璇摇摇头,特别镇定地回答,指尖一面在手机上敲了个“好”字。
谢景濯一听是吴念这小话痨顿时就没兴趣了,拿起手机解锁后登入微博,搜索了一下“申音校花”和“司璇”这两个关键词。
无一例外的,页面上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将包括关键词以内的信息全部屏蔽了。
谢景淮动作还挺快。
司璇这头吴念的信息已经发了过来:
【小璇姐,你知道谢老师的生日是哪天吗?】
司璇一愣,心里没底地回复:
【不太清楚诶……】
【之前觉得好像是七月份……】
【所以他生日快到了吗?还是已经过了?】
吴念回了个痛心疾首的“哎哟喂”,然后给她解释:
【百度里那个7.11的生日是错的,不知道是粉丝还是谁把我和谢老师生日搞混了】
【他是4.25生日,这周四,估计也不好意思告诉你吧,我还提醒过李阿姨的,看起来她也给忘了……】
【还好我为了以防万一,又问了你一遍嘎嘎嘎嘎】
【你知道谢老师这人玻璃心,你要是错过他生日的话,他就有理由半年不画稿了】
【一言难尽抱胸jpg.】
但这边司璇一算时间,发现后天就是星期四之后,顿时笑不出来了,面色凝重地向他请教:
【那你知道他平时都喜欢什么吗?】
【你觉得我送他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还是说请他去吃晚餐比较好?】
一连三个问题把吴念给砸蒙了,对面哆哆嗦嗦地回:
【小璇姐,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谢老师他就是你一舔狗本狗,随便送个蛋糕祝他生日快乐就行了,什么样的他都能给你吃出花来】
【主要是别忘了就行……】
【瑟缩jpg.】
司璇看到之后默了默,心想吴念在她面前吐槽某人胆子倒是挺大,忍不住坏心眼地打字问他:
【那你呢?谢老师生日你准备送什么礼物给他?】
对方立马撒腿就跑:
【我送他失去我的一天清净好日子!】
【龇牙jpg.】
司璇看到后笑了笑,放下手机,夹了块糯米饼塞到嘴里,边嚼边盯着自己的餐盘发呆。
这还是她给谢景濯过的第一个生日——才不可能只给他送个蛋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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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kilian 2019春季新系列的最后一场发布会在申城举办,谢景濯脱离团队在家待了一天后,发布会当日没有主办方的车子接送,需要自己坐车前往会场。
前一天晚上司璇还是跟他一起睡的,谢景濯快闭上眼睛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这件事,问她到时候要不要一起。
“发布会的座位安排应该都是固定的吧,现在还有办法进去吗?”司璇翻身面对着他,开口问。
第115章
“只要你想去就有办法……到时候可以帮你把位置和温楚安排到一起,让她来应付就好了。”谢景濯伸手把她落在枕边的头发拨过去,嘴上懒懒地应。
“那就去吧……”司璇听到温楚的名号虽然有点怕,但今天听谢景濯说她就是微博上的那个“一粒溏心蛋”之后,对她还是挺有好感的。
……
发布会当天在周三,谢景濯带司璇坐上那辆臭名昭著的劳斯莱斯后,由陈叔把他们送往会场。
应品牌方的要求重新设计后的东方艺术中心门口有一段十米左右的红毯,两侧簇拥着受邀来的国内各家杂志社记者,长枪短炮夹在香水味浓烈的花篮之间闪烁不断。
申城的这一场发布会邀请到了国外的两位知名模特为其助阵,当然也包括国内正当红的一对鲜肉小花,即便不冲着这次的产品本身,光是流量们自带的热度也足够媒体和粉丝眼热一阵。
谢景濯有意等今天的红人们进场后才抵达会场门口,本来还得寸进尺地想让司璇跟他一起走红毯进去的,好在被她严词拒绝了,这会儿只来得及侧身亲她一下,门口的礼宾已经上前来为他打开车门。
谢景濯下车后,陈叔绕了场馆小半圈,在另一个观众入口放她下去。
进去后她才发现温楚受谢景濯之托正在门口等着她,一身剪裁紧致的黑色亮片礼服,头发挽起,完全一副参加晚宴的打扮。
司璇和她相比要清淡许多,没戴什么配饰,妆容也极其简单,好在她身上的白色纱裙不需要过多的修饰,干干净净的就已经足够好看。
只不过也是听温楚开口,她才知道发布会的一系列流程除了她之前在ins上看到的那些,还包括后续的buffet环节,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社交晚会。
司璇对此并不熟练,幸亏温楚虽然和人碰了不下几百次酒杯,却似乎没有和那些叽叽喳喳的网红淑女深聊下去的意愿,往往只是微笑着不说话,等对方自觉到尴尬,转身就一拍两散了。
于是等温楚结束自己惯常的social之后,就领着乖乖跟在身后不说话的司璇在甜品区转悠了一圈,每当她尝一口不同口味的慕斯蛋糕,就会似笑非笑地问一句:“好吃吗?”
司璇眨眨眼,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客气地回答:“好吃……”
犹豫了一下又问:“但是你不吃吗……?”
“不了,”温楚一抬手,似笑非笑渐渐变成笑里藏刀,“我是易胖体质,长期戒糖,不能吃这些高热量的加工食品。”
司璇“哦”了一声,紧接着猜测:“但是你很想吃对吧?”
……要不然也不会一直盯着她手里的莓果慕斯偷偷咽口水。
“不,没有,怎么可能呢?”温楚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嘴上流利地否认三连。
不等司璇再发动什么诱人吃播攻势,她转头间看到谢景濯已经端着酒杯过来了,心下松了口气,马不停蹄地拎着这颗引人犯罪的小白菜还给他:
“请你赶快管管自己这位女朋友吧,她二十分钟内眼皮子都不眨地吃了两片慕斯蛋糕,我怕哪天等你再一转眼,她都已经胖成猪了。”
这话吓得司璇赶紧把手上的餐碟和银叉放到路过的侍者手上,飞快地舔了一下嘴唇,企图毁尸灭迹。
谢景濯好笑地瞥见她偷偷摸摸的动作,抬手揽上小姑娘丝毫看不出吃了什么的纤细腰肢,一面道:“没关系,我女朋友不是易胖体质,而且现在是晚餐时间,吃两片蛋糕非常合理。”
温楚歪头给了他一个白眼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右眼皮随着屏幕上的数字49进位成50,不可自制地跳了两下,低骂了句“该死”。
紧接着又没事儿人似的抬起头来,把手机塞进暗红色的丝绒手包中,冲他们俩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你们留这儿接着玩吧,我还要回家赶稿。”
“嗯,拜拜。”司璇今天被放在她这儿托管了好几个小时,据温楚本人的评判,她们俩现在也算是三分熟的好朋友了。
温楚闻言扬了扬手,指甲上亮晶晶的水钻们跟着带出许多道波光般的折射,精致又明艳。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两章打脸,说话算话!
【另外,今天留言评论有中秋节小红包!祝大家中秋快乐!开开心心!
第56章 cello sonata no.2 in f: adagio affettuoso
周四
司璇才在家里跟谢景濯蹲了两天就受不了自己这样堕落的咸鱼生活, 加上今天是谢景濯生日,为了给晚上的惊喜保留足够的神秘感,她决定暂时先跟某人分开一会儿, 去学校上上课。
于是大清早她就从谢景濯的床上溜下来了, 偷偷摸摸把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全都转移到自己原先的客房,换了件适合晚上穿的裙子又化了个全妆,然后让陈叔准备送她去上学。
谢景濯直到司璇快吃完早餐才迷迷瞪瞪地揉着头发从楼上下来,落座时隔着餐桌俯身吻了吻她,才发现他家宝贝今天有些不一样。
一时间从困倦中清醒过来不少, 他抬手擦掉自己唇上鲜艳的红色唇膏,用冰凉的玻璃杯贴了贴自己的侧脸,开口问:“你今天要去上学?”
“唔……”司璇执行得正顺利的计划被他的早起打乱,也只能偷偷在心里叹口气,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几天没碰琴,我怕自己手生了, 所以从今天开始就重新回学校吧, 毕竟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正常学习。”
第116章
谢景濯点点头, 倒也看不出特别失落的神色,只问:“那你晚上回来住吗?”
司璇在他的视线移上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谢景濯现在这副样子非常像某种大型的犬科动物:柔软的浅色头发耷拉在眉眼前, 括开温和的香槟色光晕, 那双桃花眸因为困倦微微泛红,还是湿漉漉的, 简直让人想伸手揉一把。
而事实上司璇也这么做了, 伸手拨开他眼前的碎发后, 把手上的餐巾纸叠成一小条贴在他的额头上, 然后隔着那层干燥柔软的触感亲了他一下。
谢景濯没太反应过来,手上还端着那只玻璃杯,等额头上的纸巾拿走后,司璇的话音也落在他耳畔:“晚上我们先一起在外面吃晚饭,然后再回家,可以吗?”
“好。”他应。
“餐厅的地址我到时候发给你,大概五点半左右过去,”司璇说到这儿顿了顿,轻软的嗓音不自觉低下去,“还有就是……我希望你到时候能穿得正式一点,mr. arth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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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虽然一大早就出了门,但为了敲定晚餐的事情,到学校时已经是十一点,只赶得及后半天的校交响乐团排练。
为了迎接六月份的校庆,大三学生的课表有了很大的变动,几乎把每天下午的时间都空了出来,用以练习晚会上安排的表演曲目。
而校交响乐团也从原先较小型的双管编制扩张为三管编制,人数翻了将近一倍,几乎全体大三学生都要参与其中,少部分人数不足的乐器才由大一大二的优秀学生进行填补。
于是在司璇抵达音乐厅时,舞台上的演奏席几乎已经坐满了,加上学校鼓励没课的学生前来旁听,观众席上也黑压压的一片,不下百人。
整个申音现在很难找出没听说过司璇名号的人,所以当她带着自己的大提琴从门口进来,一步步走上舞台的时候,混响效果绝佳的音乐厅内有一瞬间沸腾的沉默。
不是没人想得到她还会再回学校上课,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第一节 就出现在这样让人窒息的众目睽睽之下。
但更让人惊异的是她今天的穿着打扮。
司璇平时在校内很少化妆,大多是简单的上衣搭配牛仔裤,省时且方便。但仅仅靠这样不多修饰的素颜,她都能稳稳坐上人们心目中隐形的校花榜榜首,就更别说今天还特意穿得十分正式。
那条合身的酒红色裙子过膝,其下露出的纤细小腿笔直修长,在灯光下被映成耀眼的瓷白色,高跟鞋是谢景濯送她的那双,在裙摆浪花般的滚动下泛着着粼粼的亮光,更烘托出她脚踝那块骨骼的精巧秀气。
至于她的五官向来是无可挑剔的,鸦羽红唇,鼻梁高挺,目光流动间都是极致纯粹的美好,不妖不媚,只是偶尔因为精致无暇到过分,没有表情时便显得难以亲近。
唯一遗憾的是他们猜这件裙子应该是吊带的款式,但司璇偏偏在外面套了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除了雪白的皮肤上那一小截线条优美的锁骨,就再也看不见其他地方一分一毫的风光。
观众席上渐渐陷入恍惚,不知道是该惊叹这位校花姐姐的美貌杀人,还是暗啐她带着一身腥的厚颜无耻。
而台上的人和她没少打过照面,在长期的美色洗礼过后有一定的免疫力,女生们大多在静默瞬息后,暗暗磨响了自己的后槽牙。
不过司璇近来的心态调整得非常好,并没有在这些情绪纷呈的视线中感到太多不适,径直走到她大提琴组所在的位置。
三管编制的这一乐器一共有十个席位,台上的演奏者太多,位置安排得很紧凑。在观众席上看起来,只有最外侧的首席才能拥有清晰的视野,侧后方的其余九个人被其他乐手和乐谱架所遮挡,一定程度上只能作为背景板出现。
宋冉悦向来很刻苦,此时坐在首席的位置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抬起头来交头接耳,等眼角的余光看到司璇星光滚动的鞋面时,落在乐谱间的手指顿了顿,紧接着又继续往下翻。
司璇见状笑了笑,仅出于礼貌,一边开口:“抱歉,我需要借过一下。”
宋冉悦的后脊微僵,把手上的大提琴往后挪了挪,让出自己面前的过道。
司璇轻说了声“谢谢”,在里边的位置坐下。
身前身后那半顷因为两人的这一照面而引发屏息在她落座后总算解除,四面八方涌来短而急促的窃窃私语,大多是气音发声,可以轻飘飘地浮起来,燥意挠人。
……
下午一点半,排练正式开始。
宋冉悦的大提琴拉得很不错,音准很好,音色也足够柔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担任首席的经验不够丰富,才上任第四天,仍然难以把握在指挥和大提琴部之间交流的尺度,也没有足够的敏锐度和气场领导身后的整个团队。
与之相反的是司璇从大一开始就是她们这个年级段大提琴表演专业的尖子生,即便当时不在校交响乐团,没有所谓首席的称谓,和成员之间的交流也自然顺畅得如同呼吸。
于是就听朱瑞在台上几次难耐地叫停这支berlioz的《幻想交响曲》并点名宋冉悦:
“冉悦啊,你拉得舒展一点,音色要送出来!现在你是大提琴首席,不能不知不觉就被司璇的节奏带走了,现在是她配合你不是你配合她——”
“冉悦冉悦,刚刚远安已经把高潮带起来了,你跟他的配合可以大胆一点,你们低音是要压阵脚的!司璇明显拉得比你坚实多了,吴菲她们后来只能跟着她走——”
第117章
“停停停,冉悦,你刚刚又太急躁,声音跳出来了,还不如刚才,要不然你下面这遍让司璇先给你打个样,你感觉感觉再来?”
“……”
朱瑞这句话落下,虽然已经尽力有所保留,但里面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宋冉悦没办法担任首席。
身下的首席座位只让人觉得如坐针毡,那句掌掴一样的话落在脸上也火辣辣的,更别说九十个人发出的不耐烦的啧声和议论。
宋冉悦握弓的手渐渐攥得死紧,纤维笔直的深红色巴西苏木嵌在指节之间,印出失去血色的深痕。
司璇在一旁有点尴尬地放下琴弓,转头瞄了她一眼。
宋冉悦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目光细细密密地扎在曲谱上,嘴唇有些苍白,眼底却又泛起红色。
司璇说不出看到这个画面的感觉,只是默默收回视线。
她自认自己在过程中并没有故意搞破坏对她进行施压的意思,仅仅是在每每宋冉悦后继乏力的时候,她下意识会跟着指挥填补空缺,后面的人听到熟悉的指挥方式,就也很自然地放弃宋冉悦配合她。
所以此刻觉得宋冉悦自不量力也好,可怜可悲也罢,如果她不是促成这一局面的推手之一,被生生夹在这样大的场合里,也确实煎熬。
但很可惜,在这样的舞台上——才不配位就是原罪。
所有那些认为她不择手段上位的人,其实理想化又无知到司璇都不太想跟他们过分计较。
“那我们就再来一遍吧,司璇,你打起精神来,给冉悦示范一下。”朱瑞听台上的人都不吭声,就顺水推舟地这么决定了,只是话虽然是对司璇说的,目光看向的却是宋冉悦。
司璇动了动唇,正准备答应,就听一旁坐在舞台中心的徐远安忽然开口:
“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还是让司璇同学担任首席比较好,乐团因为编制扩张已经有很大的压力,如果大提琴声部再出问题的话,这样的时间浪费我们承受不起。
“况且,要是到最后司璇恢复首席职务,我们这样跟宋冉悦磨合的精力就都是白白耗费掉的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梦雪憋了许久没等到司璇说话,这会儿听到反对的声音,一下子就和徐远安对呛起来:“现在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你就先站队了?你就知道她能恢复原职?”
宋冉悦的头垂得更低,刘海遮住眼帘。
“我看你前两天排练还没说什么呢!今天她一来,哦,你就忽然觉得冉悦不行了?你徐远安好歹也是乐团二把手,追人家追到舔狗这个份上我也真是第一次见!”李梦雪从身后安慰似的抬手拍拍她,声音更利。
“宋冉悦的水平除了你谁都听的出来,而且叫停排练的不是我,是朱教授,”徐远安垂着眼淡淡反驳,片刻后一偏头,带了些嘲讽,“只是你不知道有个词,叫高下立判。”
“你……”李梦雪气得一甩手想站起来,就看到朱瑞的眼风向她扫来,突然间没了底气。
“是啊教授,我前几天就想说了,本来招了新人配合起来就很困难,要是连我们大三内部的都协调不起来,校庆上怎么拿的出手啊……”曹如心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右手,开口抱怨。
“到时候丢的还不都是我们申音的脸吗,前两天已经丢过一次了,还嫌学校不够风口浪尖啊……”有人在后排小声开口。
“教授,我觉得就算到时候前首席不能恢复职务,可以就让宋学姐坐在首席的位置上,我们心里知道跟着谁走就好了,观众也看不出来的。”大提琴部里唯一一位新加入的男生忍不住提出建议。
“对啊对啊,这样我们训练起来就能轻松很多了……”这话一出,很快就得到了乐团里大部分人的附和。
而那些嘴上不愿承认的,心里也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观众席离舞台的位置上有些远,前方的动静好一会儿才层层传递下来,掀起骚动的浪潮。
大部分人没听过司璇的现场演奏,只觉得这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简直不可思议,没料到这位处在被退学边缘的白莲校花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其中一些人甚至已经拿出手机,在□□班级群里匿名播报起这则最新消息。
只有司璇听到事情这样莫名其妙的走向觉得可笑,荒唐到像在看猴子们穿上晚礼服在海上发疯。
垂手放下琴弓,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环视了这群人一圈。
末了敛睫轻哂,声色冷淡:
“抱歉,就没人准备来询问我的意见吗?”
这句话的尾音落得很低,带着不辨喜怒的嘲讽。
提议正热烈的那群人如梦方醒似的,突然没了声响。
朱瑞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讪色。
说实话,在这个提议出现的时候,他一瞬间真的有种豁然开朗的喜悦。
司璇把面前的曲谱合上,提着大提琴站起身,声音并不响亮:
“不好意思,我不答应。”
“并且,如果校庆上不是以首席的身份出席,我届时也不会参与演出,望诸位知悉。”
像木地板上倒翻了墨水瓶,深蓝色的震动和愕然沿着纹路慢慢流淌开来。
同时又有些五味杂陈。
每个人都暗暗惊觉——
是啊,司璇凭什么?
第118章
她傲了这么多年,首席、金牌、奖学金,漂亮又有实力,凭什么给你当替身?
宋冉悦她配吗?
不配。
所有人都这么想。
“够了……”沉默许久的首席位置响起一个嗓音,但太轻,颤抖得一吹就风化。
所以没什么人能听见。
而在她的话音落下后,音乐厅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于是更没人关注到这句“够了”。
那扇门太瞩目,众人在屏息间终于能找到一个解脱和发泄的出口,纷纷把目光落向那一方背光的视野。
但等他们熟悉的院长出现在门口时,几乎所有人都感到失望。
——直到他身后跟着走进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小谢:找宝贝去过生日,排场必须先搞起来:)
大声告诉我今天我璇崽carry全场了吗!
【另外,上一章微博被屏蔽我再解释一下,原博因为涉嫌造谣诽谤,网络并非法外之地,小谢同学是动用法律作为武器的,是通过举报而非别的手段哦】
第57章 cello sonata no.2 in f: allegro passionate
因为是背光的角度, 他们一开始只能看见来者的身形:
宽腰窄肩,人高腿长。
那身黑色西装在他身上再好看不过,剪裁得当, 把他身形的每一分轮廓都勾勒得简洁又恰到好处, 从袖口的那枚宝石袖口到白色衬上上别着的领针,全然与生俱来的清贵矜雅。
直到他的面容落入场内的灯光下,一切都成了陪衬。
这张脸好看得太有冲击性,眼窝深邃,秾睫纤长, 带着恰到好处的混血感,处在没人能挑出错的审美的绝对领域。
但他的浅发和咖啡色的瞳仁却不带半分侵略性,视线在舞台上快速掠去一眼后,很快就停留在某人站着的身形上,唇畔和眼底不自觉染上笑意。
台下的女生们虽然在努力克制,但还是免不了一阵夹杂着“卧槽”的骚动,甚至已经有人条件反射地举起手机:
“这谁啊?”
“跟院长一起来的, 估计是别的学校过来交流的吧……”
“不是吧, 学生应该没有这种气场的……这也太他妈气质高贵了……”
“不管是谁这个身材长相都真的绝了好吗, 草光侧脸我已经死了几百遍……”
“真的长得好她妈玛丽苏啊,往这儿一站我们学校音乐厅的逼格就直逼金.色.大厅……”
“呜呜呜我想看个正脸……能不能让他转过来看一眼啊……真的太卑微了……”
“这种我真的太可了……还好今天翘课来看排练,入股不亏入股不亏……”
而舞台上那些看见正脸的学生又不好意思当着人的面讨论, 视线默默在低头假装看乐谱和抬头偷看间反复跳跃, 最后干脆放弃了,借看向院长的真挚目光一丝不苟地打量起他来。
司璇当然也第一眼就看到了谢景濯, 片刻的怔愣后第一反应是低头看手表。
才四点钟。
所以他怎么过来了?还带着院长?
这已经是顶级院校代表前来交流的接待规格了……
而这边院长已经带着谢景濯走到观众席的前排, 两人相互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最后看谢景濯半侧着身点头应下, 旋即抬起视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司璇悄悄瞪了他一眼,握着大提琴的手微紧,有种自己的计划又被他打乱的懊恼。
加上这会儿台上除了指挥和朱瑞,就她一个人站着,一时间进退两难,尴尬得不得了。
好在下一秒院长清了清嗓子,一手背在身后,对朱瑞和在场的所有人开口:
“这两天呢,排练情况我也听朱主任跟我讲了,人员调动得多,统筹安排比较困难,但还是希望各位同学能克服自己或多或少的小情绪和小想法,尽快适应现在的安排,相互之间努力配合,到时候在校庆上能有一个好的表现。
“第二点就是,大家也看到司璇同学今天回学校了,这说明学校方面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我知道同学们对这件事都很关心,我也向大家保证,你们会很快看到调查声明,到时候该罚的罚,该力证清白的力证清白,不会冤枉谁,也不会委屈谁。
“最后呢,我们乐团接下来的大提琴首席依旧是由司璇同学担任的,她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回来也是乐团喜闻乐见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再听到什么别的声音。
“此外,我一直觉得我们申音的孩子都应该有一颗热爱音乐的真心,把私欲和怨愤带到乐曲里的演奏家未来的路不会长远,而在背后造谣污蔑、津津乐道、沾沾自喜的,我相信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申音人应有的作为。
“这件事对内性质恶劣,对外各界震动,所以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例,还望各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戒骄戒躁,潜心学习。”
这一番小型演讲说得台上台下心思各异,哗然、不平、忿忿、惊疑扬尘一般泄露开来。
院长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大提琴首席被冤枉,背后有人恶意诽谤,声明发布后严惩不贷。
但问题是……才三天时间,现在就出调查结果了?
那为什么今天司璇一来还是坐在宋冉悦的旁边,两个人之间风平浪静,一点也没撕起来?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第119章
这位校花身后有人在出手护着她。
可真厉害……
哗然到此时已经转为了然,冷笑和鄙夷浮出水面。
院长当然也知道这样一番话并不能改变什么,尤其这些学生嘴上说不出口的话,脸上密密涂画着,目光如炬,呼之欲出。
他抬了抬手,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带上叹息,更多的是不出意料的遗憾:“好了,先中场休息一会儿,五分钟后再排一次我看看。”
这句话打开僵锁的闸口,顷刻便噪声轰然。
谢景濯看自家小姑娘瞪着自己看了半天了,无奈地歪了一下头表示无辜,然后对她招了招手。
司璇先是不愿意过去的,但她不动弹,谢景濯也不移开视线,最后只好提着自己的琴“蹬蹬蹬”走下台。
崔院长看她过来,略略点头致意后,自觉绕到一边在观众席上坐下了。
而前排的一干学生也惊恐地看她径直走到谢景濯面前,伸手捅了捅身边还在不明真相玩手机的同伴,等对方看到这一状况再相互对视一眼后,心下不约而同地冒上来一个声音——
草……
不会吧?
这头司璇在看清谢景濯那张脸后,原本的那点没好气不知不觉就散了大半,最后只能闷闷地开口问: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五点半在餐厅见的吗?”
谢景濯伸手把她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笑着道:“你让我五点半过去,也没说不让我提前来接你啊。”
“……”司璇被噎了一下,仔细想想自己当时交代的话,发现他说得好像也没错。
但眼下这不是最要紧的,她踮起脚尖靠近谢景濯,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目不斜视的院长,压低声音问他:“可你怎么是跟院长一起来的,你们认识啊?”
谢景濯点点头:“崔院长和我爷爷认识很多年了,小时候还抱过我。”
“……?”司璇愕然。
“不过今天来不是为了叙旧的,一些资料我已经作为证据提交给院长,也说清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知道后很高兴,所以主动提出带我来看看排练。”谢景濯补充,只是话说得很有歧义,不知道院长是因为自家学生洗脱嫌疑高兴……还是因为他们俩谈恋爱高兴。
“这样啊……”司璇懵懵地应好。
“所以待会儿你们好好排一遍,我要是觉得满意的话,会考虑赞助学校的这次校庆,”谢景濯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想了想又道,“就是这样以后说起来好像不太得体,大提琴首席的男朋友是学校的赞助商。”
司璇听出来他在暗讽什么,抬手轻轻打了他一下,警告他不要口出狂言。
谢景濯于是摊了摊手,妥协道:“抱歉,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太好的话,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司璇给了他一个“那还用说”的眼神,一边拎起自己的大提琴,道:“那我上台了,你先找个位置坐下吧……”
然而转身要走的途中又忽然刹住车,偷偷摸摸凑回到他耳边,语速飞快地提醒他:“但是我们院长一排练起来就顾不上时间,要是超过五点半的话,你记得提醒他一下……”
谢景濯闻言,好笑地点点头。
谁知道这位小姑娘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晚餐的事。
等司璇走上舞台,观众席上的吃瓜群众们终于在几欲心肌梗塞的边缘慢慢恢复过来,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太、明、显、了。
这两位从相貌气质再到今天的穿着,黑色西装搭配红色礼裙,甚至连银色的配饰都相互呼应,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他们有一腿。
更别说什么摸摸头玩玩头发这种腻歪叽叽的戏码,俊男美女,好看得让人眼酸耳热。
至于舞台上也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直到司璇走到宋冉悦身边,静静地垂眸看着她。
“啪”一声响,铁制的黑色谱架被打翻,曲谱花白地跌在地上,伴随着琴弓和指板压在一起的那声摩擦音,尖锐又短促。
宋冉悦从舞台上跑下去,途中被台阶轻绊了一跤,然后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手里的大提琴在出门时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发出闷闷的哀吟,听起来有些空洞。
事情发生的太仓猝,李梦雪见状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冉悦”,她已经消失在门外。
狠狠剜了司璇一眼后,她把自己的大提琴往边上一个女生的怀里一塞,也飞快地追了出去。
朱瑞“诶诶”地叫了两声,但留不住人,焦头烂额地跟身后的院长交换眼色。
台上窸窸窣窣的噪声因此借着这样的时机愈烈,像夏日正午的蝉鸣,但还要更嘈杂聒噪。
司璇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转头寻找台下的某人。
他正好整以暇地在观众席上坐着,两腿交叠,深色裤腿因此往上收拢了几分,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见她的目光掠来,谢景濯的唇角微勾,轻轻一扬下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司璇于是收回视线,在首席的座位上坐下。
台上的声音倏地仿佛被什么握住,低且凝实许多。
而此时唯一觉得宽心的大概只有朱瑞,见状两手虚按,示意学生们安静:“好了,乐团的人员调动很快会确定下来,大家都收收心收收心,我们今天最后再排一次,好吧?”
底下应了几声零零散散的“好”字。
第120章
“小赵,我们第一乐章‘梦幻与热情’,走——”朱瑞的手对指挥比了个送出去的动作,然后抹了抹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下台和校长坐到一起。
等这样一段接近十三分半的乐章完整磨合两遍,团内的配合渐入佳境,朱瑞也起身宣布今天的排练结束。
院长和谢景濯简单打了个招呼,率先离开音乐厅。
然后是指挥和朱溏淉篜里瑞。
台下的人流也渐渐散开,场内喧闹起来。
司璇把大提琴收入琴盒后,准备起身离开,忽然听曹如心在身后叫住她:
“司璇。”
“有什么事?”司璇应了声,停下脚步。
“台下那个……是你男朋友吗?”曹如心把大多数人心里盘旋着的那句话问出了口,因次引来了近处不少人的目光,淬着淡紫色的妒意。
“嗯,”司璇简单回答,转眼瞥见徐远安怔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对他轻一颔首,然后带着自己的大提琴走下舞台。
到门口的时候,谢景濯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里那只沉重的琴盒,换到另一边的肩膀上后,一手牵起她。
直到他们走远,音乐厅里的悠悠之口终于解放,爆发出不可置信的议论:
“草,还真是啊……”
“那之前的光头和胖大叔呢?”
“是现在又找了一个吧……”
“可是这个超帅啊,看起来也不是一般家境,怎么看的上她啊?”
“主要你听院长的意思,明显现男友也知道网上的事情啊,头顶青青草原都过得去?口味太重了吧……”
“草,我真服了,某女神是真的厉害……”
“可是说实话,两个人看起来感情真的很好的样子啊……尤其男朋友一进门就一直看着她,视线根本没离开过……”
“那现在这算什么啊,是洗白了还是怎么样?”
“院长的意思就是女神清白呗,牛逼牛逼……”
“……”
然而半个小时后,等他们看到被送上微博榜第一的——“劳斯莱斯车主”,才惊觉他们看的原来是一出啪啪打脸的大反转。
作者有话说:
璇崽:谁又给我弄出个热搜?我好好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多人想围观?
小谢:……【安静如鸡jpg.】
【通知一下哦,这章更完后就满榜单要求的两万字了,但因为有一章是上周三的不算在里面,所以在下周四之前只会再更一章
【原因主要是全书接下来应该只有五六万字了,卑微渊渊签约太迟榜单不够所以收藏少的可怜,所以为了再上几次榜单让更多人看见这本书,会稍微压一下字数,希望大家理解一下呜呜呜呜呜……瑟瑟发抖jpg.】
第58章 cello sonata no.2 in f: allegro molto
问题首先出在by kilian在申城的这场新品发布会上, 有个娱乐八卦博主为了给粉丝们产粮,把现场红毯的视频看了一遍,本来只是想截一下圈内鲜肉今日受邀的红毯造型, 谁知道一不小心看到了处在倒数位置入场的谢景濯。
镜头从头到尾只有短短的半分钟, 黑色的车门打开后,从上方迈下笔直的黑色西装裤,紧接着就看他直起身,一边单手解开缎面西服上的金色纽扣,露出里面酒红色的丝绸衬衫, 领口的那片肤色皎白。
娱乐博主火速截取了那段视频然后po在自己微博主页上,情难自禁地发出——“这样的神仙谁不可以呢?”——的尖叫。
粉丝看到后也有些疯狂——
【啊啊啊啊啊啊我疯狂鸡叫!】
【草,这太他妈吸血鬼伯爵既视感了,by kilian这场是什么神仙主题】
【回复:真的,酒红色衬衫我疯狂代入《夜访吸血鬼》好吗呜呜呜呜】
【回复:《吸血鬼日记》和《暮光之城》也想拥有姓名[举手]】
【我死了,这个后出场是压轴吗,我莫名觉得秒杀前面的cwl(没有黑的意思……】
【回复:路人觉得这颜值跟cwl没关系, 放在圈内都是顶尖级别的, 还有这气质orz】
【回复:草, 跟我哥又有什么关系,舔就舔拉踩尼玛呢?】
【bhys给大家品品这个动图,单手解西装扣我他妈也就来回看了几百遍吧![跪]】
【回复:嗷嗷嗷嗷姐妹我可以我真的太可了!】
【回复:草这个手大家品品!真又长又白骨节分明, 我看了真的!好有!感觉!呜呜呜呜呜】
【回复回复:姐妹我希望你说的不是我想的那种感觉[狗头][狗头]】
【回复:姐妹我再过两年要绝经了, 这个就让给我吧求求大家 [乞求jpg.]】
【草,这张脸我真的死了, 混血怎么能这么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饭圈一姐, 这是素人还是什么新剧的主演啊, 我现在就她妈去追好吧!】
【……】
一直到某位显微镜女孩还记得几天前的那个劳斯莱斯大瓜, 把视频里第一幕车子开过来时的镜头截图放大,这才让众人纷纷转移舔屏的注意力,出现了热搜“劳斯莱斯车主”这样的标题——
【草,这是红标对吧?大声告诉我这是那个科普路人家说的百年rr红标对吧?】
【回复:震!惊!我!他!妈!不是说全国限量三台吗?光申城就两台?】
【回复回复:这位姐妹你醒醒!看清楚车牌申a a1888,同一辆!是同一辆!】
第121章
【草草草草草草草……我想好好冷静冷静】
【真的假的?和申音校花那个是同一辆?】
【所以校花姐姐男朋友是这位神仙?我他妈……嗯?】
【那个……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鬼故事,申音校花的那个热搜没了,头一天是屏蔽,现在是涉嫌造谣被404了……】
【回复:草,这个我知道,挂了半天之后原博自己删了,现在转发扩散的还在,都是涉嫌造谣】
【回复:所以——?校花姐姐沉冤得雪了?】
【回复:呜呜呜呜呜呜果然!果然神仙姐姐的男朋友也是神仙呜呜呜呜!】
【朋友们我来了!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位神仙不是演员,是国外巨无敌有名的设计师arthur,牛逼到和gucci、lv联名的那种,而且是中法混血,这次by kilian的香水包装就是他设计的,真的巨他妈无敌好看!】
【回复:神仙才华神仙颜值……真的神仙……[跪][跪][跪]】
【回复:呜呜呜呜那么我该从哪里酸起比较好呢?】
【等下,这没实锤吧,车子是一样的又怎么样啊,如果设计师是车主的话,和校花约会的也不一定是车主啊,可以是司机不是吗?】
【回复:顶一个】
【回复:你有病?这么锤你还来杠呢?】
【回复回复:这猜测难道不合理吗?是女朋友还是干妈还不一定呢[吃瓜][吃瓜]】
【回复回复:草,嘴臭滚开好吗,你这已经恶意诽谤了,原博自己都怂了删了还他妈不锤?】
【回复:我也占一个没锤,除非有同框照[呵呵]】
于是不负众望的,同框照也来了——
【我申音的我来说!今天乐团排练我过去看了!校花姐姐来学校了后来男朋友也来了!和院长一起进来的,本人比视频还要好看一百倍!而且今天校花姐姐和男朋友穿的衣服都超级正式,像是参加晚宴的那种!算了不说了我一张张放照吧】
【p1:姐姐本来在台上的,后来中场休息下来跟男朋友说话[网页链接]】
【p2:这个真的超甜!我看到的有点远不知道是摸脸还是摸头发[网页链接]】
【p3:然后摸头杀呜呜呜呜呜呜[网页链接]】
【后来男朋友就坐下来看姐姐排练了,从侧面看两个人真的全程疯狂对视呜呜呜呜】
【这是最后一张,走的时候男朋友帮姐姐拿琴了,还拉小手了呜呜呜呜呜我当时真的超想鸡叫我真的好酸![网页链接]】
这样的配图带文字的现场转播结束以后,又有个知情人士的回复被顶上热评:
【看了一会儿,这条微博上面说得都没问题,既然正主不在乎曝光的话,我再给大家补充一点吧:
设计师本人很有钱,但是家里更有钱,世家传承的隐形富豪那种,家族的财富积累很恐怖,太爷爷太奶奶是第一批出国留学的,爷爷是很有名的老艺术家,奶奶是教授,妈妈是法国人,而且是家里带大片酒庄的那类贵族,好像也是拉大提琴的。
而且说实话,申城比较大的家族都知道他家,前几天热搜爆出来的时候,车啊车牌啊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这位家里是出了名的家教好,在圈里很低调,不是混的富二代,私生活也很干净,之前都没听说过有女朋友。
具体就别问了,怕被解码,就希望那些嘴臭的管管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在微博上你们的言辞都已经触犯法律了,关键是人家有能力也有精力去追究,别因为一时嘴爽惹了不该惹的人,就这样。】
【哦对了,想要合照的我也有,by kilian发布会内场他们俩在一起,而且大提琴姐姐和申圈里某位顶尖名媛是好朋友,两个人位置都安排在一起的[网页链接]】
吃瓜群众把评论磕到这里心态崩了——
【我的天,照片是什么吸血鬼x天使少女设定啊,仙女姐姐也太好看了呜呜呜呜】
【草哥哥在搂我姐姐的腰!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我真的看完之后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酸起,就是没这命吧】
【这种顶级高富帅谁不爱呢,而且人家还两情相悦,唉……】
【真的,这种背景我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跪][跪][跪]】
【我手里的肉夹馍他忽然就不香了……】
【回复:身边的男朋友忽然就没x吸引力了……】
【回复:嘴里的那句“我可以”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所以之前嘴臭的现在有一个出来道歉的吗?带爹带妈问候校花姐姐全家的那种?】
【回复:并没有,倒是还有想反咬一口的,一个个举报吧】
【回复:举报加一,网暴狗真的恶心,拳头没落在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痛是吧:)】
【回复回复:真的绝了,本来人家小情侣好好的谈恋爱,非要她妈硬黑,之前说室友的我倒觉得真有可能,估计是姐姐太优秀红眼病看不下去了吧,跟疯狗一样……】
【草哈哈哈哈哈,顶尖名媛这个不用打码,是我黄姐!我黄姐牛逼!】
【回复:‘人我认识别吃瓜’警告!】
【回复:哈哈哈哈哈哈我溏心蛋太太看了想打人,都说在外人面前别叫黄姐了……】
【回复:呜呜呜呜呜果然仙女们都是一起玩的,我家太太这也太美了我死了……】
第122章
【回复:对不起,我要是想磕两位姐姐这对cp是□□吗?人间富贵花x清纯小百花这种设定的?】
【回复回复:对不起,入教加我一个】
【回复回复:入教+1】
【……】
到这个时候,“申音校花”的反转瓜总算达到高潮,之前炒出“申音大提琴首席”的大v们转头而来,纷纷带tag讨论这个话题:
纳豆罐头:我校花姐姐slay!真的人美业务强男朋友也一级神仙了!
大猪蹄子和小鸡腿子:草,这一对入选我9102第一酸,真的太完美了我疯辽。
追风少年某某某:所以这是什么艺术生之间的爱情吗?美术生和音乐生,太浪漫了吧呜呜呜[擦泪jpg.]
当时我就吃瓜了:对不起,我取消去申城的行程了,有这样的神仙男朋友在姐姐怎么可能看我一眼[卑微jpg.]
今日无事发生:好的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的神仙才配得上神仙姐姐,要人高腿长颜好并且要有司机给他开劳斯莱斯……[酸][酸][酸]
口袋大作战:这太现实了,帅哥美女都是互相看对眼的,到头完完全全雨我无瓜[酸][酸][酸]/@今日无事发生:……
饭圈少女:好的,那我现在又想要这位神仙设计师的微博了,没人给我来一个吗?
这回总算有人给“饭圈少女”甩上一个@:
“@白白驺驺和朏朏,是这位神仙,我们濯哥哥不单是设计师也是非常非常优秀的国风插画设计师哦,他的作品《敦煌笈》《山海卷》《幽玄录》大家了解一下!还有家里三条巨可爱的萨摩耶!”
这一发出来,谢景濯原本粉丝只有一百多万的与世无争淡然如菊的微博就爆了……
甚至有人在百分十九十九的日常营业中,翻出了唯一的一点他谈恋爱的蛛丝马迹——
白白驺驺与朏朏:她帮我扫描了新画[耶]
而谢景濯的老粉两头吃瓜后也总算大彻大悟,老母落泪地爬上来回复:
【我错了,哥哥他是真的谈恋爱了,他不是错字狗,是某位神仙大提琴姐姐给他扫描的画orz】
【念崽再一次实惨】
【回复:念狗实惨个锤,哥哥谈恋爱也瞒着我哭了呜呜呜呜呜】
【对不起大家,只有我第一次知道濯哥哥原来长这样吗……我到底是粉了一个什么神仙……】
【回复: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而且关注了一年才知道是濯哥哥不是濯姐姐】
【回复回复:很正常啦,哥哥在微博上除了狗就是画,没有自拍的,唯一能见到就是在画册签售会上,但我粉了三年就看过他几次签售会的消息,但当时还戴口罩的,超话里你翻翻应该还有】
【回复回复:找到了找到了,我一个螺旋爆哭,戴口罩已经帅晕了我真的奇怪这样的宝藏男孩怎么粉丝才一百万】
【回复回复:姐妹,纠正一下,哥哥谈了个恋爱现在粉丝三百万了……】
【呜呜呜呜我真的心情好复杂哦,濯濯一直都超级低调的,这次要不是因为校花姐姐的事情,也不会上热搜的……】
【回复:什么意思啊,现在更多人知道濯濯不好吗,等以后求他画册的人多了加印就有希望了,我只觉得有生之年能买到画册这样的幸福太突然】
【回复:对啊,本来《山海经》这些知识就很冷门,哥哥也算半个科普博主吧,看的人多不好吗?谈恋爱又怎么样啊……】
【回复:真的,看到这一对我酸都酸不起来,就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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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舆论狂风暴雨的时候,某当事人之一却并不知情,一路风平浪静地抵达预定的餐厅。
这家法餐在申城小有名气,餐品水准很高,装潢和气氛也恰到好处,餐厅中央有一架黑色的雅马哈三角钢琴,在晚间六点至十一点有现场演奏。
司璇事先已经确定了今晚的套餐,两人落座后,佐餐酒和前菜便陆续送上。
谢景濯示意服务生不要往她的杯子里倒太多酒,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她,开口问:“你接下来还打算住学校寝室吗?”
司璇尝了一口杯子里的干白葡萄酒,被酸得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放下后道:“我也没想好……但如果还和她们住在一起的话,我确实会觉得有点不舒服。”
“那就搬过来住?”谢景濯的指尖轻点餐桌,柔和的钢琴曲在他的声音中化开来,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引诱还是哄骗,“我不喜欢你们学校里的人看你的眼神,太多偏见了,尤其是你的那两位室友。”
作者有话说:
小谢:耶!我要和我家宝贝同居惹!
璇崽(含泪):我想学习,我爱学习,我的世界只有学习呜呜呜呜呜呜orz
【既然都写出来了,那就发了吧……
ban 【但是这样周一二三就没有更新了哦,大家千千万万不要忘了我呀orz
【明天阿渊要过三岁生日,给明天留言(9.16)的小宝贝们发红包!
第59章 cello concerto in a minor, op. 129: nicht zu schnell
司璇闻言张了张唇, 烛光落在她的眼底,抬眸时有星光摇曳。
但为了防止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就答应下来,她自觉往嘴里塞了一块面包, 慢吞吞地边嚼边想, 有点纠结。
这样方便是方便的,不仅能每天见到他,晚上回寝室还不用考虑交通和晚归的事情,更不用再看见丁妍她们,一举多得。
第123章
唯一怕的就是自己到时候万一把持不住, 每天连认真学习的动力都没有了……
似乎是觉察到她心里所想,谢景濯在一旁适时补充:
“你放心,等搬过来之后我们就分开来睡,早上起不来的话李阿姨会叫你,晚上练习再迟陈叔也会去接,像这样早出晚归的话……不会影响学习的。”
司璇听到这句“早出晚归”,脸上思索的神情一下子垮掉。
这样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要是真的严格执行起来, 他们一个星期到头都不一定能碰上一面, 难道还真的只是因为要闭关潜心学习才搬出来的吗……
“你觉得怎么样?”谢景濯问。
司璇咬了咬下唇, 现在她的问题并不在于搬还是不搬,而在于搬完了之后自己能不能尽快适应这样的……同居生活。
好在现在毕竟有六月份的法语考试和校庆演奏会带给自己的压力,到时候应该也不可能过于放纵——
还是不放纵比较好……
做完这样的心理建设后, 司璇抬头看他:“那我明天跟我们系主任申请一下吧, 批准之后就去寝室搬行李。”
“好,”谢景濯动了动手里的叉子, 片刻后道, “不过我觉得行李还是越快搬走越好,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 你们主任也不会不给你批申请。”
“那倒也是……就算审批暂时还没下来,我从今天开始也不会再回去住了……”司璇说到这儿忽然发现明天就是星期五,如果能尽早搬完的话,他们就能一起在家过周末了。
想到这儿她有点兴奋,开口问:“那你明天有时间吗?是让陈叔来接我还是你来接我啊?”
“我来接你,”谢景濯的桃花眸微眯,唇畔漾着的笑意散去,像是开玩笑地说了句,“要不然万一你的那几位室友明天也在,我不去的话,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巴14吧以流酒63
“她们下午一般不会回寝室的……而且明天周五的话,应该都出去过周末了,”司璇有一阵子没在寝室见到她们,也不太了解这几个人的动向,顿了顿后才小声道,“反正我也不想看见她们……”
谢景濯难得听她这样愤懑的语气,没想到他家小姑娘连背着人都不敢大声讲坏话。
无奈地轻晃了一下酒杯,他笑话她:“没想到你这位小朋友还挺有脾气。”
司璇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把嘴里的火腿片咽下去后忿忿:“今天你没来的时候,我明明也很有脾气的。”
“我听见了,”谢景濯蓦地一弯唇,对过来上主菜的服务生道了句谢后,又问她,“所以现在呢?你们院长向着你说了几句好话……你就答应校庆演奏的时候上台了?”
司璇有点分不清他是在调侃自己还是什么,把刚上的干邑龙虾汤往桌子中间挪了挪,一边拿起手边的汤匙,告诉他:
“当然啊,这学期结束乐团首席就要换届了,校庆演奏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场谢幕礼,意义很特别,我不想把这件事搞砸。”
“我知道,”谢景濯颔首,尝了口她刚刚觉得味道不错的三文鱼,然后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学校到时候应该要支付你高额的演出费和宣传费——毕竟不是哪家校庆都能像你们申音一样,在两个月前就把事情闹得这么沸沸扬扬。”
司璇抿抿唇,才知道他原来还是很在意这一点。
倒不是眼下处理过后的情况有多难看,他应该是生气一开始学校以调查之名撤掉她的职位给外界交差的做法,所以即便刚才对院长能保持礼貌相待,心里却不大痛快的。
但事实上,司璇作为申音的学生,其实比他要更能理解院长的决定,毕竟一人的声誉和一校的声誉相比,大多数人都能掂量出孰轻孰重,集体利益优先是迫不得已,也是别无他法。
只好在她原本可能要委屈好多天的,现在因为有他,早早就把事情解决好了。
想到这儿,司璇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哄哄他,悄悄伸手勾了勾他落在桌上的小拇指,软声问:“那你校庆那天,要不要来看我的演出啊?”
谢景濯垂眸看着她满带讨好意味的纤细手指,在灯光下泛着暖玉般光润的白,加上是用左手碰他的,指腹上触感明显的厚茧只轻轻一蹭,就挠得他心上发痒。
于是他的语气明显缓和许多,抬脸看她:“你准备表演什么节目?”
“一个是你今天看我们排练的《幻想交响曲》,还有一个应该是独奏或者合奏,曲目我已经决定好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找得到人跟我一起。”司璇开口。
谢景濯应了声,低头喝了两口汤,好一会儿才实话实说:“我其实不太想听你们乐团的演出,声音太多了,我只想听你一个人的……”
说到这儿他忽然一歪脑袋,想了想后发现:“但好像除了看你在家里练习,我还从来没在现场看过你的演奏。”
司璇听到这句莫名轻咳了一声,一边开口接回刚才的话题,一边似乎是觉得有点热,把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脱下来:“所以你那天来不来啊……?”
谢景濯险些被她这样欲盖弥彰的掩饰逗笑,然而目光下一秒落在她身上那件酒红色礼服裙以外的部分……倒的确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记得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司璇肩颈的线条留给他的印象最深,但此刻烛光和阴影都涂抹得过分恰到好处,于是他的印象也像油画一样被重新覆盖,成了稍远处暗色里的光怪陆离,和那片暗红色细纱抹胸后欲遮又掩的暗夜春光。
第124章
他的喉结不自觉向下滚动了一二,对她这样吝啬的美人计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好在再开口时的嗓音还是清淡的,反问她:“我是你们这次校庆的主要赞助人之一,不来不是亏大了?”
司璇听到后放下心来,低头切肉眼时瞄了一下他腕间的手表,然后默默用眼神提醒他加快用餐速度。
谢景濯的餐桌礼仪从小就学得很好,加上今晚的佐餐酒搭配得比较用心,不自觉就被带慢了步调。眼下收到她的提示,顺手把自己刀叉上的一块鱼肉放到她盘子里,不大经心地开口问:
“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司璇捏着餐刀的手微紧,又不好回答,飞快地垂下视线摇了摇头,满脸写着不打自招。
谢景濯的眼底一下子漫上笑意,修长的指骨微动,那抹线条流畅的银色叉子在他掌心自内打了个小转。
……明明是有些出格的动作,偏偏他又做得再自然不过,轻慢的闲散之外略带轻佻,比平时斯斯文文的样子看着更勾人。
司璇的喉间莫名看得有些发干,侧过脸喝了口纯水后,乖乖把盘子里的那块鱼肉吃掉。
……
等最后一道主菜上来,司璇借故起身去洗手间。
谢景濯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眼看桌上的酒杯和餐盘撤毕,才抬眼环视了周围小半圈。
餐厅中央的那台三角钢琴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上了椅子,一旁还立着一只大提琴架,上面那把琴他再熟悉不过。
司璇出来的时候重新补了口红,很鲜艳的正红色,衬极了她的五官和身上颜色.诱人的纱裙,即便此时没有追光落在她身上,那身瓷白的皮肤在暗色中也足够耀眼,像一支娇艳又亭亭的虞美人,尽管是款步走来的,也让人觉得过分摇曳生姿。
直到她坐上舞台为她准备的席位,靠近立式话筒浅声问候了一句“晚上好”,餐厅里的大多数客人才从似是而非的恍惚中脱离,从扭头欣赏到完全侧身面向舞台,揽手拊掌。
“一支《d大调卡农》,”司璇调整好大提琴在身前的位置,开口后有个恰到好处的停顿,餐厅里的掌声因此渐渐停下。
转头看到钢琴旁今晚的演奏者向她点头致意后,她才对不远处的那位主角嫣然一笑,唇畔的梨涡在台上打光中仿佛盛了深色的酒液,嗓音在话筒的过滤后也显得风情:
“for mr arthur.”
这几个单词的卷舌太漂亮,从她冶艳的唇中落出后,便更觉声色富丽。
但紧接着的钢琴声又如流水一般,极好地洗脱了这样艳情的色彩,加上她拉琴时习惯垂眸至于半阖上眼,长睫那两瓣暗色的影子落下时,只像静伏着的蝴蝶翅膀,气质很快转入清冷。
谢景濯一直都知道她拉琴的样子很特别,自信专注得不可思议,又夺目得山长水远,加上她无往不利的外表,再具体些形容便落了俗套,只让人觉得琼楼玉宇、出尘脱俗。
——所以才是他的洛神。
好在司璇片刻后便适应了和钢琴的配合,抬起脸看他,然后很慢地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漂亮极了。
谢景濯不由失笑,想到片刻前自己才说从没听过她正式演奏这样的话,尽管当时只看她的表情就猜出来了一些,却并不影响惊喜本身所带给他的愉悦。
等到钢琴声结束,在场宾客纷纷开始鼓掌,司璇已经趋于沉静的尾音却再次悠悠扬起,只听开头的一小段就能分辨出是全世界通行的生日快乐歌。
谢景濯抬手拊掌的动作一顿,听出曲调后轻一挑眉,眸光隔着杯沿紧贴的浮光掠影和她相交,仿佛有星河落幕于此,盛烈灼灼,清朗熠熠。
舒缓低醇的两小节过后,钢琴声自觉地加入,司璇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等手边的一整首生日快乐结束后,撤手做了个收琴弓的动作,一边对他轻抬起下巴,示意对方稍作停顿。
直到心里的那支拍子落下,她的琴音转入即兴的变奏,比刚才要欢快许多,而钢琴几乎是同时就承上了她的拍,两者配合得尤其默契。
曲调的起承转合终了,最后又只剩大提琴的款款倾诉,司璇的手臂线条很好看,于是当琴弓从弦上离开时,只像恋人分离时的轻吻,缠绵辗转,被演绎得极富艺术美感。
而生日蛋糕就是这个时候送到他们的餐桌旁边的。
司璇对着话筒说了句“祝他生日快乐”后,先是响起连绵的掌声,然后场下的目光在蛋糕上的蜡烛被点亮的时候,很轻捷又很敏锐地移向谢景濯的位置。
多数是来自女性的探寻,带着程度不一的嫉妒,紧接着在看到对方那位男主角漂亮的侧脸后,忍不住有确认意味地多看了几眼,最后默默收回视线。
而在场男性除了艳羡之外,多少还带了点感叹。
司璇把大提琴放回琴架,起身和今晚弹钢琴的合作搭档礼貌性地拥抱了一下,才轻往后拢了拢裙摆,看清脚下的鞋面,下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倒是谢景濯在看到她和那位刚才弹钢琴的、一身过分隆重的燕尾服男士拥抱时,眼皮不受控制地轻跳了跳,半晌后才收回目光。
要是没看错的话,对方的手刚才好像搭在了他家宝贝的肩膀上,再往下一些就是她线条完美的蝴蝶骨。
作者有话说:
在?进来和璇崽学撩汉?
第125章
【呜呜呜呜璇崽绝对是我写过的最会搞浪漫的女孩子了,有一门手艺傍身就是不一样orz
第60章 cello concerto in a minor, op. 129: langsam
但司璇一时没有察觉到某人的小情绪, 一边伸手穿上外套,提醒他:“许个生日愿望啊。”
谢景濯眼底的暗色在听到她柔软的嗓音后很快消失不见,垂眸看着眼面前巴掌大的生日蛋糕, 半晌后有些无奈地开口:“抱歉, 但是我好像真的想不到有什么愿望……”
司璇听到这种气人的话不由默了默,正打算告诉他“那你要不直接吹蜡烛吧”,就看他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自己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安静地阖上眼睛。
他十四行诗般的五官轮廓在烛光摇曳下流畅而清隽,长睫安稳伏在眼下的模样写满恣意的温柔, 于是在司璇回过神之前,谢景濯已经结束这项仪式,睁开眼吹灭蜡烛。
小巧的烛火跳着熄灭时,司璇几乎有点被吓到,搁在餐桌上的手肘往上抬了抬,琳琅餐具之间因此有了微小的震颤。
她抬起眼,正对上谢景濯扫来的视线, 等他那几分疑惑转为了然后, 很快便带上了揶揄的神采。
司璇也忍不住有些懊恼, 明明都谈恋爱这么久了,竟然还总是被他这张脸看得恍恍惚惚。
为了掩饰尴尬,她只好默默垂眼避开他的视线, 伸手把蛋糕上的蜡烛拔掉, 一边没话找话地问了句:“你许了什么愿呀?”
“希望你能很快拿到巴黎国立的offer,”谢景濯顿了顿, 伸手接过司璇递给他的餐刀, 给她切了一块蛋糕后又道, “可惜只能许一个愿望。”
司璇没想到他最后把愿望送给了自己, 但因为这句话的口气太自然,她一时竟然没觉得太意外,只有点好奇地问:“你还有什么愿望啊?”
说着吃了一小口蛋糕,扎实的巧克力和太妃糖的甜香化开来缠在舌尖,柔软得腻人。
谢景濯闻言静默了片刻,给自己切了很薄一片蛋糕,然后尝了一口。
他们俩对甜食的接受程度有点分歧,司璇喝茶的时候不习惯加太多糖,但对蛋糕和奶油完全没有抵抗力,谢景濯刚好跟她反过来。
于是司璇看他吃的时候也有些心惊胆战,网上对这款蛋糕的甜度评价褒贬不一,她现在觉得还好,就意味着谢景濯可能觉得不太好。
所以果然就看他虽然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了,手却已经扶上了酒杯,用酸度可观的干白葡萄酒压下嘴里的味道,然后尤其委婉地告诉她:“蛋糕有点甜,但是你喜欢就好了。”
“这样啊……”司璇有点失望,软绵绵地抬手往嘴里塞了好大一口蛋糕。
谢景濯轻“嗯”了声,紧接着又道:“另一个愿望的话……大概是你吧。”
司璇一下子被呛到,飞快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甚至怀疑他可能是故意的。
……明明他也知道她很容易想歪。
谢景濯笑着伸手给她递了张餐巾纸,一边还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我的意思是,希望我们的感情可以一直稳定下去,我不喜欢吵架。”
“我知道我知道……”司璇拼命点头表示认可,好像这样就可以减少一些自己动坏念头的负罪感。
“但是的话,”谢景濯故意在这里停了停,浅尝辄止的话音和吻一样勾人,“你理解为另一方面,好像也没错,很有悟性。”
司璇本来就被呛红的脸被他逗得更红,又不敢大声咳嗽,只能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吃这么大一块蛋糕。
倒是谢景濯没事儿人似的悠悠低下头,把最后一道鱼子酱搭配扇贝肉的菜分好,放进她的餐碟。
司璇好了几口水之后已经顺过气,一边吃着主菜一边开始转移话题:“你今天生日在外面过的话,是不是也要跟爸爸妈妈他们说一下啊?”
“他们在我成年之后就不会再关注生日了,加上两个人现在在坦桑尼亚旅行,中午接我电话的时候,还嫌我打扰他们看日出了。”谢景濯回答。
“那你爷爷奶奶他们呢?应该还是挺在意的吧?”司璇想想觉得也是,她从上大学之后离家就很远了,生日好像也就只有口头上的祝福,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生日蛋糕了。
谢景濯听到这句爷爷奶奶也觉得好笑,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之后递到她面前:“你可以自己看看。”
司璇在此之前还从来没看过他的手机,这会儿接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端正了坐姿,面色也很郑重,谁知道下一秒瞄到他们家族群的群名就破功了。
……像谢景濯这样的书香门第,群名竟然叫“谢天谢地”。
“……”她划动屏幕的指尖有一丝颤抖,边把聊天记录往上翻边问,“这是谁起的名字啊……?”
“我爷爷。”谢景濯回答得言简意赅。
“明白了……”司璇想到除夕夜那晚从他手机里冒出来的那句精神抖擞的“小谢啊,事情搞得怎么样喽”,就知道谢榕老先生的形象和外界泛泛了解的相去甚远。
而群消息也让人哭笑不得:
大谢:【发送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小舒:【发送红包:祝弟弟生日快乐可爱脸jpg.】
念念:【发送红包:祝小孙子:生年行运再无阻,日增华采若明珠。】
-老谢领取了大谢的红包-
第126章
-老谢领取了小舒的红包-
-老谢领取了念念的红包-
小谢:【?】
念念:【@老谢你快把红包吐出来,我给我孙子的】
大谢:【爷爷……你在干嘛啊……】
小舒:【呆滞jpg.】
老谢:【发送红包:祝小谢:快意信手拾不尽,乐事成瓦筑小屋。】
-小谢领取了老谢的红包-
小谢:【发送截图:0.01 已存入零钱,可直接提现】
小谢:【……】
小舒:【呆滞jpg.】
念念:【@老谢 [敲打][敲打][敲打]】
司璇看得忍不住笑起来,把手机还给他之后问:“群里的备注是你们自己填的吗?”
谢景濯摇头:“爷爷逼我们的,说这样他才分得清……”
然而迟疑了半晌他又道:“之前还说,想让我把你也拉进群。”
司璇被她这句话吓得赶紧摆手:“不了不了不了……我还没准备好……”
“我知道,”谢景濯被她这副怂兮兮的样子逗笑,“所以暂时还是不要让你遇到我爷爷,不然你就只能改名‘小璇’并且被迫加入‘谢天谢地’了,跑也跑不掉。”
“……”司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动作幅度极小地咽下餐碟里的最后一口主食,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
结账出来时,谢景濯的车已经等在门口,司璇今天还是头一次看他开着这辆在网上已经臭名昭著的劳斯莱斯,坐上副驾驶时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谢景濯垂眸看她系好安全带,视线从她的指尖依次向上爬升,最后落在她已经补好唇膏的嘴唇上。
片刻后他转过头,发动车子时忍不住轻“啧”了声,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开这辆车的。”
但司璇听见了他的这句话,侧过脸轻声问:“……是因为车子被拍到了吗?”
“不是,”谢景濯否认得很干脆,语调在平淡之间透着一股子理直气壮,“前座太宽了,要是接吻的话会很累。”
司璇听到这句话嗓子一哽,只能默默转头看风景。
“那我们现在就回家了?”谢景濯征求她的意见。
“不回家,”司璇摇摇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后告诉他,“我们去麦金侬酒店,我还要带你去看一场话剧。”
谢景濯听到后,含笑看了她一眼,声色中卷着懒意,仿佛夏末叶片边缘曝出的令人目眩阳光:“merci beaucoup, ma belle.(非常感谢,亲爱的。)”
“de rien.(不用客气。)”司璇脸上稍微有些发烫,又实在很喜欢他说法语的语气,尤其是夸她的时候。
谢景濯在等红灯的时候伸手设置了一下地图导航,等看到酒店的英文名字才反应过来,问她:“你要带我去看《sleep no more(不眠之夜)》?”
“对啊,你之前看过吗?”司璇问。
不过因为这部沉浸式话剧有太多的剧情分支和细节呈现,每次观赏都只能获取剧情拼图上的小部分碎片,获得的剧情体验也不可复制,所以司璇倒不担心他之前看过。
“在纽约和林一安他们去过一次,印象很深刻,申城的倒还没体验过,”谢景濯回答,顺口又问,“你怎么会想到要看这个?”
《不眠之夜》是根据《麦克白》的脚本改编的,作为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挑在今晚看的话……气氛好像不是太轻松。
“诶……”司璇一时语塞,想了好半天之后,总算记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考虑买话剧票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不眠之夜》。
……因为徐远安,在很久之前好像跟她提起过。
然后莫名其妙就进入了她的潜意识,促成了这样的选择。
甚至连今天拉《卡农》,好像也是他在提议校庆演奏会的二重奏曲目时,跟她谈到的……
司璇的面色微微发窘,甚至觉得有点心虚。
这样像是她把徐远安的每句话都记得很牢似的……
谢景濯没听见她的回应,转头发现这位小朋友的目光也莫名躲躲闪闪的,有些奇怪地问了句:“怎么了?”
司璇的手指在外套略长的袖口里轻轻地揪了揪,纠结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坦白比较好,撒谎的话会更显得她像做了亏心事:
“……因为之前乐团里有个男生想邀请我去看,我当时没答应,然后前几天订票的时候看到了这出戏,觉得名字有点耳熟,而且内容很精彩,我就买了……你今天要是没问的话,我可能还没注意到……”
她说话的时候为了表示真诚,全程眼睛亮亮地看着谢景濯,里头装了一整条无辜的长河。
谢景濯的喉结微动,从侧面看上去是很诱人的线条,然而眉心却浅浅打了个褶,指节轻敲方向盘,问她:
“那个男生……是不是叫徐远安?”
“呃?”司璇愣住,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提起过徐远安啊……
“而且是乐团二把手……他是小提琴首席?”谢景濯继续补充,语调没太大的起伏,听起来格外冷淡。
作者有话说:
徐远安:……………………我原地阵亡(求求你们谈恋爱请别带上我求求了orz
【小谢吃醋值积累至50%,到达百分之百可解锁第二个生日愿望,就是这么简单!
【然后其实现在还是可以评论的,希望各位小朋友们都可以趁此悄悄话的机会宠幸一下阿渊,我也都会回复的。然后大家只要戳进自己的主页查看“我发出的评论”就能看到阿渊的回复了!
第127章
【最后是不知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这期阿渊的榜单被轮空惹orz,但是还是要尽量保证一周五(67?)更,希望大家不要养肥我而是趁现在就宰吧呜呜呜呜(┯_┯)
第61章 cello concerto in a minor, op. 129: etwas lebhafter
司璇听到“乐团二把手”这样的表述方式, 总算知道他是哪里听说的了。
所以原来今天李梦雪和徐远安在音乐厅对呛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门口了啊……
那问题是……李梦雪还说了什么?
司璇有点想不起来了。
谢景濯听她不开口,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说法似乎不太礼貌, 语气稍缓, 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听的,只是当时院长也在门口,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没有……我就是想说……”司璇张了张嘴,转头瞟了他一眼后, 才小声开口,“你是有一点吃醋了吗……?”
谢景濯摇头。
司璇松了口气,可心下又不自觉冒上几颗酸溜溜的气泡,好像有一点失望。
谁知道下一秒某人平视着前方,一脸坦然地告诉她:“不是有一点,是非常。”
司璇微怔,气泡破开后, 在耳畔席卷上海浪退潮时的沙沙声。
“我也是和你谈恋爱之后才发现……自己大概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就像今天有男士欣赏了你穿红裙子的样子, 甚至还拥抱了你,我看到之后会觉得不太高兴。”
谢景濯说到这里转头看了她一眼,眉间漫上清浅的懊恼意味, 一边认真地开口保证:“不过这是我的问题, 我会尽量克服的,你不用太在意。”
然而司璇真的没有太在意, 甚至在看他这时候说话的样子时, 只觉得他简直可爱得过分。
哪有人承认了自己非常吃醋之后, 还保证说我会克服这一点的……?
于是她忍不住有点好奇地倾过身, 几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谢小朋友……你在和我谈恋爱之前,难道就没有女孩子追过你吗?”
“没有,”谢景濯回答得很干脆,垂眼瞥见她满脸“我才不信”的样子,只好又仔细回想了一遍,最后跟她确认,“真的没有。”
“为什么啊?你上的高中应该也不会禁止谈恋爱,大学就更不用说了……”司璇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听说这件事之后,竟然觉得有点可惜。
“我上的中学是男校制的,寄宿管理很严格,基本上一学期也见不到一次同龄的女孩子,”谢景濯说到这儿一顿,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但是真要说起来的话……我好像被男生追过,不过因为性取向不合适,我拒绝了。”
“你没跟我说过这件事诶……”司璇听到这样的八卦有点兴奋,仔细想想像谢景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应该都特别受人关注,有男孩子喜欢也不奇怪。
谢景濯不轻不重地“嗯”了声,谁知道紧接着就看她眼巴巴地凑过来,满眼冒光地问:“所以那个男生长得怎么样啊?他是怎么追你的?他跟你表白了吗?”
谢景濯轻一扯唇角,又好笑又好气地往左歪了歪头,顺手在这位好奇宝宝的额头上赏了一记爆栗。
“嗷……”司璇被敲得瘪了瘪嘴,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老老实实靠回副驾驶座上。
“还有什么想问的?”谢景濯故意开口诈她。
“没……”司璇条件反射地摇摇头,好在很快反应过来,“那大学呢?大学总不可能没有女生了吧?”
“有,但那时候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画室,没有社交生活……”谢景濯说到这儿轻顿了顿,又道,“当然毕业之后也是。”
司璇的眉头蹙得更深,不服气地又问:“那幼儿园和小学呢?我记得你这时候还在国内读书的。”
“这些也算?”谢景濯哑然地看她一眼,见小姑娘特别认真笃实地点点头,才无奈地往下说,“那就算有吧,会有小朋友给我送糖果巧克力,也收到过情书。”
司璇听到后满意地“嗯”了声,满脸写着“这才对嘛,肯定有人追过你的”,一边觉得自己跟他扯平了。
谢景濯看出她的小心思,没好气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隐隐带了丝威胁:“知道了以后就这么高兴啊?那你也跟我算算,从幼儿园开始有多少人追过你?嗯?”
“唔……”司璇轻咛了一声,从他手下挣脱之后飞快瞄了一下他漂亮的侧脸,一时间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然鼓起勇气咬字清晰地告诉他:
“超!级!多!”
声音还挺大。
“嗯?”谢景濯不可置信地看她一眼,片刻后啼笑皆非地开口,“宝宝,你再说一遍?”
“超级多!”司璇于是真的又大声重复了一边,只是语速比之前快好多。
谢景濯这次没忍住,轻笑出声,中途收到司璇递过来的莫名其妙的眼神,只好抬手抵了抵唇。
可惜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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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麦金侬酒店时,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司璇带着谢景濯检票进去后,领到了显示进场顺序的扑克牌,因为来得较晚,牌号在倒数的位置,但好在两个人的号码一样,都是“jack”。
曼德雷酒吧里的色调很暗,浓沉的黑色中交织着丝状的深红色帷幕,视野间高低悬挂着拢在玻璃罩中的灯光,深红色镀在轮廓上,像夜间绽出的一朵朵冶艳玫瑰,而更高处点燃着的失去形态的星火,偏暖,又给人以奇特的冷感。
第128章
空气里有淡而馥郁的香水和清澈酒精的味道,钢琴声流丽且曼妙,女主持人穿着深色印花的旗袍,邀请进入不眠之夜的客人先至吧台小酌一杯。
司璇刚刚从才黑且曲折的长走廊走进来,一路上不知不觉把谢景濯的手牵得很紧,眼下听到主持人的话才放松了许多,踮脚贴到他耳边轻轻问了句:“你想要再喝一杯吗?”
谢景濯习惯性地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吻了一下司璇近在咫尺的侧脸,浅声道:“不喝了。”
大概是酒吧里的灯光太暗,又糅着过分绮靡的红色,他低声的嗓音莫名听得人耳热,再加上刚才这个轻巧的吻,好像还是今天他第一次亲她……
司璇觉得她晚上喝的那一小口干白,好像已经让她有点醉了。
不过毕竟是公共场所,她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从他怀里离开后,悄悄用指腹蹭了一下他的手背。
而且因为是左手,应该会特别痒。
但谢景濯好像没感觉到似的,略紧了紧她的手心,提醒这位满门心思开小差的小朋友:
“虽然我们待会儿可以一起进去,但电梯在各个楼层停靠的时候,还是可能会分开……所以万一到时候你一个人被拎出去了,也不要企图反抗,乖乖往前走就对了,知道吗?”
“我一个人、跟你分开来啊……?”司璇的声音一下子就软了。
虽然看过《麦克白》,但她对这出话剧的了解实在不太多,网上的攻略很长,她没办法一字一字地去理解记忆,对酒店内的格局和改变后增设的角色和剧情也糊里糊涂的,只知道到时候要跑得快点,跟紧演员才能看到表演。
可只看目前的氛围和分发到手的白色幽灵面具,她就已经觉得够恐怖的了。
……更别说到时候还得一个人走。
谢景濯看她这副模样也觉得无奈,偏偏这里的一条隐性规则是——
越是亲密的朋友和恋人,就越要让他们分开来行动。
“下面请手持jack牌的朋友们注意,如果你已经喝完杯中酒,就请告别你的爱人和朋友,带着微醺时最不设防的状态和一颗渴望探索的心,前往拐角处排队进入……”
台上的主持人在一段轻柔慢诵的《vincent》结束后,开口提示下一轮客人入场。
谢景濯只好领着正瑟瑟发抖的司璇前去排队,一面温声安慰她:“到时候你朝着有声音的地方走,或者找光线亮一点的地方,整座酒店里都是人,还有带黑面具的工作人员可以帮忙,不用太担心的……”
司璇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更怂,也不敢更深入地去想各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只是鹌鹑似的在他身后点点头。
……怎么说也是她亲自选的话剧,就算到时候吓哭也得看完。
在入口封包进入时,谢景濯示意她把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松开,等和其他十余人进入一个封闭的小房间后,就被提醒带上各自手中的白色面具。
司璇紧靠着谢景濯把面具后边的松紧带调节好,隔着空荡荡的眼窝看到周围一圈陡然变得诡谲的白脸人,在暗色的背景中幽幽地浮上来,再配上黑魆魆的两个飘荡着的空洞,怎么看怎么吓人。
她下意识伸手去碰谢景濯的手臂,中途又想到他的提醒,又苦兮兮地把手缩回去。
谢景濯垂眸看到她的动作,在面具下轻一弯唇。
片刻后,小房间内厚重的帘幕忽然被拉开,不少和司璇一样初次前来体验的女孩子们都忍不住跟着哆嗦了一下。
两位身穿酒店制服的角色出现在帘幕后,伸手示意众人跟他前往电梯间。
很不巧的,司璇和谢景濯刚才处在小房间最里边的位置,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最后两个进电梯的倒霉蛋。
“欢迎来到今晚的麦金侬酒店,我是你们这段旅程的引导者james,这位是我的搭档anna……”电梯门关上后,较高的电梯员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开始为众人讲解观剧规则和注意事项。
话音落毕,电梯开始上升,有着轻缓的失重感。
而那两位指引者的目光也在狭窄的电梯间内悠悠转了一圈。
司璇的目光在过程中不甚和那位james遇到,心下瞬间咯噔一声,飞快地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和仅有一尺之隔的冷色电梯门里自己的影子面面相觑。
……隔着面具都能看出她满脑袋的心虚。
下一秒楼层抵达,电梯门缓缓开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场地里冷气太足的原因,一开门就有凉气扑上手背,冷得人泛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外面是一整片漆黑的空地,在幽沉得接近于无的打光下,映出笔直竖立着的森绿的树影。
地面上漫着浅灰色的雾气,一团一团缓慢地翻滚着,只要踏入,就能整个吞没掉人的脚足。
司璇蒙了。
没有人,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
然而不等她有所反应,背上已经传来没办法抵抗的力道——
她被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推出去时,还伴随着一句轻快的喃语:
“darling, single journey will be fun.”
(亲爱的,一个人的旅程将会很有趣。)
作者有话说:
因为小谢和璇崽这两个人每次一凑在一起就说闲话,严重影响阿渊认真走剧情的节奏,所以特此拆散,以示警告,就酱!
第129章
第62章 cello concerto no.1: allegro non troppo-
等司璇再转过头时, 电梯门正缓缓合上。
谢景濯即便带着这样奇异的面具也依旧是好看的,两腿修长,身形挺拔, 一手插着兜倚在门后, 冲她无奈地轻摇了摇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司璇总觉得他这副闲散的站姿,从头到脚都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但更坏的是刚刚把她推出去的电梯员在她转过头的时候,竟然还微笑着、从电梯门缝里向她抛出一枚飞吻。
呜呜呜呜……
司璇气得想跺脚,但是这里的规则不允许。
不能交谈, 不能发出声音。
于是等电梯门阖上,她转头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树林,瞬间连这点怨念都生不出来了。
只能捏着自己的袖口,头也不敢回地蒙头朝前走。
一路上的打光很不均匀,明一阵暗一阵的,司璇在左右两边看到了好几段窄小的楼梯,向上连着黑洞洞的门扉, 有惨白的灯光洒在门前, 第一眼就让人劝退。
而脚下的凉意渐渐从脚踝漫上来, 催着她渐渐加快脚步,尽量无视周围静默的树影,想要找到连接各个楼层的主楼梯。
也就是这个时候, 她听见楼层上方有激烈碰撞的声音, 伴随着音乐和一阵阵若近若远的脚步声。
而前方的空旷也渐趋狭窄,显露出黯淡的一方出口。
司璇看到之后一下子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顾不上脚下这双鞋子的鞋跟高得离谱, 攥着手上已经被封起来的手机袋, 逃似的离开这片树林。
墨蓝色的阴影褪去后, 楼梯间有深褐色的打光,虽然依旧沉沉地蒙在眼前,但好歹比刚才那个墓地似的环境好上太多。
她顾不上松口气,扶着栏杆就往上跑,生怕又错过楼上的大部队。
谁知道中途拐角处放着的一座色调浓郁的圣像还猝不及防吓了她一跳,差点在楼梯上摔倒。
“呜……”
司璇拽紧扶手站稳,这下不敢再跑太快,抚着心口默默哼唧着从楼梯口离开。
穿过一道窄窄的铺着地毯的走廊后,才总算看到和自己一样鬼鬼祟祟带着白面具的人们。
她自觉地眼巴巴跟紧了人群,踮脚想看一看里面的演员,但无奈那片区域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她在人与人的缝隙里什么也看不清。
轻轻地叹了口气,司璇转头看了一圈身边的观众们,但很可惜,并没有看到谢景濯的身影。
不过紧接着她就没空去想自己的男朋友了,因为人群中的两位演员在结束激烈的肢体语言后,登上了房间里靠墙搭起的台面,这一来所有人就都能抬头看清他们。
司璇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原来跟上了故事的主线,眼前这两位就是今晚最重要的主角——麦克白和麦克白夫人。
《sleep no more》在表演时没有台词,所有的剧情和角色所拥有的情绪都借助眼神和肢体语言来展现,在两人巧妙的追逐、对视和带着报复意味的亲吻中传达出某种压抑着的愤怒、焦虑不安和明确的嫉妒。
而扮演麦克白夫人的那位演员又实在美得惊人,面部轮廓深邃典雅,黑发微湿,红唇饱满,一次次把麦克白的攻势化解,温柔地安抚和操控着他。
最后两人来到房间的角落,麦克白夫人从堆叠着的储物箱中取出一瓶酒,倒入杯中递给他,抬眼时有浓烈的诱劝和催促的意味,仿佛她黑色的紧身礼裙中紧接着就要开出致命危险的曼陀罗花。
司璇知道现在上演的应该是麦克白夫人在宴会上跟国王调情并下毒后,借助麦克白的嫉妒,唆使他前去刺杀国王的情节。
果然眼前的麦克白看着她犹豫片刻,总算下定决心,一口饮完杯中深色的酒液,从房间的另一个出口离开。
司璇在期间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因为隔着好大一段距离,即便跟上去也看不见什么,还不如留下来蹲守麦克白夫人。
而在等待麦克白刺杀的过程中,麦克白夫人游刃有余的伪装也尽数卸下,产生了一段焦躁不安的舞蹈,赤脚在高台之间游走了一段距离,最后失神地躺在床上。
半晌后,麦克白也满手是血地从离开的那扇门返回,身后跟随着一大群带白面具的观众。
司璇一开始只来得及跟着麦克白夫人和人群转移到卧房中央那处窄小的罗马制式的浴池处,眼看麦克白脱掉染血的白色衬衫和长裤,在流水下不断冲洗涌出的鲜血。
而麦克白夫人先是安慰了他一阵,又从一旁的挂钩上取下浴袍,将他整个包裹起来,两人相携走回床上,盖上被子沉默了一阵,努力平复下杀完人后剧烈动荡的心境。
司璇踮着脚看得正入戏,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人碰了碰,一转头,就看到谢景濯正站在她身边,虽然表面上还一本正经地看着大床上的两位演员,指间却已经一一把她的手指扣好,握在手心。
司璇也默默收拢指尖,表示回应。
虽然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害怕了,也渐渐找到剧情的方向,但一转头能看到他,还能在黑暗里偷偷拉小手……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多久,房间里的麦克白重新换上衣服准备离开,谢景濯也跟着毫无留恋之意地松开她的手,甚至在她下意识准备跟上他的时候,隔着面具用食指抵住她的额头,一手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要和她分开来。
第130章
司璇回想到之前在电梯里他那副看好戏的模样,一时气得伸手推了他一下,满眼都写着“你走了就别再回来”,附加好多个感叹号。
但谢景濯可能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睛,松开手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一路上因为个高腿长,轻易地追上了领走一大波人的麦克白。
剩下司璇在房间里又看完了一整场麦克白夫人在床上产生幻觉的戏份,糅合了各样高难度的舞蹈和抛掷,她每一下在墙壁和床垫上的撞击都看得她肉疼,最后失魂落魄地拿出一条项链,从另一个出口离开房间。
在途中司璇还看到了攻略上所说的one on one(一对一)环节,麦克白夫人跪坐在地毯上,低声喃喃着“please”,一边伸手对一位观众递出自己的项链,要求他帮自己带上。
而后又由那位观众搀扶上楼,在楼层间遇到麦克白,两人携手回到宴会厅——也就是司璇开头一个人走过的长满大树的地方,谁知道一边的舞台亮起灯后,还有一张长长的宴会桌。
而《不眠之夜》这出话剧一共有三个循环,每一次宴会都代表着一次循环的结束和另一次循环的开始,所有的角色都会汇聚在此,让观众有机会选择在下一循环想要跟随的演员。
司璇在这场宴会群戏看到一半的时候,其实发现了不远处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某人,而谢景濯大概也看到了她,时不时朝她的方向转头看来。
但刚才这人冷酷无情的仇司璇还记着,于是刻意在他某一次转头的时候往后躲了躲,借此告诉谢景濯自己现在并不想理他。
等台上的宴会结束,演员们分头散开,司璇在混乱中认不清谁是谁,只能两眼发懵地跟着人群往房间外走。
路上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刚才麦克白夫妇的卧室,看了上个循环她错过的两人知悉三巫预言并谋划刺杀国王的戏份,然后决定出门探索别的角色的剧情。
幸运的是紧接着她就在途中遇到了班柯,显然是他在被麦克白杀害之前的时间线,身上没有刚才在宴会上看到的血迹。
而司璇一开始是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的,碰巧女巫角色加入时就从她身边走过,众人因此让开了一条道路,她也趁机跟在她身后摸进人群,在今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现场表演。
……尤其是这位班柯扮演者的相貌还十分英俊,身边簇拥着的大部分都是女观众,司璇站在第一排看清他那张脸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赚到了。
而这段行李间的舞蹈带着强烈的迷幻性质,暗示命运的不可违逆和冥冥注定,班柯在女巫的动作间仿佛提线木偶,在窄小的房间翻滚起落,有多次踩上一旁的楼梯又滚落回柜台的动作设计,不断发出“砰砰”的闷响。
直到这场戏结束,班柯提上自己的外套转场,在拨开人群的过程中,司璇再一次被推搡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然后一路紧巴巴地跟上了他。
谁知道费力地往上楼跑的时候又遇到了谢景濯,只是他这次没有跟着任何一名角色,一个人插着兜慢悠悠地从三楼走下来,视线在落到她身上时微微一怔。
好在这次学乖了,片刻犹豫后就加快了脚步,在楼梯口成功混入了跟随班柯的队伍。
但司璇现在可是在大前排的好位置,才不会自降观影身份跟他一起吊车尾,于是飞快瞄了他一眼后就转过了头。
等穿过走廊和窄门,那位英俊漂亮的演员在一间小黑屋之前停下脚步,背对着众人穿上手中的外套,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才慢条斯理地面对观众转过身。
打量了众人一圈后,他微微一笑,对司璇伸出了手。
他的掌心很大,白皙的肤色在灯光下展现出流畅的纹路,优雅又漂亮。
《sleep no more》这出戏剧最大的特色就是和演员的一对一环节,它受到剧情节奏和观众配合程度多种因素的影响,加上演员本人在过程中的即兴发挥,每次的体验感都绝不可能相同,也因此蒙上了神秘且私人的面纱。
许多观众都是抱着想要体验一次“one on one”的想法前来二刷甚至十几刷这场话剧的,但整场三小时的演出下来,一对一环节的总数仅有二十个左右,被选中的人都是今晚当之无愧的幸运儿。
而司璇这个开头的倒霉蛋,现在却拥有了一次一对一的机会。
她甚至能很清楚地听到周围的女生在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遗憾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叹气的声音太大,那位演员听到后也稍抬了抬头,然后对着落选的观众们轻笑了一声。
底下于是又响起一片被取向狙击的嘤嘤声。
司璇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就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了,生怕错过接受邀请的机会,眼皮都不眨地“刷”一下把手放到帅气小哥哥的掌心上。
对方垂下眼帘,收拢掌心轻握了握她,紧接着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哦”了声,松开她的手。
就在周围的女孩子纷纷燃起希望,司璇欲哭无泪地要把手放下时,演员又上前一步,伸手揽上她的肩膀,然后很慢地……从身后把她那件红色礼裙外面累赘的牛仔外套脱了下来。
谢景濯的眉心在看到这一幕时,跟着轻轻跳了一下。
下一秒就听那位演员在把外套递给就近的小女生暂为保管的途中,低而轻快地称赞了司璇一句:
第131章
“miss, it is a waste to hide your beauty.”
(小姐,把你的美丽藏起来那就太浪费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今天不是我生日吗?(泪流满面orz)
璇崽:呜呜呜呜呜呜演员小哥哥好帅啊!(臭男人88)
*没有虐没有虐没有虐,这样让小谢吃吃醋不是很有意思嘛!反正晚上会欺负回来的!*
【口口大家给我可可爱爱的评论吧呜呜呜,最近又掉收藏又没有评论阿渊实惨orz】
第63章 cello concerto no.1: allegretto con moto
房间里的格局很小, 但司璇来不及观察周围的陈设,那位饰演班柯的演员已经伸手捧住了她的脸,指尖的温度轻扣着她的下颌, 两人一下子贴得很近。
司璇在这时候头一次看清他的眼睛, 是很澄澈温柔的浅蓝色,眼睫在光线下仿佛透明,在瞳仁上组成了一圈金色的冠冕,像海上的破晓。
她在怔忪之间,对方已经伸手抚上她的面具, 隔着微厚的磨砂质感,轻轻勾画着她脸上的轮廓。
虽然知道是在演戏,但他眼底的深情真实得让人生畏,司璇被禁锢在他手下,包括害羞和茫然的其他情绪都被摒除在外,只剩入梦一样飘然的知觉。
dream delivers us to dream, and there is no end to illusion.
(梦幻把我们交给梦幻, 而幻觉是永无止境的。)
so sleep no more.
(此后我们将再无睡眠。)
于是等他视若珍宝般地把她脸上的面具摘下时, 司璇在恍惚间做不出半分反应, 只是仰着头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睁眼望着他。
演员在看清她的面容时,眼底溺人的温柔才稍有改变, 带着惊异和对失而复得的不可置信, 连呼吸也加快了。
片刻后他仿佛为了平息激动似的往后靠了靠,然而下一秒又难以自制, 紧紧地伸手抱住她。
司璇感受到手臂上紧箍着的力道, 才像是从梦中被惊醒似的, 长睫隔着他的肩膀飞快地上下扇动了几次, 身后暴露在外的皮肤压着他身上稍硬的衣服面料,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郁又深邃的古龙水的味道。
好在不等她对谢景濯产生某种荒唐的背叛感,对方已经松开手臂,从刚才激烈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抱歉地笑了笑后,礼貌地牵着她的手来到一张椅子前,邀请她坐下。
司璇松了口气,慌忙不迭地照做,两个人之间总算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但对方在过程中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缓缓单膝跪地,将她的手心翻转朝上,用圣水在上面划出一个十字架。
司璇感受到液体凉凉的触感,轻阖上自己的掌心,垂眼跟随他的每一个动作。
而班柯因此像是被她的眸光吸引,伸手撑在她的椅子扶手上,俯身贴近了她。
她的呼吸微滞。
视线交错中,班柯的指腹轻柔的划过她的眉心,在她的额头上也涂上圣水,又递给她一把小巧的宝剑。
司璇伸手接过。
对方看到后放下心来,更靠近了一些,用鼻尖轻蹭她的脸颊,和着缓缓起伏的乐声,是绸缎般的小提琴的音色。
司璇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宝剑,脸上一阵阵发着烫。
也不是心动,只是特别不好意思。
但这一过程并不太长,班柯在片刻温存的亲昵过后便离开了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喃喃了一句“remember me”,然后起身牵着她的手离开房间。
门口带白面具的观众们依旧停留在原地,只是司璇的外套辗转到了某人手中。
于是等她轻声对演员说完“thank you”并被松开时,谢景濯就站在一旁捉奸似的透过无表情的白面具看着他们俩,半晌后,不情不愿地伸手为她披上外套。
而且要是司璇没听错的话,他在靠近自己的耳畔时,竟然还小小声“哼”了一下。
而那位演员完成戏份后就不再停留,径直从人群中快步走出,朝楼梯间拔足飞奔。
司璇的心都跟着飞走了,一时半会儿没工夫哄小谢同学,匆忙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带着他一起跟上。
但谢景濯不肯配合,在楼梯间忽然伸手蒙住她的眼睛,拖着她和那位班柯分道扬镳,然后绑架她上了四楼。
司璇在黑暗中伸手掐他的腰,可是掐不动,被磕磕绊绊牵着走了好一段路,才重回光明。
抬头处挂着一闪一闪的霓虹灯管招牌,有“刺啦刺啦”接触不稳的电流声,写着“伊乐园”三个字。
两侧是砖砌的红色墙面,身后隐隐传来许多人杂乱的脚步声,谢景濯扣着她的手腕,先一步带她进入房间。
司璇还是第一次探索这片空间,并不知道这里将要发生什么,跟着他绕过房间中央的那几张桌椅,挑了个绝佳的观影位置。
这头他们才刚站好,房内的音响就从平缓宕入起伏,司璇之前眼熟的那位和班柯跳舞的女巫加入了房间,随后三巫到齐,麦克白也以一种极恍惚的、渴望在清醒中寻找堕落的状态进入。
演员就位后,音乐声更大,是震耳欲聋的鼓点和金属音。
司璇的心脏在第一时间被这样的声音擒获,捏在爪间,一下一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那样的触感几乎漫到嗓子眼,她忍不住张了张唇,努力在令人窒息的声音中获取更多氧气。
第132章
而头顶全白的灯光随鼓点短促地一明一灭,闪电般劈中这片处于颠倒幻梦中的祭祀所,在全然的黑和白的交错间,面前的一切都浮上刺目的颜色。
司璇的眼睛在这样的刺激下迅速浮起一层水雾,几乎看不清台中的四个人在做什么,在过快的灯光闪动下,他们的动作成了凝固的胶片,带着诡谲的肃穆和放荡,一切都不可思议。
麦克白饮下烈酒,有女巫高举着祭祀的牛首,在房梁上荡走,另一位从怀中取出鲜血淋漓的死婴儿,空气中一下子充斥了巧克力的浓郁味道,混合着原本浓郁的香氛和他们一声声尖利的嘶叫,有热吻、鲜活的□□、死亡与咒语。
司璇在看到这些场景在眼前上演时实在太震撼,不知不觉原谅了谢景濯刚才不顾她反抗把自己带来的举动,伸手攥紧了他的掌心,指间一点点往外冒着细汗。
但好在他也不嫌弃她,又或许看得太入神,暂时忘记了刚才司璇被脱下外套拉进小黑屋的事实,默默回握住她。
直到三巫的叫声跌入高潮,一触即溃般的,灯光和噪声陡然湮于沉寂,纷纷退走出原本热闹疯狂的伊乐园。
谢景濯在过程中带着司璇跟上已经彻底扭曲和道德沦丧的麦克白,然后亲眼看见他在台球房遇到班柯,两人在激烈的打斗过后,班柯最后被杀死在柜台之下,麦克白染血离开。
司璇在看到他们一次次被重摔到墙面和地面上时,都忍不住跟着揪心一下,尤其是演员即便很有技巧性地不会伤害到自己,仍然会发出痛苦的□□和闷哼。
更别说其中一位在不久前才刚对自己说“remember me”,或许在无法逃脱命运的警示之下,他在个时候就已经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最后班柯无力地倒在地上,麦克白提着酒瓶的手伴随着一声发泄的吼叫重重落下时,司璇跟着闭紧了眼睛。
谁知道再睁开,就发现谢景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手捂在她的面具前,然后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安慰地带离那个房间。
……
三个loop将尽,所有的观众和演员都再次回到开场的酒宴上,在班柯以鬼魂的姿态出现的时候,司璇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才散去许多,知道这毕竟只是场话剧。
而故事最终以麦克白被吊死在酒桌上作为结局,有少数幸运的观众被演员牵着手返回至曼德雷酒吧,听完今晚的最后一支爵士乐,结束这场入梦之旅。
司璇毕竟是第一次看,结束后的回味比谢景濯要多得多,从酒店到停车场跟他絮絮叨叨了一路,问他看了什么什么,然后告诉他自己看了什么什么,结果发现她除了麦克白的主线,几乎所有的支线情节都错过了,什么许仙白蛇、护士疯人院,甚至都怀疑这人在睁眼说瞎话忽悠自己。
到最后谢景濯看她满脸的“岂有此理”也觉得无奈,拉过安全带扣上,顺便掐了一把她的脸,道:“下次再带你看一次就知道了……”
顿了顿又补充:“不过就怕你到时候又一个人从电梯里被推出去。”
司璇被这句话噎到,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故意嘲笑她一开始的怂样,气得忍不住转头瞪他,嘴上小声忿忿:
“推出去就推出去……反正我到时候一个人也可以去五楼蹲守,说不定还能被护士小姐姐一对一!攻略上说和同伴分开来才容易被演员小黑屋,我还多亏了今天推我的那位james。”
谢景濯听她竟然还敢跟自己提那个小黑屋,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然后“哦”了声,毫无诚意。
司璇听到后眼睛一亮,觉得在一对一这方面还是自己赢了,不怀好意地凑近了一点,放软嗓音问他:“谢景濯,你是不是还没有被小黑屋过?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小黑屋里发生了什么呀?”
谢景濯不答,伸手给车子点火,等从车位上倒出来之后,才虚情假意地冲她哼笑了声,道:“抱歉,不是特别想。”
司璇老不高兴地鼓了鼓嘴,从鼻尖闷闷地拖长了尾音,有点泄气。
好在下一秒还是反应了过来:
凭什么他不想听她就不能说?她偏要讲!
……谁叫这人中间不让自己跟着他,自己一个人暗搓搓跑去看支线最后还嘲笑她看到的剧情少!
于是涂着红色唇膏的小嘴一张,开始极尽夸耀之能地跟他吧啦吧啦起来:
“没关系,反正你开车也很无聊,我刚好可以跟你讲讲……
“那位演班柯的男演员近距离看真的超级帅,而且是蓝眼睛,睫毛颜色很浅,现在想起来觉得他有点像锤哥,《雷神3》里面的短发造型,特别man那种……
“进去之后他先是摸了我的面具,然后帮我摘掉了,还很用力地抱了我,我当时的身份可能是他很久以前的恋人,而且他预感到自己不久后会被杀害,所以眼神里又脆弱又深情,为了保护我,还在我的手心和额头涂了圣水,送了我一把宝剑……”
司璇说到这儿时慢慢有了些真情实感,之前没有联系后面的情节,只看出他眼底的温柔,这样一想的话,就发现剧情一下子更虐了……
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再抬起眼就看谢景濯搭在方向盘上一点点泛白的指节忽然松开了,下一秒索性垂下手,刹住车子。
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妙,紧张地舔了舔唇,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刚才的叙述,硬着头皮继续道:
第133章
“然后最后的时候……他蹭了一下我的脸,在我耳边用特别好听的声音说‘remember me’,才帮我……唔……”
话没说完,已经被他捏住下巴,吻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小谢:该家教了:)
璇崽:?你什么时候才能认清你在家里的地位?
第64章 cello concerto no.1: un peu moins vite
司璇被重重地压在椅背上, 唇齿间的呼吸在第一时间就被搅乱,而且显然他是故意的,根本不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
虽然是第一次谈恋爱……但她之前一直都默默地觉得谢景濯的吻技很好, 会特别温柔地照顾到她的感受, 有时候中途说话的嗓音也比平时更低更磁性一些……所以每次结束的时候她也会很……脸红心跳。【就是普普通通一吻戏】
但今天他的力道很重,简直是肆虐一般的,没一会儿司璇的舌根就传上发麻的钝痛,疼得她忍不住从鼻尖低低地呜咽,手上一边无措地去找他的衣角, 却发现他的西装太挺括,甚至没有能让自己落手的地方。
直到她到最后实在受不了,这人才一路从她的舌尖辗转咬到下唇,每一次都使了劲儿的,等再离开的时候,司璇原本完整漂亮的唇膏已经花光了,唇上泛着鲜艳的血色和水光, 可怜得要命。【普普通通一吻戏结束】
倒是谢景濯还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 眸光沉沉地抵着她, 片刻后唇角蓦地一弯,轻哂:“很喜欢他?”
司璇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善,抿着唇不肯开口, 只是满眼不服气地瞪他。
僵持半晌, 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弱了气势,故意点点头, 跟他呛声:“嗯, 喜欢啊。”
谢景濯听到这句“喜欢”, 微眯了眯眸子, 神色更暗。
下一秒再次俯身吻住她。
司璇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但这次他好像冷静下来了,只是轻轻地在她刚被咬过的地方打着转,然后试探性地往里伸了伸。
司璇明明是应该生气的,但谁叫他现在的吻太熟悉,总觉得像是在对自己示好,于是莫名其妙地心一软……就让他进去了。【就是普普通通一吻戏】
好在谢景濯也并没有恩将仇报,勾着她的舌尖一点点舔舐,很泛起细细密密的酸麻,像是刚吃了一颗过分青涩的橘子,偏偏又在回味中让人上瘾。
司璇向来是生气不了太久的人,这会儿被他稍稍一讨好,嘴巴就很自觉地慢慢回应起他,甚至还在脑袋里反思……她刚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有点太过分了……?
毕竟他才是自己的男朋友,在他面前不停地夸另一个抱过自己的男人……虽然是在演戏,但确实也不太好。
所以等谢景濯结束这个吻,司璇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气势比之前弱下来不少,小声问他:
“……你真的、生气了啊?”
谢景濯看她一副心虚的样子,笑着轻“哼”了声,一边伸手捏她的脸,声音还带着点哑:“没有,就是想吓唬吓唬你……我还不至于因为一场话剧生气。”
司璇听到之后有点迷糊,分不清他是骗她还是逗她。
“但是……”谢景濯垂眼用指腹慢条斯理地把她唇上洇开的红色抹掉,接着提醒她,“宝宝,你不能总是在别人面前这么漂亮啊……那样会给我添好多麻烦。”
“但是我……”司璇的长睫垂了垂,开口轻诽,“我上台表演还要靠脸吃饭呢,你总不能让我把脸蒙起来……”
“我知道,”谢景濯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一面靠回自己的座位,“你还当真啊?”
“……不当真。”司璇默默闭嘴。
她现在已经越来越摸不清谢景濯的套路了呜呜呜……
“那就回家了?”谢景濯收回自己的目光,想了想又补充,“再停在这儿的话,停车场的保安大叔估计要下来抓我们了。”
“……”
又不是我的错……司璇偷偷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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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司璇从谢景濯那儿把自己零零碎碎的发膜、面霜和身体乳搬回自己房间,老老实实在她朴素的小浴室里洗完了澡。
明明今天一整天下来已经很累了,但等她吹干头发躺在床上,竟然还是没有一点睡意。
来回翻身好久之后,她最后轻叹了口气,总算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
坐起身打开房间的灯,司璇同学开始完成自己睡前例行的微博冲浪之旅。
但谁知道点开的第一条就是她关注的一个博主发的微博,还上了热门:
今日无事发生:好的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的神仙才配得上神仙姐姐,要人高腿长颜好并且要有司机给他开劳斯莱斯……[酸][酸][酸]
司璇皱了皱眉,直觉他说得可能是自己。
于是等她一点开热搜榜,就看到从红得发黑的“爆”转成“热”的那条热搜第二:
#劳斯莱斯车主#
看完那几条微博和评论之间的起承转合,连她本人都有点目瞪口呆。
甚至隐隐有点怀疑——怎么会这么巧?
尤其是在by kilian的内场,她和温楚还有谢景濯,竟然都被拍了照片……甚至还都被放了出来。
心情有些复杂地退出那团乌泱泱的评论后,司璇也不知道是该觉得高兴还是不高兴。
第134章
舆论刚爆发出来的时候她没在第一时间看见,所以之后给她打击最大的其实是朱瑞的那一番话。至于那些人口中乱泼的脏水,因为本身就是无稽之谈,她便总有种雾里看花的不实感,总觉得说得不是自己,也就很难真正放在心上。
只不过紧接着的排行十一的热搜就是她必须在意的了——
#申音公开声明#
申城音乐学院:
“对于我校本次九十周年校庆宣传视频中所涉学生及相关舆论,我校在此发布正式声明:
近来网络上众多指向本校大三在读生司璇同学的恶劣言论皆证实为不实消息。据调查,网络上首发的相关言论系为校内同学所为,因传播范围广、社会影响恶劣,严重影响违反校规校纪,损害他人人格名誉,教务处将依照相关规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而本校司璇同学勤奋刻苦、专业扎实,入学以来以其优异成绩先后取得五项校级奖学金,名单如下:……
同时,在国内外重量级大提琴比赛中多次斩获佳绩,……
此外,司璇同学品学兼优,无任何网络谣传的不当、失格行为,望广大网友能明辨是非,切勿听风就是雨,进一步传播相关不实言论,对当事人造成恶劣影响。
最后,我校九十周年校庆在即,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与支持,不胜荣幸,也将以最好的姿态和面貌,秉持我校“厚德至善,笃纯尽美”的校训,迎接下一个十年。”
虽然看到最后有一波猝不及防的校庆宣传,但司璇默念“厚德至善,笃纯尽美”的校训时,还是有些感慨。
从大一的军训开始,在军事汇演前她们就练习了无数遍这短短八个字,到后来每年的开学典礼、期末汇演,这句口头上的“厚德”“至善”“笃纯”“尽美”已经成了习惯,却还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打动她。
她是申音的一份子,而她的母校也很努力地敞开宽厚温柔的怀抱,在这时候站出来保护她。
司璇猜想自己可能有点过分容易被打动了,明明之前朱瑞还撤了她的首席,说院长看到这些消息之后大发雷霆……但偏偏就是,她把这篇声明反复看了好几遍后,就是觉得特别想哭。
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她退出这条热搜,想找些能平复心情的东西来看,免得今晚情绪泛滥得睡不着觉。
谁知道刚一转回关注页,就刷到谢景濯发出来不久的微博,似乎是为了给今天的喧嚣和动荡做一个平缓的收束,又或者是为了给蜂拥来的看客和自己的粉丝们一个交代——
白白驺驺和朏朏:
“je t'aime, ma naiade.[月亮]
[图片][图片][图片]”
司璇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怔了好久,眼睫重新落下的时候,竟然有种破涕而笑的感觉。
谢景濯在这条微博里把他之前说过的“因为画的是你,所以忍不住私藏了”的洛神图发了出来。
她再点开仔细地重温了一遍,才发现自己那个时候好像有点迟钝,明明他在画里就把喜欢表现得很明显了,竟然还一直憋到除夕晚上才告白。
而评论在看到这样明目张胆的告白后也疯了——
【野生翻译一下,哥哥打的是法语,意思大概是:我爱你,我的水泽仙女。】
【回复:水泽仙女可以直接翻成洛神了啦,因为哥哥画的是洛神图啊呜呜呜呜呜orz】
【我死了大家,这个男人怎么该死的这么会搞浪漫!法语告白谁他妈遭的住啊!】
【呜呜呜呜仙女姐姐被画得好美,又帅活又好,真的神仙男朋友了我晕】
【回复:姐妹,你危险发言警告!画画技术好你就说画画好,活好是什么啊喂!】
【好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就来这位神仙这里蹲糖吃了,这两位太好磕了妈的,又低调又甜】
【回复:不低调了真的,今天热搜都一整天了……】
【濯濯!妈妈不允许你这么秀恩爱!妈妈受不了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虽然我是真的又酸又喜欢但是还是必须要说一句,濯哥哥你的微博名字是不是该改了啊哪有带着三条狗的名字对自家媳妇儿说我“我爱你”的啊我简直笑死……】
司璇看到这条也忍不住笑了,谁知道再返回微博主页,就看到他的名字赫然竟然已经换好了。
尽管还是难掩傻白甜本色,现在叫——
“我的洛神和狗狗们”。
司璇在床上有点害羞地翻了个身,抬眼瞥见床头的闹钟——
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了。
可她现在就是突发奇想地,特别特别想上楼看看他。
反正他也还没睡,还有工夫发微博呢。
司璇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更快一步地替自己做好决定,掀开被子后,连拖鞋也来不及穿就光脚“啪嗒啪嗒”地往楼上跑。
然后呼吸不稳地在他的房间前站定,伸手敲他的门。
谢景濯来开门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司璇在第二天要上课的情况下、半夜三更了还不乖乖睡觉,甚至还有闲心思在微博上乱逛。
他猜想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谁知道房门打开后,一低眼就看到她只穿了条吊带小睡裙的样子,肤色的丝质面料又薄又软,裙摆只堪堪遮住她一半的大腿……
跟前几天他们一起睡的时候她穿的那件相比,简直香艳得不像话。
第135章
他的喉结不自觉往下滚了滚,略有些不自在地抬起眼,就看到她的脸颊也是通红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身后,光润的墨色间中间坠出两颗颜色鲜艳的耳垂,饱满得像熟透的醋栗。
加上她的呼吸也一起一伏得明显,羽毛似的挠着人,带动颈部锁骨的线条前后变化,光线在上面来回撩.拨。
谢景濯的视线在不知不觉触到她衣襟以上的雪白皮肤时,很快又移开,一时不知道自己可以看向哪里,尤其临睡前又是自制力最薄弱的时刻。
但司璇今晚自始至终就没有按常理出牌过,在他眼前稍一停顿后,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明亮和高兴,最后索性踮起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特别热.情地亲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小谢(受宠若惊):?
第65章 tout un monde lointain: enigme
谢景濯下意识伸手抱住她, 紧接着又意识到这样的情况并不十分乐观。
两个人的睡衣都很薄,丝质面料在皮肤间毫无阻碍地滑动,加上司璇的上半身软软地贴着他, 触感一下子就变得很……微妙。
谢景濯的喉间更涩, 后背也变得僵硬许多,但显然又不好推开她,只能默默在掌间收拢她的腰肢,阻止她对某些位置的靠近。
而司璇在兴奋中也意识到了某些不对劲,但在这种时候半途而废的话……她可能会觉得更不好意思。
于是轻抿着的唇瓣微张, 很小心地舔了舔他的下唇,然后蹑手蹑脚地往里试探。
谢景濯有些头疼地任她胡闹,直到这位小姑娘毫无章法地学着他的动作一遍遍磨蹭过他的舌尖,最后还酥酥麻麻地吮了一下。
他松开揽在腰侧的手臂,警告意味明显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带着她离开。
司璇被迫抬起头看他的时候,眼底带着无辜又轻柔的水光, 迷蒙一片。
“乖, 不亲了, 先回去睡觉……”谢景濯低低地开口哄她,声色透满无可奈何。
司璇察觉的他将要抽离的手,下意识收拢指尖, 攥紧他肩上的衣料, 面上不依不饶地摇了摇头:
“不要……”
顿了顿,又主动提出解决的方案:“要不然……我今天晚上还是和你一起睡……”
谢景濯的呼吸微滞, 她的声音太甜太好, 没办法不让人有逾矩的想法。
而被她贴着的每处皮肤都涌开燥意, 滚水一般的。
末了, 落在她下巴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他的眸光愈深,在背光时几乎成了纯粹的墨色。
而嗓音即便因为过分克制变得喑哑,说出的话依旧是清晰的:
“宝宝,今天晚上不可以。”
“唔……?”司璇漏出一声夹杂着疑惑和遗憾的轻哼。
谢景濯移开指尖,她白皙的皮肤上霎时便浮起一瓣指痕,像有桃花落进透亮的泉眼,漾开鲜艳又纯真的粉红色,映得他的眼尾也泛热。
于是很快又成了他不肯松手,长指扣着她的侧腰,告诉她:
“要么你现在就回自己房间,然后乖乖睡觉……但是留下来的话,就只能任我处置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司璇听到那句“做好准备”,脸一下子变得很红,不知道是会错了意还是怎么。
犹豫片刻后,那些绯红的咬字从她的唇瓣中一个一个跌出来,又在秾长的睫毛下被拨乱:
“那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准备好了吗?”8一4巴1流九六3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只想到除夕那天晚上,他对自己说过的……“要花时间做很多功课”。
谢景濯直到这句话从她嘴里冒出来,不断旋紧的那条线才终于被扯断,俯身吻她的唇,边落下一个个清浅的齿痕边问她:“你说呢?”
司璇被亲得晕晕乎乎,只闭着眼不开口。
谢景濯看她这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低低哼笑了声,抱着她走进房间,关上门。
里面的灯很亮,并不刺眼的白色,把天花板照得像是从云上浮起来。
但仅仅只是进门,离他的床还有好大一段距离时,司璇就已经被抵在墙上深吻。
像龙须糖被泡在热茶中,她在融化的途中听他嗓音沉沉地问自己“这样算是生日礼物吗”,在迷乱中思考了好一会儿,认真回答道: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呀……现在不是你的生日了……”
谢景濯听到后倒也不在意,轻痒的吻渐渐飘落到她雪白的脖颈上,印下一片片红痕,颜色对比得极鲜明。
而司璇的思路还系在他那个漫不经心的问题上,仔细地继续分析:“而且……礼物是单方面送给你的……这个又不一样,是相互的……你把你送给了我,然后我也……”
说到最后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含糊着不肯再说下去了。
谢景濯低笑着回了句“原来是这样”,眼睫落下时,在她锁骨上拂过细密的痒。
没过多久,她身上的睡衣面料就显得太轻太软,毫无反抗之力。
细致的吊带被他修长的指尖划过后,裙摆一如墨汁滚入清水中,浮动着勾勒出形态的水痕,在柔腻的褶皱间坠地,紧贴着她脂白的脚踝叠起,
司璇在朦胧中来不及遮掩,只能抱紧他小声抗议:
“灯太亮了……”
谢景濯应了声,一手抱起她,摁灭墙上的灯,往床上走。
第136章
……
中途司璇疼得咬唇,抬眼时发现他的眉宇间也紧紧皱起,唇线抿成笔直的一条线,神色严峻得厉害。
她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眉心,忍着唇畔散乱的嘤咛,开口问他:“你也、觉得……难受吗……?”
谢景濯听到她的话,才像意识到了什么,拧起的那几道深褶蓦地舒展许多,低头轻轻吻她的鼻尖,懒声回答:“不难受,宝宝……”
暂顿了一会儿,他的温度又渐渐从她的侧脸划过,落在颈窝里,嗓音在微哑中带着点勾人的散漫,告诉她:“……je me sens bien.(我感觉很好。)”
司璇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溢出了声尤其后悔的呜咽,早知道就不应该同情他的……
加上这个人在床上直白得让人羞愤欲绝,总是会说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而且最后还只有她一个人害羞。
等到快结束的时候,她已经被缠磨地完全变了卦,一边胡乱地在他肩上印下一枚又一枚咬痕,一边低啜着反悔:“……呜呜呜谢景、濯……我不要、不要从学校搬出来住了……要一个人嗯、住宿舍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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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 am.
谢景濯在今天凌晨临睡前,勉强能保持神志清醒地给司璇同学定了早上的闹钟,以免她上学迟到。
但直等到闹钟响到第二遍,怀里的人也毫无动静。
拎过手机看了眼,他划掉屏幕上的闹铃,然后伸手把某人一直蒙到头顶的被子往下扯了扯,轻声喊她:“宝宝,起床了……”
司璇没应,贴着他胸膛的脑袋默默往下缩,像条在被子里拱动的毛毛虫。
谢景濯失笑,只奇怪她在里面密不透风的,怎么不会喘不过气……一边伸手扣着她的腰,把她从被窝里拔.出来,耐心十足地又喊了一遍:
“起床了宝宝,今天要去上学,早上有八点钟的早课……”
司璇虽然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已经比意识更早一步感受到绝望,一个劲儿地埋头往他怀里钻,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再不起来我只能拉窗帘了……你最怕亮的……”谢景濯坏心眼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因为刚醒,小姑娘的脸上泛着过分红润的颜色,触感也温热一片。
司璇老不高兴地扭头躲开,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那我拉窗帘了?”谢景濯把床头柜的遥控板拨过来,故意摁了两声,发出“嘀嘀”的提示音,嘴上不紧不慢地提醒她,“宝宝,可是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没穿衣服。”
司璇听完后反应了好久,总算恼羞成怒地在他怀里发出一声哼唧,这会儿是真的醒了。
只是开口时还带着困倦的鼻音,软绵绵的,偏偏语气又有着天大的不满意:“我睡觉前、不是让你帮我穿一下吗?”
“太远了宝宝,睡衣脱在门口了……”谢景濯好脾气地开口解释,调子虽然温柔的不像话,说的话本身却让人气得牙痒痒。
司璇伸腿在被子下胡乱地踢了他一脚,下一秒被他反握住脚踝,只好闭着眼睛口气不善地问他:“……现在几点了啊?”
“七点十三,”谢景濯回答,接着条理清晰地给她分析,“现在起床的话,你要是能赶在七点半之前出门、在车上吃早餐、路上不堵车的话,就可以不迟到了……”
司璇听到这句总算接受现实,费力地睁开眼睛,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嘴上一边糊里糊涂地跟他重申昨天晚上约定好的:
“那今天我不跟你一起睡了……我们说好的,以后上学的时候都不可以再一起睡……知道了吗?”
谢景濯意味不明地“哦”了声,也没反驳什么。
而司璇这头总算乖乖从被窝里爬出来,仗着房间里的光线暗,对他说了句“你闭上眼睛”,就轻手轻脚地去门口捡自己的睡裙。
穿完睡裙,又满房间地找另外一件东西,中途随口问他:“我们昨天是几点睡的呀……?”
谢景濯好整以暇地从床上坐起来,俯身用食指勾起她正在寻觅的某样小物件,一边乐于助人地递过去,一边回答:“三点吧……”
司璇听到后恶狠狠地跑过来,谁知道第一眼就看到这种道德败坏的场面,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东西从他手上抢回来。
然而这人紧接着的话更气得她血气上涌:“但是宝宝,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星期五,明天不上学的……”
所以晚上还是可以一起睡。
“我……你想都不要想!”司璇在原地忿忿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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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陈叔一早的风驰电掣,司璇最后还是成功地在八点的前两分钟赶到教室。
但坐在座位上的时候,只一想到谢景濯这个时候八成还在家里补觉,她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而这也是第一次,她在中午就偷偷溜到音乐厅,在观众席找了个后排的位置用外套蒙头补了个觉。
直到下午的排练开始。
司璇两腿发软地拖着自己的琴盒从台下一路走到自己的首席位,脸上因为没化妆,眼下挂着的两片黑眼圈格外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网络暴力是昨天晚上的事。
曹如心在她之后坐下,两人的座位隔得并不远,加上司璇很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难免转头多看了两眼……
片刻后,她从自己的位置默默挪过来,坐在她身边宋冉悦的椅子上,伸手拍了拍她。
第137章
司璇转头,眼神还有些涣散,显然刚才只是盯着曲谱发呆。
“你、那个什么……这里,有东西……”曹如心也不太好直接讲出来,伸手指指自己耳垂下方的那片脖子,然后暗示她……那什么。
司璇一开始并没有很懂,直到手指循着她的指点往后摸索了一下,总算联想到昨晚谢景濯留下的某些触感。
她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凝固,飞快地伸手捂住那片区域,然后掏出手机用自拍镜头照了一眼——
一片两片三片……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全是暗色的吻痕,像烘干后的玫瑰花瓣。
司璇咬了咬牙,放下手机,一时间又有些气血上涌。
但一面还得对着曹如心露出一个粉饰太平的微笑,伸手把耳后的头发全都放下往前拨,企图把那些痕迹遮住。
……很好。
……她今晚要是不痛打一顿谢景濯以示家法,就诅咒她这辈子考不上巴黎国立!
曹如心提醒完之后,也回了她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站起身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只是心下暗暗地咽下一口近距离柠檬。
……校花姐姐和神仙男朋友的爱情生活真是……很和谐。
没多久,有两个眼生的学生背着大提琴上了台,看到司璇后主动走过来:“学姐,朱主任说让我们来补两个位置,宋冉悦和李梦雪她们坐那里啊?”
司璇这会儿还心虚着,闻言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给他们俩指了两个位置。
然后直到排练开始了好半天,她才意识到……昨天那么一闹之后,李梦雪和宋冉悦竟然就真的退出乐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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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司璇从音乐厅出来的时候,谢景濯已经老老实实在等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
看到她之后自觉主动地下了车,接过她的琴盒放到后排座位上。
司璇现在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到早上的事,本来想对他冷眼相向的,谁知道一低眼发现他脖子上也有斑斑驳驳的咬痕,憋了一肚子的气不知不觉就放跑了一半。
尤其这人还在第一时间,侧过身来亲了亲她,靠近时的眉眼好看得要命。
司璇无言地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已经烂泥扶不上墙了……
等车子抵达寝室,谢景濯在门口和宿管阿姨做好登记,跟她一起上楼。
只不过他弯腰签字时,身后的某人在其间和阿姨有了个短暂的眼神交流,面对阿姨那一副过来人的“早有预料”的眼神,感到十分羞愧。
虽然已经成年了,甚至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但从寝室里搬出来和男朋友一起住这件事,总觉得就是有点点……像坏孩子。
倒是谢景濯毫不心虚,放下笔后随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示意她给自己带路。
寝室的门打开之前,司璇没想过她们三个会在里面。
而学校一直提及的严肃处理、绝不姑息的话,她好像也一直忘了问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于是等她的视线和丁妍、李梦雪、宋冉悦三个人对上的时候,心跳在第一时间快了一拍,但更多的还是迷惑——
为什么她们也在、收拾行李?
作者有话说:
璇崽: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呜呜呜呜呜呜……
小谢(蹲墙角瑟瑟发抖中)
【应该没有比璇崽更惨的女主了吧哈哈哈哈哈第二天竟然还要早起上学
【ps:不要问为什么是璇崽去捡衣服因为小谢也没穿而且小谢不起床(大家想骂他就骂吧哈哈哈哈)
第66章 tout un monde lointain: refard
地上摊放着大大小小三只行李箱, 丁妍床位上的蚊帐也已经被拆下了,化妆品和零碎的小东西堆了一桌,乍一眼凌乱又拥挤不堪。
司璇实在不想和她们有更多的接触, 皱着脸地转头看了谢景濯一眼, 满脸写着“我好烦”。
谢景濯瞥见她这副模样只是笑,两手抱臂靠在门边,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胆子大点、速战速决。
司璇叹气,绕过地上的障碍走到自己的床边, 眼角的余光落在她们身上许久,才默默地把挎包取下,挂到一旁。
可要放在平常,李梦雪这会儿肯定会开口刺她几句的,今天却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把衣柜里的东西一样样扔进行李箱。
另外两个人也同样没动静,除了丁妍放在桌上的手机时不时震动几下, 频率渐快。
最后实在忍不下去, 把正要收拾到化妆包里的口红往桌上重重一摔, “啪”一声脆响,然后拿起手机看也不看就按了关机,嘴里低咒了句:“草他妈的!打你妈个逼!”
宋冉悦听到这样的骂声抬头看她一眼, 比平日的小心翼翼更多了几分畏怯, 露出来的面色不但是惨白,还泛着隐隐青乌, 眼泡也肿得老大。
司璇看到她这副模样有点诧异, 转念想到下午乐团的事, 也就明白了。
她不比另外两个人, 申音的录取通知书在当年是她们全家人的骄傲,把成绩看得不比自己轻。
但好在她早已经习惯寝室里这样憋死人的氛围,自顾自掀开桌前的帘子,把自己的行李箱推出来,在地上打开。
李梦雪最后把收纳盒里那些瓶瓶罐罐的指甲油倒进行李箱,嘈杂的“噼里啪啦”到最后成了一声“砰”响,空了的亚克力抽屉被砸进垃圾桶,再扭头看向司璇时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第138章
“你他妈牛逼啊?觉得自己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是吧?让我们他妈滚蛋之后又来这儿秀优越了?!你哪来的脸啊臭婊.子!”
司璇听到这话还来不及生气,懵懵地站起来,问她:“让你们滚蛋是什么意思?”
李梦雪炮弹似的气焰一下子被她这副迷茫的样子浇熄不少,做足了心里建设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怄得她内伤。
但紧接着司璇就猜出来了,看了一眼寝室里的一片狼藉,向她们确认:“你们休学了?还是被退学了?”
“我操.你……”李梦雪被她这副明知故问的白莲样给恶心坏了,刚要出口成脏,就被门口的两声轻敲打断。
“咚咚——”
谢景濯收回手,语气漫散地提醒这几位他至今没记住名字的路人甲乙丙:“抱歉,我希望你们几位能注意素质,至少在我面前,还请各位稍作忍耐,不要脏了我的耳朵。”
李梦雪哽着的那一口恶气咽不下去,可对着面前这人,却愣是被压了一头,半点都不敢发作出来。
她一开始在看到谢景濯出现的时候,其实已经尽量克制了,网上那位知情人士传得呼风唤雨有鼻子有眼的,她很难做到一点都不去相信。
可谁叫昨天晚上接到的通知太晴天霹雳,加上司璇又简直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她实在被恶心得不行,甚至觉得反正都已经被申音退学了,他们还能拿她怎么样?就是过过嘴瘾她也要骂死这个贱人!
司璇才不管李梦雪有什么想法,听完谢景濯的话后偷偷扯了一下嘴角,觉得他可能是在对牛弹琴。
谁知道下一秒他有理有据的提议更异想天开:
“……当然,要是你们觉得无法忍耐的话,可以暂停手上的动作,让我的未婚妻先来,这样能加快速度,也就能让各位尽早自行其便了。”
丁妍听到这声带着脆响的维护,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手在身后扶着栏杆,问他:“未婚妻?”
谢景濯没开口,只是睇她一眼,眸底的鄙薄和厌恶一时漫开,散不掉。
李梦雪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其中的端倪,习惯性地为了寻求庇护而往丁妍身侧走了两步,一面出声冷嘲:“这种小婊.子,操着玩玩而已,还未婚妻,我可去你……”
“啪——”
这一声不单吓了李梦雪一跳,连离她们俩稍远的司璇都听得轻轻抖了一下。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丁妍的巴掌已经落在她脸上,这一下使了十足的力道,李梦雪还没来得及化妆的左脸顷刻隆起高高的巴掌印,刺眼极了。
宋冉悦甚至有点反应过激地尖叫了一声,浑身颤抖地在椅子上流眼泪,没一会儿脸上就稀里哗啦的,眼睛因此显得更红更肿。
而丁妍打完一巴掌还不够,紧接着又抬脚踹在李梦雪的大腿上,发了狠地破口大骂:
“就你妈逼长舌头了是吧?半点逼事做不干净弄得老娘她妈跟着一身腥,你除了腿一叉让男人在上面草你还会干什么?她妈的废物一个!”
李梦雪被踢得趔趄了一步,才渐渐从大脑的那一片空白中回过神,迟来的痛感和羞辱撑得她的眼眶血红,再上前时也不管不顾了,抬手就去抓丁妍的头发,嘴里啐出的一个个字眼把两人之间无比糟糕的遮羞布扯开:
“我他妈让男人草?啊?那些男的还不是你她妈逼给我找来的?我要是你手下的鸡,你她妈成什么了?二十出头你就他妈逼的是个鸨子!你比我干净多少?现在一他妈出事就要把我蹬下水,你丁妍就是被狗日烂的逼!”
很快,嘴间的词汇量就再也不够狠毒和肮脏,丁妍在混乱中抄起桌上的水杯就往面前的人身上砸,但李梦雪力气比她更大些,扯着她头发的手狠狠往下一拽,痛得丁妍尖叫着仰起头,只能伸腿拼命地往前踢,中间一脚命中对面人的小腹。
司璇被两人突如其来的泼妇打架看得傻在原地,在那一声声指甲刮脸、踢肚子和拽头发的斗得惨烈的尖叫声中,心头也跟着一阵一阵抽动,觉得仅仅是这样的画面和声音,都已经足够误伤到自己。
宋冉悦也六神无主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伸手想要劝架,又不敢搀进两人之间去拉扯任何一方,到最后只能流着眼泪转头看司璇,急得喊她:“你劝一劝她们啊!”
司璇于是也傻乎乎地想上去拉架,中途被地上的行李箱绊了一脚,一下子清醒过来,又默默地退回床边。
谢景濯在此前对那两人的世纪大戏毫无兴趣,脸上的无动于衷直到看到他家宝贝这副悬崖勒马的后怕样子才总算破功,抬手掩了掩唇,免得自己笑场。
但司璇错过了他这副看好戏的模样,只来得及对宋冉悦摇摇头,告诉她:“我就不参与了,收拾完行李就走了……”
顿了顿又面露尴尬地提醒她:“所以你要不也……快点收拾吧……”
宋冉悦听到这句话也稍冷静了一点,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很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司璇也察觉到了某种气氛,落在衣柜上的指尖稍顿,转头看她:“你也被退学了?”
宋冉悦抿唇摇摇头,挤出来的那几句话薄得像纸,而且是经久霉变过后又晒干的:“……院长给了我一次机会,没有退学……我取消奖学金和保研资格……休学一年。”
第139章
司璇点点头,细软的长睫微垂——
片刻后,还是问出了口:“所以微博上的事情……你也有参与吗?”
宋冉悦脸上勉力维持的神情被震碎,眼泪又线似的从臃肿的眼泡中淌出。
只不过最后,司璇收到的也只有苍白的“对不起”三个字。
……
真正收拾起来,司璇才发现自己需要带走的东西其实并不多,除了过季的一些衣服,她的大部分洗漱用品和化妆品都已经在小别墅里了。
而那些不会再用的脸盆、收纳箱和所有的床上用品,也依附着这近三年的大学记忆,最后被封在这样窄小的一方天地中,成为悠长时间轴上的一枚深棕色的火漆印——多数时候并不好看,像疤上脱落的硬痂。
但它毕竟存在过,只是都过去了。
司璇于是能做到用平常心来对待。
而走之前,谢景濯在她拖着行李箱出来后,对寝室里满身狼狈的丁妍说了些话。
她虽然没有太懂两人之间对暗号似的你来我往,但貌似,用说话来形容谢景濯当时的语气并不合适……更多的像是威胁。
“禄海?”
丁妍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几乎是被迫应下的:“……是。”
“另一位,孙家?”
“……是。”
谢景濯听到这句“是”,忍不住嗤笑了声,声线微抬:“还打过她的主意啊……未婚夫?”
这个消息算是过程中的意外收获,但要不是因为这一点,他下手也不会太重。
“……”丁妍的气息微滞,甚至有点无助了,心里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但显然在他面前,并不可以。
她不是李梦雪这种乡下来的丫头,她知道谢家,知道什么叫九牛一毛,也知道什么叫高抬贵手。
“我不会自己动手,但有些事,有人会为我代劳,”谢景濯伸手勾住司璇的掌心,嘴里的话接得漫不经心,“所以在这以后,你别再动什么歪念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丁妍背地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两天事情还能压着,只要她不开口,她爸妈也不会察觉到公司暴跌的股价是因为她,只能焦头烂额地到别的地方找原因。
但谢景濯的最后一句话,总算把她逐步垮掉的自尊心彻底揉平:
“你记住一点,她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包括我也是。”
……
从寝室出来,司璇跟在扛着大包小包的谢景濯身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忍不住开口:“我现在还不是你的……未婚妻吧?”
这次也是,上次遇到董华也是,虽然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撑面子,但她还是觉得……这样并不好。
万一以后就这么默认了,他岂不是连求婚都可以省掉了。
谢景濯转头看到她满脸的拒绝,第一时间跟她道歉:“抱歉,是我没提前跟你商量好,下不为例。”
司璇本来只是想提醒他一下,谁知道他说得郑重其事,有点错愕地摆了一下手,想收回刚才的话:“不是……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就是觉得还没到这个程度……说是未婚妻的话,太正式了……”
谢景濯脸上的神情转为思索,紧接着简直是心碎:“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可能走到结婚这一步?”
“不是不是不是……我……”司璇吓得脸都要急红了,半天只挤出来一句,“就是结婚的话……也要有点表示啊,不能直接就未婚妻了……对吧?”
“对,”谢景濯一秒收回自己的怨夫脸,从善如流道,“会求婚的,你放心。”
司璇被他一击命中自己的心事,甚至都察觉不到自己三言两语给蒙骗了,红着耳朵舔了舔嘴唇,甚至格外认真地点头应下了:“……嗯。”
看得谢景濯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不明白自家宝贝怎么看起来聪聪明明的,实际上糊弄起来……这么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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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直到真正搬进小别墅,才发现她在家里虽然练琴的效率不高,学法语的效率却简直“蹭蹭蹭”往上蹿,一日千里。
尤其是谢景濯在她身边安安静静看书的时候,简直就是人形的法语词典,速度快、准确率高、句法不生硬且十分懂得变通,搞得司璇每次想夸他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满脑子只能飘过“爱不释手”几个字。
四月很快翻了篇,等到花园里的玫瑰重新长出花苞,爬墙的粉色龙沙宝石也开出今年的第一季,春意就被酿得正好。
但谢景濯的这个春天……并没有想象中过得那么好。
甚至因为食髓知味,比以往还要惨淡。
主要是司璇的功课实在繁重,除了白天的日常排练,晚上还要挑灯背单词,而他为了践行一开始把她骗来一起住的承诺,只能每天束身自好、清心寡欲、目不斜视、四大皆空……
除了很偶尔的,他的女朋友在某个可以适当放松的周末实在看他可怜,才会很不好意思地、问他要不要一起睡。
这样的日子一直挨到五月过去,六月也步入下旬——
六月二十二号
临近期末,学校的大部分课两周前就停了,司璇在法语水平考试的前一天没去学校,专心在家跟谢景濯练习口语表达。
而考试当天是谢景濯送她去考点的,在校门口给了她一个信心满满的加油吻后,像爱女心切地老父亲一样,目送着她挎着小包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消失,才转身回车上等她。
第140章
等级考试的正式成绩出来要在一个月以后,但在考试结束的当天,司璇就能得到一个非正式的考试成绩单来预测最后的结果。
她这次没选择自己最薄弱的书面表达作为非强制考试项目,但前面必考的900分,她的成绩还算不错——
是属于就算这个分数被估高了二三十分,也依旧能稳稳过级的不错。
但可怜的是她还没因为迈过这个坎而高兴太久,校庆在六月末就要举行,这最后一周是紧锣密鼓全校打鸡血的一周,既为了校庆,也为了即将到来的美好暑假时光。
作者有话说:
小谢:呜呜呜呜呜假期到了,我的春天终于来惹!
璇崽:你快给我住脑……
第67章 tout un monde lointain:houles
申音九十周年校庆当天
司璇一早就要去学校做最后的的彩排, 留谢景濯在家独守空房,寂寞地在院子里浇浇花除除草,一直挨到晚上四点。
虽然这次最后没有成为校庆的赞助商, 但校方前不久还是主动邀请了他、以及他家里的几位成员, 并在前排嘉宾席留了很好的位置给他们。
四点半,陈叔送他到老宅去接老谢和娅娅女士,五点半,抵达申音校庆会场。
司璇在手机上收到他已经到了的消息,从后台化了一半妆就溜出来找他, 结果被他身边站着的那两位吓到表情管理失败,小腿绷得笔直直,差点老鼠似的扭头就要钻回洞里去。
他左边那位老先生怎么也得八十多岁,但精气神倍儿棒,一身新式的立领中山装,把小肚腩很好地藏在带暗红色勾花的硬挺面料下,而头上的白发到这把年纪依旧算得上浓密, 时髦地朝后梳起, 仔细品品还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度。
而另一边高挑的大美人也很吸引人眼球, 尽管上了一些年纪,但她面上精巧立体的五官依旧撑得起皮相,窄而长的墨绿色旗袍很好地修饰了窈窕的腰身和开叉下笔直白皙的长腿, 深棕色的盘发间别了只拇指大的翡翠饰品, 整个人显得气质高雅,俨然是名门望族的淑女。
谢景濯当然在她的身影从后台冒出的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默默删掉自己已经在微信聊天框里打好的“不用来找我, 我和爷爷妈妈他们在一起”, 上前来牵她的手。
谢榕对这一幕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甚至对比他知道更多的法国儿媳偷偷咧着嘴卖弄:“娅娅,这可是你未来儿媳啊,待会儿可得好好瞅瞅!”
olivia听到之后也抿嘴笑开,涂着的唇膏颜色略深,显得她的笑容很大,比刚才看起来有亲和力得多。
谢景濯在不远处弯腰跟司璇嘀嘀咕咕了一阵,为她做好心理建设后,带她来参加这次猝不及防的非正式不完整家长见面会。
谢榕面对着小姑娘越来越近的五官,眼睛都肉眼可见地发起光来,但碍于自己在外的大师人设,只能把手背在身后,偷偷把掌心里冒出来的热汗蹭到衣服上。
司璇刚刚紧急跟谢景濯询问了自己应该叫老先生什么,对方想了老半天没有个合适的答案,于是这会儿她半鞠躬对他伸出手时,只能超级不好意思地小声喊了句:“爷爷好……”
这轻轻软软的一声哄得谢榕心花怒放,尤其这小姑娘轻声细语的时候跟他念念年轻那会儿有个三分像,背在身后的手急吼吼地来跟她握手,甚至激动地两只手都出马了:“诶好好好,小璇是吧,爷爷知道你……”
司璇面对这老先生两手并用的郑重其事,也赶紧把左手搭上,免得自己看起来不敬重,脸上愣愣地连连点头,末了结束这个握手时,悄咪咪瞄了谢景濯一眼。
谢景濯回了她一个“不用少见多怪,习惯就好”的肯定眼神,证明这位真是他那声名在外的艺术界泰斗爷爷。
司璇于是又转过来,微笑着抬眼去看他的母亲。
olivia身高有一米七五,司璇这会儿穿的鞋跟又不高,站在她面前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更何况这么近一看,她才认出来……这是法国世纪初那位最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家,声誉最盛时甚至有人认为她是“法国当代的杰奎琳·杜普雷”,只是碍于她成名时司璇还在上小学,目前又已经是隐退状态,司璇对她的了解仅限于手头收藏的那几张碟片,对个人生活倒是一无所知。
所以谁能想到,那样传奇的演奏家,现在就这么近距离地站在自己面前,还在冲她笑。
司璇现在能感受到那些追星女孩面对面受到自己爱豆盛世美颜暴击时的状态,心跳如鼓,呼吸加速。
而早早措好的词这会儿就像小学生背古诗一样失去断句地从嘴巴里溜出来:“bonjour, madame, c’est un plaisir de vous rencontrer.(你好女士很高兴认识你)”
olivia听到这串发音标准的法语,有些惊奇地眨了眨眼,转头去看自己那位全程把目光黏在小姑娘身上的儿子,思索片刻后,她伸出手和她轻握了一下,一边开口:“没关系的,我会说中文,我们可以用中文交流。”
她的发音很标准,除了一丝平仄上的别扭外,完全可以做到无障碍交流。
只不过司璇在听到她的中文时,脸上“腾”一下就红透了,伸手攥紧谢景濯的手掌,有点局促地回答:“好的,谢谢……”
这副模样把一旁的谢榕逗得乐歪了嘴,他最中意的可就是这种小乖宝,像温家那位长大了不好忽悠的,他就应付不来了。
第141章
于是在等小姑娘脸上的红晕褪去前,小老头早有准备地掏出手机,热情道:“来小璇,以后呐你就是我们谢家的人了,先跟爷爷微信好友加一个,爷爷把你拉到我们家族群里去,现在里头就那么几个人,说话怪冷清的……”
这句话听得司璇的眼睛都睁大了不少,想到谢景濯生日当天这老活宝收割了他来自奶奶哥哥嫂嫂三人的红包、最后还只发出了一分钱的魔鬼操作。
于是下意识抬头和olivia面面相觑半秒,最后只得到对方一脸无奈和“过来人”的浅笑。
至于她一旁的谢景濯,想笑又只能忍着,在一旁装傻充愣地扭过了头,躲避司璇投来的死亡视线。
于是很顺利地,谢榕在接下来的三十秒内成功获得了自己未来乖宝孙媳妇的微信,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拉入了“谢天谢地”群聊。
然后头一次非常主动地发了三个总额一百块的拼手气红包,上题“金风玉露一相逢”这种让人羞耻的话,然后怂恿她快点去抢。
司璇脸上窘促的笑容快挂不住,碍于情面点了一下,最后还只抢到了尴尬的一块六毛八……
老谢看到后不大满意地鼓了鼓脸,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司同学啊,你这个手气不行,以后还得在群里再接再厉啊……”
说着示范性地也按了一下这个根本没人抢的红包,喜提七十二块三毛三。
司璇只能哭笑不得地礼貌恭维他:“爷爷,还是您手气好……”
“那是,我……”谢榕最喜欢这种溜须拍马的环节,立马接上话头要跟她胡侃,多亏被谢景濯及时开口打断:
“爷爷,她还要去后台做准备,您就别耽误她时间了。”
说得他一张老脸不知道往哪儿搁,只能顺水推舟,笑呵呵地点头:“啊好,那爷爷就在下头看着你啊,我们在第一排,你们院长旁边那几个位置……”
司璇如释重负地道了声谢,第一次见家长,她确实有种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感觉,尤其是老谢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摸不透他的套路。
……
而这场校庆司璇好早之前其实问过司良哲和年文文,如果他们想来的话,她可以跟负责人登记一下,为他们保留两个位置。
但临近暑假,正是司良哲的小鞋厂最忙的时候,这几个月还接了海外的几个大订单,平时连吃口晚饭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工夫来申城看什么现场晚会。
司璇当然也深知她家那边的传统风俗,对情怀浪漫什么不大讲究,能赚钱就以赚钱为主,校庆表演什么到时候看看视频就得了,毕竟说实话……也确实听不太懂交响乐四重奏之类的高雅艺术。
所以在校庆正式开始后,台下的观众席上和司璇有关系的,就只有谢景濯一家人,难免让人感觉……有些奇妙。
就好像真的成了自己的一条羁绊,在这种时候像家人一样来给她捧场。
晚间六点半,申音的全体师生和家长基本到齐,外校邀请的各方嘉宾、赞助人和兄弟学校代表也已经就座。
校庆的主持人有三男三女,都出自学校的声乐歌剧系,各个声音条件优越,在一开场的主持就捧起了今晚的高规格。
流程自此顺利展开,先是全体起立奏唱国歌,再由院长和副院长发表正式讲话,紧接着由主持人对着台本感谢各方赞助商的鼎力支持。
在那一片高昂热情的“感谢来自……”中,司璇的妆面已经画好,正要拿着礼服去更衣间换上,就看后台笔直穿进来一个巨大的障碍物,有两个穿了身正装手上还带了白手套的学生扛着个蒙了红布的大框“跨跨”进来了,直挺挺地要往台上冲。
司璇看得愣了好一会儿,出于好奇,也跟着到舞台侧后方扒拉着张望了一眼,就听主持人接着介绍道:
“本次校庆,我校还荣幸地获赠来自我国知名画家、鉴赏家、收藏家谢榕老先生为我校九十周年题字的献礼,请各位欣赏——”
那条红布被另外两位主持人小心翼翼地揭下,露出上面矫若惊龙、逸气纵横的八个大字:
“致知力行,继往开来。”
在主持人对这八个字的滔滔解释和扩展中,后边的大屏幕上竟然还有刚刚给自己发红包的小老头在家里写大字时记录的vcr——
屏幕里他那会儿可没今天穿得正式,一身出广场打太极拳的练功服,赤着脚,在书房扛着拖把大的毛笔杆,吸饱了墨后目光炯炯地扛笔提就,背景乐配上气势雄浑的由学校交响乐团录制的《黄河颂》,俨然大家风范。
司璇仰头看得无比惊叹,再回过眼时,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台下就近的谢景濯看到了,而一旁现在倍儿有面子的谢榕也察觉到了什么,跟着转过头。
她于是飞快地端正出钦佩的脸色,冲他比了个忠心耿耿的大拇指。
小老头一看到就笑眯了眼,美得不行。
只不过没高兴过两秒,台上的小短片已经放完,一旁的院长推肘提醒他,要一块儿上去说两句。
谢榕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到另一头准备上台。
他和他孙子一样,最讨厌被迫营业、上台讲话!
司璇见状,也对谢景濯比了个“我走了”的手势,偷偷摸摸缩回了自己的脑袋,换衣服去了。
第142章
然而就在院长满面春风地告诉众人他要如何安排这副墨宝,诸如“要在校史馆再专门开一方九十周年展览,把它挂在正中心的墙上balabala……”时,底下的学生早已掏出手机,开始在校内校外各种群聊里疯狂八卦:
【卧槽卧槽卧槽!校花姐姐男朋友的爷爷解码了!竟然是谢榕啊我的妈呀谢榕!】
【之前帖子里不是也猜测了吗,设计师本人姓谢啊!姓谢的老艺术家,当代有名的,不超过一手之数啊好吧!】
【呜呜呜呜呜什么绝美爱情啊我死了,对女朋友爱屋及鸟到竟然给我们学校送字,老先生现在一个字得多少钱啊,我们院长现在估计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了真的……】
【不知道老先生字值不值钱,但是还真挺好看诶,不是那种欣赏不来的美,我可以打call!】
【楼上,贼值钱好吗,他这几年基本已经封笔了,就上一幅字,苏轼“人间有味是清欢”那一整首,苏富比上九位数啊九位数!而且越老越沉淀的作品越值钱!】
【妈妈我哭了!我估计就这一幅字,院长少说能吹三年】
【感谢老先生送字!感谢神仙姐姐谈恋爱![捧心]】
【感恩!】
【感恩+1】
【感恩+10086】
【……】
所以等院长满面红光地讲完对这副墨宝的喜爱之情,谢榕也拿过话筒,清咳了两声,准备开始讲话。
谁知道他就这么咳嗽了两声,底下的学生不知道收到什么刺激,竟然开始疯狂鼓起掌来,比刚才院长发言结束那种“总算完了”的掌声还要热烈。
谢榕眨巴了两下眼睛,听到这动静实在是懵了,自己跟这群孩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排面到底是为哪般。
……难道最近国学复兴的效果在大学校园内进展得这么深入人心?
心下满腹狐疑的,嘴上他还得正正经经地说两句祝福话:
“那个……非常感谢各位同学们对我的抬爱啊,这幅字呢,也包含了我对你们的祝愿,希望同学们能在学校的新十年中,认真学习、努力进步……”
他事先没背过啥稿子,所以三言两语就说完了,等到最后那句“谢谢各位”完毕,台下又是掌声雷动。
谢榕在这片声响中云里雾里地走下台,院长最近走路打不打飘不知道,他现在倒真是被哄得有点飘飘然了。
而这样观众反响热烈的高潮,直到多个精彩表演结束,主持人为司璇报幕时,才第二次出现——
“下面有请我们现校交响乐队大提琴首席司璇同学,为我们带来大提琴独奏——《天鹅》。”
作者有话说:
申音全体学子向老谢同志发送排面: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老谢:?我孙媳妇儿给我整的?
第68章 tout un monde lointain: miroirs
这声“天鹅”落毕, 台下已经不止是鼓掌,甚至有能在一干呼声中脱颖而出的“司璇学姐我爱你!”和“校花姐姐我可以!”这样的尖叫和口哨声。
要说刚才的谢榕兴许国民度没那么高、还有学生不知道的话,眼下这位在网上俨然一枚小网红的仙女姐姐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甚至许多外校慕名偷渡来的学生苦巴巴地站在音乐厅最后一排、就为了一睹她芳容, 嘴里多半叫得比本校的学生还要响亮。
“……?”谢景濯听到“我爱你”和“我可以”这种话有点坐不住,和他爷爷同款一头雾水地回头看了一眼这片黑压压的学生,满脸写着“我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那些学生刚才在谢榕下台时就发现了谢景濯的位置,就冲他那黑色西装上清俊不凡的后脑勺,谁都能认出来这位就是校花姐姐的神仙男朋友。
于是这会儿看他回了一下头, 气氛顿时更热烈,掌声中已经不单只融入对司璇的热情,而且有对他和他们俩之间八卦的热情。
前排的各位领导们听到后也都颇受震动,以往这种校庆活动台下都是象征性地鼓两下掌,一个个学生大牌得不行,低头各玩各的手机,哪有在报幕的时候就激动成这样的?
而这样的动静在前排终于从美国旅游的刘松山一把站起来而到达了高潮, 他那双平时老老实实拉大提琴的手振臂高呼出“司璇”两个字, 为了报仇雪恨似的, 拿出了要领军起义的架势。
学生们看他带头起哄当然也乐于接梗,很快就跟洗脑现场似的高喊起来,而且因为大部分是音乐生, 节奏感把握得极好, 到第二声就一片整齐划一,还随着刘松山的节奏玩起了花样。
此时要有人路过这座贺绿汀音乐厅的话, 八成也能在外面听到这样的声浪, 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是什么国际巨星来申做巡回演出来了。
olivia面对这样的场面也觉得惊奇, 侧身对谢景濯偷偷说了句:“ta copine semble très populaire.(你的女朋友看起来好像很受欢迎。)”
谢景濯这会儿实在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乐参半之感, 好在闻言还是很给面子地低声承认下来:
“oui, c \'est la fille la plus populaire de l\' école,il y a beaucoup de gens qui veulent la poursuivre.(嗯,她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孩,有很多人想追她。)”
然而顿了顿又觉得有哪里不服气,紧接着强调了句:“mais elle est ma copine maintenant.(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第143章
“a oui.(哦……是的……)” olivia被她儿子这小心眼笑到捂嘴,一面还得努力表现出很认同他这句话的样子。
他们在这里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前排的领导倒是终于有点慌了,纷纷半站起身来交头接耳,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把场面控制住。
得亏刘松山就是想给之前他不在的时候司璇受的那些委屈出一出气,现在觉得差不多了,扬手做了个收声的手势,然后整整衣服坐下来。
学生们看到后也纷纷安静下来,伸手举起手机,准备好摄像头关闭闪光灯,开始乖乖等他们的校花姐姐出场。
司璇听外面的场面被控制住了,悄悄松了一口气,刚刚光听学生们吵翻了的动静,差点以为音乐厅要给拆了,舞台旁边控场的工作人员也拦着不敢让她上台,生怕突发什么群众事件。
不过想到谢景濯的妈妈待会儿也会在台下看她的演出,她的心理压力还是有点大的,毕竟对方不单是知名的大提琴演奏家,说不定还会是……她未来的婆婆。
司璇虽然觉得自己临近上台还在这胡思乱想的行径实在罪恶,可就是忍不住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紧张感。
好在下一秒,工作人员已经拉开侧门,抬手示意她进去。
司璇的大脑条件反射地进入一种摒除杂念的真空状态,老老实实表演去了。
舞台上的大提琴和白色三角钢琴已经准备好,灯光随着声浪的落下而重新亮起,两束雪白的打光天光破晓一般落下来,被后方深黑色的丝绒幕布映成湛蓝色。
司璇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吊带软纱裙,前襟是不规则的抹胸设计,露出的直角肩和锁骨在灯光下白得发光,轻软的布料到她腰际时做了紧致的收束,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裙摆则落落及地,典雅又轻盈。
她的体态向来好看,两手提着裙摆走上舞台时,刚好露出其下深色镶钻的尖头鞋面,而肩颈的线条纤细挺直,下巴微抬,从饱满的额头到高挺的鼻梁,侧脸的轮廓精致得无可挑剔,在光影温柔的轻吻下,完全就是雪亮的一记直男斩。
台下的观众看到这一幕后都默默咽了口口水——
仙女呜呜呜呜呜!不愧是仙女!
另一位在今晚为她做钢琴伴奏的是校内的青年教师,还是刘松山帮她牵的线,此时一身白色的燕尾服,从舞台的另一侧登上。
光线中细小的粉尘像雪,舞台中沉静的黑白两色相互照应着,画面的构图和色彩恰到好处。
司璇支好大提琴,在椅子上落座,长睫落下安静的小片影子,唇线轻抿,唇膏上的细闪泛着莹莹的光。
在器乐演奏的领域内,如果说演奏技巧和舞台表现力是入门的一道槛,那么富有观赏性的外表就是不可忽视的一个加分项,尤其此时台下的观众当中,绝大多数都是音乐的门外汉。
很不巧的,司璇在这个项目上是毫无疑问的满分。
更何况她演奏的曲目还是《天鹅》——
钢琴的琶音伴奏纯粹明净,描绘出湖面上粼粼微波和汩汩水声,而大提琴的主旋律在其间自然流淌,勾勒出梦境中天鹅舒展的姿态极其安和的神情*。
作为圣桑“动物狂欢节”组曲中最出名的一首,《天鹅》一曲的演奏难度或许并不突出,总时长也不过短短三分二十秒,但凭借它优美澄澈的旋律和轻柔舒缓的意境,在校庆上面对全体观众表演就再合适不过。
一曲落毕,时间也随波光游走,只剩场内深刻的屏息。
司璇收回琴弓,把大提琴放到琴架上,和为她伴奏的老师一起携手走到舞台前侧,向观众鞠躬谢幕。
此时台上的灯已经全部亮起,她的相貌因此能更清晰地被看见,观众如梦方醒似的,开始由前至后潮水一般推动掌声。
尤其隔壁理工大学那群抱团来的男生,大部分也就大一大二,在后排激动得手都拍得通红。
但更过分的恐怕是二楼楼座上的学生,一个个儿的已经在椅子上坐不住了,扒拉着栏杆伸手拍照,边拍嘴里还趁乱叫司璇:“学姐!看这里啊学姐!”
气得教务处主任在底下抻长了脖子仰着脑袋看他们,手上拼命比划着动作,想把他们一个个儿的都按回到座位上去。
毕竟有主任的威严在,楼上的兔崽子们看到后开始有点怂,相互对视了一眼,打算稍稍收敛一点。
然而就在司璇转身准备离场时,气氛在谢景濯抱着一大束玫瑰花上台的那一刻被点爆——
两个人都穿得很正式,黑色西装和黑色礼服裙,相貌又生得好,光是站在一块儿什么都不干就能让人看一整天。
而底下的观众尤其是女生们,或多或少都因为现在这个申音校友的身份,需要担负起从现实向微博搬运申音特产狗粮的重任,现在看到这种带着玫瑰花上台的超高调同框配置,当然掏出手机开始疯狂拍照,激动到爆炸。
司璇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了,停下脚步,下意识飘开视线去台下找主持人的位置,心想她之前彩排的时候没被cue到过这个流程啊……?
倒是谢景濯比她看上去从容得多,笑着伸手把花递给她,夸奖了句:“bravo.(很棒)”
司璇在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客套地道个谢之前,就看到那一大束疑似是刚从家里剪下来的渐变粉色玫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怔怔地抬头问他:“你把我的花给剪了?”
第144章
当初送她香槟玫瑰之后她就说过了,以后不能再大批地剪家里的花……要不花园里秃掉一块,要好几个月才能养回来。
谢景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开口解释了句“不是家里的花,从花店买的”,一面好笑地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司璇睁大了眼,没料到他胆子这么肥,竟然敢当着校领导和全体师生的面亲自己。
就在她脸颊迅速蹿热的同时,台下已经跟着发出一片拖长了音的“噢——”,二楼一个个脑袋探得跟长颈鹿似的,激动得不行。
以院长为首的校方领导看到这一幕也难免老脸一红,又不好上前阻止,个管个地别开眼,当做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而这一干目光躲闪的小老头之间,唯独有一位异军突起,大喊了一声“好啊”后,甚至公然带头鼓起掌来。
院长听到这一嗓子老脸有点挂不住,谁知道中途被谢榕情绪激动地怼了一把,也只好干咳一声,眼巴巴地跟着鼓掌。
学生们看到连院长都跟他们站一队了,开口起哄得更甚,其中不知道有哪个人率先叫了句“亲一个”,紧接着全体都兴奋了,一波接一波的“亲一个”跟洒水车似的不要钱地往外泼。
司璇手足无措地转头看看他们再看看谢景濯,伸手背对着众人偷偷推了他一把,暗示他赶紧跟自己下台。
谁知道谢榕这小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主持人的话筒都拿来了,以压倒性的分贝严肃地警告他们:“你们台上两位快点哦,校庆时间不等人呐!”
话一放出来就笑倒一片,紧跟着“说得好!”“快点亲!”诸如此类的附和声。
司璇扯着谢景濯衣摆的那只手可怜巴巴地攥紧了,脸红得要滴血,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出过的最重大的舞台事故。
这会儿大概只有谢景濯还算淡定,垂眼看她片刻后,无声问她:“可以吗?”
司璇咬着唇,小幅度地点点头,现在满脑子就只想快点下台。
谢景濯看到后轻弯了弯唇角,俯身勾着她的下巴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然后牵着她的手下台。
虽然是一个无比短暂又轻巧的吻,但台上俊男美女的构图太出色,粉玫瑰的颜色又和神仙姐姐通红的耳垂形成呼应,完全是现场版的偶像剧情节。
于是台下看到这一幕的各位都集体阵亡,甚至有接连不断的单反“咔嚓”声和闪光灯的闪烁,俨然成了大型追星现场。
大部分人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校花姐姐在校庆上跟男朋友亲亲的画面,八卦起哄和凑热闹的心情整得一个个的小脸通红,跟集体喝假酒了似的。
院长直到送走了那两位当红流量也算长吁了口气,赶紧跟还在底下美滋滋回味那口鲜瓜滋味的主持人打手势,示意她上去走流程。
而这一波热度也成功把申音再次送上了热搜,包括#申音九十周年校庆#和#神仙情侣#两条,前者基本都在酸别人家的学校怎么就这么开放,后者则是路人cp粉们的快乐恰柠檬天地——
【xswl哈哈哈哈哈学校领导真的拦都拦不住这堆学生】
【学校:这是教过的最会起哄的一批学生】
【呜呜呜呜为什么我没去现场看啊wsl,仙女姐姐脸红真的好可爱呜呜呜呜呜】
【我反复刷到来回去世,我好想谈恋爱呜呜呜呜太卑微了[流泪]】
【1551濯哥哥笑起来真的太苏了[流泪][流泪]两个人在台上还说悄悄话我好酸】
【那个拿话筒让他们搞快点的是学校领导吗哈哈哈哈哈我的妈,搞得我想转学来申音】
【回复:不是!那是仙女姐姐男朋友的爷爷辣!他真的超级可爱的!】
【回复:我的天家长都见过了吗呜呜呜,求他们原地结婚吧我受不鸟了。】
【回复:而且今天破案了,设计师哥哥的爷爷是画家谢榕老爷子,真·隐形富豪了】
【回复:我□□□□操谢榕?所以我是在微博上看了一整部的《豪门盛宠:娇妻在上学》吗?】
【妈的这个真的恰累了,豪门小娇妻预定】
【只有我觉得他们一直在买热搜吗?我都看累了,可不可以别出现这几个人了啊[费解]】
【回复:杠精滚!我巴不得有人给他们买热搜,我就爱看人谈恋爱你管得着吗?】
【回复:复议,我真的求求仙女姐姐出道吧,虽然这样大提琴界要损失一位美少女天才,但是对这张脸我真的没有抵抗力】
【回复:呜呜呜呜szd!哥哥带姐姐一起出道吧!】
【回复:话说反正我看爷爷磕cp磕得也很高兴的样子,爷爷有没有兴趣投资他俩拍个谈恋爱综艺啊?就什么都不干他们俩只要在镜头面前晃来晃去我都满足了】
【回复:草!姐妹!你这个想法让我有点心动诶!】
【回复:如果真的有我就看爆!】
【回复:看爆+10086】
【……】
作者有话说:
老谢(忽然兴奋):诶!我觉得可诶!
小谢:……
小谢:没有,不约,别想了
璇崽(用力点头):不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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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用了网易云《天鹅》里的部分热评
第69章 tout un monde lointain: hymne
司璇直到被谢景濯晕乎乎地带进后台, 被当众处刑的羞耻感才减轻不少……毕竟他刚才那个吻有足够克制,平时在家里的尺度一般可不是这样的。
第145章
倒是谢景濯看她满脸的做贼心虚也觉得好笑,轻弹了一下她刚被自己亲过的额头, 问:“那我回去了?”
司璇顿了顿, 刚刚被熔断的脑回路又重新接上,看着后台人来人往的嘈杂情况,拉着他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道:
“现在台上还表演呢,你不能原路回去……我先带你到小门, 出去之后你再从侧门进音乐厅。”
谢景濯好笑地任她拽着自己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衣架和障碍物,中途有不少正坐着休息的小男生在看到她之后腼腆地站起来,跟她没话找话地打招呼:“学姐,你的演出应该很顺利吧?”
刚才音乐厅里的轰动是在后台听来大概只以为是观众热烈的掌声,司璇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笑着对他们点点头:“嗯,你们也加油啊!”
对方看她一笑, “唰”一下就红了脸, 甚至紧张到当场以隆重的鞠躬来回应:“嗯嗯……会加油的!”
看得某人在背后默默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 又念在他还只是个小男孩,不能太计较。
司璇找到小门后把他送了出去,伸出脑袋指着右边走廊的方向, 开口嘱咐道:“你沿着这条路走, 右手边第一个门进去就能找到了,进去的时候稍微低调一点……”
谢景濯这会儿看着她从门缝里探出来的脸, 总有种自己被拒人门外的既视感, 左右看了眼发现没什么人, 伸手把她从里面拎出来, 关上门后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幻想交响曲》是最后一个节目吧……?”
节目单一早就发到他们手上了,有长长的两大串文艺表演,不到晚上十点是绝不可能结束的。
司璇被莫名抵在门上,懵懵地点了点头后就意识到他想干嘛了,然后很有默契地也跟着鬼鬼祟祟勘察了一下现场环境。
……现在大部分演员都在后台;观众在音乐厅里欣赏节目;就连卫生间都不在这半边走廊,有人经过的几率很小。
默默挪回视线,她看着谢景濯片刻,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嘴唇。
意思就是可以。
于是某人刚刚因为若干小学弟而翘起的那点炸毛瞬间就被抚平了,长指扣着她的侧脸,俯身吻她。
司璇感受到他一点点的进入和厮磨,只觉得比在台上还要羞耻,之前那个毕竟是被逼无奈,虽然看得人多……可现在完全就是她主动在学校这种神圣的播撒灌溉知识的象牙塔里和男朋友干坏事,简直坏透了呜呜呜……
谢景濯也察觉到她脸上的温度在一点点升高,移开之后低低笑了一下,缓声问:“想什么呢?”
不知道是因为走廊上没有空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嗓音里蓄了一脉哑,性感得要命。
司璇当然不可能跟他讲实话,捏着他的衣角想了好久,最后只好感慨起来:
“……我就是觉得很高兴啊……虽然在高中里好像也是这样子的,但今天上台之后才发现,原来就算在大学里……在事情澄清之后,也还是可以有很多人喜欢我……”
说到这儿时,她已经有点忘了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声音轻下去,在和了一点点鼻音之后显得更糯:
“我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被人讨厌也没关系,等我从这里毕业,就不会有人再讨论那些话题了……可是现在听到他们给我鼓掌,我还是会忍不住很高兴……所以才知道,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在意啊……”
谢景濯垂眸安静地听着,因为知道她之前的所有不快乐,现在听到这些话时,并没有觉得长松了一口气,仅仅只是心疼。
半晌后他揉揉她的脑袋,声线里带了几分喟叹,半是安慰半是感慨的:“宝宝,你很好,当然所有人都喜欢你。”
“嗯,我知道,”司璇认真地点点头,伸手勾上他的脖子,在他被自己染得微红的唇上亲了一下,道,“你告诉过我的。”
谢景濯的喉结微动,眸光沉沉地拢着她,那双桃花眼在此时深邃得像夜色中的潜海,末了突然道:“……宝宝,我好像被你给带坏了。”
“嗯?”司璇不解。
谢景濯闻言,目光一寸寸下移,辗转在她雪白的颈线和锁骨上,以及这个角度之下、黑色软纱后漂亮的起伏。
唇角蓦地翘起,他的声音也跟着散漫起来:“你刚才在台上拉大提琴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不好的想法……当然现在也是。”
司璇脸上刚退下去的烧一下子又烫了回来
但想想这段时间,尤其是这两周来她实在太忙,他又每天都被吴念催着给已经在网上发出预售的《搜神记》签五六百张特签,他们的某频率在原本就不高的情况下呈现断崖式下跌……已经是零了。
更别说谢景濯完全不像看起来那么温温和和不沾惹七情六欲的样子,她在某次被缠得完全受不了的第二天早上,上某乎无痕浏览了一下,在某有科学的数据所谓理论基础的医学专栏下得出结论:
他绝对是属于精力特别旺盛的那类人。
除此之外,她还偷偷怀疑过他的中法混血在基因层面是不是存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异禀,他……所以就算在床上已经尽量温柔克制了,她还是会觉得很——
算了……还是不想了呜呜呜呜……
谢景濯看她的目光渐渐游离,就知道小姑娘又在想些有的没的,用手指捏着她的耳垂扯了扯,提醒她回神,嘴里的话又一点点带上诱哄的意味:“宝宝,明天就放暑假了……所以今天晚上迟点睡也没关系,对吧?”
第146章
司璇的脸皮到现在也没被他锻炼得足够厚,听到这种明目张胆的暗示羞耻到连眼底里都浮上水光,最后只能挠痒似的掐他一把,埋怨地哼哼唧唧:
“你就不能等我、演出结束了再说吗……现在这样扰乱军心,待会儿我要是在台上拉错调子,你就死定了……”
谢景濯被她这副模样看得实在心软,脸上明明都收敛不住笑意,一边还得虚情假意地跟她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收回刚才的话,你要重整军心,好好上台表演。”
气得司璇抬手就打了他一下。
谢景濯接住她的手指轻捏了捏,然后道:“好了宝宝,我现在就走。”
“……哦。”司璇意犹未尽地放下手,眼睁睁看他脚步轻快地消失在走廊拐角。
——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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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的校庆圆满结束后,谢景濯带着司璇在门口和谢榕他们分别。
临走前司璇忽然被未来的婆婆叫住,把她带到一边简短地谈了谈。
当然所谈的话题和“拿五百万离开我儿子”这种剧情并没有关系,olivia开口的第一句只是礼貌地询问她这次水平考试的大概成绩。
“非正式的成绩单上算起来有四百六十多分,如果准确的话,应该可以达到b2的成绩。”司璇虽然看得出她性格很好,但现在单独在一起讲话,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
olivia听到后轻轻“wow”了一声,笑着道:“那你考得很好啊,我们学校对音乐生的招生要求只到b1。”
司璇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重点:“你们……学校?”
olivia看她渐渐露出惊喜的表情,被可爱到得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一边解释:
“arthur很早之前就跟我提过,你想考cnsmd,我虽然很多年前就从那里毕业了,但现在还在学校里授课……我想大概再过一年,我们不仅要成为校友,还很可能成为师生,如果我到时候还没退休的话。”
司璇看着她,满脑子只剩下晕眩的感觉,好半晌才呆呆地回答:“可是娅娅阿姨,我现在才通过了法语考试,还没有去校考……”
“我知道。”olivia听到后又笑起来,现在越看越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喜欢这位小姑娘,她和小儿子的审美方向向来十分一致,即便到目前为止还没跟司璇相处太久,也能断定她绝对是arthur第一眼看到就会喜欢的女孩。
心里这么想着,她说话时的神情跟谢景濯有八分像,尤其眉眼中温柔细腻的部分,声音也好听得醉人:
“因为也快到退休的年纪了,我现在在学校讲课的课时不多,主要负责弦乐部门的招生工作。今天欣赏完你的表演之后,虽然在各方面都符合我们招生的要求,但这件事情我不能一个人做决定,你还需要通过十一月我们学校来国内招生的各项内容,到时候会有更加客观的考察团对你做出评定。”
“cnsmd今年有来华招生啊……”司璇已经快被这种接二连三的惊喜冲昏了头脑,需要复述一遍才能好好消化。
“这是学校今年初做出的决定,国内有一批资质很不错的学生,我们当然不能放弃这些生源,”olivia说着,秾丽的眼尾泛起明媚的神采,看着她道,“当然,就算学校在年初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仅仅是为了你,我也会向招生部门提出申请的,你不用担心。”
司璇听到这样的话,脸上因为过分的受宠若惊,都快失去原本的表情了。
而心底也一点一点反复地回味她说的话,像在吃一颗浓度超高的奶糖。
到最后她还是免不了害羞,却总算明白了一个事实——
原来谢景濯每天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么多不重样的彩虹屁,多少都是遗传了他的妈妈啊……
而且也都喜欢……捏她的脸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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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
司璇因为一整天遇到太多让人兴奋的事情,在床上和谢景濯一起像坏小孩那样熬夜的时候,竟然还有精力跟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宝宝,为什么我们那天晚上,你就有准备……套套啊?”她的脸染着鲜艳的酡红,明明很不好意思,又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谢景濯并不是很愿意回答,企图用别的什么转移注意力,但最后受不了她明明有气无力却还是晶亮的眼神,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知道是假装还是真的……
只好简短地开口拨过这个话题:“很早就准备了,意识到有这种想法的时候。”
司璇听到后咬了咬唇,有半天没开口,直到——
“那宝宝,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腹肌呀……?”说着手指已经一溜地滑下去,在上面胡乱揩油。
“你说呢?”谢景濯心不在焉地应了句,一边侧脸去咬她的耳垂,气息滚烫,“我平时健身的时候你都在哪儿呢……?”
“那你为什么要、健身啊?要不是有了女朋友,除了自己、也没人能看到啊……”司璇缩着脖子要躲,嘴里的话掺着散乱的呼吸,断断续续的。
“画画很容易得职业病……要保持运动量才能长命百岁。”谢景濯耐着性子回答。
“可是以你的工作量,应该也不会得职业、嗯……病吧?”司璇这话说得胆大包天,中途被他坏心眼地狠狠撞了一下,也能闭着眼睛软哼了声,勉强把话说完。
第147章
谢景濯被她气笑,好久之后才反问她:“你盼着我腰椎损伤?”
司璇软绵绵地摇摇头,真诚地想解释:“我不是这个……”
紧接着就被他吻住,把后半截话和着细啜咽回肚子里去。
末了还得嘴巴通红地听他哑着嗓子作出说明:“我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不可以腰椎不好……明白吗?”
司璇只能可怜巴巴地闭紧嘴点头,半声都不敢吱。
呜呜呜呜呜随便说说都不行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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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开始之后,司璇并没有如谢景濯壮志踌躇的所预期的那样,整天都和他腻歪在一块儿。
因为他忘了很致命的一点:他们还没结婚,放假了,他家宝贝还有家要回。
而更为致命的一点是,在六月结束七月开始后,《搜神记》开始了他以往最头痛的线下宣传活动,又因为前阵子他为了自己的女朋友在网上爆红的效应,光预售量就是初定印刷册数的三倍,出版商因此要求增加宣传力度,在二十天里安排他签遍国内的七座城市……
除此之外,因为两国民间志怪传说的同源性,他的画集在日本的销量一直很高,等国内的宣传日程结束后,在日本的东京和大阪,还有两场粉丝见面会和签售会在等着他。
所以到头来,谢景濯原本痴心妄想的美好夏日时光并没有如期而至,等待他的其实是一个没有司璇的暑假和充满了被迫营业和kpi要求的不易生活。
作者有话说:
小谢(嘴硬):看到了吗,比你优秀的人现在还比你努力:)
(实际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不想营业我想和宝宝在家谈恋爱呜呜呜呜呜呜呜orz
【我说,应该不会有看到这里还没收藏的人吧?(默默拔刀】
第70章 the canticle of the sun: i
但对于国内不管是谢景濯的颜粉、cp粉还是作品粉来说, 这七场签售会将会是他们近几年甚至到未来几年在线下接触到这位天才画家的唯一机会。
于是各城市场次的内场票在微博上一经发送,原本免费的票竞争激烈到许多粉丝要提前去某宝上找专业的抢票人士去抢,甚至还有黄.牛参与其中倒买倒卖的, 委实把一个“冷题材”画家的排面炒到了不可思议的热度。
而第一场在申城的签售会举办过后, 问题就明显地暴露出来:
签售会的承办方是全国有名的连锁书店,对全社会开放,没有严格的人流限制,加上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想到谢景濯现在的流量堪比三四线的当红小生,严重低估了到场粉丝的数量——
于是就看到下午两点才开始的签售会在上午书店还没营业的时候就有人在门口排队, 一度造成当地步行街交通堵塞,还差点招来了交警。
除此之外,内场原本正儿八经的读书交流也完全变了味,那零星的几个忠实画粉在一干长.枪短炮的夹击中显得格外可怜,长焦单反在疯狂闪烁你追我赶,俨然是谢景濯粉丝站站姐选拔大会的现场。
而谢景濯当时在超话里被轮出圈的照片不管是带口罩还是不戴口罩的,都能明显看出来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原本就白的皮肤在白衬衫的衬托下被捧成“人间仙子”, 侧脸的轮廓精致得让人心空, 而眉眼隔了一道纤细的金边眼镜, 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清冷极了,好在他本身的气质撑得起他的冷脸,完全是不染尘埃的翩翩浊世家公子模样。
所以匪夷所思的, 因为这组粉丝自发组织精修的照片, 他在微博上又火了一把。
但在现场时,谢景濯出于自己的家教和修养, 当然不可能对任何人发火, 只能尽量保持自己在工作方面的专业态度。面对驳杂的粉丝群体, 也尽量满足她们拍照、握手和提问的各种要求, 最后甚至因为粉丝太多,超过预期的签售会时间三小时,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在这样热闹的场合里,唯独出版社代表在看见他的黑脸时吓得腿都打颤,一下午东跑西跑要求减少粉丝数量限制签名,生怕这位不差钱而仅仅因为“换出版商嫌麻烦”才跟他们长期合作的祖宗爷一撂挑子就不干了。
而吴念在谢景濯谈恋爱之后也就很少看他这副恹恹的、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模样了,中途又送水又送咖啡地安抚他的情绪,最后还偷偷到厕所给司璇打了个求救电话,让她在收工后务必承担起关爱小谢同志的重大任务。
于是当晚,就听某位在白天还“人间仙子”“高岭之花”的营业崽倒在床上对自家宝宝狂倒苦水——
“……我没有生气,就是想不通一点——明明大部分人都从来没看过我的画,为什么光为了给我拍张照,就来排三四个小时的队伍……
“甚至还有人根本不知道这里是签售会,以为书店在打折促销,迷迷糊糊就进来了,然后看大家都举着相机,以为我是什么明星,迷迷糊糊买了我一本画集,又排好久的队来要签名……”
司璇之前光听吴念说他说签了五个多小时签名就心疼死了,尤其谢景濯这三个字有四十一个笔画,一天上千个名字签下来,都能抄一本新华字典了……
但眼下她只能先站在他的角度看问题,放软嗓音开口问: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子、对那些一开始就喜欢你的粉丝很不公平啊……凑热闹的人挤占了太多你和他们好好交流的时间,而且重点都没有放在画集本身上了,只是为了来看你这个人,或者只是因为觉得你长得好看……”
第148章
像这样一个领域对另一个领域的倾轧是最让人讨厌的,更何况她也有过因为太漂亮而被质疑实力的困扰……现在轮到谢景濯在绘画的领域上被不受重视和被冒犯,她只会比自己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还要生气。
谢景濯听完她的话后沉默了片刻,最后道:“但我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喜欢画集谁是来凑热闹的,所以大部分时候我的签名不会很漂亮,也不会说‘谢谢’……”
他的声音到这里落下去,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低笑了声:
“现场特别吵的时候,我甚至都想过要换一个笔名,让谢景濯就此封笔好了。但下一秒又发现,要是想完全和之前的笔名割裂,我下笔的题材和技巧就会有很大的限制,那样太本末倒置。”
司璇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叹气,揪着自己家里那床稚气的粉色被单,努力想安慰他:
“所以我们只能朝好的方面去想啊,我之前也看到你的好多粉丝觉得——你受关注其实是件好事,虽然不是因为作品出名的,但是也能吸引到很多人去欣赏你的画,尤其现在画集的销量很好,肯定有人会发现你不只是长得好看,而且每幅作品都很优秀的……”
谢景濯弯了弯唇,在床上翻了个身,枕在另一边的枕头上,大概是今天工作太累,声音很快就变得懒洋洋的:“嗯,我知道……希望如此吧……”
其实刚才一听到她的声音,今天一整天的不悦就像洗掉了满手黏腻的橘子汁,很快就流走了。
司璇也知道他炸毛向来不会太久,倒是关注点依旧停留在他那双漂亮的画画的手上:“那你今天手签得疼不疼啊?吴念说四个小时一直都没办法休息,右手签名左手握手,你之前在家三四天都没签过这么多……”
“疼,而且很酸,晚上吃饭都拿不动筷子了。”谢景濯半阖着眼,草稿也不打地就开始信口雌黄,反正有女朋友给他撑腰。
“那怎么办啊……你就不能让吴念跟出版商协调一下吗?”司璇也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忿忿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着,脸颊上因为生气,一点一点跑出红晕来:
“总要限制一下人流的吧……不然连续七场签下来,之后还要去日本,你的手还画不画画了?吴念不是还给你接了许曳新专辑的封面设计吗?”
谢景濯被她逗得笑起来,顺着她的话锋道:“就是嘛……我这双手还上了高额保险的,要是因为签售会这辈子不能画画,那家出版社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真的吗?”司璇莫名其妙被他的思路带走,好奇地提问道。
“真的啊,上大学之后爷爷非要给我投这个保险,说是大学礼物,”谢景濯说得毫不脸红,接着道,“不过事情太久远,要不是今天结束后吴念把保单给出版商看了眼,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出版商怎么说,是不是也怕了你了?”司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谢景濯几乎能根据声音想象到她现在的模样,忍笑应了声,告诉她:“所以我今天也一直黑着脸,出版商看到之后好像是挺害怕的,到时候限制人数是肯定的,再怎么样还有吴念替我交涉……”
司璇听得连连点头,正想回一句“那就好”,就听这人还异想天开地补充了句:
“但最好的结果是接下来的六场都直接取消掉,这样我就能来楠溪找你了……”
她一时语塞,好半天才想到了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吐槽他:“宝宝,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很恋爱脑啊……?”
现在连傻白甜都不足以来形容他了——
好歹她谈恋爱的时候还能兼顾学业呢!
谢景濯在电话那头半晌没动静,就在司璇以为自己踩住了他的小尾巴的时候,他突然轻“哼”了一声,反问她:“我认为我当下‘恋爱之上’的思维模式是建立在牢不可破的物质基础上的,这样能给我目前的伴侣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安全感,难道不合理吗?”
“……?”司璇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消化他这段绕口又义正言辞的话。
谢景濯听自己把她问倒了,又得意地“哼”了声:“宝宝,你难道没发现,在我紧锣密鼓的恋爱模式之中,你一直都不需要担心我变心甚至出轨吗?”
“嗯?”司璇不可思议地吱了声。
虽然他的话说得有点臭不要脸,但以他一天一通电话七八条微信行程报告的存在感来看……她根本没理由去思考他三心二意变心出轨的可能。
毕竟谢景濯每天在自己的那个小别墅里就足够自得其乐了,生活纯粹得跟被巫婆困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一样。
她想到这儿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比喻逗笑,嘴上一边转移话题,问他:“那你去日本的那两场签售会怎么办呢?出国应该会更辛苦吧?”
谢景濯默了默,在决定叹气之前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只问:“宝宝,你有日本的签证吗?”
“没有,”司璇下意识回答完之后,也跟着蹿出兴奋的橘红色小火苗,“我跟你一起去吗?”
这次国内的签售时间紧任务重,加上他们俩目前的热度正被全民八卦,当初在谢景濯刚一提出来要带司璇一起去的时候就被吴念无情驳回。
但日本就不一样了,两场签售结束之后谢景濯就能恢复自由身,举国上下也没人认得他们,到时候岂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第149章
谢景濯听出她那满脑袋一拍即合的意思后,故意笑话她:“宝宝,你在家有好好练琴吗?怎么还有时间想着跟我一起出去玩啊?”
“我被你带坏了,我也是恋爱脑。”司璇差不多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二话不说就承认下来,顺便反将他一军。
“那好啊,你把办签证的资料发给我,我让吴念帮你办好,八月就能见面了,”谢景濯的嗓音因为糅了笑而显得更慢条斯理与温和,末了又轻快地提醒她,“对了小朋友,你记得这几天跟爸爸妈妈们申请一下,就说自己要和男朋友出去玩。”
作者有话说:
念崽:?是我精神状况出问题了吗?怎么去.日本就是玩了?怎么交涉是我办签证也是我?我工具人吴念本念?
小谢:本人恋爱脑,有事也勿扰(快乐)
璇崽:恋爱脑+1 orz
第71章 the canticle of the sun: ii
司璇当晚被谢景濯一阵煽动, 挂断电话后在各大社交软件上刷旅行攻略刷得上头,一直到凌晨两点才睡。
而第二天看司良哲和年文文的眼神也忍不住带上点欲言又止的味道,一直挨到晚饭时分, 才做足了心理建设, 准备给她的父亲大人捋虎须——
“爸,妈妈今天做的红烧带鱼好好吃啊……”司璇说着,狗腿地给他夹了一段最厚的鱼肉,笑得虚头巴脑的。
司良哲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吃完这一截来自女儿沉甸甸的爱意之后, 还是忍不住告诉她:“这几个月禁渔期,带鱼都是冰冻的,哪有什么好吃?”
司璇脸上的笑容一僵,努力给自己圆话:“我没说鱼好,我说妈妈烧得好吃啊……”
司良哲“哦”了声,三口两口把自己碗里的饭扒拉完,开始喝汤。
司璇知道这是他将要结束这顿饭的标志, 急急忙忙放下筷子去拿他的饭碗:“爸, 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你有事就说事, 别跟我演有的没的,爸爸一会儿还要去厂里,”司良哲一句话揪出她的小尾巴, 放下汤碗后问, “是不是钱不够了?你想要多少?”
“爸,你给大姐姐钱, 我也想要!”司珵全程在一旁竖着小耳朵, 这会儿只听司良哲开了金口, 立马开口加入讨零花钱的行列。
“走走走, 姐姐拿钱有你什么事?前两天还让我知道你把跟爸爸讨的钱拿去充游戏了,你现在还敢跟人要?”年文文一句话把司珵翘起来的脑袋给说叨没了。
司璇被司良哲一秒戳穿也觉得讪讪,认真卖乖道:“爸,我不是要钱,我就是最近暑假在家待得有点无聊……”
年文文听到“无聊”这两个字,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
以前整天整天闷在琴房也没听她抱怨什么,现在才放假小半月就喊着无聊了……
果然女大不中留。
“你才回来几天你就无聊?”司良哲没好气地打了个嗝,伸手指指在一旁窜头窜脑的司珵,“你无聊教弟弟写作业去,小学数学总会吧?”8衣4把1六9六3
司璇张了张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爸,大姐姐不会,昨天那个题我都想出来了她还没想出来呢!”司珵兴奋地张嘴叭叭,揭露他大姐姐的黑历史。
“那是我帮你解出来的,有你什么事儿啊?”司瑶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伸手把自己骨碟里攒了一小堆的韭菜夹到他碗里。
“妈!姐姐把她不吃的韭菜都夹给我了!”司珵看到自己碗里的光景,又吵吵着打起小报告。
“你不是吃韭菜的吗?姐姐给你怎么了?”年文文作壁上观。
“那我也不能光吃韭菜啊!我要吃韭菜炒牛肉!”司珵决定造反。
“你这韭菜就是韭菜炒牛肉味的,你不吃我今天就不教你奥数了。”司瑶故意气他。
“妈!你管管她——”司珵放下筷子,开始在椅子上扭动,像被放在火上燎烤的皮皮虾。
司璇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了一圈桌上的每一个人,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变了还是什么,总觉得这次回家给她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压抑。
那时候在饭桌上,司瑶和司珵斗嘴的时候她只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年文文怎么给大的帮腔,司良哲怎么给小的做主……而自己的头上只有曲秀婉落下的纤细的灰色影子,除了学校论坛上对她的指摘和戏谑之外,没人会在意她,就连家人也是遥不可及的。
直到谢景濯出现,她恍然发觉原来自己身处白昼,阴云之上尽是日光。
天光破晓后,世界被浸满令人目眩神迷的白色。
她甚至有了主动去找司瑶谈话的勇气,提起她遇到过的校园暴力、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她一个又一个在琴房和练习教室度过的夜晚。
告诉她不应该有人以任何缘由作为借口而放弃努力,还有好多老生常谈的大道理,她以前觉得自己最不擅长也最不可能说出口的那些话。
而司瑶的反应也很奇妙,可能正处在世界观最可塑的年纪,任何一点激励都足够她在高三努力冲一冲;又或者还是小孩子脾气,在学校的那段时间错过了网上太多有关自己这位姐姐的热搜,现在听她亲口对自己讲述,莫名其妙就生出了种自豪和与有荣焉的感觉。
于是原本的仇敌一夜间可以成为偶像,羡慕和嫉妒又可以作为最好的驱动燃料。
第150章
……司璇想着想着就止不住自己嘴角的上扬,沉浸在头一次圆满完成知心大姐姐角色任务的喜悦之中,直到司良哲挥手喊停饭桌上的不安生,转回正题:
“行了你们俩,你大姐姐还有话要说,都老老实实闭嘴吃饭。”
司璇突然被点名,也忘了原本谋划好的“您觉得我最近表现还行么”“我最近练琴太用功想放松一下”之类的措辞,脱口而出道:“爸,我打算八月份回申城,提早一点。”
司良哲瞬间被这句话戳到逆鳞,时隔多年又一次拍着桌子骂她:“死丫头!你家是楠溪,申城你用‘回’这个字?我看你是被那个姓谢的迷了魂了!”
司瑶和司珵听他发火,几乎是同时闭紧自己的嘴憋住笑,在一旁端端正正地看好戏。
嘿嘿大姐姐想去找男朋友结果被爸爸骂了……
司璇也习惯性地一听他发火就吓得腿软,赶紧在嘴上改口:“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八月份想去申城……顺便回学校……”
说到最后自己也底气不足。
“哦,你当你爸是傻的啊?提早一个月你就为了回学校啊?你有本事不找你男朋友试试?”司良哲冷笑一声,戳穿她的谎言。
“……没本事。”司璇被他一堵,整个人都蔫儿了。
视线垂下来的后一秒,又悄悄转到一边,满脸可怜地向年文文求救。
年文文跟她对了个眼神,知道老头子见不得自家女儿长大了要谈对象,这会儿心里气得跳脚呢,安慰地冲她点点头后,对司良哲使了一招以毒攻毒:
“小璇去找男朋友怎么了?人家阿景生得好看,任谁都乐意看他啊,要不然成天在家对着你这张老黑脸,那还不得膈应死啊……”
“怎么看我就膈应了?我就想自家闺女放假在家老老实实待着、享一享天伦之乐还有错?等以后结了婚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一面,还不准我现在多看两眼?”司良哲说到这儿脸色更黑,磨了磨牙道,“要是那小子连一两个月都熬不过,我看趁早分了得了,省得耽误我闺女大好前途……”
司璇听到这话,嘴角更往下耷拉了一点,虽然她爸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可是现在不单是谢景濯的问题,她也连一两个月都熬不过啊呜呜呜……
好在年文文沉得住气,尚有战斗力地“啧”了一声后,开口道:“别说得跟结了婚就生离死别似的,新中国都成立七十周年了,高铁坐一坐三四个小时,早上过去还来得及在申城吃顿午饭呢,就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司璇的小脑袋在正交锋的两人之间来回摇摆,眼底重燃起希望的火焰。
接着又听年文文道:“总之你闺女她想去申城就去申城,而且没准人家也不光为了谈恋爱呢,你是没看到校庆上她那大提琴一拉,台下多少人给她鼓掌啊?你说是不是小璇?”
司良哲闷声咳嗽了声,气势已经弱下来不少:“我怎么没看到她校庆拉大提琴?我视频看得清楚得很……”
后面那臭小子对自家闺女毛手毛脚的地方也看得清清楚楚的呢!
然而司璇迎着年文文企图跟她达成配合的眼神,已经先一步自认理亏了,眼睛也不敢眨地吱声:“妈……我八月也不光去申城,还准备跟他一起去日本……而且、就是为了谈恋爱去的……”
“你说什么?”司良哲拧起眉头,把右耳朵往上抬了抬。
“我说还要去日本……所以还要借一下家里的户口本,申签证要用的……”司璇大逆不道地小声开口。
“去日本干什么?”司良哲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司璇咬咬牙,顶着对面施加的巨大压力调大自己的音量,对他道:“去谈恋爱!”
大概是心理负担有点大,她这破后而立的四个字说出来之后,还带了那么点脆生生的意思。
气得司良哲拂袖而去:“我去厂里了,回来再说。”
“……”司璇捧着自己的小饭碗欲哭无泪。
幸亏还有年文文在一旁面不改色开口安慰她:“你等等啊,等你爸出去了,户口本妈给你拿……”
司璇吸了吸鼻子,对她感激涕零地点点头,吃完饭把自己的骨碟和碗筷端回厨房的时候,两腿还打着颤。
呜呜呜都怪谢景濯这个让她色令智昏的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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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
司璇和谢景濯一起去日本的行程定下来后,吴念在出版商、某社交平台推广甚至日本旅游局等多方互利共赢的夹击攻势下,最终向邪恶的金钱势力低下了头,要为谢景濯在日本的工作和吃喝玩乐录制一个精致绝伦的vlog。
谢景濯一开始听到他在年中又为了工作室冲业绩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要拒绝,谁知道吴念这人自己被洗脑之后、紧接着来洗脑别人的花言巧语很有一手:
说什么第一次和小璇姐一起旅行值得纪念,拍下之后留着慢慢看也是好的……日本旅游局那边给出的条件是夏日限定浪漫双人游,能帮他搞到很多都已经售罄的演出票并订购已经爆满的酒店balabala……
后者对他的吸引力并不是很大,可吴念斗胆越过他,先斩后奏地跟司璇安利完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至于vlog的内容本身,当然要迎合金主爸爸们的各种宣传目的,谢景濯现在的热度主要源于他那张脸和与神仙姐姐的cp,所以在到时候的宣传中,签售和画集只占其中一部分,社交平台和旅游局主要想突出的tag是“恋爱视角下的夏日祭”。
第151章
这就要求全部的视频内容都需要他们两个人亲手拍摄,着力突出“男/女友视角中的甜蜜与怦然心动”。
谢景濯听到这种要求立马又想反悔,但架不住耳边吴念的声音孜孜不倦地辗转:
“谢老师你想想啊,要是有摄影师这么个大电灯泡跟拍,你们玩着也没意思,肯定还是自己记录下来才有意义对吧……而且只用拍就行了,后期剪辑会有视频网站操刀,也不是很难对不对……”
他有些头疼地轻“啧”了声,转眼时不小心瞥见自己那台玩过三分钟热度就闲置了的微单——是他家宝贝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
于是闭上嘴,咽下自己将要出口的“你别想了”,在当天晚上就报了个微单速成班。
他到时候,必须要用他家宝贝送的礼物把他家宝贝拍得美若天仙才可以。
作者有话说:
嗷嗷待哺的cp粉们:呜呜呜呜美若天仙我最爱!
【对流量的话题没啥好讨论的,有利有弊嘛对吧,然后念崽是很努力冲业绩给大家走剧情的小宝贝,不许说他压榨小谢!
【最后,完结的气息是如此的芬芳扑鼻!(大概还有七八章正文就完结辣!番外视情况写嘻嘻!)
第72章 the canticle of the sun: iii
司璇事先听吴念说起过, 因为日本漫画市场的红火和鬼怪题材的大受追捧,谢景濯在日本的热度或许比当初在国内还要高。
加上之前《幽玄录》发售时也曾在东京举办过一场读者见面会,他当时那张脸被吹成是“御令百鬼的神明大人”“像是从二次元中走出的堪比奇迹的美少年”, 画集的销量在之后一举反超国内, 高居全球销量市场的榜首。
尽管有这样的背景铺垫,但是当司璇在见面会的现场、混迹在一干面露红光的少男少女之间,还是有点被他的人气吓到,尤其前后左右的可爱女孩子们忍不住会叽叽喳喳地和同伴们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あああああ!濯ちゃんは私にとってまるで神様みたいなあ!(啊啊啊啊啊!哥哥是天神下凡吧!)”
“なんかこの前よりもっとおかっこいいね、濯ちゃん!(总感觉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要更好看了呢!)”
“でもね、濯ちゃんは彼女あるそうだね、中国にいたとき……(但是哥哥好像已经有女朋友了呢,在中国的时候……)”
“へええええ!そうなんだか!いったいどんなような女の子は濯ちゃんの心を動かすだろう。(真的吗!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哥哥这样的人动心啊!好生气哦!)”
司璇听不懂她们说的话, 但旁边坐着的刚好是来日本留学的中国女孩,看她全程举着相机劳心劳力地录制视频,又频频回首一头雾水地听那些日本女孩发出的声音,下意识认为她也是谢景濯的死忠粉,主动靠近搭话道:
“你是中国人吗?”
司璇点点头,听到这口熟悉的普通话有种久旱逢甘霖的得救感:“你也是中国人啊?”
“嗯,我在这儿上学的, ”对方回答, 又问, “你是为了濯ちゃん(濯酱)特意从国内赶过来的吗?”
司璇意识到她把自己当谢景濯的粉丝后,脸上有一瞬间的心虚,但迎着女孩子真挚热烈的目光, 除了点头也想不到别的反应:“……嗯, 算是粉丝吧。”
“哦,好厉害啊!这么远赶过来应该很辛苦吧——”对方听到这句肯定也放下了心, 热情地提出道, “如果你要是有什么听不懂的日语, 我可以帮你翻译的!”
“真的吗?”司璇有点受宠若惊, 紧接着出于好奇,偷偷伸手指了指刚才的那群小女生,“我其实有点想知道……她们刚刚说了什么啊?”
“大部分就是夸濯ちゃん(濯酱)很帅的意思,还说他前几个月好像在国内有女朋友了,”新晋翻译小姐姐简单解释了一下,忽然转头问她,“我那段时间在参加夏令营,没办法看国内的新闻,所以濯ちゃん真的谈恋爱了吗?”
司璇咽了口口水,不自觉抬头瞄了眼台上正借助翻译小哥回答粉丝各种问题的谢景濯。
大概是因为今天有女朋友在场,他的状态看起来比之前要好得多,下一秒发现她在偷看自己,目光特意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才移开,唇角也忍不住轻轻勾了一下。
他高兴是高兴,司璇只觉得更煎熬,刚憋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好像是看到了诶”,就听面前的小姐姐眼观六路地转过头,一边盯着她看一边问:“你有没有发现刚才濯ちゃん看了你特别久,还笑了啊?”
司璇拿着微单的手有一点点颤抖,绞尽脑汁地对她解释:“可能因为……我昨天坐飞机来的时候,他就坐在我旁边,有点眼熟吧……”
当然其实也不仅仅是坐在旁边,她还靠在他身上睡了一路……
呜呜呜呜谢景濯要是知道她对人说这种鬼话,可能会揍扁她的吧……
“啊!那你真的好幸运啊!我要是坐在濯ちゃん旁边我肯定会幸福得昏过去的!”对方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后,又道,“而且你长得这么可爱,濯ちゃん有印象也很正常啊!”
司璇有点呆滞地眨了一下眼,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蒙混过关后,努力想移开有关女朋友的话题:“话说,你叫他……濯ちゃん……是什么意思啊?”她努力回忆着她们口中的发音,很不标准地拼了出来。
第152章
“就是濯酱……你也可以理解为国内我们叫他小濯或者濯哥哥的意思吧,是很常见的用法,表示亲近的。”小姐姐回答。
司璇被她这样一解释,回想起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几部日漫,又问:“那为什么不叫濯君呢,我看动漫的时候,弹幕里也会这么说诶……”
小姐姐听到后赶紧摆了摆手,道:“濯君的发音是濯くん,是不能乱用的啦,除非已经超过了友情、成为了很亲密的恋人才可以——”
她念到“濯君”的时候还是有点脸红,视线挪回到台上耀眼的那个人身上,少女心在一瞬间就泛滥了。
司璇也莫名听得脸红,抿了抿唇后转头去看自己相机的屏幕,心下认真记了好几遍“濯君”的发音。
……虽然谢景濯到时候大概率是听不懂的,但这不妨碍她在说出口的时候,会觉得非常非常心动呜呜……
台上今天请来的同声翻译是东大有名的汉文专业的青年教授,于是尽管《搜神记》相关的神话传说和日本的神话体系相去甚远,对方凭借过硬的文学素养,也较好地把谢景濯想要表达的意思传达完整了。
而实在到了用语言很难解释的部分,谢景濯会示意在场的粉丝把手里的画集打开,直观地参考画集内容和日本方面的出版社联合东大呕心沥血制作的注释翻译,以便加以体会。
等内场的交流环节结束,所有人都要动身至书店的活动大厅,开始今天正式的签售环节。
谢景濯由场内安保带去大厅前,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远远地在人群中找到司璇,轻一扬下巴,示意她跟自己进去。
司璇这会儿还兢兢业业地捧着相机,看到他后踮起脚露出自己的半张脸,摇摇头表示让他先走。
她现在正和中国小姐妹相谈甚欢呢,怎么可能去跟他大摇大摆地走在一起。
谢景濯有点奇怪地歪了歪头,好在下一秒吴念已经跟上他的队伍,伸手把这位哥扯进大厅,免得他再搁这儿阻碍人流通行。
司璇松了口气,跟着粉丝大部队进入大厅,一匝一匝地排起队来。
相机的电量剩的不多,司璇中途关掉电源,直到队伍快要排到她,才继续开始录视频素材。
身后的小姐妹眼看谢景濯的签名桌近了,有点激动地抓了抓她的胳膊,问:“你说我待会儿如果想让濯ちゃん给我写一句祝福的话,他会同意吗?”
“什么祝福的话啊?今天你生日吗?”司璇想到之前他在国内开签售会的时候,十个人里至少有两个说自己当天生日的,害他多签了好多个并不存在的“生日快乐”。
“不是啦,就是普通的那种‘学业顺利,天天开心’之类的……但是濯ちゃん要签的签名太多了,应该也应付不过来,就是这么想想而已……”
小姐妹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大概是有点话痨属性,继续跟她絮叨起来:
“你知道我其实是到了日本才知道濯ちゃん的,但是他的活动很少,之前只看过几张粉丝抓拍的照片,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真人……其实刚才我特别特别激动,虽然可能看不出来吧……
“但是今天听他介绍画集,讲北斗七星君的天神崇拜,龙生九子的各种版本……就觉得他更加有魅力了,果然濯ちゃん不只是长得好看又很会画画,在各种方面都很博学啊……
“然后再一想待会儿签完了名字,走出会场之后,就可能很久很久也不能再面对面看到濯ちゃん,现在就提前开始难过起来……”
司璇只能听着她的话默默点头,又或许多少受到了她说话的语境的影响,在心里特别有日本翻译腔地想到一句:现在能有更多人去欣赏并且理解他想表达的东西,真是太好了啊……
等到队伍排到她,谢景濯接过她手里的书时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视线,边走流程给她签名边问:“排队累不累?”
他一直工作到现在其实也累了,声音比平时低哑许多,落在耳边疏懒又温存,只是语气带着点没好气儿,大概还惦记着刚才她不跟自己一起过来的那回事儿。
司璇轻声应了句“也没有很累”给他顺毛,接过他签好的画集时,就看到这人嘴上虽然对她爱理不理的,内页里还是老老实实签着:
“pour mon amour(致我的爱)
aujourd\'hui aussi, je t\'aime.(今天也是爱你的一天)
arthur.”
她忍不住笑起来,转头看到那位留学生小姐妹渐渐露出的愕然表情,对谢景濯提出申请:
“你能给她写几句像‘学业顺利,天天开心’这样的话吗?刚才坐在下面听交流会的时候,我有不懂的地方,都是她翻译给我听的。”
谢景濯的注意力这才被分散了一些,侧脸看向她身后的女孩子,旋即伸手示意她手里的画集,一边礼貌地笑笑:“你好。”
小姐妹走过来时的脚步已经虚浮了,一板一眼地递上自己的画集,看看司璇再看看签名桌后侧脸好看得让人窒息的男人,好容易才问出了口:“你们……认识啊?”
谢景濯微一挑眉,在“唰唰”落笔的间隙中抬眼瞥向某做贼心虚的人,很快又收回目光,没说话。
司璇看他竟然见死不救,欲哭无泪地眨了眨眼,又不敢多说什么。
片刻后只能转过头,抱歉地对那位小姐妹解释:“对不起啊,刚刚我们才认识,我也不好说太多……”
第153章
顿了顿又希望可以将功补过:“要不……我让他给你画几只驺驺和朏朏吧当做道歉吧?”
“?”谢景濯刚要把画集递出去的手一滞,旋即又好笑又好气地问了句,“就这么把我给卖了啊?”
司璇低头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多嘴,只可惜这副表情放在她这张脸上,威势并没有想象中骇人。
……最多像只被捋生气了的奶猫。
谢景濯拿她没办法,把画集拎回眼下,翻到第二张空白的页面,换了支黑色的签字笔替她画粉丝福利,嘴上轻说了句“稍等”。
那位小粉丝直到这个时候才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认识”鉴定到“不一般”,颤悠悠地开口:“那你们是——?”
司璇这下不等谢景濯说什么,自觉就招了供:“我是他的女朋友……就是前几个月上了微博热搜的那个……”
“啊?”小粉丝听到这句话,固有认知在一定程度上被敲碎,只能愣愣地回:“是这样啊……怪不得看起来很有默契呢……”
“谢谢,”谢景濯笔下q版驺吾的大致轮廓已经成型,修长白皙的指骨如玉,闻言竟然还一心二用地对她道了声谢,接着提醒司璇,“宝宝,你想坐我旁边等我,还是去休息室?”
司璇看了眼身后还有将近六七十人的队伍,自觉不可能熬过上百双眼睛的注视,想也不想就道:“我去休息室吧,顺便帮你和吴念买杯咖啡。”
谢景濯温声应了个“嗯”,停下笔尖,把那本画集递给那位已经石化许久的小粉丝,对她道:“好好学习,下次再见吧。”
对方这会儿总算回过了神,小心翼翼接过画集捧在怀里,下一秒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语无伦次地开口道:
“今天能见到濯ちゃん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谢您能给我签名,也祝濯ちゃん和女朋友可以长长久久!来日本除了工作,也可以顺便观光游览,希望两位在这里玩得开心!”
谢景濯被她突如其来的这段话逗笑,金色的笔杆在指尖打了个转,冲她点点头道:“好的,非常感谢。”
“不、不客气……”小粉丝点点头,脸颊一下子飞上红色。
司璇知道她没有从谢景濯的那个绝世笑容中幸存下来,解围地牵着被迷花了眼的小姑娘从出口离开,嘴上小声提醒:“走吧,我请你喝杯咖啡。”
“……嗯、好,”小粉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依旧狂跳的心脏,顿了顿一指她手中录了一路的相机,问,“你的相机……是一直开着的吗?”
“对哦……”司璇低头瞄了眼,发现自己刚才完全没注意机位,也不知道到底录到了什么。
但当下也没工夫去翻,按下结束录制后,就这么存着了。
作者有话说:
[撒花]热烈恭贺谢景濯先生达成“集齐多国姐妹的彩虹屁”与“每天一句不害臊告白”成就[撒花]
小谢:还是要注意家教:)
璇崽:?赶紧画!
第73章 the canticle of the sun: iv
谁知道多亏了她手稳, 这段内容到后来竟然被精剪成volg正片里的一部分,有野生翻译把一开始国外的小粉丝讲的话粉红加粗打在弹幕上,紧接着就看后面来的弹幕在这一段都纷纷变色:
【自动变粉!】
【自动变彩虹屁色!】
【哈哈哈哈我笑到头掉, 霓虹国粉丝们也都这么会吹彩虹屁的吗?】
【和隔壁nh的彩虹屁功底不相上下啊哈哈哈哈, 御令百鬼的神明sama谁不可呢?】
【不行,我也不能认输:哥哥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巴像血一样红!因为有造物灵光的赋予,他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王子般的金色光芒!】
【哈哈哈哈哈姐妹魏公主同款彩虹屁警告】
【哥哥的侧颜刀削斧凿一般,每一笔都从开天辟地中来,每一笔要到海枯石烂中去, 生生世世,我的心都是向着、跟着、远远地依偎着哥哥的~~】
【姐妹黄金鸡笼我给你一手打造好了,您请登鸡】
【姐妹们我的主页里有搬运霓虹网上对濯哥哥的彩虹屁,点击收获快乐哈哈哈哈哈】
等到视频里的话题从谢景濯该死的美貌转移到他的女朋友上,司璇又开始和留学生小姐姐一起聊天的时候,弹幕里先一步已经刷起疯狂预警:
【哈哈哈哈抱住我洛神姐姐瑟瑟发抖】
【真的tcl了哈哈哈被女友粉们包围重点还听不懂……】
【哈哈哈姐妹们别找了,来看看人群中最美的校花姐姐, 你就知道谁是神明sama的女朋友了哈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姐妹们品品刚刚濯濯那个眼神, 我也就看了一千遍吧, 濯濯杀我!】
【草真的太言情偶像剧了,工作的男人最帅古人诚不欺我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我受不了我他妈好想谈恋爱啊啊啊啊啊,在人群中浑水摸鱼还悄摸摸撒糖这种戏码我这辈子看不腻……】
【我死了这个男人!他这双桃花眼真的谁顶得住啊, 我要是亲眼看一次我当场要去住uci】
【uci那位姐妹你是认真的吗?icu啊icu!(自动韩国口音)】
【重点是还笑了呜呜呜呜呜太苏了, 哥哥笑了,这就是在妹妹的心尖尖上耕耘播种啊——】
【我操, 您请您请, 星钻鸡笼已为您备好……】
第154章
一直到司璇那句“可能坐飞机来的时候, 他就坐我旁边”的名场面出现, 弹幕从一水儿的【别问了别问了,问就您对面这位就是濯哥哥女朋友】瞬间变成:
【?姐姐您良心不痛吗?】
【?濯哥哥知道了要打人】
【知道了,也不过就是头等舱彼此的陌生人罢了】
【也不过就是坐在旁边亲亲抱抱举高高罢了……】
【这位姐妹到时候看到国内的微博,估计得哭死吧哈哈哈哈,濯嫂近在身旁她却不自知】
【姐姐真的太坏了呜呜呜呜,果然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尤其后期在这里顺势插入他们俩昨天在飞机上的腻歪样,当时毕竟有一个月没见了,司璇在安检前还能勉强保持直立行走,上了飞机之后就完全黏在谢景濯胳膊上不下来,连吃水果都要他一块一块地喂。
更过分的是谢景濯也不觉得不耐烦,一口一个“宝宝”地哄着,等到后来司璇睡着,还不断地疯狂调整小三脚架的高度,企图把她已经足够绝美的睡颜拍得更绝美。
至于他自己,因为两个人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就剩一点下巴和侧脸还在镜头内,完全沦为司璇的背景板,一干粉丝只能嗷嗷叫着他长在姐妹们心上的喉结和锁骨。
而视频里的留学生小姐姐这会儿还心比纸白地给司璇介绍“濯酱”和“濯君”的区别,弹幕刷了一溜的:
【姐姐配的!世上只有姐姐能叫哥哥濯君呜呜呜呜!】
甚至还有在封号的边缘疯狂试探的姐妹们在弹幕现场超速:
【我操,想到姐姐学会了之后晚上可以在床上喊哥哥濯君我就觉得好带感哦妈的!】
【特别是姐姐声线超他妈软,念日语真的想想就合适得要死,我濯哥到时候绝对把持不住,立马@#¥$%……(被捂嘴)】
【姐妹您说得对,那绝对……(被捂嘴)】
【呜呜呜呜我她妈真的好有画面感,尤其濯哥哥之前在国内签售带金边眼镜,那几张照片真的极品斯文败类,在床上肯定……(被捂嘴)】
【够了呜呜呜呜姐妹们一个个的都是坏坯子我现在止不住脑补了,尤其是濯濯白衬衫杀,回到家一扯领带一解扣子,然后姐姐在沙发上软软地喊濯君,我真的……(被捂嘴)】
【姐妹笔给你你来写,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草而且他们现在在日本,姐姐到时候要是穿和服,真的太经典了这个剧情,我之前看过一部这种类型的,真的……(被捂嘴)】
【前面姐妹借一部说话?】
【这车开得我真的猝不及防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在弹幕里疯狂ghs的同时,视频已经把中间一些不必要的内容剪掉了,直接跳到后面司璇排完了大长队跟谢景濯要签名的环节——
【我我我显微镜女孩来了!濯濯在姐姐书上签的那一大段根本不是签名,好像是英语,更可能的是法语!】
【我也来了,安利一个图片处理软件,去糊之后我一个一个字母百度翻译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我的心肝宝贝今天也爱你的一天”这样的意思,我原地昏厥】
【草……(昏厥+1)】
【我现在就想问问自己,为什么想不开来看什么夏日限定恋爱?我配吗?】
【妈的重点是哥哥表面上一本她妈正经,谁知道他实际上在画集上疯狂秀恩爱?】
【我死了真的,明明刚刚跟姐姐说话的口气傲娇得一匹,结果反手就给我看这个?】
【我真的太酸了……重点是还完全停不下来我这该死的视线呜呜呜呜呜】
【……】
【草……我不该说视频里的小姐姐可怜的,妈的!】
【呜呜呜呜我也还在高考我也想学业顺利天天开心】
【啊啊啊啊啊啊草!竟然还有q版驺驺?这个不是30000分之10的dd网掉落率吗?】
【草!我!也想!让濯濯!给我!画!驺!驺!】
【视频见证了勾搭上爱豆的女朋友是多么便捷的追星之路呜呜呜呜,濯哥哥被迫营业真的太好磕了……】
【呜呜呜濯濯用鼻音发的那个“嗯”真的好苏,我又忍不住想要ghs了……】
【草草草草草?现场还能叫“宝宝”的吗?我以为飞机上就已经够了!】
【宝宝……(虚弱)】
【酸不动了,我去喝点碱性试剂,明天再来[面无表情挥手jpg.]】
【明天再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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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司璇好不容易学到的那句“濯くん”在当天并没有机会说出口,东京的签售结束后,第二天上午他们就要直飞大阪,在两天内结束这次签售会的全部行程。
于是晚上在酒店里洗洗睡的时候,谢景濯问了她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宝宝,凌晨三点睡的话,明天早上七点半能出发吗?”
他也是谈恋爱之后他才发现自家宝贝是起床困难户,早上闭着眼睛撒娇耍赖的功夫一绝,而且要是被强行叫起的话,起床气可以一直憋到晚上跟他秋后算账,他也不想再试一次。
这头司璇已经洗香香坐在床上,听出他的画外音,当即放下手机,一扯被子盖住脑袋,在里面闷声回答:“不可以,现在十点了,你还有半个小时洗澡的时间。”
于是时隔一个月的万众脑补的不可说并没有发生在东京,一直等大阪的签售结束,他们才开启官方旅游局加塞来的浪漫双人游,入住了京都的一家关键词为“传统、和风、天然杉木”的榻榻米酒店。
第155章
这家酒店一共只有三十一个房间,各有特色,但无一例外都配备了绝美山景和温泉浴池,色彩搭配到建筑用料都和谐自然,很适合外出度假放松身心。
如果恰好赶上春秋两季入住,还能在半露天的浴池当中欣赏到如雪的樱花和火红的枫叶,此时虽然只是盛夏葱茏的绿意,从晨间到傍晚也都各有景致。
司璇之前高中的时候和家里人来过一趟日本,从东京塔到伏见稻荷神社,一水的热门景点打卡,住的酒店也就是一板一眼的标间。
这会儿举着小相机逛了一圈这种让人仇富的酒店,忍不住转头对某人感叹:
“我现在总算知道那些旅游博主公费出行的感觉了,之前只是在网上随便酸一酸,现在有了亲身体会,才知道他们过得有多滋润……”
谢景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视线在她身旁的大浴池里打了个转,末了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句:“宝宝,浴池是石头材质的,会不会觉得太硬了?”
“嗯?”司璇低头看了眼,下意识回答他,“家里不也是大理石的吗,应该还好吧,不是很硬……”
她这时候以为他说的是普普通通泡澡的体验感,并没有联系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谢景濯听到后,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对她略一抬眉,语调中带上点水花浮荡般的轻佻:“那就好,你觉得可以就可以,反正我都——‘je me sens bien.(感觉很好)’”
司璇怔了怔,这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尤其时这句万恶的法语常用语,每次在非自然的场合被他一用……简直不堪入耳。
当即羞耻得脸上通红,又意识到他刚才这句话也被相机录下来了,一边按下结束键一边教训他:“我还在录vlog呢!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她刚才进房间的一路上还拍了很多酒店内的装潢设计,又不舍得把这条视频删掉,到时候后期要给他们剪辑的时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宝宝,你要是不那么心虚的话,刚刚我说的话其实也没问题,”谢景濯笑着走近揉揉她的脑袋,半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浴池内的清洁状况,才抬头看她,“别生气了,我们是来旅行的,刚刚拍了那么多素材……也够酒店的宣传了?”
司璇看着他半天没开口,然而最后还是憋不住,跟着他一起蹲下来,小声开口:“我没生气,就是……”
想了想又找不到合适的说法,只好把手里相机放下,道:“算了,我也觉得素材够了,就这样吧。”
反正她又不是职业的旅行博主,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出来玩,肯定不能像纪录片一样,把所有东西都录下来啊……
那不然成何体统。
谢景濯伸手捏捏她的脸,不由感叹这位小朋友未免太好哄,一边试探性地提出申请:“那今天、我们可以一起用浴池吗?”
“我们”和“一起”这两个词咬得格外清晰。
司璇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个选择,可问题是——
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那什么了,一开始就浴、浴池的话……她有点不好意思。
而且关键是他对自己的背部真的很有执念,不然也不会问“石头会不会太硬”这种问题了呜呜呜……
司璇想到这儿闭了闭眼,长睫在眼下轻轻颤动,片刻后回答:“宝宝,你能不能……‘pas à pas(循序渐进)’一点点啊……”
说完这句她自己也有一丝绝望,继她的男朋友开始乱用法语对她调情之后,连她也开始……了吗。
作者有话说:
璇崽:你又带坏我呜呜呜呜呜……
小谢(开始瞎编乱造):可是宝宝,你不觉得用非常用语境说这些话,会比使用母语要稍微好一点吗?
璇崽(又被骗到):……好像……是吧……?
第74章 the canticle of the sun: v
而当晚司璇也不负众望地灵活运用新知识, 给他认认真真解释了“濯君”和“濯酱”之间的区别用法,还乖乖软软地在他“什么,没听清楚”这种低级的手段中口齿清晰地念了好几遍。
……却完全不知道他男朋友并不是她心目中想象的某纯洁如莲的形象, 通过这一个发音进而运用扩散思维联想到许多, 一遍一遍地让她在明明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喊这几个日语词。
最后司璇在浴池里累得阖眼,长发在水汽弥散的温泉水中飘摇,间隙中穿过细密温热的水流,从触感到观感都柔顺得蛊惑人心。
谢景濯伸手把玩了好半天,最后垂眼问她:“宝宝, 我帮你洗吗?”
“唔,”司璇迷糊应了声,有点像在说梦话了,“……我们明天出去玩吗?……我不想再待在酒店里了……”
要是再像今天这样从头至尾的话,她在这间酒店,到时候恐怕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嗯,有好长的旅行清单, 旅行社准备的。”谢景濯低笑了声, 大概也猜出来她在想什么。
因为时隔太久, 他今天确实有点过分,可小姑娘又向来听话得不得了,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有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 才会忍着哭腔告诉他“不可以了”。
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他像是自言自语地问她:“宝宝, 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
司璇被水汽濡湿的睫毛动了动, 但没睁开, 只略带疑惑地“唔”了声。
第156章
谢景濯看着她绯红的脸颊, 笑叹了声:“不然的话……怎么我要什么你都给我?”
下一秒听她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喜欢到舍不得他有一点的不满足,可以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和灵魂都置于两手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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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京都今年举办夏日花火大会的日子。
司璇临近中午才艰难起床,在睡裙外又裹了件睡袍,和谢景濯就着山景吃了顿酒店特供的朝食。
虽然餐品只是简单的溏心蛋、烤鱼和汤豆腐,附上当地的时令蔬菜,但胜在和气氛景致搭配得当,司璇吃到最后除了觉得有点不管饱之外,都还挺好。
等漂亮的各色食器被撤下去后,房门被敲响,一身清爽的蓝白浴衣的妇人带着一大排活动衣架进门,对他们鞠躬致意后,用汉语解释:“这是为司璇小姐准备的浴衣体验,傍晚参加夏日祭和花火大会的时候穿出去会很合适呢。”
司璇闻言赶紧从小木几前站起来,也鞠躬回了个礼,然后问她:“是旅行社安排的吗?”
“是的,司璇小姐可以先挑选一下,稍后我会帮您试穿。”对方回答。
司璇道了声谢,想想又说了句“稍等”,满房间地去找昨天那台不知道扔到那儿去了的相机,最后在浴池边的毛巾架上发现它的踪影。
谢景濯见状也懒洋洋地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相机,示意她:“你慢慢挑,我帮你录。”
司璇差不多已经被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料迷花了眼,当下只来得及点头,一转眼已经被那位妇人拉着一件件比划起来,完全是掉进蜜罐里的小老鼠。
但她其实从小到大都有个毛病,一到线下挑衣服选择困难症就开始发作,在商场那些导购给她试完一大堆衣服之后,最后在全身镜前连对方都选不出来哪件更好,只能跟她尴尬地面面相觑……
所以今天也果不其然的,司璇跟汉语并不太好的那位妇人跨过语言的鸿沟交流了好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每件浴衣都好看,都衬肤色,印花也都美,都适合晚上穿出去……
她摸摸左手的粉蓝大丽菊舍不得放,摸摸右手深蓝色的金鱼花火也觉得很好看,直到谢景濯在她身后静悄悄地冒出一句“相机没电了”才回过神,问他:“你觉得无聊吗?”
貌似看女朋友披挂着睡袍傻乎乎地在里面这些衣服料子里钻来钻去,画面也不是很美。
男生应该都挺受不了和有选择困难症的女朋友一起出去逛街的吧……?
司璇想到这儿,已经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和他一起逛商场,就像前天在东京,签售结束后谢景濯来找她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被困在商场的优衣库里,最后拖啥也没买的福才飞快从店里逃出来和他去吃晚饭。
……她是个连优衣库都不放过的女孩。
谢景濯浅声答了句“不无聊”,把备用的相机电池换好后,凑近看了一眼。
司璇看他走近,隐约抓住了一丝希望,指指身后一排的衣服问他:“你觉得哪件好?”
“那件红白枫叶图案的,”谢景濯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帮她选完了,稍一停顿后怕她觉得自己不认真审题,又补充了句,“你穿红色很好看。”
司璇微愣,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在他面前穿红色的那次……是他生日那天。
再说她男朋友是一流的设计师和画家,眼光和审美向来很好,挑件衣服还不是小菜一碟。
于是点点头,对那位已经劳心劳力了半天的妇人道:“那我们试试那件枫叶图案的吧。”
……
最后上身的效果很好,浴衣虽然看不太出腰身,但胜在司璇腰线高、比例好,尤其脖颈的线条修长纤细,从交叠着的衣领中婷婷露出,很好地修饰了略有些繁重的浴衣本身。
而谢景濯挑的花色也合适,红白两色衬得她皮肤更白,身后的墨发尚且披散着,比完全的妥当整装更多几分慵懒又秾艳的味道,很适合从这样光线略暗、而身后装潢温和素雅得近乎黯淡的画面中出彩。
谢景濯的视线从旅游手册中辗转落到她身上,像夜幕中烫出的一颗颗火星,片刻后在那名妇人推着衣架出去的空档问她:“浴衣穿起来复杂吗?”
“我觉得还好,比和服要轻便很多,”司璇说着左右转了小半圈,有点雀跃地问他,“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谢景濯浅声回,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就回想起昨天晚上她能掐出水来的那几声“濯くん”,指尖在彩色的花见小路上轻点,又问,“那要是现在把衣服脱下来的话,你知道怎么重新把它穿回去吗?”
“不知道……”司璇诚实地摇头回答,刚才毕竟是陌生人给她换衣服,她在脸上冒热的同时只能听口令左三圈右三圈,怎么可能记得是怎么穿的。
然而话音落后,她就听见某人略带失落地叹了声“那就等晚上吧”,总算反应过来他话里的不对劲,忍不住恼羞成怒地抬脚踢他,“你怎么就满脑子……明明昨天才刚……”
每次话到中途她都不好再说下去,到最后迎着他似笑非笑的眸光,只能小声挤出一句:“你别想了……就算我学会了怎么穿,那位阿姨待会儿还要来帮我盘发,你没机会的……”
“好,抱歉。”他从善如流地应了句,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第157章
司璇于是又心软了,问他:“那你想不想也试一下浴衣?”
“不了,”谢景濯摇头,“我穿不了木屐,走路不方便。”
司璇“哦”了声,想想他在家成天光脚的样子,好像确实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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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毕已经是下午四点,两人外出吃了顿饭,然后步行抵达花火大会的观赏地点。
多亏旅行社提供的是最好的内场坐票,他们不需要去现场占位子,有足够的时间在路上逗留。
司璇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很新鲜,拎着正在录vlog的谢景濯买了西瓜汽水和纳凉扇,遇到各种大阪烧和章鱼小丸子的小吃摊还会驻足看他们做完一整批才舍得走,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在餐厅里吃这么多晚饭。
倒是谢景濯无心赏景,一手翻看自己手机上保存的“微单夜晚摄影教程”,皱着眉头虽傍晚渐暗的光线调试各种数据,跟司璇的自定义参数傻瓜摄像完全不同,有那么点专业的架势。
司璇中途不停地找机会想跟他搭话,说什么“你知道京都还有七夕祭吗”“你之前看过花火大会吗”“我们待会儿看完了来吃煎饺和鲷鱼烧吧”
………均只得到这人敷衍的几声“嗯,好”。
挨到最后,某人的乖宝女朋友历史性地爆发了他们谈恋爱以来为时最长的一次冷战,一步三回头地从他身边挪开,没一会儿就眼看着人流三三两两把他们隔开来好远。
要不是他个子高,身上应景的浅蓝色花衬衫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显眼得很,广播待会儿就要发布寻人启事通缉他。
司璇眼巴巴看了他好久,都颇有点望穿秋水的意思,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费劲地“哒哒哒”踩着木屐拎着碎花小包跟在他身后,免得他走丢了。
在玻璃汽水瓶时不时的清脆碰撞声中,接下来的十分钟就看这人随着人潮毫无灵魂地机械前进,直到相机里的画面效果总算和教程中显示的一样,开口问了句“宝宝”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女朋友走着走着不见了。
谢景濯有点费解地抬眼确认了两遍,发现司璇盘着长发带着鲜艳发饰的人影真的不在视线范围之内,总算知道着急了,伸手掏出手机要给她打电话。
直到他身后传来一声用力的“哼”——
作者有话说:
偷偷摸摸加更……
第75章 the canticle of the sun: vi
谢景濯转眼就看到她满脸不高兴地抬头瞪着自己, 偏偏从身上的衣服到小包扇子都可爱,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怎么了宝宝?”他轻声问了句,调子有一点上扬, 落在盛夏满是草木味的晚间空气中, 听起来清隽又温柔。
司璇在他的嗓音落入耳中的一瞬间有点动摇,但仔细一想这人竟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顿时更生气了。
如果只是平时在家,工作的时候缺少一点关注也就算了,可现在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出来旅行, 偏偏还是在节日气氛很浓厚很浪漫的花火大会上,周围所有的小情侣都高高兴兴地拉着小手,就他一个人光会捧着相机,走了十分钟才发现她不在旁边……
司璇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冲他“哼”了声,转身就要走:“我不看烟火表演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记得多拍点照片回来, 再见。”
谢景濯听到这句危险系数超高的话, 很快明白过来她为什么生气,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毫无反抗之力地在第一时间就开口道歉:“我错了宝宝, 你别生气。”
司璇被他拉住手后也没有挣扎, 毕竟不去看烟火表演只是说说而已……转回身后,涂着亮闪闪睫毛膏的眼睛睨着他, 等这人自觉主动地开口检讨。
果然谢景濯也很识相, 一秒松开手里的相机, 任它挂在脖子上晃晃悠悠, 一手接过她帮自己拎了好久的橘子汽水和小扇子小包包之类的杂物,老老实实道:
“我不该因为想着拍照片就忽略你的,还是一起去看花火大会吧……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穿浴衣,在烟花下面肯定很漂亮。”
司璇被他一夸就沉不住气,好容易憋出来的河豚脸瞬间漏完,意识到自己这样实在没骨气后,飞快地扭头看向另一边,在嘴里碎碎念:
“明明昨天是你说要少拍一点的,今天一出门,你……不能得逞了,就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知道我下午这个头发盘了多久嘛,还用了好多发胶和夹子,晚上回去还得把它拆掉……你简直是无情无义负心汉……”
谢景濯被她这句“无情无义负心汉”逗得想笑,但碍于她还在生气,只能努力忍着,一边专找她的弱点为自己解释:“宝宝,我知道你今天很好看,所以才想把它录下来当做纪念,这样就算盘发拆掉了,回国之后我们还可以再重温。”
说着还伸手拨了拨她发饰上红蓝白三色的小穗子,一晃一晃扫在耳廓上,勾得人发痒。
“那你为什么不用眼睛先记一记……”司璇张了张嘴,还有点不服气的话,下一秒被他侧过脸低头亲了一下,瞬间就让堵回去了。
虽然现在亲亲已经是很日常的标配,但现在正是夏日祭和恋爱的氛围很浓重的傍晚,头顶挂起长串的透明风铃和小灯,和着两侧小摊上粥白的雾气,画面里的一切都像是覆盖上了一层朦胧又美好的日式滤镜,完全是日剧里的情节。
于是眼下他也像日剧男主一样亲自己,司璇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超级心动。
第158章
谢景濯抬起头,叼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香精味十足的橘子汽水,一边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就看小姑娘害羞地又把头扭过去,发饰在空中甩出一抹亮色的弧,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没事儿人似的喝了口手里西瓜味的汽水。
手上也乖乖地牵着他,看样子应该是和好了。
所以至此,他们恋爱史上的第一次冷战前后持续了……十三分钟。
……
当晚的烟花确实漂亮,比除夕夜那天晚上的民办表演要热闹得多。
热闹欢欣的人群簇拥在一起,仰头屏息等待每一朵盛放的到来,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和底气,在喧嚣和纷呈倾数献上时,一同发出热烈的赞叹声。
人群放大了太多观感上的体验和过后将之铭记于心的可能。
司璇全程半仰着脑袋欣赏,每每都会发出真心诚意的“哇——”,是个再合适不过的观众。
反观谢景濯因为不敢伸手动相机,在身旁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是掌心把她拢得很紧。
司璇到后来看到浪漫的一大片渐变的粉色心形烟花时,跟周围很多可爱的日本女孩一起兴奋到鼓掌尖叫,再回过神时发现身旁这人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忍不住转头看他的侧脸。
他平时很少穿这种花色鲜艳的衬衫,即便衣服很衬他那张精致的混血脸。本就无可挑剔的五官像石膏雕塑似的,在烟花的浓墨重彩下显得更出挑,简直要用艳绝群芳来形容。
那些繁复绚丽的颜色映在他的五官上,细致地赋予他多变情绪和格调,反而显得他这张脸本身在烟花寂灭时愈显疏淡,三千颜色都不留心的样子。
司璇知道他现在恐怕在走神想着什么,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
谢景濯转头看她,在嘈杂声中还能辩出他那声温和的“怎么了?”
眼下的夜色已经很深,很有安全感地厚敷在身旁,即便深处人群当中,也给人以肆无忌惮的鼓噪。
更何况目之所及,就有好多情侣在光明正大地卿卿我我,在烟花的热焰下也擦出绯色火花。
于是司璇松开牵着他的手,拉着他衬衫里面那件白色t恤的领口,往下扯了扯。
谢景濯俯身时的眼底还有一丝茫然,紧接着就被不远处高高升起的、盛放的金色烟花点亮,眸底像盂兰盆节时的浓沉河面,映出满目摇曳的水灯花火,清澈又炽热。
西瓜汽水在等待的过程中已经喝完,司璇因此可以很方便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他。
脚下的木屐在动作间有一声脆而轻的响动,像片刻心悸。
……才不要在花火大会看他走神的样子。
谢景濯看到她的动作,仿佛轻笑了声,也环住她比平时要臃肿许多的腰身,一点点回吻。
西瓜味和橘子味交织在一起,全都是夏天的气息。
而空中花火一如镜中花水中月,底下的人潮像海,流动着缤纷颜色。
等司璇主动分开的时候,气息带着点轻喘,问他:“你刚刚在想什么啊?”
谢景濯垂眸看她此时唇瓣的颜色,晶亮的草莓色唇彩已经一点不剩,但还泛着柔软的水光。
嘴里一面轻声回答:“在想回国之后,这样的画面怎么画下来比较好。”
“画烟花吗?”司璇问。
谢景濯笑着看她一眼,脸上的疏离感一下子褪去,嗓音也不徐不疾:“不画烟花,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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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大会当天,司璇在后来看到好多漂亮女孩都在相互拍照,甚至有带着打光板来拍写真的,还是敌不过女孩子的臭美天性,悄咪咪地主动提出让谢景濯给她拍照。
于是某人冷落女朋友、历时十分钟调出来的各项微单参数还是派上了用场,不仅拍了很多司璇映着身后花火的单人照,还录了十几分钟的视频片段,把花火大会结束时最盛大的场面一同司璇兴奋欢呼的画外音都保存了下来。
vlog最终发布时,把这段花火大会作为重中之重剪在视频的最末,当晚,热搜榜上出现一条排行十四的热搜——#有个会摄影的男朋友#
司璇的那几张不靠打光板纯靠颜值的照片赫然位于话题榜首,评论满眼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啊”字——
【天辣!姐姐浴衣杀我!盘发绝美!】
【回复:日,我是预言家吗?我刚刚还在弹幕里说姐姐浴衣play肯定绝美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复:楼上笔给你,今晚我就要看到你产的文!】
【啊啊啊啊啊啊这难道不应该带个昨天的热搜tag#有个太漂亮的女朋友是什么体验#吗?】
【回复:对啊,这跟男朋友有啥关系,长成这样就是座机拍摄也她妈拍得好康的……】
【回复:大概就是明明浴衣也很美烟花也很美,可就是该死的比不过姐姐的年轻貌美的感觉吧orz……】
【回复:呜呜呜呜呜谁不想和这样的女孩子恋爱呢,濯濯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我晕】
【我反复去世,姐姐笑起来真的好甜我死了!】
【姐姐眼里有星辰有花火还有男朋友,所以果然姐姐眼里装得下全世界orz……】
【呜呜呜呜大家去康康完整的vlog,到后来姐姐也给濯濯拍了,事实证明跟谁拍没关系,跟脸才有关系!】
【回复:我康了我康了我来说,两个人那天穿的衣服都太合适了,浴衣和花衬衫竟然都能给穿成情侣装,wslwsl……】
第159章
【回复:草,我是在vlog里第一次看到我濯哥哥害羞他妈的太杀我了!明明签售的时候无敌高冷,一在女朋友面前就表情管理失败笑容泛滥呜呜呜呜呜……】
【回复:我晕,帅哥美女谈恋爱怎么这么好磕,看完vlog最近追的偶像剧都不香了[卑微jpg.]】
【回复:我就想问问最后相机被濯哥哥拿走拍烟花的时候,他们俩是不是亲亲了?姐姐好半天之后才开始有声音的呜呜呜呜呜dbq我忍不住想脑补】
【回复:我也……觉得……总觉得后面声音有点点不一样……(虽然我并没有谈过恋爱我没有发言权)】
【回复:不用你觉得!绝对亲了!而且显微镜女孩告诉你!姐姐耳朵下面好像还有咳咳咳……】
【回复:(小声)我也看见了呜呜呜呜呜呜……】
【回复:嘤嘤嘤我磕这碗糖磕得反复去世!】
【回复:所以那个浴衣play——嗯?】
【回复:呜呜呜呜我想到濯濯在床上我就觉得好欲啊啊啊啊啊wsl对不起姐姐我不该多想……】
【呜呜呜呜呜这就结束了吗?我还想看他们俩营业啊,像日本旅游局这样眼光一绝的公益组织可不可以多几个啊?@瑞士旅游局@冰岛旅游局@法国旅游局……或者境内游也很可的!】
【回复:复议,我也来帮你@】
【回复:复议+1】
【……】
作者有话说:
小谢:不营业了,哼!(抱起老婆就跑
【快完结了,康康现在有多少小朋友在偷偷摸摸看人谈恋爱,回复本章发红包。
第76章 the canticle of the sun: vii
吴念近来很忧心地发现, 某位哥在十来天的日本情侣游结束回国之后,并没有如他预期的那样,勤勤恳恳开始设计许曳的新专辑封面, 而是每天都偷偷摸摸地混迹在书房和校图书馆, 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对于此事,他认为这与他敬爱热爱的小璇姐绝对没有一点关系,努力学习的优秀的她在放松十多天后一回来,就开始整天八小时八小时地加倍练习,努力想恢复到暑假开始前的最佳状态, 和某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说实话,自从他痛并敬爱的谢老师开始谈恋爱之后,他为了不打搅他和小璇姐的二人世界,已经很少再来小别墅蹭饭。直到许曳的经纪人开始委婉地询问他工作进度,他才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踏足谢景濯的家。
司璇当时已经结束自己的晨间两小时,在满是阳光的后院光着脚浇草坪, 空气里弥漫的水雾太多, 几乎有了彩虹的影子, 晶莹得晃眼。
而那三只萨摩也寸步不离地粘着她,在草地里打滚打得全身缩水,一只只都成了落汤狗, 不复一早的颜值。
吴念溜进来的时候不免被这种堪比电影的经典一幕震撼到, 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谢景濯的身影,才对她打招呼:“小璇姐, 谢老师呢?”
司璇听到动静, 蹲下来把水关掉, 边开门进来边问他:“你找他……是因为专辑的事情吗?”
“是啊, 许曳那边说最好是可以一个月出稿,这样还有再修改的余地,可是你看看之前签售的时候谢老师就一笔也不动,现在日本回来都八月十六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还疯狂躲着我,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吴念一提起这种事就想痛哭流涕,忍不住越说越多:
“而且谢老师还是第一次接专辑设计这种活儿,人家许曳最近在国风节目上热火朝天的,这张专辑也被期待了很久,到时候要是交出来的最后成果不满意,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怕谢老师的招牌就砸这儿了……”
“你别急你别急,我上楼帮你问问……”司璇赶紧开口稳住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口气带着一点点底气不足。
“小璇姐,你劝他抓紧点吧……我知道他这段时间也不是纯摸鱼,肯定在捣鼓别的东西,但肯定不能卖,不然就理直气壮跟我摊牌了,也不会背着我东搞西搞……”吴念对谢景濯在这方面的秉性了解得十分透彻。
司璇心虚地一眨眼,伸手把沙发上李阿姨准备好的毯子拿过来,转身给身后的三条萨摩一只一只裹上,抱到吴念脚下去,企图分散一点他的注意力:“你帮我给白白它们先擦擦干吧,我现在就去……”
“唔,好。”吴念对三只狗还算是有耐心,想也没想答应下来。
司璇瞄了他一眼,飞快地光脚往楼上跑,一面在心里忍不住哼唧:
其实谢景濯最近……挺抓紧的,只不过确实是在不务正业而已……
事情还要从那天万恶的浴衣play说起——
……但是倒也不能太详细地说,大概就是这人在中途,忽然灵感袭来,对她说了句:“宝宝,我知道怎么画了。”
她当时只像块年糕小豆汤里快被煮化了的糯米年糕,软绵绵的雪白一片。身上的浴衣半解,火红的枫叶蔓延了一地,而本来光洁如鲜藕的脖颈上也落满枫叶似的红痕。
闻言只是无力地伸手攀着他,一面还得忍着浑身的酥软和难耐回应:“画、画什么……?”
谢景濯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烟花下一副性冷淡的模样,眼下到了酒店的榻榻米上,反而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三心二意地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臭不要脸地告诉她:
第160章
“画你,而且现在这样的构图和色彩就很好。”
司璇本来就满脸粉红,听到“现在”这个词,“唰”一下连脖子都红透了,觉得他简直走火入魔。
可又不好意思多看一眼身.下的光景,只能把眼睛埋进他的颈窝,长睫小刷子似的细细密密地蹭上他的皮肤,无助地软声低哼:
“现在这样、怎么可以……你画下来是要被禁的……又不是欧洲的、那个世纪了……而且就算是、那个时候,也要被搜出来烧掉的……”
谢景濯闷笑了声,从喉间很近地传过来,顷刻就酥麻一片,然后道:“宝宝,我又不传播,挂在家里,就我们两个人看。”
司璇听到之后只觉得更羞耻,伸手掐他的后颈,恶狠狠地警告他:“你、还想挂出来?想也别想!”
谢景濯听到后并不回答,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吻她,一手找到她身后藏起来的浴衣系带,轻车熟路地解开,丢走那一大堆碍事的装饰品后,才把她重新压回到榻榻米上。
……司璇想到这里不由默然,她当时就没办法反抗,事到如今当然更不可能。
但还好世上有种叫做“艺术加工”的东西,她后来看过谢景濯画的第一版草稿,画面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背影,半侧着脸,并不是实际上发生的那样。
于是就听之任之了……
直到现在吴念找上门。
进书房的时候,谢景濯跟早上她走的时候的姿势完全一样,除了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完,整个人都仿佛坐化。
然而才等她刚刚靠近他的书桌,他又能在第一时间敏锐地察觉到,伸手扯过一张空白的宣纸盖在画纸上,阻止她偷看。
“吴念来了,催稿呢。”司璇扑了个空,没好气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开口提醒他。
“让他走吧,我现在没空。”谢景濯想也不想就回,趁着这点工夫,抬手往色彩斑驳的颜料盘上挤了小半管朱砂。
“可是他说专辑封面不能再等了,本来就要求一个月交稿,现在都八月下旬了……”司璇好脾气地劝他,顿了顿建议,“要不然的话……反正这幅画你也不急,还是先把专辑赶出来?”
“谁说我不急……”谢景濯放下软毫,伸手去勾她的指尖,轻捏了捏小姑娘白净纤细的指腹,抬眸反问,“况且就算不急,专辑封面也不会比你重要,你才是无价之宝。”
司璇一时语塞,又觉得有些好笑。
……许曳的新专辑就叫“无价之宝”,谁知道他还能在这儿较真。
当下只能轻声细语地哄着他:“那你什么时候能画完呢?”
“很快,我有deadline的。”谢景濯回答,还是头一次从他嘴里出现对ddl的重视意味。
“那好吧,我跟吴念说一下,可是你画完之后马上要画专辑封面的,不能再拖了。”司璇结束交涉,准备下楼答复。
“宝宝,”谢景濯拉着她的手不给走,等她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才耍无赖地弯了弯眼睛,道,“你不亲我一个作为奖励吗?我在吴念面前可不是像你这么好说话的。”
“……”司璇觉得吴念要是听到了会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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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司璇在接到年文文的电话之后,总算知道谢景濯的deadline是什么了。
8.19是她的生日……她太久没有隆重地去庆祝,竟然不知不觉给忘了。
而谢景濯给她的生日礼物实在让人有些眼花缭乱,甚至于……司璇在看到的一瞬间,以为这不是庆生的规格,而是求婚的规格了……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小别墅里兼职的时候,他带自己参观过他的小展览馆,到后来她时不时还去过几次,直到校庆和等级考试前的那段时间,每天要到学校排练,才没工夫再进去陶冶身心。
也就是那段时间,谢景濯在门口拉了两张手写封条,上书“改造升级中”几个墨字。
只不过司璇一直都没发现。
所以后来他三天两头钻图书馆,其实是偷偷摸摸从里面爬进小展览馆“哼哧哼哧”地捣鼓惊喜,直到今天才全部亮相。
当初墙体上的手绘画卷依旧还在,只是原本占据展厅中心的各幅山海妖兽都被换了下来,只留逸气跌宕的长云流风,错落的木质雕花屏风和隔断之间挂着用相思木精心装裱的画卷,每一幅都恍如隔世一般。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夏末秋初的傍晚,蓝绿色的风糅着晚霞的橘红,她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长发飘散着,随着绿色裙摆的方向,侧脸在背光的角度下安静起伏,朦胧又美好。
后来是第一次在他家留宿的早晨,她身侧的粉色龙沙宝石奇迹般的开得秾烈,空气是清澈的浅蓝色,衬着那面白色的大理石窗台,连色调都昭告着初恋的怦然心动。
还有她在拍卖会上穿过的那身礼服,酒店的夜色笼着初春的薄寒,她身上的月光和鲛人之纱一齐粼粼泛滥。裸露的后背上是蝴蝶骨的微妙起伏,映衬着丝缎那样稠密的光晕,而圣涡又是幽深隐秘的泉眼,是只封存于希腊神话故事中那些绵延的翡翠山林中的神迹。
甚至于三个月前的餐厅,舞台上的打光是质感浓烈的威士忌巧克力,《d大调卡农》是回旋往复的梦境之始,她的红裙是引人沉醉的药引,一支纠缠着烈酒与香甜的虞美人。
还有太多,从神话中的洛川之神、除夕夜的白雪和红酒,到门后她不设防的柔软的吊带睡裙、舞台上以一身黑色礼服包裹着的《天鹅》,最后是那卷盛放着夏日花火的美人图。
第161章
杉木窗外是漫天的火光,却并不掩下她身后迤逦在夜色中的红枫颜色。浴衣松散地半解,露出她在灯火映照下的白皙肩膀,颈上的盘发也乱了大半,在摇摇欲坠的珠钗间垂落着长发。
她回望的侧脸只剩轮廓,依稀有流苏掩面,愈显朦胧。
画面上除了她以外的所有色彩都饱满细腻,偏偏她难以觅见的五官和神情成了隐匿着的点睛之笔,明暗错落,唯有她是艳压一切花火长衣的人间至美。
司璇在看到第一幅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掉眼泪了,虽然他说过包括“un coup de foudre”和“i have a crush on her”在内的一切一见钟情,也说过来不及说“你好”就想说“我爱你”,但这还是第一次,她看到他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所有诠释。
已经足够美好,足够到用它来证明“我爱你”。
谢景濯在一旁也不说话,直到秋初到夏末,司璇看完所有画里的她,他才伸手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掉,轻声说了句:“生日快乐。”
司璇咬着下唇,还是忍不住自己眼眶的酸胀,只能一边努力地点头一边埋进他怀里,好半天才抽抽噎噎地挤出一句:“你什么、时、时候……开始画、的啊?”
“很早之前啊,第一幅在和你见面的那天晚上,就画好线稿了,”谢景濯含笑地抱住她,一手在身后顺着她的长发,片刻后玩笑地开口,“看吧?我喜欢你的反应可比你喜欢我要热烈得多……”
司璇在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基础上,又好气又好哭地为自己辩解:“可是你一开始,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啊,脸又长得不平易近人……这不能怪我的,我明明也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谢景濯被她这样的指摘逗笑,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她渐渐通红的耳廓,只把上边的颜色揉得越来越鲜艳,一面声色和煦地哄着她,“不哭了,今天是生日,一会儿还要下楼吃饭呢,我跟李阿姨学了怎么做长寿面……”
“……长寿面?”司璇疑惑地吱了一声,“长寿面又是什么时候学的……?”
“你给我庆祝完生日那天,我就开始准备了。”谢景濯说着,忍不住亲亲她的发顶。
“那我——”司璇想到当初还是吴念提醒她的,小心地开口问,“我要是那天忘记了你的生日,你会不会生气啊?”
“……不生气,”谢景濯顿了一会儿才答,语气幽幽的,“但等你收到我这么隆重的生日礼物,又知道错过了我的生日,大概这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司璇在他怀里抿了抿唇,忽然发现刚刚还害怕自己止不住的眼泪,一下子被他给噎回去了。
“好了,现在抬起头我看看?”谢景濯松开抱着她的手臂,垂眸去找她的脸,一面道,“要是连哭起来都好看的话,我今天就可以再给你画一幅。”
司璇闻言只能不情不愿地从他怀里冒出来,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脸,鼻音浓重道:“我想要一张纸巾……”
——和那次在他怀里哭鼻子的结束语一模一样。
谢景濯想到这里,笑着回了句“没有纸巾”,一边伸手把她脸上的障碍物拨下,俯身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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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光过烈的时刻,万物湮灭于无形,只剩无差异的纯白色。
视野消失的时候,听觉将会变得格外敏锐,可以指向你存在的所有方向。
而我偶然在炽热的白昼中听见你的声音,便注定一场一往无前的赶赴。
你是日光之下的神迹,不可脱逃的指引,一切生物趋光的意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放接下来两本接档文的预收:
《月光酒》文案:
乔瑜在人生第一次相亲之后,闪婚了;
对方是某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还有个妹妹,是她班上的叛逆美少女。
于是婚后,她、和叛逆美少女一起,活在被某极品哥哥支配的恐惧当中:
半夜偷偷起来烤铺满十倍cheese的披萨,会被抓包;
闲来无事给小姑娘尝两口甜酒,会被抓包;
就连带小姑娘翘掉补习去看碧梨的演唱会,都会在奥体中心门口被抓包。
乔瑜觉得自己这婚结的,简直又回寄宿高中回炉重造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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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幼柠从出生起,就被死死摁在比她大十一岁的哥哥的魔爪下,
她哥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重度洁癖、强迫症、完美主义,秉着“我妹妹决不能拖林家后腿”的原则,对她实施军事化管理。
直到他结婚,她的小乔嫂嫂是一个无敌聪明可爱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历史性的那天,她看到她哥睡眼朦胧地从小乔的房间里出来,
“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过……暑假想提前去英国?”
她迟疑地点头。
于是林一安恩准:“那你去吧,这边一放假就去也行,暑假就不用回家住了。”
林幼柠:“……?”
“还有,下学期申请住学生宿舍吧,不是一直嚷嚷么?”
林幼柠:“?!”
然后眼睁睁看他带着两杯水重回小乔的房间。
林幼柠从此成为了自由的小小小小鸟:)
留下为柠捐躯的乔瑜,无声流泪orz
-龟毛毒舌人模狗样建筑设计师x看淡红尘小酒鬼班主任
第162章
-日常向婚恋文/1v1/双c
《朝思慕久》文案:
慕久在北城集训时,第一次遇见沈宴;
当时她买了四张密室逃脱的票,整个下午场只有她;
沈宴是这家店的老板,模样生得也好,清冷的五官配了满身轻佻的渣男味;
于是慕久问:“密室里面恐怖吗?”
他笑:“恐怖。”
慕久也笑:“那你能跟我一起进去吗,我害怕。”
后来她要了他的微信,沈宴在通过前问她:“小朋友,成年了吗?”
慕久背着手回答:“二十了。”
他的手顿了顿,还是按下确认键:“行吧。”
然而年夜饭上,慕久发现她妈口中不学无术的你小姑的继子,就是沈宴。
在走廊上碰到时,他像料到了似的,笑话她:“小朋友,下学期要高考了?”
慕久:“……”
他随手摸摸她羽绒服上的白毛:“你这样看起来倒是挺乖的。”
她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
这人便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回去吧,高考加油。”
半年后,慕久考上北城,大学在他开的酒吧附近。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问他:“沈宴,我成年了,做你女朋友行吗?”
他答:“你喝醉了,回去睡一觉吧。”
可等她醒酒后再问一遍,他还是拒绝:
“慕久,大学这么多年轻小男生,你跟他们处吧。”
于是慕久参加了大学生联谊,地点刚好在他店里;
中途沈宴这个神经病黑着脸过来,把她扯进他休息室,
还好意思数落她:“你妈妈嘱咐我好好看着你,别这么不让大人省心。”
慕久气得踩他一脚:“滚!你算个屁,我小姑就是你后妈,我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沈宴估计也气疯了,低头吻了她:“你就这么缺男朋友?那你要不要试试我?”
-貌美白切黑舞蹈艺术生x除了帅就是混吃等死富二代
-《lt;a href=https:///tuijian/nvzhuinan/ target=_blankgt;女追男被拒绝不追了狗东西又来追她》
-1v1/双c/年龄差七岁
第77章 番外一
几乎所有申音的学生都知道, 16级有个叫司璇的神仙学姐,人美天赋好,还有个巨帅巨有钱的混血男朋友。
于是所有刚开学的19级新生整天都在学校探头探脑, 不少都是她在网上的粉丝, 企图亲眼见一面这位自己与有荣焉的学姐。
然而天不遂人愿,开学没多久,听说学姐在大三就修满了学分,现在一星期就两节课。
还听说学姐在朱主任的介绍下,去申城大剧院的交响乐团增加舞台经历去了, 连这两节课都可以不来上,只需要参加期中期末两次考试。
而新一届的乐团首席也已经选出,换届仪式那天学姐在申城大剧院有场演出,来不了,此后的乐团排练也不像其他学姐学长那样有时间,偶尔会回来指导指导他们。
直到法国巴黎国立音乐学院把今年来华招生的招生点放在申音——他们听说学姐会来学校面试。
于是音乐厅继校庆和迎新晚会后再一次人潮攒动,新生们都慕名来围观神仙学姐的天人之姿, 场面堪比当红女星来校宣传。
司璇前一天不甚被入秋多时的谢某人传染了感冒, 正发着低烧, 因此并没有如诸位同学想象中的珠宝礼服、妆容精致地出现,随便套了件白卫衣背着大提琴就来了,脸上还带着口罩。
她抵达不过多久, 面试正式开始, 因为是大四学姐,加上未来婆婆关照她的病情, 第一个让她测验完了, 没一会儿接了个电话, 就从侧门离开。
……也并没有传说中的巨帅男朋友亲自来接她。
徒留下眼巴巴的学弟学妹们面面相觑, 连拍到她在台上表演时的正脸照都是高糊的,完全不是期待中的那样。
接着只好灰头土脸地作鸟兽散,哭哭唧唧着回去上原本都打算逃掉的课。
至于那位学姐本人,在强撑着拉完埃尔加的《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就已经神志不清,回家昏昏沉沉地喝了李阿姨泡的药,又觉得反正都已经被传染了,也不用再执行什么隔离措施,上楼爬进某罪魁祸首的被窝把他吵醒之后,跟他一起补觉去了。
……
没人知道这次过后,下一次再正式地见到神仙学姐已经是16级的毕业典礼。
在她被宣布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表讲话的时候,全场都很没见过世面的小学生似的长长地“哇——”了一声。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穿着乌漆麻黑的学士服都好看得冒泡,在场听过她拉大提琴的学生不少,发表讲话倒还是第一次,谁知道仙女姐姐的声音也好,咬字清楚,尾音又软,听起来格外舒服。
等她长达三分钟的讲话发表完毕,在座的各位竟然还了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刚才全程光顾着盯着她的脸看,几乎没人记得她到底说了什么,隐约像是对母校的回忆和对学弟学妹们的鼓励,只能眼睁睁看她鞠完躬之后下台后,“噼里啪啦”地开始鼓掌。
而当时混进现场的学弟学妹也总算大饱眼福,不仅围观了仙女姐姐学生气十足的打扮,还在台下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男朋友,甚至连男朋友家里的好几口人都来了,等毕业典礼一结束,就宝贝似的围着她出音乐厅,到外边拍照去了。
第163章
在这当天司良哲年文文他们当然也有专程赶来,前不久过年的时候两家人正式地见了一面,虽然彼此没啥共同语言,但好在老早之前就知道自家孩子对象的存在,对小年轻们都是满意的,吃过饭后就算正式确定下了这段关系,默认更进一步的发展。
除此之外,司瑶的高考也在三周前顺利结束,成绩放出来的时候年文文第一时间打电话跟司璇宣布了大好消息,说妹妹上了一本线。
当天夜里司瑶也偷偷给她发了“我打算来申城读书”这样的微信,两人在长久的长着黑色荆棘和玫瑰刺的时光里走出来,总算能一眼看见盛夏的绿色。
司璇当时看到也不免感叹,在她毕业之际,那位青春期里叛逆的小姑娘也走出高中,要开始迎接大学了。
所以最后在贺绿汀音乐厅前面的合照,除了司璇和谢景濯之外,还有谢景濯的爷爷奶奶和妈妈以及司家另外四口人,也算是他们两家人之间的第一张全家福。
等拍过合照,谢榕主动接手了那台微单,疯狂要求他们小年轻搂搂抱抱地再拍个几张,彼时谢景濯穿了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司璇的学士服也还算体面,又少不了毕业时要送的红色玫瑰花,最后拍出来的效果……越看越像毕业结婚照。
于是在谢榕美滋滋的拍摄过程中,眼见着就有越来越多吃饱了没事干的学弟学妹们前来围观。
到后来甚至发展成谢榕拍他们也拍,他们不仅帮拍还帮忙加滤镜调色。
司璇就是心理素质再怎么强大也受不了这个,在背后扯扯谢景濯的衣摆,暗示他赶紧控制一下场面。
于是谢榕在相机被即将被无情收缴的前一刻,转头说要去拍他家念念去了,懒得理他们。
司璇松了口气,飞快地和谢景濯保持了一定距离,正想问年文文和另一位母上大人饿不饿,就看一个学妹捧着个小本子靠近,腼腆道:
“学姐,你走之前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我也是管弦系的,你之前的比赛视频我都有看,特别喜欢你……”
司璇听到这个请求有些哭笑不得,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钢笔,努力潦草一点地演绎她那端正清秀的小学生字体。
周围那一圈小朋友们看到也受到感染,纷纷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纸笔,有样学样地来排队签名,甚至有一些浑身摸了个遍找不到一片纸的,好容易才四处到别人的本子上借了半张来凑合。
司璇再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这副规规矩矩排起小长队的场面,有些无奈地勾起唇角,想告诉他们向自己要签名这件事实在无厘头,又迫于他们太热忱的目光,默默给咽回去了。
略一转头,就看到olivia正笑盈盈地两手抱臂看着她,对上她的目光后,还轻巧地打趣了一句:“la fille la plus populaire.(最受欢迎的女孩。)”
司璇被这话逗得脸上发烧,偷偷别过视线去看谢景濯,谁知道这人跟他爷爷俩一块儿勾肩搭背的,相机镜头还暗搓搓地对着她,竟然就用她做例子,在现场教学怎么拍照片。
她气不过这一群看好戏的,只好低头把名字给一个个签了,到头来总算脱出身一家人去吃午饭,还得在车上听这人笑话她:
“宝宝,你现在都这么有名了,是不是也该学学怎么写签名了?”
“要你管……”司璇不服气地开口反驳,一边把身上的学士服脱下来,塞到他手里。
“要不然你求求我啊,求我我就教你写字。”谢景濯笑着拉过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指腹上的茧子。
司璇本来听他说“求我”还没觉得什么,但谁叫他手上的动作暗示意味太明显,现在竟然光靠糅指腹……都能来撩拨人。
而言下之意她也明白:这几天自己小亲戚造访,不能那什么……每次帮他的时候,因为左手有练琴留下的茧,他因此就特别偏爱左手一点……
司璇想到这儿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明明是他臭不要脸的事情,现在竟然又莫名红了自己的耳尖。
只能垂着眼帘小声啐他:“你家会写字的人多着呢,我找爷爷奶奶也不会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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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秋时再至
司璇如愿以偿地在这年八月末赴法进修,去往几乎已经被神圣化的巴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olivia在六十岁这年退休,上半年送走她的最后一届学生后,就回中国定居了,没有机会在学校亲自指导她。
至于谢景濯这个老早以前就说过自己粘人的粘人精,倒因为工作的原因,赶在这段时间要到美国和日本出差,要迟她两个月才能来巴黎。
司璇当时听到后有一点失落,但也还好,毕竟这一年多腻歪了这么久,适当放放假也挺有新鲜感。
倒是谢景濯接到自己要出差的这个消息后在家气得说不出话,要她左哄右哄好半天才缓过来。
一直到十月中旬,司璇总算完全适应了全法语的环境,课业在这段时间步入正轨,也认识了不少说得上话的朋友。
后来还在学校附近的小酒吧找了份一周两次的兼职,靠拉琴赚的那点小费给司瑶和司珵买了礼物寄回家。
等到万圣节假期前夕,谢景濯在两地的画展圆满完成,也打卡了若干艺术沙龙,总算能归心似箭地来巴黎找她。
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
后续番外应该还有:巴黎日常、简简单单求个婚、婚礼以及生娃
我尽量总字数三十万冒个尖儿
十字以上评论发红包,彩虹屁夸得好者多发
第78章 番外二
谢景濯带着行李出来的时候, 司璇还是能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他,踮起脚对他招了招手。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来给他接机……
谢景濯看到后略一颔首, 接着腿长的优势, 没两步就从人流中穿出,径直走到她面前。
这趟在巴黎待的时间不短,他让李阿姨给家里的三只萨摩办了托运送了来,狗子们依照重女轻男的原则在行李架上玩着叠叠乐,一看见司璇也熟悉得很, 兴奋嚷嚷的声音竟然盖过了机场的嘈杂,引得路人不由侧目。
“朏朏……白白……驺驺……”司璇出于思念之情,也不顾上不好意思,第一时间开盖亲亲它们的大脑门儿,一个个点了它们的名字。
朏朏很兴奋地“嘤嘤”回应她,摇着脑袋用鼻子去蹭她的脸颊。
白白【狗子的名字】在第二位受到仙女妈妈的宠幸,飞快地从宠物箱里冒出头, 小.流.氓似的吐着舌头咧着嘴, 甚至企图抻起前腿来够她的衣服前襟。
好在这样的行径被谢景濯及时制止, 摁头塞回了宠物箱中。
司璇于是也抬头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迎接比较好,只能弯起嘴角笑。
出乎意料的, 这人昨天在电话里还按捺不住激动之情, 眼下见到了面倒镇定起来了,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后, 牵着她往出口外走。
机场外预约的uber已经等在门外, 谢景濯看到后让司璇先上车, 跟司机一块儿放好行李, 总算能带着他家宝贝启程回家。
司璇从开学起就没有住留学生在校外租的学生公寓,olivia在学校附近有幢联排别墅,前后带小花园,她退休后原本还怕就这么空置了,现在刚好可以让未来儿媳妇住,算得上物尽其用。
这附近的几排别墅在当地都是有些年头的保护建筑,里头房间不多,但装修并不老旧,一楼连着后花园的厨房大的出奇,很有油彩画的色调。
司璇这段时间睡的是谢景濯小时候的房间,好在他那会儿虽然年纪小,床买的还算大,又因为某些心理作用,总觉得睡床如睡人,睡眠质量跟在家里那会儿不相上下。
除此之外,平时隔壁的邻居奶奶也总会约她一起喝下午茶,两人聊些花园养护和电影,还会在周末做过干花和甜点,她在课业和兼职中有了这么点调剂,一人住在这儿就也不觉得孤单。
在出租车上司璇例行问了他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谢景濯只用简单两句就回答完了,并没有要拓展开的意思,话题因此草草结束,气氛竟然莫名其妙有了一丝尴尬。
她后来受不了沉默,轻轻扯他的衣角,问:“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没有,我心情很好,”谢景濯的视线不能在她身上放太久,缓声回答后,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告诉她,“只是你现在暂时不要说话,才刚见面,我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比较敏感,容易冲动。”
“……?”司璇眨了眨眼,理解到他的意思后只觉得哑然,片刻后扭头看窗外,不想再理他。
到家后谢景濯把行李提进前门,又第一时间从萨摩专用行李箱里找到它们的狗粮和小玩具,在关好的大门后给他们倒粮盛水。
前院有不少爬藤植物,司璇生怕这儿的花花草草被这群拆家大队给刨个稀烂,把它们从托运箱中抱出来之前都进行了一对一警告:白白刨花罚他没有亲亲,驺驺刨花罚明天不给吃饭,朏朏刨花罚一天不能和爸爸互动……
一只只都调.教完了才敢让他们在家里撒腿。
谢景濯处置好萨摩们的生计,在洗手池上仔细地洗完手后,把还在观察狗狗们行为活动的司璇抱进一楼前厅,并在第一时间抬脚关上主屋的门,杜绝了任何被白白和朏朏打扰二人世界的可能。
司璇倒也没太意外,乖乖地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其实刚才在出租车上就做好准备了……也好在他们在法国的时候能用中文交流,能减少太多在沟通上被人听懂的羞耻程度。
这栋小别墅谢景濯再熟悉不过,一面低头吻着她,一面准确无误地把她放到进门的鞋柜上方。
高度正合适,刚好卡在他的腰线处。
司璇隔着白色的衬衫裙感受到底下的一丝凉意,在谢景濯的吻辗转到她的下巴时,被迫微微仰起头,一面松开抱着他的手臂,轻声问:“你、你不会……想在这里吧?”【严守晋江规则,不亲脖子以下】
她脖子上的轻吮透进一丝蚀骨的麻痒,他的气息落在上面,滚烫地烧起来,嗓音也带了半分急切:“为什么不呢,宝宝?”
“可是……”司璇在他的吻并附着啮噬落在自己的颈窝上时,忍不住低头看他,指尖不知不觉穿进他浅棕色的短发中,又问,“这样是不是……太急了?”
“嗯?”他哑着嗓子反问。
司璇肩膀上柔软的布料很快透上来午后秋天的薄寒,袖口堆过手背,嗓音渐渐湿濡:“至少我们也……上楼啊……”
就算之前在家里,在非卧室的地方,也至少是比较有安全感的封闭空间。
但眼下才下午三点,暖融融的金色阳光透过前门上方的玻璃窗漏下来,在客厅的木质地面上切割出不规则的方块。
第165章
太亮了……
谢景濯听到她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隔着衣料闷笑了声,气息好久才隔着衬衫裙的前襟透进来。
片刻后,他已经春意泛滥的嗓音映着懒,告诉她:“知道了,我们待会儿就上楼。”
谁知道这个待会儿是多久……
司璇想到这儿刚要反驳,就听他紧接着又开口说了句:“宝宝,我好想你……”
语气里显得自己极可怜。
“……”她一时怔愣,只片刻心软,就碰到他尚带一点凉意的指尖。
下意识咬住下唇,她只能垂睫遮住视线,知道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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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司璇上午还有课,好在这回是自己醒的,翻身下床洗漱的时候,谢景濯还在睡觉。
即便这样的场景已经出现过无数遍,她还是会感到严重的心里不平衡,只能一个人闷闷地刷着牙靠在浴室的门边看他。
窗帘还没拉开,透过厚厚的绣花丝绒,房间里稀释着浅棕色的晨光。
他的睡颜很好看,眉眼舒展着,长睫细密,安静又温柔。
司璇看着看着有点走神,很难把现在睡着的他和睡前兴致高涨的他联系在一起。
但明明他昨天一早就应该倒时差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精力,吃过晚餐后,竟然又一直到深夜十二点才结束。
有点郁闷地轻哼了声,她转身回浴室漱口,然后去挑今天要穿的衣服。
他的房间里没有衣帽间的设计,司璇的衣服在努力缩减后,还是占据了衣柜七成的空间,谢景濯的秋装只能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角,冬天的厚衣服甚至还被困在行李箱里。
她看到这里,心下稍稍平衡了些,挑了条枫叶红的连衣裙,裙摆长度及膝,外套是温楚上个月一时兴起来巴黎找她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很飒的黑色皮衣。
说到皮衣……她之前不可能会买这种风格,但最后迷迷糊糊信了温楚说的“恃艳行凶”“对小谢这种纯情boy很有杀伤力”之类的忽悠话,莫名其妙就把卡给刷了……
所以衣服对谢景濯有没有杀伤力不知道,温楚对于她来说,倒是比职业冲业绩的柜姐还要有杀伤力。
司璇走神了一会儿,背后的拉链不小心卡到头发,疼得她轻“嘶”了一声,只好姿势别扭地仰着头去找谢景濯帮她解开。
叫醒谢景濯比叫醒她要容易的多,彼时他虽然还没完全清醒,但基本的行动能力还是有的。揉了揉眼睛后,侧身帮她把拉链又往下拉了一段距离,成功解救出她已经被绞变形的头发,低声说了句:“好了。”
司璇并不知道此时她后背的风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对一个背控而言是多么致命的取向狙击,只提醒他道:“那你帮我把拉链拉到底啊,我要出门了……”
谢景濯应了声“哦”,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恍惚,指尖捏着纤细的水滴形拉链头,慢悠悠地把它往下拉到了底。
司璇觉得有点不对劲,出声“嗯?”了一下,紧接着就感受到他落在自己后颈上的吻。
温热又绵密,一点一点试探地勾过她的神经末梢,加之周围的装潢太古典,视觉和触感交织之下,只像潮湿而初现生机的伊甸园,被一笔一笔的颜料堆叠到帆布上,笔触细腻、色彩丰富。【普普通通比喻句】
司璇经过昨晚之后,腿根还有点发软,现在被他极浅又极敏感地一碰【只碰了脖子后面】,后脊倏地蹿上酥.麻,像有花自她的腰窝始,从种子到盛放只用了瞬息。
她忍不住很轻地低.吟了声。
谢景濯听见她的声音,渐渐落下的吻复而向上,紧随着拉链被收束起的细细摩擦声。
末了在她的耳垂上轻轻一吻,声线的喑哑带着克制,语气又极疏懒的,像是无意识的呓语:
“宝宝,早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我在cue文案惹……
【只亲了脖子以上,脖子以下全部拉灯了!】
第79章 番外三
虽然在过去的一年里, 司璇每次出门上学,谢景濯也总是在家里蹲的那位,但现在换了个环境, 没有李阿姨和陈叔, 出门后家里剩他一个留守儿童,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
尤其是司璇课间习惯性地看手机信息的时候,就发现他上午九点的时候问她:
【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吗?】
司璇算算自己距离下午导师一对一课程的时间,回复他:
【中午我不回家诶……】
【[小猫探头jpg.]】
谢景濯很快就回复:
【[泪眼滂沱jpg.]】
【[我该去吃喝嫖赌,不该吃恋爱的苦jpg.]】
司璇被他第二张海狮生无可恋打伞的表情包看得笑出声, 不知道他这些年怎么就走上了整天偷吴念表情包的不归路,一面给他回:
【我晚上会早点回家的】
【[顺从跪下jpg.]】
于是谢景濯问: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
司璇抿了抿唇,到现在对他做饭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第一时间把自己心心念念的菜谱报上:
【想吃肥肉和瘦肉分开来的红烧肉!】
【还想吃蒜蓉粉丝蒸扇贝!】
【再要一个炒时蔬吧,除了芹菜和萝卜什么都可以!】
她光打出这几个菜名就已经开始疯狂分泌口水,这两个多月来自己基本顿顿都靠三明治和并不正宗的中餐外卖解决,急需谢景濯为她改善伙食。
第166章
谢景濯先是回复了一个【好】, 紧接着又发;
【可是蒜蓉吃了会嘴巴臭。】
【[噫——jpg.]】
司璇舔了舔嘴唇, 才不会因为这点就放弃这道菜, 无情驳回他的意见:
【你又不是不吃!】
【[臭猪jpg.]】
【我去上课了,88】
谢景濯看到消息后笑叹了声,下一秒总算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洗漱出门买菜。
……
于是当晚司璇一回家, 先是三只萨摩的夹道欢迎,紧接着循着肉香一路摸进厨房, 就看到还有翘屁美厨男在里边为她洗手作羹汤。
幸福地叹了口气, 司璇路过流理台洗手的时候顺便奖励了他一个亲亲, 然后连招呼也来不及打, 拔走筷子转身就去吃红烧肉,很有点翻脸不认人的样子。
谢景濯把自己加的最后一道汤端上桌,就看到她竟然馋得不等坐下,弯着腰趴在桌上,托着脑袋已经吃到幸福地眯起眼。
当下又好气又好笑地脱下围裙,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示意这位小朋友端正仪容仪表,请入座进餐。
司璇被打得“唔”了一声,匆匆忙忙把鹌鹑蛋塞进嘴里,下一秒就着他刚拉开的椅子坐下了。
抬头的时候看到他正一脸无话可说地睨着自己,还鼓着腮帮冲他傻乐。
耶!家里有男朋友做饭真的真的太爽辽!
……
但这种“太爽辽”每次持续到第二天早上谢景濯能睡懒觉她却不能,一下子就会变成不太爽辽。
只能哼哼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嘀嘀咕咕地换好衣服出门,然后冒着渐渐入秋的晨风去对街的面包店买已经连吃了二十几多天的熏火鸡肉可颂,附带一杯意式浓缩提神醒脑。
——要知道在谢景濯来之前,她每天早上可是喝甜甜蜜蜜的热巧就够了的……
除此之外,现在和当初在申城时的对比简直惨烈。
当年她一下楼就能看到李阿姨和陈叔都起床了,还有热气腾腾的中式早餐在桌上等着她,吃完还有豪车接送,根本不担心风一吹头发就沾上面包屑或者巧克力还没喝完就凉凉的情况。
于是等这种状况持续到第四天,司璇作为一级起床气选手,在看到谢景濯平静又安详的睡颜时,心态崩了。
翻身溜回被子里,她凑过脑袋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小声道:
“你、不、要、再、睡、了!”
“跟、我、一、起、起、床!”
她的语气里其实带着点咬牙切齿,但因为怕把他耳朵吵坏,声音放得很轻,几乎是气声了,就怎么听怎么像是撒娇。
谢景濯动了动脑袋,躲过她在自己耳边一阵一阵勾得人发痒的热气,好半天后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眼睫沉重地耷拉在眼前,含糊地问她:“怎么了宝宝……?”
司璇被他这声哄得莫名消了气,端坐在床上好半晌才找回刚才咬牙切齿的缘由,在被窝里拉着他的手臂一晃一晃地碎碎念:
“我现在很生气……为什么每天都是我起的比你早……?你知道言情小说里都不是这样的,都是霸道总裁一夜过后神清气爽地早起,然后站在床边打打领带收拾收拾西装,然后女主在床上下不来床继续睡觉的呜呜呜……”
谢景濯虽然眼睛没睁开,却还是把她这一长条的话听清楚了,笑到在被子下一颤一颤,最后是司璇气不过打了他一下,才忍着笑意开口:
“宝宝,我告诉过你的,我不是霸道总裁。”
解释得非常清楚明白。
司璇听到后更一口气上不来,翻身压在他身上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问他:“我的重点难道是在霸道总裁上吗?”
谢景濯还是觉得好笑,这会儿眼底已经清亮一片,被压在下面也不反抗,片刻后伸手揽了揽她的腰,诚恳道:“我知道了,所以你的重点是在暗示我也一夜过后神清气爽,然后你在床上下不来床,对吧?”
“……滚!”司璇难得开口骂人。
谢景濯忍住笑意,但眸光还是泛滥着的,紧接着抬头亲了亲她的脸,给她顺毛道:“别气了宝宝……我知道你的意思,明天开始我陪你起床,顺便给你做早餐。”
因为这一年以来他已经太习惯听着她窸窸窣窣的动静睡回笼觉,现在到了巴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才意识到这里没人给她准备早饭,而他家宝贝是个厨房白痴。
毕竟法国的早餐文化他是知道的……如果没办法安安稳稳坐下来吃顿brunch,那就简陋到令人发指。
司璇的火气一下子给这句话堵回去了,甚至因为他的语气太温柔,在心底矫枉过正地产生了一点羞愧,小声道:
“那倒也……不用吧……我只是想我起来的时候,你也假装跟我一起起来,然后等我走之后,再睡回笼觉也可以的……”
说完这句话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虚伪。
谢景濯看出她的心虚,似笑非笑地睇她一眼,然后抬手把小姑娘从自己身上拎下来,起身刷牙洗脸。
司璇因此在当天和他一起出门吃了个简陋早餐,并在第二天就吃上了带葱花和小虾米的鲜肉小馄饨。
耶!有男朋友自觉主动给她做早饭的感觉真是太爽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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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圣节假期到来的第二天,两个人总算能有机会到处逛逛。
尚在营业的店铺都装饰起了骨头和南瓜模型,橱窗里的房檐上坐着女巫和黑猫,贴着橙黑两色的各种标语。
第167章
一切过节的气氛都可以让心情变得很好。
等司璇牵着谢景濯的手,重新走过他推荐的咖啡馆和公园时,一下子有种恍如隔世的慨叹。
两年前的现在,她好像还偷偷怀揣着对他一下子确定了的喜欢,在属于巴黎的各种气味和声音中,拼凑出一个想要去努力的方向。
谁知道才两年,就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她好像在其间迅速成熟了很多,不再是受到校园暴力的小女孩,已经是很棒的大姐姐和已经毕业的学姐,也有了一段稳定的感情,有了很多新的家人和好朋友。
这种空旷的角落一下子被填补满的感觉,涨得她的眼睛有些发酸。
谢景濯也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抬手抱了抱她,轻声问:“是不是发现时间过得很快?”
司璇点点头,“嗯”了声。
“那还想再逛下去吗?还是我们回去换件衣服,一起去吃晚餐?”他又问。
“晚上我们不在家吃吗?”司璇想了想,才发现他今天好像确实没去买菜。
谢景濯看了一眼表,提醒她:“现在下午四点半,换好衣服到餐厅六点钟,刚刚好。”
“直接去吃饭不行吗……?”司璇说着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裤,也觉得好像过于休闲了,“餐厅有着装要求?”
谢景濯应了声,片刻后很自然地补充:“稍微正式一点吧,那家餐厅的夜景很漂亮。”
“哦,好,那我可能还得再化个隆重一点的妆……”司璇没多想,跟着他穿出林荫道,原路返回。
……
抵达餐厅刚好是日落时分。
餐厅顶部做成开放的全景设计,最后那层薄薄的夕阳流动在玻璃上,绀蓝色的天幕透过与埃菲尔铁塔相呼应的钢架镂空装饰落入视野中,映着一两团同样染上暗色的云,给人以天空之城的错觉。
这家les ombres坐拥了市区中心最好的观景位置,等到夜幕降临,背景中的铁塔亮起灯光,成为没有高楼的开阔构图中最巧妙的金色支点,而靠窗的位置自下可二百七十度俯瞰整座巴黎城的夜景,很有约会的氛围。
司璇于是下意识认为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date night,大概是为了庆祝她接下来长达半月的假期。
等点完了菜,从前餐吃到主食,餐厅的钢琴演奏在中途忽然切歌,换成一首耳熟的《beautiful in white》,而不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在七点整迎来了今晚的第一次sparkle。
在当时的距离和角度下,铁塔的灯光秀看起来很震撼,墨蓝天幕中的银河从塔尖流泻而下,在原本已经一席金色长裙盛装出席的铁塔上迸溅开星光,酣畅而璀璨。
而原本餐厅外隐匿在夜色中的露台在这过程中,也像受到了灯光的牵引一般,自远而近一点点亮起来,最后照亮满地的气球和玫瑰。
餐厅里的其他顾客欣赏到这样的画面,发出夹杂着“trop romantique”的惊叹声。
不少外地来的游客也纷纷起身,左右不明状况地询问了几句,并在第一时间拿起手机记录下这一幕。
……怪不得今晚的露台在八点前暂停开放,本来还觉得是件遗憾的事,现在倒不觉得了。
司璇开始时也小声“哇”了一下,完全没把它和自己联系起来,等到露台上的灯光秀露出全貌,还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想找出今晚准备这样惊喜的主人公。
谢景濯看她两眼发光地东张西望许久,最后只好无奈地开口提醒:“宝宝,是为你准备的。”
司璇下意识疑惑地“唔”了声,再转回头时,才发现就隔了一道玻璃门的距离,被层层叠叠围成心形的粉白两色蜡烛在亮灯的过程中被点燃,她在玻璃上的倒影刚好被映在其间,簇拥着大团的满天星、玫瑰和日本松虫草,其间还漂浮着淡紫色的云霞雾霭一般的黄栌。
她眨了一下眼睛,倒影中自己脸上的怔愣也清晰可见。
直到谢景濯起身,把她从椅子上牵起,走向露台。
从正面看上去,正在亮灯的埃菲尔铁塔下开出了小片花海,甚至搭着一整面的粉色龙沙宝石花墙,其间漂浮着满满的彩色气球和烛火的光芒,在夜幕中显得尤为盛大。
没有女孩子可以抗拒这样已经多到泛滥的浪漫元素。
又传统,又老土,又心动得无可救药。
而于此同时,某位之前说过自己会好好求婚的人也按照固定的仪式单膝跪下,从格外正式的黑色西装中取出戒指盒,在她眼下打开。
黑色丝绒中露出一枚很经典的六爪钻戒,她之前看时尚杂志的时候,偶然夸过一句“好美”。
司璇有种自己正在做梦的感觉,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好在那流淌在夜幕和星光中的每个法语单词她都听清楚了:
“je t’épouse avec cet anneau, et je te communique tous mes biens temporels.”
(我用这枚戒指向你求婚,并愿意和你分享我尘世间一切所有。)
“veux-tu m'épouser”
(你愿意嫁给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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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番外四
司璇没想到谢景濯会在这天就求婚, 虽然之前不是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但她以为他至少会等自己考过dem文凭再考虑这件事。
后来不经意问起来为什么的时候,就听他竟然很幽怨地告诉她:
第168章
“……我一直以为我们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 本来想在你那天生日的时候就求婚的, 但这样一来求婚纪念日和生日就会变成同一天,所以才一直等到你在巴黎放假的第一天。”
接着不等司璇提出疑问,又道:“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女性年满二十周岁就到了适婚年龄,所以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其实就可以向你求婚的。”
不过好在他求婚的时候司璇并不知道背后还有这种乌龙, 只看到当时的画面太打动人,一身黑色西装的英俊男人在浪漫之都的浪漫脚下跟她求婚,是谁都受不了这种诱惑。
更何况这人在她还在从发呆惊喜鼻酸掉眼泪的一系列过程中提醒她:“宝宝,铁塔一次亮灯只有五分钟,你要抓紧时间。”
于是她下意识就忍着抽噎飞快地点头答应下了,直到戒指套上无名指,也没意识到亮不亮灯跟她答不答应求婚是两码事。
但不管怎样,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之后的一系列流程也因此顺利开展, 他们俩在那年寒假回家的时候领了结婚证, 谢榕甚至还大动干戈地为此办了个晚宴,正式地以谢家未婚妻的身份把司璇介绍给与谢家有来往的社会各界人士。
当晚的酒会在谢景濯之前提过的“老宅”举办,司璇在期间很荣幸地和olivia共同演奏了一首贝多芬的《g大调小步舞曲》, 结束的时候有种走路都打飘的不真实感, 没料到自己有生之年会和这样一位能载入史册的大提琴演奏家合作。
不过也是直到那时候,司良哲和年文文才知道自己的既成亲家是这么个家底, 参加完晚宴回家后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 在过程中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到头来也只能安慰自己事已至此, 小谢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这门婚事应该是靠谱的……
至于他们俩的正式婚礼,司璇想等到自己毕业之后再办,谢景濯眼下法定配偶的名分已经坐实,也不着急,只是在工作摸鱼的间隙会把林一安当他的垃圾桶兼备忘录使用,把自己那些灵光乍现的有关婚礼的各种新想法哇啦哇啦地以议论文的形式呈现给他。
林一安对此简直忍无可忍,在长达两年被迫吃狗粮的摧残中甚至拉黑过他数次,最后还是看在十来年交情的分上忍下这口气。
不过谢景濯在过程中也屡次想八卦他前不久突然闪婚的事情,当时他和林一安一起作为伴郎出席严峋的婚礼,他就已经带着他的未婚妻出现了,但问题在于,这是个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也没听他说起过的年轻小姑娘。
但林一安似乎还挺喜欢她的,甚至在自己对他们公布求婚成功的喜讯时都要冒出来炫耀一下,当时他才在群里发了句【我求婚成功了!】,对面不久后就回:
【领证了吗?】
他回:【还没,打算回国之后再领。】
林一安听到这句后瞬间底气十足:【哦,那我还是快你一步,我都领证了】
谢景濯:【……】
直到十分钟过去后,某位英年早婚的男演员才在群里回了句:
【呵】
--
在巴黎的第三年,司璇顺利通过学校的最终测验,拿到了在国内等同于硕士学历的dem文凭,和谢景濯一同启程回国。
她眼下的简历已经漂亮到无可挑剔,在给申城交响乐团投递的三天后,顺利收到对方的offer,两方经过沟通,正式确定司璇将在八月份正式入职。
而在此之前,那场榨干林一安所有耐心和近期精力的婚礼总算能在六月末如期举行。
让这位国内顶尖的建筑设计工作室老板亲自操刀一场婚礼,实在是有大材小用之嫌,但好在不出意外的,当天的婚礼现场布置完全就是童话仙境里的一幕,是所有少女心元素的集大成者。
婚礼地点原先是打算启用市中心的铂悦酒店,但谢景濯和林一安一商量发现婚礼前期筹备要用的时间太长,就算因为严峋的关系可以租赁下这么一段时间的场地且费用全免,两人还是嫌酒店可改动的可能性太小,到最后呈现的效果大概会很一般。
于是谢景濯的主意自然而然打到了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家里。
这处所谓的谢家老宅叫老宅其实只因为住在里面的人平均年龄比较老,实际使用还不超过十年。豪宅坐落在申城市郊,占地面积大的惊人,东有锦鲤池西有玫瑰园,屋后还坐拥着一整片一到秋天就能让谢榕诗兴大发的红杉林。
司璇第一次来这儿还是在去法国前一年的圣诞节,车子一路穿过碧绿的修剪整齐的灌木树篱,在主屋门前停下,还没进门就有一溜的佣人前来迎接,简直像十几年前台湾偶像剧里的情节。
等进门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大厅里摆着的那颗近五米的圣诞树,司璇当时仰起头才看到它顶部冒着金光的星星装饰,由内而外产生了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在这样可怕的对比之下,谢景濯在铂悦高尔夫那儿的那幢小别墅简直寒酸得要命。
而谢榕一听婚礼想在家里办就举双手双脚赞成,当时领着林一安在正对着前院的大露台上伸手一指,俨然是指点江山的气魄:“一安,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家里有什么看不上看不惯的,都来找爷爷说。”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
最后婚礼的场地圈定在老宅门前以东的那块大草坪上,两侧是两米多高的树篱,最前沿有组合式的凉亭和大理石喷泉,穿过凉亭后的流水小径,还能一直通往主屋侧后方的露天泳池,简直在设计之初就是量身为婚礼所打造。
第169章
婚礼从下午三点准时开始,所有两方能请到的宾客全部到场,草坪上安置着从头至尾得有四十多米的鲜花通道,其下铺设着一整条玫瑰花瓣地毯,两侧地面的鲜花装饰中还安插满泡泡机和雪花机,竭尽所能地把原本简洁的绿茵地点缀得花枝招展。
当时谢景淮的大儿子谢慕瑾已经四岁半,小女儿谢慕棠也刚满两周岁,两人顺理成章地被选为这次花毯上的小花童。
于是在那首经典的婚礼专用歌《beautiful in white》的伴奏中,两位小朋友身着白西装和白色蕾丝裙从鲜花通道的一头出现,大的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扯着小妹妹,让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用肉乎乎的小手攥一把花撒上天,尽管撒花瓣的高度和美观程度一般,但光是这种可爱暴击就足够开启接下来的全部流程。
等陈叔的车停在花毯入口,司璇挽着司良哲的臂弯出现在花团锦簇中时,在场的所有宾客都开始鼓掌。
都说婚礼是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美的一天,更何况今天一身白色婚纱的还是司璇。
所有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只能说又圣洁,又美丽。
这件令全场惊艳的婚纱两年前在巴黎由顶级婚纱设计师为她定制,最适合她的一字肩露背设计,纤腰以下是三米长的裙摆,头纱落在身后遮住大片后背的风光,只剩影影绰绰的质感。
她一身的配饰也都有讲究,耳环和项链是正式场合爷爷奶奶送的见面礼;发上的皇冠是哥哥嫂嫂从拍卖行找回的古董,作为结婚礼物;甚至还有两条olivia找设计师设计的一整套钻石手链和脚链,纤细地搭在腕上,在动作间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总归后来谢景濯为了给粉丝们交代最新近况,把她婚礼上的照片分享到微博上,有懂行的显微镜网友经过鉴定,说她这一身少说也是九位数起步,还只是拍卖行当年拍出时的行情。
所以当年全网吃柠檬说她是“豪门盛宠”“豪门小娇妻”,到底是没错的。
至于眼下,或许是因为正式领证都好几年了,在新娘的父亲把新娘的手交给新郎时,三个人看起来都还算镇静,只有年文文在一旁偷偷掉了眼泪,用司瑶递上的手帕一点点掖着眼角。
两人的婚礼誓词是谢景濯的奶奶柳安念所作,由谢榕亲自题写,金字红纸一式两份。
谢景淮当天作为婚礼的主持人给他们俩宣读誓词,大抵是文字太过有力和打动人心,司璇眼里一下就冒了雾,在朦胧中觉得谢景濯的桃花眼仿佛也微微泛红。
但好在他们俩最后都没真的哭出来,司璇哽咽着说“我愿意”后,两人顺利为对方带上结婚戒指,然后亲吻。
流程过后,就是不多拘束的用餐时间。
鲜花通道的一侧是长长的装饰满鲜花、气球和水晶摆饰的婚宴桌,与之并排的还有每二十分钟就有专人前来更换菜品的自助餐台。
司璇下去换了身方便走动的婚纱回来,开始和谢景濯给在场的上百号人一个个敬酒。
可无奈她先天不足,对酒精特别敏感,就连容易入口的香槟都喝不下去。每次碰杯后出于礼貌沾湿自己的嘴唇就作罢,然后依照谢景濯的分量,每当他喝完一杯后,就把自己手里的倒进他杯子里让他喝掉,然后再重新给两个杯子倒上酒。
反正谢景濯的酒量在她看来就是深不可测,至少她从没看他在任何场合喝醉过。
敬过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特意翘课赶来的刘松山和朱瑞等长辈恩师后,他们开始敬同辈。
温楚作为今天啥事儿也不用干的伴娘,深知她的垃圾酒量,在喝完自己的小半杯干白后,主动帮她把她杯子里的香槟倒到自己杯子里,算是替新娘排忧解难了。
等谢景濯转身给今天的大功臣林一安敬酒时,司璇发现他妻子手里的酒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粉红色的,又比红酒的颜色要更浅一些。
于是她不自量力地主动开口问面前这位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是老酒鬼的乔瑜:“你喝的是什么酒啊?”
“草莓酒,你想尝尝吗?”乔瑜说着,偷偷从林一安的背包里搬出自己的私酿,玻璃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粉红色的酒液闪烁着晶莹剔透的迷人光泽。
司璇有点心动,点了点头,主动奉上自己的酒杯。
乔瑜递给她一个“你很识货”的眼神,低头往杯子里倒了一指深的酒,然后用期待的目光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酒很香,一股草莓的香甜味,几乎盖过了作为基底的清酒,尝起来酸酸甜甜的,在舌尖上又有一丝酒精的刺激感,秒杀司璇这几年跟着谢景濯尝过的各种葡萄酒香槟威士忌。
司璇咽下去之后,第一时间夸她:“好好喝啊,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在家里酿的,你喜欢的话这罐就送给你了,酒精度很低,一般不会喝醉的。”乔瑜把她手里的酒罐递给她,笑眯眯道。
“都送给我了的话,那你喝什么呢?”司璇已经把她列为自己深受社交酒精荼毒的同道中人,关切地问。
“没关系,我带了很多。”乔瑜说着,又从身旁全程被司璇的颜值晃花了眼的林幼柠的书包里掏出一罐酒,转头对上林一安对她发送的死亡视线,飞快地转过头,企图以和司璇寒暄的方式躲过一劫,“这罐是石榴酒,你要不要也试试?”
“好啊!”司璇被同样颜色漂亮纯良无害的石榴酒吸引了注意力,高兴地点头应下。
第170章
作者有话说:
这里可以预收下下本《月光酒》辣!一个妹控斯文败类建筑设计师和他妹的老师先婚后爱的故事!
文案:
乔瑜在人生第一次相亲之后,闪婚了;
对方是某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还有个妹妹,是她班上的叛逆美少女。
于是婚后,她、和叛逆美少女一起,活在被某极品哥哥支配的恐惧当中:
半夜偷偷起来烤铺满十倍cheese的披萨,会被抓包;
闲来无事给小姑娘尝两口甜酒,会被抓包;
就连带小姑娘翘掉补习去看碧梨的演唱会,都会在奥体中心门口被抓包。
乔瑜觉得自己这婚结的,简直又回寄宿高中回炉重造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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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幼柠从出生起,就被死死摁在比她大十一岁的哥哥的魔爪下,
她哥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重度洁癖、强迫症、完美主义,秉着“我妹妹决不能拖林家后腿”的原则,对她实施军事化管理。
直到他结婚,她的小乔嫂嫂是一个无敌聪明可爱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历史性的那天,她看到她哥睡眼朦胧地从小乔的房间里出来,
“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过……暑假想提前去英国?”
她迟疑地点头。
于是林一安恩准:“那你去吧,这边一放假就去也行,暑假就不用回家住了。”
林幼柠:“……?”
“还有,下学期申请住学生宿舍吧,不是一直嚷嚷么?”
林幼柠:“?!”
然后眼睁睁看他带着两杯水重回小乔的房间。
林幼柠从此成为了自由的小小小小鸟:)
留下为柠捐躯的乔瑜,无声流泪orz
-龟毛毒舌人模狗样建筑设计师x看淡红尘小酒鬼班主任
-日常向婚恋文/1v1/双c
第81章 番外五
司璇这头试过石榴酒后, 温楚被谢家的名厨已经喂到七分饱,自觉放下刀叉,主动请缨跟着新娘一块儿去敬酒, 以履行自己生平第一次的伴娘职责。
于是帮司璇倒酒替司璇挡酒的任务自觉落到了她头上。
司璇一路被谢景濯和她两人贴身保护着, 尽管没人要求她喝多少,但她在甜甜的草莓酒的诱惑下,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杯又一杯,等敬完两方亲朋好友,那罐拿到手时还有四分之三的一升装的玻璃瓶已经见底。
这酒最多只有七度, 按乔瑜的恶魔酒量来说最多是当餐前酒开开胃的,但司璇作为喝酒小白,一罐闷下去之后,脑袋立竿见影地晕晕乎乎起来。
等谢景濯揽着她在席位上就座,就发下她整个人都已经靠在了自己身上,两条胳膊环着他的腰,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酡红。
不用说也知道是喝醉了。
他还从没见过自家宝贝喝醉的样子, 并不知道她的酒品如何, 又下意识把他身边一干人的好酒品加注在她身上, 因而眼下看到了只觉得有趣。
低头轻轻她的额角后,他轻声问:“宝宝,你饿不饿, 要不要吃东西?”
司璇咂了下嘴, 视线迷蒙着,然后嘀嘀咕咕说了句什么。
谢景濯没听清, 又靠近了一点, 一面问:“你说什么?”
谁知道司璇忽然咧嘴笑起来, “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这一声出奇的响, 至少在谢榕寻声抬起头来的第二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就乐得一肚子坏水,还非要伸手怼怼柳安念,示意她也抬头看好戏。
olivia看到了,也忍不住看着司璇笑,片刻后对谢明烨感叹了句:“我儿媳妇真可爱~”
一旁的温楚开始时还不觉得,转头看见谢景濯一脸蒙圈的样子,才憋不住“噗嗤”一声,好心好意给他递了张纸巾,示意他把脸上的口红印擦一擦。
但没等那枚明艳的口红印擦完,司璇已经翘起脑袋,落在他腰间的手一路移到他的肩膀后面,努力支起上半身企图亲他,嘴里不停地轻声喃喃“宝宝”两个字。
乔瑜直到这会儿才敢确定司璇是真的醉了,就凭她那点最多喝着玩的草莓酒,当下为了缓解尴尬,下意识转头去看正在一口一口疯狂摄入芝士土豆泥的林幼柠,讪讪道:“柠柠,新娘真的喝醉了诶……”
话音还没落,林一安带着凉意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肩上,轻飘飘地拍了两下,告诉她:“而且酒是你给的。”
“……”乔瑜听出他语气里的“你自求多福”,只能心虚地小声解释,“我也不知道她的酒量会这么浅啊,而且还一下子喝了这么多……像她这样的豪门媳妇,以后应酬会很多,我还以为酒量应该都锻炼得挺好的……不过你往好处想想,今天是新婚夜,微醺的状态说不定……还挺有情趣吧……?”
“有没有情趣——”林一安皮笑肉不笑地低头睨她,“你跟我试试?”
“……”呸。
而另一头一直得不到谢景濯回应的司璇有点想发脾气了,伸手捏捏他的耳垂,凑近了想亲他的时候又在中途被捏住下巴,没办法更进一步,最后只能气哄哄地问:“宝宝!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谢景濯的眉心跳了跳,看着眼皮子底下的上百号人,尤其自己的岳父还正黑着脸看着这一幕,只能尽量轻柔地把她的脑袋摁下去,食指抵在她的唇上,开口提醒她:“嘘——安静一点。”
第171章
司璇被他的动作伤到了自尊,嘴里委屈巴巴地发出“呜呜”的声音,一面倒头埋进他怀里,闭紧了眼睛。
谢景濯暗暗松了口气,希望自家宝贝可以就此消停,但抬眼时就看到面前那十几张正在看好戏的脸,身上又黏着一个小姑娘没办法起身,只好端起酒杯呷口酒压压惊。
安分不过多久,司璇在某一刻停止了嘴里叽里咕噜的声音,忽然口齿特别清楚地告诉他:“宝宝,天都黑了,我们回家吧。”
谢景濯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告诉她:“宝宝,现在才下午四点半,天亮着呢。”
“你骗我,天明明就黑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司璇在他怀里动了动脑袋,挣扎着想爬起来。
谢景濯一低头,就看到她正紧紧地闭着眼睛,一时失笑:“宝宝,你睁开眼睛看看就知道了。”
司璇用力地摇头拒绝,嗓音一点一点软下来:“我不能睁眼睛,天太黑了,我看不见,会迷路的……你带我回家吧……”
谢景濯被她的话说得心软,搭在她腰际的指尖动了动,末了只能无奈道:“还不能回家啊宝宝,我们还在婚礼上。”
要知道原本婚礼的流程还有好大一串,结束完自助餐是晚上六点,就可以移步屋内的舞会厅一面欣赏现场乐队演奏一面开始舞会,同时在泳池边上,也会迎来今晚的第一轮鸡尾酒social。
他们要是普通来做客的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今天婚礼的主角。
但司璇现在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只听到他拒绝的话,就开始没有眼泪地抽抽搭搭起来,嘴里一边前言不搭后语地对他发脾气:
“我不要参加婚礼了呜呜呜……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家……我现在好想回去睡觉……头好晕,脚也好疼……我都这么累了,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参加婚礼……我参加婚礼一点都不快乐呜呜呜……”
谢景濯只能手忙脚乱地小幅度拍她的肩膀,就像在哄出去旅游走路走到一半累到发脾气的小女孩,轻声安抚她的情绪:“我知道了宝宝,就再待一会儿就走好不好?……我先跟爷爷他们打个招呼,我们毕竟是主人,不能随便在婚礼上离席的……”
然而司璇并没有理会他的后半句话,只是似乎分辨出“爷爷”是个重要人物,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扬起头,冲着天上道:“爷爷,求求你了……你让我回家吧……我现在好想刷牙,我好臭啊,我要臭起来了……”
她这会儿的声音大,靠近这边的几乎所有宾客都听到了这番“求求你让我回家吧”的言论,又碍于主人在场,只能抬手憋着笑。
众人当中,唯有不远处的乔瑜安静如鸡,一动不敢动。
柳安念听到这里也有些担心了,掐了把这会儿还乐乐呵呵的谢榕,道:“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搁这儿瞎凑热闹?叫厨房做碗醒酒汤来啊……”
谢榕闻言忙“诶诶”答应了两声,紧接着又道:“那要不就让他们小夫妻俩回去得了,再往后也还是喝酒,指不定我小孙媳妇儿没两口又给醉过去了……”
“那倒也是……”柳安念又问了问谢明烨和olivia的意见,最后全票通过。
温楚于是很有眼力见儿地主动揽下这活儿,对谢景濯道:“行了,爷爷都发话了,你就带你老婆回家去吧,剩下的party我帮你看着,多大点事儿。”
谢景濯闻言只能垂眸瞥一眼自己怀里喝醉了就蛮不讲理的小姑娘,对她点头道谢。
……
陈叔送他们俩回家后,谢景濯给司璇喂了一小碗醒酒汤,然后抱着她上楼洗漱。
婚纱不能碰水,进浴室前她身上的婚纱就被整齐剥下,谢景濯扶着她在盥洗台边上站好,给电动牙刷挤好牙膏,放到她手上。
司璇仍旧闭着眼睛,站得晃晃悠悠的,手里握着牙刷没动。
谢景濯叹了口气,把牙刷又从她手中抽出来,摁下按钮后,“啊”一声示意她张嘴。
司璇这下乖乖张嘴了。
于是谢景濯并不熟练地手把手帮她刷了牙,然后从她的瓶瓶罐罐中找出卸妆水,帮她把脸上本该持续到今天午夜的漂亮妆容卸掉。
小姑娘全程耷拉着眼睫,卸掉粉底之后脸上还泛着红晕,乖巧得像洋娃娃。
谢景濯一下子就心软极了,低头亲亲她的唇瓣,然后抱起她,到浴池边放水。
中途本来是想要一次的,但小姑娘喝醉了酒连腿也发软,没开始就哼哼唧唧地在身前哭,又只好作罢。
于是拿浴巾帮她把身上的水珠擦干了,辗转又到了床上。
--
次日
司璇醒的时候已经不醉了,只觉得喉咙疼。
谢景濯感受到怀里的动静,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她:“醒了?”
司璇乖乖“嗯”了声。
“酒也醒了吗?”他于是又问。
司璇抬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没怎么反应过来:“……嗯?”
谢景濯伸手把她脸上的手拿下,仔细看了她一眼,笑道:“眼睛睁开了啊,看来是醒了。”
司璇困惑地皱了皱鼻子,觉得他的话有点没道理:“什么叫眼睛睁开了啊……我昨天哪有喝酒——”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司璇的记忆从那杯邪恶的草莓酒开始,往后的一系列片段像碎开的镜子复原,一点一点黏合起来,最后的重点落在她仰天大叫的那句:“爷爷,求求你了……”
第172章
谢景濯弯了弯眼睛,一手枕着脑袋,好整以暇地问:“嗯?不记得了啊?”
司璇现在只觉得万分惊恐,努力跟他确认:“我昨天真的喝醉了吗?在自己的婚礼上、啊?”
这是什么魔鬼剧情啊!
明明这么美好的婚礼呜呜呜呜……
“嗯,自己的婚礼上,妈妈还帮你录下来了,到时候可以让她发给你看。”谢景濯欣赏着她此刻的表情,觉得有趣的要命。
“妈妈看见了……?”司璇不可置信地开口问,努力想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可自己眼前只有一片黑。
“不止爷爷,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全看见了,你当时粘在我身上,还响亮地强吻了我……”谢景濯悠悠补充。
司璇眼底的光在听到这句“强吻”时一下子寂灭,最后绝望地一扯被子盖住脑袋,想这辈子都不出门见人当缩头乌龟算了……
婚礼上,有一百多个人啊呜呜呜……
“宝宝,没关系,没人会怪罪一个喝醉了的人的,更何况我们重要的仪式都走完了,影响不大。”谢景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边从被子下找到她的小手,指尖捏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转了转。
司璇一动不动,声音好久之后才从被窝下闷闷地传来:“呜呜呜……我不想要这个婚礼了……”
“真的吗?”谢景濯反问了句,紧接着轻巧道,“也可以,我们过阵子再办一次,带你去城堡办婚礼。”
司璇一下子又安静了,似乎是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最后欲哭无泪地掐灭这个念头:“那我也不想在办一个了,这样不就承认了自己上一次真的很出糗吗……有谁会跟同一个人办好多次婚礼的啊……”
谢景濯于是笑着应了声“好”,然后补充:“真要说起来,我们在法律上已经结婚两年半,再办一个意义也不大,都老夫老妻了。”
“谁跟你老夫老妻啊,我才二十五岁呢——”司璇恹恹地反驳。
话音落毕她又一下子反应过来,从被子里探出头,发现新大陆似的问他:“宝宝,你竟然三十岁了,你怎么这么这么老啊?”
“?”谢景濯不可置信地一挑眉。
司璇为了忘却昨天那场婚礼给她带来的伤害,不怕死地继续补充:“之前你二十五岁我二十岁还不觉得,现在你竟然都三十了,跟我比起来就好老啊……”
谢景濯听着,末了唇角微翘,问她:“所以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担心什么?”司璇没听懂。
下一秒谢景濯落在她戒指上的手已经松开,往下握上她的腰,告诉她:“听不懂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第82章 番外六
因为担心谢景濯实在太老, 在他三十一岁那年,两个人协商决定结束二人世界,怀了宝宝。
某人的拖稿理由在此过程中一变再变:我要备孕, 我要孕前学习, 我要陪产,我要带孩子……
一年后,小小谢是在春天出生的,是个男孩子。
谢榕近年来接二连三地抱曾孙,高兴得每天要多打半小时太极拳, 一确定小小谢的性别,就连夜联合柳安念给他取完了名字。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
小小谢是慕字辈,这辈的男孩用玉字偏旁,大写的九,谢慕玖。
但谢慕玖往上还有三兄妹,白白、驺驺和朏朏。
于是这团白嫩嫩软绵绵的包子一出生,除了司璇和谢景濯, 家里最关照他的就是三条狗。
但凡小小谢躺在沙发上让谢景濯端着奶瓶给他喝奶, 身边必定围着三条雪白雪白的萨摩墙, 冲他一声比一声响地热情发送嗷嗷叫,十有八九会把小小谢吓哭。
而这样在狗狗压迫下的人生直到后来他五岁都还没有改变,在他一次自告奋勇地带三条狗狗去小区里遛一圈后, 就受到了萨摩和生活对他的无情教育。
当天他一身新衣地踏着雨后初晴的新鲜空气出门, 三十分钟后满身泥巴地让那三条精神抖擞浑身雪白的萨摩领着回家,一看到司璇就“哇”一声哭了出来,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妈妈告状:
“呜呜呜妈、妈妈……我再也不要和、白、白白驺驺朏朏一起玩、玩了……它们都欺负我……”
司璇只能一边给他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一边了解情况:“怎么了小宝?”
“它、它们故意跑很快, 还故意、踩水坑……我在它们后面、被泥巴溅到, 还跑了好远好远呜呜呜呜……我再也不跟它们玩了……”等小小谢被光溜溜地脱完, 他这句话才磕磕绊绊地讲完,满身写着被背叛后的伤心欲绝。
“妈妈知道了,不哭啊小宝,妈妈罚狗狗们晚上不准吃零食好不好?”司璇听到后转头看了某白一眼,罪魁祸狗发现自己暴露后,笑得纯良无害,然后带领弟弟妹妹们挨着墙角站好军姿。
“真、真的吗?”小小谢抹着眼泪转头看它们,几条萨摩的天使笑容格外美好,一下子就让他心软了,片刻后扯扯司璇的衣摆,垂下长睫毛道,“算了吧妈妈……我不跟它们玩,就不罚、罚零食了……”
而过不了几天,说着不玩不玩的小小谢又会跟三条萨摩打成一片,再经历快乐-被背叛-伤心欲绝一系列流程,哭着回来跟爸爸妈妈告状。
……
好在除开萨摩,谢慕玖小朋友的童年生活还算美满。
第173章
在他长到半岁,可以在地毯上尝试摸爬滚打时,司璇的产假结束,要出门工作了。
于是每天回家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在门口眼巴巴等她回来的场景,小小谢因为遗传了两个人的优良基因,加上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头发软软的,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每天在谢景濯怀里一招手喊“妈妈”让司璇抱的时候,司璇都有种被爱情击中的感觉。
于是奶狗小小谢每天都可以在妈妈回家的第一时间就占据她的怀抱,两条胳膊紧紧地箍在司璇的脖子上,一路被抱到餐桌边上。
而小谢从他儿子占据自己妻子的第一眼开始,就再也没有存在感,只能莫得灵魂地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也在餐桌上落座。
甚至就连在吃饭的时候聊聊天也不行,小小谢飞快地咂完奶之后就会咿咿呀呀地叫“妈妈”,然后司璇的视线就在他身上挪不开了,也咿咿呀呀地用火星语回应他。
看得谢景濯心里发苦眼睛发酸,觉得这孩子还不如不要。
唯一让他欣慰的恐怕只是小小谢晚上是不跟他们一起睡的,孤苦伶仃地被安置在楼下的婴儿房里,有家里新请的阿姨陪着。
等到小小谢三岁,可以背着小书包上幼儿园了,谢景濯才暂时从“老婆对我没有心”的苦难生活中脱离。
因为司璇的调休和一般休息日不一样,一般是周一周二放假,周六周日进行演出,所以每到小小谢上幼儿园的周一周二,就是他们快乐的二人世界。
但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小小谢在幼儿园门口,抱着司璇的脖子很斯文地哭得一抽一抽的,嘴里一面用他可爱的小奶音伤心欲绝地问妈妈:
“妈妈,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啊……小宝很乖的,爷爷让我背的、的《弟子规》,我每天都背好多行呜呜呜……”
司璇被他哭得心都碎了,只能揉着他软软的栗色头发柔声哄他:“小宝不哭啊,晚上妈妈就来接你回家了,来幼儿园是为了认识更多好朋友,比你一个人在家和爸爸玩要有意思多了……”
听得谢景濯在她身后默默眼红,自从有了儿子之后,他家宝贝就再也没有在人前喊过他“宝宝”,不知不觉就改口成了冷冰冰的“老公”二字。
这一头小小谢好容易停下泪嗝,司璇接过谢景濯递来的纸巾,一条一条把眼泪从他白嫩的脸蛋上擦掉,这么近距离看她家宝贝的颜值更逆天,眼窝偏深,眼睛闪闪亮亮,沾着泪花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可爱到她忍不住“吧唧”在小小谢脸上亲了一口。
于是感受到粉红色母爱的小小谢破涕为笑,也一边脸一个“木马”地送给司璇两个告别吻。
然后费力地抬起被书包带子束缚的小胳膊,对谢景濯挥了挥手道:“粑粑白白!”
超级偏心的没有goodbye kiss。
气得谢景濯爱答不理地哼了声,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提起来,问:“爸爸就没有亲亲吗?”
小小谢一本正经地摇晃起脑袋,告诉他:“晗晗弟弟不喜欢我亲他,楚楚阿姨说是因为男孩子不能和男孩子亲亲的。”
谢景濯一听他提起严峋家的那只酷盖,唇角的笑意顿时明媚了许多,把小小谢放到地上后,拍拍他的屁股,道:“好,那你就去上幼儿园吧,晚上来接你。”
“要妈妈接,不要爸爸接!”小小谢说完后,尤其笃定地看了司璇一眼,转而也不等他爸再开口,已经重新牵起等待他许久的幼儿园老师的手,小鸭子似的一摇一摆进学校去了。
……臭小子。
谢景濯看着他,不自觉轻舔了舔后槽牙,觉得这周末又该把他送去严峋家做家教去了。
然后带着仍旧一步三回头的司璇回家过二人世界。
好在事情发展得很顺利,谢慕玖小朋友在当天凭借他出色的外表和乖巧的性格,赢得了班里一众女老师、女同学和喂饭阿姨们的喜欢,荣升为幼儿园里最受欢迎的奶盖。
尤其是他的嘴从小特甜,一有人夸他“哇,你好可爱啊,你叫什么名字呀”,他就会很上道地回:“谢谢,我叫谢慕玖,你也很可爱啊,我请你吃棉花糖。”
然后把装了一唐老鸭书包的各种糖果巧克力拿出来跟小朋友们分享。
于是一整天下来,他其实并没有记住班里的所有人,但所有人都记住了自己班里有个巨帅巨可爱长得像外国人的小朋友。
等晚上司璇和谢景濯来接他的时候,就看全班小朋友一个个过来到门口跟他say goodbye,然后他一副小大人的郑重模样,也点头一个个回应他们:“好,那我们明天见啊~~”
完全就是复刻版的一只小谢景濯。
当晚三个人去外面吃晚饭,餐桌上的主角也毫不意外地成了获得了一整天幼儿园经验值的小小谢,司璇一边帮他给鱼挑刺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并在过程中忍不住上手对他亲亲抱抱拍照片。
值得一提的是,司璇在生完孩子后成功沦陷为小小谢的颜粉,并荣升为晒娃狂魔,但经温楚提示说朋友圈一天好几条会让人拉黑,于是难得一见的主动跟谢景濯申请自己要开通微博,并要求他关注自己,以获取自家儿子的珍贵童年记忆。
于是他们两人骨灰级的cp粉都一举跃升为小小谢的阿姨粉,每天到司璇微博下准时打卡询问:
【小小谢今天吃饭了吗[憧憬][憧憬][憧憬]】
第174章
【小小谢今天吃了什么啊[憧憬][憧憬][憧憬]】
【小小谢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啊[憧憬][憧憬][憧憬]】
然后司璇也会乐此不疲地在百忙之中回复她们各种育儿育婴问题,完全从当年的校花神仙姐姐变成神仙妈妈。
等到第二天,幼儿园课堂的已经从第一天混乱的自我介绍中产生了秩序,老师要小朋友们勇敢锻炼自我表达能力,要求他们讲讲自己的爸爸妈妈。
因为可爱,小小谢被第一个点名上台讲话:
“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妈妈,在我看来,就连漂亮的楚楚阿姨和小乔阿姨都比不过我妈妈……
“我妈妈的职业是一名大提琴演奏家,每个周末,她都会穿上漂亮的裙子上台表演,爸爸带我去看过好几次,我觉得我妈妈拉大提琴的时候最美丽,她的音乐声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声……
“但我的妈妈大提琴拉得太好了,爸爸说全世界的人都想听妈妈拉琴,所以她就会经常出差,跟乐团里的其他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到其他国家表演,每到那时候我会好久都见不到我的妈妈,只能和她视频通话,我就会觉得很孤单……”
讲了好半天后,老师咳嗽了一声,提醒他:“慕玖小朋友,妈妈已经讲得够多了,现在可以跟我们讲讲你的爸爸吗?”
小小谢脸上的兴奋自豪感顿时熄灭不少,垂着脑袋恹恹地回答:
“我的爸爸虽然长得很帅,但他没有工作,是个无业游民,他每天都在家里陪着我,让妈妈一个人出门赚钱养家,我觉得爸爸这样不好,让妈妈太辛苦了……
“有的时候,还会有一个叫吴念的叔叔来家里,他每次一来,就要把爸爸整天整天地关在书房里,因为爸爸做了错事,直到他反省才能出来……”
讲到这儿,他似乎觉得这样对谢景濯太苛刻,又补充道:“但我爸爸也有优点,他……他喜欢看书,家里图书馆里的书他看过好多,还会给我讲小妖怪的故事……爸爸写字也很漂亮,画画画得也好……嗯……爸爸还是个很温柔的人……”
挤牙膏似的努力把爸爸的优点都提出来之后,小小谢自觉挽救不了谢景濯的形象,叹了口气,迎着大家的掌声下台了。
如果这件事谢景濯一直不知道也就好了,但当晚,听到了别人家的爸爸的小小谢内心极度不平衡地回到家里,叛逆地把小书包往地上一扔,问他:
“爸爸,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都要出去工作,让妈妈在家里陪小朋友玩,你都不出去工作,让妈妈出、出去工作啊?”
说到这儿似乎牵扯到了什么伤心事,转头一把抱住了司璇,泪水突然决堤:
“呜呜呜……你知、知不知道妈妈拉大提琴赚钱很辛苦……每天都要早出晚归,手上也不像楚楚阿姨那么、么软,有一排圆圆的疤,摸起来很、很硬呜呜呜……妈妈太可怜了,她这么美,这么多人喜欢她,为什么要嫁给你呜呜呜……”
听得谢景濯一口气上不来,转头和司璇面面相觑。
半晌后只有司璇还有憋不住笑出来的心情,伸手揽过小小谢的肩膀,一点一点给他擦眼泪,一边温柔地问他:“你以为爸爸没有工作吗?”
小小谢本来差点被她哄好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致命一击时又止不住地从他的大眼睛里淌出来,委屈到爆炸地点点头。
谢景濯在一旁给他气笑了。
“小宝,爸爸有工作的,他每天都可以赚好多好多钱,爸爸很厉害的,”司璇安慰地看了一眼某人,耐心地给自家小宝贝解释,“而且妈妈拉大提琴不辛苦,妈妈手上的不是伤疤,是茧子,所有拉大提琴的音乐家都会有茧子,不然就拉不好琴了……”
“真、真的吗?”小小谢连打了两个泪嗝,半信半疑地抹着眼泪抬头看他已经黑脸的老爸。
“当然是真的啊,你去爷爷奶奶家的时候,没发现奶奶手上也有茧子吗,她也是很厉害的大提琴演奏家啊……”司璇对他肯定地点点头。
小小谢这下信了一半,眼泪止住,只问:“那妈妈,你为什么要嫁给爸爸啊?”
谢景濯的脸更黑,只能忍耐下把这小兔崽子丢到院子里任三条萨摩玩弄的冲动。
司璇找到纸巾,把他已经被汗濡湿的刘海擦干,一边回答:“因为妈妈很爱爸爸啊,爸爸也爱妈妈,所以我们才会结婚,才会把你生下来。”
小小谢其实从小就接受过这种爱的教育,过年过节一回家就满口“我爱你爷爷”“我爱你太爷爷”“我爱你奶奶”地叫,所以眼下听到之后,并没有问出“爱是什么”这种话,只是被说服了地点点头,真挚地告诉她:
“那好吧妈妈,既然你爱爸爸的话……”
谢景濯眉头一皱,听出他那么点委曲求全的意思,就知道小兔崽子根本不相信自己有工作,一手把他抱起来,往楼上走,一边问:“谢慕玖,你去过爸爸的书房吗?”
司璇抬腿跟上他们俩。
毕竟谢景濯的怀抱太高,小小谢一下子腾空,加上今天对他的抵触情绪,在他怀里僵硬的一动不动,只能弱弱地回:“看过啊……”
“那爸爸是画画的,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小小谢点头,紧接着问,“难道爸爸是画家吗?像太爷爷那样的?”
“你不知道?”谢景濯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175章
小小谢的脑袋瞬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知道,我以为爸爸就是随便画画,不像太爷爷那么会赚钱,太爷爷前天还跟我说了,他的一副《层林尽染》拍出了两个亿,是好多好多好多钱……”
谢景濯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合着是因为他从来不在谢慕玖面前像谢榕那样吹牛皮臭显摆。
“……再说了,爸爸整天都跟我待在一起玩,根本不画画,怎么可能赚得到钱呢?”小小谢的下一句话才是暴击。
“……”谢景濯闻言烦闷地“啧”了一声,他那些设计稿对三岁小孩来说看不懂,又总不能告诉小朋友他近年来发现自己赶在ddl才出稿的成品都特别棒,所以平时看起来就很清闲……这样的风气拿来教育小孩不太合适。
只不过说实话……他也确实三年没出过画集了。
或许是因为亲生儿子的的打击比较痛彻心扉,谢景濯已经被吴念锻炼到刀枪不入的拖稿工夫在瞬间被瓦解了不少,甚至有了勤奋努力塑造一个正面形象的觉悟。
但眼下,他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解释自己不是个无业游民的事实。
于是一狠心,抱着谢慕玖去除了他和司璇还没有第三人踏足过的三楼小展厅。
等矮矮的谢慕玖小朋友被带进小展厅之后,不可避免地被里面的藏画给震惊了,紧紧地攥着谢景濯的手臂,问他:“爸爸,你画的是妈妈吗?”
“嗯。”谢景濯垂眼睨他,神色清清淡淡的,也看不出多少骄傲。
但谢慕玖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从谢景濯那儿遗传来的彩虹屁精属性彻底爆发,掺着“原来爸爸不是个无业游民画画这么好看”的喜悦:
“哇爸爸……你好厉害啊!妈妈在画里好漂亮,我好佩服你啊爸爸!爸爸是天底下画画最厉害的人,连太爷爷都比不过爸爸!”
听得司璇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小脸蛋,被可爱到融化。
在这样一番失去了自己和自家宝贝最后的伊甸园的自证过后,谢景濯抱着小鸡崽子下楼吃饭,过程中不咸不淡跟他说了句:“明天去幼儿园,不准再说你爸爸没工作,听见没?”
“嗯嗯嗯!我一定告诉他们我爸爸很厉害!”小小谢用力点头,已经由内而外对谢景濯产生倾佩之情。
于是隔天幼儿园全班的小朋友都被告知谢慕玖的爸爸是个大画家,还很会赚钱,并收获了更多贿赂人心的巧克力和糖果。
……
不久后,后来隔壁温楚家生了第二个宝宝,司璇晚上跟小谢一起过日常夫妻生活的时候,突发奇想地问他:“宝宝,你想不想再生一个呀?”
谢景濯低头亲亲她的眼睑,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严肃,告诉她:“我不想。”
司璇搂着他的脖子,有点奇怪地反问:“为什么啊?”
“一个已经够你分心的了……”谢景濯轻叹了声,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肩上,片刻后道,“再生一个的话,有更多人来和我抢你,我受不了……”
“唔,那就一个小宝吧,这样也够了。”司璇点头,安慰地伸手摸了摸他的短发。
“宝宝,那这次你放假的时候,我们把小宝送到严峋家去吧……”谢景濯在问出这句话后,辗转吻上她的唇,勾着她的舌尖往外。
司璇在某一刻难耐地嘤咛了一声,只像是答应了他的提议。
作者有话说:
严峋温楚:?我们又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