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嫁给龙傲天冲喜后》
第1章
《女装嫁给龙傲天冲喜后》作者:问桑【完结+番外】
文案:
容念风意外穿书,成了给龙傲天送装备的恶毒炮灰。
原书剧情中,为了完成剧情打脸爽点,龙傲天患上怪病,修为停滞不前,在被所有人欺辱后强势回归,扮猪吃虎,打脸众人。
而作为恶毒炮灰的容念风:阿巴阿巴。
吾命休矣!
那他不去招惹龙傲天不就行了?
直到他被宗门长老忽悠着穿上时尚女装,替孪生姐姐嫁给了龙傲天冲喜。
为保小命,容念风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曾经的天之骄子成了个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废物,被众人踩在地上,嘲笑他实力不如当初。
就连同门师兄师姐,都将他献祭给魔修,最终废掉一身修为。
好歹是个龙傲天!容念风瘫脸,从尸骨遍野,充满祟气的乱葬岗中扒拉出他,凶巴巴道:“叶星辰,你是不是不行!你不是龙傲天吗?”
睡得正熟的叶星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微微直起身子:“咸鱼至上,及时行乐。”
——
——————
叶星辰梦到一卷残纲。
他会在二十一岁时遇到机缘,重新修炼,成为南北大陆的天骄。
于是十六岁修为停滞不前的叶星辰摆烂了。
他每日无聊了就吐吐血玩,冷了就晒晒太阳,没事做时就捡点天材地宝。
十八岁的某一日,他突然多了一个道侣。
别人骂他辱他欺他,道侣恨铁不成钢,比谁都着急。
他觉着道侣有些怪。
但算了,既然道侣想让他风风光光地活着,那咸鱼躺他就少躺一点好了。
他想,道侣对他那么好,等他二十一岁恢复修为了,就给她弄个宗门门主当着玩。
可还没等他二十一岁,道侣就死了,死在他二十岁。
寻遍夜忘川都不再见她的一缕孤魂,叶星辰彻底疯魔。
手中的血将寒霜剑染红,发出阵阵呜咽悲鸣,他垂眸,道侣是不是还有一个孪生弟弟?
阅读指南:
1沙雕属性为主,无脑文,作者创作时也没带脑子,我流修仙文,番外前世虐恋,慎重购买。
2身心双洁he,攻喜欢的只有受,后期疯批预警(好像失败了,小黑屋都是情侣play),不喜这一口的快跑!
3大概是两个病友相互切磋的故事,攻先爱上他先输,不存在找孪生弟弟当替身,在这之前攻就知道受女装了。文案用“她”是因为他一直装不知道。着急的宝宝可以从第二章 开始看~
4有前世,但在番外才会详写。无副cp,喜欢二人转。
5第一次写古耽仙侠,很多地方没处理好,后续会不断修文,感谢正版支持
——文案于2023.10.1已截图
内容标签: 强强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轻松 龙傲天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念风 ┃ 配角:叶星辰 ┃ 其它:下一本《豪门老攻死了三年后》
一句话简介:我真成了他老婆
立意:人生的价值在于不懈的奋斗
第1章 开局
水云宗后山涧深谷幽,万壑飞流,水声潺潺。
直冲云霄的山峰下起了雾,似薄纱掩住一人,他着水墨色青衣,面容清俊,眉若远山,额间偏眉下红痣如凤凰花般动人,美眸潋滟。霞光映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柔和的金光。手中执的长剑挑起从高处落下的水,剑尾舞动,寒芒若星。
“咚——”
古老的钟声响起,停留在枯枝上的群鸦惊飞,路过的一行人中,为首的女修用手在另一个女修的眼前晃了晃,见她猛地回神,啧啧两声,这才笑着同身旁的另一人道:“小师妹刚进门,被容师兄的外表欺骗了也是正常的。”
女修有些不大好意思,脸红扑扑地低垂着头。
为首的女修早就见怪不怪:“容师兄每年宗门招新弟子都会上演那么一出。”
另一人接话:“我以前刚进门那会儿也被师兄迷得晕乎乎的。若不是师兄,我早就入了另一个宗门。”
“谁不是呢?”
“水云宗用师兄的美貌来勾搭新弟子,当真可恨!”
话音刚落,一手中拿着戒尺的老者从天上御剑而来,只见来者实在不修边幅,满脸胡茬,腰间还挎着个酒葫芦,脸上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染了红。若不是浑身萧萧肃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和蔼的修者。
女修眉心跳了跳,扯住身旁人的手,撒了腿往前跑:“戒律堂长老马老六!恐怕是见钟响了我们还没去剑峰修炼才来寻我们的。”
其余人一听这话,也赶紧火急火燎的离去。
故而等马老六到的时候,人早就跑光了,怎会傻傻站着等他过来挨训。随即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问身旁还在舞剑的少男:“容念风,你可见刚才站在这儿的六人往哪个方向跑了?”
唤容念风的少年停了手中的动作,眉毛轻拢,将剑收回剑鞘,语气颇为惋惜:“未曾,不过我如此英姿飒爽,丰神俊朗,小师妹竟然没被我迷倒,实在是失策。”
哪家修仙的修者会如此说话,这要是被旁人听了去,定然会被说闲话的。偏偏马老六面无表情,瞧这样子是早就习惯了,拿着戒尺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又发什么孔雀风?”
第2章
容念风叹了口气,咳嗽两声,抱拳作揖,正色道:“老六长老,宗门还欠我工费一千零二十一枚下品灵石,倘若再不给我,那我身子可就不舒服,招新这几日只得抱恙了。”
“嗯,你走吧,回去歇着。”马老六摆摆手,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来。这小子!他何曾听不出他是何意,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是打算要灵石罢了。
可惜宗门早就揭不开锅,还给工费,没让他们出去做零工补贴都算好的了。
“老六长老为何不挽留我一下?”容念风一脸心碎状地摸着胸口,继续道,“我勤勤恳恳出卖色相,只为为宗门招揽更多人才。现如今招新就要结束了,就弃如敝履吗?”
“呵,”马老六睨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此言非虚,容念风哪年招新不搞些幺蛾子,要他出卖色相固然可耻,但他自己也玩得不亦乐乎,相当喜欢别人看他时一脸仰慕。孔雀开屏这个词在水云宗里没有谁比他更适合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脸确实好用,要不然也不会每年都能从其他下游宗门那儿截胡一堆天资还算好的弟子来水云宗了。
这样想着,马老六下意识往他的方向看去,少年只是简单用玉冠束发,身上的骄矜便是藏也藏不住。清澈的眸中似是含了水般,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魂,像是有感,蓝色的灵蝶破开水,飞舞着停驻在他的手上,仿若谪仙下凡。
偏偏容念风长了张嘴,他嘚瑟地挑眉,吹了吹遮住眼的发丝:“哈哈哈哈,马老六你快看,都说这种灵物最喜长相俊美之人,这灵蝶果然慧眼识珠!”
马老六:“……”
他真没见过像容念风还不要脸的人。
弥漫的水汽润湿容念风的半边黑发,汩汩的水流声应和着他轻快的声音显得更加动听。只是对于马老六来说,他的话过于冰冷,冰冷得不想接茬,容念风道:“还我灵石!”
马老六装死。
“好好好,那我真走了。”容念风说了好几遍都不曾得到回应,差点气得没喘过气来,狠狠迈开一大步。
“嗯,走吧。”
“我真走了。”他又走了一步。
“速速!”马老六微笑,捏着戒尺的手紧了紧。
“我逆反,我就不走。”容念风溜哒哒地跑回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修仙年代了,还克扣工资,好生不要脸!”
马老六终于忍无可忍,拿着戒尺往容念风身上招呼。
容念风虽然年轻,身手还算敏捷,但没有法力,自然比不过他,不多时就被打得放声惨叫:“救命啊,水云宗杀人了!”
“马老六,我要死了,我看你水云宗明年如何招新弟子!”
“我要还活着,我定当要同修仙界说你马老六某年某月某日,在竹林中与月盈仙子花前月……”
闻言,马老六差点一个趔趄,忙不迭施法封住他的嘴,生怕容念风把他那点破事抖出来了。
“呜呜呜……”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皆数被吞回肚中。
可惜容念风呜咽的哀嚎声并没有什么用,时不时有路过的男弟子见状也只是摇头:“看来容师兄又惹马长老了。”
直到马老六怀里的通灵牌亮了亮,他才破了禁制,赶忙道:“马老六,你通灵牌有动静了,快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马老六也打得有些累,手还酸,没好气的从怀里掏出通灵牌。
见他分神,容念风拖着满身红痕的身子,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往另一个方向走。
距离远了些,正要撒了腿跑,就感觉自己突然悬空,定睛往下看,只见自己离地面足足有几十米远。
“啊!!!!”他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马老六头疼得厉害:“闭嘴。”
“老六长老,我恐高……”容念风期期艾艾,紧紧抓住马老六拎着他的手。
“没出息,恐高你都怕,往后你如何御剑飞行?”
容念风双脚打颤,当真是有苦说不出。缓过神后说:“我错了,长老。”
马老六没说话。
“我真错了,你要是把我送进戒律堂你忍心吗?看我一个娇滴滴的脆弱男修,死在阴暗的水牢中吗?再说我这冰肌玉肤上若是多了伤,又要招得那些师姐师妹的怜爱了。”
马老六一噎,拿脚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我何时说要送你去戒律堂了?”
“千错万错……”话还未说完,容念风猛地止住,问,“既然不是为了悄悄杀掉我,那这是要带我去何处?”
马老六:“说是玄天剑宗来下聘了,念雪毕竟是你姐姐,让你去看看也无可厚非。”
下聘?
容念风难得陷入沉默。
原因无他,他 ,容念风,穿书了。
穿进来的还是一本点家大男主文《逆天少年修仙录:剑意三千道》。
一听这书名就知道,这逆天少年便是男主,买了挂的武器是剑,都叫修仙录了,升级逆袭少不了。
逆天少年,也就是龙傲天,和其他点家大男主文一样,必然要经历一段曾经天赋惊人,却因某些缘故珠玉蒙尘,被各路炮灰嘲笑,最终又在某种机缘下觉醒,在别人都以为他已经变成废物的情况下,暗中搅浑修仙界的水,扮猪吃虎,引起异动。
然后一路打怪,顺便捡些数不清的天材地宝,恨不得浑身上下都挂满宝物。再收收小弟,坐骑无数,属于看到最后一章打终极反派时,龙傲天从储物袋里唤出一只神兽,读者都得懵圈那种,仔细一看,才记起来在第一章 出现过。
第3章
当然,如果猜想他就是这个龙傲天的话那就失算了。他只是给龙傲天送装备的炮灰之一,为什么说他是炮灰而不是路人甲,那就不得不说到大结局了,对,他没活到大结局!
天理何在!
他四岁穿书,原以为自己便是龙傲天本天,知晓自己叫容念风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年那月那日,他眼中噙泪,哭得梨花带雨,如出水芙蓉,扯住马老六的衣角,双眼猩红,霸道又强势地问:“我难道不应该叫叶星辰吗?”
马老六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冷着脸将他扔到戒律堂了,简直可以说是他修仙路上的奇耻大辱。
言归正传,想着不是龙傲天就不是吧,要是能活得逍遥自在也不是不行,偏偏他又还是个作天作地的恶毒炮灰,只得逆天改命。
在原书剧情中,他十岁时测出灵根残缺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修炼什么的压根没放在心上。所以当龙傲天来向容念雪——也就是他的孪生姐姐下聘时,他只顾着龙傲天的仙门送的天材地宝,大手大脚全部花了,根本没想着用来修炼。
呸,容念风在心里唾弃了一下原剧情的自己。
若是容念雪嫁过去能衣食无忧一辈子倒还好,偏偏龙傲天风流成性,后宫多得不行,随便一个仙门小比,定然会有一个貌美女仙缠上他。
容念雪并不是龙傲天的正宫,只是因龙傲天突然生病,从天才变成废物嫁过去冲喜的牺牲品而已。
龙傲天身体孱弱,容念雪嫁过去的三年两人也从未圆房过,直至三年后,龙傲天二十一岁,鹤门宗的掌门找上前来,说是只要龙傲天愿意娶了自家爱慕龙傲天多年的小女儿,愿意拿出九转乾坤丹救他。
龙傲天没犹豫,因为鹤门宗掌门的小女儿,柳璃儿,便是在小时候救过他一命的人。也是这本点家男主文的女主。
在书中,容念雪的结局被寥寥几笔带过,只说是染了病气,死了。
而他,为什么也死了呢?因为他太过作死。
按照剧情展开,他二十一岁时误打误撞掉进一个山洞,没曾想得到本剑法。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各路宗门觊觎秘籍的人围攻。
他平时若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说不准藏在人群中的龙傲天看他是容念雪的孪生弟弟,会动恻隐之心,顺手救了他。
偏偏他作死,瞧不起叶星辰,三番五次上玄天剑宗羞辱他,说他配不上容念雪,活该被人欺负。
真他大爷的糟心啊。
名副其实的恶毒炮灰!
容念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反正他是死了,秘籍也被龙傲天拿走了,龙傲天还参悟其中机缘,突破境界,从筑基变成金丹。
所以四岁时,容念风知晓自己的结局,便决定要好好修炼,剧情掌握在他手里,还怕不抢不到龙傲天的资源!
一想到往后的他,天赋异禀!坐拥各路坐骑!数不清的天灵财宝!容念风都能放声大笑。
但是今年十八岁仍然是个废物的他:当真是丢了各位父老乡亲的脸。
不过谁叫水云宗当真穷,他想要点资源都抠抠搜搜。说是自力更生吧,就连想进秘境寻机缘,水云宗作为下游宗门也没资格。
他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但是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剧情现在应该已经偏了一点,龙傲天的仙门怎么仍旧来下聘了?
容念风疑惑问:“老六长老,玄天剑宗不是说他们宗门的占星师算出来要中元节子时出生的才可为龙……”话还没说完,他赶忙转了个弯,“叶星辰冲喜吗?倘若那占星师当真那么厉害,何曾算不出来我姐和齐厌近日正在筹备婚礼了?”
是的,剧情线偏了点。要说起来,功劳还得算在容念风身上。
第2章 我嫁
直到穿过来后,他才知道容家父母在他们两岁时便在秘境里遇险身陨了,他和容念雪相依为命一直到现在。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改变她的的结局也是自然的,再说,原来容念雪和丹修宗的天之骄子齐厌自小青梅竹马,甚至谈婚论嫁。
只不过是因为齐厌在九幽秘境中丢了性命,自此以后,容念雪性格大变,日日以泪洗面。玄天剑宗趁势向水云宗下聘,这才有了冲喜一说。
那糟心作者就写了几句话,若非他记性好,齐厌早就丢了性命。
至于怎么让齐厌别去九幽秘境的,容念风摇了摇头,赶忙把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丢出脑海。
总而言之,齐厌没去九幽秘境,活了下来。容念雪和他的婚约自然就还作数,所以他才奇怪,玄天剑宗怎会不知晓此事?
马老六蹙眉:“不知玄天剑宗那边打的是什么主意,念雪和齐厌毕竟还未结成道侣,主事堂若真收下聘礼,恐怕只得毁了和丹修宗的婚约。”
容念风默了声,马老六的话说得没错,丹修宗虽说也是个中游宗门,但和上游宗门玄天剑宗比起来,到底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再说水云宗要是能和玄天剑宗第一首徒叶星辰结成道侣,意味着他们宗门往后也有资格进入秘境了,更别说那些天材地宝,其余宗门想欺负他们也得思虑再三。
主事堂和后山离得不算远,不多时,马老六就拎着他到了。还未落地,容念风“砰”的一声被马老六从十几米高的地方直直往下扔。
疼得他脸挤成一团,正要站起身骂骂咧咧,马老六先开了口:“看看近来你炼体炼得如何?”
第4章
闻言,他只好在身后张牙舞爪地拿着剑挥,见马老六转头,立马心虚地勾笑:“炼得好得很。”
再往里走便是水云宗主事堂,屋内风云诡谲,无一人说话。几个宗门长老见他俩进来都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坐在首位的白发老者才咳嗽两声:“念风啊,最近修炼得如何啊?”
容念风差点被吓得个半死,无他,这白发老者是水云宗宗主,平时板着个脸,像是别人欠他几十万灵石一样,今日笑得如此和蔼,不知道的以为是被人夺舍了。
再说不是给容念雪下聘吗?这些长老盯着他笑得如此殷勤,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又不是来向他下聘的!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端端正正的上前颔首行礼:“宗主安,近日修炼尚可。”
“那便好。”宗主点头,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你若差些什么,尽管和师叔师伯说。”
容念风点头称是,却在心里落了狐疑。
不对劲。
他跟着马老六在一旁落座,不动声色地打量主事堂内,除去各峰长老外,还缺了一人。
——容念雪。
果然,还未等他将心中的所疑说出口,宗主先出了声:“念风啊,算上这个年头,你和念雪在宗门里也待了十八年了。当年你父母在秘境里丢了性命,水云宗也算仁慈义尽,没抛下年幼的你们。这一晃眼,你们都长那么大了,当真让人颇为感慨。”
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觉告诉他并不是好事。只得囫囵应声,也算捧场。煽情的戏份还没走多少,话题就扯到了正事,看得出来很迫不及待。
“玄天剑宗那叶星辰,早年间便听闻他天赋异禀,十岁测出双灵根,十三岁引气入体,十六岁就已到了筑基大圆满。同年岁的,能筑基就很了不得了。若非身体突然患病,在床上躺了近两年,现在恐怕修为早就突破金丹。”
“弟子无能!”容念风相当没有眼力劲地开口,扬声道。
宗主一噎,话被卡在喉咙,挥手晦涩道:“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终究是宗门没有能力。念雪和丹修宗那边有婚约,全宗门资源只够助她一人突破筑基,只得委屈了你和其余人。”
其实那时容念雪还悄悄问他是否想要修炼,可要是没点修为傍身,往后她嫁给龙傲天或偏了剧情入了丹修宗都极可能被他人欺负了去。故而容念风咬牙摇头,想到这儿,他顺着宗主的话问:“所以你们现在是想让我姐应了玄天剑宗的婚事吗?”
闻言,堂内几人相视一眼,收敛心思,堪堪笑道:“已经应了。”
容念风:“?”
应了?
“念风啊,若是我们宗门能和玄天剑宗喜结连理,往后你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还有你小师妹都可入秘境寻机缘,还说会给灵脉。有了灵脉,修炼也必将事半功倍。就连聘礼也是足足八十车呢!”宗主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侧,拍着他的肩膀口苦婆心道。
“那么多?!”他下意识接话。
不愧是龙傲天的宗门,出手就是大气。但也就这一次了,玄天剑宗也是走投无路,毕竟天之骄子百年难遇。除去叶星辰外,也就只有血宗的血子傅行之和烈火门的季炀能衬得上这个称号。
玄天剑宗本以为让叶星辰娶了容念雪后就可以给他冲喜掉他身上的怪病,没曾想压根没用。再加之没多久后,弟子招新突然横空出现一天赋极佳之人,南大陆宗门大比又迫在眉睫,叶星辰渐渐就被玄天剑宗遗忘了。甚至于其余小弟子都能当着他的面嘲笑一二。
好可怜哦……个锤子,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涅槃重生,归来带着面具,各种玉树临风,谦谦君子,扮猪吃虎罢了。
“我姐怎么说的?”容念风心头思绪万千,皱眉问。
半晌无人应声,他刚要抬眼,就听见宗主欲哭无泪道:“她逃婚了。”
“她不会要嫁……”吧字还未说出口,容念风差点被吓得一个趔趄,“逃婚了?!”
怪不得这些个长老本来头发就不多,现在更少了,宗主头都白了大半。
“念雪不愿嫁我们也能理解,偏偏来下聘的又是玄天剑宗的人。倘若我们当真拒绝,我们一个下游宗门,往后日子过得多难,想都能想到。”
马老六凝眉,眼神凌厉:“实在不行我们直接杀过去得了。”
凶巴巴的话听起来不像开玩笑,宗主忙劝道:“马长老先暂且别急,整天喊打喊杀的,其余宗门看了会怎么看待我们宗门。”他卖了个弯子,轻轻展开手中的折扇,高深莫测道,“此事不是没有转圜。”
“有何转圜?念雪既已和齐厌逃婚,想必即使是有心也未必能找到,婚期将近,聘礼都送过来了,还能怎么办?”
“虽说念雪不在,但念雪不是有个孪生弟弟吗?”
此言一出,不过须臾,容念风突然感觉自己后背一凉,好几双看案板上猪肉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大长老:“会不会太明显了点?”
二长老:“我也感觉,该有的配件没有,多余的配件倒是……”说着朝容念风的裆部看了眼。
吓得容念风赶忙拿手挡住。
三长老:“仔细看看也不是不行,稍稍化形一下,只要他不要去大能面前晃,认不出来的。”
大长老颇为认同的点点头,给宗主比了个赞:“宗主,今日你说你有法子,我还以为你是骗人的,没曾想当真是个好法子。”
第5章
容念风终于忍无可忍,额间青筋暴起:“你们都不问我同不同意的吗?”
终于,主事堂内的几人才默了声,宗主问:“你同意吗?”
还未等他回答,大长老拍着马老六的肩又说:“马兄,太好了,玄天剑宗送来两把好剑,你一把我一把。”
“不!”容念风见他们几人压根不管他死活,大声哀嚎,“我不同意!”
主事堂又安静了下来。
马老六挠挠头:“我觉得这事吧,做得不太厚道。”
容念风顿时泪流满面,伸出爪子扯住他的衣袖哭唧唧道:“嘤嘤嘤,老六长老,我就知道你还是对我好的。”
“不过这个方法倒也不是不行。”马老六相当无情地拎开挂在他身上的人,“既能让宗门免逃灭门之灾,还能得把好剑,关键还能把这混小子送走。”
惨遭背叛的容念风娇弱得仿佛一朵小白花:“你们好生过分啊。”
马老六一脚踹在他身上:“别装可怜。”
容念风只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既然都化形了,那不如化形个彻底,你们谁想去就化成我姐的模样不就行了?非得找我干嘛?”
大长老语气里带了点惋惜:“你以为我不想去啊,要不是玄天剑宗非得要中元节子时,年满十八岁的修者,我早就自己去了。现在左右你和念雪同一时辰生的,长相也一般无二,不若你替念雪嫁了算了。”
容念风打量了一下头发花白的大长老,突然说不出话来,半晌干巴巴道:“你好变态啊,大长老。”
堂内几人面上的表情也古怪得很,大长老面上挂不住:“那可是玄天剑宗,灵气纯正得不行,我若是在那儿修炼一段时间,说不准能突破金丹修为,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筑基修为能活两百岁,若是能突破金丹,那便是五百岁。元婴修者能容颜常驻,直至千岁后才会身陨,确实是个诱人的条件。
可惜容念风不感兴趣,他才不会像只呆鹅,傻愣愣地往龙傲天身边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不如留在水云宗,虽说他修为不行,但炼体好像还不错,炼得挨揍一点,多苟一段时间。
他面无表情的拒绝:“我比我姐高了大半截,你瞎?我不嫁,要嫁你嫁。”
二长老咬咬牙,狠心道:“你不就是想要宗门的天材地宝吗?你若是嫁了,都给你。”
容念风心动了一下:“包括你那块好玉?”
二长老难得沉默,身旁的大长老拉过他窃窃私语:“哎呀,你先给他,你忘记玄天剑宗的聘礼有多少宝贝了?”
一番劝说后,二长老忍痛割爱,从怀中颤颤巍巍地拿出玄英玉来:“给你就是。”
谁曾想容念风摊手:“不要。”
一时之间主事堂内吵得不可开交。
马老六:“看他神色就是心动了,只是还差一点。”
大长老:“若非他想要灵石?”
二长老:“不像不像,我感觉可能是想要宗主的那把剑。”
还是三长老气定神闲,咳嗽两声,举起手缓缓道:“好了,我知道他要些什么。”
容念风挑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今日无论你们说些什么,我都不可能同意的。”
“我听闻叶星辰染了病身体孱弱,不能人道。他是不可能认出你是个男子的。而且……”
随着三长老的说话声,堂内几人心也跟着上下起伏,“你去了你就可以在他们仙门修炼了!”
马老六和大长老几人:“……”
以为能说出什么花来呢?
二长老:“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话音刚落,几人的耳边就传来迫切的声音: “我嫁!我嫁我嫁!”
巴不得唱出一首恨嫁歌。
少年眸若灿星,笑得人畜无害,差点晃瞎几人的眼睛。
第3章 嫁给龙傲天
“这你就同意了?”二长老手上还拿着杯茶,抖了抖,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说。
容念风挑眉,脚下生风,轻轻一跃将他手上的玄英玉攥紧在了手中,顺带转了个身低头将玉别在腰间,懒洋洋道:“同意了。”
废话,那可是修炼唉!
再说了,叶星辰也不能对他怎么样,大不了到时候两人掏出来互相比一下大小,两鸟争锋,谁比谁大还不一定呢?
还能坑一把水云宗的长老和玄天剑宗,灵石修炼两手抓,岂不美哉!等两年后,他再假死一下,换回男装继续修炼。等躲过二十一岁那一劫就可以在修仙界潇洒一辈子了。
“婚嫁之事,可由不得你反悔啊!”见他要走,宗主扬声道。
容念风将背上的长剑一甩,摆弄衣袖,装得云淡风轻得很,本想跳上长剑,猛地想到自己压根不会御剑,只好尴尬地转头笑笑,将剑收了回去:“剩下的事你们安排就好。”
宗主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好好好,侄孙你尽管歇着,剩下的繁琐事我们这些老骨头来做便好。”
“行。”容念风颔首,走了一段路,突然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道:“对了宗主,你们刚才说的那些天材地宝……”
他点到为止,不再往下说,偏偏几人都是知道他性子的,若是放在往日早就功法招呼了,但容念风现在算得上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然是晓得他是何意。
第6章
宗主摆手:“放心,等会儿我就让大长老给你送到你住处去。”
大长老还在低头斗蛐蛐呢,闻言猛地点头:“等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宗主含笑继续说:“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便是,只要是咱宗门能给你搞上一搞的,就给你安排上。”
话还没说完,主事堂的剩下几人都不动声色地捂紧腰间的乾坤袋,生怕容念风要了去。
好在容念风只是想了想,道:“宗门还欠我一千零二十一枚下品灵石。”
这要求对宗主来说压根不算什么,立即爽快地答应了他:“我明日就让马长老去给你送。”
想要的东西差不多就这些了,他没那么贪心,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回去了。
晚些的时候大长老果真不情不愿地扔了个玄阶下品的乾坤袋给他。虽然等级不高,但对于小宗门来说,这么一个乾坤袋也要花不少灵石。
容念风的嘴角就没有压下去过,兴奋地扒拉开乾坤袋,看见里面一堆丹药符箓,角落里还放着不少灵石,迫不及待薅了瓶补血丹,跟嚼糖豆一样吃了小半瓶,还不忘说了句:“甜的,还不错。”
气得大长老吹胡子瞪眼,哼哼两声扬袖而去。
做戏要做全套,怕容念风露出马脚,毕竟要扮两年容念雪,也不是易事。
因容念雪的修为已是筑基一层,而他不过才凝气一层,足足差了八层,修为上就已引人生疑。不过水云宗能在下游宗门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自然也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
主事堂那些长老编故事的能力堪称一绝,隔三差五就吆喝其余宗门宗主和长老一块儿喝酒,几次下来,下游宗门都传开了说容念雪在迷雾森林绞杀异兽时受了伤,修为直直跌了个境界。
除此之外,宗主又让宗门里的大师姐二师姐去教容念风如何假扮女子。这样一折腾下来,小小半个月,容念风穿着女装在宗门里走,愣是让宗门里的人不敢上前认。
当然,若是说天衣无缝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他的修为也只是堪堪凝气一层。声线这些还好说,掐着嗓子说话,再用些法术便好。喉结也可用术法掩饰,只是胸就难了些。故而水云宗近日来总会出现一副景象
——一肤如凝脂,灿如春华的女仙背着把黑不溜秋的长剑,眉间偏下的红痣衬得整个人都恹恹的,仿若谪仙下凡。时不时走在半路就满脸不耐的停下,用手托住前胸,十分“和善”地朝着身旁路过的宗门弟子点头笑笑。
可把前一秒眼中还写着痴迷两个大字的男弟子吓得够呛。
转眼便到了“容念雪”出嫁的日子。好歹是上游宗门,再加上这龙傲天虽自小失去双亲,但在宗门中却很是受宠,聘礼这些并没有少。
唢呐声起,锣鼓喧天。
容念风着一身大红喜服,被大师姐和二师姐搀着往外走。
等到他们到时,水云宗前殿已有不少人。因头上盖着盖头,看得不是很真切,容念风只能边在心里吐槽这布料做得太过紧实边低头用余光看身侧的人。
来人有数十名修士,衣摆是统一的红纹相间,还镶有金丝。从腰带往下绣有精致繁杂的白鹤,再往上就是容念风的视野盲区了。
他虽说修为才凝气一层,但大能的修为还是能模模糊糊感受出来的。比如站在他身侧的这数十人,皆是金丹初期的修为。要知道,在水云宗除了几位长老,没有一个弟子能有如此造诣。
但这些修士,无论是从身形还是声音来看,都只是二十四五的人。而这却只是内门弟子,更别说玄天剑宗的那些亲传弟子的实力了。
容念风不由地叹了口气,心说不愧是上游宗门!
“白宗主,我徒身子不便出门远行。今日本尊携玄天剑宗凌云峰众弟子前来迎亲。”一个年纪稍长,声音雄浑的老者手持拐杖从门外进来。
宗主连忙走上前去迎,乐呵呵地笑着道:“无碍无碍,快快上座。”
“路途遥远,想必这一路舟车劳顿,无极仙尊可否要喝杯茶水再走?”
好不容易和玄天剑宗攀上关系了,虽说并不光彩,但若是能得到几句指点,对于修行来说都是极好的。说不准来年宗门大比,还能跻身到中游宗门去。
这可是无极仙尊呐!修为已是化神大圆满,离炼虚只差佛门一脚!要知道整个南大陆一千来岁就踏入炼虚镜的屈指可数。
无极仙尊也没客气,商业互吹之余灌了好几杯茶水。
没过多久,话题引到了容念风的身上:“想来这位就是念雪了吧?”
容念风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无极仙尊的修为已然是化神大圆满,他如此拙劣的伪装,只怕是还未出水云宗便被识破了。
他脑海中谨记大师姐教他的成亲时女子该如何朝长辈行礼,修仙界虽不比人间宫廷繁文缛节,但成亲时还是需要敬茶水的。
无极仙尊并未接过容念风端过来的茶,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
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容念风呼吸一紧,屋内水云宗的其余人也默了声,生怕无极仙尊一个震怒,把水云宗当骨灰顺手扬了。
好在有惊无险,无极仙尊颇为满意,没想到下一句,他开口问:“念雪这个头是不是有点太高了些?看起来只比星辰矮了小半个头啊。”
此话一出,容念风顿时觉得汗流浃背起来。
第7章
宗主连忙接话,将这个话题含糊了过去:“念雪她……身体倍儿棒,吃得多,长得那叫一个快!自然就同平常男子一般高了。”
“原是如此,那星辰也算是有福了。”
“哦对。”无极仙尊顿了顿,同低着头的容念风道:“想着今日是你同我爱徒大喜之日,师尊给你准备了件好东西。”
说着便从乾坤袋中拿了瓶上品筑基丹出来,“听闻你在迷雾森林里受了伤,好不容易修炼到筑基的修为都跌到凝气一层了。本尊特地给你带了筑基丹,等到你到凝气大圆满时便可用上了。”
“仙尊给的是炼灵过三次的上品筑基丹!”玄天剑宗一块儿跟来的弟子中有一人小声惊呼。
其他弟子皆是面面相觑不敢多言,虽然他们已经是金丹修为,但这炼灵过三次的筑基丹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再多也只是上品筑基丹,压根没炼灵过!
水云宗的各个长老也是惊得不行,心道不愧是玄天剑宗。
“多谢师尊!”容念风满心欢喜地上前接过,这会儿倒是感谢起这紧实得不行的盖头了,他勾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只是半晌前殿里都默了声,安静得有些瘆人。
他还在疑惑是发生了何事呢,猛地意识到刚才自己说话声线没有夹住!他竟然用了男声!
好了好了,这下真的要死了。这都发现不了,玄天剑宗的人又不是傻子啊!
马老六先跳了出来,脸红脖子红的,昧着良心打哈哈道:“变声期变声期。”
水云宗一众人:“……”
好一个变声期。
容念风极其上道,连忙掐着嗓子道:“哎呀,讨厌。”
这声音如击玉般泠泠,甜腻娇软。
前殿里的人都像见了鬼一般,那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哈哈哈哈。”无极仙尊大笑出声,“变声期好变声期好!”
容念风:“……”
尴尬得他满地找头。
“既已敬茶,耽误了吉时那可就不好了。”无极仙尊站起身来扬了一下袖子,从怀中拿出一个罗盘,开始往阵法中灌注灵气。只见他手中的罗盘往前殿中间飞去,圈圈涟漪自中央散开,浑厚磅礴的灵力硬生生在空气中撕出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大口来。
水云宗的人哪儿见过这场面,议论声传开来。
“这就是化神大圆满的修为!”
“不愧是南大陆第一宗,实力果真名不虚传。”
“……”
“再有一个月便是宗门招新,此前我玄天剑宗答应你们宗门每十年可有一人前往修炼的诺言仍作数。到时候只需拿着这块推荐玉牌即可。不过能成为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无极仙尊掐了个诀,将凝出的推荐玉牌交给宗主,又说了几句点拨之话,便消失在了阵法前。
又过了一刻钟,无极仙尊从阵法里探出个头,看着穿着绣有祥云纹路的绯红色衣袍少年道:“宋修远,你再不走就自己御剑回去。”
只见笑得花枝乱颤的少年收回通灵牌,连忙道:“这就来了。”
而另一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的叶星辰,看着通灵牌上的字,竟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只见这通灵牌上写着:
念雪师姐正处变声期,声音糯叽叽,绵软酥骨,奶凶奶萌,软糯中带着小奶音,叶星辰,你当真好福气!
第4章 全偏了
“星辰还在屋里吧?”无极仙尊从阵法中出来,将罗盘收回,见来人问。
“师尊放心,我们看得可牢了。绝对不会让小师弟悄悄跑出去的。”来人唤回身后的剑,他并不是来迎亲的凌云峰弟子。从他们的对话好像叶星辰也并不满意这桩婚事。
不过想来也是,这叶星辰前期还是个纯情大男孩儿。元阳之身自然是要留给正宫柳璃儿的。
算起来柳璃儿再过几日也会来玄天剑宗。毕竟第一宗门弟子招新,除了仙门世家外,有些宗门的长老也会将自己儿女送到大宗门修行。柳璃儿虽是鹤门宗宗主的女儿,但玄天剑宗灵脉多,修炼起来也是事半功倍。再说这资源,鹤门宗是远远比不上的。
这儿还有段很重要的剧情呢。玄天剑宗每十年招一次新,只要是十岁时测灵根有天赋者便可拥有考核资格。如若没有,就只能同容念风一般得到宗门长老的推荐玉牌才有考核资格。
而这其中,通过考核的弟子都能进剑冢,放出自己的灵气,让剑自由择主。而之前早已入门的弟子若是不喜自己此前的剑,也可同新弟子一道入剑冢,重新寻适合自己的。
偏偏剑冢里的剑又是些奇葩剑,不少剑都喜元阳之气重的人。
叶星辰运气“不好”,一年前同其余弟子在龙渊秘境中找寻千年雪芝时断了剑。本想着趁着这次剑冢重新打开,进去再寻一把。
没曾想被尸傀阁的一内门弟子下药,将他和柳璃儿困在屋中,两人大眼瞪小眼,柳璃儿又爱慕他多年,最后情到浓时翻云覆雨,共赴巫山,叶星辰元阳之身就这样破了。
最终他也没有在剑冢中寻到什么好剑。
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在三年后的上古秘境中得到仙人传承,顺便继承仙人的上古神剑。
当真是……过分啊!
“人可得看紧了,那小子心眼多得很。别看他现在病恹恹的,稍微有点精神气就想跑。”无极仙尊叮嘱道。
第8章
“师尊放心,小师弟今早还吐了口血呢?”
“吐了好吐了好,这样他除了躺在床上,也不能去哪儿了。”
容念风眉心一跳,这凌云峰的画风怎么怪怪的?
脑中还乱得很,话题就转到他的身上:“这就是你们小师弟的道侣,等会儿让星辰出来拜堂。拜完堂把他俩人往屋内一锁,咱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容念风:“?”
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当真好吗?!
又过了半刻钟,容念风感觉自己被人用手轻轻一拎,从花轿中扒拉出来。
刚才那青年道:“念雪师妹,你别着急,我这就带你去前殿拜堂。”
明明容念风一米八的大个儿,在他手中像拎小鸡一样,晃得他头晕,赶忙道:“师兄师兄,我不着急。”
羞答答的女声入耳,大师兄听得脸红心跳的,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快,从远处乍一看,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在疾行:“念雪师妹唤我大师兄便好。你别不好意思,我知晓你着急。”
容念风感受到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差点气个半死。
他可算知道了,着急不是他是这些凌云峰的弟子!
明明要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两分钟就到了。
容念风只得大口吸气来平缓呼吸,还没拜堂呢,差点就被走死了。
他趁着还没进屋,朝大师兄打听道:“大师兄,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突然嫁过来,许多事都是不明白的。也不知道我夫君性格如何?好不好相处?”
《逆天少年修仙录》这本小说着重写了后期龙傲天打脸逆袭的爽文,前期就寥寥几笔带过。叶星辰现在是何种脾性他还当真不知。
他也得打探好敌情再想方法应付才好。
大师兄是个嘴碎子,未曾想竟沉默了一瞬,好些时候才说:“年下小狼狗,你值得拥有。”
容念风:“……”
总感觉玄天剑宗的人有病,但他没证据。
容念风拐着弯旁敲侧击了些问题,不过这大师兄看起来不靠谱,这会儿倒是谨慎得很,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就随便说了些含糊过去。瞧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他终究还是放弃了打听的想法。
又等了好一会儿,本该和他一道定婚契的人还是未到。无极仙尊先坐不住了,招了招身旁的弟子:“吉时已到,你小师弟怎么还没来?你去玉虚宫看看。”
“弟子领命。”
人还未踏出凌云峰前殿,就被另一个刚进门的弟子抢了话,许是太过匆忙,声音中还带着颤音,道:“师尊,小、小师弟不见了!”
殿内鸦雀无声,无极仙尊被气得胡子都抖了一抖,脸色涨红:“逆徒!”
说着还因没站稳,脚步虚浮,往后倒了倒,又连忙扶住椅子。
身旁有弟子想上前搀扶,他摆了摆手:“无碍。”
“你们那么多人,竟然拦不住一个病秧子。这传出去以为我们凌云峰不行了。”
弟子直呼委屈,抱拳喊:“师尊,你又不是不了解小师弟的脾性。他竟用内力硬生生吐了满地的血,二师兄给他送药,他趁二师兄不防备他,把二师兄打晕换上二师兄的衣衫,又易了容,这才晃了我们的眼睛。”
无极仙尊拍了拍桌:“这逆徒胆子当真大了!”
“师尊,若不是你不让小十一……”
一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尾音还勾着笑意。
“老四!”
无极仙尊呵斥了一声。容念风正听得入迷呢,下一瞬便没了声音。
他微微挑眉,哦?聊什么呢竟能让无极仙尊掐了个隔音诀生怕让他听见。
可越发让他好奇了。
不过他也能想到,大抵是这叶星辰心心念念着柳璃儿,不愿娶别人。他啧了一声,心想这会儿倒是装得挺像,不知情的以为是个纯情大男孩儿呢。
可惜他手拿剧本,自然也知后面这叶星辰也只是装作半推半就罢了,修仙界传他温文儒雅,实则打一个副本多一个后宫。
“念雪,今日是我凌云峰对不住你。等寻到那逆徒,自当让他谢罪。”无极仙尊叹了口气,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师尊,”容念风嘤咛了一下,泫然欲泣,装得那叫一个娇软无害,轻轻抬手,隔着盖头抹了抹压根不存在的眼泪。
“既是如此,道契也不急于这一时。我愿用尽此生,上刀山下火海,用我温热的心捂化星辰哥哥的冰冷。只为让他多看我一眼。”
废话,这道契他可不敢结。柳璃儿正宫还在呢,他要是结了,难道是嫌死的速度不够快吗?
但眼下他也总算知晓这道契除非道侣身陨,要不然一个修仙者一生只能结一次,而书中容念雪还未死,叶星辰就和柳璃儿私相授受了的来龙去脉了。
整理完思绪,他还不忘记吐槽自己一句。容念风啊容念风,没想到有一天你为了修炼竟做到如此地步!
前殿诡异的沉默了半晌,容念风心里一惊,不会是装过头了吧?
他的喉结上下吞咽了一下,正想出声胡诌些什么,就听见无极仙尊竟是哑了嗓子,含泪道:“念雪,好孩子!”
容念风、前殿一众人:“……”
四师兄嘴角一抽:“小十一这未来道侣倒是颇别具一格啊。”
“四师弟,慎言。”殿内几人是用传音术说话的,饶是如此,大师兄也被吓得够呛,抬眼看了下没有察觉到他们小动作的师尊,这才松了口气道。
第9章
“既然如此,那先委屈念雪你了。待我和你师兄们寻到叶星辰,再让你们结契。”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一慵懒的声音,嬉皮笑脸道:“不必了师尊,我猜叶星辰多半要从后山逃跑,去守了一下果真被我抓回来了。”
说着拍了拍手,两外门弟子将一少年押着进门。
来人模样虽看得不真切,但看着大红色衣摆,不用深想也知这人便是叶星辰了。
“咳咳,宋修远,你竟敢骗我?!”
叶星辰挣脱开被禁锢着的手,许是因为生气的缘故,白皙的脸上布了层淡淡的薄红,怒目而视。
宋修远并未搭腔,狐狸眼弯了弯,笑眯眯的看起来人畜无害:“还特地挤了点时间给师弟换了婚服,希望没误了吉时。”
无极仙尊赶忙道:“十啊,不枉师尊平日里疼你。关键时候还是你靠得住!”
殿内一时之间热闹非凡,除去一脸茫然的容念风和边挣扎边呕血的叶星辰。
直至被强按着结了契,众人才猛地松了口气。
然后两人又被抓着,以雷霆之势迅速到了玉虚宫,伴随着“哐”的一声,成功将两人锁在了同一间屋子里,屋外才传来惊呼声。
“师尊辛苦了。”
“辛苦啥?喝酒去!”
一行人又哗啦啦地离开。
四师兄歪头看了眼宋修远,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你平日里都不管这些闲事的,今日怎会还特地去抓了小十一?”
默了半晌,宋修远挑眉:“好玩。”
殊不知另一边的容念风差点崩溃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剧情全偏了?!
他怎么和叶星辰结了契?!!!
第5章 星辰哥哥,嘤
不应该这样的,他怎么会和叶星辰结了契?
肯定是因为穿过来的时间太久远了,那小说剧情他已经忘得差不多。先缓缓,他得想想。
哦对,原书里确实有那么段剧情。
容念雪嫁给叶星辰后,叶星辰因不想同她一道相处,觉着她们水云宗这种小宗门怎么配得上他的身份。于是重新在凌云峰寻了处落脚的地方,平日里也是宁愿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去任务堂领取任务也不想见到她。
容念雪心中早已有了别人,叶星辰不来招惹她自然是乐得其见的。包括没来得及结的道契也骗了无极仙尊等人。
若不是柳璃儿那边的鹤门宗找上门来,玄天剑宗的人都不知晓原来叶星辰和柳璃儿早在一年前结了契。
呸,出轨男!
不过放在点家,也算正常了。
容念雪还因不喜欢龙傲天成功成为叶星辰五大后宫中最让读者不喜的。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都快头脑风暴了,也没扒拉出那么一段剧情啊!他和叶星辰结了道契,那他岂不是这辈子再也不能婚配了?!
算了算了,修炼重要,反正膈应的是龙傲天,和他容念风有什么关系呢?只希望这叶星辰别想着为了和柳璃儿结契就取走他的小命。
“咳咳。”叶星辰垂首轻咳,没想到因为内力耗得太多,竟咳嗽得愈来愈烈。
这龙傲天不会硬生生咳死吧?这个想法一出,吓得容念风一激灵,连忙将还盖在头上的盖头掀掉。
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拍打叶星辰的背:“你……”
猛地想到自己现如今是个女子,拐了个音,掐着嗓子娇滴滴道:“星辰哥哥,你没事吧?”
叶星辰听到他的声音愣了愣,脑海中不由地想到宋修远发的那句话:
念雪师妹正处变声期,声音糯叽叽,绵软酥骨……
顿时一阵恶寒,咳得更厉害了。
“咳咳咳。”
“你别碰我!”他不由分说地拍开容念风搭在他背上的手,大抵是咳得厉害,唇色都有些泛白。
说着往后避了避。
容念风看他动作,不由想着书中某次,柳璃儿紧紧抱着叶星辰问他生平最讨厌何种女子。
叶星辰皱着眉说最不喜娇软无用,不思进取之人。故而容念风可谓是做足了样子,可怜巴巴道:“星辰哥哥,你先听我说……”
“咳咳,你先别说话。”叶星辰好不容易缓和了些,脸色泛起的潮红也慢慢褪去,正要出声和容念风划清界限。
没曾想下一秒,“哐当”一声,他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看着叶星辰一脸茫然的样子,容念风差点没稳住人设笑了出来。硬生生把自己脸都憋红了大圈。不过样子还是要装装的,他踏着小碎步,泫然欲泣,眼泪挂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人家是想说桌腿要断了。”
叶星辰没说话,不知是摔的还是咳的,眼尾还泛着红。先前盖着盖头看得不太亲切,这下切切实实摔在地上,面容倒是看清了。
只能说龙傲天不愧是龙傲天,面容如玉,暖色的烛光投在他的脸上,姣好的薄唇淡白如纸,眼尾狭长上挑,眼中的雾气同烟雨般朦胧。
可惜生了病,面颊稍显清瘦了些。
空气有些尴尬,但不妨碍容念风将这娇妻的戏码演好。他蹲下身,轻轻拉住叶星辰的手,发出一丝诡异的声音:“嘤。”
叶星辰仿若被猫夺舍了一般,眼睛都成竖瞳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乌发雪肤的男人:“咳咳咳咳咳!”
容念风:“……”
第10章
再咳下去真要死了。
下一瞬,叶星辰当真“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
这可把容念风急得团团转,可真别死在这儿啊。若是不影响这个世界还好,怕的是叶星辰死了,他也得跟着遭殃。
“我扶你到床上休息。”
叶星辰全凭一口气吊着,这下也不反抗了,生无可恋的等着容念风将他扶起来。
眼看着马上都要拉住叶星辰的手了,容念风猛地想起来自己人设,连忙又补了一句:“嘤,星辰哥哥,都是我的错。”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刚要拉住他手的叶星辰“唰”地一声收回了手,铆足力气往外爬。
容念风差点气得半死,用力扯住叶星辰的衣角道:“你若是再不上床歇着,今日怕是要死在屋里了。”
只见还在艰难往外爬的男人“虎躯”一震,哦不,应该是“瘦躯”一震,爬得更快了。
扯着嗓子道:“我叶星辰今日就算是咳死在这儿,也绝对不会同你一道待在屋内!”
容念风劝不动,仗着叶星辰看不见他,一边演一边叉腰站着喘气道:“星辰哥哥,难道是我做错了何事吗?”
“你若不喜我,又何必娶我?”
“我愿用我烫若无间域熔熔烈火的心融化了你这冰山。”
“啊,星辰哥哥,我亲爱的夫君,你可知当我知晓能嫁给你时,我的心是跳得那般快。”
诗歌朗诵完,容念风说得嗓子都有些干了,但这叶星辰竟还没爬到门前。他微微叹了口气,唉,这龙傲天也真是的,身子这般弱。
定睛一看,猛地发现哪儿是没爬了,明明就是咳晕厥了!
吓得容念风赶忙拍门,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你们小师弟人快不行了!”
这动静惊得屋外树上栖息的灵雀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等到无极仙尊带着一众弟子赶到时,看着蜿蜒的血迹还愣了一愣,不过瞧他们也是见惯不惯。身上虽染了酒气,还是相当娴熟的给叶星辰使了个除尘术,将他挪到了床上去。
无极仙尊从腰间掏了瓶丹药出来,挑了颗大的塞进叶星辰嘴里,这才摆摆手道:“小辈莫怕!小十一只是血吐得多,还死不了。”
“嗝。”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啧啧啧,我们十一师弟怎么落得这般模样。”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是今日将叶星辰从后山抓回来那人。
果不其然,无极仙尊晕乎乎地说:“宋修远,今日是你十一师弟的大喜之日,你让让他。”
一双狐狸眼的男人笑着收回手,给躺在床上的叶星辰掖了一下被角:“只是给十一师弟理理被子罢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容念风身上,展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笑着道:“这就是念雪师姐了吧?”
师姐你个大头。
容念风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含糊了句:“嗯。”
其实宋修远这样喊挑不出什么错来,他之前同水云宗宗主打听过,这无极仙尊一共收了十一个内门弟子,其中只有第十个和第十一个是亲传弟子。
要说起这第十个弟子,只比第十一个弟子,也就是叶星辰大两个月而已。故而有很多传闻说两人年龄相仿,关系也比其余人好些。
“那往后希望能和念雪师姐好好相处了。”宋修远用折扇挡住了脸,只露出笑得都弯了的眼睛来。
又过了会儿,无极仙尊用手探了探叶星辰的鼻息,察觉灵气平稳后才道:“嗯,死不了。”
一行人又哗啦啦地走了,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
“唉!”
真糟心呐。
容念风不由地摇摇头。
闹那么一出,夜也渐渐深了。虽说修仙之人熬夜修炼也是常有的事,但今日就罢了,他还是觉得睡觉要紧。修炼什么的过几日再想。
再说他的戏还没演完呢,得把叶星辰从这儿逼走才好。这样他才能溜出去修炼啊。
越想越有道理,他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挑了挑眉,心里狂笑。
哈哈哈,叶星辰,这可怪不得我了。
但是问题来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若是不小心碰到了歪了怎么办?
纠结了一会儿,他撇了撇嘴,选择迅速把自己身上的衣衫脱了钻进被窝。
十分安详地躺下了。
管他,明天的事明天想。
翌日清晨,容念风是被一口热血喷醒的。
心情相当烦躁地抓了把脸,他缓缓睁开了眼,看着满手的血,难得陷入了沉默。
他是进入什么凶杀现场了吗?!
容念风一个鲤鱼打挺,他的剑呢?他要把这个吵醒他的人捅死!
转头一看,良家妇男钮钴禄氏叶星辰一脸不可置信,双手紧紧拢住单薄的里衣,带着几分呆滞看着他。
“你……你!”气得脸色都惨白了几分,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咳咳。”
容念风:“……”
装什么装啊!他一个黄花大闺男都还没说什么呢?
下一秒,他顺势躺下,潋滟的眸中酿着晶莹,仿若起了层湿雾,娇软无骨道:“讨厌的啦。”
第6章 我身体实在抱歉
“星辰哥哥,昨日我俩发生了那种事你怎么能忘掉呢?”容念风发着抖抓紧叶星辰的衣角,眼尾发红好似下一瞬就要哭出来。
第11章
他心想这下不吓死叶星辰,最好吓得有去无回。想起他就起一地鸡皮疙瘩那种。
叶星辰低垂着眼眸,一脸狐疑,随后斩钉截铁道:“我不信,没有这种可能。”
容念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所以星辰哥哥意思是我骗了你?”
他如菟丝子一般攀在叶星辰身上,牙都快咬碎了,用力眨了眨眼睛,憋出几滴泪来。外人要是离得远些看,还以为是两人在耳鬓厮磨。
叶星辰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脸上布了层薄红:“我……”
他铆足力气想要扯开容念风,但环在他脖颈上的手仿若扎了根一般。正愁没法时,突然想到自己是会法术的,虽然现在一身病,但解决容念风这个凝气一层还是绰绰有余的。
缓下心神后,他念了诀,这才从容念风的手中死里逃生。
“咳咳咳,”叶星辰剧烈咳嗽着,好一会儿,抬眼看着容念风。
一双清凌凌的眼眸中似乎升起几分坦然,“我的身体实在抱歉,着实和念雪姑娘发生不了什么。”
闻言,容念风整个人都傻了,一时之间忘了换成女声,用充满清朗干净的少年声道:“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叶星辰可是龙傲天!他怎么不行?!不可能,离柳璃儿上山也没几日了,叶星辰既然不行,那如何和柳璃儿翻云覆雨!
直到他看见叶星辰直愣愣地看着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他完了……彻底完了!
容念风欲哭无泪。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勉强勾唇,面露难色,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轻轻打在叶星辰的胸口上:“哎呀,你懂的,人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女子。星辰哥哥可不可以假装刚才没听见我的声音啊。”
“毕竟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保全自己的颜面的。”说完他羞红了脸,收回手背着叶星辰捂住脸,又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嘤。”
叶星辰:“……”
不过他刚才以为这人是个男子呢,毕竟像他一般高的女子并不多见。声线又雌雄莫辨,确实让他有些迷糊。
但细细思考,玄天剑宗也有好些女修同容念雪一样,别说女修了,男修也有不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思及此,叶星辰点点头:“念雪姑娘不必担心,我不会同外人道的。”
哭得梨花带雨的容念风呲牙咧嘴道:“呜呜呜,星辰哥哥真好。”
叶星辰莫名觉得身后升起一股恶寒感。
这地方真不能久待!
他咳了下,懒洋洋地躺回床上,“哇”,趁血还没落在刚用除尘术弄干净的床上,忙从怀里抽出衣帕来,胡乱擦了擦。
这一系列的操作看得容念风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念雪姑娘,”他似乎丝毫不在意容念风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整个人都有点……嗯,疯魔的状态。
他道:“我心里早就有了心悦之人,若不是昨日师尊和师兄们压着我俩结了契,我是不可能从的!”
容念风恨不得将头点成拨浪鼓了,废话,你喜欢我就奇了怪了,你的正宫老婆还在后头呢!
只不过他现在可不是容念风,他是容.娇妻.念风斯基!
“你……你是不喜欢我吗?”容念风期期艾艾道。
“哎,”叶星辰将手枕在头下,叹了口气,“你哭也没用,我真不喜欢你。”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和容念风对视,眸若灿星,笑着道:“我知你也不喜欢我。我打听过了,你在水云宗时有过未婚夫呢!想必你嫁给我也是因我们宗门不好拒绝,不若我们打个商量。”
“平日里我不同外人道你我之间关系,你好好在玄天剑宗待着,等我寻处好住处便搬出去。”
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没忍住又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鸦黑的长发铺在床上,双颊因咳得太厉害,面色酡红。
缓了一下,他才继续道:“你觉得如何?”
容念风差点笑出声,当然是好极了!
“我之前虽有未婚夫,但我对你一心一意。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说着还假装很生气地拿手指着门外,眼泪悬在眼眶里,“滚出去,别让我看到你!”
叶星辰只得讪讪拖着病恹恹的身子离开了。
听见关门声,容念风立马开心地在床上滚了几圈。
还等他寻到好住处再搬出去?怎么可能?那肯定是今日就把他赶走了!
—
因马上要弟子招新了,宗门里的长老们各个都忙得很。至于说为什么,叶星辰可以归结于装一字。
来玄天剑宗求仙问道之人除了有天赋的凡人子弟,散仙,甚至宗门世家。除此之外,可能还混杂着北大陆、魔域、鬼域的修者。故而每十年一次的招新堪比祭祀英灵碑,不仅办,还得风光办。
长老们都忙去了,没人管,宗门里弟子的修炼也懒散了些。
凌云峰位处玄天剑宗南侧,因处半山腰,清晨早练时放眼望去如身处云雾之中。传闻凌云峰峰主当年便是在此境中顿悟,思来想去,便给了那么个名字。
叶星辰随便寻了处太阳好的地方,从乾坤袋中掏出张摇椅来,半躺在上面,晃晃悠悠的。散落的鸦发不知何时用玉簪束了起来,阳光斜斜打在他的脸上,增添了几分生气。
第12章
还没躺多久呢,熟悉的脚步声传至耳中,咸鱼躺他也不躺了,赶忙从乾坤袋中挑了把最大的刀,朝不远处的宋修远恶狠狠地笑了笑。
宋修远脖子一凉,速度那叫一个快,匆忙掐了个御剑诀。不过到底还是落人一步,只得谄媚地笑笑,小心翼翼地将悬在自己脖颈上的刀轻轻挪开。
“哎呀!十一师弟这是干嘛呢?美人在怀,怎还有闲心来寻我。”
叶星辰目光紧紧盯着他,冷冷道:“你还好意思说?”
“师弟啊,你且听我分析。你想想,你昨日要是走了,留下念雪师姐一人在前殿,她以后可怎么在咱凌云峰立足?”
见叶星辰没动静,他又道:“凌云峰那么多人看着呢。”
叶星辰收了刀,不过倒也不是因为这话动容。要知道无极仙尊为了让他成这个亲,派了多少人来轮流劝他,相同的话也是听了一茬又一茬。
只是他现在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之感,这才又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躺回摇椅上去。
“所以你和念雪师姐相处得如何?”
宋修远贱兮兮地围上来,一脸八卦。
“不如何。”
“我昨日可见过了,念雪师姐那双漆黑澄澈的鹿眼,清冷无双,眉眼下那红痣勾人得紧。浑身散发着清纯娇嫩小白花的气息,你当真没有一点心动?”顿了顿,他又说,“见色起意也没有?”
叶星辰慵懒地分了个眼神给他:“没有。”
“你想想你平日里吃饭看见红烧猪蹄,油焖大虾,清蒸水煮鱼,那种想要疯狂分泌口水的感觉都没有?”
叶星辰反问:“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她当做红烧猪蹄?”
宋修远:“……那倒也不是。”
“唉,”他叹了口气,落在叶星辰身上的眼神越发诡异,摇头道:“可怜啊,算了吧辰辰,咱要不从了吧。反正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仙子也找不到。”
“念雪师姐除了声音有点婉转外,其他哪样不是顶顶好!更何况,占星师不是说了她还可以帮你治了这破病吗?”
“占星师——”叶星辰猛地直起身子,狠狠攥紧手,“咳咳咳。”
等他逮住那死老头第一个宰了他!
“啧。”宋修远抱着胳膊无奈地摇头。
“既然是你把我送进这火坑,你得帮我想个法子。”叶星辰朝宋修远招了招手。
“杀人放火,劫财劫色我可不干啊。”宋修远惊恐地往后退了退。
叶星辰没好气道:“滚。”
过了会儿,他又说:“你帮我打听打听道契除了一方陨落外还有何种方法可以解掉。”
他抓了抓头发:“那容念雪她、她当真是令人发指!”
终于讲到正题,宋修远连忙竖起耳朵。
“咳咳咳,”他轻咳几下,思考良久后才道,“我本以为她是因为宗门缘故才嫁给我,没想到她好像真的喜欢我。”
不知不觉间,叶星辰耳朵爬满了红。
宋修远宛若吃到瓜的猹:“怎么讲?”
“她昨日向我深情表白了一番,今早还说离不得我。”
宋修远:“哇哦,好刺激。”
“她绝对喜欢我。”叶星辰斩钉截铁道。
他蜷着腿,一脸生无可恋:“但她喊我是这样的。”
叶星辰掐着嗓子给宋修远模仿了一下:“星辰哥哥,讨厌的啦。”
“咦。”宋修远抱着胳膊抖了抖。
“我受不了了,你当时还说什么声音糯叽叽,我看是你脑子糯叽叽。”叶星辰从怀里娴熟地掏出衣帕,擦掉嘴角的血,“所以这道契必须得解。”
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像鬼催命一样传入两人耳中:“星辰哥哥,你在哪儿啊?”
叶星辰和宋修远两人面面相觑,叶星辰一脸正色,缓缓摇了摇头。
宋修远赶忙大声道:“星辰哥哥在这儿!在这儿!”
叶星辰:“……”
占星师和宋修远都得死!
第7章 这道契必须解
终于,在容念风的各种骚操作下,叶星辰再也没有回过玉虚宫。于是凌云峰的其他弟子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他们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小师弟日日夜不归宿,“星辰哥哥”四个字更是成为他们的噩梦。
若是大半夜的运气“好”些,还能看见容念风如同一只游魂手中提着灯,堪比索命的鬼。
好几个弟子都被吓得够呛。
在玄天剑宗一众弟子偷闲的日子里,凌云峰倒像个异类,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去修炼的路上。平日里会手拉手去小树林里谈情说爱的痴男怨女们说什么也不愿夜晚出门了。
最先受不了的是四师兄,在接连五六天的“星辰哥哥”攻击下,他立马去任务堂挂了悬赏榜。
容念风毕竟和他们还不是太熟,思及此,他一咬牙,只挂了叶星辰一个人的名字。
——若是能抓住叶星辰并送往玉虚宫的弟子上品灵石百枚。
这上品灵石可是个好东西!不仅用来购买灵草、丹药,还可以用于修炼。一时之间,玄天剑宗掀起抓叶星辰的热潮。
叶星辰有没有被吓到容念风不知道,但他是真被这阵仗吓到了。他好不容易把人逼走,还给他送回来?有病吧?!
不久后,通灵牌上便出现一新帖子,说什么叶星辰如同天上星,可望不可即。是他过于着急,不愿强行逼迫叶星辰,还望各位修者不要再寻,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
第13章
如此肉麻的话自然是出自容念风之手,没多久,玄天剑宗就有传闻说容念雪爱叶星辰爱得那叫一个深,不少人还因此为他们的爱情哭得稀里哗啦的。
但也是达到了一定的作用,比如说容念风再也不用担心玄天剑宗的人哪天突然抓着叶星辰回玉虚宫了。还能赚个好名声,现在他一出去,凌云峰弟子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
没有叶星辰,容念风活得那叫一个痛快。只要等到弟子招新,他美美去修炼就好!说不准他还是个天才呢。
三年后还等他给叶星辰送了秘籍再死?大可不必,狗命重要。
鸡飞狗跳一段时间后,离弟子招新越来越近。容念风悄摸下了山,和从水云宗来的弟子聊了近况后,颇为兴奋地捯饬好自己试炼时需要用到的物品。丹药是必不可少的,要是到时候他在考验中出了何意外还能救他一命。
好在他在水云宗时顺了不少灵石,二话不说,他去药门堂换了不少丹药。
药门堂的人狐疑地看了一眼他,容念风相当娴熟地开口:“星辰哥哥身子不太好,有这些丹药能让他好受些我也是愿意的。”
他低垂着头,不知情的弟子都十分不忍心。还是一旁的弟子出声安慰:“叶师弟乃是无极仙尊的亲传弟子,服用的自是炼灵过的上品丹药。你拿这些中阶下品丹药又有何用?”
修仙界无论是丹药还是武器皆有炼灵一说。若未曾炼灵过,则是普通丹药。共分为玄阶、地阶、中阶、上阶、天阶,每个阶又有上中下品之分。倘若炼灵过,那便是千金难求。
但是炼灵并不容易,若是火候、灵气、用药,这三步中有一步没做好都极可能失败,炉炸了也是司空见惯。即使是玄天剑宗这样的宗门,能炼灵的炼丹师也没几位。
而与之对比,下游宗门若有能炼中阶丹药的炼丹师已经是佼佼者了,还谈什么炼灵之说。
想起上次无极仙尊给他的一瓶炼灵过中阶上品丹药,容念风顿时觉得乾坤袋都变得沉甸起来。
不愧是上游宗门!
“无碍。”又是一顿胡说八道,容念风才回了凌云峰。
这玄天剑宗以修习剑道为主,自然也可修习其他术法。除了只修习剑道的凌云峰外,还有以炼丹为主的炼丹峰,占卜用阵的辰星峰,养尸操傀的尸宗阁以及和柳璃儿一样用乐器的音修阁。
嗯,音修阁,那糟心作者特地给正宫设定的,全文搜索都没出现过几次那种。
几座峰围绕的中间是玄天殿,专门用来授课试炼的地方,其中包括藏书阁、试炼场、药门堂、任务堂。
下来容易上去难,容念风还不会如何御剑。他凝气一层,除了比平常老百姓抗揍一点外没有什么区别。
好在招新没几日了,聚在玄天殿的人很多,他倒不是太显眼。
玄天殿热闹非凡,有佝偻着背已经两鬓发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双眼浑浊。再远些有将头探进登记处咨询的修者,还有怀中抱着灵兽的女子,带着斗笠背着大刀的散修。三四个穿着统一服饰的人成群结队从飞剑上下来,还说着路上遇见的趣闻。几艘华丽的飞舟悬浮在上空,从上方扔下梯子,便有雍容华贵的世家公子从上面下来。
“嘶——”鹿鸣声传入耳中,不远处,有一用两头灵鹿拉着的马车踏着云雾从半山腰往下来。
“瞧那帘篷上的纹路,鹤门宗怎么也来凑这热闹了?”
“这有什么?毕竟是玄天剑宗,南大陆第一宗门,鹤门宗再厉害,能厉害过吗?”
“这倒也是,说来这鹤门宗也是音修,看来是奔着音修阁亲传弟子来的。”
“……”
窃窃私语的讨论声落入容念风耳中,他挑了挑眉,心想这柳璃儿总算是来了。
容念风藏了藏,尽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股奇异的香先传入鼻中,然后是一双纤细的手挑开了垂帘,从中走出了个长相姣好,唇若含丹的女子。她今日穿了一袭天青色的襦裙,身形窈窕,眼眸清澈如水。
容念风精神一震。
柳璃儿!
龙傲天的真正的正宫大老婆!书中最受欢迎的女角色!
终于等到你!
旁边的一修者看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还一脸莫名其妙。离他又稍远了些。
回凌云峰的路上,容念风心情都颇好,还哼着小曲儿。柳璃儿出现了,剧情也总算慢慢展开,接下来便是两人相遇,不幸中招,浑身燥热,翻云覆雨!
哈哈哈哈哈!
不过话说好几日前叶星辰刚说自己不行,要是耽搁了剧情走向怎么办?
嗯,看来得给他补补身子了。要是传出去龙傲天不行那怎么行?
起码在他假装容念雪的这两年里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因为不能御剑,等到他爬到半山腰时天已经黑了,他弯下身,用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气,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昏暗的暮霭渐渐压低下来,天上缀满了星星,像细碎的流沙一般。月光皎洁,似一块白玉,斜斜的月光打在地上,映照着被风吹折了腰的绵延成片的荒草。
离玉虚宫还有一段距离,容念风的体力有些不支,眼下也没水。只得想方法减轻身上的重量。
他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衫。
脱还是不脱?
不过也只是纠结了会儿,幸而四下无人,他不放心,又环视了一圈,这才脱掉。
第14章
果然轻松很多!
他又将念头打在胸前,来玄天剑宗时,师姐们怕不够逼真,建模建得过于大了些。
小一点就好。
于是他低头,鬼鬼祟祟地研究着。
只是一会儿这高了点,那儿高了点,差点没把他气死。
而不远处的叶星辰突然觉得自己下身一凉,抱着胳膊抖了抖,四处张望了一下,朝旁边的宋修远道:“总感觉大事不妙。”
宋修远顶着两个大熊猫眼,打了个哈欠:“你每日都是这般说的。”
“真的撞了邪了,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爱我如此之深。”说话间,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继续道:“这日子没发过了,道契必须得解。”
“我也受不了了,本来想着看乐子的。当时我不该把你抓回来的。”宋修远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自打容念雪每日都在寻叶星辰后,叶星辰彻底赖上了他,无法,两人只得一道逃命。他已经有十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突然,他看见一人站在不远处,鬼鬼祟祟地四处环视。他默了声,正要抽出剑,便看见了容念风的脸。吓得他一个趔趄,慌忙道:“叶星辰,你快看那人是不是容念雪?她怎么在这儿?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叶星辰也吓得够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是容念雪!
两人赶忙往草丛里躲去。
“看她这模样并不知我们在此处啊?”叶星辰道。
两人相当默契地不再说话。着实不怪他们,毕竟魔域、北大陆安插在玄天剑宗的人不少,说不准容念雪……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容念雪打的是何种心思。
没曾想下一秒她把外衫脱掉了……
脱掉了?!
叶星辰猛地锁住宋修远的喉,腾出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使劲往后拖。
直到两人离得更远了些,他才松开宋修远。这套操作下来,好不容易积攒的内力又被消耗完,蹲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
宋修远还什么都来不及看呢,用手揉了揉脖颈,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叶星辰你大爷的,我还什么都没看见呢。”
蹲坐在地上的人咳嗽得越发厉害,耳朵不知是咳的还是羞的,布满了红。
好半晌,他才听见叶星辰咬牙切齿道:“这道契必须解!简直……简直有伤大雅!”
“你看见了什么?”宋修远伸手拉住叶星辰的手,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她竟然,咳咳咳,”叶星辰一脸生无可恋,红着脸道,“她竟然脱了外衫!”
凌云峰也不少女弟子,但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弟子像容念雪这般!
“砰!”下一瞬,宋修远吓得猛地放开手。
他今年才刚满十八岁!还是个纯情大男孩儿!
然后看见自家好不容易快站起来的兄弟又倒回地上,疼得翻滚了几下,又“哇”地一声吐了几口黑血出来。
在叶星辰昏死之前,他听见叶星辰说:“我要你死!”
第8章 一巴掌全部拍平
宋修远自然不会傻傻地等着叶星辰醒来把他弄死,虽有十几年师门情谊在,但还是狗命要紧。
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晚风将他的衣摆吹得飒飒作响,若是有人在此,看着这月黑风高下昏死的人,肯定会以为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战。
思考良久,宋修远摸了摸下巴,一不做二不休拖着叶星辰的双腿往玉虚宫去。
叶星辰迷迷糊糊中,觉着自己的背被摩擦地生疼,艰难睁开眼,可惜实在过于疲乏,只能勉强发出嗬嗬的求救声,嘴里还碎碎念道:“宋修远,你给我等着……”
宋修远微微一怔,恶寒感顺着脚跟爬到肩上,吓得他一激灵,赶忙加紧速度,拖得愈加用力。只恨自己为何没有飞舟这种法宝。
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刚把自己胸调整得一般大小的容念风被吓了一跳,立马进入警戒状态,冷声道:“谁?”
莫不是刚才从药门堂出来时被谁盯上了?
他摸着腰间的乾坤袋,抽出他熟悉的黑色大刀,佝着腰小心向前试探。
“唰——”
突然,一只鞋从草丛里急速飞了出来。
容念风忙往旁边躲去,险险与鞋擦肩而过。
竟然敢用暗器!可惜他容念风在水云宗时早就被马老六锻炼得无比娴熟。别说鞋了,就是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只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似有所感,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
嗯,很好,歪了!
冷气顿时从周身散发开来,他黑着脸睨了眼草丛,咬牙切齿:“我——的——胸!”
什么小人?竟敢暗算他的建模?!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再犹豫,拿着大刀就往草丛里捅。哪知这草丛像是有了灵识一般,他往左捅,那草丛就往右躲,往右捅就往左躲。
容念风深吸了口气,气得他差点无能狂怒。
他眯了眯眼,又从乾坤袋中翻出数十柄剑来,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双手持剑,蓄势待发,正要往草丛里捅时,草丛里的人连忙可怜兮兮道:“姑、姑娘饶命啊!”
一惊慌失措的男声在安静的夜里响起,无数不好的想法从脑中闪过,容念风浑身一僵。
这不会是叶星辰派来的间谍吧?
“出来!”他呵斥一声。
第15章
青年捂着双眼,蜷着身子,从草丛里冒出个头来,忙不迭道:“姑娘我什么都没看见!”似乎也知道自己说这话可信度太低,又结结巴巴加了句,“真、真的。”
容念风:“……那你捂住眼睛干什么?”
他用大刀挑了挑青年捂住眼睛的双手。
“呜呜呜,”青年白皙的肌肤从锁骨红到耳根,浑身发抖,“我真的不知晓姑娘在做什么,我保证不同别人道。”
许是他们的动静太大了些,惊扰到巡夜的弟子,火光隐隐约约往他们这边来,听脚步声人还不少,领头的弟子厉声呵斥:“是谁在那里?!”
容念风本不用怕的,但他看了看自己被鞋打歪的一边胸口,又看了看畏畏缩缩的青年,来不及想那么多,一只手拎起青年,拉住他的手赶忙往前跑。
青年还没搞清发生了何事,等缓过神后,慌乱无措道:“姑娘,我的鞋!”
不提还好,一提容念风就胸口疼,满脸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青年忙讪讪闭了嘴,只是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一脸懵地低头,看着容念风歪了的胸顿时瞪大了眼睛。
容念风见身后没人跟上后,感叹幸亏马老六经常追着他赶,否则练不出这种逃命的本领来。
察觉到落在自己胸口的视线,他停下脚步,伸出手当着青年的面“啪”的一声把胸口拍平了。
只留一边更丑了,他想了想,又把另一边给拍平。抬眼看了下青年,淡然道:“抱歉。”
青年:“……”
这不是一句道歉能解决的啊!
下一秒,他大叫道:“鬼啊!!!”
然后昏死了过去。
容念风看着顺势躺在他怀中的青年,难得陷入了沉默。
难道他刚才没发现自己是个男子?
—
凌云峰的小树林里。
容念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青年倒挂到树上去。确定绑得严严实实后,他才绕着青年打量起来。
长得倒是不错,眉清目秀的,生着双桃花眼,莫名让他有些不爽。
对,他说为何熟悉得那么讨厌,宋修远也是桃花眼!
不知是不是容念风的错觉,青年的额间隐隐约约能看见点红印,大抵是胎记罢。
还穿着一身黑,怪不得他看不出来。
不过谁叫他竟敢偷袭他,容念风冷哼一声,将水壶里的水浇在青年的脸上。
“咳咳咳咳。”窒息感使得昏死过去的青年猛地惊醒,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重力感让他颇为不适,看着冷脸的容念风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忙开口:“今日之事我绝对守口如瓶,还望道友手下留情!”
容念风抱着胳膊,靠在树上啧啧一声:“不信。”
青年欲哭无泪:“你信我啊!”
容念风没搭腔,吊儿郎当的用剑戳了戳他:“叫什么名字?”
“谢镜之。”青年声音沙哑,一脸颓废道。
“谁派你来的?”容念风知晓他的名字后,并未全然相信,盯着他又问。
“无人派我来,我只是一介散修,来玄天剑宗求仙问道之人罢了。”谢镜之句句真诚,“着实不知道道友……”
他顿了顿,红着脸道:“有男扮女装的癖好啊!”
容念风无力地狡辩:“你懂什么是苦衷吗?”
想了想,他又道:“那你为何会出现在凌云峰,玄天殿离这儿御剑也要半个时辰。”
“我迷……”
容念风:“别找迷路这种借口。”
“我有亲……”
容念风:“别说你有亲戚在这儿。”
“你先听我说!”谢镜之接连被打断两次,也知眼前之人不是好忽悠的,急急出声。
容念风先失去了耐心,将刀插在土里后,活动了一下筋骨,朝着他冷笑一声:“你还是闭嘴吧。”
说着抱着谢镜之转了好几圈,直至吊着他的绳索都变成了麻花状才猛地松手,谢镜之立马像个陀螺一般转了起来:“想好了再说话,小爷我耐心可不多。”
“啊啊啊啊啊!”
非人的蹂.躏后,谢镜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勉强睁眼,阻止了容念风的下一步动作:“道友,我说我说!”
容念风挑眉:“行,你说吧。”
“我是来寻我哥的。”
“你哥?”容念风皱着眉问。
谢镜之重重点了点头,指着捆着他的绳索:“你要不先把我放下来?”
见容念风没动,他崩溃地结了个印:“我保证不跑,如若违背誓言次生再不入金丹修为!”
如此重的誓容念风也不再多加怀疑,将他放了下来。
他将绳索扔回乾坤袋后,示意谢镜之继续。
谢镜之道:“我已有千余年未曾见过我哥了,前几日我夜观星象,发现凌云峰有他的踪迹,这才打着寻仙问道的由头来。”
看他神色不像假的,容念风虽还有些怀疑,但也算勉强相信了。
据谢镜之说,他乃是九幽鲛人一族。
“你既是鲛人,为何会那么弱?”容念风狐疑道,无他,书中提到过鲛人,他们一族灵根纯净,可以声音迷惑他人,修炼速度极快,实力强悍。
可眼前之人,内力全无,和他一样是个废物。
第16章
谢镜之看了他一眼,又垂首,另一只手狠狠捶在地上,可怜兮兮道:“道友,你伤到我了。”
容念风:“……”
戏还挺多。
“抱歉。”容念风又问,“所以为何?”
谢镜之半真半假道:“我是鲛人和人族所生……”
容念风赶忙摆手:“算了算了,我才不想知道。”
他抬头看了看,夜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突然想到自己今天还没有演自己的大戏呢,转头看着谢镜之说:“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谢镜之懵了懵,问:“我能拒绝吗?”
“不能。”
“哦。”
容念风低头继续建模,吓得谢镜之赶忙捂眼,容念风道:“我有不得已的理由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把你杀了抛尸……”
谢镜之抖了抖。
“嗯,有些麻烦。所以你帮我隐瞒身份,我帮你找你哥。如何?”
谢镜之也不害怕了,一脸兴奋:“成交!”
—
两人达成一致后,容念风同谢镜之说了下自己的处境,这才让他悄摸下山去。又过了一刻钟,他顶着姣好的容颜从小树林中出来。
轻咳两声,掐着嗓子喊了一路的星辰哥哥。
前殿的大师兄听见他的声音,抖了抖身子,喝下一盏温酒,朝二师兄道:“舒坦了。”
二师兄白了眼他:“我看你是有病。”
三师兄:“话说我好像在几个时辰前见十师弟拖着小十一往玉虚宫去了。”
大师兄欣慰地点点头:“念雪师妹和小十一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蝉鸣在夏夜里愈发清晰,一直躲在角落的宋修远见容念风往这边来,微微松了口气,心想,辰辰啊,对不住了。
第9章 叶郎,喝药了
容念风进门时,看见躺在床上的叶星辰着实下了一跳。
不是被吓走了吗?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佯装难过:“你个死鬼,怎么才回来啊?不知我日日以泪洗面……”
话说到一半,见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他忙上前探了探鼻息。
呼——
还好还活着,他以为人已经不行了呢。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血吐得太多了,反正半死不活的,要不是知道他是主角死不了,容念风都怕一个不小心人就没了。
上次无极仙尊走时给他塞了好几瓶丹药,被他放到哪儿去了来着?
半晌,容念风从乾坤袋中拿出丹药给叶星辰喂了,撑在桌上想接下来的剧情。
其实他回来也挺好的,也懒得他再去找了。
之前两人在床上时叶星辰说自己身体不行,他细细思考一番后,觉得除去为了把元阳之身留给柳璃儿外的原因,也有可能是真的不行。
但两人翻云覆雨的剧情眼看着没几天就到了,要是再不补补身子,要真不行,到时候别说正宫了,往后几个后宫也没戏。
想到这儿,容念风摇摇头,看来不得不给叶星辰大补一下了。
翌日,叶星辰是被一种奇怪的药味臭醒的。
他正疑惑自己为何会出现在玉虚宫呢,突然意识到什么,他顿时咬牙切齿起来,望着头顶上的横梁,恶狠狠道:“宋修远!”
先逃命要紧。
正这样想着,他动了动。
动不了?
低头一看,自己的四肢都被铁链紧紧锁着。他稍微用力,这铁链竟像活了一般剧烈颤动起来,如附骨之疽牢牢的缠绕着。
叶星辰:“……”
再蠢他也知这是何物了,缚仙链,越用力束缚得越紧。
他调了调内息,微微仰头想去够怀里的通灵牌,没想到恰好与刚端着药进屋的容念风大眼瞪小眼,下一秒,他放开了声音大喊:“救命啊!杀人了!”
“别喊了,没人能救你的。” 容念风也没阻止他,小心地将手中的药放在桌上。
门外,六师兄和七师兄路过,勾肩搭背地探了个头进来问:“十一师弟怎么了?”
容念风一脸娇羞道:“哎呀,夫妻房中那点事。”
六师兄和七师兄两人看着床上被锁链锁着的叶星辰,两人面面相觑,交流过眼神后相当懂事地点点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咳咳咳,”叶星辰气得脸都红了,忙道,“师兄,救、咳咳咳,救命啊!这女人想对我行不轨!”
可惜凌云峰的人近日被折磨得够呛,谁敢惹容念风!两人赶忙火急火燎地御剑走了,只留下一屁股剑气,哪儿还管叶星辰如何。
容念风感觉自己像个反派一样,差点放声桀桀大笑了。
他眯了眯眼,又从乾坤袋中掏出瓶药来,挑了颗丢进药碗中。
叶星辰吞了吞口水,有些害怕地问:“你这碗药不会是给我喝的吧?”
容念风挑眉:“那不然是给我自己喝的?”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容念风,叶星辰脑中的最后一根弦总算断了,惊慌失措道:“咳咳咳,容念雪,你这是谋杀亲夫!谋杀亲夫!”
“哦。”
看着叶星辰越来越往后退,容念风生出想逗弄他的想法来,娇滴滴地喊:“叶郎,喝药了。”
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直觉告诉叶星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心里一边道这道契一定得解,一边想出去后要怎么弄死宋修远!
第17章
半晌,挣扎无果,自己又因太过虚弱无法使出法术,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闭着眼,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硬生生被容念风捏着嘴将药喝了下去。
“我若死了,玄天剑宗全宗都不会放过你的!毒妇!你个毒妇!”叶星辰眼尾泛着殷红,“哇”的一声又吐了几口血来。
容念风不冷不热道:“人家好怕怕哦。”
他喂了药后并没有着急出去,而是想看看叶星辰的反应如何。
这药他是从无极仙尊那儿拿的,无极仙尊虽然神色变了变,但还是颇为理解地从压箱宝中掏了出来,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摇了摇头后只留下一句:“终究是苦了你了。”
容念风默默在心中给叶星辰点了蜡烛,希望无极仙尊嘴上是个把风的,要不然传出去,叶星辰的脸还能往哪儿放?!
叶星辰想象中的毒发身亡并没有成真,相反,他的识海好受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难受,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经脉的流动。
只是又过了会儿,他浑身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一般,掌心也开始发烫。一种难言的感觉往他下腹涌去。
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叶星辰的呼吸变得些许沉重,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层汗,他一字一句道:“容念雪,你竟然!竟然为了逼我就范,喂我喝下这等腌臜物!”
气急攻心,随着他的轻咳,胸口也跟着起伏,衣衫敞开了些,若隐若现地露出白皙的皮肤来。
容念风啧啧一声:“病怏怏的身材还挺好。”
他起身,盯着叶星辰的下半身看了下,问:“如何?有感觉吗?”
叶星辰咬牙颤抖:“……你你你!”
容念风贱贱地笑了笑:“我我我。”
幸灾乐祸的模样让叶星辰不禁红了眼,他从小到大都是宗门里的天之骄子,从没遇见那么不要脸之人!
“今日我就算死我也不会从了你!”他的神情仿若容念风敢对他做什么,下一秒就能英勇赴死一样。
看来是有些用的,容念风心想。
“嘤,星辰哥哥真的好生讨厌。”
然后叶星辰就眼睁睁看着他迈着小碎步跑开了。
叶星辰猛地松了口气,生无可恋地想,这女人竟然爱他到如此地步!
他又被容念风困在房中“强制爱”了好些日子,也习惯了每天早上准时喝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着身体好像真好了些。
真是见了鬼了。
直到弟子招新前夕,容念风突然将困着他的缚仙链收了:“我掐指一算,星辰哥哥今日有天大的事要做。”
叶星辰一脸狐疑,但总算能活动活动筋骨,自然也就溜得快了。
殊不知身后的容念风笑得眼睛都弯了。
第10章 富强民主强国
“小十一,念雪师妹舍得放你出来了?”大师兄半蹲着,抬起的两只手上还挂着盛满水的木桶,深深呼了口气问。
炼体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虽是剑修,但也还是怕会遇见无法使用内力的处境,故而时间久了,清晨炼体也成了凌云峰习以为常的功课。
叶星辰微微蹙眉,他心里很不踏实,总感觉容念风可能狗狗祟祟地躲在某个角落跟踪他。
他猛地转身,见无人后,才又转了身。
“大师兄当真不知道我每日遭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吗?”
果不其然,大师兄听完身体微僵,随即一脸正色:“为了师兄们的幸福生活,委屈十一师弟了!”
叶星辰:“……”
他就知道他们都是见死不救!
不过眼下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他冷笑一声:“大师兄可知宋修远现在在何处?”
练了一两个时辰,大师兄额上布了层薄汗。他缓缓吐了口浊气后,将木桶放在地上。
闻言,他不经回忆起昨日宋修远哼哼唧唧地哀求他们不要同十一师弟说自己的下落。
也就挣扎了两秒,他指了个方向:“十师弟说他要暂时躲避你的追杀,大抵是藏匿在这几日刚上山来参加招新的弟子中了。”
叶星辰似笑非笑:“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大师兄和藏在角落里的容念风:“……”
后脊生寒!
不知是不是最近被容念风天天绑在床上,内力耗得少了,再加上喝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后,身子比起之前当真要好了不少。
叶星辰也没放在心上,从乾坤袋中挑了把剑,熟练地念出御剑诀后,便朝着玄天殿去了。
没动静后,容念风轻轻拿开自己头顶上的酒缸盖,与折返回来的大师兄来了个“亲切”的照面。
容念风尴尬地挥挥手:“好巧啊,大师兄。”
“念雪师妹出现的方式当真让人双眼发黑。”
容念风哈哈两声,心道鬼才知道你会回来啊!
大师兄倒是没多说其他的,相反相当正气浩然地指着山下道:“念雪师妹,十一师弟下山寻十师弟去了。”
容念风颇为欣慰地看了看他,同他打完招呼后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恰好遇见有事要下山的五师姐,顺路让他蹭了把顺风剑。
玄天殿里的人不少,有不少弟子甚至做起了买卖,什么无极仙尊亲传秘籍、炼丹峰峰主亲自炼制的丹药、尸宗阁养的小鬼。当然,也有散修并不是为了单纯的求仙问道,搜罗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天材地宝倒卖,若是进不了玄天剑宗,能赚点灵石回去也是好的。
第18章
玄天剑宗只当全然不知,算是默许了他们的做法。
毕竟不少长老常年入不敷出的,当然得逮着机会赚点额外的灵石。
比如说此刻吆喝着卖自制剑法的无极仙尊,白花花的胡子早就不翼而飞,剑眉星目,身形挺拔,活脱脱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模样,对着围上来的一圈人介绍得那叫一个起劲:“童叟无欺啊童叟无欺,这剑法乃无极仙尊亲手所写!”
别说从其他地方来玄天剑宗的人了,凌云峰自己人都不相信。其中一个外门弟子抱着胳膊问:“你是哪个峰的?看你模样也不是无极仙尊的内门弟子,怎么可能接触到仙尊这种人物?”
无极仙尊摆摆手,嘿嘿直笑:“哎呀,我是尸傀阁的!实不相瞒,凌云峰亲传弟子叶星辰和我是至交,但我一想,我一个尸傀阁弟子会用什么剑!这不,拿出来同各位分享分享。”
怕众人不信,他又对着刚才说话的那个弟子道:“你既然是凌云峰的人,想必也是知晓无极仙尊的字迹,你且来看看对不对。”
凌云峰的那个外门弟子狐疑地看了看他,从他手中接过,细细翻看了一下。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身旁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那弟子额上的汗越来越密,身旁的无极仙尊看起来倒是颇为自信。
“不会真是无极仙尊写的吧?”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声问了一句。
“若真是他老人家写的,我愿用两倍灵石买下!”另一人又道。
无极仙尊闻言,眼睛都笑弯了。
突然,那外门弟子看着看着竟当场顿悟了,连带着周身的灵气都微微变化,朝着他涌过来。
这是要突破的迹象!
刚才还抱有怀疑的人纷纷躁动起来。
有人道:“我愿用三百上品灵石买下!”
“三百算什么?我拿六百!”
“……”
最终这本秘籍被外门弟子用一千上品灵石咬咬牙买走了,其他人只得遗憾离场。
等人都散开后,无极仙尊这才对着旁边无一人光顾的尸傀阁长老,指着他血淋淋的摊位,笑眯眯道:“邱年,你自个儿看一看自己的摊位,有人能找过来才怪。”
被唤邱年的人穿着黑袍,缓缓转身,露出阴森森的一排大白牙,随着他转身,竟还吹过一阵寒风,掀起的黑袍下,森森白骨。
无极仙尊:“……”
鬼才来买你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邱年的黑袍下竟真钻出几只小鬼来,尖牙青眼,发紫的胳膊和脖颈上挂了铃铛,嘴里还挂着新鲜的肉。
吓得无极仙尊五十多岁的人了,冷汗一身。
邱年将无故冒出的鬼头按了回去,嗓音沙哑:“你既是我尸傀阁的弟子,叫声祖师爷听听。”
无极仙尊:“……你可以考虑叫我爹。”
眼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一颗头突然插了进来,容念风一脸疑惑:“仙尊,你不是说闭关了吗?怎会在此?”
突然掉马的无极仙尊一脸惊奇,压低声问:“你怎会知道是我?!”
“看出来的啊。”
若是被小辈知晓自己在外面赚外快,只怕丢了他的老脸。思及此,无极仙尊赶忙咳嗽两声:“咳咳,我下来凑凑热闹。”
担心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他非常不厚道地说:“小辈,我刚才见小十一提着把剑往那边去了。”
果不其然,容念风拱手,感激道:“多谢仙尊。”
说着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只是他不知晓的是,在他走后,邱年的神色变了变,将叫唤地厉害的小鬼又压回黑袍下。
容念风找人找得头都大了,他晕头转向半天,最后累得蹲坐在地上,苦哈哈地喘着气。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
容念风身体一僵,叶星辰?不会被发现了吧?
他缓缓转头,好在只是个白胡子老爷爷。他看了看老爷爷手中拿着的罗盘和招魂幡,心想,还是个江湖骗子。
占星师见他皱眉,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本破破烂烂的书来:“孩子,这书与你有缘,不若先收下它。”
容念风相当谨慎,往后挪了挪,摆手拒绝:“富强民主强国,我可是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
“……”占星师难得沉默了一瞬,噎了半晌道:“不久的将来你就需要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容念风眼睁睁看着占星师消失在自己面前。
无法,他颇为嫌弃地拎起这本破烂玩意看了看,抓云第一讲,第二讲,覆水易收法,鬼哭狼嚎法……
什么鬼?
虽然嫌弃,他倒也没丢,扔到乾坤袋中吃灰去了。毕竟白胡子老爷爷,谁知道是不是想通过他送秘籍给龙傲天的。
谨慎点总不会错。
刚这样想,他便看见了跳得足足有八尺高的宋修远,大声哀嚎:“杀人了杀人了!”
第11章 姑娘,我知你是不好意思
叶星辰连着刺了宋修远好几剑,心里舒坦些了才猛地缓过来轻咳,摆摆手让旁边锁着宋修远脖颈的弟子松开他。
没好气道:“你可真是我亲兄弟啊。”
“那还不是你说你要弄死我,你倘若不威胁我,我怎会让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宋修远被松开后,立马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叶星辰再刺他几剑。
第19章
他揉了揉发红的脖颈,愤愤道:“话说你这几天是吃什么了?怎么感觉身子比之前好了许多?”
往日他若是招惹了叶星辰根本不必怕,他是金丹修为,之前叶星辰没患这怪病时也只是筑基大圆满,已有两年未突破了不说,平时也是三步一喘五步一咳,顶多被刺一两剑就好了。
今日不知是怎的,硬生生追了他半个时辰不说,还将他按在地上狂打。
若不是现在脸上还是没有血色,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都快要以为他病好了。
不提还好,一提叶星辰就气急攻心,黑着脸从怀里掏出衣帕擦嘴角的血:“你还好意思说,我差点失了清白!”
宋修远张了张嘴:“哇哦,好刺激。”
“你信不信我一剑捅死你。”
宋修远相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再说话。
叶星辰说了正事:“之前我去血月阁看了看,觉得挺适合的。我还得应付容念雪,这些灵石得托你过几日送去任务堂了。”
宋修远从他手中接过乾坤袋,打开看了看,轻啧一声:“你还真打算搬出来住啊?”
他一直以为叶星辰开玩笑呢,毕竟两人现如今也结了道契,凑合凑合也不是过不下去。
叶星辰抓了抓头,颇为暴躁道:“总感觉再这样下去我和她总得疯一个。”
宋修远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似笑非笑:“现在是这样说的,往后你若动了心,想回去都回不去。”
“不可能!你不如信我往后钓鱼没鱼饵,吃面没放盐,烤肉烤不熟。”叶星辰斩钉截铁道。
宋修远难得沉默:“……够毒。”
旁边弟子不知从何处寻了两盏茶来,各递了盏给两人。
宋修远问:“你这茶哪儿来的?”
弟子指着玄天殿的方向说:“我见五师姐在卖茶,想着两位师兄决战完后肯定想喝,便去要了两盏。”
闻言,宋修远轻抿一口:“还不错,等明日师兄教你如何使剑。”
弟子嘿嘿直笑:“行,多谢宋师兄。”
远处狗狗祟祟的容念风见叶星辰也将茶一饮而尽,总算松了口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枉他每日给叶星辰熬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看样子书中那杯被下了药的东西便是这盏茶,只要现在叶星辰回玉虚阁,与找上门来诉说心意的柳璃儿撞上,两人就能发生些妙不可言的事来。
想到这儿,他整个人都舒坦了。
剧情总算走上正轨!
“好了,这一茬就算翻篇。血月阁的事我绝对给你妥妥当当的打点清楚。”宋修远弯着桃花眼道。
叶星辰掩唇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行,你要是忙就先走吧。不知为何,我现在有些困,趁着今日太阳好,我晒晒。”
宋修远看着他从腰间的乾坤袋中翻出摇椅来,轻嘶一声:“大抵是你用力过猛,又不行了。”
叶星辰笑骂:“滚,你才不行。”
他安逸地躺了上去,嫌光太过刺眼,顺手薅了宋修远手中的折扇,展开放在脸上,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容念雪来寻我,你就说我去山下了。”
“知道了。”被抢了折扇的宋修远也不恼,将手背着身后,朝玄天殿去了。
还在阴暗观察的容念风:“……”
怎么和他想象的场景不大一样?
叶星辰不是应该回凌云峰吗?怎么顺势在这儿躺下了?!
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在心中念了几十遍清心咒。
他忍!
又过了一刻钟,容念风整个人都麻了。
他就说那狗作者为什么写的时候不写清楚。在这一刻钟里,叶星辰从其他人手中就接过了好几杯酒和好几盏茶。
鬼知道哪一杯才是下过药的啊!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又喂了半晌的蚊子,叶星辰总算一个鲤鱼打挺从摇椅上蹦了起来,拿起折扇扇了扇,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今天怎么那么热?”
还在打瞌睡的容念风猛地惊醒。
总算等到你!
没想到叶星辰只是起身将摇椅拉到阴凉的地方,又继续他的咸鱼躺。
容念风微微攥紧了拳,该死,竟敢耍他。
没想到和藏在另一个阴暗角落的修士面面相觑,脸瘦瘦的,有点像猴子脸,关键眉梢下垂,一看就很标准的坏人脸!
想来这人就是给叶星辰下药之人。
两人迅速交流了一下眼神,同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那修士挑眉,对着他点了点头。
容念风:“?”
想来是和他对暗号!
他挑了挑眉,心想这样应该算是对上暗号了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蹲守在不同的角落,一动不动地蹲着等叶星辰挪窝。
终于,下腹奇异的感觉让叶星辰忍无可忍,燥得他心都有些发慌了。
“容念雪给我喝的那药怎么没完没了了啊?”
平白被冤枉的容念风:“……”
行吧,只要剧情不偏,这锅背了就背了吧。
只见叶星辰将摇椅收回乾坤袋,从腰间抽出佩剑,风风火火地走了。
大功告成!
容念风站起身,眼睛笑得弯弯的。许是蹲了太久,脚都有些麻了。不过这样看来,剧情也算打开了,剩下的就看叶星辰自己的造化了。
第20章
玄天殿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运气好点说不准还能淘点好东西出来。这样想着,容念风脚步轻快地往玄天殿去。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呢,刚才御剑跟上叶星辰的那修士猛地折了回来,着急忙慌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容念风:“……啊?”
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就被这修士丢到了剑上,直接载着走了。
反应过来的容念风以为自己是要被灭口了,赶忙说:“兄台,是这样的,你给叶星辰下药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和别人多说一句话的,我嘴特严实。”
修士颇为不耐:“我知道。”
“那你把我随便找个地方放下得了。”容念风苦哈哈道。
别真是来取他小命的,他还没开始逆天改命,还没实现他天下第一剑的梦想呢!
修士目不斜视,阴森森地开口:“行剑不规范,亲人两行泪。我在开剑,莫要打扰我。你现在的行为犯了仙律。”
容念风差点被气死,只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当真是看不出来是个守仙律之人!
直到看见熟悉的阁楼,容念风心中缓缓升起了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他扯了扯嘴角,问:“兄台,你带我回玉虚宫是要作何?”
修士一脸不解:“你刚才不是朝我挑眉说我负责下药,你负责上吗?”
容念风:“?”
不是,上什么?!他怎么不知道他说过这句话!
他还只是个黄花大闺男!
“你误会——”话还未说完,容念风便被修士给丢进了玉虚宫。
然后眼睁睁看着修士拍了拍手心里的灰:“姑娘不必谢了,毕竟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祝你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下一秒,玉虚宫被一层薄薄的结界围了起来。
容念风大怒:“你给我回来!”
可惜为了寻这能隔音的结界,修士也吃了不少苦头,效果极佳,自然听不见容念风在说些什么。
容念风欲哭无泪:“我出去绝对第一个弄死你!”
只是还在大放厥词的他很快就默了声。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叶星辰紧紧圈住他的腰,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寒气和滚烫的身体很是不符。少年已然被欲望掌控,无意识地将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容念风:“……”
说来不信,他一阵恶寒。
吓得他一激灵,“砰”地给叶星辰来了个过肩摔。
别说,还挺有用。
叶星辰神色空白了一瞬,躺在地上怔愣了会儿,“哇”的一下又是一口血。
活脱脱的凶杀现场。
他艰难地喘着气,眼尾泛红,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想逼我就范!”
“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他也不知为何会演变成这样啊!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叶星辰好不容易回归的理智又开始摇摇欲坠,他浑身如被蚂蚁啃噬般难受,燥热,痒,他不知自己现在需要些什么才能缓解。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能不能让我咬一口。”
“咬你大头鬼!”容念风二话不说,将躺在地上的叶星辰往床上拉。趁着他还没完全被欲.望裹挟,又从乾坤袋中翻出缚仙链来,牢牢的把他束缚在床上。
容念风越想越郁闷,明明是柳璃儿的剧情,这下好了,全偏了。谁来和叶星辰翻云覆雨?谁来和叶星辰情到浓时共赴巫山?
突然,他福灵心至,猛地想起玄天殿里那个白胡子老爷爷给的秘籍中的秘法。
——抓云法第一讲,第二讲,覆水易收法,鬼哭狼嚎法……
他有种诡异的想法,别告诉他是对应起来的,他柔弱不能自理,理解不来如此高深的秘法!
第12章 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容念风顿了顿,终是认命地从乾坤袋中掏出那本又破又烂的秘籍。
抓云法,用金属盖在头顶,被雷劈的同时蓄势待发,待时机成熟,趁云懈怠,将其收为己用。
覆水易收法,引气入体,使其在体内来回一个小周天,凝神,心神合一,可浮可落,亦可幻利器。
这心法……
不是大哥你反牛顿啊?!容念风随意翻看了几眼,只觉着两眼一黑。
这也太不可靠了吧?
他探了个头往上看了看,关键现在天空一碧如洗,别说雨了,云都难看到一朵。
正这样想着,突然狂风大作,暴雨骤降。高空上乌云翻滚,时不时还传来沉闷的雷声。
似乎只在一息之间。
容念风满脸黑线,行,就只有叶星辰是天道之子是吧。
越想越难受,他气汹汹地瞪了眼叶星辰。
躺在床上穿着绯红色衣袍的少年手腕被紧紧扣住,叶星辰强忍着身体中的躁动,微微喘着气,脸上布了薄红,平日里带着少年意气的眼眸起了层雾。
他双目微阖,复又睁开,一副壮士断腕,忍辱负重的模样,红着眼咬牙道:“你既馋我这身子,就拿去吧。”
“只是我们说好了,若是你要了我的身子,你得对我负责。往后不能多看别家修士一眼,不能把我绿出青青大草原,更不能对着别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他一口气说了不少话,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委屈了,“你发誓,你往后只能喜欢我一人!”
算了,不就是个嘤嘤怪,他还不信时间长了他习惯不了。
第21章
这容念雪虽是毒妇了点,但师尊和师娘不也这样过来了?
再说前几日没细细看,现在这种处境下,容念雪无言,皱着眉拿着一本破书看,倒也是能看出几分貌美来的。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倒真似神仙中人了。
眼看着马上参悟的容念风:“……馋你大爷的!”
他这下也不想演了,左右这剧情也如脱缰的野马,他现如今只想着如何给叶星辰解了这药性。
“你喘的时候小声点。”
他凶巴巴地撂下一句话,转身继续研究他的心法了。
叶星辰:“……”
这容念风是何种意思?明明前几日对他嘘寒问暖的是他,一声声星辰哥哥喊得比谁都要甜的人也是他,现下竟凶他!
气得他眼尾都红了,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不过倒也是神奇,这样被打岔了一下,他体内那股怪异的感觉倒是被压下去了几分。
昏昏沉沉中,他看着容念风突然冲了出去,可惜现如今他已然没了力气,除了下身依旧燥热得厉害,他张了张嘴,试图问问容念风是要去何处,最后仍旧无果。
又过了半晌,容念风拿着一堆锅碗瓢盆回来。
他上前探了探叶星辰的鼻息,嗯,还活着。
这药的药性不小,少年的喉结都泛起了淡淡的绯色。他又摸了摸叶星辰的额头,嘀嘀咕咕道:“烧得真厉害啊。”
叶星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瑞凤眼浓得像是寒潭里化不开的墨:“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容念风“啪”地扇了他一巴掌,冷着脸收回手。
不是烧,他感觉叶星辰现在有点骚。
“我能不能咬你一口啊?”叶星辰迷迷糊糊地问。
吓得容念风退了几大步:“谁叫你乱喝别人递的东西的?这下好了吧。”
叶星辰没有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只觉着有只冰冰凉凉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很舒服。味道也香香的,他在很久之前也闻到过。
咬一口。
他想。
容念风往头上盖了个铁锅,一阵恶寒,环抱着胳膊抖了抖,疯了疯了,这龙傲天饥渴得太久都疯了。
还没迈出去呢,一道雷“唰”地一下劈到他的脚边,黑黢黢的一片。
容念风:“……”
他面无表情地顶着锅盖又往屋里走。
毁灭吧,这糟心日子他不过了。
他今年十八岁,过几日就是十九岁。离他二十一岁满打满算还有两年呢,大不了死就死吧。
又过了会儿,他轻轻探了只脚出去。
见没事,一只手持着铁剑,一只手拿着铁锅,头上还顶着锅盖,蹑手蹑脚地站在门外。
他仰头大放厥词:“哈哈哈哈,你这破云劈的这雷连小爷我的头发都劈不断!”
天上那雷微微顿了顿,竟是劈得越发厉害来。
哎哟,还真能听懂人话。
容念风赶忙往屋里躲去。
那乌云找不着人劈了,气得发抖。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若是被人看见,还以为是哪位大能在此渡劫。
丰沛的灵力让凝气一层的容念风修为猛地突破到了凝气五层。
经脉中的灵力让容念风顿了顿,他一脸惊喜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的那团原本小得极其可怜的无色雾气,倒像是比之前更凝实了些。
这就突破了?!
他也不怕了,等那云歇了气后,他清了清嗓子:“你这个小破云,当真无用!才劈了那么几道雷就不行了,压根没有你旁边那云一般厉害,你自己看看你旁边的那位云兄,人家多厉害啊,一口气就劈了数十道金丹历劫的雷!”
容念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小黑云旁边的那大黑云竟骄傲地挺了挺“肚子”,劈得更卖力了。
小黑云被气得够呛,卯足了力气继续劈。
容念风嫌它劈得不够粗,它就飘低一点继续劈。
容念风嫌它劈得慢,它就使出吃奶的劲劈。
等反应过来时,全副武装的容念风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笑眯眯的:“空你几哇。”
小黑云:“!”
煮熟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它飞了。容念风手疾眼快,迅速抓住小黑云的尾巴:“小破云哪里逃?”
小黑云抖了抖身子,哭得稀里哗啦的。
它恨!这个可恶的修士!
若不是他哄骗它将雷都劈光了,它现在怎会没有力气!
怕小黑云跑了,容念风赶忙咬破了手指,想着秘籍里的秘法,照葫芦画瓢,同小黑云结了血契。这才一脸惊奇地看着小黑云下雨,摸着下巴问:“你会倒着下雨吗?”
哭得泣不成声的小黑云默了默,整条云都翻滚成麻花状了,拼命地躲。
容念风拎着它,丢在叶星辰的身上:“你乖乖听话,翻云覆雨会吗?你若是翻得好,我便放你回家。”
目睹了全过程的叶星辰一言难尽,脑海中容念风顶着锅盖,一手持剑一手拿锅的景象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刚才一瞬间的妥协绝对是疯了。
这道契不解,疯的就是他!
欲哭无泪的小黑云倒是有了精神,翻了翻肚子,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躺着下累了,又翻了个身子,继续下。
活脱脱的摊饼。
第22章
容念风颇为满意的看着这一幕‘翻云覆雨’,问生无可恋的叶星辰:“星辰哥哥,你现在可感觉好受些了?”
叶星辰讥笑:“这药的药性至强,怎可能……”
下一瞬,他身子微僵,见了鬼,当真好受了些。
他死鸭子嘴硬:“你还不如把我扔到浴桶中去。”
容念风仿若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倒是退了些。”
但他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好像还是差些什么。
情到浓时共赴巫山,他莫名想到了这句话。
再睁眼,他的耳边只剩下了狼嚎声。
“嗷呜!”
数十双发着绿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双腿颤抖地转头看了看,果不其然,叶星辰也跟着来了。
小黑云不知去了何处,他虽已结了契,但还不会如何唤它出来。
容念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面色不虞地问捂着嘴咳嗽的少年:“这是哪儿?”
叶星辰显然也一脸不可置信,噎了噎,艰难开口:“玄天剑宗的巫山。”
容念风心里说不上来的复杂。
翻云覆雨,共赴巫山还当真是字面意思。
眼见狼群离两人越来越近,叶星辰这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将容念风往身后藏了藏:“你别怕,等会儿我引开狼群,你回凌云峰请师尊!”
容念风的大脑飞速运转,总算从脑海中想到那秘籍中的另一秘法来。
——鬼哭狼嚎。
可是他哪儿找鬼?
况且那秘法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参透的,他要真有那么厉害,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废物了。
他只是个次品水灵根啊!
他看了看挡在自己面前的叶星辰,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你是龙傲天你不会死,我就先走一步了。”
叶星辰拖着病恹恹的身子,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朝他喊:“快走!”
“我倒是想走,你放开我啊!”
叶星辰一脸认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于是,两人在狂风暴雨中,手牵着手,洒泪狂奔。
身后还跟着一群两眼发光的饿狼。
狂风呼啸,吹得容念风耳朵嗡嗡发疼。好在叶星辰尚且还剩些灵力,两人歪歪斜斜地御着剑走了半程。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吐血了!”叶星辰道。
“你吐什么血,下面有狼啊!”
“咳咳咳,”叶星辰还是没忍住,微微弯身咳了下。
他身子本就病弱,这样一折腾,浑身又冷又热,直直栽在容念风身上。
容念风低头看了下深不见底的巫山,冷笑一声。
呵,天要凉他容氏。
第13章 被狗咬了一口
好在两人掉下来时有树做了缓冲,加上他不久前刚突破境界到凝气五层,两人都没有摔胳膊断腿。
叶星辰已经失去了意识,浑身冰冷,探了鼻息后,容念风稍稍松了口气。
又顺着经脉给他传了点灵力,确保他不会真的死掉。
狼群离两人越来越近。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打湿了衣衫,衣摆染了泥,时不时吹过的风呼呼作响。
“沙沙——”
窸窸窣窣的声音混着雨声传入耳中,他将叶星辰搂入怀,警惕地环视着四周,喉结上下滚动。
草丛里趴伏的狼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露出闪着寒光的眸子。
这该死的巫山!
若是……若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应该能逃掉。
叶星辰是龙傲天,不会死的。
而他只是个炮灰,没有他,送装备的也可能是宋念风,王念风,张念风。
他要真死了,就全部没了。
反正他只需要冷眼旁观就行,左右叶星辰修为没恢复之前,还要遭受一段被众人讥笑,欺辱的剧情。
他以后也会习惯的。
容念风看着浑身湿透的叶星辰,陷入了沉默。良久后,他咬咬牙。
算了,等回去他被欺负时他不管就行了。
毕竟现在剧情偏了也有他的责任。
容念风迅速判断当下的处境。
七头狼,草丛里趴着两只,前后各两只,还有远处的审视着一切的头狼。
他不动声色地从乾坤袋中掏了把小刀藏在袖袍下,突然,身后那只狼先扑了上来,容念风露出了点刀尖。
鬼魅地绕到了它的身后,“刺啦——”,他用了力,生生割开条长长的伤口。
滚烫的血浇在他的手上,容念风有些不大适应,微微颤抖着。
他的心跳得极快,利落地将刀从还在哀嚎的狼体内拔了出来。
其余的几只狼见状想要扑上前来,被远处的头狼制止。
它从容地从远处来,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修士,仰头:“嗷呜——”
下一瞬,隐匿在草丛中的狼猛扑上来。
但它的目标显然不是容念风,而是一旁的叶星辰!
容念风瞳孔微缩,他猛地将倚靠在树旁的男人搂入怀中,后背露了出来,硬生生挨了一爪。
尖锐的爪子刺破他的后背,血慢慢渗了出来。
疼得他想死。
身下的人不知何时微微掀开了眼,一双眼浓得像是寒潭里化不开的墨,意味不明。
容念风咬牙,抽出叶星辰腰间的剑,反手捅入狼的腹中。
第23章
狼低低地哀嚎,似乎不愿就这样死去。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容念风终是不敌。
这些狼是筑基修为,已开了灵智。
而那头狼,是筑基大圆满。
他不行的。
他想。
他能杀掉两头筑基的狼,已经很了不起了。说不准他天生就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呢。
失血过多让他脑子一片浆糊,迷迷糊糊中,他看见那几头狼慢慢围上前来。
他叹了口气,唉,早知道就不救叶星辰了。
莫名的,他想到了那本古怪的秘籍。
心法宛若刻在他的神识中,愈发清晰。
他动了动手,下意识默念着,昏昏沉沉中,他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绕在了一起。
寒气顺着经脉传入丹田,渗入骨中,冷得他下意识蜷缩在了一起。巨大的痛苦仿若要把他撕碎,额头上满是冷汗。
阴气习习,怪语悲风。
尖锐的笑声和哭声隐隐约约间传入他的耳中,低低的呜咽声后,又陷入了寂静。
若有人看见此时场景,只会怔愣眼前的诡魅。
只见容念风后背被划开的伤口,绽出了密密麻麻红色彼岸花,随着伤口的愈合又迅速凋谢,仿若恶鬼重回人间。
良久之后,容念风猛地惊醒。
他剧烈地咳嗽着,直到“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才慢慢平缓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叶星辰病友。
地上只躺着早已一命呜呼的两头狼,其他狼不见了踪迹。容念风暗暗称奇,心想不愧是龙傲天,这都能活下来。
话说是谁救了他们?
容念风转头看了看仍然靠在树旁的叶星辰,摩挲了一下发烫的指尖。
不管了,能活下来就行。左右多亏了叶星辰,许是他的机缘,这才让两人侥幸躲过一劫。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着后背的伤好了许多。
将叶星辰从地上扶起来后,他将他的手环在脖颈上,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拄着剑往凌云峰去。
月挂树梢,叶星辰轻咳了一下,容念风没好气道:“再睡下去我们俩都要死了。”
叶星辰微微直起身子,一言不发。
他低头,眼里翻涌着不明的情绪。
下一瞬,他含住容念风的唇。
容念风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
粼粼月光,映得少年脸上的点点血迹越发惹眼,他的手插进眼前之人的发丝间,强迫着容念风仰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很好闻的味道,咬一口。
他这样想,确实也这样做了。
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他才愣了愣,茫然道:“你受伤了。”
容念风:“……呵。”
他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尸傀阁的弟子吊起来打一顿。
他微微蹙眉,眸色漆黑又阴沉,看着叶星辰的脸色算不上好。
心想要怎么悄悄弄死叶星辰才好。
只是还没付诸行动,叶星辰又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容念风咬咬牙,气得不行,果然是个大猪蹄子!
他黄花大闺男的初吻!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吧。
他揉了揉发疼的脖颈,下意识抿唇不再回忆刚才唇贴着唇时的柔软触感。
重新将叶星辰扶起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巫山。
再次醒来时,叶星辰浑身仿若被碾碎了般,他愣了愣神,赶忙掀开被子看自己的穿着。
他换了身新的衣衫。
不会真和容念雪发生了些什么吧?
“嘎吱——”
门被轻轻推开,无极仙尊和一众弟子进屋,见他醒了,无极仙尊上前往经脉中输了灵力,见他没多大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师……师尊?”叶星辰嗓子沙哑,艰涩出声喊道。
无极仙尊摆摆手:“念雪小辈已经同我说过了,是尸傀阁弟子害的你们。”
尸傀阁弟子吗?他若有所思。
宋修远啧啧称奇:“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何事吗?”
叶星辰道:“我只记得我同容念雪在巫山遇到了银月狼,御剑飞行的途中,我晕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何事我也不大记得了。”
其实他模模糊糊中,还看见了容念雪挡在他身前……
但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件事隐藏了去。
“你们这一路没遇到什么机缘吗?”无极仙尊有些疑惑,“你体内受损的经脉倒是好了许多。”
第14章 弟子招新
叶星辰摇摇头:“并未,许是前几日容念雪逼着我喝了些大补的灵药,有了点效果吧。”
他特地将“大补”两字咬得格外重。
一旁的无极仙尊心虚地仰头,四处张望,仿若拿药给容念风的不是他一般。
他清了清嗓子:“既然无什么大碍,你就好生修养着吧。明日便是宗门招新,念雪小辈忙着小比,这几日大抵是不会来寻你的,可安心静养。”
叶星辰点头应是,心想怪不得不见容念雪。
临走时,无极仙尊叹了口气道:“念雪小辈是个好孩子,她心中是有你的,你切莫辜负了人家。听修远说你买了血月阁?”
被仙尊背刺一道的宋修远:“……”
他连忙道:“左右也瞒不了多久,你可不能打我!”
第24章
还未等叶星辰想到什么好的说辞含糊过去,无极仙尊倒是先摆手:“算了算了,本就强求不来。等修学了,都忙着修炼,哪儿来的时间谈情说爱。”
他有些愤愤:“要不是占星师那个糟老头子说得太唬人,祖师爷他们怎么会病急乱投医?”
若是平时,叶星辰可能会跟着忙不迭点头,但他今日哪儿都怪怪的,竟是觉得有些话过于刺耳,比如说病急乱投医。最后只能把原因归于容念雪挡在他身前的缘故。
他这个道侣,当真有些奇怪。
他想不出她这样做的理由。
等走出门后,宋修远啧了一声:“师尊,你这一手以退为进用得妙啊!”
无极仙尊摸摸自己的长胡子,笑道:“距离产生美,就小十一那懒劲,等他多在外面晒几十年太阳都不一定能讨人欢心。”
—
“阿嚏——”容念风揉揉鼻子,心道难道是叶星辰在骂他?
不过他现下可没有精力管那么多,昨夜突破后,他感觉自己的修为都不太一样了。
尤其是灵根。
他原本是次品水灵根,而现在……
他看着自己手中带了点黑雾的灵根陷入了沉默,他不会是入魔了吧?!
要是被发现了,他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况且他还未曾听说过灵根还有后天的。
好在身体没什么异样,只得再观察观察。
现在他的修为只是凝气五层,但能在弟子招新前突破,也算是多了几分把握。
这样想着,他又慢慢入定,回忆起昨日修为突破时灵力在体内回转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他觉着自己四周的灵力变得不大一样了,浓郁,充盈。
这是在水云宗里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过了良久,容念风猛地睁眼,一脸兴奋地看着手中越发厚实的雾气,凝气五层和一层果然不一样!
翌日,玄天殿。
十年一次的弟子招新自然办得格外隆重,除去各峰弟子外,还有各宗门长老,不可忽视的,是坐在高处的几位大能。
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这四人便是坐镇玄天剑宗的大能了吧?”
“听闻已是合体修为。”
“合体修为!不愧有南大陆第一宗的名头,合体修为当今世上也只有堪堪十人,而玄天剑宗竟有四人坐镇!”
“……”
容念风挤进嘈杂的人群,探着头想要看看他们口中的大能长何种模样。
“唉,你这小子——”
一虎背熊腰的男子揪住他,责怪的话还未说出口,眼前女子就仰头,笑得甜甜道:“抱歉了。”
他女装现在已经相当熟练了。
浓眉大眼的男子看傻了眼,红着脸不再说话。
啪嗒。
一颗夜明珠砸在他的小腿上,容念风低头捡起,转身望去,只见一男子跳起来挥手:“姑娘,这儿!”
谢镜之?
容念风又猫着腰,挤到了他的身前。
“你小声点。”
谢镜之点点头,没接他递过来的夜明珠,反而从怀里又抓了一把:“你若喜欢我多得是。”
被一堆珠子闪瞎眼的容念风:“……”
他有尊严!怎么可能为了那么几颗珠子……算了,他吭哧吭哧地从谢镜之手中接过。
谢镜之小声问:“你为何不换男装?”
“算了,懒得换。”他道。
有这层身份要好做事些,再说到时候叶星辰要是突然找他,露馅了怎么办?
谢镜之显然很兴奋:“容念风,你想去哪座峰啊?”
闻言,容念风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下他,又低头继续研究手中的珠子,算是默认了他的称呼,打了个哈欠道:“哪座峰要我我就去哪座,不挑。”
“那我也不挑!”
他的眉宇间还带着少年的骄矜,倒是个奇人。
容念风收回视线,拍了拍他的肩膀:“苟富贵,勿相忘啊!”
按照他的经验来看,谢镜之定不是普通人。
但唯一奇怪的是,《逆天修仙录》中竟从未遇到过他的名字。
不多时,浑厚磅礴的声音自玄天殿中响起,压过了嘈杂无比的人群:“安静。”
这便是合体修为的大能!
台下的人无一例外都感受到了威压,根据修为的高低,反应也有所不同。
容念风只有凝气五层,额上布了层密密麻麻的薄汗,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反观谢镜之……
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像是看穿了容念风的怀疑,谢镜之笑着道:“鲛人族的武器便是声音,这种威压对于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自然不会感觉到不适。”
解释还算合理,容念风点点头,不承认:“我什么都没问,是你要和我说的!”
那师祖爷的声音又响起:“各位,在你们眼前有一扇门,只有有灵力之人才可通过,还请从未修炼过的人可以离开了。”
话音刚落,容念风的眼前缓缓浮现出一道门来。身旁有不少人见状,叹了气,惋惜地摇摇头离开了。
他回神,屏息拉开门,跨了进去。
眼前不再是玄天殿,仿若一个与世隔绝的芥子空间。
也正如他想,那熟悉的声音继续道:“接下来,你们将会通过剑阵、炼丹、阵法、操傀,各峰长老将会通过你们的表现,来选择是否将其纳入门下,祝各位好运。”
第25章
话音刚落,他的眼前一黑,再睁眼,已然入了阵。
第15章 试炼
只见从地面“咚咚”钻出四根立柱,分别分布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随着立柱的转动,从上至下陈列出上百把剑。
众人都被困在剑阵之中,其中一着青色流云纹路的弟子皱眉出声:“丹修宗弟子听令!速速散开,时刻保持警惕,留意这些剑的走向!”
此话一出,统一穿着的十几人立马散开来。
其余人见状,也跟着散开。
下一瞬,立柱突然停下,“唰——”剑从中向众人袭来。
想要躲一把剑自然容易,但要想躲过这数百把剑那就不简单了。而且众人也发现,每当他们渐渐能适应这剑的速度后,竟又加快了几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玄天剑宗这不就是刁难人吗?”
“……”
不多时,不少修士就咬咬牙,捏碎了手中的玉牌,消失在芥子空间中。
当然,摸清其中规则的也有不少人。比如说谢镜之,他明明低着头,捣鼓着自己手中的罗盘,但偏偏像是后背长了眼一样,能及时知晓那剑从何处来,成功避开那些剑。
还有刚才出声说话的丹修宗弟子,他们一行人竟没有一人淘汰!虽说那为首修士帮衬不少,但也能从中看出其余人还是有几分实力在的。
容念风躲过从斜对面过来的剑,摇摇头叹了口气,心道好在在水云宗时总是被宗门长老追着打,倒是练就了一番逃命的好本事。
“玄天剑宗的阵法如此简单吗?还不如我烈火门!”说话这人着一身暗红,腰间还挂着流苏,张扬肆意,坐在浮在半空的剑上,笑着道。
“季炀,住嘴!”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出声呵斥,“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季炀朝中年男子做了个鬼脸:“要不是我爹非得把我扔进来,还非得让你看着我,我才不会来。”
容念风若有所思,季炀,烈火门少主,天骄之一,叶星辰的劲敌。
他若是来了,想必血宗血子傅行之也来了。
三位天骄齐聚一堂,听起来……就很刺激!
此时的芥子空间外,不少长老摸着胡子,一板一眼地讨论着。
“这丹修宗弟子临危不惧,资质不错,倒是可以教上一教。就看看他后面的炼丹表现如何了。”炼丹峰长老从腰间拿了壶酒,猛地灌一口,醉醺醺道。
“我看拿着罗盘的弟子有点意思。”一辰星峰长老示意身旁的弟子将画面放大。
无极仙尊打了个哈欠,抬了抬下巴:“那臭小子便是烈火门的奇才吗?”
“怎么,你瞧上那小弟子了?穿得花里胡哨的,烈火门百年就出那么一个,要以后不想回去了,烈火门门主怕得提着刀找上门来。”另一长老笑着道。
若非要说其他宗门挑选弟子进玄天剑宗修炼,还不如说是交换生。他们宗门交灵石送弟子来玄天剑宗修炼,往后回自己宗门。当然,也可选择留下来。
玄天剑宗也不傻,这些弟子顶多收为内门弟子,更深的功法,他们是接触不到的。
“呵,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无极仙尊嫌弃地看了看剑阵中的人,“收他做外门弟子,磨一磨心性。”
“话说角落里……挺灵活的就是叶星辰的道侣吗?”有长老问。
无极仙尊笑呵呵:“如何,念雪小辈是不是颇有修炼天赋。”他满意地摸摸胡子,好似刚才冷脸的人不是他。
长老挠头,轻嘶一声:“是挺灵活的,这招式,看起来不像修习过什么正规心法。反而像是被打惯了,躲出来的。”
闻言,无极仙尊挑眉,没好气道:“我看你才是被打惯了。”
长老撇撇嘴,心道这容念雪不就是个废物弟子的道侣,至于那么护着?
不过他也只敢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左右叶星辰现如今也废了,冲喜这种说法也只有病急乱投医的人才会信!若是祖师爷见没用,自然就不会再任由他无极仙尊一人独大。
更何况近半年来,祖师爷唤亲传弟子去通星殿修炼,已经很少再让叶星辰也跟着去了,宗门中其余人都心知肚明祖师爷的态度。
宗门大比,叶星辰还不一定有资格上呢!
—
芥子空间内的剑阵慢慢停下,升起的立柱消失在众人脚下。
“恭喜各位通过第一轮试炼。”熟悉的声音响起,容念风环视了一下四周,留下来的人只剩了一半。
接下来的试炼只会更难,不能放松警惕。
谢镜之小声道:“还好你也过了。”
容念风可是亲眼看着他用一个罗盘便轻松避开那些剑,有些好奇,问:“你这罗盘还能用来修炼吗?”
谢镜之腼腆的笑笑:“我虽是鲛人族,但无法修习鲛人功法,只得另寻他法。这罗盘,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我灵力薄弱,感知能力强,罗盘更适合我。”
容念风点头:“原是如此。”
接下来的试炼是炼丹。
此炼丹非真炼,炼丹最重要的是识草药,适合记忆力好的修士。
而这次的试炼,共两个时辰,他们需在限定时间内,按照灵草籍,将分散成根茎叶重新搭配成完整的灵草。
炼丹峰峰主解月秋懒懒地掀眼,从怀中掏了颗丹药:“这天阶中品血气丹炼灵过两次,赌注。”
第26章
此言一出,别说台下的各长老了,就连台上那四位大能都直了直背,沉声:“炼灵过的天阶丹药?”
虽说这血气丹只是普通丹药,但天阶炼灵的,那就相当少见了。听闻几十年前有散修在仙陨大能留下的紫府中偶然得到过一颗,吃下后境界生生突破了。
无极仙尊来了兴趣,心想也许给小十一吃下能有些用处。
“你想赌些什么?”
解月秋撑着头,想了想:“赌他们之中的修士最多能搭配出多少株灵草来。”
灵草籍上共记载了八千八十一种,别说这些还从未入门修学的弟子,就连炼丹峰内的首徒,最高纪录也花了整整三天,堪堪搭配出了五千株。
无极仙尊先开了口:“三千株,压凌云剑。”
其余长老面面相觑,也相继说出赌注来。
“两千株,压上品补气丹一瓶。”
“一千株,压锁仙阵盘。”
下面弟子暗暗称奇,有人小声问:“炼丹峰外门弟子两个时辰能搭出一千株就算好的了,无极仙尊怎么压了三千株?”
另一男弟子低声喃喃:“听闻血宗血子傅行之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原是他!”
“血宗和烈火门的天骄都来了,想来是叶星辰病弱的消息早就传开,说不准宗门大比的天骄战,咱宗门要出糗了。”
第16章 横空出世的天骄
芥子空间内。
容念风闭眼,按那声音所说的默念着口诀,没多时,他的手中缓缓浮现出一本秘籍来。
这便是《灵草籍》吗?
“你们面前各有一炼丹炉,将搭配好的灵草放进去,则为一株,不可交头接耳,不可徇私舞弊。”浑厚的声音中掺杂着灵力,清晰地传达到芥子空间内众人的耳中。
两个时辰,不多不少。
容念风掂了掂手中的秘籍,心想时间应当是够用的。
他盘坐在地上,一只手翻书一只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
四周已经开始有修士翻着秘籍搭配悬空在炼丹炉上的药草了。这炼丹不同于刚才在剑阵中需用到大量灵力,只需将两指并拢,放于额间,引出灵力即可。
自然,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在炼丹炉上可以显现出所得分数,有些修士虽在不停地往其中放入搭配好的灵草,也并无分数显现,看来是想碰运气罢了。
解月秋轻嗤一声:“何时我炼丹峰会收这种废物了?”
他这意思是和这个修士一般作为的,都再无机会入他眼。也就意味着,这些修士若是在其他三项上无特别突出的,只能打道回府。
一众炼丹峰弟子颤了颤,生怕自家长老迁怒到他们身上来。
“解长老又何必动怒,今年也不是没有好苗子。”一长老努努嘴,朝芥子空间的角落方向示意。
只见那炼丹炉上,已经获四百分了。
而此时,仅仅过去一刻钟!
解月秋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指腹在茶杯边沿轻轻摩挲:“那人就是血宗的傅行之?”
“是,血宗那边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许是想落井下石罢。”长老眯眼,一脸不悦道。
毕竟也只有宗门招新这个由头,才能正大光明进玄天剑宗。
烈火门和血宗都将自己宗门天骄送进来,除去玄天剑宗的灵脉更适宜修炼外,其中意图也能猜上一二。
两年后的宗门大比,可不仅仅是弟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若是能跻身上游宗门,甚至说取而代之,那可就不得了了。
解月秋满不在意,一双眼点漆似黑沉,冷冷道:“天骄吗?大不了抢过来就行。”
长老:“……”
忘记这位的行事风格了。
只要是他看上的,想方设法也要得到。
当然,也有例外。
长老看了看一旁的无极仙尊,叹了口气。
当年年仅八岁的叶星辰试炼时,四次试炼,皆为榜首。尸傀阁阁主邱年十年难收一个亲传弟子,打杂的外门弟子倒是一堆,性子又摸不透,恐明珠蒙尘,压根就没让叶星辰选。
就剩下其他三个峰的长老差点打成一团。辰星峰长老吵得面红耳赤的,终究还是不敌。最后只剩下解月秋和无极仙尊,两人谁也不让谁,不知无极仙尊耍了什么手段,把叶星辰拐走了。
至今两人还互相看不上眼,解月秋是个极其记仇的性子,这也导致他从未亲手炼制过送去凌云峰的丹药。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无极仙尊出声:“放心,我看不上那小子。”
解月秋讥笑:“你以为你能争得过我?”
此时,不知是谁轻呼一声:“快看,那人的分数已经七百了!”
其余人的视线被引着朝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芥子空间内,一身着黑衣的男子身旁,渐渐有灵气散开来。而炼丹炉上,分数还在不停地涨着。
“谢……谢思安?这名字从未听说过!”
“我的天!他刚才在剑阵中,排名也是第一!”
“感觉看到了十年前的叶星辰。”
“剑阵中被季炀一打岔,都没注意还有那么一号人物。”
众人议论纷纷,台上的长老也肉眼可见的坐不住了。
和季炀、傅行之不同,这个谢思安,从未拜入过其他宗门……
这也就意味着,他极有可能,是下一个天骄!
第27章
—
芥子空间内也躁动不已,他们周身的灵力都往同一个方向去,这场试炼虽不需过多灵力,但下一场阵法和操傀,只多不少。
可当他们看见那修士炼丹炉上的数字时,心中俨然只剩了绝望。
他们,没机会了……
容念风不知何时变成了双手捧书,他看着中间那人,棱角分明,龙章凤姿,眼眸乌黑深邃,心里顿时了然。
谢思安,原书中叶星辰不幸的源头。
天生双灵根,剑道上颇有天赋,仅仅修炼一年就从筑基中期突破到金丹。
他的出现,让众人渐渐遗忘了叶星辰的存在。
甚至于嘲笑,欺辱。
就连师门中的人,也开始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压。除了无极仙尊一众人,凌云峰的外门弟子也在其他长老的挑唆下,恶言相向。
既然谢思安同和书中剧情走向一般出现了,那也意味着剧情线还没有偏!
思及此,容念风只觉神清气爽,哼着小曲继续慢腾腾地试炼了。
两个时辰后,谢镜之看着他炼丹炉上的数字,两眼放光:“哇,你是怎么做到两个时辰搭了两千株的!”
若是放在之前,想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是有四千株的谢思安和三千株的傅行之,他的成绩也只能算得上还不错了。
容念风苦哈哈道:“你可曾听说过蓝色生死恋?”
“……”谢镜之皱着眉,思考良久,“未曾。”
“那你还是别知道了,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容念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声叹气道。
接下来的阵法,谢思安毫无悬念的又是第一,倒是谢镜之出乎容念风所料,得了个第二。
他打了个哈欠,半真半假问:“谢思安也姓谢唉,你们不会是亲戚吧?”
谢镜之将罗盘小心放回怀里,摇头:“应当不是。”
此时,芥子空间中,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最后的试炼为操傀,不愿的弟子可捏碎玉牌,回到玄天殿。其余峰长老将通过各位在前面几次试炼中的表现,来决定你们是否有资格纳入门下。”
操傀,操纵傀儡。除了傀儡外,还有养鬼,只有与之缔结契约,才可操纵。而修士往往也需付出相应的代价,传闻尸傀峰峰主邱年,便是以血肉喂养,不断新生,又不断被啃噬,故而常常披黑袍以作遮掩。
“尸傀阁阴森森的,小鬼吃人,什么时候被反过来吞噬了都说不准。再说,操傀师只能远攻,在秘境里,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我应当能去凌云峰当个外门弟子了。”
“那些长老一个比一个古怪,瘆人得很。”
“……”
没多时,芥子空间内竟只剩几十个人。
谢镜之小声道:“我想去辰星峰,下一场试炼恐怕不能同行了。”
进来时间太久了,容念风体力不支,左右炼丹峰那边成绩不错,应当能混个内门弟子当当。
他抱着胳膊,点头:“行,那我去炼丹峰得了。”
去炼丹峰也许还能炼制些大补丹药出来,若到时候送装备给叶星辰时,要还是逃不了原剧情,命不久矣,说不准还能拿来续续命。
“玄天殿见。”谢镜之说完,捏碎手中玉牌,没了踪影。
容念风顿了顿,也打算离开。
他捏了捏。
?
嗯,还是芥子空间。
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他闭上眼,又捏了捏,“咔嚓——”玉牌碎是碎了,他人还在里面。
容念风:“……”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
殊不知玄天殿里,黑袍下,邱年的眼底神色晦涩不明,幽幽地泛起波光,不动声色地收回藏匿在暗处傀线。
第17章 尸傀阁新弟子
在玄天剑宗待了一个多月,容念风也没完全闲着。
听师兄师姐说这往年的操傀试炼都很难。除了邱年有意刁难外,还因为在凝神时,同其他峰不同,尸傀阁的心法颇为古怪,经脉常无法承受修炼时的痛楚,最后只得放弃。
未曾想和他想象之中不同,只是让留下来的几十人往一锅黑乎乎还冒着泡的水中滴了血。
倒是神奇。
容念风在一旁看这些修士将血滴大黑锅中,“咕咚——”
没什么变化。
直至谢思安上前,犹豫半晌,这才将手指割开。
他的血在黑水中停留了半晌,不知是不是容念风的错觉,这血消失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不少。
就连刚才那咕咚声,也是过了好些时候响起。
然后又咕咚,吐了出来。
容念风:“……”
天知道他怎么从一锅黑水中看出了嫌弃的神色。
谢思安的脸瞬间发白,低头盯着手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大黑锅。
容念风看着眼前一锅一看就很不正常的东西,难得陷入了沉默。
原书中,对尸傀阁其实并未有太多赘述。寥寥几句话,仿若隔了层看不清道不明的迷雾。
算了,倒不如速战速决,等去玄天殿了,就选炼丹峰。
“啪嗒——”血被黑水拖着到了深处,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
和之前的弟子无太大的差别。
容念风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全身突然恶寒,抱着胳膊抖了抖,怎么总觉得阴森森的。
第28章
因为无法捏碎玉牌离开,他只能等着试炼完全结束。
谢思安不知因何缘故,也等到了最后才离开。
从芥子空间出来,容念风莫名觉着有些冷,他也没在意,只当是和叶星辰在巫山上淋雨后着了凉。
台上坐着好些长老,四位大能本是走个过场,但此时眼神都聚集在了谢思安身上。
“本尊手中这物可测灵根,虽说各位在芥子空间中表现都不俗,但灵根却决定了修为的上限。”坐在正中间的修者穿得松松垮垮,一袭靛蓝色的外袍,话语中带着丝懒意,“你们可上前测试,各长老将会综合以上试炼及灵根挑选心仪的弟子。”
说话这人便是九阳仙尊,容念风一愣,他还以为像这种级别的祖师爷,应该是个不怒自威的白胡子,容颜苍劲如山丘呢,没想到看起来也就是个青年形象。
九阳仙尊倒与其他三位动辄闭关百年的大能不同,他每隔三个月都会传唤各长老亲传弟子前往通星殿修炼,通俗一点也就是开小灶。听闻只要能让他指点一二,修炼事半功倍。
玄天剑宗的弟子对他都是称赞有加。
容念风却不这样认为。叶星辰无法修炼后,这九阳仙尊的态度直接就是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以说,叶星辰后期的遭遇,有一半是他默许的。
他的结局好像也不好,渡劫时被叶星辰摆了一道,死了。
至于这其中细节,可能是不重要,那狗作者并未详说。
“谢思安,上前检测灵根。”
九阳仙尊一开口,台上的长老都微微坐直了身子,当然,除去尸傀阁。
容念风懒懒地摇摇头,满眼同情地看了眼解月秋。
可怜啊。
叶星辰没抢过,谢思安也没抢过。但也正常,要同叶星辰如今的废物形成对比,自然要挑一个和他身份差不多的来。
天生双灵根,修炼剑道。
没选无极仙尊,而是选了凌云峰的二长老,玄月仙尊。
常年排行老二,心中早就不舒坦了。
解月秋的洞察力很强,他抬眼,看见容念风时不时啧啧声,又摇摇头,脸上还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破防版解月秋:“……”
哪儿来的小女仙?!
他磨了磨后槽牙,正打算悄悄弹容念风一个脑门,就听见人群中一阵惊呼:“水木双灵根!”
只见在玄天殿的中央,那玉石上晕染出青蓝色的光。谢思安闭眼,容颜俊逸,一身萧萧肃肃。
是上品双灵根!
台下的弟子也议论纷纷,解月秋挑眉,忙开口:“你在炼丹上颇有天赋,而本尊又是南大陆炼丹第一人,只要你愿,本尊自当倾囊相授。”
辰星峰也不甘示弱:“学好阵法课,走遍天下都不怕!”
无极仙尊对谢思安没多大兴趣,倒是没争。但凌云峰上的其他长老,面红耳赤的,各个都说出花来。
谢思安垂眸,思量几分,毫无悬念地选了凌云峰二长老。
容念风头摇得更厉害了,气得解月秋脸又白了几分。
谢镜之中规中矩,是上品水灵根,去了辰星峰。
辰星峰长老心情舒坦了几分。
紧接着,又测了十几个修士,其中三个中品灵根,五个下品灵根,都去了外门。还有中等偏上的,收做了内门弟子。
然后轮到容念风了。
他有些紧张,倒不是怕自己废物被发现,怕的是之前那团黑雾若真被认作入魔,那不用等到送装备了,现在就命不久矣。
稍稍挣扎了一下,他上前,闭眼,吐了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放了上去。
“没有灵根吗?”
解月秋看着毫无反应的玉石,有些意外。这小女仙虽然看起来欠欠的,但在试炼时,实力也不差。没想到竟没有灵根。
只是若真无灵根,也不可能进入芥子空间。
九阳神尊招招手,站在一旁的长老犹豫开口道:“无……下品水灵根。”
容念风老泪纵横:“……”
果不其然。
但好在没人注意到那丝丝黑雾。
解月秋幸灾乐祸地朝他看去,于是心情本就不好的容念风心情更加不妙了。
其余长老也是相当惋惜,本来想要将他纳入门下,也都支支吾吾不再说话。
无极仙尊看了眼耷拉着头的容念风,像是打了霜蔫巴巴的茄子一般,正想开口,就听见几十年难得收弟子的邱年哑着声道:“尸傀阁,内门弟子。”
下一秒,人就消失了。
容念风手足无措:“……好歹留个联系方式啊!”
别说容念风一脸懵了,其他人也挺懵的。尸傀阁的其他长老不约而同地掀开黑袍,露出阴森森的白骨,似乎想看看容念风有何他们没看出来的天赋。
众人被这奇怪的画风吓得够呛。
玄月仙尊本想着这容念雪身为叶星辰的道侣,无人愿意纳入门下,他还可“大发慈悲”收做外门弟子,好好敲打一番,免得和叶星辰他们一丘之貉。未曾想邱年那死老头突然搞那么一出。
不过尸傀阁又是什么好地方?
不出多日,定当会被吓得夹着尾巴回凌云峰。
容念风倒是没想那么多,有人要就好,他不挑。
只是他在操傀试炼中,也没发生什么啊?
试炼结束,弟子招新总算是告一段落。
第29章
无极仙尊见他还不会御剑,苦口婆心道:“念雪小辈啊,尸傀阁离咱凌云峰远得很,你若是不会御剑,往后该如何和小十一……嗯嗯……”
说着将双手的大拇指凑在一起,一副你懂我也懂的样子。
容念风老脸一红,谁要和叶星辰你侬我侬了!
“师尊,我听师兄师姐说每个峰都会安排住处呢,御剑这事我当真学不来。我细细思考了一番,玉虚宫还是留给星辰哥哥修养的好,往后实在不行,我就住在尸傀阁得了。”他现在对胡说八道已经是信手拈来了,话里话外都是对叶星辰好的意思。
无极仙尊这个老油条怎么会听不出来:“御剑简单啊!当年小十一还会玩漂移呢,等会儿我就把他抓出来,让他教你。”
“算了吧,师尊,我舍不得星辰哥哥……”容念风扒拉了一下爪子,话还没说完,无极仙尊幽幽地看了眼他。
低声道:“尸傀阁,嘶——”
他抱着胳膊抖了抖:“本尊去那儿被吓了好几次,听说夜间路上都是鬼。可能你蹲下来捡东西,就能和倒立鬼来个面面相觑。”
诡异的氛围加之容念风今日不知为何身体四肢发凉,难得沉默了一瞬。
半晌讪讪地打断无极仙尊的限制级描述:“那我还是御剑回来吧。”
无极仙尊得逞的笑笑,从乾坤袋中掏了把大宽剑载着容念风回去了。
“三日后你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要入剑冢择剑,到时候你和小十一一块儿去。”
容念风虽不情愿,但人设还是不能偏得太歪。总不能前几日他还在演爱而不得,现在就无情无爱了吧,只得应下来。
好在现在他和叶星辰两人也是看破不说破,主打一个互相折磨。
无极仙尊将容念风送回玉虚阁后,不见叶星辰人影,又御剑往血月阁去。
他从剑上跳下来,将叶星辰盖在脸上的话本拿下,揪着他的耳朵,没好气道:“你真是要气死为师啊!”
叶星辰猛地惊醒,一脸茫然:“怎么了师尊?”
本想指责叶星辰挪窝的速度也太快的无极仙尊,想起自己之前说的情爱之事无法强求,话梗在嗓子眼,只能干巴巴道:“念雪小辈不会御剑,三日后择剑前,你教会她。”
怕他不答应,又道:“她进了尸傀阁,那地方阴森森的,住在那儿再回来,恐怕和你邱师叔他们一样,只剩一具骷髅架子了。”
“你想想,到时候她要是回凌云峰,从黑袍里掏出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来,不得吓死你。”
叶星辰顿时觉得四周妖风阵阵,忙道:“我等会儿就去!”
“等的就是这句话。”无极仙尊满意地将话本重新盖在他脸上,跳上剑又离开了。
叶星辰:“……”
总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第18章 互相折磨
已经答应下来教容念雪御剑,他自然不会再过多推辞。
又躺了会儿,叶星辰才将摇椅收回乾坤袋,翻了把长得花里胡哨的剑往玉虚宫去了。
只是路上遇见不少同门弟子,不知为何,看他的眼神都颇为古怪。
他挑眉,倒是没放在心上。
直至他走远了,身后众人才议论纷纷。
“叶星辰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吧,也不知每天装模作样些什么?”一尖嘴猴腮的弟子愤愤道。
“不过是个连金丹都不是的废物罢了。”为首的弟子蹙眉,眸光微冷,环着胳膊讥笑。
“十六岁筑基大圆满那又如何,十八岁不也是筑基。要我说,柳文师兄你的资质比叶星辰好上可不止一点半点。”那弟子吹捧道。
树倒众人推,叶星辰的气运也只能到此罢!
柳文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问:“我师父今日收的那个弟子,是叫谢思安是吧?”
他抱着剑,哼笑:“这下有好戏看了。”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是万人瞩目的天骄,一个是即将陨落的……废物。
——
玉虚宫。
容念风本想下山去藏书阁找点尸傀阁的心法了解一二,未曾想身体突然变得格外沉重。
院外阳光明媚,他的四肢却像浸在寒冰中一般,连带着牙都在微微打颤。
他又试着将屋内能取暖的东西都往身上盖,还是没有任何缓解。
于是,叶星辰打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容念风眉目如画的脸苍白得看不见一点血色,蜷在床上,紧紧裹着自己。一双眼耷拉着,有气无力道:“有事?”
刚说完话便咳嗽起来。
叶星辰:“……”
哇哦。
他迈出门槛,缓缓关上门,又打开,一脸不解:“你这是……要不行了?”
昨夜不还活蹦乱跳吗?怎么去试炼完后,比他还严重了。
容念风顿了顿,没好气道:“你才不行。”
两人自昨夜后,关系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叶星辰也不傻,细细捋清这几日发生的事后,就知晓容念风不过是想逼他离开玉虚宫罢了,并不是真心悦于他。
恰巧他也是这般想的,他才不要和容念风待在一个屋子呢。
容念风知自己演不下去了,彻底摆烂,左右他戏份也不多,把该走的剧情走完,从此天高地远,他走他的独木桥,叶星辰过他的阳关道。
第30章
两人心思各异,屋内一时间沉默。
“咳咳咳,”容念风终是不敌,病恹恹道:“这事你有经验,你且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要命不久矣了。”
叶星辰有些幸灾乐祸:“我下黄泉也不远了,路上找个人做伴挺好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白帕来,相当熟练地擦掉嘴角溢出来的血。
然后容念风看他把整块白帕都染红了。
容念风:“……其实吧,我还挺想活的。”
再虚弱也是龙傲天!
而他只是个小炮灰,他死了可能都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既然不仁就别怪他不义,容念风掐着嗓子:“嘤,星辰哥哥救救人家嘛。”
他上次就发现了,每次他故意恶心叶星辰,叶星辰都吓得掉一层皮下来。
不就是主打一个互相伤害嘛。
果不其然,叶星辰整个人都不好了,生无可恋道:“救!马上救你!”
闻言,容念风得逞地扬了扬唇,从被子里缓缓挪出抖得如蝴蝶振翅的手。
久病自成医,叶星辰沿着经脉给他传了点灵力,过了半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放心吧,死不了。你体内多了种奇怪的灵力罢了,看起来像是尸傀阁的,炼化了就好。”
尸傀阁?
容念风突然想起自家还没来得及要联系方式的便宜师父。
呵,感情还没拜师呢就想把自家徒儿弄死了!
不过这灵力是从何而来的?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和邱年有接触过。
说是那小心眼解月秋给他下毒了还更可信呢。
知晓身体没什么大碍后,容念风相当无情地摆手:“我修炼的话,你要不先回血月阁?”
叶星辰犯了懒,不想动了,窸窸窣窣从乾坤袋中掏了张榻,上面甚至还铺满了夜明珠,看起来相当奢华。
容念风蜷缩在窝里,打量了一下十分朴素无华的床,难得陷入了沉默,好半晌咂舌,幽幽道:“夫妻财产共同共有。”
叶星辰装死。
“你一个我一个,感情永不散。”
叶星辰装睡。
“星辰哥——”
下一瞬,叶星辰黑着脸,从榻上捞了几颗夜明珠扔容念风床上。
容念风挑眉,心道这还治不了你。
趁叶星辰转身,赶忙悄悄摸摸将夜明珠囤在被子下了。
也不知体内这股蛮狠的灵力从何而来,修炼的过程实在算不上容易。才过去一刻钟,浑身早就已经汗涔涔了。
经脉时而炙热如烈火,时而冷如寒冰。
若不是叶星辰在一旁时不时说几句话,他恐怕早没了意识。
容念风在彻底入定时,突然想,叶星辰不会是故意留在屋内的吧?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灵根内无数道细小的灵力如流水般涌入,他一脸震惊地感受着识海中蓄积的灵力,已有隐隐要突破的趋势!
他能感受到,自己离筑基不远了。
猛地想起若不是昨日叶星辰时不时气他几下……
他满脸别扭地正要开口感谢,就听见叶星辰道:“哥只是个传说别爱上哥。”
容念风:“……”
他还是离叶星辰远些吧。
两人各服下一颗辟谷丹后,便各自拿了把剑往外走。
要真学会如何御剑,那他岂不是可以每天到处溜达了?
许是炼化了那股灵力的缘故,容念风现在浑身使不完的劲,对御剑更是跃跃欲试。
之前他在水云宗时也学过一点,但那时他的修为还不够。可现如今他已经是练气五层了,再加上玄天剑宗的灵力强,他不信他学不会!
叶星辰将剑悬浮在身旁,道:“引气入丹田。”
容念风:“然后呢?”
“你会引气入丹田?”
“不会。”
“……”
于是叶星辰又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和他说如何引气,好几次吓得容念风以为他要喘不上气来了。
学会基础,叶星辰才又说:“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
大致记清口诀后,容念风按照他所教的,在心里默默念着口诀。
周围的灵力慢慢朝他这边涌来,手中的剑宛若不受他控制一般,微微震动,从他怀里飞出来,浮在半空。
他悟性还不错,没多久就大致学会了如何飞行,花了半个时辰御着剑绕玄天剑宗飞了一圈。
等他回来时,叶星辰已经睡着了。
似乎是这种姿势睡得不舒服,又换了个姿势,继续躺。
容念风摇摇头,心想书中叶星辰好像不是这么个人设啊。
他难道不应该为了能恢复修为,勤学苦练吗?
而且要是没记错的话,还有一段剧情呢。
说的是叶星辰不信邪,天天早六晚十,日日苦练,最后仍然没有突破。
玄天剑宗里有几个弟子作死,笑他昔日天骄,如今也只是个筑基废物罢了。
但眼前的景象。
嗯,早六晚十?
日日苦练?
倒不如说从早睡到晚来得实际。
等叶星辰醒来时,容念风已经彻底学会御剑了,还相当“好心”的载着叶星辰回了凌云峰。
新手上路,难免摇摇晃晃半天,但好在有惊无险回了玉虚宫。
又商量好择剑那日何时去剑冢后,两人这才分别。
第31章
——
三日后,剑冢。
因上次经验,叶星辰打死都不愿容念风御剑带他了。
容念风急性子,呲溜一下过去,又呲溜一下回来。
看着慢吞吞的叶星辰气得够呛:“你是不是不行?”
今日招新弟子择剑,除此之外,剑宗内其余弟子也可进去。
但剑冢里的剑喜元阳重的修士,故而上次才有尸傀阁弟子给叶星辰下药这事。
要说那尸傀阁弟子也是可怜,容念风本以为他只是单纯看叶星辰不顺眼,没曾想竟是因自己养了一年的小鬼走丢了,跑到凌云峰,被叶星辰误以为是鬼域来的探子,一剑给斩了。
这和吃了农学生毕业论文有什么区别!!
尸傀阁弟子誓死要报这血海深仇,想来想去想到这么一个法子来。
凌云峰离不开剑,就像尸傀阁离不开小鬼。
既然叶星辰斩了他的小鬼,那他就让叶星辰无法择好剑!
但千算万算没算到容念风也在,手握剧本,甚至没有上报惩戒堂,就直接把他缉拿了。
容念风咋舌,默默同情了一下那弟子。
两人到时,剑冢外已经有很多人了。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古怪,不,应该是看叶星辰的眼神很古怪。
剧情线开始展开了吗?
叶星辰将会经历被人欺辱、谩骂、背叛,甚至在九渊的鲛人遗迹中,被同门弟子推出去做祭品,只为求自身一线生机。
等到世人将他遗忘,而他也会从炼狱中爬出来,只是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变得强大而隐忍。
容念风看了下叶星辰的神色,摇了摇头。
现在他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吧。
他在慢慢陨落,而谢思安将会拥有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天赋、能力、资源。
第19章 择剑
剑冢中的剑大多是玄天剑宗修士陨落后遗留下来的,于之结契,直至再次陨落,周而复始。
或是历练时寻到的无名剑,可在任务堂换取灵石,故而大多弟子也愿顺手顺点回来。
时间久了,剑冢中的剑也越来越多。
陨落的修士中自有大能,运气好些,结契的剑有了剑意,还可领悟其中传承。
而叶星辰就是玄天剑宗几千年来唯一一个得到剑冢中所有剑青睐的人。
“剑冢十年一开,各弟子机缘不可强求。”
长老高喝一声开后,那剑冢石碑竟从中一分为二,长长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古老而质朴。
众子弟乌泱泱一片站在剑冢外,显得十分渺小。
有光斜斜透过,地上映照出黑影。
容念风的心莫名跳快了一拍,下意识往身旁的叶星辰望去。
少年站在光影交错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眉目如画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双眼恹恹的,淡漠而疏离。
他十年前便来过此,也算故地重游,却无半分自得。物是人非,当年他的风光让多少修士嫉恨,如今就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他的脚下……不再有嗡鸣声。
他是堕入炼狱的恶鬼,他的身上皆是不详的气息。只要是叶星辰走过的地方,都再无异动。
容念风不知道叶星辰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眼前之景,看起来实在悲凉。
而谢思安和他不同,谢思安走过之地,步步生莲,万剑再次异动,众人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颤动,眼中讶然。
“这、这谢思安究竟是何种怪物!”
“万剑归宗,天降异象。”
“天骄吗?”
与此同时,玄天剑宗四峰峰顶,异色光柱贯通天地,宗内人不约而同地望去。
“叶星辰又进了剑冢?当真让人羡慕呐。”
“也不知他今年会择哪一把剑。上一次他得到的是前任宗主留下来的,听闻其中早已有了剑意。”
“可惜了,若他未曾患病,恐怕现如今已是元婴修为。”
“……”
剑冢外的人皆以为是叶星辰引起的异像,一时间议论纷纷。
但知晓其中内情的各长老,有看好戏的,有讥笑的,也有惋惜不已的。
容念风知这是叶星辰必须经历的,他没有必要多管闲事。
雾霭穿破重云,荡出层层金光,叶星辰仿若身陷囹圄,光影流动,明暗变迭,那双眉眼轮廓分明,鸦羽般的眼睫轻垂。
他微微紧握的手被人拉住,往剑冢的更深处走去。
踏过那些还在嗡鸣的剑,和充满同情的,怜悯的,不怀好意的打量。
他听见容念风道:“我犯红眼病了,见不得别人好。”
半晌又干巴巴地说:“我可不是因为你啊。”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叶星辰垂眸,摩挲了一下微微发烫的指尖,应声:“嗯。”
两人又往剑冢更深处走去,容念风现在看这些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剑一脸谄媚样,谢思安肯定不要,我们也不要。”
“这剑破破烂烂的,又丑又难看,不要。”
“谢思安有什么好的。”
说着他还踢了一脚那剑。
无辜受伤的剑:“……”
然后谄媚得更卖力了,闪得生怕谢思安看不见它。
容念风顿了顿,愈发生气。
破剑!
可惜这些剑是没机会了,再过半刻钟,谢思安将会与陨落的炼虚大能遗留下来的剑结契。
第32章
思及此,他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叶星辰看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觉得自己这个道侣当真奇怪。
其实越往深处走,能找到好剑的机会越渺茫。
这些剑喜阳,自然偏好于有光之处。
可剑冢深处,暗无天日。
也因此,大多弟子都不会离得太远。
见四周没人了,容念风才停住,躺在一堆剑上休息。
叶星辰本来身子就不好,也有些累。
见他打算拿乾坤袋,吓得容念风赶忙直起身子,遏制住他的动作:“你不会想拿你那豪华大床吧?”
叶星辰虽听不懂豪华是何意,但听懂了床字,随即点头:“是啊。”
他累了,这剑冢要待满足足一天才能出去,自然要歇着。
容念风:“……不,你不想。”
一顿输出下,总算把人给劝住了。
他可不想陪叶星辰一道丢脸。
实际上两人躺在剑上,也没有好多少,还硌背。
没躺多久,“细皮嫩肉”的叶星辰皱着眉起身盘坐,说什么都要拿豪华大床。
讨价还价一番后,容念风才妥协让他拿摇椅。
突然,容念风的话打断了他的动作。
“叶星辰,你快看!”
他从一堆剑里扒拉出一把又黑又破的残剑:“这剑是不是没动?”
他们身旁的剑都谄媚得不行,恨不得能直接飞到谢思安身边去。与之对比,容念风手中的剑相当不同。
叶星辰看了眼,做出判断:“可能是太破了。”
容念风置若罔闻,这会儿倒是不嫌弃了:“剑,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叶星辰:“……”
容念风说得头头是道:“这剑一看就很有自己的想法,不为五斗灵力折腰!你想想,若这些剑是因为谢思安没选它,它才选了你,你膈应不膈应?”
“膈应。”叶星辰颇为赞同。
“好了,我就要这剑了。”说着他迅速同手中的大黑剑结了契。
结契需要些时间,等他再次睁眼,叶星辰已然熟睡了。
容念风撑着头,思考当下局面。
他原以为叶星辰当真是因为元阳之身而无法择剑,但如今他都未曾与柳璃儿见面,谈何无元阳。
除去为了让叶星辰日后拿寒霜剑,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
让剑冢中的剑,无一剑敢接近他。
思来想去,只能归咎于他患的这怪病……
“咳咳。”即使是睡梦中,叶星辰仍然忍不住轻咳着,不舒服地想翻个身,但摇椅还是太小了些,限制了他的动作。
容念风摇摇头,唉,真怕把人咳死了。
还是得让叶星辰和柳璃儿接触,要不然三年后,两人都没接触过几次,哪儿来的九转乾坤丹给他治病。
翌日午时,剑冢再次打开。
众子弟从中出来。
有拿着手中剑炫耀的,看来是相当满意。也有垂头丧气的,一脸艳羡地望着别人,同门的师兄师姐拍着肩膀安慰。
当然也少不了对昨日异像的讨论。
“叶星辰这次择了何剑?”
“啊?不是他啊,是谢思安。”
“谢思安?玄月仙尊收的那个新弟子吗?”
“是啊,说来也奇怪,叶星辰竟没有择剑。”
“哪儿是没择剑啊,”一旁的柳文环抱着胳膊,露出不屑的神色,“明明是没有剑瞧上他罢。”
宋修远气得不行,攥紧拳头想要往前。
四师兄赶忙拽住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十师弟,冷静。”
若是打了人,那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宋修远愤愤道:“此前他不是还求着小十一教他如何运转心法吗?当真不要脸。”
“待会儿小十一出来,你可不要提及这些事。”
“嗯。”他一脸不爽地应声。
不少人都未曾离去,不过是想看笑话。
只是等了半刻钟,眼看着剑冢都要关了,还是不见叶星辰身影。
突然,“唰——”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容念风晃晃悠悠地载着叶星辰,朝底下喊:“师兄师姐,我们先走一步了!”
众人:“……”
怎么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柳文面色不虞,眯了眯眼,咬牙道:“走,跟上。”
身旁十几人浩浩荡荡地唤出剑来。
可惜宋修远也不是吃素的,他也是无极仙尊的亲传弟子,能力自不用说,笑嘻嘻地拦住几人:“柳文师兄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柳文气急:“宋修远,我劝你赶紧让开。”
宋修远也不笑了,指尖微动,身后的剑立马往几人去。
—
容念风见身后没人跟来,松了口气。
剑一个猛歪,叶星辰吓得够呛:“凝神!”
他就是鬼迷心窍,才答应容念风御剑。
剑平稳后,容念风嘚瑟地笑笑:“如何?我这方法不错吧,趁敌人不备,一个猛冲!”
叶星辰心情也不错,懒着骨头坐在容念风的大黑剑上:“还不错。”
谢思安成了玄天剑宗的香饽饽,时不时地,通星殿那几位祖师爷就会唤他。
不少宗门弟子艳羡不已,其余长老的亲传弟子更是眼红。
少了一个叶星辰,又多了一个谢思安!
第33章
好在宋修远把上次柳文和他的小跟班打得倒在地上鬼哭狼嚎。见他们被狠狠收拾了一顿,想趁机落井下石之人少了不少。
修学日子眼看着没几天,容念风总算搞懂了如何唤出那小黑云来。
于是凌云峰弟子又看见奇怪的景象。
容念风趴在一朵黑云上,遛过来遛过去,不爽了就拍拍那黑云的肚子,“噼啪——”放出电来。
伤刚好的柳文被劈得够惨,闹到惩戒堂好几次。但容念风歪理多,说雷是云劈的不是他劈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倒霉,要不然这雷劈谁不好只劈他。
容念风说得并不无道理,加之宗门也没仙律治他。无果,柳文只得光着被劈没了发的头,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吃了这个闷亏。
第20章 在尸傀阁不用女装
修学这日,容念风起了个大早。同凌云峰的一众人道别后,他才将屋内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好走了。
凌云峰的人见他趴在小黑云上飞远后,默默松了口气。
虽说他只会追着柳文他们劈,但冷不丁听见雷声也是挺怵人的。
宋修远在学堂见叶星辰时还愣了一瞬,叶星辰这种懒骨头什么时候起得那么早了?
他托着腮,语气难辨真假,打趣道:“你今日怎有心思来,不会是为了送容念雪吧?”
叶星辰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思,有些烦躁,咳了两声:“就是睡不着而已。”
“好好好,睡不着。”
宋修远看破不说,低着头从桌底将心法抽出来:“那还要不要我去打听解道契的法子?”
“自然。”
叶星辰毫不犹豫应声,他想,他只是有点动摇了而已。
“你要不悄悄和我说,你究竟喜欢不喜欢她?虽说你一直拿有喜欢的人搪塞我们,但到底有没有这人,你心里最清楚。”宋修远不知何时凑到了他的面前,笑得贱贱地问。
此前占星师说叶星辰需要同中元节子时出生的修士结为道侣,一直恹恹的人突然讲八岁还未上山时就有了心悦之人。一问哪家姑娘,姓甚名谁,一问三不知。
无极仙尊眯了眯眼,当即做出决定,把人锁屋里了。
宋修远脑中还在脑补大戏呢,转头一看,叶星辰早就歪头睡着,还十分贴心地在桌上放了靠枕。
宋修远:“……”
一阵清冽的气息落在身旁,他转头,竟看见谢思安坐在了叶星辰旁侧。身着亲传弟子才有的绯袍,碎珠流苏宛若星光闪烁,面如冠玉,眉心红纹艳艳,风光霁月中又带了丝诡魅。
顿时警铃大作,呼吸都错了一拍,蹙眉思考谢思安为何会坐在两人旁侧。
旁边弟子也带着不解,暗暗窃窃私语。
柳文等人站在门口,看好戏道:“原以为叶星辰要坐缩头乌龟呢,今日倒还真敢来。”
小跟班吹捧:“柳师兄一定要一解失发之恨!”
柳文的脸僵了一瞬,他今日带了假发,也不知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明明前几日就抹了生发液,还是没长出来。
都怪容念雪!
不,应该是怪叶星辰。若不是叶星辰,他也不会被宋修远和容念雪针对。
他的眼中闪过异色,狠狠剜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人。踢了脚小跟班,努努嘴:“你去把这东西贴到叶星辰背上去。”
说着将手中几乎看不出来的符箓给小跟班。
小跟班有些害怕,颤巍巍问:“师兄,这不会是什么禁咒吧?”
柳文挑眉,恶狠狠道:“玄冥咒罢了,死不了,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玄冥咒只会让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不至于死,但难受是少不了的。
小跟班从他手中接过,点头了然,眼眸深深暗暗。
几人心照不宣,不怀好意地朝叶星辰和宋修远的方向去。柳文故意扬声,“宋修远,你上次被我打伤的地方好点了没?”
旁边人哄笑,发出让人恶心的声音。
宋修远看向柳文,若有所思:“话说我上次揍你时,你的修为怎么忽上忽下的,不会是……”
他稍稍停顿了下。
柳文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你才是吃了药!”
“哈,”宋修远眼中漾出笑来,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我可没有说你是吃丹药堆上去的。”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柳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宋修远嫌弃出声:“真蠢。”
小跟班假装无意,趁前排无人注意,指尖微动,将玄冥咒贴在了叶星辰身后。
他朝柳文抬手示意,这才在前排坐了下来。
柳文也不生气了,轻嗤一声离开。
直觉告诉宋修远他绝对做了手脚,但转头看叶星辰仍然趴着,也就放了心。
修学的长老拿着厚厚的心法进门,板着脸开始解析剑法招式。
这玄冥咒半个时辰后发作,到了时辰,柳文一众人奸笑转头,想要看叶星辰出糗,可直到放了学,叶星辰还是一动不动。
临近放学,叶星辰突然抬头,朝柳文做了个鬼脸。
柳文:“……”
被气得够呛。
未能如愿,学堂结束后,柳文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憋着一肚子火气离开了。
宋修远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柳文吃瘪,心里很是舒畅。
“他刚才又作什么妖了?”
第34章
叶星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勾住他的肩膀,朝谢思安道:“谢了啊。”
直到被勾着出门,宋修远才回过神:“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不认识,就帮了个忙。”
叶星辰花了半刻钟同宋修远大致说了何事,宋修远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茬:“那这谢思安感觉人还不错。”
叶星辰将手叠着放在脑后勺,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若有所思:“谁知道呢。”
—
尸傀阁,容念风趴在小黑云上,看着底下穿着黑袍飘过来飘过去的修士,难得陷入了沉默。
这是什么奇怪的画风?!
和一众人比起来,他的时尚女装实在是太扎眼。但他乾坤袋里也没带黑袍,犹豫半晌,他颤着声问:“云啊,你能不能披在我身上?”
小黑云吓得一抖,“哐——”地一声把容念风扔在地上,忙飞远了。
容念风:“……”
该死的小黑云!
旁边的修士都停了下来,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他。
容念风硬着头皮:“师兄师姐,早、早上好。”
一阵阴风吹过,他下意识抱着胳膊抖了抖。
“邱年长老让你去他洞府。”有人道,手上还提着两只青面獠牙的小鬼。
好在离得不远,胆战心惊了一路,他欲哭无泪。鬼知道他刚才看见了什么?!
尸傀阁简直就是不正常!走三步就能看见一只小鬼,手中托着头的断头鬼,声音凄厉无比的夜啼鬼,还有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
有那么一瞬间,容念风后悔了。
他还能全尸回到凌云峰吗?
邱年的声音从洞府内传出:“且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阵灵力裹挟,容念风浑身被看不见的细线拉扯着进了洞府,他听见轰隆的关门声,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怎么修炼的?
“桀桀。”
“好香的味道。”
“想吃想吃。”
尖锐的声线和黏糊糊的触感让容念风半点不敢动弹,小腿忍不住打颤。
他感觉自己头突然有点重,有个东西在上面打滚。稍微适应了在暗处视物,只见一只小鬼双手正撑在他的额上,口里血红的长舌头落在容念风的脸侧,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
容念风:“……”
他还是死去得了。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然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洞府里点了烛,容念风也看清楚了刚才趴在自己头上的小鬼,笑得躺桌案上打滚:“好玩好玩!”
不用问也知道是在嘲笑他。
便宜师父穿着黑袍,扒拉着手中的乾坤袋,也扔了一套黑袍给他,沙哑着声音道:“这是你的。”
容念风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袍,有些抗拒,问:“我可不可以不要?”
邱年:“不可以。”
他拒绝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容念风又问:“为何?”
邱年顿了顿,容念风以为他被自己问住了,正想把黑袍扔自己乾坤袋落灰,就听见邱年幽幽道:“有范。”
容念风:“……”
他想了想自己穿着黑袍在玄天剑宗飘来飘去的模样,相当利索地将黑袍披上了。
邱年颇为赞赏地看了看他:“你既是男子之身,就不必着女装了。这黑袍还能帮你掩饰几分。”
“行。”
容念风下意识答道,反应过来后,他僵硬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邱年摆摆手:“实在过于拙劣,无极仙尊那老匹夫看不出来罢了。”
没想到就这样掉了马甲的容念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垂下眼眸,心情复杂。
“放心吧,在尸傀阁不会有人多话的。你穿着黑袍,就无人认得出你来。”
容念风本想说谁信啊,但想到门外乌泱泱的一堆手中提着鬼的师兄师姐,默了声。
嗯,要是是尸傀阁,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师父,那平日修学在哪儿修啊?”
闻言,邱年又从手中的乾坤袋中捣鼓半天,最后摸出一沓厚厚的书:“我先教你些基础,你白天跟着我修炼,晚上看书。”
容念风:“不休息吗?”
邱年眯了眯眼:“正是修炼好时候,多修炼,少走弯路。”
乍一听没问题,但容念风总觉得自己被画大饼。
于是他糟心的修炼生活就此开始。
容念风原以为邱年只是开玩笑,但直到他每天鬼还没醒他先被一盆凉水泼醒,拿着他的大黑剑挥一千下,手都要断了又被拉到一汪清泉。而邱年只撂下一句让他试着运转体内的灵力,用五指操纵水形成细丝就没影了。
留下一只馋他血的小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浮在水上看他修炼。
晚上还要点着烛,窝在床上看心法,一打盹头上的长舌鬼就舔他的脸。
容念风:“……”
这日子谁想过谁过吧!
看了一眼旁边眯着眼呲牙的小鬼,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学。
终于,邱年看着顶着两个大熊猫眼的他,没有的良知又回来一点,点头允他回凌云峰休息两日。
大包小包收拾好后,容念风有气无力地出了洞府。
他想,怎么总有种出狱的感觉。
第35章
唤了小黑云,头顶着睡懒觉的小鬼,打着哈欠回凌云峰了。
也不知凌云峰的师兄师姐有没有想他?
第21章 柳璃儿喜欢的不是叶星辰
开着小黑云才走到半路,他远远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竟是叶星辰?身旁还站着位不施粉黛的少女,唇若含丹,楚楚动人。从上往下看像是在约会,少女娇滴滴地低着头,眸含秋水,微微握紧的手似在诉说着难以言道的心思。
容念风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三确定,当即欣慰地点点头。无他,眼前少女便是柳璃儿,他前几日还在想要如何让两人相识呢。
原以为要等到半年后的九幽秘境,这下倒是省了很多事。
果然,偏掉的剧情是会自己拉回来的!
心下一喜,他往下挪了挪,想听清两人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呵,总算被我抓到你了。”柳璃儿手里持箫,冷眼看向叶星辰,“当真没想到你如今变得如此废物,若不是几经打听,你们今日有剑法课在玄天殿,我还真不一定能蹲到你。”
说到这儿,柳璃儿恨恨睨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人如此这般懒散,她连着守了将近半个月,才见他下山上一次剑法课。
叶星辰微微咳了下,熟练擦掉嘴角的血,有气无力道:“你是?”
柳璃儿和躲在角落里的容念风:“……”
容念风恨铁不成钢,心想她是你此生挚爱啊!怎么可能不认识?手握剧情的他,知晓得可是比谁都清楚。
叶星辰八岁那年在鹤门宗附近走丢过,是柳璃儿从异兽口中救下他,背着他愣是走了一天一夜,才将人带回了鹤门宗养伤。叶星辰也是看见挡在他面前的少女手中结印的模样,默默在心里埋下了往后求仙问道的种子。
恰巧无极仙尊看中了他的资质,带回玄天剑宗弟子试炼。
可以说柳璃儿也是叶星辰修炼的机缘。
再加上后来在坤武秘境中,玄天剑宗同其余四大上游宗门和一众中游宗门都进入了秘境,但不知为何原因,坤武秘境崩塌,叶星辰报了当年的恩,将柳璃儿带了出来。
从那以后,情窦初开的两人悄摸在通灵牌上聊得火热,约着在山下都见了好几面。
现在说你不认识?!开什么玩笑呢!
柳璃儿气得直跳脚,眼神幽怨,蹙眉道:“我就知道你已然把我忘记了。”
叶星辰拿着帕子捂嘴,唇上的血色消失殆尽,往后退了大步,惊恐道:“我还是个黄花大闺男,你可别污蔑我。”
他今日难得下山,生怕剑法长老以为他人没了。躺在床上纠结半天,才想着还是得去一趟,起码得告诉长老人还活着。
御剑御了一半,感觉没力气了,最后半程只得徒步过去。未曾想眼前女子突然出现,一言不合就吹琴箫。
音修是以声音做器,化为利刃,要不是他躲得快,现在恐怕人更不行了。
难道是柳文那些人派来的?
他皱眉,打量了一下眼前女子,摇摇头。
也不像啊。
柳璃儿冷声,目光落在叶星辰身上:“你可曾记得当年你在坤武秘境中救下一人?”
闻言,叶星辰细细回想了一下,点头:“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他又摆手,不甚在意:“你若是想谢我也不是不行,我想吃凡世的红烧猪蹄。”
柳璃儿气得脸上泛红,拿着琴箫,无语伦次地说了好几个你,最后落下一句:“当真不要脸。”
随即将琴箫放在嘴边:“今日我大仇不报,难解心头之恨!”
说完,纤纤玉指在箫上飞舞,箫声从她指下流泻而出,忽而急如雷电风雨,缓如漂浮游丝,叶星辰也稍稍正色起来,抽出剑挡住利刃。
叶星辰面无表情地躲过她的攻击,一来一回,激荡的灵力竟将四周的树叶割破,落在两人脚边。
他看着悬浮在柳璃儿背后的无数利刃,眸中笑意稍敛,仰头望了一下,无奈叹气:“看来剑法课又去不成了,若是长老真以为我人没了那也没办法了。”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落下的叶遮住柳璃儿的视线。
叶星辰不知何时已到了她的身后,寒剑放在她的脖颈上:“你输了。”
话落间,悬浮的利刃碎开来,无力地打在落叶上,发出闷声。
目睹了全过程的容念风:“……”
大哥,你在干嘛?!
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呜呜呜呜,”柳璃儿一双鹿眼通红,泪珠挂在鸦羽般的轻睫上,宛若蒙上了层薄薄的雾气,抬手抹着泪。
叶星辰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你别哭啊。”
藏在角落里的容念风眼睛都不敢眨,这种程度了,叶星辰总会抬手给柳璃儿擦泪吧?
没想到下一瞬,叶星辰恶狠狠道:“你再哭我就杀了你。”
呵,他就知道。
何尝不是一种稳定发挥呢?
很明显,柳璃儿也被吓到了,顿了顿,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她结结巴巴道:“那年坤武秘境,若、若不是你把我扔到乾坤袋中,我早就和修远哥哥修成正果了。”
她这样一说,叶星辰脑海中模模糊糊有了些印象。
两年前在坤武秘境时,宋修远身后总是跟着个羞答答的小姑娘。当时秘境之主入魔,一行人忙着逃命,叶星辰嫌她碍事,就把人扔到乾坤袋里去了。
第36章
好不容易从乾坤袋里出来,憋得慌的柳璃儿当着宋修远面前来了个大马趴。
脸是丢光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敢同宋修远说话。直至回了宗门,才发现自己除了知晓他在玄天剑宗,叫什么名字外,其余的一概不知。
自然记恨上了叶星辰。
闻言,叶星辰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将剑收回剑鞘。
“你看我这样,不用你动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他瘫着脸,“不若我帮帮你。”
说着抬手,一本正经地将两只大拇指挨在一起。
柳璃儿也不哭了,问:“此话当真?”
叶星辰点点头,轻咳了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说好了啊。”
于是叶星辰丝毫不带犹豫,迅速把宋修远平日修学的时间都抖出来了。
柳璃儿愤愤来,兴奋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容念风。
啊?他怎么不知道柳璃儿喜欢的人竟是宋修远?
那叶星辰怎么办?
剧情怎么完全偏了,总不能真是他女装影响的吧。
不可能啊,他这个小炮灰加上容念雪的剧情,全书加起来就没几句话,就是没了,也不影响才对。
“哇,”突然,叶星辰弯下身,吐了口血。
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竟是要摔倒的架势。容念风几乎是下意识冲了出去,扶住一脸苍白的少年。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叶星辰顺着手往上看,只见容念风顶着两个大熊猫眼,头上还趴着一只眯着眼的小鬼。
叶星辰:“……”
他又哇地吐了口血。
容念风倒是不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剧情线怎么办。柳璃儿不喜欢叶星辰,那鹤门宗的大长老就不会为了让柳璃儿和叶星辰结道契,拿出九转乾坤丹。叶星辰没有九转乾坤丹,修为就无法恢复,怪病也好不了。
照他现在这种咳法,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叶星辰要是死了,这个世界没有了主角,会跟着消失吗?
若是消失了,他好不容易拥有的也会跟着消失。
上一世,他本就是个孤儿。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知道自己有姐姐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马老六凶是凶了点,对他也还好,知道下游宗门修炼困难,就想着法子给他炼体。还有宗门里的那些师妹师姐,他每次犯错被关在后山面壁,就悄悄给他送吃食。
他垂眸,手微微握紧。
叶星辰可不能死。
叶星辰还是第一次见容念风的神情如此严肃,眼中带了打趣:“怎么,听墙角有意思吗?”
容念风猛地回神,随即点头:“很有意思。”
说着将人扔到小黑云上,往凌云峰去,无力解释:“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是恰好从尸傀阁出来才撞上的。”
他哼哼两声,这话也算不上假。本来就是不小心遇见的,不过是顺便听了墙角而已。
叶星辰刚开始还在囫囵应声,过了会儿没了动静,容念风转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少年的脸庞带着不正常的白,即使是睡梦中也在皱眉,绯色流云衬得他愈发病弱。明明每日除了睡就是睡,眼下还是一片青色。
但容念风现下还不能完全不顾剧情,虽说剧情崩得亲妈来了都认不出,但从两人刚才的对话中,分明是说到了坤武秘境的。
再加上玄天剑宗仍然去水云宗下了聘,谢思安的出现,都无一证明了剧情线还是有的。
修学这段并未花过多笔墨赘述,还是得等到半年后的九幽秘境才能验证。
在那里,叶星辰将会经历被玄天剑宗的师兄师姐亲手献祭给即将炼虚大圆满的魔修,硬生生被魔修吸掉一身修为,断掉四肢筋骨,沦为真正的废物。
若不是无极仙尊及时赶到,恐怕他连灵根都没了。
修士没了修为还可重新修炼,但若没了灵根,那便是无力回天了。
在九幽秘境中,无极仙尊为了保住叶星辰,同那魔修打斗时,也受伤严重。回凌云峰后,直接闭关。
九幽秘境是书中的一个很大的转折点,叶星辰废掉一身修为,无极仙尊闭关,玉虚宫的师兄师姐虽不说,但对叶星辰还是有了芥蒂,其他峰的弟子更是变本加厉地欺辱他。
无可避免,容念风低头,眼眸微暗。
第22章 不准欺负他
在凌云峰这两天并未发生些什么大事,容念风本来以为自己好不容易不用修炼,可以好好地玩玩。没想到一时之间不修炼,反而变得无趣起来,手里刚买的猪肘子都不香了。
反观叶星辰,不是睡就是睡。
自从知晓柳璃儿并不喜欢叶星辰后,叶星辰在他心里立马变成了高危物种,容念风都变得格外小心起来,时不时地就去血月阁看看他还活着没,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作没了。
人倒是没事,只是容念风抓到了好几只鬼鬼祟祟的“老鼠”。
于是凌云峰又热闹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雷声听得惊人,就连青石板都变得黝黑一片。
柳文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半截头发又被劈没了。
他恨恨地看着盘坐在小黑云上,撑头的少年:“容念雪,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何故如此针对我?”
容念风打了个哈欠:“你猜。”
柳文的头顶发凉,敢怒不敢言,捂着头放狠话:“你若是识相的话最好不要插手我和叶星辰之间的事,否则我让你好看!”
第37章
容念风挑眉,从小黑云上跳下来,看着躺在坑底被劈得焦黑的人,开口:“你现在是因为被剧情左右了,你仔细想想,你真的想杀掉他吗?”
少年,我是在救你的命啊。
等叶星辰觉醒后,杀你和切胡萝卜没什么区别。
“剧情是何物?”柳文的耐心告罄,趁他不注意,猛地起身从身后唤剑出来。
还没等他结印好,容念风又是一脚把他踢回了坑底。
“蠢得要死。”
“噼啦——”又是一道闪电。
同柳文无话可说,只得恶狠狠威胁了他几句别把叶星辰弄死,便开着小黑云回了凌云峰。
又百无聊赖的待了一日,将小鬼丢在头上往尸傀阁飞去。
有小黑云就是不一样,容念风颇为得意地享受着别人艳羡的目光,还披上了尸傀阁才独有的黑袍。
御剑需要凝神,开小黑云就不一样了,他可以趴着开,也可以坐在开,最重要的是不用灵力!
四处张望,他俯身,突然看见了同门师兄,嗯,也可能是师姐,竟在辰星峰的山脚。
十分隐蔽,要不是他眼神好可能都看不见。
话说尸傀阁的修士何时愿意下山了,毕竟他们每天不是在养小鬼就是做傀线。
但他也没细想,只道是尸傀阁也有春天,许是偷偷幽会。
山下,谢思安避开众人的视线,从树林间出来。
“你切莫带了些尾巴来。”穿着黑袍的人沉声道。
谢思安轻嗤:“这就是你说的隐蔽之处吗?”
“放心,若是有人来,杀了就行。”那人道。
“你既说你寻,我便引去众人视线。可现如今也不见你有半分进展,未免太过无用。”长剑不知何时抽出,横放在黑袍人的脖颈间。
黑袍人微微抬手,伸出两指抵住剑锋,冷淡道:“我不想闹出动静来。”
谢思安将剑收回剑鞘。
“你还好意思说,上次试炼若不是我,你差点露馅。”黑袍人缓声,蹙着眉,一脸不悦道:“谁让你这个魔物去尸傀阁试炼了?”
他又道:“若是当时玄天鼎下的小鬼感受到异样,你早就被扔到水牢中了。”
“你不会以为魔修能修鬼道吧?”
被戳中心里所想,谢思安冷脸,不再说话。
“等九幽秘境再次打开,就可以拿到回天镜了。”黑袍人歪歪头,手中的黑雾仿若游丝一般,渐渐散开。
灰色的天,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雨雾没有尽头,四周变得模糊不清。一阵风吹过,他的黑袍微微掀开,鸦羽般的轻睫上沾了雾,谢镜之的脸就这样清晰地映入眼帘。
—
容念风又开始了早六晚九的糟心生活。
邱年愈发变本加厉,等他好不容易学会怎么将水变成细丝后,又让他坐在一堆交杂在一起的丝线旁把丝线挑拣出来。
盯得头冒金星了,还是没挑完。
然后他把丝线喂给小鬼吃了。
邱年:“……”
又被压着连着挑了十几天,整个人都瘦了大圈。
不过也是有些用处的,他的修为从凝气五层突破到了凝气七层。虽然并没有一跃筑基,但容念风已经心满意足。照这个趋势下去,小命不用愁了!
又过了数十日,邱年见他熟练了不少后,载着他往山下去。
“师父,咱现在要去哪儿啊?”
风从耳边呼呼而过,怕邱年听不见,容念风大喊。
邱年被他吵得耳朵嗡嗡疼:“带你去尸傀山挑小鬼。”
挑小鬼?
听他这样讲,容念风心里也多了丝期待。尸傀阁和其他宗门的修炼心法不同,比的是傀儡。可以选择死物,也就是一般傀儡。也可以选择养小鬼,尸傀阁的修士几乎人人一只。
小鬼比傀儡更灵活,养得好则是利器,养得不好轻则废掉一身修为,重则被反噬。
过了半个时辰,两人徐徐在洞口停下。
邱年手中的黑线顿时从黑袍中伸展开来,诡异地缠绕着洞门。
“轰——”的一声,洞门打开。
浓重的血腥味飘荡出来,令人闻之欲呕。血光蔽日,阴寒的气息席卷着他的身体。容念风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跟着邱年往里走。
壁上相当潮湿,哒哒哒的水滴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忽然,他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
邱年一挥衣袖,一只披头散发,面目苍白的恶鬼倒在两人身旁,突出的双眼只剩眼白,死死地盯着容念风。
容念风:“……”
他扯住邱年的衣袖,藏在他的身后。小心地伸出一只脚来,将那恶鬼踢得更远了些。
“是缢鬼,莫要和它对视。”
吓得容念风赶忙捂住双眼,欲哭无泪道:“怎么办师父,我刚才已经看了。”
“缢鬼可以夺人心神,摄人魂魄。与之对视,会有想自我了断的想法。”邱年幽幽开口。
察觉到容念风整个人都在发颤,抚慰道:“无碍,吃掉就好。”
说完,邱年黑袍下的小鬼冲了出来,撕咬着倒在地上还在阵阵惨叫的缢鬼。
“跟紧我,这洞中大多都是些还未炼化的邪物罢了。莫要被摄了心神,着了道。”
不用邱年说,容念风也不敢拿自己小命玩。
第38章
溜达达地跟着邱年。
两人又往深处走些,看着那黑乎乎还在冒泡的水,容念风总觉得格外熟悉。
这不是试炼时的那黑水吗?!
似乎是知晓他心中所想,邱年道:“这并非黑水,而是各种草药混着血用来饲养小鬼的。”
容念风颔首,探头想看清那黑水下是何物。
“哗啦——”
头顶长角,目如镜面,背后还生着肉翅的小鬼猛地冒出头来。
冷不丁来那么一出,容念风直直往后退了几大步,双腿微微发颤。
“你如今修为还尚未平稳,等你心神稳定后,再来饲养这些邪物。”
容念风张了张嘴,小声咕哝:“其实吧,我觉得我也并不是很想来养小鬼。”
邱年转头,他赶忙含泪摆手:“我养,我养。”
“你割开手指,放点血,先挑只小鬼养着练练手。”
他现在哪敢不听话,咬破手指,看着血没入了黑水中。
好半晌,还是毫无动静。
容念风朝邱年尴尬一笑,呲牙道:“失误。”
又狠心咬了自己一口。
还是毫无动静。
就连邱年都觉着有些奇怪,默了默:“许是时机还不够成熟,过几日再说吧。”
说着将容念风带出了洞门。
直至两人走远,黑水中的小鬼才咕咚咕咚地从底下浮上来,飘在水上,俨然一副喝醉的模样。
“香香,想吃。”
“他人呢?”
“我还要,我还要。”
当然,走远的两人自然是不知晓尸傀山的变化。
在尸傀阁又待了大半个月,容念风的心神稳了不少,去尸傀山饲养小鬼的任务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自己会不会真被那些小鬼吃掉,好在有惊无险,一来二去的,也算是成了老熟人。
容念风蹲在岸边,看着浮在黑水里飘来飘去的小鬼,不由地想到了邱年前几日说的话。
——你多去几次,刷脸刷熟了,那些小鬼就亲近你了。
而事实是,这些小鬼压根不搭理他,还馋他身子!
比如说现在,他一转身,那黑水中就冒出很多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回头看,又只剩下咕噜咕噜冒泡的黑水,还有一些胆子大浮着的小鬼和他大眼瞪小眼,安静得很诡异。
他一鼓作气,把邱年让他去炼丹峰要来的黑水一股脑倒进去,无视掉身后的视线,逃命似的跑了。
那些小鬼精得很,他一说结契,就滴溜溜地转着眼睛,想要喝他的血。
容念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吸成干尸,自然不答应。
回尸傀阁的路上,他突然有了新点子。拍拍小黑云的肚子,来了个漂移,往炼丹峰的方向去。
他不如去炼点丹药来,先将那些小鬼骗到岸上来,再一网打尽!
还可以给叶星辰炼点止咳丹,顺便回一趟凌云峰。
炼丹峰地处玄天剑宗最南边,若御剑的话都得花上半个时辰。但他有小黑云,所以一众弟子见到一道黑影“唰”地飞过身旁时,都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第23章 你不会是想毒死我当寡妇吧
“刚才是飞过去什么东西了吗?”
“没吧,应该是你看错了。”
神秘玩家容念风选手平安降落,他潇洒地从小黑云上跳下来。炼丹峰的弟子见他,以为他又是来要黑水的:“这位师弟,近来尸傀山的小鬼也太能喝了吧?”
他披着黑袍,并未故意伪装声线,炼丹峰的弟子只当他是尸傀阁的弟子。
容念风不甚在意地摆手,从乾坤袋中抓了把灵石:“没呢,我得学习如何炼丹,买些灵草。”
得亏他记性还不错,上次看的灵草籍记得七七八八,把弟子刚拿出来的灵草扔进乾坤袋后,又找了个炼丹房恶补。
要么说炼丹峰是玄天剑宗最财大气粗的呢,解月秋这个老狐狸当真会做生意,除去他们自己峰的弟子需要用炼丹房外,其余峰的弟子若是差灵石不够买丹药,也可自己炼制,这样只用付买灵草和开炼丹房的灵石。
而容念风就是没灵石那类人,再加上他的止咳丹除了他自己,别人也不知如何炼制,还不如自己炼得了。
玄天剑宗并无要求各峰弟子只得修习门内心法,相反,还得修习其余宗门基本课程。除了辰星峰的阵法他不感兴趣外,其余他都挺感兴趣的。上辈子就是个医学狗,再看着眼前的炼丹炉,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谁敢信他现在在修仙啊!
炼丹最重要掌握火候,若是对灵火掌握得不熟练,废丹是少不了的,情况再糟糕些,要是炸炉了还得赔灵石。
容念风捂紧自己腰间的乾坤袋,看着眼前的炼丹炉陷入了沉默。
还是得一举成功的好。
然后他炸了。
“嘭——”的一声巨响,其余炼丹房的弟子吓了一跳,但也正常,毕竟这种事在炼丹峰就像家常便饭。
直到连续十几次炸炉后,有弟子火候一时之间没掌握好,丹炼废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提剑往角落里的炼丹房去。
只见炼丹房内,爬出一个全身黑黝黝的人来,呲着大白牙:“你们炼丹房的丹炉质量是不是不大好?”
炼丹峰弟子:“……”
这次失败的炼丹经验让容念风差点被掏空腰包,让本来就贫寒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第39章
要说丹炉没炸时他可能还能找炼丹师给他炼几枚,那现在只得自己炼了。
一回生二回熟,容念风悄悄蜷在角落听解月秋给炼丹峰的弟子上如何掌握火候的课,好歹是懂了点,他又买了堆灵草进了炼丹房,然后又炸了。
容念风:“……”
他绝对和这个炼丹房八字不合!
好在邱年不在尸傀阁,凡世有个小镇闹了鬼,下山去了。他也能稍微偷点懒,窝在炼丹峰学炼丹。
最后就连解月秋都知道近来炼丹峰来了个其他峰的二愣子,掏了堆灵石,丹倒是没炼出几枚来。
解月秋闲得无聊,想着给他指点一二,顺便看看是哪个峰的弟子,遇上时好嘲笑一二。没想到进了炼丹房,灰头土脸的少年仰头看他,手里还拿着焦乎乎的丹药,压根认不出来。
容念风也被吓了跳。
“长老,你是来赶我走的?”
也是,他都炸掉十几个丹炉了。炼丹峰还有几个弟子嫌吵,举报他都举报了好几次。
解月秋顿了顿,一双狐狸眼笑得弯弯的:“本尊闲来……咳,心地善良,特地来指点你。”
眼前的少年在他眼中就像是冤大头,毕竟炸一个炉赔的灵石可不少,他怎会把人往外赶呢?
“炼精化气,神入气穴。”
容念风也意识到他是在指点自己,连忙将剩下的灵草扔到丹炉中去,顺势盘腿坐下,按照解月秋教的一步步往下做。
“以意守护,以息逆吹。”
渐渐的,周身的声音仿若被隔绝了一般。容念风感觉自己的灵根处暖融融的,灵力在经脉中游动,他想,他大抵知晓自己为何失败了。
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出,容念风猛地睁眼。
丹成!
解月秋倒是没想到他能那么快领悟,微微挑眉。
不小心教成功了,还以为能多坑点呢。
容念风开心得尾巴都要往上翘了,兴致昂昂地从炼丹炉中取出丹药。
“中阶下品丹药。”解月秋道。
对新手来说已经很好了,大多数修士半年能炼出低阶丹药,天资已是不错。
他难得多看了眼容念风,心想在弟子招新时竟没注意到这人,实在可惜。
容念风总算炼成功,还管是什么阶呢,忙打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木盒,小心翼翼地将丹药放了进去。
突然,他拿起一枚丹药出来,逆着光观察许久,小声嘀咕:“怎么还有裂痕?”
解月秋:“刚开始炼丹,有裂痕也算……”
正常两字还未说出口,卡在了嗓子眼,吞下去不是,说出来也不是。
那分明是炼灵!
他正色起来,看向容念风的眼神颇为复杂,好半晌,发出挖角的信号:“你要不要来炼丹峰?”
容念风:“不要。”
解月秋也不走了,坐在一旁看他是如何炼丹的。
好几次,他差点青筋暴起。
炼丹凝神时不可分心,可他竟炼到一半起身,还从怀里掏出瓶古怪的东西往丹炉里倒,若是没看错的话,应当是血。
解月秋:“……”
拳头微微紧了紧,他忍。
火候也需时时把握,可他不集中注意力就算了,还打瞌睡。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但少年炼出来的丹却再未失败,还都是炼灵的,想挑刺都挑刺不出什么来。虽说只是炼灵一次,但这也未免过于逆天。
到最后,容念风的木盒子都装满了,他才抻着懒腰爬起来。
解月秋:“你可是有何领悟?”
怎么突然像是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
容念风:“以意守护,我就把元神分出来了。”
说完,他从乾坤袋中寻了把不是太扎眼的剑,离开了炼丹峰,留下一脸石化的解月秋。
元神本就脆弱,若是损伤了修士也就废了。
但他将元神近了火,疯了吧?!
—
容念风现在全身上下,除了牙是白的,其余地方黑乎乎一片。
小黑云看见他时甚至没认出他来,绕着他飞了几圈。
容念风欲哭无泪,看着怀中抱着的一盒丹药才有了些许安慰。坐上小黑云,以极快的速度往凌云峰飞去。
大师兄手中拿着戒尺,教刚入门的小弟子如何握剑。
“大师兄,刚才好像有东西飞过去了。”
早已见怪不怪的大师兄:“无碍,应当是你念雪师姐回来了。”
容念风将自己捯饬干净后,带上自己炼制出来的丹药就往血月阁去。
“星辰哥哥,开门啊。”
有弟子经过,他十分熟练地掐着嗓子,尽心尽力地扮演自己的嘤嘤怪人设。
等了好一会儿,屋内都没有动静。
难不成是咳晕在房内了?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没人后,光明正大地推开门往里走。
屋内昏暗无比,只有微微光线顺着门缝透了进来。
叶星辰如鬼般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拿着的蜡烛摇曳着,将他的脸照得忽暗忽明。他拍了拍容念风的肩膀,两人突如其来地来了个措不及防的对视。
“嘭——”容念风下意识来了个过肩摔。
叶星辰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倒在了地上,“哇”地又吐了口血。
容念风被吓得够呛,忙不迭把人扶起来,一脸真挚地看着坐在床上的人:“我真不是故意的。”
第40章
昏暗的光线下,衬得少年的脸越发惨白。
“虽然我很有事,”叶星辰感受着嘴里的血腥味,十分淡然道,“但应当是死不了的。”
不过是多吐几口血的事情罢了。
他又问:“你找我何事?”
不是在尸傀阁不回来了吗?
闻言,容念风赶忙将手中的木盒子打开:“我自制的超级无敌止咳丸!”
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堆丹药,叶星辰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丹药。
“你是想毒死我后当寡妇吗?”
“你怎么知道?!”
糟糕,话说快了。
叶星辰:“……毒妇!”
说话间,他轻咳着,胸膛微微起伏,露出白皙的脖颈。他生了副极好的骨相,眉眼如墨画星辰,下颌线凌厉流畅,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容念风看他反应,啧啧一声。
“放心,这丹药童叟无欺,绝佳良药,保证你药到病除!”
说完,飞速从木盒中拿了枚,迅速塞到叶星辰嘴中。
“呸!”
吐出来的丹药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容念风咬了咬牙,一把抓了十几枚丹药,拿着往叶星辰身上扑。
两人倒在床上,床幔也跟着往下,扰了他们的视线。容念风眯了眯眼,心想这叶星辰看起来病怏怏的,力气还挺大。
“你吃不吃?”他凶巴巴地威胁着,跨坐在叶星辰身上,略微领先。
叶星辰也不甘示弱,支起头和容念风来了个头碰头。
“在咳死和被你毒死间,我选择咳死。”
起码还能多活几年。
“你今日不吃也得吃!”
容念风揉了揉被撞得发疼的额头,将叶星辰的手放在膝盖下压着,腾出只手捏住他的双颊,将丹药塞进他的嘴里。
怕少年吐出来,忙用手捂住。
“加强加大版板蓝根颗粒,你值得拥有!”
没错,他炼制就是加强版板蓝根!
叶星辰嘴里含着丹药,难吃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来,直觉告诉他还是别吞下去的好,然后一口咬在了容念风的手上。
一时没有防备,痛感让容念风下意识松开手。
重心不稳,他往下一趴,趴到了叶星辰怀里。
温热的胸膛,叶星辰的心脏慢慢加速,砰砰砰地跳得快。
“咕咚——”
他身体微僵,紧张地吞下了嘴里还含着的丹药。
第24章 她喜欢你
叶星辰心想,他这次可能真的小命不保了。
容念雪就这么想当寡妇吗?虽然他俩的关系确实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相看两厌。
可眼前人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身上,长而卷的轻睫微微颤动。
嗯,感觉有点怪,但好像也不是很排斥。
悄然间,他的耳朵慢慢布上了可疑的红色。
容念风不知晓他心中所想,他见叶星辰吞下丹药后,兴奋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等他咳嗽的症状好些他就知道这加强版板蓝根好在哪里了。
“童叟无欺,真的。”
他信誓旦旦。
被压在身下的人嗯了一声,就没了后话。
容念风还有些不太适应他突然那么温和,只道是放弃治疗了。
接下来就是收拾两人搞出来的残局,叶星辰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脸茫然,蜷在自己的躺椅上一动不动。
他没放在心上,将剩下的丹药收回木盒中。
清点一番后,他眼中笑意稍敛,沉默半晌,缓声道:“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叶星辰不说话。
“你药吃错了。”
那好像是给尸傀山小鬼专门炼制的。
叶星辰:“……”
他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你就是想毒死我找别人结契。”
容念风抿唇:“还不是因为你死活不吃。”
他继续碎碎念:“放心吧,死不了。就是普通的补气丹,不过是加了点我的血罢了。”
叶星辰幽幽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毒死我?”
容念风和他无话可说,叶星辰又只剩了把懒骨头,懒懒地趴在躺椅上不愿挪窝了。
“你要不要再吃一枚?”
“不要。”
他瘫着脸拒绝,打死不吃那奇奇怪怪的丹药。
容念风溜溜达达,在血月阁纠缠了好几日,焦虑地踱来踱去。
被严重打扰到睡眠的叶星辰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翻了个身,在容念风一脸期待的眼神中吞下了那枚丹药。
“上帝会保佑你的,阿门。”容念风一本正经说完,开着他的小黑云离开了。
虽然听不懂他口中说的怪词,但好在血月阁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叶星辰松了口气,将话本扔回脸上继续咸鱼躺。
好半晌,他黑着脸起身,从屋里拿了剑,研究心法。
又过了数日,宋修远近来发现件很神奇的事,叶星辰竟然很少咳嗽了。
他右手拿着折扇,抵着头,惊奇道:“辰辰,你有没有觉得最近你气色都变好了不少?”
叶星辰迷迷糊糊抬眼,打了个哈欠:“有吗?”
“有,大大的有。”宋修远一脸认真。
“容念雪不知从何处寻了些古怪的丹药来,说是可以止咳。”
不是宋修远的错觉,虽然经脉还是一如既往,他的灵根倒是好了不少。
第41章
宋修远一听这话,立马凑上前去,勾着他的肩膀:“你说她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啊?”
叶星辰顿了顿:“也许是为了更好的暗杀我。”
宋修远恨铁不成钢,拍着他的胸口:“木头啊木头,她喜欢你啊!”
叶星辰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继续趴下了。
“她还替你收拾柳文他们,还给你寻药,这若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宋修远的话迟迟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苦思冥想好几日,还是没得出结论来,然后继续他的咸鱼躺了。
算了,还是信为了更好暗杀他来得实际点。
—
半年的时间过得飞逝,容念风拿着丹药把尸傀山里的小鬼全部钓了个遍。
邱年第一次知道为何别人说养徒弟糟心,容念风钓了一堆小鬼就算了,还拿去和尸傀阁其他弟子做交易,赚得盆满钵满。
无奈之下,他某日闭关,出来后直接把人打包送到玄天殿了。
一脸懵的容念风,手上还提着被养得油光发亮的两只小鬼。
众子弟见他穿着黑袍,挑眉:“未曾想尸傀阁对九幽秘境也有兴趣了。”
九幽秘境?
不是说只有各峰挑出来的数百名弟子才有资格去吗?他前个月才刚筑基,再加上书中尸傀阁压根没去,他就没放在心上。
再者他可没有看人被废的爱好。
虽然叶星辰作为龙傲天,恢复修为也是早晚的事,但亲眼看到的和听的自然不同。
如果这条剧情线是必须有的,他宁愿听回来的弟子八卦。
一是因为他当真没这爱好,看不得血腥场面。二是他怕去九幽秘境被误伤,不小心就没命了。
这半年来他除了时不时给叶星辰送送药,敲打敲打柳文,让他别下狠手外,大多剧情他并未过多干涉。
要是他去了九幽秘境,一时没忍住和叶星辰说,别去,你会在那里废掉一身修为,你的师尊也会因为救你而经脉受损,接下来的剧情又要怎么走。
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未曾想他还是来了,还是被邱年丢过来的。
“太好了,你也要去九幽的鲛人遗迹。”
容念风顺着声音看去,是谢镜之。
九幽秘境两年一开,而位处于九幽的鲛人遗迹则是三百年开一次,他们此次去的就是鲛人遗迹而非真正的九幽。
因三百年开一次,遗迹中机缘自然就更多些。
除了玄天剑宗外,其余宗门也会有弟子参加。
此阵法极为复杂,需要不同灵根的大能同时传入灵力才可开启。
容念风点头:“既是九幽鲛人遗迹,那你岂不是可以顺便回家。”
说着从乾坤袋中扒拉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上次你不是说你要找你哥嘛,我就把凌云峰所有姓谢的全部给你记下来了。”
谢镜之倒是没想到上次胡乱说的话容念风当了真,明眸微暗,闪过一丝异色,又勾笑:“多谢了。”
“没事,顺手。”
他心想,要谢就谢柳文吧。
哦,不对,也多亏了有小黑云,小黑云雷都劈光了,瘦了不少,还得花灵石给它补补。
各峰子弟齐聚在九幽秘境的入口前,容念风环视了一圈,在凌云峰的一众弟子中精准找到了叶星辰。
有些热的天气他还披了件白色雪披,清秀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高高束起的玉冠带着少年独有的骄矜。
容念风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涅槃重生的代价何其大,曾经的天之骄子散掉一身修为,被众人耻笑、欺辱,他死过一次,然后再从炼狱中爬出来,宛若夜忘川的红色彼岸花,绽放在枯骨腐肉间。
叶星辰感受到他的视线,张了张嘴,无声道:“不要看我。”
容念风:“……”
他不该犯这个贱!
长老的声音掺着磅礴的灵力,清晰地传达到玄天殿中各弟子耳中:“鲛人遗迹生死不论,各有机缘。众子弟进入秘境后,先寻同门修士,切莫独自行动。”
九幽秘境开了。
窄道两侧,是千米高的悬崖。偶尔有风穿过,发出阵阵恐怖的呜咽声,昏暗的黑云翻涌,微弱的光线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让人心生退意。
玄天剑宗的弟子紧跟在各峰长老身后,容念风转头,隔着乌泱泱的人群朝叶星辰直直望去,消失在了秘境入口前。
第25章 摇人来救我也是挺难的
秘境内小黑云无法跟着他进来, 容念风蹲在乌漆嘛黑的洞窟里,看着身旁的人面色一言难尽。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叶星辰也蹲在他身旁,沉思了下, 摇头:“不知道,但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一醒来人就在这里了。”
“那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吧。”
“恐怕不行。”叶星辰说。
“不行也得行。”
霸王还能硬上弓呢, 他才不要和叶星辰一块儿走,被误伤的几率百分百好吗?
叶星辰咳了咳, 有气无力道:“我没力气了, 你若是御剑,捎我一程。”
现在要摇个人来救他也不容易。
通灵牌在鲛人遗迹中不能用, 宋修远又不在身旁, 自然只能把希望放在容念风身上。
这地方黑漆漆的,感觉不太妙。
容念风微顿:“你求我。”
第42章
“求你。”叶星辰丝毫不带犹豫。
大丈夫能屈能伸。
容念风挑眉,翘着尾巴道:“行吧,你容哥……姐我心地善良, 看不得这些。”
等他出去就把叶星辰找个地方放下,悄悄跑路。
两人商量好后, 打算起身出去。
容念风:“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嗯。”黑暗中,少年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们被绑了。”
容念风:“……”
鬼知道刚才他们是怎么在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的情况下说出这些话的。
鬼!
福至心灵,他歪了歪自己的腰, 凑到叶星辰身旁去:“你将我腰间的乾坤袋拿出来。”
温热的触感让叶星辰微微一愣, 倒是有些心猿意马。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病弱的原因,他的掌腹都带着凉意, 有些痒,容念风下意识往旁边躲, 凶巴巴地说:“你可不要悄悄占我便宜。”
叶星辰:“……”
“是你身上的黑袍太碍事。”
“哦。”
一番倒腾,容念风将乾坤袋中的两只小鬼放出来,让它们解开自己手脚上的捆绳。
两人活动自如后,他才将小鬼扔回乾坤袋中。察觉到叶星辰打量的视线,他歪头:“怎么,你想要一只当保护符?”
想到刚才手上黏黏糊糊的触感,叶星辰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他,摇头:“你还是自己养吧。”
容念风打了个哈欠,没再搭腔,探头,只露出一双眼,趴在窗前小心观察洞窟外的环境。
突然,叶星辰凑近,呼吸洒在他的脖颈,有些痒。
他挠了挠,不悦地转头,看向身侧也露出一双眼的人:“你离我远些。”
按理来说叶星辰的咳疾应当好了不少,但不知何缘故,现在又有点复发的症状。他轻咳了下:“这就那么大点地方,我还能去哪儿?”
不置可否,他只得忍下异样的感觉,继续盯着洞口外。
书中对叶星辰散掉一身修为的事并未过多赘述,毕竟是打脸爽文。前期只是提了下,他只知道叶星辰在鲛人遗迹被同门修士献祭给魔修,汲取他的灵力后被扔到乱葬岗。
等无极仙尊赶来时,乱葬岗中的鬼已将他啃得血肉模糊,灵根也差点被吞掉。
哦,脸还是俊的。
容念风撇撇嘴,心想果然是男主光环。
他垂眸,思考当下处境。
余下的剧情,他只能自己猜测。
巨大的石形洞窟,头顶发潮,湿哒哒地滴着水,落在地板上,还带着寒气。偶尔有从墙缝里透进来的风,摩擦出“呜呜”的低咽声。
而洞窟外,翠绿的水草缠绕在崖壁上,掩住微微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夜明珠。
有人的声音传入耳中,吓得容念风赶忙伸出手,压住叶星辰的头,躲在洞窟暗处,屏息听着她们的交谈。
“这几日王妃马上就要诞下小皇子了,你们切记要谨言慎行。”
“是。”
跟在身后的两人窃窃道:“什么小皇子,生出来的是什么怪物都不知道呢。”
“腌臜的魔物和鲛人能生出什么东西来?陛下下了令,说不允许将此事说出去。”两人中的另一人道。
“这种糗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我们鲛人宫的脸往哪里放?!”女人的尖锐道,又气又急,“王妃虽是为了救陛下被那魔物玷污,但说到底是不是自己爬上那魔物床上的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莫要再说了,陛下近来心情不好。也不知怎的,突然来了好些人族。都被抓进水牢了,我们背后议论这些事若是被知晓,指不准也要进去。”
声音渐渐远去,容念风猛地松了口气,又探头朝她们离开的方向看。
只见她们上半身披着鲛绡纱,长而卷的白发及腰,淡蓝色耳朵大而薄,紧紧贴在脸后,尖耳末梢嵌着异色宝石。
下半身则是流光溢彩的尾巴,仿若绸缎般平滑光泽,轻轻在水中游动着,晃出漂亮的影子来,卷起周身的水,形成漩涡。
倏的,那宫女转头,眼眸晶莹宛若水晶,闪烁着碧绿的颜色。在眼下,还点缀着泪痣。
叶星辰捂住他的眼睛,忙将他拉下。
好一会儿,容念风才回过神来。
隐隐约约听见那宫女说:“好像有人在看我。”
“错觉罢,快些走吧,等会儿管事的又要念叨了。”
彻底没声后,叶星辰带着笑意,幸灾乐祸:“那是鲛人族的幻术。”
容念风心跳得快,吐了口气,喃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又问:“你可有发现些什么?”
叶星辰点头:“我们现在应当是在某个人制造的幻境中。”
“幻境?”
如此真实吗?仿若一切都正在发生一样。
叶星辰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嗯,听闻九幽的鲛人遗迹阵眼乃是神器回天镜。可看前世,亦可成为幻境。若是作阵之人意愿足够强烈,幻境足以以假乱真。”
“所以在幻境中,对于他们而言,你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也是真实存在的。”
叶星辰边说边扯住想要出去的容念风。
闻言,容念风耷拉了耳朵。
“她们刚才口中的人族不会是我们吧?”
“你说呢?”
容念风:“……”
第43章
他就说待在叶星辰身边误伤率百分百吧!
话说这作阵之人,会不会就是那个魔修?
他焦虑地绕着洞窟走了好几圈,看见叶星辰从乾坤袋中拿出榻时,差点被气得半死。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睡。
他眼神幽幽道:“你心可真大啊。”
叶星辰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从乾坤袋中翻出披风,相当淡然地盖住身子:“容念雪,你怎么笨笨的?你现在出去就是白白送死,还不如等到晚上再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容念风还是第一次听他唤自己名字,嗯,莫名羞耻,烧得慌。
他的耳根红了红,拍头试图让自己冷静:“夜黑风高好,夜黑风高好。”
不小心瞥见自己周身因为热升起的水雾,吓得他赶忙拍散,生怕被叶星辰看见。
不就是叫了他名字吗?!
还不是他真名呢!
叶星辰见他好半晌没说话,微微支身,看见蜷在角落里独自生闷气的人儿,蹙眉,她这是又怎么了?
-
夜晚的鲛人宫被柔色的白光笼罩着,容念风蹲在草丛中,朝叶星辰小声道:“听我口令,我说走就走。”
叶星辰抻了个懒腰,站起身直接往前走。
容念风:“……”
“你别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紧紧跟在叶星辰身后,手中还举着掩耳盗铃的两把水草,躲在他的影子里。
叶星辰停下脚步:“没人。”
一时没刹住车,容念风撞上了他的背,眼眶里顿时打了层薄薄的湿雾,发疼地揉了揉额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哪里来的那么多歪理?
叶星辰走在前面,来人了,两人就躲在暗处。
一路下来,倒是获得不少小道消息。
果然,夜黑风高就很适合吃瓜。
这鲛人王和王妃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早定下婚约,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娶做正妃的。
直到某日,鲛人宫来了个国师。
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预知后事,手中还有一宝物能见前世。
彼时,宫中坐镇长老皆不待见他。但鲛人王一意孤行,将国师捧上了极高的位置,甚至在御前赐了座。
谁知这国师真实身份竟是魔修,趁着祭祀,族中人离了水,实力大减时掳走了鲛人王和王妃。
鲛人王体内有鲛人一族的圣物,可魅惑人心,也是修炼大补之物。魔修便是看上了此物,在欲杀掉鲛人王取出圣物时,王妃为了救他,亲自引诱那魔修,坚持到了鲛人族从玄天剑宗搬来救兵,灭了那魔修。
尽管极力压制此事,还是慢慢传了出去。
更要命的是,王妃有了身孕,
那肚中胎儿仿若吃人魔物,怎么打都打不掉。即使请了药王谷的医仙,仍是无用之功。
这一怀就是三年。
鲛人族皆知他们敬仰的王妃怀了孽种。是邪物,不能在这世间存在。
但确确实实又是为了救他们陛下才发生这种事,即使对她有不满都忍了下来。
近日腹中胎儿有了异动,鲛人王连忙封锁消息,生怕被外人知晓。
“这作阵之人不会是那个魔修吧?”容念风沉思道。
叶星辰瞥了他一眼:“感觉不像。”
“怎么说?”容念风问。
少年拉住他的手,两人藏在屋檐后,身旁有鲛人路过。
“等会儿你们送点吃的去给那些人族,不要饿死了。”粗犷的男音说。
“是。”
“将军,那些人可是上游宗门的弟子,如若他们出去后说此事……”有鲛人压低声音,拿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不若现在就把他们都灭口了罢。”
将军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陛下自有他的考量。”
两人屏息,直至走远了,才敢大声呼气。
容念风拍拍胸口:“还好出来时把那两只小鬼扔在洞窟中了,有它们掩护,应当还发现不了。”
他也是某日发现那些小鬼可以幻化成人形的。
说起来还是因为他炼制的丹药,小鬼想空手套白狼,幻化成邱年的模样,没想到不会说话,被他发现了,抓起来狠狠揍了一顿。
他娴熟地跟上叶星辰:“所以你为何觉得幻境之主不是魔修啊?”
书中剧情说的是叶星辰被献祭给魔修,除非他脑子癫了,记不清楚,否则错不了。
叶星辰淡淡开口:“直觉。”
容念风:“……去死。”
大致溜达一圈,还是没找到关押其余修士的洞窟。
马上就要进入后半夜了,潜入敌军的最佳时间段,容念风摩拳擦掌,眸里闪着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没想到叶星辰不干了,他微微咳着:“我有些不太行了。”
容念风闻言,下意识往他下半身看去:“啊?”
“……”
“我说我该睡了。”
容念风点头:“哦哦。”
他回过神来,一脸震惊:“那潜入敌军后方计划怎么办?”
叶星辰顿了几息:“不知道,明天再说。”
“你不去我自己去,你先走吧。”容念风摆手。
谁曾想刚迈了一步,就被叶星辰扯住了衣袖:“感觉你也许得御剑送我一下。”
他咳得愈发厉害,毫无血色的唇上多了抹红。
第44章
容念风:“……你现在已经把我当成开剑司机了?”
司机是何物?
叶星辰不知这个词是何意,只大致听懂他的意思。
熟练地擦掉唇角的血丝:“我摇不到人。”
容念风眸光微敛:“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好半晌后,鲛人宫的上方,一人在前方冷着脸御剑,另一人坐在身后,裹了裹身上的雪披,倏地消失。
打盹的守夜人揉了揉眼,睁大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继续睡了。
“你这大黑剑选得挺好的。”
叶星辰从剑上跳下来,重新窝进了自己的榻上。
容念风:“……”
好你个头。
他也没心思再出去了,从角落里扒拉出根木棍,在地上绘着两人刚才所经之路。
熬了大半夜,双眼一片乌青。
一道清冷的声线落下,还有些低哑:“你怎么还没睡?”
容念风:“身体有些不舒服,刚准备躺下。”
他艳羡地看了眼叶星辰的豪华小榻,语气发酸:“你为何不睡?”
叶星辰开口:“我感觉我有些不太行了。”
这话好像在几个时辰前也听过。
容念风窸窸窣窣地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哇!”他惊奇道,停顿半刻又说,“你真的冷得和尸体一样了。”
叶星辰:“……倒也不用这样说。”
怪不得他进鲛人遗迹后咳疾又复发了,想来是……嗯,水土不服?
容念风胡乱猜测。
怕人真的要死了,他语气坚定得如壮士断腕:“实在不行,我愿意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给你暖床。”
绝对不是馋他的豪华小榻!
叶星辰瞳孔地震地看了眼他,忙捏紧自己的衣衫:“我还是冷死吧。”
容念风一脸失望,不死心地又发出邀请:“真的不要吗?”
叶星辰摇头:“不要。”
说着翻了个身,将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只是耳尖泛红,带着几分慌张。
当真,当真不雅!
翌日,两人顶着双大黑眼面面相觑。
“我感觉我们这样有些太暧昧了。”容念风皮笑肉不笑。
叶星辰掀开盖在身好几层的棉被:“谁让你半夜不睡的。”
“你懂什么?这叫谋略。”
说着拿起木棍,画了个圈:“这是我们昨晚经过的地方。”
又放了块石子,“此处防备森严,想来再往深点走就是皇宫,阵眼应当在那儿。”
叶星辰打了个哈欠:“今晚去看看。”
商量完他刚打算躺回去,就见容念风阴恻恻笑道:“不用等到那时,我有法子。”
他低头,从乾坤袋中稀里哗啦地扒拉出一堆东西来,叶星辰突然眉心一跳。
过了半晌,他看着自己泛着淡蓝光芒的鱼尾,陷入了沉思。
容念风在水中游来游去,还吐了个泡把自己圈着,推着往前走。
他停下,眼里仿若撒了星星般:“如何?我新炼制的无敌幻形丹。”
叶星辰:“……你会得还挺多。”
物种都变了。
容念风摆手:“不足为奇,若不是昨天没有水灵草,我们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他这样一讲,叶星辰突然想到他昨天举在头上的两把草。
他就说那草去了何处。
“我今早听宫女说皇妃今日临盆,宫里肯定没有心思管多了一人还是少了一人,我们趁机找到回天镜。”容念风道。
好半晌不见人出来,他探头探脑:“别磨叽。”
叶星辰也不说话了,看着他,顿了几息:“我不会用尾巴。”
“啊?”
容念风差点没忍住把人丢在洞窟里,冷着脸教他如何使用鱼尾。
漂亮的鳞片在水下泛着淡蓝色的光,少年不熟练的尾梢轻轻拍在他的腰腹上。
容念风蹙眉,露出尖尖的牙:“不准占我便宜。”
痒死“鱼”了。
两人鬼鬼祟祟地游着,虽说他们现在都是鲛人的模样,但还是怕露馅。
一行人拐过走廊,容念风赶忙扯着叶星辰不动声色地跟在身后,前面领头的人似有所觉往后看了看。
容念风这次直接幻化成了雄鲛,缩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领头人见没什么异样,又继续往前游。
他微微松了口气。
叶星辰摆动着鱼尾,才猛地反应过来容念风现在是雄鲛。
原来违和感是从这样来的。
“不要分心。”容念风小声道。
眼尾点的泪痣把他一双眼衬得越发勾人,与眉下的红痣倒是相得益彰。
她男装也挺好看的,叶星辰心想。
尾巴动了动,拍在柔软的沙上,形成小小的漩涡。
到那入口时,两旁的人拦下他们。
容念风心里一紧。
“你们是干嘛的?”
为首的鲛人眯着眼,周身灵力席卷着水,形成长枪:“尔等也敢拦本尊,吾乃奉陛下之令,特来镇守皇宫。”
“原是白魈将军。”从后方游过来一着鲛绡纱的雄鲛,华丽绚烂的头发垂在身后,耳上水滴状的宝石格外显眼,勾唇道。
“既知吾的身份,还不快放行。”白魈冷哼。
“哎呀,近日陛下心情不好,若是放进去什么鱼龙混杂的东西那就不好了,将军也要体谅才是。”雄鲛虽然是笑着说的,话里却是不带一丝笑意。
第45章
白魈蹙眉,狭长的凤眼深深看着他:“这笔账吾记下了。”
雄鲛朝身后的鲛人抬抬手,笑眯眯道:“承让承让。”
倏而,他微微皱鼻:“好像真有些奇怪的东西呢。”
说着,他往身后游了过来。
容念风:“……”
翻车了。
心跳得越来越快,雄鲛眯着眼游到他身边,又绕着转了两圈。
容念风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
心想这鲛人为何只针对他,明明叶星辰也是。
雄鲛啧声,若有所思:“小杂种。”
容念风:“?”
骂谁呢?
好在雄鲛只是转身,从一行人中揪出个修士来:“人族的东西。”
他指尖微动,那修士的尾巴消失,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我不要,送我离开,都是骗人的!”
可惜没哀嚎一会儿,就被鲛人压着离开了。
容念风低头看他掉落在地上的玉佩,分明写着丹修宗三个大字。
离远了些,容念风小声道:“是丹修宗的弟子。”
叶星辰点头:“看样子抓了不少修士。”
他余光落在容念风身上,神色古怪。
既然那鲛人能分辨出那修士不是鲛人,那何故分不出他和容念雪?
一行人到时,殿外已经聚了不少鲛人。
白魈上前,朝鲛人王问安后,将众人散开来,团团围住寝宫外。
容念风愤愤道:“这鲛人王也不是什么好人,说着多爱王妃,现在不也是左拥右抱的。”
叶星辰顺着他的目光往鲛人王方向看去,只见中间那人没有半丝担忧之色,反而调戏着怀中碧蓝眼眸的美人鲛,昳丽靡艳。
他难得没呛,低低应声:“嗯。”
没好一会儿,寝宫外匆匆来了好些医修,拿着手中的药匣往里走。
惨叫声从寝宫里传出,声声哀嚎。
许是痛感加持,越发凄厉。容念风有些担心,侧身看了看。
有宫女端着盆血水出来,染红的白纱触目惊心。
有人喊:“再用力些。”
涌入的宫女越来越多,过了个时辰,王妃的声音低了下去。
“王妃,陛下就在外面,再坚持一下!”
昏睡的人仿若是听进去了,终于,在鲛人王欲扬长而去时,女医修惊喜道:“生了生了。”
鲛人王眉眼闪过一丝凌厉,撒开怀中人想要往里走。
只听见女医修突然尖叫:“啊啊啊!怪物!是怪物!”
其余宫女也尖叫着出声,装着血水的盆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医修精神有些恍惚,双腿吓软,摔倒在地上往后缩。
可惜身份有别,无法看见寝宫内发生了何事。
刚才鲛人王怀中的女人小步跑去,还未踏上台阶,就被一股蛮狠的灵力扫开,狠狠落在了台阶外。
她吐了口血,红着眼委屈道:“陛下。”
鲛人王冷冷看了她一看,“哐当——”关上了大门。
寝宫外众人面面相觑,垂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好一会儿,鲛人王重新拉开了门,沾满血的双手落在门上,血迹蜿蜒,失魂落魄地走出门,俨然一副失心疯的模样。
容念风悄然用余光看着,他华丽的衣衫上血迹斑斑。
身侧的宫人上前扶住他:“陛下,这是怎了?”
鲛人王抬眼看他,迅速恢复了自己帝王该有的身份:“将王妃……”他顿了顿,又道,“和小皇子一道打入冷宫。”
宫人愣神,随即说:“是。”
没几日,有消息传出来。
容念风蹲在洞窟中,听路过鲛人所说的话:“王妃生的乃是一个怪物!”
“怎么说?”
“听闻那日医修为她接生时,生出来的不是鲛人。”
“不是鲛人?”
“嗯,”鲛人压低声线,“不详之物,无头无尾。我亲眼所见,陛下想杀死那怪物,但那小怪物竟是不死之身。”
容念风心想,难不成他和叶星辰一直寻的方向都错了吗?
这设阵之人是小怪物?
忽然,叶星辰传音过来。
【冷宫发生了些事,你过来看看】
【马上】
容念风起身,从洞窟里游了出去。他越发熟悉身体的构造,甚至于连吐泡泡这种事也相当熟练了,就好像他天生就会一般。
冷宫不比坤宁殿,萧瑟、偏僻又破烂。
“怎么了?”他问。
自从王妃被打入冷宫后,两人就分开行动了。因为不确定阵眼在哪儿,还不能轻举妄动。商量一番后,他负责守皇宫那边,叶星辰守冷宫。这样一来哪边有异动都能及时知晓。
叶星辰轻咳了下:“王妃有些不太对劲。”
顺着他的视线,容念风探了个头出去,将叶星辰扒拉得远了些:“让我也看看。”
好半晌,他一脸吃惊地转头:“她是要杀死那小怪物吗?”
“嗯。”
容念风:“好刺激。”
叶星辰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明:“你要知这是幻境,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你不能改变什么。”
“知道了。”容念风囫囵应声,继续看冷宫里王妃的下一步动作。
刚被打入冷宫时,宫里人还会遣人来送饭,时日久了,落的树叶只多不少,萧条得很。来送饭的人甚至克扣了吃食,冷眼讥笑。
第46章
时不时的,送来的食物也馊了,臭了。
王妃坐在冷宫外的石凳上,面色苍白。
“王妃,这吃食咱不吃也罢。”宫女看着刚送来的冷粥,打抱不平道,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坐在石椅上的女人眼神像是淬了毒,声音却是低柔的:“无碍,树倒众人推,绿意,你该学会了。”
绿意带着哭腔:“可当年若不是您救下陛下,如今他怎么可能还活着,鲛人族又怎还存在,明明您才是救世之主。”
“切莫说了。”
“不要,绿意自小跟着您。若不是……”她顿了顿,“若不是怪那怪物怎么打也打不掉,这事早该被世人遗忘!”
王妃仰头,眼眶里有了湿意。
“吧嗒——”
夜明珠从眼角滑落,她站起身,颤着手朝角落里的肉团走去,仿若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黑暗中,那无头无尾的东西露出一双眼睛来,缓缓伸出看不出来形状的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王妃闭眼,发狠似的掐住那团东西。
好一会儿,她如窒息的人重新获得空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那团东西又聚集在一起,终是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绿意也哭着,摔倒在地上,抱着王妃泣不成声。
那团东西还不懂何为死亡,眨巴着眼睛,软软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第26章 无人可救他
“绿意, ”王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哽咽道,“是不是只要这东西死了, 我就可以重新得到陛下的爱。”
她并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相当肯定。
绿意颤声,恶狠狠地看着角落里避着光的东西:“只要它死了, 陛下肯定会重新宠幸王妃的。”
“您和陛下曾经多恩爱,更何况是您救了陛下, 这份恩他是要承的。他不能这样对您!”她几乎是尖着嗓子说话, 面目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无比狰狞。
“你帮我杀了它好不好?”沉默良久,王妃泪眼婆娑, 嗓音有些哑, 透露着疲惫和无力。
现在凡世已入秋,饶是常年在深海处的鲛人宫也不能免俗。远看,冷宫的梧桐枯叶堪堪挂在树梢,显得萧条又孤寂, 有风吹过,落在小怪物的身旁。近看, 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两侧,杂草丛生, 无人问津。
绿意应声,将她扶回石凳。
冷脸转身, 快步走到小怪物身侧, 用力将它提起来,咬牙往枯井走去。
容念风猛地一惊, 此处离枯井太近,会被发现的, 连忙拉着叶星辰往后退了退。
只见绿意发狠了推着井盖:“掐不死,烧不死,总能饿死吧?”
小怪物似乎是觉得好玩,魔气从周身渗出来,缠绕在绿意的手上。
王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侧,从她手中夺过小怪物,睨了眼,毫不留情地想往下扔。
突然,小怪物软软道:“娘、娘亲。”
王妃身体微僵,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它,眼泪“唰——”地落下。
绿意似乎也未曾料想到,顿了几息,强硬地掰开她的手。
枯井下,暗无天日。
绿意又将枯井盖上,蹲坐在地上,将一脸茫然的王妃搂进怀里,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咬牙道:“它只是个邪物!”
它只是个邪物,是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魔物罢了……
—
“你怎么看?”容念风压低声问。
半晌,不见身后有回应。
正要转身,肩膀忽然一沉,叶星辰苍白的脸色中带着丝病态的红,栽在他的怀里。
容念风:“……”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少年浑身发冷,下意识蜷着身子,往他温热的手边凑。
哇,感觉不用等到一年半后的觉醒了,现在就能嗝屁。
他板着脸,拖住叶星辰的鱼尾,朝洞窟去。
他可不会背着叶星辰回去,那么重,是要累死“鱼”的。
过了半晌,他沉默地背着叶星辰离开了冷宫。
将他贴在自己腰腹上的鲛人尾挪远。
心想下一次一定要炼可以随意变回人形的幻形丹,害得他都不能御剑了。
叶星辰醒来时,看见蹲在榻旁的人,默默翻了个身。
容念风沉静的脸上有了丝波动,拿着夜明珠想换个方向。
没想到因为蹲的时间太长了,脚有些发麻,砸在了叶星辰身上。
叶星辰:“……”
下一瞬,容念风熟练地从乾坤袋中潇洒地扔了块衣帕给他:“来,给你擦血。”
闻言,叶星辰硬生生憋住了想吐血的感觉。
他问:“你从哪儿来的夜明珠?”
容念风从他身上麻溜地爬起来,举着手上的两颗夜明珠:“你说这个啊?我刚才背你回来时见好看,顺手捞的,听说能换不少灵石呢。”
叶星辰眸光微动:“你背我回来的?”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得亏冷宫就没几个人,要不然你现在恐怕真的不行了。”
容念风咕噜咕噜地扒拉着角落里的一堆夜明珠:“我乾坤袋是下品玄阶的,不够装了,想问问你能不能把你的借我用用。”
叶星辰咳了下:“所以你就拿着夜明珠蹲在我床边?”
夜明珠冷白的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再加上这几天两人都没睡好,眼下一片乌黑,还是挺吓人的。
第47章
“总不能直接拿吧。”容念风说。
叶星辰低头,将腰间的乾坤袋扔给他后又躺回去,手叠着放在头下,幸灾乐祸道:“不过这夜明珠也是幻境中的东西,等幻境消失了也就跟着消失了。”
好不容易将一堆夜明珠从鲛人宫各个角落运过来的容念风:“……心碎已破防。”
叶星辰勾唇笑笑。
好一会儿,痛失一笔横财的容念风缓过神来,又溜达达地挪到他的榻边:“我感觉若是要破除这个幻境,恐怕要找到回天镜在谁的身上才是。”
他叹了口气,手撑在头上:“但我现在有好几个怀疑对象。”
“我也有几个。”叶星辰低眼看他。
两人互相看了眼。
容念风:“你能看见什么吗?”
叶星辰:“……你猜。”
“抱歉抱歉。”容念风打着哈哈,从乾坤袋中掏出颗圆润的夜明珠来,昏暗的洞窟总算明亮了些。
“鲛人王吗?”容念风道。
“嗯,鲛人宫中除了鲛人怨灵还有不少修士,除了被困在牢狱的,还有些同化成了鲛人,他们腰间挂有各宗门的腰牌。像这种能让所有鲛人怨灵臣服的,恐怕只有鲛人王了。”
容念风点头,他甚至还看见了和柳文长得一模一样的鲛人。
前几日他还很惊奇呢,走上前去才发现双眼无神,心里便多了丝怀疑。
想来是他们进入鲛人遗迹时就已陷入了幻境之中,但鲛人怨灵或者说设阵之人的实力不足以让所有修士都被困在梦境中,这才把剩下的人困在了洞窟里。
这也意味从他们踏入鲛人遗迹时,设阵之人就已经知道了。
至于为何没将他们杀掉,恐怕是因他们还有价值罢。
想到这回忆里的种种,他沉思道:“幻境对于鲛人王又有什么意义呢?”
叶星辰顿了顿:“谁知道。”
没过几日,两人就知晓了执念为何。
王妃死了。
听说是一条白绫,悬在冷宫外的梧桐树上,穿着与鲛人王大婚时的婚服,死的时候悄无声息。
等绿意发现的时候,已经彻底没气了。
彼时,鲛人王酒池肉林,醉生梦死。
听到宫人传来的消息时,只是放声大笑。但笑着笑着,眼里竟哭出血泪来,王妃死了,他疯了。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事,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鲛人宫的桃花落在少女的眉间,笑语盈盈地和他说着话。
想到了他们结契时的海誓山盟。
想到了他即将被那魔物杀死时,她倔强地哭着,说无碍。
鲛人宫早已是强弩之末,鲛人王这一疯,顿时败落下来,昔日翠绿的水草枯败,欢声笑语早已消尽。
鲛人遗迹的一角露了出来,残败,落满千年的尘埃,仿若曾经的金碧辉煌,都是一息之间的事。
叶星辰身子愈发难受,他强撑着道:“走吧,取回回天镜,马上又要进入一个轮回了。”
两人往宫殿方向游去,鲛人怨灵游荡在半空中,幽蓝色的尾巴轻轻摇曳着,诡异又神秘。
容念风仰头看了眼:“那是白魈吗?”
“嗯。”
即使已经死去,他的灵魂仍旧徘徊在鲛人宫上方,手持长枪,竭力守护着自己陨落的故土。
“要塌了。”叶星辰道。
诸如此的轮回上演千年,鲛人王的执念透过层峦叠嶂的岁月,落在他们身上。
容念风看到了很多尸骨残骸,白色、幽蓝的怨灵缠绕着鲛绡纱,从遗迹下游着往上。
他看了眼身后幻境化作碎片,转身和叶星辰往金色宫殿去。
他知道,回天镜在那儿。
不知游了多久,叶星辰停下,拉住他的手。
“有人来了。”
容念风默声,心跳如鼓。
两人身旁,怨灵和失了智的修士驻足,转身,双眼无神,直直地看着他们,往他们拢来。
他感受到自己手心里微微布起的冷汗,叶星辰握紧了他。
鲛人王来了。
传闻鲛人王的武器乃是鲛人骨,是上一任鲛人王陨落而成,肉身食之,骨则器也。
鲜血从他的掌心流出,将鲛人骨染红,怨灵集聚在他周身,不怒自威。
容念风轻嗤:“他现在倒是神气,当时也不见他救了王妃。”
叶星辰:“……”
都要没命了还不忘损上一损。
他瘫脸点头:“你说得不无道理。”
那鲛人王仿若听懂了般,猛地睁眼,尖锐的声音朝他们攻来。
叶星辰捂住容念风的双耳:“别听。”
容念风顿时不动了,乖乖地站着。
鲛人王晃了晃手中的鲛人骨,下一瞬,怨灵快速朝他们游来。
容念风一边闪躲,一边往修士的方向去。
只凭他和叶星辰是活不下去的。
若是能唤醒他们,也许还能多撑会儿。
只要能撑到无极仙尊来就行。
忽然,他看着身侧修士藏在脖颈往后的印记猛地一怔。
他赶忙看向身旁其他子弟。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印记!
书中说到的分明是魔修!可眼前的鲛人王,疯是疯了点,但哪儿有半分入魔的样子?
脑海里的回忆一闪而过,他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印记。
第48章
红纹莲花,绿意!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是绿意。
叶星辰眸光微暗,瞬移到了容念风身侧,面色苍白:“错了,是绿意的执念。”
他“哇”地吐了口血,冷声道:“回天镜应当在冷宫,你去拿。”
容念风想到两人进入秘境后,叶星辰奇怪的反应,浑身发冷,咳疾复发,恐怕皆与回天镜有关。
只要他离得越近,反应就越强烈。
叶星辰道:“即使我去我也拿不了,你去拿,剩下的再说。”
容念风深深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以极快速度离开。
回天镜在冷宫,他要去冷宫拿。
而他身后的战场,只能交给叶星辰。
无人可救他,容念风心想,也许叶星辰的修为就是在此废的。
第27章 叶星辰,你救救我们
许是两人这些时日的相处, 容念风微微咬牙,下意识游得更快了些。
他的身后没有怨灵跟上来,想来是叶星辰挡住了。可叶星辰现在只是筑基大圆满修为, 即使知晓他不会死,知晓他会重新修炼,但偏掉的剧情还是让容念风不敢下这个赌注。
他顿了顿, 服下前几日炼制的幻形丹。
在鲛人宫,用鱼尾更为方便。可现下情况, 他和叶星辰身份都被发觉, 何故再做些多余的伪装。
在水下泛着异色光芒的鳞片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原本的双腿。
长时间不用双腿, 有些生疏。
眼下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 他深呼了口气,掐诀唤出大黑剑,往冷宫去。
幻境残缺越来越大,御剑的少年瞳孔里, 映照出昏暗无光的天地,漫天的灰烬从底下的废墟飘洒出来。
只有冷宫, 仍然保持着原样。
容念风从剑上跳下,直奔宫殿内。
回天镜她会放在哪儿?
他将冷宫翻了个遍, 脑子里一片浆糊。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阖眼, 复而睁开。
这是叶星辰不可避免的命运, 未进入秘境时他不就知道了吗?
他能做到的事情,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忽然, 容念风想到了枯井底下的小怪物。
会不会是在那儿?
想到这儿,他连忙往枯井的方向去。
“轰隆——”暗无天日的井底, 那怪物仰头,鲛人遗迹上方,怨灵燃烧着蓝色的荧火,逆流而上,灰烬漫天飞舞。
魔气顺着梧桐树的根渗出,游丝般地缠绕在容念风的周身。
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角落里,回天镜落了灰,千年恩怨压出裂痕。
一只手将它捡了起来,容念风和一个很漂亮的小孩儿猝不及防来了个对视。
他的睫羽如蝶翼轻颤,白皙的肌肤宛若凝脂,额间红纹诡魅。黑发垂在枯井干涸的底下,眨眼问:“你是来接我的吗?”
他的生长速度极快,才过了数十日,已经长出了手脚。
容念风哑声,他不知要怎么和蜷在角落里的小怪物说自己只是个外来者。
“那你看见我娘亲了吗?”
容念风摇头,王妃已经死了。死在外面的梧桐树下。
小怪物垂眼,沉思了会儿:“她应该是不要我了吧。”
容念风不再说话。
“你是要它吗?”小怪物将回天镜递给他。
“嗯。”
“你要它有何用啊?”
容念风接过,想了想,用大人的口吻道:“……也许拯救世界。”
小怪物眨眨眼,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枯井内,飞入无数的蓝色灵蝶,在两人身侧扬翼。
容念风微微捏紧手中的回天镜,心道幻境似假似真,他都要分不清了。
他单膝下跪,摸了摸小怪物的头:“哥哥走了,小孩子不要出去。”他停了几息,柔声道:“外面危险。”
小怪物眼眸清澈,吐声:“好。”
蓝色灵蝶消失,枯井昏暗无光。
无人看见的角落,魔气从枯井下蔓延开来,黑雾聚集在一起,俨然是谢镜之的模样。
—
容念风转身看了眼枯井,拿着回天镜往回走。
想要破除这个幻境,让各宗门修士醒来,只得摔碎手中之物。
就在此时,一道灵力蛮狠而来,容念风猛地一惊,侧身躲过。
只见来人浑身萧肃,漆黑的眸子划过暗红微光。
“谢镜之?”容念风疑惑地看了眼他,将回天镜往后藏了藏。
他瞥见谢镜之额间的红纹莲花,心里顿时了然,急急忙忙道:“你快醒醒,这是幻境!”
他以为谢镜之也是被绿意控制住了。
“回天镜,给我。”谢镜之额间布满层薄汗,他做了场不是很好的梦,好不容易醒来,却发现自己已是梦中人。
进入鲛人遗迹的那一刻,他就不该大意的。
谢镜之眸光微暗,闪过一丝阴鸷。宛若淬霜,如千年积雪。
容念风看见了他腌臜的过去……
杀掉他!
心念一动,指尖黑雾凝形,正要朝容念风攻去时,他忽然顿住。
他轻嗤,谢思安真是没用的废物!
就一句骗小孩儿的话便软了心?
他冷脸,可惜心魔只能是心魔,他的身体终究是他的。
【谢思安,他要毁掉的是回天镜】
第49章
【他看见了我们】
谢思安闻言一顿,松了手。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谢镜之挑眉,心情难得愉悦。
他失去了耐心,直直朝容念风去。
只要能拿回回天镜就好。
“你再这样我就还手了!”容念风咬牙,一边往回天镜中注入灵力,一边躲开他的黑雾。
绿意有那么厉害?怎么还能把人给搞成魔了!
“咔嚓——”回天镜的裂口加大,幻境也以极快的速度塌陷。
来不及高兴,谢镜之如同鬼魅般到了他身后,容念风不合时宜地想,早知道去辰星峰了,还能玩瞬移。
寒意如潮水般漫到他身后。
谢镜之睨了他一眼,只要他想,容念风随时可以死去。
阴冷的声线落下,容念风听见他说:“谁让你碰回天镜了?”
容念风心跳得愈来愈快,这人不是谢镜之!
身后之人的修为已是炼虚,而玄天剑宗里的谢镜之不过是筑基修为。
他就说误伤率百分百。
一不做二不休,反派死于话多,也许幻境毁了他也苟住小命了。
谢镜之察觉到他的意图,勾笑,缠绕在他脖颈上的魔气慢慢收紧。
手要没力气了。
大爷的,没想到最后他竟然是这样死的。
手渐渐没了力气,回天镜缓慢浮起来。
容念风:“……”
还要让他看一下自己死前丑陋的模样?!
哦对,临死前,他想起叶星辰之前说过的话,回天镜可入幻境,也可见前世。
但他前世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啊。
在修仙界十几年,好不容易忘记自己学生时代那点丢脸事,现下倒是要被这魔修看见了。
忽然,魔气猛地散开,回天镜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彻底裂开。
得救了。
容念风干咳着,揉了揉发疼的脖颈。
身后,谢镜之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眼中起了雾,直至传来凉意,他才愣愣地抬手,擦掉眼下的泪。
容念风:???
他招谁惹谁了?
不会是看见他前世的高科技生活被吓哭了吧。
谢镜之周身魔气渐渐消失,额间那红纹也暗淡不少。
“你总算清醒了。”容念风见状松了口气,又从乾坤袋中掏出缚仙链,麻溜地把人给捆住。
“抱歉啊,你恐怕得先这样待着。等秘境破了,我再来寻你。要不然等会儿那魔修又夺舍你的身体,我真的要去黄泉路走上一走了。”
他顿了顿,叉着腰道:“你也别哭了,我又没死,不知道以为你在给我哭丧呢。”
幻境彻底消失,鲛人遗迹显露出来。
他仰头看了眼,心道也不知叶星辰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那我先拯救世界去了。”容念风打哈哈,御剑离开。
谢镜之怔然,仿若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问:“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好啊?”
那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披云自有镜,从此照仙台’1,唤镜之吧,谢镜之。”
他要他修仙问道,他却一半入魔,一半成了鬼。
谢镜之垂眸,缚仙链断了,他本就不是仙,谈何缚仙。
鲛人怨灵幽蓝的光斜斜打在他的身上,两道身影踏在洒满霜的废墟上,蓝色灵蝶从水下来。
—
天色暗沉,冷风呼啸。
鲛人遗迹只露出一角,无尽灰烬飘舞着往下。
叶星辰撑着剑柄,吐了口血。少年白净的衣衫早已被血水染红,受伤的胳膊上,血滴滴答答落入土中。
他耗尽了灵力,可鲛人怨灵也只是堪堪灭了些。
好在身后之人早不见了身影,他也不必过于担心。
绿意面露凶光,冷声道:“倒是我小瞧你了。”
她以为这修士不过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不用她出手。未曾想剑法用得甚是精妙,看似只是轻轻一击,却无一例外都在七剑内斩杀怨灵。
此等剑法,又怎会是筑基修为的弟子?
惊疑之下,她悄然放出一丝魔气,顺着鲛人怨灵缠绕到叶星辰的指尖。
忽而,她笑了笑。
原是如此,这修士身上有阴寒之气,和回天镜的味道一样。
对修士来说,阴寒之气可不是好东西。但对于魔族和鬼族来说,却是大补之物。
想到此,她唤住追容念风的鲛人怨灵。
那回天镜的阴寒之气已然不够入下一个轮回了,随他去吧。若是能得到眼前修士身上的阴寒之气……
绿意脸色微变,袖下指尖微动,猛地朝叶星辰袭去。
未曾想还未碰上叶星辰,动作倏地僵硬和停滞。
“啊!”她尖叫一声,连连往后退,看着自己碰到叶星辰的地方被灼伤,露出阴森的白骨来。
叶星辰轻咳,看她受伤的手微顿,似乎也没想到。
绿意神色一厉:“你身上为何会有鬼君之物?!”
她只听闻魔修和鬼修无法取鬼君身上阴寒之气,若是强取,阴寒之气会反过来灼伤所取之人。
但眼前之人分明是修士,怎会和那鬼君扯上关系!
闻言,叶星辰将嘴角溢出来血擦掉,他虽不明白绿意此话何意,可她的反应有些怪。
他冷眼看着自己周身,才发现那些鲛人怨灵离他都隔了段距离。
第50章
绿意和它们都不敢碰他……
来不及细想,幻境消失了。
鲛人遗迹显露出来,失了智的修士猛地清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叶星辰抿唇笑笑,将手中剑扔得远了些:“我投降。”
绿意:“……”
还未等底下修士有动作,鲛人宫宫殿,不同方向陡然钻出发着红光的立柱来,仿若牢笼。
有弟子惊恐道:“我的修为!”
众子弟瞳孔微缩,有人哭喊:“我的修为也没了!”
绿意放声大笑,吸食着他们的恐惧,声音尖厉:“此阵乃鲛人阵法,除了我鲛人一族可自由出入外,其余人若是闯入,只会被汲取修为至死。我本该入下一个轮回,我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救下王妃了,谁让你们闯入鲛人遗迹,坏了我的好事!”
“回天镜已毁,”她面目狰狞,指向叶星辰,“但他身上,有同样的味道。”
只要有阴寒之气,她就能再进入轮回!
“不过本尊碰不得他,鲛人怨灵也碰不得。”
说着,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灼伤后露出白骨的手,恶狠狠道:“你们若是能把他身上的阴寒之物找出来,本尊就放了你们。”
魔族鬼族碰不得,修士总能碰吧。
她拂袖,落座。
鲛人王站在她身侧,她瞥了眼,硬生生将他的头颅拧断。
过了几息,那身躯又长了出来。
绿意只是轻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这些修士的恐惧也是极佳的补品。
“哦,对了。”她玩味道,“从现在开始,在你们从他身上找出的阴寒之物之前,本尊一刻钟杀一人。”
叶星辰叹了口气,真诚发问:“她不过是想让我们陷入恐慌罢了,你们真的是……蠢吗?”
众子弟:“……”
他浑身是伤,好在回天镜毁了后,身上倒是没之前那么冷了。
绿意蹙眉,下一瞬,躲在后方欲逃跑的弟子吐出血来,魔气从脖颈的印记处成游丝状消散。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鲛人怨灵出现,带着那修士消失。
“那修士所去之处,乃是充满祟气的乱葬岗,万鬼哀嚎,啃噬骨肉,痛不欲生。”绿意欣赏着他们脸上的惧意。
“你们觉得,你们有把握从那儿活着爬出来吗?”
一时间,宫殿外,哭声哀鸿遍野。
他们直直往叶星辰看去。
冷漠,恶寒
有人道:“叶星辰,你救救我们。你快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
又有人说:“无极仙尊那么疼你,你肯定有的是不是?你快交出来!”
叶星辰记得这个人,是炼丹峰的弟子。
柳文爬到他的面前,涕泗横流,恐惧笼罩着他们,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不是说你身上有阴寒之物吗?你交出来好不好?”
乌泱泱的一众人中,竟无人反对。
叶星辰浑身无力,也不拒绝,任由他们夺走腰间的乾坤袋。
只是过了会儿,他道:“别把我的榻给弄坏了。”
嗯,他还得补觉。
这几日因为回天镜都没睡好。
众子弟:??
“对了,我的躺椅也别弄坏。”
他好不容易从凡世买来的。
“夜明珠也别搞坏。”
要不然容念风不知缘由,又该骂他了。
“你事怎么那么……”多字还未说出口,柳文对上叶星辰冷如霜的黑眸,宛若化不开的寒潭,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却足以让柳文蔫巴,畏缩着不再说话。
第28章 乱葬岗
“没有, 什么都没有!”柳文的脸色越发慌乱,似乎要把那乾坤袋翻个底朝天,“你究竟把那东西藏到哪儿去了?”
叶星辰虽是站着, 但姿态却是慵懒的,有些不耐:“都说了没有。”
他微动指尖,将乾坤袋挂回腰间。
绿意轻嗤, 抬手,下一瞬, 柳文身侧弟子的后颈印记消失。
那弟子尖叫:“不要!”
他双腿发软, 跪在地上,极度的恐慌和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他周身, 鲛人怨灵手持长枪, 一步步朝他来。
“叶星辰,我错了。之前修学时我不该欺辱你,你救救我!”
他不该带着凌云峰的其他弟子孤立他,是他错了。
狼狈的模样, 丝毫看不出来他是玄月仙尊门下高高在上的弟子,眼泪纵横, 几乎是颤着身子,低伏在叶星辰的脚下:“你救我, 我帮你杀掉柳文如何?”
柳文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并未被选中,听到他这样说, 眼中顿时划过一丝狠色:“就凭你也想杀死我?”
他也顾不上平时宗门里的儒雅, 唤出剑来,剑意闪过, 滚烫的血溅在他的衣衫上,那弟子的头颅滚落在几人身前。
有些胆子小的修士, 对上那弟子还未瞑目的双眼,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哐当——”柳文手上的剑落在地上,又惊又怕地仰头看着叶星辰,“星辰师弟,你将那东西交出来好不好?”
叶星辰只是冷眼,淡淡地看着他。
柳文咬牙,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起件事来,忙不迭扬起笑:“几年前你还教过我如何领悟剑法,你看,我们之前关系那么好,你当真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吗?”
真恶心。
叶星辰心想,他毫无表情:“为何不能?”
第51章
他早该杀掉柳文,只是怕脏了自己的手,才任由他活了那么久。
柳文慌了,这一刻才意识到叶星辰从来是疏离的,从以前就是。
装得高高在上,明明一道拜入凌云峰,但他能轻松夺走别人的目光。
再难的心法,他只需看上一眼,就能领悟。
可他已经足够有灵气了,为何还要那么勤奋?
柳文想到了好几年前,那时的叶星辰还是宗门天骄,天生双灵根,只要他想,十年金丹轻而易举。
他却不满足于此,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天赋异禀还要厚积薄发,只是八年就摸到了金丹的修为。
柳文恨!
凭什么,凭什么天道如此!
于是他开始每日诅咒叶星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好像天道当真听进去了。
叶星辰废了。
毫无征兆,少年眼中的光慢慢消失,曾经引以为豪的天赋仿若昙花一现。患了怪病,成了一步三咳的废物!
少年浑浑噩噩,过得不算好。
有同门弟子说莫要落井下石,可他心里扭曲的快感让他沉沦。
这一切本该这样,叶星辰风光够了,也该从那神坛上滚下来。
忽然有一天,叶星辰不再执着于寻灵丹妙药修复经脉。柳文觉得真怪,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不自量力地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和他们一道入秘境,也不再跪在通星殿外求九阳仙尊指点,就连剑法课也不去了。
大多数时候,他能看见叶星辰的,都是在凌云峰阳光最好的地方,懒洋洋地闭眼小憩。
明明,他已经成为废物了啊……
玉虚宫的那些人,还是护犊子一样护着他。就连冲喜这种无厘头的事,都愿试上一试。
他胆战心惊,好在没什么效果。
但现在,少年这样睨着他,眸若寒霜,直直刺在他身上,仿若他永远在那高位,从未被拉下来过。
柳文大惊,急红了眼:“叶星辰!你得救我!你别以为宗门里的其他弟子,对你就有我好。”
他整个人都有些疯魔,指着身后一众冷眼旁观的人,笑着道:“你没有看见,你冲喜时他们眼中的惊惧!他们生怕你好了,怕你从废物重新变成天才。”
“哈哈哈,”似乎笑得肚子痛了,他缓气,语气又急又躁,“他们私下里,笑你、辱你、骂你,落井下石,冷眼旁观。”
“你救我,我帮你杀掉他们。”
柳文的话仿若丢入的池中石,荡起圈圈涟漪。
有弟子眸色深深暗暗,忽然,不知是谁先开始了攻击,灵力直直朝叶星辰去。
其余人也动了,他们在少年身上留下一道道红痕,绯红色的衣衫渐渐被血染成红色,他们道:
“叶星辰,你交出那东西来。”
“抱歉。”
“这都是你应得的。”
“我想活着出去。”
“……”
血雾遮住视线,理智摇摇欲坠。迷迷糊糊中,叶星辰只觉无法呼吸,仿若被人掐住脖颈。他倒在地上,“哇”地吐出血来。
绿意从高位上下来,魔气顺着层层阶梯往下蔓延,她道:“阴寒之物竟是你自己吗?”
“当真可笑。”
众子弟一听这话,眼中重燃希望,柳文几乎趴在她的脚下:“他便是那阴寒之物吗?那我们把他献祭给你,放了我们好不好?”
他们从未尝试众人合力击败绿意。
她太强了,即使是最凶险的秘境,也没有遇见过有魔修能修炼到仅魔气就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还有鲛人怨灵!
只有将叶星辰献祭出去,只有他死了,绿意才会放过他们,他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顶多,顶多是回宗门后被训斥罢了,训他们没有爱护同门,训他们无怜爱之心。
可那又怎样,死掉一个陨落的天骄,救下那么多上游宗门的修士。对于玄天剑宗来说,还能得到更多宗门的拥护,利大于弊。
绿意低眼看他,微微压手,柳文的脸撞在地上。
若是放在往日,谁敢这样对他,他绝不会放过这人,反而会百般折辱。
现下,他倒是不觉得有何不妥,额头磕破,渗出血来,卑微地仰头道:“阁下觉得如何?”
令人作呕。
绿意弯腰,挑起他下巴,下一瞬,他的元神硬生生被碾碎,发出凄厉的惨叫来。
周围安静得可怕,众子弟敢怒不敢言。
“真难吃。”绿意无视他们的目光,将吞入腹中的元神吐出,朝着身侧的鲛人王道,“给你了。”
然后他们看着鲛人王如饿狼般,张嘴,将柳文的元神撕碎。
“唔,”她装作委屈,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剩下的腌臜东西该怎么办呢?不如也扔到乱葬岗吧。”
“你说呢?”绿意在一个小弟子面前停住,笑着问。
小弟子颤着声:“好……好。”
她玩够了,蹲下身,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叶星辰,少年的长袍被血浸红,他的呼吸愈加薄弱,最后竟是没了鼻息。
这就死了,当真没用,绿意心道。
既是如此,她也不必再用一个死人来维持阵法。
左右她已经也知这修士身上阴寒之气如何而来。
那……只能让其他人来弥补了。
唔,谁弄死的就谁来吧。最后一剑,好像是她旁边的小修士呢。
第53章
骂声戛然而止,丹修宗弟子惊恐道:“乱……乱葬岗。”
再回过神时,容念风已然消失。
远处,绿意微顿,她的眸色晦涩。
那少年是如何从鲛人阵法中离开的?
—
乱葬岗最是阴寒,凶尸厉鬼哀嚎,攀附在无数修士的尸体上,享受着迟来的盛宴。
它们饿了千余年,昼夜更迭,这里只能看见漫天飞舞的灰烬和一片死寂。
是离无间狱最近的地方。
“叶星辰!”
有人闯入。
是活人!
他的声音又急又躁,复而再喊:“叶星辰!”
可它们最会玩弄人心,消失,隐匿着自己的气息。
“你怎么来了?”清朗的声音落下。
容念风看着眼前的‘叶星辰’,陷入沉默,半晌,他哑声:“你不是他。”
“哈哈哈哈。”
眼前人化作黑雾,凄厉地大笑着。
铺天盖地的怨气绕在他的身侧,他闻到了腐烂的腥臭味,还有声音低低落落,竭力在他耳边模仿着记忆中的叶星辰。
“你别走。”
“你为何不救我?”
“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熟悉的语气让容念风心神愈发不稳定,倏而,地下伸出数只血手抓扯住他。
想要拉他一道沉沦。
月光斜斜照在地上,清冷,孤寂。
和黑剑结契时,他一直不知取什么名字好,现下,他倒是想到了。
寂无吧,就唤寂无。
心念一动,寂无凝形,发出嗡嗡的鸣声。剑意闪过,破开他周身的黑雾,血水悄然消失,只是他白净的衣衫上落下了红印。
探头的恶鬼,小心地退下。
“是他,他回来了。”有声音道。
它们知道那把剑!
桀桀笑声此起彼伏。
从乱葬岗里爬出去的那只恶鬼,回来了。
第29章 他曾梦见一卷残纲
容念风来不及想它们为何会突然消失, 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找到叶星辰,找到他,把他带出鲛人遗迹。
什么剧情不剧情的, 他都不想管了。
至于那些弟子说叶星辰死了,除了刚才上头的一瞬间他当了真,可现在仔细想来, 压根不可能。
他那种懒骨头,还不如相信他是想了个法子窝在这儿睡觉来得可信些。
乱葬岗尸骨遍野, 祟气游荡, 仿若人间炼狱。
他面无表情,寻着叶星辰的脸。
嗯, 找俊的就行。
人没找到, 倒是看到柳文了,半边尸体被恶鬼啃噬得白骨森然,还未阖的眼诉说着死前的惊惧。
好歹是小黑云的老顾客了。
这样想着,容念风狠狠踹了脚他。
售后也要做好。
爬了好几座尸山, 有些累,他寻了处能小憩的地方。
即使不转头, 他也知有不少恶鬼在悄悄探头看他,和尸傀山的小鬼一样。
福至心灵,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忙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抓了把丹药出来。
专门钓鬼, 一钓一个准。
容念风气淡神闲地将丹药放在身前, 果然,没好一会儿, 有恶鬼从他身后爬了过来。
很标准的鬼脸,水草般的长发铺散开来, 阔口大眼,面目狰狞,青色的长舌至腰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容念风手握寂无剑,要是有不测他就一剑砍一个。
但好像不是他的错觉,它们似乎都很怕他。
容念风清了清嗓子,捏了枚丹药,和趴在地上的恶鬼道:“你想吃吗?”
那恶鬼拿不准,虽说年岁大一点的鬼说不能和眼前的仙界少年说话,但它们都是些年轻小鬼呢,还饿了那么多年,那丹药香香的,比地上这些死人好吃。
它们年纪小,受点诱惑不过分吧。
“给我,要。”长时间不开口说话,它们的嗓子听起来又沙又哑,说是用烧红的烙铁滚过也不过分。
容念风却一脸兴奋地挑眉:“哎哟,还是进化版。”
尸傀山的小鬼只会咬人呢。
但能说话交流方便得多。
“我还有很多这种丹药。”他循循善诱,引得几只恶鬼又往前爬了爬。
容念风:“你们刚才声音不是学得挺像嘛,能看到我的记忆吧?”
爬上前的几只恶鬼双眼发光地盯着丹药,笨拙地点点头。身后年岁大些的恶鬼发出凄厉的尖叫,虽听不懂,但容念风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让这些恶鬼别信他的话。
他顿了顿,丢了枚丹药,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嗷呜——”一只动作快的鬼吭哧吭哧地吞入肚中,发出喟叹的满足声。
然后它哭了。
容念风:???
恶鬼呜呜咽咽:“好吃得鬼流泪。”
容念风:“……那就好。”
真是只情感丰富的小鬼一枚呢。
知晓它们确实喜欢这丹药的味道后,他哐哐又从乾坤袋中抬出大箱子黑黝黝的丹药来。
“既然你们能看见我的回忆,那帮我寻到他,这丹药就送给你们了。”
闻言,哭得“梨花带雨”的恶鬼忙不迭点头,活脱脱像个托,嘀嘀咕咕地劝说着趴在它身边的鬼:“一枚下肚,千年不愁。”
这年头鬼都那么会做生意了?
第54章
一顿操作下,为五斗丹药折腰的恶鬼开始说着自己的小道消息。
“我感觉是那个闻起来臭臭的修士。”
容念风:“闻起来臭臭的?”
恶鬼薅了枚丹药,又被香哭了,点头哽咽道:“嗯,看起来白白的,就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
“但他身上臭死了,没鬼喜欢,我们都躲着他啃其他人。”
另一个恶鬼手中抓了把丹药,当糖豆咔咔啃着,应和:“他身上气息是禁术,吃了对鬼不好。”
闻言,容念风倒是有些好奇了,听它们的描述确实是叶星辰,但叶星辰身上怎么会有禁术?难不成他患的怪病也和这禁术有关?
他问:“那他身上这禁术是修仙界的吗?”
恶鬼摇头:“像是魔族禁术。”
再多的它们也不知道了,容念风不再强求,跟着其中一只恶鬼到了座尸山。
那恶鬼捂着鼻子,拿着手扇了扇。
容念风:“……”
他竟然从一只全身乌黑的恶鬼脸上看出了嫌弃的神色。
“就是那堆尸山里,”恶鬼屏息,没忍住,“呕——”
容念风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恶鬼道:“你自己去吧,赶紧把他扒拉走。要不然这堆尸体都要被污染了,等他走了放个十几年,散散味也许还能啃一啃。”
容念风:?
当鱼干磨牙呢?
他点头,吭哧吭哧爬上那堆尸山上,扒拉半天,总算在角落里寻到了躺着的叶星辰。
他忍着心里那股不爽,将人扯了出来。
浑身发凉,半点呼吸都没了,不怪绿意,看起来确实像死了,还是死了好几天那种。
然后他一巴掌呼了下去。
—
叶星辰年幼时就知自己在修炼上天赋异禀,比如说他去秘境时,走几步就能捡到些天材地宝,有时运气好了,掉进个山洞还能得到奇怪的老爷爷传承。
故而他从八岁就坚信,自己未来肯定是修炼大能,说不准还是个救世大英雄。
他勤勤恳恳当了八年的卷王,每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
直到他十六岁的时候,他突然无法修炼了。
毫无征兆,灵根枯竭,经脉受损。
成了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废物。
宗门弟子说他陨落了。
少年英才昙花一现,何其可笑。日日夜夜的修炼,随着这八个字消失殆尽。
他用尽办法,跪在通星殿外求九阳神尊的指点,吞了无数枚丹药,没日没夜地修炼着,能试的办法他都试了,可他的修为,却再也无法突破。
但有一天,他梦见了一卷残纲。
残纲里,他会在二十一岁时遇到机缘,重新修炼,成为南北大陆的天骄。
他心想,还有这好事?
于是十六岁的他摆烂了。
他每日无聊了就吐吐血玩,冷了就晒晒太阳,没事做时就捡点天材地宝囤起来,要么学些凡世的小把戏,装死吓吓别人。
大多时候,他不愿搭理人就想咸鱼躺时,只要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都会大惊失色,不再打扰他,生怕自己死了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某日,一向懒散惯了的他,突然多了个道侣。
道侣很怪。
就像现下,道侣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叶星辰,你是不是不行,你不是龙傲天吗”
奇了怪了,他都浑身是血的躺在这儿了,道侣还知道自己活着唉。
睡得正熟的叶星辰叹了口气,道侣怎么有时候笨笨的,有时候又还挺聪明的?
他慢慢有了体温,鸦羽般的双睫轻颤,复而睁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直起身子:“咸鱼至上,及时行乐。”
松了口气的容念风:“……咸鱼你大爷的。”
叶星辰笑了,他被少年扶起来,黑云翻涌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心想,自家道侣看起来还是很好看的。
容念风瘫脸,凶巴巴道:“不准看我。”
他囫囵应声:“嗯。”
他很听话的。
容念风:“你是狗吧?”
叶星辰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容念风轻嗤一声:“怎么看见我突然像看见了骨头似的。”
他又道:“还怪恶心的。”
叶星辰轻咳着,眉眼弯弯,笑意从眼尾蔓延开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装死这招了?”容念风问。
若不是他笃定叶星辰不会轻易死去,饶是他命再大,躺这儿躺几天,祟气入体,就他现在病恹恹的样子,死只是早晚的事。
叶星辰半真半假道:“无聊的时候学的,柳文欺负我时,这招还挺好用。”
他特地加深了欺负两字。
容念风垂眸,心道刚才应该再踹两脚柳文。
现在剧情线已经崩到亲妈来了都不认识的程度了,叶星辰修为并未被废,性子也和书中大有不同。可在某些节点还是会发生,冲喜、鲛人遗迹、魔修的出现,那容念雪的死去,给叶星辰送装备大概率也可能会发生。
“咳咳咳。”叶星辰有些难受,他浑身是伤,脑子昏昏沉沉的。
容念风回神,将他扶着坐下,起身唤出寂无来。
叶星辰掀开眼:“大黑剑怎么像是被抛光了?”
闻言,容念风绕着寂无转了圈,点头:“别说,好像还真是。”
第55章
都亮堂了不少。
他忽而反应过来,纠正叶星辰的措辞:“它有名字,唤寂无。”
叶星辰:“怎么叫了那么一个名字?”
听起来悲凉得很。
容念风道:“……为了装。”
没办法,那一瞬间灵感上来了。
叶星辰:“……”
道侣果然别具一格。
“哦对了,还有事得打听打听。”
说着,他又唤出那恶鬼来。
“呕——”恶鬼万般嫌弃,捏着鼻子,干呕着问,“你、呕,又有何事?”
容念风:“我昨夜进来时,你们为何突然消失了?”
他握着剑:“是在怕它吗?”
恶鬼看他的神色变了变,好半晌才道:“不能说,说了会灰飞烟灭的。”
它虽然只是鬼,但好死不如赖活着。
容念风心里了然,不再为难,将乾坤袋中剩下的丹药都给它了。
叶星辰问:“怎么了?”
容念风摇头,小声道:“我好像捡到什么不得了的大宝贝了。”
声音愈来愈远,容念风载着叶星辰离开。
无数恶鬼探出头来,直直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忽然,年岁最大的缢鬼出声:“鬼君来都来了,怎不现身?”
话音一落,暗处里,谢镜之悄然出现。
它们臣服在地上,万鬼朝拜:“参见鬼君。”
谢镜之面色惨白,嘴角还带着血,冷声道:“不用管我。”
他浑身魔气和祟气缠绕,额间红纹莲花愈发清晰。
远处,漫天灰烬飞舞。乱葬岗再过去点儿,往上就是无间狱。无间狱开了,蓝色灵蝶扬翼,带着鲛人怨灵独有的幽蓝光芒,涌入那死寂之处。
谢镜之的背影跟着消失在那儿。
缢鬼怅然,喃喃道:“故人何故不归。”
“阁下,鬼君怎受了重伤?”
有些不懂的小鬼仰头问。
它们自小听闻鬼君的事迹长大,千余年来,会到此处的,也就只有鬼君一人。
明明无间狱那个地方,比乱葬岗还要冷清、死寂,时间静止,安静得让人可怕。
可鬼君每百年便来一次,一去就是数十年。
缢鬼愣神,道:“鲛人遗迹碎了。”
“鬼君的伤是因为毁了鲛人遗迹吗?”
“嗯。”
只为了救那只爬出去的恶鬼,他们千余年前的鬼君,忘记了自己前世的人。
它想到了很多往事。
鲛人一族最为忌讳与外族通婚。
但鲛人族的储君却爱上了人族少女,偷尝禁果,生下了个奇怪的半鲛人。
人族寿命何其短,人族少女死了,储君殉情,只留下了彼时才百岁的小鲛人。
无人庇佑他,鲛人全族将小鲛人丢到了乱葬岗自生自灭。
恶鬼啃噬着他,自愈的体质却不能一死百了。乱葬岗的恶鬼全靠着他一人饱腹,甚至饶有兴致商量着今日谁吃,明日谁吃。
终于,百年后,小鲛人被折磨死了。
似乎是在悲怜他,密密麻麻的彼岸花在乱葬岗的枯骨腐肉上绽放,那是千余年来,乱葬岗最美的景色。
小鲛人死了,爬回来的却是恶鬼。
乱葬岗里的恶魂,被他吞入腹中。
恶鬼没有吞掉他,只是淡淡地问:“你可知何处可以容纳我?”
缢鬼伏在地上,颤颤巍巍说:“鬼……鬼界。”
恶鬼走了。
再回来时,他已是鬼界的鬼君,额间红莲妖艳,手中提着个半大的小孩儿。
也是个半鲛人,不过是魔修和鲛人诞下的。
惊惧不已,他还是大着胆子望了望,那小孩儿浑身是血,魔气缠绕周身,看起来凶巴巴的。
恶鬼开了无间狱,那也是它第一次见无间狱长何样,听闻那儿,是恶贯满盈的人才能去的地方。
恶鬼没有再出来,他死了,魂飞魄散。
小孩儿却出来了。
魔不能修鬼道,于是他将自己一分为二,一半成了魔,一半成了鬼。
他走了恶鬼的老路,成了鬼君。
他再次找上自己时,也问了一个问题,他问:“你可知何物可见前世?”
他似乎不愿相信那恶鬼真的死了,即使鬼界也寻不到恶鬼的身影,即使夜忘川渡河之人从未有他。
缢鬼仍旧颤颤巍巍地低伏在他的脚边:“回、回天镜。”
新鬼君只是淡然笑笑:“原是那腌臜之物。”
他那腌臜的魔修父君所留之物。
有传闻那神器在凡世,他便去找。有说在魔界,他也去找。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那么多年,那东西,竟还是在鲛人遗迹。
第30章 你们小两口
乱葬岗外,
容念风和叶星辰蹲着面面相觑,看着地上的大黑剑陷入了沉默。
“你有没有觉得它好像又变丑了。”容念风问。
“咳咳,”叶星辰点头, “不用觉得,就是。”
刚才还容光焕发呢,怎么一出来就丑得不行。
容念风:“……要不还是叫大黑剑吧。”
痛失名字的寂无:???
叶星辰沉思了会儿:“还是叫寂无吧。”
“装一点挺好的。”
容念风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叶星辰又改口:“其实大黑剑更好。”
第56章
两人无言,很有默契地蜷在角落。一个单纯对自己实力心里有数, 不想平白送人头。另一个则是想睡觉, 若不是容念风拦得快,他都要从乾坤袋中掏出熟悉三件套了。
“喏, 你的夜明珠。”叶星辰从乾坤袋中摸摸搜搜, 扒拉出一堆夜明珠来。
他没有打碎,乱葬岗里也是好好护着的。
容念风搓搓手,抱着在怀里滚了几下,一脸失望地叹气:“可惜出去后就没了。”
“你喜欢?”叶星辰问。
“灵石谁不喜欢, 等我以后有灵石了,我就把房里堆得满满的。”只是想着, 容念风脸上就已带了笑意,眼里仿若撒了星星般。
叶星辰想了想, 也笑了。
他点头:“好。”
容念风:“……”
“我总觉得你不对劲。”他有些恶寒,环着胳膊抖了抖, 一脸狐疑地看着少年。
叶星辰倒是没说什么, 将手撑在地上,眼尾带着笑意, 仰头看着鲛人遗迹幽蓝萤火逆流而上。
容念风赶忙正襟危坐,双手合十。
叶星辰道:“你这是作何?”
“许愿。”容念风睁了只眼看他, 又闭眼。
“许愿是何物?”
“在凡世有传言,说是遇到天降异像时想心里所想便可实现。”
叶星辰却说:“不过是鲛人怨灵罢了。”
他不信鬼神。
容念风啧了一声:“心诚则灵。”
叶星辰又问:“你心中所想为何?”
容念风幽怨道:“有人能来救我们。”
“那大概我们俩得一块儿死了。”
容念风:“……”
话落,鲛人遗迹上方倏而划过一道黑色的身影。
容念风和叶星辰两人齐齐揉眼。
容念风:“我没看错吧?”
他怎么看见了无极仙尊!
叶星辰也愣了,神色复杂,好半晌道:“应当是没看错的。”
“师尊!师尊我们在这儿!”容念风几乎是两眼泪汪汪,晃手大喊。
黑影往后挪了挪,又御着剑往下。
无极仙尊从剑上潇洒跳下:“你俩蜷在这儿让我好生好找。”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容念风身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直至叶星辰轻咳,道:“男装更为方便。”
无极仙尊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拍拍脑子,看了眼叶星辰,又看了眼容念风,才支支吾吾道:“我还以为……”
他脸上神色复杂,半晌打着哈哈:“念雪小辈着男装也是很俊的。”
倒是容念风警惕地看了眼他,无极仙尊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不过很快话题就转移了。
叶星辰问:“师尊是怎么知晓我俩在此处的?”
无极仙尊就着他的话说了这几日外面发生的事:“自从那日进入鲛人遗迹后,本尊总觉着此处甚是诡异。”
“不过你师兄师姐他们各自寻到了机缘,本尊就以为你们小两口只是到何处游玩去了,也没刻意寻你们。直至两三天前,各宗门金丹修为以下的弟子皆不见了踪影,这才反应过来你们恐怕是入了什么阵法。”
容念风:“……”
谁和他小两口了?!
无极仙尊没注意到他的神色,继续说,“好在跟着一道来的烈火门长老,他们族中有位千年前曾进过这儿的大能,晓得原是鲛人一族为保护自己,外来者只能以金丹以下修为进入。若是想强行进来,轻则修为大跌,重则丢其性命。”
闻言,叶星辰探了探他的修为,微微松了口气。
无极仙尊吹胡子瞪眼:“臭小子!放心,本尊修为尚在。”
“那师尊你们是如何进来的?”容念风疑惑问。
原书剧情中,无极仙尊是废掉自己一半修为才得以进来,这也是为何叶星辰回去后,和玉虚宫内的师兄师姐有了隔阂的原因。
可现下,无极仙尊别说废掉一半修为了,脸色红润得很,骂人也是颇有劲道。
“这就是奇怪之处,各宗门长老本想合力打碎鲛人遗迹,当然,也有不少宗门觉着都是筑基修为的子弟,无需劳神。还未商讨出个一二呢,鲛人遗迹自己便碎了。”
容念风皱眉:“自己碎了?”
无极仙尊思考了会儿,道:“若想破掉鲛人遗迹,起码得是炼虚修为。这次入遗迹的,本尊并未看到有炼虚修为的大能。”
炼虚修为?
莫名的,容念风想到了附身在谢镜之身上的那魔修。
好像也是炼虚。
很快,他打消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怎么可能呢?对那魔修来说,没什么好处。
“你们可还能御剑?”
容念风点头。
无极仙尊从乾坤袋中掏了瓶天阶上品补气丹,给叶星辰服下后,才道:“边走边说。”
一路上,容念风听了个七七八八。
无极仙尊一众人进入真正的鲛人遗迹后,看到漫山遍野的尸体沉默良久,血泊中甚至还躺着些同门子弟。但来不及难过,只得继续寻找是否还有活下来的人。
最终在宫殿外寻到了不少修士,只是因游荡的鲛人怨灵修为皆是金丹以上,一番纠缠,又花了不少时辰。
无极仙尊寻不到两人的身影,朝他们打听后,才来了乱葬岗。
犹豫几息,容念风问:“绿意没动手吗?
第57章
无极仙尊愣了愣,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何人,道:“你说那么女魔修吗?她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靠着鲛人王体内的圣物,活了千余年。”
容念风顿了顿,心说怪不得她能控制鲛人怨灵。
—
宫殿外,
各宗门长老围剿着中间那女子。
有人哑声哭喊:“妖女,还我师兄!”
也有人说:“血债血偿!”
一声比一声高。
绿意忽然捂着肚子大笑,魔气缠绕在她的周身,冷声喝道:“若不是他们闯入鲛人遗迹,我何故杀掉他们!”
有长老面红耳赤:“这也无法遮掩你用魔族禁术。”
绿意眼中划过阴鸷,喃喃道:“回天镜的阴寒之气不够进入下一个轮回了……为何不能用?!”
只有进入下一个轮回,她才能救王妃,她没有错!
不过是死点修士罢了。
再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直直向他们看去:“你们入鲛人遗迹的弟子中也有一人用了禁术。”
“他的身上,可是数千人的性命!”
“你们修仙界的人,简直虚伪至极。”
“哈哈哈哈。”
她仰头大笑着。
那个玄天剑宗小弟子身上,背负着好多魂魄呢。
她那日就看出来了,凡世思南坞一城百姓的三魂四魄都在他身上!
除非有比那阴寒之气更至阴之物出世,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真可惜,她想。
若是他没死,那阴寒之气,便可为她所用了。
闻言,藏匿在人群中的叶星辰指尖微动。
容念风小声道:“她说的那人是你啊?”
“嗯。”
容念风了然,想来乱葬岗中,恶鬼说的魔族禁术便是此法了。
众长老面面相觑,其中有人道:“一派胡言!”
说着,长老手中的符箓往绿意去。
堪堪挡了几击,绿意败下阵来。
自从百余年前,回天镜有了裂痕后,她的大半修为都用来修补回天镜了。饶是她修为再高,最终也是无济于事。
某日,她听闻凡世思南邬有邪祟出现。
有邪祟之处,必有阴寒之气。
她这才知哪是邪祟作怪,分明是有人将那一城之人皆做阵法了。
若是……若是她也能用魔族禁术,反噬又如何?!
只要能入轮回就好。
可她从哪儿找那么多人呢?
啊,修士最贪婪了。放出去一点鱼饵,他们就愿意上钩。
于是,她又散了大半修为,将鲛人遗迹提前开启。
明明她都要成功了!
她就差一点!
可鲛人遗迹为何碎了?
绿意想不明白,但她也不愿想了。
她累了,很累很累。
她早就该死的,在千余年前。
许是鲛人一族命数已到,那日海底深处竟起了异火。她躺在梧桐树下,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枯井下的小怪物爬了出来,它长得很好看,和王妃很像。
那是它被关在枯井的第一百年。
莫名的,绿意也不怕了。
她跟在小怪物身后,看它双手染血,亲手杀了鲛人王,亲手灭了鲛人全族。
小怪物只是睨了她一眼,绿意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闭眼,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一阵清冽的寒意掠过,再睁眼,小怪物被一人提在手中。
那人带着面具,墨发银冠,只露出半张妖冶的脸来。
“你这小孩儿杀心还挺大。”
小怪物一脸茫然,问:“你是谁?”
那人道:“你爹……啊呸呸呸,你哥。”
再然后,他们走了,偌大的鲛人宫,只剩下了她。
她用回天镜,入了一个又一个轮回,这一入就是千年。
鲛人宫遗迹,孤寂、寒冷。
又到了入秋的季节。
恍惚中,绿意看见了冷宫外的梧桐叶慢慢飘落,被风卷起,又往上。
千余年前的记忆依旧如新,她看到了王妃,就站在那梧桐树下,向她招手。
“绿意,快过来。”
绿意笑了又哭了,满脸血泪。
在众人一脸惊疑中,她缓慢往前走,轻轻低伏在那坟冢上,缓声道:“能和王妃葬在一起,绿意此生无憾。”
第31章 就要和老婆贴贴
绿意死了, 鲛人遗迹彻底消失。
出鲛人遗迹时,容念风还没回过神来,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叶星辰问:“你这是怎了?”
容念风有些感叹:“也没怎么, 只是觉着绿意挺可怜的。”
千余年宛若须臾,无人知晓她经历了多少个轮回,一次又一次地看着王妃死在自己的面前。
他又道:“也算是种解脱罢。”
叶星辰没说话, 正当容念风要转头时,他突然说:“如若是我, 我也愿在那轮回里蹉跎岁月。要真去夜忘川走一遭, 忘了岂不是更痛苦。”
少年还是一股慵懒的劲儿,漫不经心道。
容念风瘫脸:“一看你就是个恋爱脑。”
若是他, 他定是要勤勤恳恳搞事业的。
说不准房产证都有好几本了。
“恋爱脑是何物?”
容念风咋舌:“就是说你脑子里一天只有情爱之事。”
第58章
叶星辰应声:“原是如此。”
耳根悄然红了起来。
心想怎么这点小心思都被容念雪猜出来了。
两人剑都还没停稳呢, 宋修远忙将叶星辰从剑上揪下来,绕着他上上下下打量许久:“没死就成。”
叶星辰:“……”
“好好说话。”
放心下来后,他无意瞥见身侧的容念风,猛地咋咋呼呼道:“我去, 容……容念雪?!”
容念风:“嗷,是我。”
宋修远也不缠着叶星辰了, 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人,惊叹道:“一眨眼我还真以为你是男子呢。”
容念风皮笑肉不笑。
有没有种可能, 他就是呢。
宋修远一双桃花眼含着笑,用胳膊撞了撞叶星辰:“别说, 还挺俊的。”
没等来身旁人的回应, 自己后领倒是被抓了起来。
宋修远:???
他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星辰, 不是,他往日懒得水都拿不起来的的兄弟呢?
“走了。”叶星辰道。
容念风目视两人离去。
真是哥俩好啊。
他没管两人, 搓搓手,唤出了小黑云。
罢工多日不干活的小黑云挺着刚喝饱的肚子:“嗝。”
慢悠悠飘着下来。
众子弟虽不说,但看了看自己硬绷绷的剑,再看看他一看就很好躺的小黑云,顿时艳羡不已。
容念风翘唇,顺势趴了上去,还颇为臭屁地拍拍小黑云的肚子。
“呲啦——”
放出一道闪瞎他们的雷来。
众子弟:“……”
真该死啊。
这下别说各宗门弟子了,就连长老都投来幽幽的目光。
容念风见好就收,装过了被人偷了小黑云那就不好了。
他讪讪地笑了笑,拍拍小黑云。
云还没飞出去呢,他就被扯住了。
容念风:?
叶星辰“哇”地吐出口血,病恹恹道:“我面色惨白,头晕眼花,怕是坐不惯那剑。”
容念风一脸古怪地看他,了然,赶忙把自己铺成张饼,占满小黑云:“我知道的,你就是馋我小黑云。”
叶星辰:“……嗯,是的。”
他咳得厉害,一副马上不行了的样子:“你往旁边挪挪。”
容念风:“不要。”
叶星辰非常上道:“求你,哥。”
容念风穿着男装,他便故意咬重哥字揶揄他。
容念风:哇哦。
他挑眉,不情不愿地空出小半位置来:“喏,那你只能坐这小半。”
叶星辰点点头,也趴在了小黑云上。
容念风载着他,朝无极仙尊一众人摇手:“师尊,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啊。”
一晃眼,哪儿还能见两人身影。
硬生生被叶星辰拎着回了自己磕碜剑旁的宋修远:“……”
呵,他怎么不知道叶星辰面色惨白,头晕眼花。
无极仙尊疑惑:“刚才那小子不是才服下补气丹吗?”又说,“还是天阶上品的呢。”
宋修远:“……狗男男。”
他冷脸改口,“啊呸,狗男女。”
—
温热的腰腹贴在容念风的手背上,痒得他指尖一缩,抬眼看了看叶星辰,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好不容易歇停一会儿,过了几息,叶星辰又贴了上来。
容念风怒了,凶巴巴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叶星辰:“嗯?”
“怎么了?”他问。
见他一脸茫然,容念风腹诽,难道真是不小心的?
他语气软了些:“你刚才贴到我了。”
叶星辰咳了咳,颤着睫:“有点冷。”
“你也知道的,我身体不太好。”
容念风:“……你事怎么那么多?”
虽是这样说着,小黑云速度倒是慢了下来,晃晃悠悠的,还和后出发的宋修远和无极仙尊等人遇上了。
“哟,这不是开着小黑云的二人组吗?怎的这速度还比不上我们这些俗物了?”宋修远阴阳怪气地调侃着。
容念风眯眼,拍拍小黑云的肚子,想让它加速。
清冷低沉的声线落下:“头疼。”
然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容念风:“……”
宋修远轻啧一声,御着剑在小黑云身边晃悠。
叶星辰:“小黑云,电他。”
吓得宋修远尾椎骨一缩,不过半晌,小黑云都没动静,他更嘚瑟了:“哈哈哈,小黑云不听你的。”
话才落,“呲啦——”
一道闪电朝着他劈了过去。
宋修远:“……”
“哈哈哈,”容念风看他被电得黑焦,平日里爱护得不行的乌发也没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修远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难得陷入沉默,呜咽一声,两眼泪汪汪地御剑走了,临走时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小黑云心情也相当愉悦,挺着肚子抖了抖。
身后,叶星辰轻笑,落在容念风的耳中。
容念风喉结一动,揉了揉耳根。
原是半刻钟的“云”程,叶星辰各种不舒服,愣是花了一个时辰。
容念风都要躺废了,到了凌云峰,他忙将人赶下去:“我要去尸傀阁看看我养的小鬼有没有瘦了,就此告别。”
第59章
叶星辰:“你今晚要回来吗?”
他咳得脸颊绯红,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容念风本想说关你何事,话到嘴边,还是绕了个弯:“怎了?”
晚上夜黑风高的,最是容易发生意外之时。
“我咳疾又复发了,你那儿还有强力版板蓝根大药丸吗?”
容念风难得羞耻了下,他还以为是从鲛人遗迹中出来后,叶星辰脑子出了点问题,想趁机和他发生些酱酱酿酿的事儿呢。
还是他腌臜了。
他点头如捣蒜:“有,我今晚就给你送几大箱来。”
叶星辰:“……倒也用不了那么多。”
—
小黑云这次速度倒是快,“唰——”地一下就不见人影了,倒是能看得出些迫不及待来。
叶星辰直起身,抻了个懒腰,往血月阁去。
还没进屋,脖子就被宋修远勾住。
叶星辰幸灾乐祸地问:“你头发都长出来了?”
宋修远:“……去死。”
他眼神幽幽地看着叶星辰,犹豫几息道:“你想去钓鱼吗?”
叶星辰抬眼拒绝:“不想。”
“不,你想。”
说着,宋修远勾着叶星辰往凌云峰的池塘去,又迅速从乾坤袋中掏出躺椅来。
深深吐气:“钓鱼。”
叶星辰:“你有病?”
宋修远强硬地将手中的鱼竿塞到他手中,咬牙:“你若是钓上来,我将我屋里那话本给你。”
叶星辰挑眉,平日里宝贝得不行,现在倒是舍得了。
不知他葫芦里打的什么药,但不要白不要,他摆手:“话本就不用了,灵石吧。”
“灵石?”宋修远问。
“嗯。”叶星辰道,熟练地挂上鱼饵。
叹了口气,也不知宋修远钓鱼次次输给他,怎还是不长记性。
宋修远看他的眼神愈发古怪:“你什么时候对灵石感兴趣了?”
叶星辰将鱼饵抛到水中,撑着头道:“鬼门关走一遭,突然就感兴趣了。”
也不管他胡扯些什么了,宋修远死死盯着鱼竿。
叶星辰打了个哈欠:“你还是先准备好灵石吧。”
宋修远:“呵。”
过了半晌,还是没有动静。叶星辰皱眉,将鱼竿拿了出来,竟脱饵了?当真奇怪。
宋修远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又催着他继续。
一个时辰后,叶星辰看着空空如也的鱼桶,陷入了沉默。
“不行,我再试试。”
宋修远瘫脸:“不试了,我们去吃面吧。”
—
两人坐在火灶房外,面面相觑。
叶星辰道:“我真是疯了。”
宋修远从乾坤袋中掏出把上品灵石:“让你吃你就吃。”
面上来了,火灶房的弟子乐呵呵眯眼:“今天这面做得劲道,汤鲜味美的。”
他这样说,叶星辰也饿了。辟谷丹虽可充饥,但终究是丹药。
他刚动筷,赤裸裸的视线就落到身上,他一言难尽地抬眼看宋修远:“……你能不能吃面?”
宋修远抬手:“你快吃。”
算了,毕竟给了灵石。
他咬了口。
宋修远问:“如何?”
叶星辰:“有些淡。”
话音刚落,火灶房那修士突然探出头道:“糟了,小师弟,你那碗师兄忘记放盐了!”
宋修远:“呵。”
他往桌上又拍了几块灵石,扬声:“师兄,再帮我烤点肉来。”
火灶房修士一见那灵石,忙道:“得嘞。”
来了两个冤大头!几块烤肉和两碗面怎么花得了那么多灵石。
好一会儿,烤肉被抬了出来。
火灶房修士又拿出熟悉的话术:“烤肉肥而不腻、肉味醇香、唇齿留香,吃过的人都说好。”
宋修远看着叶星辰:“吃吧。”
叶星辰:“灵石。”
宋修远也没磨叽,将乾坤袋中的灵石都拿了出来。
反正他也不缺。
叶星辰将灵石收好后,在宋修远灼灼的目光中,将桌上烤得焦黄的烤肉塞到了嘴里。
宋修远冷哼:“没熟吧?”
叶星辰:“……”
还真是,奇了怪了。
火灶房的修士皱眉:“不可能啊?”
宋修远摆手:“无碍,你先走吧,和你无关。”
那弟子挠挠头,离开了。
宋修远“蹭”地站起来,惊恐地看了眼叶星辰,又猛地坐下,抱着头哀嚎。
“你这又是怎么了?”叶星辰问。
再过会儿就要晚上了,他还挺忙的。
宋修远幽幽道:“你可曾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话?”
叶星辰起身,将乾坤袋挂在腰间:“什么话?”
宋修远痛苦哀嚎:“你说你若是喜欢容念雪,往后你钓鱼没鱼饵,吃面没放盐,烤肉烤不熟……”
叶星辰想了想:“我有说过这话?”
这么毒的誓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宋修远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竟然没反驳我?”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叶星辰难道不应该说他不可能喜欢上容念雪才对吗?
叶星辰道:“我反驳你什么?”
宋修远:“……完了,你彻底完了。”
“叶星辰,你陷进去了。”
第60章
他就说叶星辰怎么怪怪的,看容念雪的眼神都快溢出蜜来了!
第32章 我找到解除道契的方法了
叶星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应当不算喜欢。”
宋修远整个人都要炸了, 活脱脱像是被人背叛了一样,质问他:“那你为何钓鱼没鱼饵,吃面没放盐, 烤肉烤不熟?”
他那么大一个哥们,去了一趟鲛人遗迹就没了!
叶星辰沉思:“也许是心悦于她。”
宋修远:“呕——”
叶星辰:。
倒也不用那么夸张。
宋修远急得团团转,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凑上前去问:“她究竟怎么你了?”
“她夸我了。”
宋修远一脸不可置信:“啊?怎么夸你了?”
让他也听听是什么话让叶星辰如此魂牵梦萦。
叶星辰笑着道:“她夸我是恋爱脑。”
宋修远皱眉,问:“这是何物?”
“好像是说我脑中只有情爱之物。”
宋修远:“……呵, 你确定她真的是在夸你?”
叶星辰瞥了他一眼:“她这话倒也没说错, 说我恋爱脑难道不就是说我心思单纯吗?”
宋修远:单纯你大爷的。
他抬手,将桌上的烤肉塞进嘴里, 心中莫名的不爽被压下去一点:“我找着解除道契的方法了。”
话刚落, 叶星辰又往他嘴里塞了串烤肉,皮笑肉不笑,摇头道:“不,你没找到。”
“呜, ”宋修远语塞,还没等他狼吞虎咽将肉咽下去, 叶星辰早就晃晃悠悠地御剑离开了,堪堪留下一句晚上有事。
宋修远狠狠唾弃了一下, 狗男女!
半晌,他蹲在地上, 欲哭无泪地抱头哀嚎。
火灶房的小弟子探头望了望, 以为他俩都离开了,刚踏出门, 就和“泪流满面”的宋修远对上视线。
那眼神,何等熟悉!
他试探地伸爪:“师弟, 你可要再来点烤肉?”
宋修远幽幽道:“师兄,你可懂被兄弟背叛是何种感觉?”
小弟子了然:“烤肉这就来。”
叽叽歪歪半晌,小弟子哥俩好地拍拍宋修远的肩,叹气:“看来你兄弟陷得不是一般深啊。”
—
另一边,容念风从小黑云上跳下来,许久不见,看那些小鬼一个比一个长得亲切。
邱年掀眼,看他着男装,问:“你这是被发现了?”
容念风将趴在他头上啃的小鬼扯下,摇头:“没,鲛人遗迹中说男装更方便些,他们也就信了。”
邱年:“……”
他撑头:“你说他们真的有那么蠢吗?”
容念风期期艾艾:“师父你说呢?”
邱年沉默半晌:“不知道。”
他也没再管,只是示意容念风上前。灵力顺着经脉在体内走了个小周天,邱年道:“还可以,筑基三层。”
闻言,容念风立马来了精神。他在鲛人遗迹中只顾着逃命了,倒是没想到修为也突破了。
灵根在他手心慢慢凝形,与刚上山时相比,壮实了不止一点半点。
邱年看着他黑雾缠绕的灵根顿了顿,容念风赶忙道:“师父,我没入魔。也不知怎的,我灵根总是雾茫茫的。”
邱年点头:“既不是入魔,也不必过于担忧。”
“嗷。”容念风应声,又道,“那弟子先退下了。”
从鲛人遗迹中出来后,他都没怎么休息。
“嗯,准你调息几日。”
闻言,容念风颠颠地趴在小黑云上离开了。
洞府内,邱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异色。
…
天色将暗,容念风吭哧吭哧地将几大箱丹药从乾坤袋里挪出来。
叶星辰手中掌着灯,烛火映照出他清冷俊美的脸。
他今日不知抽了什么疯,身上香香的,乌发还湿润着,一双眼染了雾。
容念风眉心一跳,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各种十八禁来。
少年轻轻咳着,平日里毫无血色的唇现下泛起淡淡的粉红。
搞得容念风忍不住看了一下又一下,微妙得很,他咬牙:“喏,丹药。”
叶星辰见桌上叠得有他高的丹药,难得陷入沉默。
他将手中的灯放在桌上,从乾坤袋里扒拉出一堆亮晶晶的灵石:“交换。”
“咕咚。”容念风喉咙一动,彻底挪不开眼了。
好半晌狐疑道:“你今日是怎了,不仅色.诱还财诱?”
叶星辰:“……”
他哗啦啦将桌上的灵石扒拉得离自己近了些:“既你不想要就算了。”
“要要要。”容念风又把灵石扒拉回来,忙不迭打开乾坤袋塞了进去。
送完药,也得起身走了。
叶星辰忽而问:“龙傲天是个何物?”
在乱葬岗时,他隐约中听到容念风说过,之前好几次也提到过。
容念风支支吾吾,又怕叶星辰多想,胡扯道:“就是你不应该当咸鱼,而是好好修炼,天天向上。”
虽说原剧情中,叶星辰二十一岁服下九转乾坤丹就可重新修炼,但现在他不这样觉得了。绿意说到凡世思南邬和叶星辰有关,那他患的这怪病定然也有这缘故。
九转乾坤丹在鹤门宗,没有柳璃儿,鹤门宗长老不会平白无故地给叶星辰。
第61章
他既知大致剧情,不若将剧情提前走完,也可帮叶星辰先把怪病解决了再说。
只要叶星辰能修炼,剩下的剧情也就和他无关了。
叶星辰视线落在他身上,想了想问:“你想让我风风光光地活着吗?”
容念风点头:“那是自然。”
柳文死了,还有张文、王文,只有有实力才是硬拳头。
他可不想再看叶星辰躺尸山了。
呼耳光手也是很疼的。
叶星辰笑着道:“好。”
容念风抖了抖:“……好你大头。”
临走时,他游魂状地回来,幽幽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叶星辰:“?”
“怎么了?”他问。
容念风一副看破不说破:“你就是故意洗澡的是吧?”
闻言,叶星辰的耳根悄然红了起来。
容念风又说:“你看我还没来得及洗故意的。”
叶星辰:“……”
他正想说话,容念风打断他,冷哼:“等我回去洗得绝对比你香。”
“哐当——”容念风将门关上,开着小黑云溜回玉虚宫了。
—
也许是容念风一句回去洗香香,叶星辰愣是一晚上没睡着,久违研究起了心法。
一连几天,宋修远见他眼下一片乌青,终于晃着凳子攒攒挪挪凑到他身旁,问:“你近来怎么勤奋了不少?”
叶星辰趴在桌上小憩,闻言,掀眼懒懒道:“有些失眠。”
话是这样讲的,宋修远心里还是觉得怪得很。
某日黄昏,他御剑从血月阁飘过时,忽而停顿。
血月阁还是和往日一般,乌漆嘛黑的,若是之前,他只会觉得叶星辰大抵是睡了,但直觉告诉他,叶星辰肯定藏了什么事。
他从剑上跳下,拍门喊:“辰辰,开门!”
好一会儿,少年打着哈欠,一手靠在门上:“怎么了?”
宋修远从他身侧挤进去,“没怎么,御剑累了,来讨盏茶喝。”
“没茶。”
叶星辰倒了杯水给他,“赶紧喝完赶紧走,我忙着睡觉。”
“哦,”宋修远应声。
忽然,他看见被子下微微露出半截的秘籍。
宋修远:“……”
他就知道!
他阴阳怪气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叶星辰赶人,就宋修远这个大嘴巴,要是知晓他在偷偷学习,其余人也就知晓了。这也就罢了,可若被容念雪知道……
宋修远两眼泪汪汪:“我们关系终究是淡了。”
叶星辰没反驳:“是这样的。”
宋修远:“……”
他扯着嗓子喊:“叶星辰大晚上不睡觉……”
“唔,”他的嘴猛地被叶星辰捂住,他听见叶星辰说,“容念雪来了,你要敢多说一句,我就和师尊说你在屋内藏了小凰文。”
宋修远:???
叶星辰怎么知道!
血月阁外,容念风从小黑云上跳下,见宋修远还奇怪呢,“你怎么在这儿?”
宋修远一顿,想到自己屋内的小凰文,愤愤开口:“来找叶星辰吃烤肉。”
他故意加重烤肉两个字。
叶星辰:“……”
倒是容念风来了兴趣,喉咙一动:“行啊行啊,捎我一个呗。”
宋修远轻哼一声:“还是算了,肉熟不熟都是问题呢。”
容念风疑惑问:“这有什么,我烤肉技术超绝。”
他想到了之前自己在水云宗大鱼大肉的日子,再想想自己在玄天剑宗的寡淡日子,眼泪差点从嘴里流下来。
宋修远还要说些什么,就被道清冷的声线打断,叶星辰道:“丹药呢?”
容念风这才想到自己为何而来,窸窸窣窣从乾坤袋中又掏了盒丹药给叶星辰:“你把丹药当糖吃?怎么吃得那么快?”
一个月前他刚送过呢。
叶星辰道:“最近咳疾又复发了。”
一旁的宋修远:“……”
他服了,和叶星辰修学这一个月来,他怎么不知道叶星辰咳疾犯了?
容念风没看见宋修远的神色,点头:“看来得加大用量。”
他抿唇又说,“你省着点吃,只有那么一盒了,等过几日我炼好了再给你多送几盒过来。”
叶星辰应声:“好。”
宋修远牵了下唇,意味不明道:“你别奖励他,下次一次性把药送来就好。”
容念风、叶星辰:“……”
什么虎狼之词?!
叶星辰瞥了眼宋修远,宋修远连忙不说话了,撇撇嘴,抬手做了个拉链闭麦的动作。
叶星辰轻咳了下,“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若是吃得快了,两三天也就没了。”
容念风了然,来送药还能蹭些小点心吃呢,一次性送完,他就薅不了羊毛了。
两人难得站在一条战线上,看得宋修远又暗骂了句狗男女。
然后他就看叶星辰把从自己这儿顺的灵石全部塞给容念风了。
宋修远:“……”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成功从叶星辰这儿薅了不少小点心后,容念风甚是满意,开着小黑云正想走,忽而问两人:“要不我们还是去吃烤肉吧?”
宋修远戏谑地看了眼叶星辰,忙不迭点头:“行啊,可惜辰辰说他忙着睡觉。”
第62章
容念风:“也行,他睡他的。我们一块儿去。”
他还没去过凌云峰的火灶房呢,有个导航……啊呸,饭搭子也是好的。
清冷的声线落下,“我突然有些失眠,吃点烤肉也是好的。”
叶星辰皮笑肉不笑,深深看了眼宋修远。
第33章 心跳得快
于是三人晃着小黑云往火灶房去,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劈过宋修远的缘故,小黑云总惦记着再劈一次,一路上发出刺啦刺啦的火花声, 吓得宋修远尾椎骨缩了一路。
好一个如坐针毡。
火灶房的小弟子见这次来了三人,眼光瞄来瞄去,对上宋修远的视线, 宛若瓜田里的猹,脸上都带上了诡异的笑。
“师兄, 肉我们自己烤。”宋修远眉来眼去, 就差说让叶星辰烤了。
小弟子一副我懂的模样,应声:“行!”
三人坐下, 想到什么, 容念风又起身。
“怎么了?”叶星辰问。
“给小黑云搞点水喝,三个人还是有些超载了,怕它累着。”他踮脚四处张望。
小弟子忽而从火灶房里探出头来,指着外面的水缸道:“师妹, 找水吗?”
容念风点头,顺着小弟子的指的方向看去。
那弟子问, “够吗?”
容念风看了一眼水缸,又仰头看了眼小黑云:“够了够了。”
闻言, 小黑云顺势趴在水缸上,开始咕咚咕咚灌水。
“唉, 车要烧油, 云要喝水。”他叹气道。
宋修远也撑着头,一脸惆怅地搭腔:“辰辰要吃烤肉。”
叶星辰:“……”
过不去了是吧?
没好一会儿, 小弟子端着肉出来,还给他们搭了火。
容念风喉咙一动, 忙用筷子夹了片雪花肉放在火上烤。
见烤焦黄了,他急急忙忙夹着肉往嘴里塞,发出声喟叹来,“好吃!”
宋修远扒拉了一下,也塞了块放自己嘴里,呼气:“那是自然。”
他囫囵道:“我们凌云峰、烫,嘶,肉好吃。”
说着歪了歪身子,撞撞叶星辰的肩:“辰辰,你说是吧?”
见他不吃,还贱兮兮地故意地问:“你怎么不吃肉?是天性不爱吃吗?”
察觉到容念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叶星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小凰。”
互相伤害是吧?
宋修远顿时蔫吧,挪远了些。
容念风又是一块肉下腹:“小凰是何物啊?”
他低着头,目光就没从火上挪走过。眼巴巴望着宋修远马上要夹住最后一块还熟的肉。
“是他养的灵宠。”叶星辰拿了筷,截胡,然后当着两人的面把肉滑进容念风的碗中。
宋修远:“……”
他咬牙:“你自己不会烤吗?”
容念风抬眼,看了叶星辰,又低头看了一下碗,不知道该不该吃。
叶星辰,“你帮我炼药也挺辛苦的。”
是嗷,他还得去炼丹房,还得买灵草呢。
这样想着,容念风也非常坦然地吃掉了。
宋修远咬牙,他忍!为了他的小凰文!
话题不知怎么的,转到了鲛人遗迹。
宋修远皱眉:“也是奇怪,自从从鲛人遗迹中出来后,我都没见到谢思安。”
“他不会是有了什么机缘偷偷藏起来修炼了吧?”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双颊泛红,还有些大嘴巴。
容念风也喝了点,现在脑子晕晕乎乎的,摇摇头又点头:“可能是。”
宋修远忽而哭喊道:“我可怜的辰辰啊!这下好了……”
“嗝,”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谢思安要是回来直接金丹了,他心里得多难受啊……”
“他十六岁时还偷偷趴在房里哭呢,呜呜呜,我可怜的辰辰。”
叶星辰眉心一跳,再这样下去,宋修远怕是要把他干过的蠢事都说一遍了。
他正打算把人捞走,就听见容念风道:“没事,我……我保护他……”
“哐当——”
在要栽在桌上时,被叶星辰轻轻用手托住。
毛茸茸的头砸在他的手心,仿若往平静的池塘中丢了块石,荡起圈圈涟漪。
呼,他微松了口气。
还好没栽在桌上。
叶星辰耳根悄然爬上了丝绯色,小心挪到容念风身侧,僵硬着把头往自己肩上靠。
少年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再跳快点,就要死了。
不知不觉,他的手蜷了起来。他想,有些痒,但是是喜欢的。
火灶房的小弟子咋舌,望了望这边的岁月静好,又看了看大马趴的宋修远,吐声:“小丑。”
…
迷迷糊糊中,容念风颇不舒服,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点的位置继续趴。
忽而,他猛地惊醒。
他还没喂小鬼!
他直挺挺地起来,一脸怨气地和红着脸,眼神飘忽的叶星辰来了个对视。
“哦嗨哟。”他呲牙,扯着叶星辰滑落的衣衫道。
他就说桌子怎么是硬中带软,原是喝完酒后色.欲大发,躺叶星辰怀里去了。
不过他怎么记得叶星辰不坐这儿来着?
“你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容念风的错觉,他总觉得叶星辰语气中还有点遗憾。
第63章
也没细想,他忙把喝得饱饱的小黑云唤过来,点头应声:“嗷,醒了。”
虽然不说,但在叶星辰怀里躺了那么久,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红着张脸,一本正经地和叶星辰辞别后,赶忙开着小黑云溜了。
见他走远,叶星辰摩挲了有些发热的手指,收回视线。
宋修远还没清醒,看来喝得确实是多了。
叶星辰从乾坤袋中唤出剑,好在火灶房离玉虚宫不远,若是御剑也用不了多少时辰。
一路上,他一个人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直到把人从剑上扯下来,叶星辰才隐约听他说:“谢……谢思安,天杀的。”
叶星辰:“……”
也不知谢思安究竟是怎么招他惹他了。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宋修远只是看不惯谢思安抢了他的风头罢。
只是他现在心里也门清,既不是属于自己的,又何必强求。
再说躺咸鱼挺好的。
宋修远也不动了,蹲在地上。
许是难得对宋修远有点耐心,叶星辰也不像往常一样直接把人打晕拉回房里,多说了句:“你不走就睡外面吧。”
宋修远揉了揉头,站起身,盯着他看了半晌,好一会儿道:“其实我感觉谢思安特别像一个人。”
叶星辰踹了他一脚:“赶紧进去。”
“嗷,”宋修远捂着发疼的屁股嚎了声,幽幽看了他一眼,又道,“特别像之前的你。”
和没有废掉修为前的叶星辰很像,特别像。
他几乎是看见谢思安的时候就这样感觉了。
天生双灵根,风光霁月,握剑时的某些不经意的动作都很像。
要是仔细看的话,脸都能看出几分相似来。
往日清醒时他不敢问,现下喝醉了,也就大了胆子。
他问:“谢思安不会是你流落在外多年的亲兄弟吧?”
叶星辰:“……”
“我看我挺像你哥的,叫声哥来听。”
宋修远自知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谬,稍微清醒了些,他摆手:“别想占我便宜。”
他晕乎乎地往屋里走,一个人捣腾半天,从床底摸出压箱底的宝贝来。
“呐,我的小凰文,要不要?”
莫名的,叶星辰想到了容念风躺在自己怀中时的模样,脸色酡红,长而卷的羽睫轻颤着,仿若画中人。
他有些燥,淡然道:“拿远点。”
宋修远趴回床上,“不要就算了,别人我还不给呢……”
说着就昏睡了过去,怀里倒是还紧紧抱着小凰文。
叶星辰:。
他服了。
屋内的窗不知何时开了,晚风拂过,宋修远有些冷,翻了个身,怀里空空如也。
—
“辰辰,那日是你拉我回玉虚宫的吗?”某日,宋修远难得有兴致,从床底窸窸窣窣翻找半天,发现自己珍藏的宝贝不见了。
叶星辰躺在屋外晒太阳,眼下一片乌青,睁眼说瞎话,“不是,你自己御剑回去的。”
“怎么了?”他又问。
宋修远焦虑地踱来踱去,崩溃地抓头,小声说:“我小凰文不见了。”
叶星辰瞥了他一眼,“许是师尊发现了。”
他身子微僵,翻了个身。
宋修远讪讪:“你说我要不要去问师尊?”
没等叶星辰回他,他又抓头:“算了算了,师尊不找我就好,我要是找他他不直接弄死我。”
“难道是谁悄悄给我拿了?”
叶星辰轻嗤:“没人要。”
“我那可是绝版!”
他好不容易从凡世买回来的!
“左右过些时日我们也要去思南邬了,你到时候再买些新的。”叶星辰把话本重新搭回脸上。
说起思南邬,从鲛人遗迹出来后,他和无极仙尊说了在其中发生的事。
无极仙尊觉着此事与修仙界脱不了关系,又怕被背后之人知晓,打草惊蛇,便并未声张,只是让他们等风声过了再行打算去凡世。
本欲同他们一道去,但这样一来反而更为扎眼,最终只是让几人假意领了凡世的任务再去。
宋修远咬牙,心里早就泪流满面:“若是丢的是其他的还好,偏偏丢了那套!”
要是被人知道他还活不活了?!
叶星辰这几日一直在纠结要看不看,次次皆是红着脸继续睡觉,听他这样说,倒是来了兴趣。
“很难买吗?”他问。
宋修远幽幽地睨了他一眼:“是两个男的。”
叶星辰:“……啊?”
“呜,”宋修远老脸一红,“要是被那人看了,他不会觉得我喜欢男修吧?”
虽说修仙界男修与男修也是可以结道契的,但他还是觉得小凰文是件很私人的事!
更何况他就那么一套!还是不小心买到的!
若不是那话本老板一直拉着他说那套如何精彩,如何活色生香,他才不会买。
他恨!
叶星辰忽然觉得自己乾坤袋一烫。
宋修远看他脸上可疑的红,还以为叶星辰是在笑他,更加泪流满面。
嘴硬道:“真的就那么一套。”
第34章 容念风还是容念雪
叶星辰囫囵点头, 摆手:“你到时候不承认是你的就行。”
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第64章
宋修远含泪:“说得在理。若是是师尊拿走的,我就说是四师兄故意放在我屋里的。”
叶星辰:“……”
四师兄还挺惨的。
过了会儿,宋修远又扼腕:“我的清白啊!”
哭丧半天,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叶星辰从躺椅上爬起来,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低头, 望着腰间的乾坤袋眸色深深暗暗。
容念雪很奇怪。
他一直都知道的。
她的身形不像女子,甚至站在他身侧也只是堪堪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
她还会特意伪装自己的声音, 但其实她原本的声音就很好听, 带着些许雌雄莫辨,干净又温柔。
宋修远曾经和他说过, 容念雪在水云宗时就有心仪之人, 甚至谈婚论嫁。可当他提到那人时,她的反应着实不像和那人有多深爱,倒像是在容念雪眼中,那人可有可无。
还有在鲛人遗迹中时, 绿意让鲛人怨灵去追容念雪,他也听到了绿意的话。
她道:“去把那少年追回来。”
当时他只是以为是因她换了男装的缘故, 心里落了疑,并未多想。
直到出了鲛人遗迹后, 无极仙尊看容念雪的神色,飘忽不定。他心里才有了隐隐约约快要成型的想法。
但他懒得去想, 反正对于他来说, 只要是他就好了。
是容念雪,那就是她。
是容念风, 那就是他。
可宋修远的小凰文,捅破了这张纸。
牵绕出他心里那些奇怪的想法来, 仿若扎了根。
于是是夜,靠在他怀里的人,绯红色的发带飘落,声音微碎,染了雾气的眼眸润亮,低呻着湿了睫毛。
叶星辰猛地从梦中惊醒,玉白的面色渐渐染了红。
他揉了揉头,心想,真是疯了。
—
尸傀阁,
容念风打了个喷嚏,喃喃道:“真是奇了怪了,谁在骂我?”
邱年沉声:“凝神。”
“哦,”容念风又闭眼,任由灵力顺着经脉在识海里游荡。
邱年的洞府虽然看起来阴森,但对尸傀阁的弟子来说确实是最适宜修炼的地方。好说歹说也算是傍上了条大腿,容念风最近逮着时间就蜷在他洞府里修炼。
恰好邱年近来闭关,便也随他去了。有空时还会指点上一二,过了小半年,容念风的修为已经从筑基三层到筑基六层了。
往日里,他除了挤出点时间给叶星辰送丹药,大部分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尸傀山养小鬼,许是他的血对于小鬼来说当真是补品,时间长了,一只只都养得膘肥体壮的,在尸傀阁弟子中又捞了小笔灵石。
邱年额头有些疼,这臭小子把尸傀阁搞得鸡飞狗跳的。
他道:“你近来修炼尚可,也能大致操纵傀儡了,过几日下山去凡世思南邬也要有把握些。”
说着,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傀儡来,“此物乃是我在凡世寻到的,你现如今修为暂且只能操纵一只傀儡,等往后修为再高些再另行打算。”
操傀师凡是筑基修为的,皆只能操纵一只。而金丹修为则可操纵三只。
邱年早已是炼虚修为,以踏入一境为界,每一镜可多操纵三只,故而可一次性操纵十二只。
不过听闻有些鬼修甚至可以修士为傀,扰其心智。傀儡这种死物,自是不在话下。
容念风兴奋地从他手中接过,“师父,往后我也是有傀儡的修士了吗?!”
他眼馋好久了,每次看尸傀阁的弟子牵拉着傀儡,他心都痒痒的。
邱年点头,“结契后,你便是它的主人。”
“若是往后它毁了,再找就是。”
半大人形的东西躺在容念风手中,红衣在昏暗的洞府中透露着点诡异。微微凸起的双眼空洞无神,还染了血。残破嘴角是用针线缝了起来,若是仔细看看的话还能看见它在若有若无地笑着。
莫名的,他却觉得有些悲凉。
容念风问:“师父,傀儡它们当真不知道自己是傀儡吗?”
邱年见他神色,怕他修炼时心智不稳走火入魔,多了点耐心道:“有些不愿离开的怨灵,它们同操傀师达成条件后,会附身于傀儡为操傀师所用。同样的,操傀师需满足它们的要求。往往这种傀儡实力要比单纯的死物实力更强悍,若是合作得好,恐怕实力也是在小鬼之上的。”
闻言,容念风了然,兴致倒也不是很高了
他想象不出来死了为何愿成为孤魂野鬼,成为一丝怨灵游荡人间,若是直接在夜忘川走上一遭,恐怕都投胎好几世了。
更何况还是成为傀儡,被人操纵。
邱年见他蔫蔫的,也不再强求。
“若是思南邬有何异样,不必强求自己。”
容念风点头:“嗯。”
—
从尸傀阁出来,容念风唤小黑云,云还没唤出来,倒是看到了谢思安。
容念风微微皱眉,谢思安在尸傀山作何?
不过也和他无关。
这样想着,谢思安却叫住了他:“你……”
容念风刚开始以为他是在叫别人,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又指了指自己:“我?”
他和谢思安好像都没什么接触过。
他挠挠头:“怎么了?”
谢思安有些局促,魔气悄然从指尖顺着往下,蔓延到容念风身上。
第65章
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无碍。”他的视线落在容念风的脖颈上。
还好没留疤。
容念风:???
谢思安有病?
但见他一副要碎了的样子,容念风也不好直说。
过了半晌磕巴道:“炼丹峰欢迎你。”
谢思安笑了笑,“好。”
容念风:“……”
好你个大头鬼。
原书剧情中说的可是他如天上月,清冷疏离,只要站在那儿,就能夺走别人的目光。步步生莲,乃为天骄。
怎么感觉人设有点怪?
但他忙着离开,两人也不是深交的关系,到现在拢共就说过三句话。容念风挥挥手辞别:“炼丹峰往左走。”
慢走不送。
小黑云慢悠悠飘到他身旁,顺势要滑上去时,谢思安忽然又扯住他的衣衫:“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吗?”
容念风:“……也许。”
谢思安松开他,眼尾染了笑意:“我唤谢思安。思念平安的思安。”
不是谢镜之。
他和谢镜之不同,他只是谢镜之用流淌着腌臜魔气的血凝成的心魔,是谢镜之摒弃的另一半罢了。
他垂眸,但谢镜之那个无用之人,既然想藏在无间狱,那便一直藏着吧。
左右,只要他能见到哥哥就行了。
“嗷,”容念风看了他一眼,忙不迭点头,“我唤容念雪。”
第35章 迷雾森林
回玉虚宫的路上, 容念风越想越别扭。
他和谢思安并不认识,顶多算是他单方面认识谢思安。原剧情中,谢思安在鲛人遗迹后就消失了, 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看来不算消失,恐怕只是作者觉着并不重要,一笔带过了。
算起来, 现如今叶星辰已经十九岁,若是能在思南邬找到治疗他怪病的方法, 提前让他恢复修炼, 往后剧情和他也无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只是要在什么场合合情合理的死遁,他还得仔细思考一番。
心里还在畅想着等自己做回容念风后, 要回水云宗在同门师兄师姐面前炫耀一番的人, 全然不知其实叶星辰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
半个月后,
容念风起了个大早,他还是来玄天剑宗后第一次去凡世,自然激动了些。
他在水云宗时, 因修为不够,小宗门也没多少秘境要入的, 有点灵石他就往凡世跑,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往水云宗提。
但来了玄天剑宗后, 邱年每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搞得他都不敢偷懒。
不过好在修炼也不算无聊, 还能各个宗门到处串串门。
为了不显得太刻意, 他们这次一道下山的弟子不少,起码数十人是有的。
按照无极仙尊所说的, 他们要先跟着其余人去迷雾森林寻九阴灵草,等寻到合适时机, 再用想去凡世逛逛的由头去思南邬。
“师兄,迷雾森林当真有九阴灵草吗?”一个小弟子问。
九阴灵草是上阶灵草,他们都只是听炼丹峰的长老讲课时提到过几次,听闻这种灵草用来入药是修炼的大补之物。但极少有人能找到,若不是看上了找到此物的丰厚奖赏,他们也不愿去迷雾森林。
毕竟迷雾森林作为凡世和修仙界的分界线,其中异兽的修为都不低。他们以往也只敢在外围转悠两圈,打猎些金丹修为以下的异兽,挖出内丹拿回宗门换取灵石。要是遇到修为再往上点的,大抵是要众子弟合力才能绞杀。
“有,不过可能要往深处再走些。”经验稍丰富的师兄给身侧的小弟子解释,见他们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又安抚道,“莫怕,我们几个师兄都是金丹修为,自会保护你们。若是真找不到也不用强求,再另寻机缘便好。”
其实他也是有些担心的,迷雾森林错综复杂,越往深处走异兽的修为就越高。之前有同门弟子十几人往里走了些,最后竟只有两三个弟子回宗门了,指不准还有开了灵智的异兽。
小弟子闻言倒是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一脸兴奋道:“那我们在迷雾森林中挖的妖丹可以自己用吗?”
那师兄低笑,拍了拍他的肩:“自然可以。”
还有宗门特地抓捕异兽用来挖妖丹呢,若是能吸收掉妖丹中的修为,岂不是更上一层楼!
他又道:“但切记勿要擅自行动。迷雾森林充满危机,若是一时不察,恐怕只会丢了小命。”
玄天剑宗的弟子纷纷点头应是,他们大多是刚进门没多久的小弟子,修为尚低,同门师兄的话能听则听。
若是能寻到九阴灵草,回玄天剑宗后还能得到一笔不小的奖赏。
容念风抱着剑站在飞舟后面,倒是宋修远先看见了他,赶忙将他扯着坐下:“容念雪,水云宗是不是就在迷雾森林旁边啊?”
“对啊,怎么了?”他问。
“左右都要去迷雾森林,我们不若去一趟水云宗玩玩如何?”
宋修远上次去水云宗都没怎么逛呢,就被无极仙尊揪走了。这次又来一次,自然是想找些乐子。
容念风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如何。”
要是露了马脚,他岂不是自找苦吃。
叶星辰也幽幽地看了眼宋修远:“不如何。”
宋修远:“……”
行,都针对他。
他又道:“你来玄天剑宗那么久,难道不想回去见见同门师兄师姐吗?”
第66章
容念风撑着头,想了想道:“也许是他们不想见我。”
他临走时把值钱的东西全部薅了个遍,若是回去恐怕只会被追着打。
宋修远还想说什么,就被叶星辰踹了一脚,他瘪嘴揉揉自己发疼的脚踝,趁容念风闭眼小憩时,偷摸着问叶星辰:“你难道不想看容念雪的孪生弟弟长何样吗?”
他好奇得不行,莫名想到了鲛人遗迹外容念风着男装的模样。
叶星辰一怔,把他扒拉得更远了些:“临走时师尊才嘱咐我们切莫玩心过重,更何况你不想赶紧买你的小凰文了?”
听到小凰文,宋修远才又压下心中的好奇,梗着脖子道:“我不信你不好奇。”
哼哼两声自己蜷在一角。
听他这样讲,叶星辰腰间的乾坤袋更烫了。
他……他才不好奇呢。
更何况若是他没猜错,眼前人就是容念风而不是容念雪。
…
飞舟缓缓落在迷雾森林外,一行人从上面下来。
容念风睡得饱饱的,抻了个懒腰,两眼放光地看着眼前的迷雾森林。
宋修远:?
他小声朝叶星辰道:“你有没有觉着容念雪的眼神怪怪的。”
总有种放生的感觉。
叶星辰皱眉:“哪儿怪?”
“感觉像是狼见到了肉。”
叶星辰默了默,好半晌他才说:“你才是狼。”
说着他走上前,跟在了容念风的身后。
宋修远:“……”
若不是为了买小凰文,他才不会跟着他们一道去思南邬!
“前面好像有灵兽,是金丹修为的!”走在最前面的师兄忽而抬手,咬牙道。
他没想到他们那么倒霉,现在仅是迷雾森林的外围,就遇到了金丹修为的异兽。
跟在身后的一众弟子马上绷紧精神,小心屏息地观察着四周。
前面的师兄将神识铺散开来,往前搜查。
“那异兽来了。”
几乎话落,小弟子就赶忙生疏地摆出阵来,他们的手微微发抖,显然经验都不足。可这儿是迷雾森林,一不小心就会葬送性命的地方。
不是秘境,没有长老随时知晓他们的踪迹前来救他们。
“莫慌!”师兄极力冷静,他们之中还是有三人是金丹修为的,只不过可能得耗力才能一同绞杀。
若是他刚才的感觉没错,这异兽乃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差一步进阶,踏进元婴。
忽然,离他们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摆阵!”
话落,一只白面金毛九尾狐从森林中慢慢往众人的方向来。
只见这九尾狐红眼竖瞳,长耳微微抖动,周身还隐约闪烁着红色火焰般的斑纹。
“是白面狐,小心应对!”
说实话,他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能从这白面狐的手中逃脱,虽说他们都是金丹修为,但眼前的白面狐已经幻化出了九尾,恐怕不止是金丹修为,怕是已经踏入元婴了。
没想到在迷雾森林深处才能遇到的异兽,在外围就被他们遇见了。
现下看来,能不能活下去都成问题,更别说寻九阴灵草了。
他正这样想着,容念风忽而从他们之中挤了出去。
“师妹!”
容念风动作做得突然,众人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出了阵法。
叶星辰一惊,手中下意识握住了剑。
只见容念风蹦跶了下,又转了个圈,朝那白面狐疯狂挤眼睛:“我在这儿。”
白面狐:“……”
它就说大老远闻到了味道,人没看见。
想着,它露出獠牙,颇为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道:“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若不是它们一族用嗅觉认人,容念风早就成为爪下亡魂了。
似乎没想到白面狐会说话,众人眼中惊疑万分。
宋修远咋舌:“狐狸还会说话啊。”
叶星辰,“开了灵智,修为怕不止元婴,只是想让我们知道是元婴罢了。”
容念风拍了拍白面狐的头,扬声:“哎呀,狐小弟,一年多没见了,你修为这是又涨了?”
随即用气音小声道,“让我装一装。”
白面狐眯眼,打量他半晌,打了哈欠,伸出爪子也拍了拍他,也不算拂了他的面子。
在众人惊讶的神色中,容念风才道:“水云宗和迷雾森林隔得不远,一来二去的我在这森林里也有不少好友。”
众子弟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叶星辰这道侣还有点用处,他们一路上都只是把她当做拖油瓶带着而已。
和白面狐说了他们此行目的后,白面狐点头,道:“今日天色已晚,夜间迷雾森林瘴气多,怕是不安全。”
一番商量后,他们才决定等明日天亮了再行打算。
一行人往飞舟那边去,只留下容念风和那白面狐不知嘀嘀咕咕些什么。
宋修远侧耳,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拉着叶星辰走慢了点。
白面狐用爪子拍拍地:“你别忘了。”
容念风道:“狐大哥,都是我的错。”
隔得太远,听得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间,只有些只言片语传入耳中。
好像是什么烤肉、孜然。
宋修远:??
“他们这是说了什么,怎么还和烤肉扯上关系了?”
第67章
没等来叶星辰的回答,他挠挠头:“哎呀,忘记你对烤肉这两字敏感得很了。”
叶星辰:“……”
有时候挺想无声无息刀死一个人的。
没好一会儿,容念风和白面狐挥手,小跑着到两人身侧。
叶星辰问:“你同那白面狐是如何认识的?”
容念风从怀里掏出小把野果来,边啃边道:“我以前在迷雾森林玩的时候,捡到只小狐狸,没想到是它崽,也就认识了。”
宋修远眼馋地看着他手中的野果,容念风察觉到他的神色,掏了一个给他,宋修远咬了一口:“不过刚才你们怎么说到了烤肉孜然。”
“嗷,当时它以为是我偷了它的崽,想咬我来着,为了活命,我把刚烤好的肉给它了,然后就被收做了小弟。它嘴馋,从那以后只要闻到我的味道就来寻我,想让我继续给它烤肉。”
叶星辰、宋修远:“……”
宋修远叹为观止:“好馋的一只狐。”
第36章 三个废物
翌日, 几人收拾好,将贵重物品放在了飞舟,又带上关键时候能保命的灵器, 这才跟上白面狐一道往迷雾森林中央去。
走在前面那师兄唤江献,不知是不是因白面狐的缘故,他不再像昨日那般紧张, 许是察觉到他的想法,跟着的一众小弟子明显也变得轻松起来。
“师兄, 我们若是今日就找到九阴灵草了, 是不是就可以回宗门了?”有弟子语气轻快地问。
他们一行人中有三个金丹修为的师兄,加上宋修远的话就是四个。只是宋修远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是笑眯眯的, 未免有些不靠谱。还不如信只有筑基大圆满修为的叶星辰, 他修为虽不是金丹,但听闻他一手剑法极好,饶是宗门里的有些长老,都是远远比不上的。
只是可惜他修为无法再进一步, 再加上患的怪病导致他经脉受损,若是他未曾受伤过, 说不准已经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了呢。
江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自然。”
有白面狐, 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样想着,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后面三人身上。
叶星辰这个道侣看起来不简单。
好像是叫容念雪, 若是他没记错, 应当是尸傀阁的弟子。
白面狐忽而顿住,出声道:“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昨日忘记和你们说了,九阴灵草对异兽来说也是修炼的好物。想要得到此物, 恐怕也是不容易的。”
它这样一说,有小弟子大着胆子问:“可您不是元婴修为吗?”
九阴灵草也不是在迷雾森林最深处,异兽的修为顶多也就是元婴修为了,有白面狐在,他们也不用太胆战心惊。
“那九阴灵草所在地方充满瘴气,黑雾弥漫,本座对草也不敢兴趣,只是远远看过几次。况且本座也无义务护送你们到那儿,顶多送你们到瘴气外,能不能拿到还要看你们的本事。”
白面狐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眯着狭长的狐狸眼道。
“你!”那弟子还要再说什么,被江献伸手拦住,朝它躬身,“多谢前辈了。”
“还算有点眼力见。”白面狐摇尾,继续往前走了。
弟子愤愤道:“它这是何意?”
江献睨了他一眼:“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说。”
那白面狐也只是看在容念雪的份上才答应给他们引路。若是只靠他们,别说到迷雾森林中间了,怕是在外面时已经悻然离去。
他一路上听见林中有不少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要不是这白面狐,他们早就成为那些异兽腹中之物了。
江献是师兄,他们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闭上了嘴,乖乖地跟着走。
容念风耷拉着头,兴致不是很高。
叶星辰揪住他的后领,绕过了脚下的枝条。
叶星辰:“小心。”
话落,那枝条又慢慢往后缩,消失在几人视线中。
容念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差点我就成树妖的养料了。”
在迷雾森林中有不少千年树妖,开了灵智的他还没遇见过,但以前白面狐和他说过在迷雾森林中有一棵万年树妖,修为已是炼虚以上,专门抓他这种年轻的啃。白面狐没必要骗他,故而从那以后他也不敢再到处乱逛了。
想到此,他不由惊叹自己小时候命还挺大。
他九岁时喜欢往凡世跑,马老六为了蹲他,专门守在水云宗去凡世的入口。
闷得慌,无法,他就另辟蹊径,每次都从迷雾森林里穿过去。
后来被马老六知道了,把他扔后山关了好几天,他才知晓原来迷雾森林中高修为的异兽比比皆是,他能活下来属实是意外了。
叶星辰看他蔫巴巴的,从乾坤袋里拿出自己在玄天剑宗带的糕点:“吃点。”
容念风一脸狐疑地看了看,啧了一声:“你是不是拿沾了灰的骗我?我才不上当。”
叶星辰:“……”
他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容念风脑子里每天都装了些什么,他摇头:“放心吧,没下毒,也没沾灰。”
容念风低头看着他手中的糕点,本想出口拒绝,但还是没忍住,喉咙一动,十分实诚地接过了。
他咬了一口,嘴里被塞得满满的,餍足地弯弯眼:“好吃。”
差点饿晕他了。
修仙界也有自己的低血糖!
第68章
容念风心里泪流满面,又摸摸索索地从叶星辰手上拿了一块糕点。
见他动作,叶星辰轻咳着,眼尾染了笑意。
“我带了好多,等去凡世了,我再带你去吃。”
闻言,容念风也来了兴趣:“好吃吗?”
叶星辰想到自己以前和宋修远一道去凡世时吃的菜,点头:“好吃。”
然后好不容易想起还有个宋修远,转头,和宋修远来了个幽幽的眼神对视。
叶星辰:。
再往深处走,迷雾稍微散了点。
密密麻麻的藤条缠绕着,形成了巨大的网,只有少许的光洒下,落得光影斑驳。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只能听见有异兽爬动的声音。
安静得有些诡异。
白面狐蹙眉,似乎对他们突然停下的动作不满:“跟上。”
它又道:“不要轻易碰林中不认识的灵草和异兽。”
话音刚落,一弟子倒在地上,白色幽灵破开他的肚子,从里面爬了出来。根还扎在血肉上,汲取着最后一丝灵力。
周围几个弟子见状,脸色惨白。
“他刚才吃了何物?”
有个小弟子带着哭腔回它:“吃了个白色的果子。”
白面狐道:“想来是白幽果,幽灵寄生,可吞噬修为。莫要再吃了。”
说着又继续往前。
小弟子不说话,一边庆幸着自己刚才没吃那果子,一边紧紧跟上前去。和刚开始的轻快相比,他们已经意识到即使是有白面狐,迷雾森林中仍是危机重重。
江献往后看了看那弟子,咬牙,也跟了上去。
宋修远抱着剑:“这迷雾森林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阴森得很。
叶星辰抿唇:“小心为上。”
倒是容念风,进了迷雾森林后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蔫巴巴的。
“不舒服?”叶星辰问。
容念风也觉着奇怪,他以为是自己没吃东西的缘故,可他早上服了辟谷丹,刚才也吃了好几块糕点,还是提不起劲来。
“没吧。”除了提不起劲来,其他还挺好的。
“先走先走,等会儿我们慢了我狐大哥会拍死我的。”他扯住叶星辰的衣袖往前走。
又走了个时辰,白面狐顿住脚步:“就在前面了。”
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黑色的瘴气萦绕在四周,有些甚至凝成丝状,攀在树上,粘稠又潮湿,宛如阴寒的毒蛇,似乎下一瞬就能拉着他们往下沉沦。
见状,众人心生退意。
“师兄,我们回去吧。”小弟子哭哑着道。
这瘴气一看就不正常。
江献微微攥紧拳头,咬牙:“我们既已到了这儿,若是不拿到九阴灵草,有何颜面回玄天剑宗。”
说着,他往前一步,用匿息阵抹了自己的气息,小心地将神识往前散去。
过了会儿,他满头大汗地往后退,吐出口血来:“九阴灵草就在这瘴气后,并无其他异兽看守。”
他拂掉身旁小弟子搀扶的手:“无碍。”
宋修远见他样子,啧了一声:“都吐了那么多血,就别强撑了。”
“宋修远,你若是不想拿到九阴灵草就别捣乱!”江献呵斥道。
他是辰星峰的弟子,本就看不惯叶星辰和宋修远两人懒散的模样。这次下山,师尊和他说只要他能在宋修远和叶星辰都在的情况下,拿到九阴灵草,届时练出丹药来,给九阳仙尊助九阳仙尊突破合体修为,说不准也能高看他一眼。
他想去通星殿好久了,若是能得到九阳仙尊的指点,他也可获得很多资源,也能成为玄天剑宗的天骄!
宋修远撇嘴:“那行,你们要拿自己拿吧。左右我们三个废物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这儿等你们。”
蜷在地上的白面狐掀开眼:“哪三个废物?”
容念风默默举手:“我……”
叶星辰也道:“还有我。”
白面狐、众子弟:“……”
说着,三人相当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献神色一厉:“也没指望你们三能帮到些什么忙。”
他收回视线,转身从腰间拿出一个罗盘来,有弟子问:“这是何物?”
江献有些不耐烦:“看下去就知道了。”
弟子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罗盘在灵力的作用下往瘴气方向去,“咔哒”一声,正在转动的罗盘忽而停下,只见那瘴气翻涌着往罗盘里去,点缀在罗盘上的红色灵石,微微闪烁着光。
“瘴气都没了!”
有人小声惊呼。
随着瘴气逐渐变少,露出藏匿在背后的九阴灵草来。
江献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来,他面无血色,冷声道:“还不快来助我!”
身后一行人闻言,赶忙朝罗盘里输送灵力。
趁他们不备,江献撤掉灵力,急急往那九阴灵草去。
是他的!
他抢到的!
他为何要用这灵草换一点灵石和去灵脉修炼的资格?若是他能自己服用,压根不需要找九阳仙尊指点他,他照样可以从金丹修为到元婴修为。
似乎是没想到他突然的动作,众子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到了那瘴气中央,将九阴灵草摘掉。
“哈哈哈哈哈。”江献大笑着,往另一侧飞去,“九阴灵草是我的了!”
第69章
“师兄!”众人一脸不可置信。
正当他要服下之时,那罗盘忽然发出清脆的裂声。
“罗盘要碎了。”
一行来的金丹修为子弟咬牙,继续道:“切莫分心!”
若是这瘴气渗出来,恐怕就不是像刚才那样沉在地上了。
忽然,众人脚下地震山摇。
白面狐蹙眉,喊道:“快走!是九头蛇!”
第37章 万年树妖
下一瞬, 九头蛇轰然而出,每一个硕大的蛇头都抵得上七八个人头的大小,它张开血盆大口, 腥臭味扑面而来。獠牙又尖又长,直直往手握九阴灵草的江献去,似乎是恼众人敢扰它的清静, 发出尖锐的凄厉声。
耳膜也随之刺痛,白面狐不知何时到了容念风身旁, 嫌弃道:“还不快捂住耳朵。”
它的白大耳服服帖帖遮住自己的耳朵, 伸出爪子舔了舔。
闻言,三人忙捂住。
只见离九头蛇最近的江献七窍流血, 加之他之前用神识接触过瘴气, 身体抵不住九头蛇的攻击,“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他神色一厉,直接将手中的九阴灵草吞了下去。灵气贫瘠的迷雾森林中竟涌入越来越多灵气来,江献腹中发热, 一脸惊喜地感受着修为以飞快的速度上涨着。
“我元婴了!”
话音戛然而止,在众人惊恐的神色中, 他的身体一寸寸裂开来,渗出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江献哀嚎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啊!不可能!”
“啪嗒。”罗盘彻底裂开, 瘴气散开来。
白面狐轻啧一声, 和几个小弟子道:“这九头蛇乃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还不快走。”
来不及管江献, 瘴气入体,只怕是得不偿失。
另一个金丹弟子睨了眼有些入魔的江献, 当即做出判断:“走!”
他呵斥一声,几个小弟子忙跟着他离去。
隔得远了些,他们才敢大着胆子往后看。身后,九头蛇撕咬着江献,地上只堪堪残留着几块碎尸。
稀稀疏疏的铁链声传来,九头蛇长尾一甩,往他们离开的方向攻击。只是不知何缘故,它无法离开黑雾之地,只能急躁地拍着长尾。
“呼——”
见状,他们稍稍缓了口气。
白面狐趴在容念风的头上,懒洋洋地指挥着他们如何走。
迷雾森林地形太过复杂,御剑压根不可能实现,若是遇到异兽只会雪上加霜,故而只能徒步。
瘴气散开,和白茫茫的雾融在一起,看起来诡异得很。
有小弟子摔倒在地,哭嚎着喊:“师兄救我!”
众人淡淡看了他一眼,咬牙继续走。
容念风顿住,白面狐道:“别转头,那是幻象。”
阴寒之气顺着他的后背而上,有手落在他的双肩,白面狐啧声:“跑。”
容念风头皮发麻:“啊啊啊!”
白面狐紧紧贴在他的头上,懒洋洋地掀眼。
嗯,这小子逃命的速度还是这般快。
直到半个时辰后,容念风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道:“不行了,等我呼叫小黑云。”
白面狐从他头上跳下来:“已经逃出来了,无碍。”
它这样说,容念风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到了迷雾森林外围,白茫茫的迷雾散去,露出迷雾森林原本的模样。
容念风松了口气,忽而发现自己身后的一众人并未跟上。
“他们还没出来吗?”
白面狐嗤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跑得有多快。”
它当年为了吃一口三尾兔,蜷在外面蹲了好久,又连着追了好几天还是没吃着。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在那时,它闻到了烤肉味,一出去就发现一个八九岁的人族小孩儿手里提着五六只烤兔时,难得陷入了沉默。
稍用了些法术,这才让那人族小孩儿认它做了大哥。
容念风挠头:“可我分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啊。”
他还特地放慢了速度呢。
白面狐有些心虚地藏了藏尾巴:“无碍,此处已是外围,异兽的修为顶多金丹,死不了。”
容念风点头:“也是。”
小黑云飘下来,白面狐轻嗅:“这云怎么那么脏?”
小黑云:“……”
容念风摆手:“唉,别说了,我洗了好几次,还是黑乎乎的。”
小黑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一人一狐往后缩。
“你这云脾气还挺大。”白面狐道。
容念风揉着发麻的手:“是有点。”
过了半晌,趴在小黑云上的少年直起身子:“唉,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白面狐道:“再等等。”
说完把头藏在了九尾里,容念风也意识到哪儿不对劲了,他扒拉开白面狐的尾巴,问:“狐大哥,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白面狐往后挪了挪,装傻:“故意什么?”
“故意把我们引诱到迷雾森林中间去。”容念风不咸不淡地道。
白面狐眯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它有些破罐子破摔,左右容念风最后也会知道的。
容念风想到自己今早身子不舒服,再联想到现下的情况,心里了然:“你今早让我服下的辟谷丹真的是辟谷丹吗?”
白面狐也不装了:“只是隐匿你身上味道的东西罢了。”
第70章
它轻哼:“我还救了你呢。”
容念风撑着头,叹气:“他们现在在何处?”
白面狐打了个哈欠:“现在可能已经是那万年老树妖的养料了吧。”
“万年老树妖?”容念风皱眉,他只听白面狐提过几次,没想到还真有。
“鬼知道那老树妖突然抽什么疯,说自己得了机缘,马上就能合体了。没想到竟是入了魔,邪得很。前几日闻到你们的味道,那老树妖非得让我把你们带到迷雾森林里去,若不是我和你有些交情,现下你也成它的养料了。”
白面狐颇为得意地分了个眼神给他。
“合体期的万年老妖?!”修仙界上游宗门也只有八位合体大能罢了,除此之外,他还未曾听说过有其他合体期出世。
“也不算合体,炼虚大圆满。”
别看两者之间只有一界之隔,实力却是炼虚望尘莫及的。不知要修炼几百年,也不知这其中要堆砌多少天材地宝。况且修炼一事最讲究机缘和天赋,有些修士陨落了也没参悟其中机理。
“怪不得你打不过。”容念风又趴了回去。
白面狐闻言,差点没气死,一巴掌拍在他的身上。
容念风从小黑云上跳下来,闭眼,心神一凝,巴掌大的傀儡变得同他一般高。
“你要干嘛?”
容念风操控着傀儡往里走,“去捞人啊。”
叶星辰若是死了,谁带他去凡世找吃的?
白面狐恨铁不成钢:“你去玄天剑宗修炼一年,就把脑子修傻了?”
见劝不动,它愤愤道:“你要去自己去吧,反正也是去送人头的。”
亏它冒着被那老树妖当养料的风险给容念风隐匿了气息。
“别忘记你还得给我烤肉。”
容念风点头,消失在了迷雾森林深处。
—
两个时辰前,
叶星辰皱着眉,将不断缠绕到周身的枝条砍掉。
这迷雾森林很是诡异,一行人一道走的,还是走散了。
而且,
他抬眼,看着自己数十分钟前在树上做的标记,面无表情地又用剑划了一刀。
还是在这儿。
他得找到走出去的方法,尽快和容念风与宋修远见面才是。
若是他没猜错,自己应当是进了这树妖的阵法之中。不过现下看来,这树妖还在更远的地方,越往外实力越弱,否则也不会让他活了那么久。
想来那白面狐也不可信,故意带他们到迷雾森林中央,恐怕是得了那树妖之意。
又砍掉缠绕在他周身的枝条,他停下脚步,在脑海中想着自己刚才走过的路线。
渐渐浮现出大概的雏形,他心下了然,原是如此。
那树妖压根没让他走,他动这个阵法也跟着动,才让他有了一直绕回原地的错觉。
密密麻麻的藤蔓在地上蠕动着,叶星辰垂眼,只要能找到源根,就可破了这阵法。
忽而,其中一根藤条往后缩了缩。叶星辰勾唇,挥剑斩掉了这藤条的另一侧。真是低级的障眼法。
树妖发出凄厉的叫声,“唰”地往后退,雾阵消失。
视线逐渐清明,眼前的景象实在过于瘆人。只见除了玄天剑宗的人外,还有不少其余宗门的子弟,他们张大了嘴,双眼发白,一动不动地被枝条缠绕着,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牢笼。
有些牢笼缓慢地往后挪动着,往更深的地方去。
叶星辰环视了一圈,总算在角落里寻到了宋修远。
“宋修远,醒醒!”
看来是还没有从那雾阵中出来,他皱眉,用剑拍了拍宋修远。
已经有枝条从四周攀爬过来了,若再不醒来,等枝条形成牢笼,应当会进入更深的梦魇中。
忽然,远处传来容念风的声音。
“星辰哥哥,总算找到你了。”
“白面狐呢?”叶星辰抱着剑,看着眼前的人道。
容念风猛地扑到他的怀里,“星辰哥哥,呜呜呜,差点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婉转轻快,还带着丝委屈,“那白面狐骗了我们。”
“哦?”叶星辰挑眉,等他下言。
“是它故意把我们引到这儿来的。我们快些离开吧。”容念风仰头看着他,牵住他的手,鸦羽般的轻睫扇动着。
“好啊。”
叶星辰被他牵着往前走,容念风闻言,眼下一片欣喜,“我知道出口在哪儿。”
刚走没两步,叶星辰突然冷声道:“真的装都装不像。”
说着,剑意闪过,‘容念风’一脸惊疑地看着胸口的剑,吐出血来,化作一丝魔气,消失了。
叶星辰有些不耐烦,捡起地上的小木偶。
小木偶俨然是容念风的模样。
他转身,正要劈开困住宋修远的藤蔓,宋修远猛地睁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看到叶星辰,撇嘴道:“呜,辰辰,我差点死了!”
还没等叶星辰说话,他激灵了一下,抱着胳膊道:“容念雪呢?”
叶星辰,“不在这儿。”
宋修远一脸疑惑地挠挠头:“不应该啊,我分明听见了她唤你星辰哥哥,若不是她这般唤你,我都醒不过来。”
叶星辰:“……”
第38章 找到你俩了
知晓只是用木偶做的替身后, 宋修远还有些失望,“你说容念雪不会被树妖抓去喂苗了吧?”
第71章
“没有。”叶星辰将他扯到身旁,“那白面狐和他在一块儿。”
“那如何解释这树妖能捏造出她的模样来?怕不是白面狐先把她送给树妖喂苗了吧?”宋修远躲过窸窸窣窣的枝条, 皱眉。
此处应当是接近迷雾森林中央了,越往里越暗无天日,密林里只有发着光的萤火虫从周身穿过, 若是忽略掉瘆人的场景,说不准也是一番佳景。
除去同宗门的子弟外, 还有不少着其他宗门衣衫的修士, 无一例外都陷入了梦魇。
叶星辰顿住,阖眼, 几息后, 他的掌心中出现盏灵灯来,火焰晃动着,映照出他清晰的下颌线。
听宋修远的话,他垂眸, 低头看手中的木偶。
倒不如说捏造的是容念风的模样。
他将木偶放在怀里,捂着嘴咳了下。
“白面狐和他交情不浅。”
不然也不会陪他演那么久的戏了。
宋修远撇嘴, “谁知道呢,九尾狐最为狡猾。它已有千年寿命, 和容念雪相识不过须臾十几年罢了。”
叶星辰没再说话,宋修远瞥了眼其余人:“辰辰, 可要救他们?”
“先别打草惊蛇, ”叶星辰顿了顿,“越往里走这树妖实力就越强悍, 若是入了这树妖老巢,被抓去喂苗的就是我俩了。”
宋修远望了眼, 那些修士离他们还真有段距离,“嗷。”
“走吧。”
叶星辰擦掉嘴角溢出的血,他咳疾虽好了些,但受损的经脉并未修复。从那梦魇中挣脱出来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灵力。
宋修远说的并不无道理,若是白面狐一直在假意对容念风好,实则却故意把他带着往里引……
他微微蜷手,若是他的修为再高些,也不必考虑这些了。
往外走了会儿,稀疏的响动传入耳中。
宋修远屏气,心念一动,唤出剑来。
辰辰受伤了,不能一直躲在他身后。他好歹也是无极仙尊的亲传弟子,是金丹修为。
叶星辰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也没强撑,稍稍往后退了些。
响动忽而消失,宋修远神色一厉:“呔,妖魔鬼怪还不快速速现身!”
叶星辰:“……”
空气安静了瞬,只见不远处,容念风两眼泪汪汪地从草丛里探出头来,“终于找到你俩了。”
宋修远一噎,朝叶星辰望了眼。
随即道:“竟还敢骗你爷爷我!”
说着握剑就往容念风去。
叶星辰幽幽:“你要是伤到他,我就烧了你的小凰文。”
闻言,宋修远忙停住动作,也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容念风:“你是真的雪!”
“嗷,难不成还能是假的?”
容念风起身,他头上还贴着几片树叶子,扒拉开宋修远,绕着身旁的叶星辰看了几圈。
松了口气,“还好没什么大事。”
叶星辰抿唇:“你没事儿吧?”
容念风摇头:“好得很,能吃能喝能蹦。”
还会贫嘴。
叶星辰闻言轻笑,从怀里将小木偶拿了出来,又和他说了他走后发生了何事。
容念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木偶莫名有些心虚。
哇,他怎么是男装?
不过叶星辰好像也没发现,他抬眼:“这树妖修为已是炼虚大圆满,大半个迷雾森林怕都有它的小苗了。我听狐大哥讲,只要我们接近迷雾森林中央,那树妖便知我们在何处,长何样,然后雕刻出小木偶来骗人。”
只是没想到还带透视功能!
容念风莫名羞耻了下,将手中的木偶小人往后藏了藏。
他默了默,不应该啊,狐大哥不是给他吃了隐藏气息的药吗?
“炼虚大圆满?”宋修远一脸惊恐,拍拍胸口,“还好刚才没想不开上去送人头。”
忽然,树上有东西蹦了蹦,几人头上又多了几片树叶。
“不会是异兽吧?”宋修远猛地一僵。
叶星辰仰头看了看,得出结论:“……也许不是。”
“唰——”
树上的红衣傀儡跳下来,又蹦哒了几下。
叶星辰:“尸变了。”
只见红衣傀儡身上还缠绕了黑气,显得更加可怖。
“是有点,青灰青灰的。”说着,容念风给它拍了拍。
只有一动不敢动的宋修远勉强牵唇,一声哀嚎传来:“鬼啊!”
晕了过去。
叶星辰、容念风:。
“这他都怕?”容念风啧声。
“嗯,犬子胆子小。”
“哦。”容念风应声,过了会儿,“……啊?”
犬子?
…
半刻钟后,宋修远悠悠转醒,面色惨白。
容念风操控着红衣傀儡伸手,关节嘎吱嘎吱地发出响动:“认识一下,它叫小红。”
宋修远又躺了下去,安详闭眼。
三人蜷在迷雾森林的一隅,倒也算岁月静好。
萤火若隐若现,时不时还有异兽哼哼声。
容念风从白面狐那儿又薅了两枚匿息丹,给两人服下后,树妖的藤蔓果然不再往他们这儿来。
“这丹药还真有点用。”宋修远踹了脚藤蔓,被惹怒的藤蔓找不到人,只得憋下火气,四处乱窜着。
容念风打了个哈欠,“有用是有用,只是不知道我要做多少年免费劳工。”
第72章
“烤肉啊?”宋修远来了兴致,“辰辰最会……”
“唔,”他被叶星辰扼住喉,忙求饶,“窝错辽。”
被松开,才又狗狗祟祟地窝在一角去。
狗男女!
要不是为了买他绝版小凰文……
福至心灵,他心想:唉,他为何不找个理由让叶星辰给他买,自己回玄天剑宗咸鱼躺?
若是被容念雪逮着,还能看好戏。
“嘿,咳咳。”
叶星辰抿唇,看着笑得一脸猥琐的人:“……你又再在憋什么坏水?”
“你看我像憋坏水的人吗?”宋修远正色,一副被冤枉的模样。
“你就是。”
宋修远:“……”
他摆手,不再搭话,上下打量着小红。
也许是刚才容念风大夸特夸小红有多好,时间久了,他竟然还把小红给看顺眼了,忍不住摸了下,又薅了下。
叶星辰撑着头,忽然问:“我们服了丹药,树妖无法知晓我们在哪儿,那它岂不是也不知我们长何样?”
容念风心头一跳。
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缓声,木木点头:“应当是的。”
叶星辰眨眼,“那树妖竟能雕刻出你的木偶来。”
手里的木偶一热,容念风慌慌张张:“啊?”
“无碍,想来是树妖修为更为精进了,昨日我们刚踏入迷雾森林,就被看见了罢。”
容念风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嗷,阴险狡诈的树妖!”
叶星辰抿唇,压下眼底的轻笑:“是有点。”
容念风还想说些什么搪塞一下,叶星辰却话头一转,起身:“我们出去吧,先回宗门和师祖他们说,再看看他们的打算。”
宋修远抻腰:“也是,我们三个废物就不送人头了。入魔快要合体期的万年树妖,还是在凡世和修仙界的边界,师祖总会管的。”
“行,小红看得远,让它带路。”
说着,容念风十指傀线一动,倚靠在树旁的红衣傀儡扭动着关节,蹦哒了几下,又跳到了树上。
哗啦啦的树叶落在三人头上,叶星辰面无表情地从扒开树叶,“……还挺别致。”
跟上红衣傀儡,三人朝外走去。
趁两人没注意,落在后面的容念风分了个眼神给手中的木偶。
嗯,他就说怎么那么熟悉,是水云宗的服饰。
想来是他哪年被白面狐薅来烤肉时,被那树妖记住了模样,顺带雕了个小人。
怪吓人的。
使了点灵力,将手中的木偶碾碎,他这才跟上前去。
第39章 我看见我太奶了
红衣傀儡在树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它是死物,自然不用怕被异兽发现。偶尔到不是很密之处,还能依稀见月光从狭缝里洒落, 仿若是撒了霜一般,还有不少萤火绕着白雾颗粒状的光柱舞动。
宋修远斯哈一声:“别说,今晚的月亮真亮啊。”
泛冷的月光将树影拉得细长而柔和, 有风吹过,树影婆娑, 漾起层层波浪来。
叶星辰一言难尽, 默了半晌:“我看你也挺亮的。”
宋修远:???
他见容念风在两人身后,凑过去嘀嘀咕咕:“我就知道你嫌我碍眼。”
灵灯在手中摇晃着, 叶星辰瞥了他一眼, 几息后轻嗤:“我以为你不知道。”
宋修远:“……”
倒也不用这么绝情。
“我们俩打个商量可好?”宋修远勾着他的肩膀,“等出迷雾森林我就找个由头回玄天剑宗,留你和容念雪两人甜甜蜜蜜相处。”
说着,他将自己的大拇指和叶星辰的大拇指碰了碰。
叶星辰扒拉开他:“师尊那边你自己解释。”
宋修远忙不迭点头:“保证让师尊满意!”
他就是脑子抽了才和两人一道来。
“你要什么?”
宋修远拍拍他的肩:“帮我去长安街买绝版小凰文如何?”
闻言, 叶星辰差点炸开,用力踹了他一脚。
“嗷!”宋修远捂着小腿, 往后跳了跳。
容念风还在想自己有没有哪里露出马脚呢,听到动静愣了一下:“怎么了?”
宋修远一双桃花眼里含着泪, 一瘪嘴:“还不是我让叶星辰给我买……”
“唔,”人被叶星辰拖着往后, 咽下还未说出口的话。
叶星辰轻咳了下:“无碍, 宋修远有点病,时不时就爱发疯。”
容念风当即表示理解, 深深看了眼宋修远:“我懂。”
宋修远:?
你又懂什么了!
直到叶星辰勾着宋修远走远后,容念风才哈气揉了揉耳朵。
也不冷啊, 叶星辰耳朵怎么染了层绯红?
……
叶星辰慌忙地威胁:“你若是敢和容念雪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把你小凰文全烧了。”
宋修远吓得尾椎骨一缩,无意间见他脸染了红,反应过来打趣:“啧啧啧,光是让容念雪知道你要去买小凰文就害羞了,那若是你之后和她亲亲……”
话音刚落,叶星辰大脑“嗡”地一声,红意迅速蔓延至耳后根。
“哈,”宋修远实在没忍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无声的笑着,只是从容念风的角度看,他颤着身子,哭得厉害。
容念风:。
第73章
叶星辰没说错,宋修远是真的有点病在身上的。
他俩那边发生了什么容念风并不知,叶星辰僵着身子,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梦中的人:绯红的薄唇微微张开,情动隐匿在眼下,红飘带缠绕在两人的手侧,少年的乌黑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脖颈间,随着呼吸起伏,衬得他白皙的面颊恬淡又诱人。
他闭了闭眼。
都是些什么东西!
宋修远起身,轻啧。
还未等他说话,叶星辰冷声:“小凰文也不是我买的,是给你买的。”
宋修远:“这么说你是答应咯?”
叶星辰:“……你大爷的。”
他捏了捏眉心,心虚地往后看了看,见容念风忙着扒拉乾坤袋,才悄然松了口气。
“怎么买?”
宋修远:“!”
他随即嘿嘿一笑,“你去长安街,直走往南再往左,就能看见一个客栈,从客栈后门进去,又左转,然后右转,看见外面打着幌子卖酥糖的,问他买就是。”
叶星辰睨了眼他:“躲得那么隐蔽,到底是有多不堪入目?”
“说多了都是泪,扫凰时每次都能被一窝端。”宋修远想到自己藏在玉虚宫床下的话本,回味无穷地咋舌,“你不懂,魂牵梦绕啊。”
他又想到自己丢的那套小凰文,肉疼地皱眉:“我的小凰文,呜。”
叶星辰又揉揉耳朵,下意识将乾坤袋往后藏得更远了些。
“哦对,还得对暗号。”
叶星辰:“还要暗号?”
“自然,这可是机密!”
宋修远再三确认容念风没上前,攒攒挪挪凑过去:“天王盖地虎……”
“小鸡炖蘑菇。”耳边传来幽幽的声音,刚才还离得老远的容念风不知何时到了两人身侧,宋修远一激灵,“你怎么知道?!”
两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他忙往后退了退。
容念风手中拿着个自制指南针,歪头:“我知道的可多,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宋修远深深看了眼他,又仰头看了眼叶星辰,“完了,全完了。”
遇上对手了,但他打不过。
容念风问:“话说对暗号是作何?”
叶星辰睁眼说瞎话:“怕犬子走丢。”
容念风顿时了然,看宋修远的眼神更复杂了,年纪轻轻就患了健忘症,真可怜啊。
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
宋修远:“……”
“喏,这罗盘乃是我自制的指南针,童叟无欺。”
容念风把自己刚才从乾坤袋里扒拉出来的指南针凑到两人跟前去,怕两人不信,又加了句:“真的。”
叶星辰看了眼他,心想这话好生耳熟,总感觉在哪儿也听到过。
哦对,他不靠谱的超强力板蓝根大药丸。
“小红说它累了,得歇息。”话落,容念风张开空闲的五指,只见傀线牵拉着树上的红衣傀儡往下。
宋修远看着它缝合在一起的嘴角,摸了摸下巴:“小红还能说话啊?”
容念风:“心有灵犀。”
叶星辰、宋修远:“……”
胡诌半天,三人用上指南针,终于在穿梭没过膝的草丛、流淌的溪水、鬼哭狼嚎的峭壁后沉默了。
叶星辰将附在容念风头上的树叶拿下,面无表情:“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宋修远蹲在地上:“我觉得是的。”
只有容念风嘴硬:“童叟无欺。”
声音渐渐软了下来。
过了半晌,他重新支棱起来:“没事没事,小红眼神好使,小红上!”
红衣傀儡直接趴下了。
容念风:“……真是不给面子的一枚小傀儡呢。”
叶星辰从剑鞘里抽出剑:“没事,砍一砍就好了。”
剑意一闪,倏而,趴在地上的红衣傀儡幽怨地从地上爬起来,蹦跶了好几下才蹦跶回树上。
容念风:“哇哦。”
宋修远:“果然还是得砍一砍。”
树上的红衣傀儡蹦跶得更快了些。
三人跟在红衣傀儡后面,越走越觉得诡异,在见到比他们还要高上两三米的蘑菇后,容念风忽然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
“你们有没有听见这蘑菇在唤我们的名字啊?”
叶星辰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就见宋修远也趴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哀嚎:“我是仙人球,我好渴啊,快给我浇水。”
叶星辰眉心一跳。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他看见宋修远变成了只鳄鱼。
叶星辰:“……”
好像是中毒了,还出现了幻觉……
一手揪一个,寻了个还算隐蔽的地方,然后把要往外爬的两人打晕。
过了好半晌,容念风悠悠转醒,看着面色惨白的叶星辰道:“我刚才看见我太奶了。”
叶星辰愣了愣,伸手戳了下他的脸:“桃子也会说话吗?”
容念风:“你全家都是桃子。”
“哐当——”
他抬手,用力晃叶星辰的脑袋。
“说实话,我觉得我清醒了。”半刻钟后,叶星辰道。
容念风松开他,“你这比我见太奶还要严重。”
“宋修远人呢?”他问。
第74章
叶星辰抿唇,顿了几息,指着在那儿爬来爬去,嘴里还喊着‘我是毛毛虫’的人道:“……也许是他吧。”
容念风:“……”
拿着剑鞘拍了几下宋修远的头,这才恢复了意识。
宋修远揉着发红的后颈:“嘶,疼,竟敢偷袭本大爷!”
容念风似笑非笑:“你还是祈祷自己不要回忆起来吧,仙人球大战毛毛虫。”
等到叶星辰和容念风走远了,身后宋修远死去的回忆重新攻击他,猛地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胡话。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恨!
三人重新围在蘑菇前,他们这次服了解毒丹,倒是不用再怕。
“不知道以为它是云南大毒菌。”容念风道。
叶星辰看了他一眼,“这是何物?”
容念风含糊:“吃了能看见太奶的东西。”
叶星辰了然,默了瞬,他道:“话说我们是不是走偏了?”
这走向怎么越发奇怪?
按理来说往外走,灵草阶级越低,是断不可能出现这种毒物的。除非,他们现在走到迷雾森林深处了。
容念风头摇得飞快:“不可能。”
他的自制指南针失效也就算了,小红堂堂一个红衣傀儡,站在树上望风,不可能认错路。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树上的红衣傀儡。
容念风顿时泪流满面:“恐怕真走错了。”
他竟在一个傀儡黑乎乎的脸上看出了点幸灾乐祸的神色。
叶星辰:“……”
“还是跟我走吧。”
“嗷,”带错路,容念风也蔫巴了,耷拉着头,紧紧跟在叶星辰身后。
宋修远自然没有异议,极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他们忽然发现,叶星辰也是个路痴。
三人:“……”
宋修远勉强牵唇:“我觉得仙人球大战毛毛虫其实还挺好玩的。”
喂毒蘑菇起码比喂万年老树妖好。
叶星辰垂眸,好半晌道:“不可能,秘籍中说观星象就可以找到出去的路了。”
容念风和宋修远齐齐仰头,看着被密林遮得严丝合缝的头顶,只有一堆萤火忽闪忽灭,难得陷入沉默。
容念风:“你说叶星辰不会是把萤火看成星星了吧?”
宋修远苦笑一声:“大抵是的。”
只见叶星辰从乾坤袋中扒拉出一本秘籍,翻开给两人看:“喏。”
容念风:“呵。”
一巴掌呼了下去。
清醒了些许,叶星辰脸上有些挂不住,忙把烫手的秘籍扔了回去。
宋修远打了个哈欠,刚掀眼,就看见熟悉的一角黄边一闪而过。
等等!那独一无二的金丝边框!怎么那么像他那日思夜想的话本?!
忽而,他按住叶星辰的手,皮笑肉不笑:“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第40章 宋修远被绑上床了
叶星辰眉心一跳, 将乾坤袋一拉,装傻:“什么家贼难防?”
“呵,我绝版小, ”宋修远瞥了眼歪头的容念风,舌尖一烫,硬生生拐了个弯, 吞下还未说出后的两字,“小秘籍, 在你那儿吧?”
容念风闻言, 好奇得抓心挠肺:“什么小秘籍?”
他之前就隐隐约约听两人说过,难不成是山洞老爷爷留下来的传承?那若是他能修炼, 离金丹还远吗?!
叶星辰顿了几息, 解释:“他脑子不好使,帮助记忆的小秘籍。”
容念风搭腔:“多喝六个核桃。”
宋修远:“……”
他一咬牙,使了灵力抢叶星辰手中的乾坤袋:“绝对是你!”
叶星辰还未来得及阻止,只听见“哗啦”一声, 一堆秘籍从乾坤袋中掉出来。
宋修远看着数十本都镶有金丝线条的秘籍陷入了沉默。
他木木转头,“辰辰, 你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那么多小凰文!
“哎,”叶星辰叹了口气, 当着两人的面微微弯身,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来, 随便捡了本秘籍, 翻开给两人看。
语气颇为失望:“兄弟那么多年,你竟然怀疑我拿了你的秘籍。我是这样的人吗?”
看着密密麻麻的剑法批注, 宋修远愣了,容念风也愣了。
宋修远难得羞愧:“我真冤枉你了?”
容念风则是觉着叶星辰还是有点做龙傲天的天赋在身上的, 看出了点卷王的气质。
在两人“殷切”的目光中,叶星辰轻咳了下,明眸深深暗暗,面色惨白。
宋修远挠挠头,泪流满面地想,自己真不是个人。
叶星辰身体本就不好,他却因一本小凰文就怀疑他。别说真是他拿的了,若是他喜欢,把他压箱底的超超绝版给他都不成问题。
他眼中噙泪,拍了拍叶星辰的肩:“好兄弟!”
叶星辰、容念风:“……”
满怀愧疚地帮叶星辰把地上的秘籍全部扔回了乾坤袋,“冤枉”了人的宋修远立即提出了他带路的想法。
见宋修远走远了,叶星辰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他早有准备。
容念风见他没跟上,目光落在他身上,招手喊:“走吧。”
“嗯。”
…
宋修远吹了吹自己垂在眼前的头发,看了眼同样蹲在地上的两人,顿了几息:“我好像也是个路痴。”
第75章
三人:“……”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容念风从喉间挤出几个字:“要不然我们再试试加强版指南针?”
“不要。”旁边的两人异口同声。
空气又安静了一瞬。
叶星辰咳了下:“或许我可以试试参照风向。”
“你别试。”旁边的两人轻嗤。
宋修远:“那要不然……”
叶星辰、容念风:“闭嘴。”
宋修远顿时蔫巴,耷拉着头道:“天要亡我啊!”
忽然,三人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杂乱交错的藤蔓以极快的速度朝三人来,裹挟着磅礴的灵力,仿若是张了嘴的毒蛇一般,淬着寒冰。
没来得及反应,耷拉着头的宋修远“嗷”的哀嚎了一声,消失了。
快到叶星辰和容念风呆愣了几瞬。
叶星辰:“刚才是不是有个东西一晃而过。”
容念风思索两秒:“好像是宋修远。”
好半晌,两人猛地站起来。
“那么大一个人呢?!”
叶星辰:“……或许是躲猫猫。”
容念风:???
他抬头,望了一下四周。迷雾森林愈发错综复杂,藤蔓缠绕在树上,渗出的黑气顺着树干往下。许是有风吹过,漾起层层树波来,卷起落叶,惊得伏在地上的萤火舞动,仿若点点星光。
“这儿应该是那树妖的老巢。”叶星辰站在容念风的身侧,牵着他躲过蔓延在地上的藤蔓。
容念风苦笑一声:“……自投罗网。”
叶星辰点头应和:“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
两人齐齐转身,看了眼不远处渗着黑气的树妖。
藤蔓形成一个又一个牢笼,困着没了意识的修士。
容念风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事,当即做出了判断:“宋修远应当是用了灵力,才让树妖找到他了吧。”
叶星辰难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所以我说他看起来不太聪明。”
容念风没看他的表情:“是有点。”
他又问:“要捞人吗?”
说完这句话,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叶星辰默了默:“拿命捞?”
话是这样说,手中却不知何时握了剑。
容念风沉思了几瞬:“打不过,我们还是出去搬救兵吧。”
两人匿息,树妖的藤蔓在林间穿梭,并未发现他们,发出噼里啪啦的摩擦声。
“你带路还是我带路?”叶星辰问。
半斤八两,反正没一个能带出去的。
容念风羞赧:“那还是我来吧。”
说着从乾坤袋中扒拉出指南针来。
叶星辰捏了捏眉心:“还是送人头吧。”
商量无果,再这样下去宋修远都要被那老树妖吸干修为了,容念风一拍脑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叶星辰视线落在容念风身上,就听见他又说:“我去说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然后那树妖就真的不打了。”
叶星辰:“……”
他欲言又止,收回视线。
“到底是犬子,左右也寻不到出去的路,趁着那树妖不知我们在哪儿,用剑砍一砍,也许就砍没了。”
少年说得坚定,容念风啧声:“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好伟大的父爱!
将他超强力指南针往乾坤袋里扔,容念风十指微动,趴在树上的红衣傀儡在傀线的操控下慢慢起身,关节响动,牵拉着往树妖的方向去。
“先让小红去打探一下情况。”
叶星辰服了几枚补血丹,点头应声。
过了好些时候,红衣傀儡一身黑气,跌跌撞撞地往两人方向来。
叶星辰抿唇:“怎么感觉它喝多了?”
只见红衣傀儡摇摇头,跌到地上,又蹦跶了两下,回到树上,循环往复。
容念风:“……别说,还真有点。”
红衣傀儡“啪”的一声跌在两人身前。
容念风牵拉着起身,凑上前上下打量了会儿。
“唔,”他溜达着继续道,“小红说它遇见了个和它一样的美人。”
叶星辰看着红衣傀儡可怖的脸,终还是问出了那句熟悉的话:“小红会说话?”
容念风:“意念。”
叶星辰:。
由于红衣傀儡带回来的信息太少,容念风又把它支出去继续望风。
半晌后,它又回来了。
若是说上次只是三分醉,这次就是七分醉。
容念风看着趴在树上小憩,又蹦跶两下,摇晃着到两人身侧的红衣傀儡也陷入了无言。
黑气缠绕在它的周身,阴寒又瘆人。
见此景,叶星辰有些不确定:“它喝魔气喝醉了?”
晕晕乎乎的红衣傀儡趴在地上,容念风勉强勾唇:“……好像是的。”
忽然,他一拍脑子,从乾坤袋中咕噜咕噜掏出一堆丹药来。
叶星辰问:“这是何物?”
容念风牵唇一笑:“解醉大药丸。”
叶星辰:“……”
容念风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于是红衣傀儡踏上了一边暴风式吸入魔气,一边晕晕乎乎地被两人灌解醉大药丸的路。
终于,两人勉强拼凑出些消息来。
—宋修远被红衣树妖绑上床了。
第76章
叶星辰、容念风:???
再三确认消息没错,两人蹲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容念风:“他过得应该挺好,要不然我们就别打扰他了。”
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待。
他们一别也就三个时辰不到,宋修远已经混到了树妖床上了。
叶星辰双手抱剑,想了想:“也许等他混得更好些,我俩也能从迷雾森林中出去了。”
起码得混到能在树妖前说上几句话。
红衣傀儡又跌跌撞撞往两人来,容念风只恨没有小黑云,他想趴着歇歇都无法,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红衣傀儡的新消息。
“啊?那树妖是男树妖?”容念风一脸惊奇,“好刺激。”
闻言,叶星辰往他方向看了看,小心往外挪了挪,给发红的耳尖散散热。
红衣傀儡又蹦了蹦。
容念风忙不迭点头,安抚地拍拍它:“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一次性喝多了嘛。树妖发现了就发现……”
话还没说完,身后,树叶猎猎作响。
容念风和叶星辰僵硬地往后转。
只见来人着一身红衣,懒懒地靠坐在树上,面如冠玉,深褐色的眼睛漂亮又勾人,浑身缠绕着黑色魔气,倒是多了丝鬼魅。
“哇哦,”容念风一晃神,“树妖还真是红的。”
他离叶星辰很近,呼吸洒在少年的脖颈间,有些痒。
叶星辰耳根染了薄红,下意识摸了摸。
斜靠在树上的江渡:“……”
他面色不虞,皱眉:“怎么,难不成本座要和那些绿色的丑东西一样?”
容念风喉咙一动,忙摆手:“红配绿……”
然后卡不出来了。
江渡神色一厉:“那白面狐竟敢骗本座。”
容念风拉着叶星辰往后躲了躲,他知晓这树妖说这话是何意,他们三人若不是服了匿息丹,恐怕被抓去喂苗了。
若不是小红喝得太多了。
想到红衣傀儡,他微动手指,想要不动声色地把红衣傀儡收回神识中。
可惜江渡已是炼虚大圆满的修为,小小筑基在他眼中不足挂齿。他稍动指尖,容念风指尖傀线断掉,红衣傀儡往他方向去。
“呵,这就是吞噬本座魔气的丑东西吗?”
容念风:“……”
丑个毛!
忽然,叶星辰微微牵住他的手,不知是不是常年患病的缘故,他的指尖很凉,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冷了几分,少了平日里慵懒的味道。
“跑。”他说。
第41章 本座要寻鬼君报仇
等容念风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下意识跑了好几里路了。
叶星辰:“……”
还挺快。
江渡微蹙眉毛,轻嗤一声:“还是留下来给本座喂苗吧。”
说着,他单手结印, 魔气从掌心而来,游荡在空中形成游蛇状,张嘴露出凶狠的獠牙。
容念风牵着叶星辰的手,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叶星辰的轻笑。
“咳咳, ”他总是病恹恹的模样, 容念风也就忘了,其实他的力气不小。
“你……”叶星辰本来想说出去找无极仙尊, 但想到容念风自制的指南针, 还是沉默了瞬,“去寻白面狐,让它带你出去。”
下一瞬,冰凉的触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推拉感。
缓过神来,容念风已经踏出了江渡的攻击范围。
江渡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 看着用剑抵住他攻击的叶星辰:“你不会以为本座出不去吧?”
对方是炼虚大圆满,饶是叶星辰剑法有多好, 仍只是过了几招,随即重重地撞到了树上, 捂着胸口呕了口血。
滴答滴答地没入泥土中, 叶星辰握剑的手失了力,落在身侧, 化作齑粉。
“叶星辰——”容念风有些慌,急急忙忙唤他。
叶星辰摇头, 用手擦掉嘴角溢出来的血:“别过来,他碰不了你。”
宋修远用灵力之时,只是藤蔓有些许异样。但被树妖掳走却是从他们三人路过那处。若是没猜错,江渡因某些缘故无法离开这儿,这也能解释为何他只能用藤蔓引.诱修士,而不能自己动手。
容念风顿住脚步,无措地看着他。
他现如今只是筑基七层的修为……
江渡见状,倒是多了几分兴致,也不急了:“哎,所以本座才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从树上落下,宛若精灵般,若是忽略他身上的魔气,尚且有几分仙人之姿。
江渡抿唇,赤足往叶星辰的方向去。蹲下身,微微扬起少年的下巴:“本座被困在此处千余年了,你们送上门来也算有趣。不若留下来陪我如何?”
叶星辰:“不如何。”
江渡脸上的表情龟裂了下,冷声:“和你们一道进来的少年倒是比你俩识相得多。”
宋修远?
叶星辰咳了下,眉眼染笑:“你把他单独留在老巢了?”
“区区一个金丹修为而已。”江渡有些不理解叶星辰受了重伤,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就在此时,他忽然身体一僵,只见红衣傀儡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侧,以极诡异的速度往他身下来。
江渡:???
他忙挡住攻势,骂骂咧咧道:“你好生不讲武德!”
容念风眸光微冷,他说好要护叶星辰周全就不会食言,起码在叶星辰能重新修炼前……
第77章
“唰—”红衣傀儡倏的消失在密林中。
江渡皱眉,看着靠在树上阖眼的叶星辰,牵了牵唇,五指微拢,带着杀意攻去。
那红衣傀儡甚是古怪,可吞噬他的魔气,实力不容小觑。
至于容念风,
他神色一厉,明明少年和红衣傀儡的神识联系已经断了,但却在极快的时间内重新操控了红衣傀儡。如此强悍的神识,可惜只是个筑基修为。
见他动作,容念风压住喉中腥甜的血味,轻勾五指,忽而,他神识里响起秘籍翻动的声音。
越发清晰的心法指引着他的动作。
是那本白胡子老爷爷硬塞给他的秘籍。
江渡躲过红衣傀儡下狠手的动作,咬牙:“如此下流的术法,当真和仙界搭不上关系。”
容念风有些冷,神识仿若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了一般,他大口喘着气,强撑着不让江渡看出异样来。
“你、你懂什么,我都要死了,还管什么武德不武德?”
“…”江渡一时无言,也是奇怪,红衣傀儡的速度竟和他不分伯仲,要知道他可是炼虚大圆满!况且,它的招式看似简单粗暴,却内藏玄机,一招一势间直逼命脉,倒是久违让他想到位故人。
片刻后,容念风“哇”地一声吐了口血,手中傀线断掉,红衣傀儡宛若残破的布偶,跌倒在地。
江渡勾唇,也知他无力支撑下去了,藤蔓在他手中幻化为利剑,直直往容念风去。
忽而,他猛地顿住,惊惧地看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彼岸花在他身侧绽放,躺在中间的少年白色衣衫染了红,如同提线木偶般缓慢从地上爬起来。
那是从地域绽放的彼岸花。
容念风瞳色幽深,鬼纹从脖颈蔓延开来,倒是有种妖冶的美感。
森然的寒意席卷了江渡全身,让他无法动弹。他怔瞬了会儿,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凄厉的鬼哭声充斥在耳边,容念风一脸森然,陌生汹涌的情绪翻涌而上,惊惧、欲望、难过……
有东西狰狞着从地下爬出来,踏着枯骨,血手扯住他的脚腕,想要拉扯着他一同沉沦。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清冽的气息让他微微放松,叶星辰轻声道:“容念风,醒醒。”
…
再次醒来,容念风和叶星辰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容念风:“我嗨哟。”
叶星辰:“……”
突然想到什么,容念风赶忙溜达起来,警惕道:“那树妖呢?”
话落,江渡倒挂着往下,抱着胳膊:“我嗨哟。”
容念风:并不是很好。
他往后一退,有些不太确定:“我们这就被抓来喂苗了?”
叶星辰看了眼他:“你不记得发生何事了?”
刚才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少年浑身萧萧肃肃,诡异的纹路蔓延,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莫名的,他想到了在玄天剑宗的巫山时,容念风当时脖颈上也有类似的纹路。
容念风摇头:“我该记得什么?”
江渡从树上跳下来,摆手,弯着眉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容念风脱口而出:“你疯了?”
江渡:。
他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不等容念风回话,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你这红衣傀儡既可吞噬我的魔气,想必我也是能附于它身上的。本座在这儿待了万年,着实无趣,忽然想念凡世的风景了。”
江渡是树妖,最擅长魅惑人心,笑得勾人得很。
容念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头:“不要。”
江渡:“…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若不是看这修士尚且有些实力,那红色彼岸花看起来和鬼界也是颇有渊源,他才不想给别人做傀儡。
虽说他若是附在红衣傀儡身上,除了白日受限外,其余时候只要他想,便是来去自如,但他堂堂一个炼虚大圆满的树妖,被一个筑基修为的修士如此戏弄,传出去也没脸做妖了。
容念风不知他心中所想,十指微动,捂住趴在地上红衣傀儡的耳朵:“小红别听,是坏话。”
江渡:“……”
容念风一脸狐疑,小声和叶星辰嘀咕:“一看他就不怀好意。”
叶星辰点头,眼眸微暗,他不知容念风是何身份。
但算了,他心想,只要他再强些,能护住容念风就够了……
江渡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下唇:“我没聋。”
好半晌,他轻哼,指着容念风道:“你很有潜力,若是能跟着你一道去鬼界,说不定我就能一雪前耻了。”
容念风听他说完刚才发生的前因后果,满脸兴奋地问叶星辰:“原来我还是个隐藏天赋流啊!”
怪不得他灵根黑茫茫的,想来也是有这个原因罢。
不过他怎么和鬼界扯上关系了?
“嗯。”叶星辰轻笑。
容念风又转身,顶着江渡殷切的眼神,摇头:“不要,我为什么要去鬼界?”
他也不是傻子,鬼界一听就很危险,他去那儿吃饱了撑的?
江渡:“……”
他咬牙:“求你。”
“求我也没用。”
几个时辰前还要把他抓去喂苗呢。
“唉,”江渡叹了口气,“那还是把你们抓去喂苗吧。”
第78章
容念风点头如捣蒜:“其实我可以现在就马不停蹄的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几日算几日。
江渡、叶星辰:“……”
“不过你要寻之人唤何名字?长何样?”
闻言,江渡愣了愣,他好像也不知那人的名字。
他眼神微敛,随即道:“无碍,只要他站在本座面前,本座就能认出他来。”
“唔,”容念风撑头,“可他若是死了怎么办?”
江渡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嗤笑:“他可是鬼君,死不了。”
似乎陷入什么回忆中,他恨恨地咬牙:“千余年前本座第一次幻化为人形,才在外面游荡了几年,好日子都没过几天,未曾想就遇到了那狗东西,把我困在此处一困就是千年。”
他下意识抹掉丢脸的回忆,挑拣着主要的说。
容念风突然想到被困在沼泽中的九头蛇,“九头蛇不会也是那鬼君困的吧。”
江渡幽幽地看了眼他,幸灾乐祸:“它更可怜,被那狗东西当坐骑骑了好几年。”
容念风:“哇哦。”
一顿捣鼓,江渡终于成功附身在红衣傀儡身上,容念风看着一言难尽:“总有种背叛了小红的诡异感。”
江渡从红衣傀儡上下来,有些兴奋:“没想到当真能从这破地方出去了。”
过了千年,他都要忘记外面是何种味道了。
忽然,三人闻到一股烧焦味。
叶星辰喉咙一动:“我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容念风思索良久:“……好像是的。”
江渡眉心一跳,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转身一看,果然,身后自己老巢被烧得噼里啪啦的。
有个黑乎乎的人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探出头来,哭喊着道:“辰辰,救我!”
第42章 天杀的剧情!
三人:“……”
叶星辰看了眼江渡, 十分真诚道:“忘记和你说了,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只顾着容念风身上发生的异样,倒是忘记宋修远还在树妖老巢了。
他回忆起以前宋修远被无极仙尊关禁闭, 那时宋修远愣是无聊到把禁闭室凿出了个大门,一溜烟溜到凡世潇洒去了,气得无极仙尊在凡世寻了两年, 寻回来后又把他丢到玄天剑宗的蛇窟,却没想到蛇窟里的蛇都被他撒了孜然烤着吃了。
因为那些蛇是玄月仙尊养的灵宠, 玄月仙尊气急攻心, 故意去炼丹峰寻了能使人腹泻的药丸。宋修远倒打一耙,趁玄月仙尊不注意, 把两人的茶水换了, 然后笑眯眯地忽悠玄月仙尊喝了下去,最后玄月仙尊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玄月仙尊质问他时,宋修远装得无辜,一脸茫然, 说可能是有人想陷害他和玄月仙尊两人,只不过是他年轻身体好, 玄月仙尊年岁上去了,身体差了点, 自然也就容易被人下毒手了。
江渡嘴角一抽:“…本座要让他死。”
说着,凌厉的掌风呼去, 吓得宋修远尾椎骨一缩, 又把探出来的头压了回去。
“呜呜呜,辰辰!”
“嘭——”叶星辰随手捡了根树枝抵住他的攻势, 与魔气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响声, 落下道清冷的声音,“阁下这是作何?”
江渡看了他一眼,两人僵持半晌,这才收了魔气,黑着脸往烧得噼里啪啦的本体方向去。
见人走远,宋修远探出头,本想说些什么,但一开口就哑了声,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
叶星辰、容念风:“……”
叶星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怀里抱了些什么呢?”
闻言,宋修远糊了把脸,吭哧吭哧地将怀里的木偶扔到地上:“呐,我从那老妖老巢里薅出来的。”
他又道:“还多得很呢。”
说着,他将腰间的乾坤袋拿出来,一股脑把木偶都倒了出来。
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木偶小人,身后不知何时吹过一阵阴风,吓得三人颤了颤。
“真是个老变态!”宋修远呸了一声。
身旁两人赞同地点头:“是有点。”
容念风,“这些木偶不会都是那树妖照着进入迷雾森林里的人刻出来的吧?”
“看样子是。”叶星辰垂眸,挑了个木偶给两人看,“若是没看错的话,这木偶是和我们一道进来的那个辰星峰弟子。”
容念风头皮发麻,转头又问宋修远:“不过那些还活着的修士现在在何处?”
宋修远一拍脑门,将自己的灵宠袋掏了出来:“他们还没醒,我就把他们都扔到灵宠袋里去了。”
灵宠袋是用来容纳灵宠的,若是被这些修士知晓,恐怕只会恼怒宋修远羞辱了他们。不过现下看来,宋修远此举是救了他们,就算是羞恼也只能咬碎牙压回肚子了。
叶星辰灵力已然耗尽,刚才又挡了江渡的一掌,到底是撑不住。他压下喉中的血腥味:“那树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且简要说说在里面发生了何事?”
见江渡的模样,想来是缠上容念风了,他们对他一无所知,至于他口中说的鬼界和鬼君之事,还不足以让他彻底信服。
闻言,容念风一脸星星眼:“小红说你被树妖绑到床上去了,真的假的?”
“咳咳咳,”宋修远一脸生无可恋,十分震惊,“你、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还打算悄悄把这段抹去呢,呜,他的清白!
第79章
叶星辰:“…以前还不知道你有这本事。”
宋修远羞赧,嘴硬地伸了伸脖子:“你们懂什么?若不是我看了那么多本小凰文,学到了里面的精髓,卖了点色相,说不准我现在也是苗下冤魂了。”
叶星辰:“……”
容念风耳朵抖了抖:“什么小凰文,也让我康康。”
宋修远:糟糕,嘴说快了。
他和容念风两人大眼瞪小眼:“小、嗯,小凰文指的是……”
他眼神飘忽,就听到叶星辰道:“养凤凰的。”
宋修远瞳孔地震,不是,这也太蹩脚了吧?!
容念风:“哦,原来是养凤凰的啊。”
宋修远:。
好得很,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后,宋修远也总算知晓为何江渡会突然大发慈悲,绕着红衣傀儡转了两圈,一脸沉重地拍了拍它:“难为你了,我的红。”
容念风喉头堵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还觉得小红丑吗?”
宋修远:“我瞎。”
容念风:。
宋修远开口:“但现在他一个魔物,附在你的傀儡上,若是被修仙界其余人见着了,把你也当做魔物怎么办?”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修仙界和魔族本就水火不容。江渡虽是妖族,但入了魔,也算半个魔物。玄天剑宗要是知晓容念风与魔族扯上关系,只怕会引得众怒,废掉一身修为后逐出玄天剑宗。
到时候别说叶星辰了,无极仙尊也保不了他。
容念风皱眉思索了会儿:“那树妖除了白日受限,晚上可自由行动,藏好一点,应当不会被发现。”
叶星辰轻咳了下,不动声色地擦掉嘴角溢出来的血:“有尸傀阁的小鬼在,倒也好解释。”
尸傀阁平日里又养鬼又着黑袍,本来就阴森森的,虽也让其他宗门诟病许久,但邱年实力过于强悍,无人知晓他活了多少年,修为也是深不可测,只是有传言说他修为甚至在合体之上,渐渐的,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
身侧两人一听,点了点头。
忽然,宋修远愣了愣,从地上的傀儡中扒拉出一个小木偶来:“辰辰,你快看!”
“这木偶是不是你小时候啊?”
叶星辰稍顿,点头:“嗯。”
还真是。
容念风攒攒挪挪地凑上前来:“哇,你小时候长得还挺可爱的。”
不过就是长得有点熟悉,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宋修远又翻了翻,“你也有。”
容念风从他手中接过,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穿着水云宗女弟子服饰的迷你版小人陷入了沉默。
又看了眼叶星辰,心中百感交集,问:“你……小时候来过迷雾森林?”
他想起些往事。
八九岁的时候,他闲来没事就喜欢往迷雾森林跑,许是出生的牛犊不怕虎,他在迷雾森林中从未遇到过异兽过,或者说他不够异兽塞牙缝,那些异兽看见他,都只会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掀眼,又趴回去。
有段时间,容念风还很郁闷地趴在石头上,问躺在一旁晒太阳的白面狐:“狐大哥,你说是不是我修为太低了,你们异兽都不喜欢吃我?”
白面狐蜷着身子,藏了藏尾巴:“可能是,但你也别太常往深处去了,每次找你都不好找。”
容念风仰头叹了口气,没听进去。
谁让马老六总是不让他去凡世找吃的,他只能从迷雾森林里穿过去了。
某一天,容念雪突然揪住他的后领,第一次给他换上女弟子才穿的衣衫。
“容容,我和大师姐她们去后山玩,你扮做我的模样,替我在五长老面前修学一天好不好?”
容念风盘坐在床上,坚定地摇头:“不要。”
他才不要穿女弟子的服饰呢!要是被其他男弟子知道了,铁定要笑话他。
容念雪鼓着脸:“好吧,那我回来时也不给你带糕点了。”
糕点?!
容念风一个鲤鱼打挺,眼尾含笑:“好吧好吧,答应你就是了。”
未曾想那日五长老有事没去上课,容念风撑着头,一想自己都好几个月没去凡世,又见马老六把去凡世的阵法守得严严实实的,心念一动,又去了迷雾森林。
没想到快要穿过迷雾森林时,他遇到了个被异兽啃得血淋淋的小孩儿。
容念风很谨慎,他记得原书里龙傲天也是这般年纪,细细思考了一番,他决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若真是龙傲天,他的出现岂不是就打乱了剧情线。
还没等他走出去几步路,身后的小孩儿迷迷糊糊地喊,“姐姐…”
容念风没忍住,上前揪起奄奄一息的小孩儿打了一顿:“姐姐你个头,我是哥哥。”
不知道小孩儿听进去了没有,他不情不愿地背上了他,带着他往外走。
小孩儿很黏人,呼吸落在他的脖颈间,紧紧贴着他。
容念风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又怕人昏死过去,只好绞尽脑汁,什么七个小矮人,白雪公主,农夫与蛇能讲的都讲了。
看起来似乎有些效果,小孩儿虽然浑身是血,不过时不时清醒了些,便会和他说几句话。
算了,容念风心想,原书剧情中龙傲天是在鹤门宗附近的森林里走丢,被柳璃儿救下的,总不会龙傲天出现在迷雾森林吧。
第80章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对他一点都没兴趣的异兽却靠近了他几分,瞧那样子是馋他背上的小孩儿,吓得容念风从那以后也不敢再往迷雾森林深处去了。
将小孩儿背出来后,容念风也累得不行,趴在石头上睡着了。他毕竟只是个八九岁的孩童,虽然有上一世的记忆,但身体仍只是只小团子。
等他再次醒来,身旁只蜷着白面狐,它说有个实力很强的仙人把小孩儿带走了。
闻言,容念风又趴了回去,继续晒太阳了。
而现下,他看着叶星辰手里的木偶,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心里一颤。
宋修远:“好像当年师尊就是在迷雾森林捡到辰辰的唉!”
容念风:。
天杀的剧情,他就说剧情是什么时候偏的!
怪不得女主和叶星辰的剧情都莫名其妙的到了他身上,原来本来是柳璃儿救下叶星辰,却变成了他救下叶星辰,然后才有了后面容念雪逃婚,柳璃儿喜欢的人不是叶星辰,鲛人遗迹的古怪。
第43章 他也是受鬼君庇佑之人
容念风有些慌, 他那时说了是哥哥,就差在叶星辰耳边说眼睛不好就好好治病了。
他刚才也看见了小木偶,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比如说已经知道他是男子了。
宋修远见两人之间流动的氛围有些怪, 勾着叶星辰的肩:“原来以前你说的那个救你的仙子姐姐是容念雪啊!”
话落,容念风反而松了口气。
原来他当时没有听进去,那就好。
姐姐就姐姐吧, 总不能和他们说其实他是个男子,只是水云宗为了不和玄天剑宗撕开脸, 才让他女装和叶星辰结了道契吧。
要是叶星辰知道他是个男的, 恢复修炼后一怒之下把他扬成灰了,谁知道下一次他穿的又是哪本点家文。
叶星辰视线落在容念风的身上, 眼底情绪复杂。
宋修远无意见叶星辰的神色, 眉心一跳,完了,彻底完了,这次是真的完全陷进去了。
“我…”叶星辰开口, 声音有些哑,他想说些什么, 见容念风松了口气,
话音一转, “我忘得差不多了。”
容念风眼巴巴地望着他,忙不迭点头:“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说着将拿着木偶的手往后藏了藏, 生硬地绕开话题:“绿水青山, 就是金山银山,我们也去帮树妖灭灭火。”
然后慌不择路地离开。
倒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见他走远, 叶星辰终是没忍住,“哇”地吐了口血。
宋修远又惊又怕地扶着他:“你受伤了?”
萤火扑闪,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遮住少年眼底的神色:“嗯。”
他应声,惨白的薄唇染了血色,平添一分魅惑来。
宋修远张了张嘴,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应该再憋憋,在容念雪面前吐。”
叶星辰:“……”
没过多久,江渡和容念风过来。
江渡蹙眉,睨了眼宋修远:“我说我的木偶都去了哪儿,原是被你这小贼拿了去。”
宋修远缩了缩脖子:“不是我拿的。”
江渡:“…鬼拿的?”
“风吹的。”
三人:“……”
因迷雾森林深处无法御剑,江渡一脸嫌弃地附身在红衣傀儡上,引着三人往外走。
宋修远难得有眼力劲,推搡着江渡,一晃眼,和身后两人拉开大段距离来。
容念风还在顺剧情线,忽然,许是心有灵犀或是其他什么的,他顿住脚步,转身往后看。
叶星辰抿唇,尽力不让容念风看出异样来。
容念风只是望了他一眼,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默了几息道:“求我,我扶你出去。”
叶星辰:“……”
他带了丝笑意,哑声:“嗯,求你。”
少年灼热的目光实在太过烫人,容念风把这归咎于是他发了烧,或许是在这诡异的氛围下,连带着自己也有些不正常了。
他可以大声点,叫住不远处的宋修远,也可以差使江渡,但很奇怪,他都没有。
他只是将叶星辰的手环在自己的脖颈间,扶着他一步步往外去。
…
叶星辰烧得有些迷糊,晕晕沉沉中,他做了很多梦。
比如说小时候,他不知自己叫何名字,从哪里来。
只是他好像是要去仙界的,或者说其他地方,反正不是凡世。
凡世有人道:“你这只小团子不要乱跑,你可知那是何处?”
他只是垂眸,心想他知道的,那是迷雾森林。
是可以从凡世去修仙界的地方。
再后来,他当真踏进了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和凡世那些人说的一样,有张开獠牙的异兽,有错杂的藤蔓,昏天黑地,除了舞动的萤火带来的一丝光亮。
异兽凶狠地看着他,看着闯入禁地的“盛宴”。
它们已然习惯,凡世总会有不知死活的人想要闯进来,不过是给它们塞塞牙缝罢了。
更何况这个小幼崽还是个天生双灵根,一看就是大补之物。
有异兽朝小团子撕咬过来,却发现自己修为跌了个境界!
和水云宗的那个小团子一样!
吃不得吃不得。
又只好往回退了退。
这也是那鬼君庇佑之人。
第81章
千年前,那鬼君说是要寻个好坐骑,把迷雾森林里的异兽全部揪起来结了契。为了赎身,它们和鬼君结了契:
不得伤及他所庇佑之人半分,不若它们将会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水云宗那个没有修为的小团子也就算了,怎么这个从凡世来的幼崽也是受那鬼君庇佑之人?
天生双灵根的诱惑还是太大,有不少异兽不死心,又往前凑了凑,无一例外都丢了修为。
只得恨恨咬牙,趴伏在草丛里,再等等,等小团子血流干净了,也就死了。
他死了,自然不再受鬼君庇佑,它们也可以大快朵颐。
没想到水云宗那个小团子却吭哧吭哧把它们的猎物背走了。
异兽:“……”
都是鬼君庇佑之人,若是吃了,太废兽了。
于是叶星辰趴在容念风的身上,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风吹过耳边的声音。
“啪嗒——”
踏在枯叶上的声音,幽蓝的灵蝶往上。
又比如说他在醒来后,无极仙尊摸了摸他的头,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让他好生跟着他学习术法。
而记忆也慢慢忘却,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也忘记自己要去往何处。
他认识了很多人,很多很好的人。
叶星辰心想,好像自己曾经所期盼的,都得到了。
可曾经,又是什么时候呢?
许是在凡世的时候吧,也许是他某一次脏兮兮地蹲在凡世的小巷时,寒风掠过,他蜷在角落瑟瑟发抖;又或许是他踏过数不尽的绵山走到迷雾森林,密麻的疼意从脚心蔓延,他垂眸看着渗血的脚踝胡思乱想。
又好像都不是,那可能是更远更远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求仙问道,希望能够活得更长久些……
再深一点梦见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有灵蝶扬翼,幽蓝的光停驻在他纤长白皙的手上。
叶星辰微微掀眼,顿了瞬。
好像在玄天剑宗的巫山的时,他也看过这样的场景。
粼粼月光穿过密林洒下,寂静的氛围最容易让人想起很多忘却的事。
扶着他的少年面容清俊,似有似无的温润触感熟悉得烫人心神,叶星辰耳尖一红。
他们似乎、似乎是亲过的……
叶星辰几乎一瞬间整个人都烧了。
和江渡的树一样,烧得噼里啪啦的。
他有些慌,想要挪开自己的视线,却猛地看见容念风白皙的脖颈,比月光还要招人。
脑海里的回忆清晰地像是现下发生的一般,他含住容念风的唇,柔软的发丝在他的手间划过,惊得被他禁锢的少年纤长卷翘的眼睫轻颤,似乎惊惧于眼前人的动作。
更烫人了。
叶星辰还是第一次那么猛烈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绪,连带着冰凉的四肢也渐渐发热。
仿若他第一次泡温泉时,沸腾翻滚的泡。
“噼啪——”
碎掉,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叶星辰的异样,容念风转头,和难掩情愫的目光对上,莫名怔愣了下。
他很难描述叶星辰的眼神是何意,漾着飞舞的荧光,隐约还能看见幽蓝灵蝶扬翼,看久了让人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
“你……”他几乎是刚开口,叶星辰就打断了他。
叶星辰惨白的脸上不知何时泛红,很夸张,从耳后根蔓延到脖颈下。
他有些局促地问:“我、我是不是亲过你?”
话落,叶星辰摸了摸耳尖。
容念风:“……”
你脸红个泡泡壶啊?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一脸无措地望了眼叶星辰:“你要我还你?”
叶星辰怔了怔,脸更红了。
容念风酝酿半天,好半晌难言道:“我有些紧脏。”
没想到叶星辰还有这癖好啊,是他自己亲的,又不是他凑上前的。现在又要让他亲回去,当真是怪。
“我,”叶星辰默了几息,抿唇,“我也有些紧脏。”
“哦哦,”容念风忙不迭点头,“那我下次再亲回去吧。”
“嗯。”
奇怪的对话在奇怪的情境下结束。
空气却开始变热,燥热。
叶星辰搭在容念风肩上的手,多了层薄薄的湿润。
…
宋修远在外面等了许久,才见两人姗姗来迟。
他眯了眯好看的狐狸眼,抱着剑道:“你俩红着个大脸干嘛呢?”
叶星辰、容念风:“……”
真该让他再在树妖老巢里多待会儿的。
容念风咳了咳,生硬地转移话题:“江渡人呢?”
说着,宋修远从怀里掏出化作小人的红衣傀儡:“呐,在这儿。”
他轻啧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鬼呢,只能夜晚出来。”
容念风从他手中接过傀儡,只见化作一丝灵力,窜进了乾坤袋中。
还想说些什么,宋修远开口:“小爷我要回玄天剑宗了。”
话落,容念风歪头:“你又没受伤,为何突然想着要回玄天剑宗了?”
闻言,宋修远看了眼叶星辰,又看了眼他,非常斩钉截铁道:“火烧得太大,我脑子被烧没了。”
叶星辰、容念风:。
第82章
好蹩脚的理由。
怕容念风不信,他想到自己腰间的灵宠袋,换了个信服度高点的理由:“我送师兄他们回去。”
“嗷,那你一路小心。”容念风道。
宋修远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御剑走了,只是临走前一脸你懂我也懂的表情看着叶星辰。
叶星辰:“…闭嘴,快滚。”
“得嘞。”宋修远呲着个大牙,晃晃悠悠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只剩下了叶星辰和容念风两人,空气又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好在叶星辰没有说什么,他默了半晌:“话说我们刚才已经到了迷雾森林深处,为何不从那儿直接去凡世?”
容念风也沉默了,他哽了一下,憋出几个字:“…送行。”
叶星辰:。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
“真的,那日我真看见念雪师姐了。”
“你看到个锤锤哦。”
“你又不是不知道念雪师姐和齐厌…”
还没反应过来,叶星辰的双耳已然被容念风捂住。
少年踮起脚尖,生怕被他听到些什么,赶忙扬声:“小师弟!我在这儿!”
第44章 回水云宗啦
“我嘞个亲爹唉, 我怎么听到了念风师兄的声音?”
容念风的原声本就是雌雄莫辩,却带着丝属于少年的清朗,很有辨识度。
另一人侧耳:“没吧?难不成迷雾森林还闹鬼?”
“闹什么鬼啊, 指定这小子就是馋念风师兄烤的肉了。”领头的弟子跳起来,给了旁边小弟子一个弹脑门,“师兄现在在玄天剑宗呢。”
一会儿说看见念雪师姐, 一会儿说听到念风师兄的声音,这不纯纯胡扯吗?
小弟子嘴一瘪, 委屈得不行:“容七师兄, 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又道:“还是加大版念雪师姐呢。”
加大版?
容七还没想出个一二来,一行人绕过密林。他倏而顿住, 一个滑跪, 晃了晃:“我怎么也听到了?”
“等会儿,”他眯眼,往前瞅了瞅,大喊, “还真是!”
说着,他撒开手中刚捉的三尾兔, 扔给身旁小弟子,鬼哭狼嚎地冲了过去:“师……”兄字还没吐出来, 猛地看见容念风身后的人。
只见眼前人着绣有祥云纹路的绯红色衣袍,高高束起的乌发衬得他越发意气风发, 倒是与他慵懒的气质显得矛盾起来。一张脸虽带了病恹恹之意, 却仍然漂亮得如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之前玄天剑宗弟子来迎亲时,有见识广些的师兄和他说过, 在玄天剑宗,只有亲传弟子才可穿着绯红色衣袍。
除去那花孔雀宋修远外, 想来此人就是与念风师兄结契之人——叶星辰。
他忙刹住嘴,拐了个大弯,眼巴巴望着容念风:“师姐!可想死我了。”
说着就要往容念风的怀里钻。
但瞥见叶星辰有些不虞的面色,又缩了缩发凉的后颈,克制住自己的动作。
身后一行人跟上前来,见状,也吭哧吭哧地喊:“师姐你回来了!”
不过叫容念风“师姐”还是太烫嘴,每个人的眼神都飘忽得不行,完全不敢和叶星辰对视,生怕自己露馅。
容念风:“……”
你们要不要那么明显?
不过好在叶星辰神色如常,想来是还未知晓。
他松开叶星辰,咳了咳,和眼前眨巴着眼睛的小弟子介绍:“他是,”
然后卡了。
“他是,”容念风默了几息,挤出几个字来,“……你们的师姐夫。”
叶星辰、一众人:“……”
相遇自然免不了寒暄,容念风问:“你们怎么来迷雾森林了?”
小弟子十分兴奋地将抓到的三尾兔提起来:“念风,”
周围齐刷刷的眼神望向他,吓得小弟子忙咽回还未说出口的话,喉咙一动,胡诌道:“念风雪交加的寒冬,我们一道烤过的兔肉,撒下的孜然在舌尖上跳舞,至今让我难以忘怀,妙哉妙哉。”
众人:。
容念风眉心一跳,迎着叶星辰带着些许笑意的视线,僵硬了瞬:“……你可真是个伟大的诗人。”
小弟子羞赧:“谢谢师姐夸奖。”
容七轻啧,将小弟子拱得远了些:“我们来寻三尾兔烤的。”
“斯哈。”说着还发出一阵古怪声。
容念风:。
他走后,师弟们还是如此这般有活力呢。
也许是第一次离上游宗门的弟子那么近,小弟子们各个都兴奋得紧,围着叶星辰叽叽喳喳地问。
他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叶星辰就多了分耐心,他们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容念风趁他被困住,将叭叭说个不停的容七从里面捞出来。
“我姐在宗门吗?”
容七挠挠头,摆手:“不在不在,师兄走了后,师姐也未曾回来。”
容念风点头,也不知她和齐厌去哪儿了。
算了,只要容念雪好好活着便好。等他替她走完剧情后,一切就能恢复原状。
“那最近师门没发生何事吧?”他又问。
“唔,”容七摸摸下巴,想了想道,“没,只是长老们说师兄把宗门里值钱的东西都薅走了,若是见你,要让你全部吐出来。”
闻言,容念风赶忙捂住自己的乾坤袋:“啊?不是我拿的啊?”
第83章
容七:“……”
但容念风能回来,长老们肯定都很高兴的。容七抱住他的手晃:“师兄回宗门嘛。”
容念风抵住他的头,俯身,用气音小声道:“在这个哥哥面前,你们切莫喊错了。”
容七是一行小弟子中最大的,他今年十四岁了,自然也懂容念风这是何意,又改口:“那师姐回宗门好不好?”
容念风本想拒绝,毕竟去水云宗还是太不安全了些,若是有弟子喊错他,岂不是明摆着和叶星辰说你看,我就是骗你了,其实我是个男人。
那都不用等到他死遁了,玄天剑宗一人一剑,都能把他捅死。
“咳咳,”叶星辰轻咳了下,脸色算不上好。
容念风:“……”
算了,再这样下去,叶星辰就得自己把自己咳死了。
回水云宗调息几日,等他好些了再说吧。
再者说从水云宗去凡世,也要快些。
容念风点头:“行,不过宗门那边你先和师兄他们说清楚,若是我身份暴露了,水云宗全宗门都要被扬成灰了。”
容七望了眼他,从怀里掏出通灵牌来:“这还不简单,在相亲相爱水云宗里面说一声就行。”
…
为了不显得太突兀,容念风难得不开小黑云,而是选择和水云宗的一行人一样御剑。
叶星辰被风吹得脑子更晕了,抿唇强撑。
怕他站不稳掉下去,容念风歪头:“你若是怕站不稳,就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啊。”
话落,叶星辰应声,过了会儿,冰凉的手落在容念风的肩上。
剑还是太小了些,起码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过于窄了,不可避免的,叶星辰的呼吸洒在容念风的脖颈间,有些痒,酥酥麻麻的,惊得他的心窝都跟着颤了颤。
容念风有些出神。
他想到了叶星辰说的那句话。
我是不是亲过你。
他的反应比一般人迟钝,那时他只是觉着有些不太好意思,现下后知后觉的,觉着自己也跟着被叶星辰传染了。
薄红蔓延至耳后根,他突然有些庆幸这儿不是鲛人遗迹,若这里是鲛人遗迹的话,想必他周身肯定弥漫着热气,等到那时才真的是无处可藏。
好在今天有昏黄的余晖,可以为他遮掩一二。
他微微松了口气。
真的好奇怪。
“师姐,”身侧传来容七的声音,“我们到了。”
容念风拉回思绪,忙不迭点头:“好。”
从剑上下来,叶星辰的反应有些异常。
“你不舒服?”容念风顿住脚步,问。
叶星辰茫然地看了眼他,过了会儿才摇摇头:“有些晕。”
下一瞬,他忽然上前,拥住容念风。
“嗡——”
容念风呆愣地眨了眨眼。
什么、什么意思?
他不会现在就要让他亲回去吧?
在这儿?
还没等他想出一二来,肩膀猛地一沉。
“叶星辰?”容念风喊。
终于,过了半晌,容念风沉默了。
容七问:“师姐夫那么黏人?”
容念风眉心一跳:“……高原反应。”
一行人:“……”
一阵手忙脚乱,才把人安置好进了屋。
“师兄,大长老唤你去主事堂。”容七从屋外探出个头来,见叶星辰没醒,也就没喊师姐。
容念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来了来了。”
不行,等会儿他得回他豪华大床上躺一躺。
一路上,他和容七收获了不少目光。
容念风又臭屁起来,忙把自己捯饬好。
容七笑了笑:“师兄,你走的这一年,我们可想你。”
闻言,容念风直起身,差点笑出声来,他就知道!
容七斯哈一声:“好想吃师兄做的烤全羊。”
容念风:“……吃你个大头。”
弯弯绕绕半天,容念风时隔一年半重新回到主事堂,心情略微复杂。
上次还是马老六御剑带他来的呢,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御剑了。
他想到什么,望了眼容七:“话说你怎么会御剑了?”
他习惯玄天剑宗每天飞来飞去,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才这堆萝卜头怎么都会御剑了?
御剑最起码要凝气三层的修为。
容七咧嘴一笑:“还得亏抱上玄天剑宗的大腿,光是秘境我都进两个了呢。我现在已经是凝气七层的修为了!”
容念风心中欢喜,探了探容七的修为:“还真是。”
“嗯!”容七仰头,笑眯眯地看着容念风,“不止是我,因为宗门里有灵脉了,再加上能进秘境,大师姐二师兄他们都突破了呢。”
容念风一怔,当时他只当长老说着忽悠他的,看着容七,他才有了实感。
“容念风,你还不进来!”
马老六老态龙钟的声音一响,吓得容念风尾椎骨一缩。
“嗷!”他应声,与容七辞别,忙颠颠地往里走。
“念风见过宗主,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
“停停停,你搁这儿点兵呢?”马老六打断他。
躬身抱拳的容念风抬眼望了眼宗主,宗主摸了摸白须:“不用多礼。”
“嘿嘿,”容念风闻言,忙吭哧吭哧地讨水喝,“渴死我了。”
第84章
他一盅茶下肚,餍足地眯了眯眼。
众长老:“……”
马老六拿着戒尺的手莫名有些痒,“啪”地一下打在桌上。
容念风浑身一僵,又十分娴熟地滚回殿堂中央了。
“我错了。”他蔫巴巴道。
大长老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把我放在墙缝里的灵石顺走了?”
容念风吸了口气:“大长老墙缝里有灵石?哪个墙缝,也让我康康。”
大长老气得很,指着他道:“你、你……”
容念风忙道:“大长老你配的新剑真好看。”
“那是自然!”话落,大长老也想到自己这剑是玄天剑宗给的,歇了火,蜷在一旁生闷气了。
其余长老见状,也歇了心思。
宗主问了他的近况后,才又问:“星辰小辈呢?”
容念风:“高原反应,现在睡得可香。”
第45章 魂灯
和宗门长老们大致说了自己在玄天剑宗发生的事后, 几位长老放心下来。
不过就是没想到容念风能成功拜入尸傀阁的门下,要知道当年测灵根之时容念风只是残缺的下品水灵根罢了,这也是为何他们将宗门里大半资源给了容念雪的缘故。
“你现在已是筑基七层的修为了?!”
见容念风身边环绕的磅礴灵气, 几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走时不过是凝气三层的修为,一年半的时间,就快要踏入金丹了, 甚至他们之中大多数人也只是筑基修为而已。此等修炼速度,饶是放在上游宗门里也是极快的。
若是他灵根资质再高些, 往后当真说不准能在修仙界有个一席之地。
容念风收回灵气, 眼中漾着笑意,道:“我这可是用小命在修炼。”
他这话也没说错, 女装本就不妥, 虽说叶星辰和废了修为没什么区别,但毕竟是玄天剑宗曾经的天骄,被发现了说不准玄天剑宗一气之下,整个宗门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再说容念风在鲛人遗迹和迷雾森林都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修为若还是凝气三层,未免也太过没用。
他想了想剧情, 在原书中,他无意间进入上古秘境后, 以容念风的身份给叶星辰送装备时,叶星辰尚且是筑基大圆满, 彼时刚服下九转乾坤丹, 还未突破金丹。
叶星辰就是在那儿得了传承,与上古神剑——寒霜剑结了契。
而那秘境只能让元婴以下修为的修士进, 只要容念风能在上古秘境打开之际,比叶星辰先一步踏入金丹修为, 就能摆脱围攻他的一众修士,将秘籍直接给叶星辰。
只是怕等上古秘境开启时,作为容念雪的他已经死遁了,他用男装和叶星辰见面,也不知会不会太过明显,要不然只能他到时候雇个人帮他送装备了。
“听你刚才所说,尸傀阁的邱年长老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何故为你隐瞒?”三长老是个生性多疑的性子,他觉得邱年对容念风的态度很是古怪。
宗主闻言,也皱眉沉声道:“邱年此人本尊曾听上一任宗主说到过,他乃尸傀阁创建之人,至今恐怕已有千岁了,行迹诡异得很,而且收的弟子也少。你说他不但收了你做弟子,还亲手教导你如何修炼,确实有些古怪。”
见几位长老眼巴巴地望着他,容念风搓了搓脸:“他说他见无极仙尊吃瘪的模样甚是开心。”
众长老:“……”
这理由,到底还是他们把人想得太坏了。
又胡扯一通后,容念风打了个哈欠,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和几人辞别,回自己房里睡觉去了。
众长老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不再难为他,只是让他好生招待叶星辰。
翌日,
容念风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许久未在自己的豪华大床上躺了,他不耐烦地将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
猛地听到容七扬声:“师姐夫,师姐还在睡觉呢!”
一旁的小弟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师兄,可师姐和师姐夫是不是结了道契吗?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睡觉啊?”
容七:“……”
他张开手拦着叶星辰,没好气地踹了脚身旁的小弟子。
“嗷!”
“我寻他有些事。”叶星辰垂眼道。
熟悉的清冷声落下,容念风猛地惊醒。
叶星辰怎么来了?!
他急急忙忙地下床,见屋内没什么容易露馅的东西,略微松了口气。
才故意打着哈欠,从门缝里探出头:“怎么了?”
叶星辰见他只穿了身白色里衣,随意束起的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前,衬得眼尾的红痣更加撩人。
下意识挪开视线,大步踏上前去,挡住一众小弟子的视线。
容七:。
见状,他扯着一堆小萝卜头离开了。
容念风被他这样一挡,立马整个人都被阴影围住,偏偏叶星辰低着眼,他也看不清叶星辰的神色。
叶星辰伸出只骨节分明的食指来,轻轻抵住他的额间:“进去一点。”
容念风:???
他张了张嘴,好半晌道:“虎狼之词。”
大早上的他脑子本来就不太干净。
叶星辰:“……”
他抿唇,看了眼容念风,又挪开视线。
他还未曾看过宋修远那本绝版小凰文,只是之前无意间见宋修远看过,里面还当真有这句话。
第85章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叶星辰又“蹭”地脸红了。
容念风以为他身体还是不舒服,微微皱眉,抬手摸了摸叶星辰的头:“怎么还是那么烫?”
他昨日给叶星辰服了药,按理来说现在已经好多了才是。难道是他患的这怪病还能降低免疫力不是?
叶星辰稍稍垂眼,摇头:“无碍,我有点脏。”
嗯,他脑子也不大干净。
容念风哑口无言,过了会儿,他扯回正题:“你找我是有何事吗?”
他们还不着急去凡世,叶星辰现如今这模样,怕是要再多歇几日。
叶星辰看了他一眼,若是说无事,容念风大抵是觉得他有些毛病的。故而他想了想,道:“我想四处逛逛。”
容念风:!
四处逛逛?!
要是哪个小弟子说错了话,他直接表演什么叫大型掉马现场了。
他开门,将叶星辰拉进屋:“你等会儿,我熟悉这里的地形。等我收拾好我带你去逛。”
说完板着脸翻箱倒柜找衣衫了。
见鬼了,叶星辰在玄天剑宗时懒得不行,就差把床别在腰间,话本挂在手上了,现在怎么还有闲心要逛水云宗?
叶星辰见他模样,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
…
半晌后,容念风带着叶星辰开始乱逛。
两人御着剑,路上遇到不少熟人。
“师、师姐,这就是师姐夫吗?”有路过的弟子揶揄。
容念风瞅了眼他,从他手中薅了枚野果:“嗷。”
走走停停,时不时又御御剑,大半天过去,总算把水云宗看了个遍。
到一处时,容念风顿了顿,御剑往下,和叶星辰解释道:“此处是魂灯殿,无法御剑。”
他拍了拍头,叹气:“怎么到这儿来了?”
叶星辰问:“这里不能来吗?”
他今天本是随意寻了个借口想和容念风说几句话,倒是没想到和他把水云宗逛了一圈。
原来这里就是容念风长大的地方。
容念风不知他心中所想,双手抱剑:“也不是,只是魂灯殿这处要徒步走好长一段时间,等我俩走出去再御剑回去,也不知能不能赶上吃晚饭。”
闻言,叶星辰扬唇笑了笑,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蜷。
若非要说是魂灯殿,不如说是长廊更恰当些。一眼望去,两侧林林总总加起来点了数万盏魂灯。
容念风引着叶星辰绕过,仿若是没有尽头般。
“这魂灯是每一个弟子进水云宗时都要点的,取其半丝精魂用灵火点燃。灯明则人安稳,灯灭则人身陨。”
魂灯灭了,人也就死了。
说着,容念风稍稍顿住,在一熄灭的魂灯处停下,抱拳作揖。
叶星辰见状,也学着他闭眼。
半晌,容念风睁眼,继续和叶星辰往外走。
又走了好一会儿,叶星辰停下,看着刻着容念风名字的魂灯道:“那便是你的魂灯吗?”
顺着他的视线,容念风看见了他和容念雪紧紧挨着一起的魂灯。
他点头:“嗯。”
他以为叶星辰问的是容念雪的,随即指向摇曳着明亮火光的魂灯,半真半假道:“怎么样,是不是燃得旺旺的?”
叶星辰默了瞬,顿了几息应声。
他又问:“挨着你魂灯的是容念风的吗?”
容念风还是第一次在叶星辰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是有些怪。
他摸摸耳尖:“是啊。”
刻着“容念风”三个大字呢!
叶星辰垂眸,摩挲了下微凉的指腹:“怎么那么暗。”
闻言,容念风恍惚了下。
他的魂灯确实要比其余人黯淡得多,摇曳着零星的火光,仿若下一瞬就要消失一般。
他看了眼叶星辰,结结巴巴地开始胡诌:“他身子从小就不好,魂灯也就暗了些。”
其实宗门里的长老也不知为何他的魂灯如此暗,但容念风自己却是知道的。他是穿书的,神魂自是不稳。
“走吧。”容念风怕叶星辰多想,赶忙拉着他往外走。
所幸两人后半段也不说话了,吭哧吭哧地走了半个时辰,总算从魂灯殿中走出来。
又御了半个时辰的剑,两人总算在开饭前赶到,随便扒拉两碗,吃饱喝足后歇下。
两人在水云宗待了十来天,容念风每天都忙着将自己从玄天剑宗学到的基础教给小萝卜头们,难得见到他的身影。
和他不一样的是,叶星辰成了最闲的,又继续咸鱼躺,看话本,或者时不时教教小弟子们领悟剑法。
临走时,水云宗的一众弟子颇为不舍,眼巴巴瞅着,不想让两人走。
还是马老六一只手揪一个,朝容念风道:“走吧。”
容念风幽幽地看了眼他,攒攒挪挪地凑上前去:“老六长老,我回来这十几天你竟然一次都没打过我。”
马老六额角一跳:“……你这臭小子!”
他一脚踹在容念风的小腿上:“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容念风捂住小腿嚎了下:“圆满了,就说差了点什么。”
送行的一众人:“……”
离去一年半,容师兄还是那么贱兮兮的。
水云宗通往凡世的入口打开,有些热的天气,叶星辰仍是披了件雪披,衬得绯红色的外衫更加明艳。
第86章
他轻咳了下,牵住容念风的手,朝众人微微躬身后,消失在了入口前。
第46章 鬼市
凡世, 源溪镇。
微凉的晚风拂过,傍晚的余晖洒在数不尽的绵山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挑担赶路的, 瞧那模样想来是刚从田里回来;也有驻足在桥上观景的,倒是真有几分古人的雅致;还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手里拿着团扇, 挑开掩住面容的轿帘,唇若含丹, 美眸流盼。
“卖糖葫芦喽!”
远处, 还有隐隐约约吆喝的声音。
容念风从成衣铺中将一脸不情不愿的叶星辰扯出来:“你那宗服太显眼了,别人一看就知晓你是从玄天剑宗来的。我们出来时师尊说切莫张扬, 若是被其余宗门的人注意到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两人刚才闹别扭闹了好些时候, 其实也不算是两人闹,完全是叶星辰单方面耍小性子。
他们走在街市时,因叶星辰穿得绯色衣袍,引了不少目光。
他和叶星辰说换掉, 谁知叶星辰却说红色要好看些,打死也不愿同他一道进成衣铺。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 他才把叶星辰推搡着进了成衣铺。
叶星辰垂眼,望着自己的一身素白色, 顿了几息:“有些丑。”
容念风拍拍他的肩,张嘴胡扯:“不丑不丑, 你长得好看, 怎么折腾都好看得很。”
闻言,叶星辰抿了抿唇, 压下嘴角的笑意。
容念风简直服气,怎么这年头龙傲天也喜欢听彩虹屁了?
店里掌柜的是个长相妖艳的女子, 手中拿着团扇。自两人进店后她便注意到了,两人衣着华贵,尤其是披着雪披的这人,瞧着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她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当即笑出声,看着容念风道:“想来两位出门时都是听夫人的话吧。”
容念风:“……”
容念风张了张嘴,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
算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
也就没驳回她的话,只是抬眼看着掌柜的,眨了眨眼,十分真诚地问:“姐,我们能先赊账吗?”
店里掌柜:“……”
果然,人不可貌相。
没半晌,两人灰溜溜地被赶了出来。
容念风摸摸鼻:“大意了,一时之间忘记凡世是不可用灵石的。”
叶星辰还没反应过来。
他耳尖有些热,垂眸看了眼容念风。
刚才……刚才他是没反驳的意思吗?
容念风见他发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叶星辰落在身侧的手微蜷,摇头:“……无碍,有些热。”
“有些热?”容念风迟疑了瞬,上前一步,将叶星辰身上的雪披系得更紧了些,“热也没办法,先藏一藏你身上的宗服,等去黑市用灵石换些碎银再说。”
叶星辰一时语塞:“嗯。”
…
容念风打小在来过凡世好几次,都差不多习惯了。
他从乾坤袋中窸窸窣窣寻了两张面具,递了张给叶星辰:“喏,面具。黑市里不止有修士和懂些门道的凡人,魔族和鬼族也是有的,危险得很,戴着面具要保险些。”
黑市里鱼龙混杂的,谁知道会有些什么东西混在里面,还是谨慎些好。
叶星辰也没含糊,鬼面獠牙的面具套上,只露出一双眼来。
黑市的入口极为隐蔽,七拐八拐许久,两人才在一家米铺停下。
“就是这儿了。”
叶星辰咋舌,嘀咕了声:“和宋修远的小凰文有得一拼。”
“嗯?你说什么了?”容念风转头看了眼他。
叶星辰:“没什么,快些进去吧。”
“嗷。”
容念风穿过大堂,走到柜台:“可有米卖?”
小二懒洋洋掀眼,见他俩算不上热情,打着哈欠道:“左边大米八文一斤,右边大米十文一斤,随意。”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容念风轻咳了下嗓子,用手掩着嘴小声说。
叶星辰:“……”
怎么那么耳熟。
小二一激灵,眯眼和容念风对了下神色:“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于是没一会儿,小二风风火火的引着两人往里屋走。
离大堂远了,他才接过容念风从怀里掏出来的一枚灵石,拱手道:“客官,剩下的就不归我们九门阁管了,还望一切顺利。”
九门阁乃是凡世有些仙缘却无法悟道之人创立的,也算是修仙界、凡世、魔族、鬼族、兽界的中间人。他们表面经商,实则收集情报,为黑市做掩护。
不过黑市要真算起来,并不在这几界内。
和无间狱一样,独立于天地之外,不受管辖。
只是不同的是,黑市里没有规则,自由交易。而无间狱是惩戒恶贯满盈之人之处,听闻那儿一片死寂,只要进去了,结局便是魂飞魄散,无法入轮回。
“上好鲛绡纱!上好的鲛绡纱咯!大人要来一条吗?”
“不必。”容念风披了黑袍,肩上还趴着只青面小鬼,热情的小贩以为他是鬼修,吓得够呛,听容念风这样说,也歇了心思,忙转身继续吆喝去了。
反而是叶星辰一身雪披,和黑压压的一众人比起来,很是格格不入。
容念风想了想,又从乾坤袋中抱出他养的第二只小鬼,许是许久没将两只小鬼扒拉出来溜达两圈了,现如今一个比一个眼神幽怨。
第87章
他讪讪一笑:“鬼大爷,您老行行好,等出去了就给你们炼丹药吃,先帮忙装个面。”
被养得油光发亮的小鬼给了他一个眼神,容念风知晓它是同意了的意思,在叶星辰瞳孔地震中,把小鬼趴在了叶星辰的左肩。
“嗯,”他颇为满意地笑了笑,“气势一下起来了,忍忍。”
叶星辰额角一跳,只得强忍着不把小鬼从肩上掸掉的冲动,浑身僵硬着和容念风继续往前走。
大抵是因为鬼市和鬼域离得近,虽不受管辖,因那一“鬼”字,还是带了不少鬼域的色彩。
不少支起的小摊,还专门寻了鬼域的幽火,放在上面,就带了些神秘又惊悚的氛围来。
里面人也很多,各自戴着面具,走在被世界遗忘的幽灵街巷上。
容念风的衣袖忽而一沉,他望了眼身后的叶星辰,似乎不太理解。
叶星辰默了瞬:“人太多了,怕走丢。”
话落,容念风便也随着他去了,带他穿过形形色色的路人。
倏地,容念风拉着叶星辰顿住,小声道:“别看。”
叶星辰身子一僵,跟着容念风侧身,隐匿好自己的气息。
只见长街的尽头,有唢呐的声响传出,隐隐约约还有幽灵哭泣的声音。红色花轿摇晃着,被数不清的恶鬼抬出,两侧还洋洋洒洒地撒着白色葬花,它们披着黑袍,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都十分有默契地安静下来,还有跪伏在地上的,身子都快抖成筛子了。
花轿路过,修为上的碾压,让两人怔愣了瞬,顿时眩晕,空间好似在旋转,难受得紧。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身侧屏着呼吸的其余人猛地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讨论着。
“你上一次来得晚,没遇上白无常大人。这次也算是长见识了。”
“刚才那鬼修便是白无常大人吗?不是说她和黑无常专门勾魂的吗?”
那人气急,拍了拍问这问题那人的头:“我说你是不是傻,勾魂这些小事还轮不到眼前大人的来做。这位白无常大人乃是鬼君身侧的人,在鬼域也是万鬼敬仰的存在。”
“原是如此。”
“……”
人群开始流动,两人被推搡着继续往前。
鬼市到底是不一样的,很多平日里抬不上面的东西,现如今都明码标价,有用铁笼困住的漂亮精怪,长长的铁链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脚踝上也磨出血痕来,一双眼怯怯地看着不怀好意的路人。也有拿着口大锅,里面的水煮沸,发出咕咚咕咚的冒泡声,还隐约飘着几条人腿和眼球的。
好不容易等两人从那堆黑袍人中挤出来了,容念风才松了口气。
叶星辰脸色算不上好,默默抓紧容念风的衣袖。
两人怕是有一天没进食了,再加上辟谷丹只剩下一瓶,容念风道:“我们去找些吃食吧。”
叶星辰点头,但这鬼市里,不要说是吃食了,能寻到些正常的东西就不错了。
好在没多时,两人在一家买包子铺停下。
这包子铺看起来生意不错,还有不少人聚在门外的小桌前。红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上,和黑压压的鬼市很是不同。
叶星辰轻咳了下,开口道:“掌柜的,来一笼包子。”
那掌柜的背对着两人,手中还拿着大刀,砧板上发出“咚咚咚”的砍肉声,嗓音又粗又哑:“百鬼夜行,那死小娘又来收租,若不是仗着鬼君,就她身上的几两肉,还不够我拿来做几屉包子!”
忽然,不知是不是他手上的力气使大了,那砧板上的肉滑落,血淋淋的,但依稀还能看见是人腿。
两人脸色猛地煞白。
只见它转身,露出张可怖的脸来。没有带面具,一张脸上没有血肉,白色骷髅头还能勉强看出丝不耐,骂骂咧咧地拿出一屉包子:“要包子是吧?”
它的十指染了鲜红的血色,容念风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包子哪是包子,分明是用血淋淋的肉馅捏出来的。
容念风忙反手拉住叶星辰的手,连连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然后慌忙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
离得远了,还是能隐约听见那骷髅头恶狠的咒骂声,好似是在说不买在那儿挡什么路。
容念风松了口气,压下反胃感:“咱俩还是饿着吧。”
叶星辰也没好到哪儿去,点头应声:“嗯。”
又走了些许时候,他们总算在一个小摊前停下。
“换碎银吗?”
那小贩听来了生意,抬眼看他们:“换,一枚下品灵石十文钱。”
换了碎银,两人又继续往回走。
花轿内,假寐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主人,您怎醒了?可是花轿太过颠簸?”说话的是只面色发青,头上却顶着艳丽装饰的罗刹鬼,她蹲坐在曲青的身侧,态度极为谦卑。
女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亡灵锁链,黑紫色的衣衫微敞,露出白皙的脖颈。半面流苏遮掩住下半张脸,只露出双好看的狐狸眼来,真真是风情万种,就连罗刹鬼都有些不好意思,微低着头。
“无碍,不过是感觉闻到了股熟悉的味道罢了。”曲青睨了眼罗刹鬼,忽然笑出声。
“想来是我想多了。”她掩唇笑了笑,长而尖的指甲泛着淡淡的紫色,又道,“吩咐下去,鬼君即日回归,今日在这鬼市收的债可都要收齐了才是,免得本殿又要被说这位置坐得名不副其不实了。”
第88章
“是,主人。”罗刹鬼垂首,退了出去。
曲青懒倚在榻上,叹了口气,随后又挑开花轿的轿帘,那味道当真是熟悉呢。
第47章 奇怪的客栈
有了银两, 办起事来也就方便了许多。
成衣铺的掌柜见两人又找上门来,脸色算不上好,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直到容念风从怀里掏出银两来, 她才又招呼两人往里走。
素白色穿在叶星辰身上倒是另一种味道,他本就身子不大好,这素白色衬得他更病弱了些。
他自己别扭, 容念风刚开始还有耐心问他是怎了。
比如:“你这又是耍什么小性子?”
又或者说是:“等回宗门了再给你买你喜欢的总行了吧?”
谁知叶星辰自己一人独自生闷气,容念风后来也懒得问了, 只是寻了间客栈走了进去。
客栈人来人往, 好不热闹。
店小二见他们是两人,头都没抬, 手上继续忙着自己的活:“三楼还有几间上房, 两位要几间?”
容念风从怀里掏出碎银:“…或许柴房还有吗?”
店小二:“……”
一刻钟后,两人被引着往二楼走,店小二道:“这稍房和上房比起来便宜不少,不过要委屈两位客官挤在一起了。”
容念风摆手:“无碍, 省钱就好。我和我夫君要去思南邬,上房的话怕是盘缠不够用。”
叶星辰摸了摸耳尖, 对上店小二的眼神,也点头:“…夫人说了算。”
容念风:“……”
怎么感觉怪怪的?
店小二没怀疑, 只是顿住,忽而问:“你们是要去思南邬吗?”
容念风问:“怎了?”
店小二的神色晦涩不明, 他手中掌着灯,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瘆人得很。
“无碍。”他转身, 继续带着两人往转角去。
容念风睨了眼叶星辰,不知怎的, 少年整个人都透着愉悦的神色,许是又把自己哄好了。
于是他侧耳,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叶星辰不置可否:“嗯,说完思南邬后就不对劲了。”
“就是这儿了。”店小二推开门,转头看向他们。
是很标准的稍房,该有的都有,只是没上房那么精致罢了。
容念风朝他道谢辞别后,才和叶星辰一道进去。
“那店小二的模样像是知道些什么,要不再问问?”容念风往茶杯里倒了茶,挪了盏给他。
叶星辰接过:“你打算如何问?”
听刚才店小二的意思,不像是想同他们道的样子。
容念风想了想,颇为认真:“…威逼利诱。”
叶星辰:“……”
“我不干杀人放火之事。”
容念风道:“我又没说要干杀人放火之事,不是还有个利诱吗?”
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你确定?”叶星辰问。
容念风:。
“算了。”他叹了口气,趴在桌上一副蔫巴巴的样子。
说着,门外忽然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嘭—”
“嘭嘭—”
这个时辰已是深夜,屋外不知何时起了白雾,摇曳的红灯笼在风中发出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倒是和鬼市那家包子铺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风停了。
容念风微微握紧手中的剑:“谁?”
店小二的声音透过沉重的木门传进来,不知是刻意压低了声还是因为隔音的缘故,听起来很是让人不舒服:“客官,是我。”
叶星辰皱眉,起身将门拉开,他问:“阁下可是有何事?”
他往外看了眼,又收回视线。
店小二默了瞬,随即道:“两位可真是要去那思南邬?”
容念风见他欲言又止,道:“阁下但说无妨。”
“唉,”闻言,店小二叹了口气,“两位若是想知晓,只要往楼下坐上三两分钟,便都心里门清了。”
他留下句不清不楚的话后,又将门带上,离开了。
容念风正想说什么,叶星辰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
容念风:“唔,腻干顺么。”
叶星辰看了眼他,微微摇头。
见状,容念风也不动了。
又过了半刻钟,屋外突然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他顿时头皮一麻,直到那声音消失了,他起身,闭眼用了追踪诀,确认店小二彻底离开了,才道:“那店小二一直没离开过吗?”
只是奇了怪了,往日里他对别人的气味是相当很是敏感,那店小二在屋外待了怕有半刻钟,若不是叶星辰发觉……
叶星辰想了想:“嗯。”
他又说:“我们进来时外面可下了雨?”
容念风默了几息:“没吧。”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瞬。
“你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叶星辰:“屋外有水痕。”
就刚才那店小二所站之处有滩水渍,看样子是未离开过。
容念风:“……”
“哪儿来的水?”
他绕到窗旁,推开,皱眉道:“没下雨。”
“当真是见了鬼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叶星辰轻咳了下:“下去吗?”
这是那店小二提出的建议。
哦不,是不是“店小二”还有待商榷。
第89章
容念风想了想,没拒绝:“为何不下,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嘎吱——”
他拉开门,同叶星辰一道下去。
只是一路的水痕让他莫名头皮发麻。
客栈外的风又起了,隐约间,容念风还能听见红灯笼撞在一起,发出的闷响。
楼下,一众人忽然安静下来,齐齐仰头。
叶星辰拉了拉容念风的衣袖:“咳咳,夫人能帮我捡一下折扇吗?”
闻言,容念风当即知晓他是何意,僵着身子,借着叶星辰落下的阴影处,从乾坤袋里摸出把折扇来,旁若无人的笑着道:“夫君身子不太好,这种事都只能让我代劳。”
楼下的人低头,那店小二望了他们一眼,也垂首继续做自己的事。
容念风压低声音:“刚才那店小二是看了眼我们吗?”
“嗯,”叶星辰道,“不要低头,继续走。”
“哒,”
“哒哒,”
两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寻了处桌落座。
店小二肩上还搭着块白帕,“两位客官要来些什么?”
容念风看了眼他:“来盘花生米。”
“得嘞!花生米一盘!”
过了半晌,店小二抬眼,表情僵硬了瞬:“…不要了吗?”
容念风挠挠头,问叶星辰:“你要些什么吗?”
叶星辰:“不用。”
店小二:。
他脸色变了变,又瞥了眼两人,离开了。
他们旁边坐了好几人,很是热闹。
店小二将花生米放在桌上后,又回了前台,只是时不时地,会往两人方向看。
容念风也没管,任由他看了去。
只是这大堂内,到处都是水痕,还黏黏糊糊的,光是看着就没了食欲。
容念风没由来地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事。
他心想,他和叶星辰进来时竟没察觉到这客栈内的异样吗?
只是这样的想法出现了瞬,他望着叶星辰,用传音诀道:
【我好像忘记自己想到什么了】
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刚才有一瞬间,他是摸到了些关键线索的。
叶星辰:【我也忘了】
是了,叶星辰有些龙傲天的毛病在身上,比如说洁癖。
若他们从一进来这客栈就是黏黏糊糊的,叶星辰的性格是不可能和他一道进来的。
他莫名心慌。
叶星辰沉声道:【从此刻起,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这样一说,容念风也知他是何意了。
一个人说一个人记下来,总比两个人都忘了的好。
他开始说自己觉得怪的地方。
【客栈外没下雨,但客栈内有水痕。我们刚从鬼市出来,有可能招惹了些鬼修出来】
只有鬼修这种阴寒之物才会落得一身水渍。
他还想说些什么,那店小二突然拿着壶酒上来,笑着道:“这酒是免费赠的,花生米下酒。”
客栈内昏黄的光映在店小二的脸上,他站在阴影里,平添了分可怖的味道。
容念风眼皮一跳,只好接过他手中的酒:“多谢。”
“可要为客官斟酒?”
这次是叶星辰出声,他摇头,手盖在容念风身前的酒杯上:“他不胜酒力,就不劳烦阁下了。”
店小二狠狠剜了他一眼,只好悻悻而归。
他道:“这花生米做得好吃,两位客官别浪费了才是。”
等他走远了,容念风拿筷子夹了颗,正想放入嘴中,身侧几人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他随即放下筷子,听他们讨论。
“思南邬那座鬼城,阴森得很,去了怕是只有死路一条罢。”
“那可不是,听闻好些仙人下凡不也是毫无头绪,最后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我还晓得他们城中人只敢日落出门,白日里城中空无一人。”
容念风听得有趣,上前打探:“敢问阁下为何把思南邬称为鬼城?”
那人见他搭腔,津津有味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思南邬白日里虽是空城,但周边的村子都能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时间久了,也就有了鬼城的名讳。”
他忽而压低声音,勾手朝两人示意。
容念风凑上前去,他继续说:“…听闻啊,”他顿了顿,笑出声,“他们还喜欢食人肉呢,尤其是像你们这般细皮嫩肉的。”
闻言,容念风身子一僵,脸色煞白,赶忙缩回去了。
几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唰—”
只见叶星辰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出鞘,悬在说话那人的脖颈间:“阁下还望自重。”
男人面色发青,不虞地看了眼叶星辰,随即笑出声,伸出手抵开他的剑:“严重了,开个玩笑。”
容念风一把扯住叶星辰:【别打草惊蛇】
叶星辰收回剑,继续坐下了。
男人轻哼一声,但倒是收敛几分,又道:“去思南邬只会是死路一条!”
像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容念风眯了眯眼:【有些不对劲】
这家客栈处处透露着古怪。
叶星辰没说话,他默了几息,问:【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什么吗?】
两人旁若无人,或者说是仗着用传音诀他们听不见。
容念风放轻了声音:【自然还记得,客栈…客栈…下雨?】
第90章
他顿了顿,两人再次沉默。
真真是细思极恐了。
叶星辰抿唇,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容念风手心发凉,他很害怕,强压如鼓的心跳,心道这客栈究竟是何物。
而且…而且他和叶星辰好像都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他和叶星辰说了心中的疑惑。
【感觉他们是在故意不让我们去思南邬】
叶星辰点头:【那倒是更让人好奇了】
容念风没放在心上,其实无论他们怎么说,思南邬他和叶星辰都是要去的,也许经此一遭,叶星辰的怪病也能痊愈。
他问:【你可有什么头绪?】
叶星辰微微摇头,不太确定地开口:【像是进入了什么能篡改记忆的空间】
容念风合眼,他的记忆力好,不多时,脑中就多了幅两人进入鬼市后的大致的轨迹。
倏地,他用传音道:【我们没有出去!】
身侧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客栈内,有风吹过,一众人的目光朝两人聚去。
店小二道:“被发现了呢。”
容念风:“!”
第48章 魔族圣子
他没有来得及反应, 冰凉的手就牵住了叶星辰。
只见乌泱泱的人潮中,客栈中的人缓慢站起身来,眼中淬着阴寒。
原本的幻象消失, 客栈露出原本的模样。
灶台烧得旺,里面还没燃尽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把灰扑扑的墙上映照得火红。
一排排的蒸笼屉中, 血淋淋的肉馅血水顺着往下,“嘀嗒”落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爷的!感情你们搁这儿一直偷听墙角呢?!”容念风面色一冷, 猛地扬手,身旁的
桌子被掀翻, 碗碟子里的花生落在地上, “咕噜咕噜”地滚落在两人脚旁,那俨然是人的眼珠子。
容念风:“……”
“呕—”他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把这东西送入嘴中,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店小二见状,脸上阴恻恻的笑容倏地龟裂,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咬牙怒吼:“你!!!不识货的东西!”
说罢, 他们褪下伪装,桌上本应是丰盛的菜肴统统换成了血淋的人腿, 还有瞪大着眼睛没闭上的人头,张着嘴, 眼中充满着惊恐。甚至有的断手残肢, 蠕动着,仿若要抓住最后一丝稻草。不少猪头人身的怪物嘴里叼着腿, 含糊地发出呼呼声。
“呼—”
“嘶——”
刺耳的尖啸声传入耳中,叶星辰刚换上的素衣猛地一变, 成了披在他身上的猪皮。
紧紧粘附在他的身上,两人头皮一麻,寒意顺着背爬到肩上。
容念风赶忙唤出神识中的寂无剑,挑开叶星辰身上的腌臜物。
猪皮落在地上,又变成个猪头人身的东西来。
寂无剑破开幻境,长剑出鞘往它们眉心去,许是寂无身上的邪性,竟是让它们微微愣神。
出去的门被堵上了,叶星辰抿唇,拉着容念风就往楼上跑。
缓过神来的它们尖叫着往楼梯口涌去,叶星辰强忍身上的不适,迅速在门上落了锁,然后用力抵住门。
他面色发白,对着容念风喊:“从窗跳下去!”
门外有动静响起,嗒嗒嗒的敲门声愈发猛烈。
容念风的手微微颤抖,额间早就布了层薄汗。
“嘎吱—”
他刚打开窗,门外,有手伸了进来,猪的嘶吼声传入耳中。
容念风转身,拉住叶星辰的手,从窗台跃了下去。
跳下去的那一刻,猪头人身的怪物涌进稍房。
“下去了,他们下去了。”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思南邬,不能去思南邬,该死!”
—
好在只是二层,摔不死。
容念风拉着叶星辰,从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穿过。
两人还没缓过来,心跳得快,只顾着往前拼命地跑着。
容念风本以为只要藏匿在人群中便好,哪知因叶星辰现在只是一身白色里衣,倒是更显眼了些。
嘈杂的街巷上,容念风拉着白衣少年,奔走着。
倏而,叶星辰勾住他的尾指,轻咳了下,若有所思道:“我们进鬼市时是不是还有百鬼夜行?”
他这样说,容念风也知他是何意了。
那店小二想来就是包子铺里那白色骷髅头,它当时嘴中还念念有词,看模样同那红色花轿中的白无常有些恩怨,若是能将它引过去,说不定能活下来。
“我知道她在哪儿。”容念风说完,逆着人群,朝另一个方向走。
—
白色的葬花撒下,红色花轿摇晃着。
“嗯?这味道好生熟悉。”曲青也不假寐了,颇有兴致地差罗刹鬼挑开珠帘。
罗刹鬼不敢不听,只是垂首问:“主人,您说的是何人?”
罗刹鬼是曲青从亡魂里挑的,也不用刻意藏着掖着,她道:“一个千年前的故人罢了,不过像他那种穷凶极恶之人……”
她哼哼两声,又说:“早就没了。”
“一个最低级的恶鬼,坐上鬼君的位置也就算了,又做了那劳什子之事,夜忘川渡不了他,只能魂飞魄散。”
珠帘被打开,曲青笑道:“找到了。”
顺着她的视线,罗刹探头望了眼,谦卑道:“骨龄不过弱冠,恐不是主人的故人。”
第91章
曲青挑眉:“不是,他不长这模样。可倒是新奇,在那白衣少年上怎么也看到了位故人的影子?”
容念风和叶星辰两人的面具在以为出了鬼市时就摘了下来,未曾想一路上他们都未曾从鬼市出去过,现如今脸上早就没了面具。
想起来,那成衣店应当也是白色骷髅头的包子铺所化。
既是阴寒之物,也能解释清为何那客栈中如此潮湿,为何他没能察觉到“店小二”了。
罗刹鬼闻言,也望了眼叶星辰,低语道:“和小谢大人有几分相像。”
曲青:“何止有几分,乍一眼我以为就是谢思安呢。”
周身有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白无常大人刚才是挑开帘了吗?”
“听闻被她看中的人都能在鬼界混好日子呢。”
“就你这丑模样,怕是吓死白无常大人。”
有几人大着胆子四处望了下,顿时了然。
“原是旁边那个人族的小白脸,心思好生明显,他怕不是故意穿了白衣,不戴面具吧?”
“人家长得确实是清俊,也怪不得白无常大人喜欢了。”
“你说我下次也穿白衣不戴面具,白无常大人能瞧上我吗?”
“你不若找处有水的地方,好好瞧瞧你那丑样。”
红色花轿又起行,同拐角处追上前来的猪头人身的东西撞上。
白色骷髅头吓了跳,急急忙忙把身后猪头人身的怪物往身后赶。
颤巍巍跪伏:“大人,打扰您的清静了。”
曲青的声音从花轿中传来,带了丝讥诮:“哟,这不是昔日魔界的右使大人吗?听闻你功法尽失后就不见了踪影,怎么在鬼市瞧着了你。”
她的态度算不上好,反倒是有些阴阳怪气。
白色骷髅头微微捏紧手,只得黑脸带着身后一众人离开了。
片刻后,花轿继续往前走着,慢慢消失在街巷尽头。
—
容念风长长松了口气,好在是离开了。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面具,拿了个给叶星辰,又等叶星辰施了个除尘诀后,才把第二件黑袍给他披上。不多时,两人彻底遮掩住自己的模样。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白色骷髅头重新回来,不见两人身影,顿时气得不行,破口大骂着:
“那死小娘!”
“等我魔族圣子诞生…定让她生不如死。”
“还有那两人族!”
它嘴中还在碎碎念,容念风听了个大概,只记得什么魔族圣子了。
倒是个新奇玩意。
“我呸!还魔族圣子呢,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江渡的声音突然传入两人耳中,吓了一跳。
容念风看着抱着胳膊的江渡,嗤了声:“都走光了,你就出来了。”
虽然他也没指望着江渡能出来帮衬一下,毕竟他和江渡的关系不过是他放他一命,他带江渡去鬼界罢了。
江渡也知自己说不过去,有些不厚道。但容念风和叶星辰又没死,他摸摸鼻子,底气不足道:“那还不是它们身上一股臭味,再说我总觉得我在哪儿见过那骷髅头。”
他没撒谎,那包子铺就一股臭味,当真是让妖都不想踏进一步了。
容念风歪头:“你在哪儿见过?”
江渡摇头:“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容念风只是摆手,他只当是江渡在找借口。
叶星辰问:“你方才说的魔族圣子是何物?”
说到此,江渡也来了兴致:“魔族圣子是魔族比魔尊还要厉害的角色呢。你们可知养蛊?”
他突然问。
容念风点头:“把蛊虫喂养在一起,最后能活下来那只,便是了。”
合欢宗的蛊师尚会养,真真是让人闻风丧胆。
“嗯,”江渡应声,摸摸索索揪断自己的发丝,是根木须,又在他的手中幻化成面具来,盖上脸才又道,“这魔族圣子也是如此来的,魔族每千年养一次蛊,将有修炼天赋的孩童聚集在一起,精血养千年,互相厮杀后最后活下来那个便是魔族圣子。”
“但不知是不是诅咒,他们一族从未成功过,养出来的蛊最后要么疯了,要么短命。可千年前,魔族当真诞生了一个圣子,就连当时的修仙界也要退让一二。”
容念风听得认真,他问:“那魔族为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江渡看了他一眼,笑得猖狂:“还不是鬼君,不知他是从何处来的,实力强悍得不行,他把魔族圣子杀了后,又把魔族一窝端了。”
看他神飞色舞的模样,容念风忍不住道:“我瞧你现在很是敬仰那鬼君啊。”
江渡宛若听了什么惊天言论一般,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侮辱我!”
容念风:。
他又哼哼道:“我不过是觉着我当时同他也是过了几招才被关了千年的,不丢人。”
“唔,真的吗?”容念风摸了摸下巴,有些怀疑。
江渡:“……”
他气极:“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和他过了几招?!”
容念风连连摆手:“没没没,我怎么敢。”
怕两人再说下去,江渡就要哭了。叶星辰岔开话题:“魔族这一千年来未曾养过圣子吗?”
江渡张了张嘴,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被关了千年呢。迷雾森林阴森森的,怕人得很,千年来去我那儿的就几人。”
第92章
三人走了段时间,终于从鬼市出来。
候在外面的小二打着盹,听有人的动静,忙睁眼,恭恭敬敬作揖:“客官,你们出来了。”
容念风点头,见小二打量江渡,解释说:“在鬼市中遇见熟人了,便一道出来了。”
小二应声,接过容念风递上前来的玉牌。
这玉牌的期限是三天,若是三天后他们还未出来,那小二也不用再候着。而今日便是第三日,他以为两人说不准已经丧命了呢,没想到倒是还活着。
第49章 容容
他们出来时天色已然擦黑, 江渡也就放大了胆子,无拘无束。也不用管要附身在红衣傀儡上了,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只是和两人道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然后一溜烟人就不见了影。
容念风不想过多搭理他,让他在天亮时回来就没说别的了。
江渡这一走, 叶星辰各种不舒服就一个接着一个来。
“我现在浑身难受得紧,得洗个热水澡再重新买一件衣服。”
容念风点头:“嗯。”
“那等会儿你会同我一道去吗?”
容念风耐着性子:“自然。”
“我想买红色的。”
容念风:“……”
叶星辰瞧他神色, 摸摸鼻子:“红色好看。”
其实他就是不想穿素色的, 他生病了脸色本来就白惨惨的,穿了素色就更丑了, 明艳点也要好看些…
容念风没忍住:“江渡在时不见你事那么多。”
叶星辰想了想, 笑着道:“我这人反射弧比较长。”
少年笑得眼尾都染了笑意,容念风看着心烦,推搡着他往前走:“好了好了。”
买了就是了。
叶星辰总算是如愿以偿,红色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 衣袂翻飞,倒是有种别样的风情。
让容念风可得嫉妒, 修炼上有天赋也就罢了,怎么长得还好看。
两人一树妖踏上了去思南邬的路。
这树妖不提也罢, 江渡一到晚上人就不知去何处了,他们赶路还要考量着江渡能不能寻到他们, 搞得叶星辰不止一次提议要把江渡捆起来, 要不然就和容念风结血契,江渡自然是不答应的, 两人氛围也愈发剑拔弩张。
“放屁!小爷我乃是万年树妖,炼虚大圆满, 才不要和一个刚筑基大圆满的小修士结契!”
叶星辰抱着剑,踏在枯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嘴里还叼着根草,嗤笑道:“还瞧不上呢,那你还打算和宋修远一个金丹的双修?”
江渡一脸懵:“宋修远是何人?”
叶星辰、容念风:。
嗯,宋修远心里泪流满面。
叶星辰看他的眼神宛若看一个渣男,还假模假样地拉着容念风往自己方向去:“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人。”
江渡:“……”
救命,这人说话也太让人讨厌了!
容念风道:“宋修远就是你抓到床上的那人。”
他这样一说,江渡也就想起来了,一拍脑袋:“哦,那我记得了。”
他为自己辩解,有些愤愤:“明明是他使男色勾引我罢!”
容念风睁大眼睛:“哇哦,好刺激。”
江渡见他神情,以为他不信,又道:“我说真的!我一个万年的老树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学的,勾得我心慌慌。谁曾想竟只是个蠢大个儿。”
容念风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样评价宋修远,觉得实在是贴切,哈哈笑出声来。
江渡语出惊人,他拉着容念风往自己方向挪了步:“所谓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那蠢大个儿和叶星辰关系也是极好的,谁知道叶星辰有没有学到些皮毛,你最好离他远些。”
叶星辰:“……”
容念风踉踉跄跄地站好,看着自己两边胳膊都被两人扯住,也不说话。
江渡哼哼:“好吧,做选择吧,你是要和我一道走还是同叶星辰一道走?”
叶星辰语气淡淡:“也不知你是不是忘了,我同他是结了道侣契的,且不说我有没有学到些皮毛,就是学到了那也是我们之间的小情趣,和你可不一样。”
身旁两人:“?!”
这位更是重量级人物。
江渡一个老树妖听得脸都红了,指着叶星辰道:“你…你好生不要脸!”
然后缩回红衣傀儡上了,只留下容念风和叶星辰大眼瞪小眼。
容念风张了张嘴,沉默了瞬,随即道:“你不会真学到了些皮毛吧?”
少年云淡风轻地问:“什么皮毛?修炼上的还是床……”
话还没说出口,嘴就被容念风紧紧捂住:“不准说了!”
有些凶。
但叶星辰却笑得很开心,点头应声:“好啊。”
他的唇一张一合,扫在容念风的手上,触感挠得心痒。
心痒?!
容念风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顿时松手,忙往后退了几步,一路上脸冷得不行。
“你怎么了?”
少年问。
容念风心一怔,忙往前又走了好几步。
连连摆手:“没怎么。”
叶星辰弯了弯唇:“真的吗?”
“真的!”
于是叶星辰一路心情都极为愉悦,手搭在脑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树林。正值凡世秋季,染红的枯叶落满地,少年哼着小曲儿,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来游玩的。
第93章
凡世不能御剑,走走停停数日,总算找到处能歇脚的小镇。
随意找了处能住的地方,便歇了下来。
他本是想要两间房的,毕竟他觉着自己现在心有些不干净了。
但叶星辰道:“若是遇见上次在鬼市那种情况,我怕是早就没了。”
容念风:。
装什么柔弱啊!两人现如今都是筑基大圆满,叶星辰还有一手好剑呢。
不过他最后还是只要了一间,美名其曰能省则省。
而且叶星辰乾坤袋里还有自己的豪华小榻,也不用挤在一起,两人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容念风如是想。只是不知为何,两人虽没同榻,气氛却古怪得很。容念风最后归咎于江渡身上去了,谁让他说什么皮毛不皮毛的。
也不知是不是离思南邬愈发近了,叶星辰身子愈发古怪起来。常常高烧不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好几次容念风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还能隐约听见阵阵的低咳声。
落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着,他推开门,问:“要不要去街上逛逛?”
其实红衣衬得叶星辰愈发惨白,倒是让人心生怜爱了。
叶星辰刚喝了药,这几日来因他的病两人耽搁了不少时辰,他想了想,勾唇:“去吧。”
人群熙攘,天黑如泼墨。
灯火悬在高空,长街烟火渐浓。
容念风寻了几块鲜花饼,谁想少年尝了口摇头:“等去了长安街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他的眼中仿若缀满星星,一时间容念风竟觉着有些烫人。
只得囫囵应声:“嗯。”
吃饱喝足后,他们又回了房。
还离得有段距离时,无垠的夜色中漫天飞花。
容念风惊奇道:“下雪了。”
不过也是,他们沿途走了怕是有一个多月了,是快要冬季了。
叶星辰道:“你若喜欢,等我恢复灵力了,便能日日夜夜见了。”
他是天生双灵根,其中一灵根就是冰灵根,只是他经脉受损,不能完全使出本领来。
寂静的黑夜,明月悬在半空。
容念风笑道:“雪固然好看,但也不能日日夜夜见。”
“好。”
快要到思南邬时,叶星辰的神魂不稳了。他的高烧反反复复,有时面色红润,不知晓的以为他当真恢复灵力了,有时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容念风:“看来思南邬与你患的怪病脱不开关系了。”
叶星辰轻咳了下,将身上的雪披拢得更紧了些:“离得越近,感觉越强烈。”
容念风歪头,问:“什么感觉?”
叶星辰想了想道:“魂被撕碎的感觉。”
“肯定很疼。”
“是有点。”
江渡好说也是只万年树妖,见过的世面自然是要比他们广的。容念风窸窸窣窣地拿着红衣傀儡抖,说什么也要把装死的妖抖出来。
前几日江渡就像真死了一样,别说身影了,就是残影也见不着。
终于有一日,江渡抱着肚子,吐得昏天黑地,愤愤指责他:“你是要晕死妖吗?!”
容念风摇头:“不敢不敢,有事请教前辈。”
闻言,江渡稍挑眉,背着手踱来踱去,看着懒倚在床上的叶星辰,讥笑道:“哟,几日不见怎是要死了的模样。”
叶星辰:。
天色早就黑了,他们今日是寄宿在一老妪家中。
容念风怕他俩打起来,朝着江渡说:“他以后会很厉害的。”
意思就是别招惹叶星辰了。
他没说假话,等叶星辰能修炼了,实力会突飞猛进,毕竟再怎么说也是龙傲天。
江渡仿若听到些什么笑话一般,笑得开心得很:“就他?!”
“我可是万年大妖!炼虚大圆满!”
容念风叹了口气:“真的。”
倒是叶星辰看了他一眼,弯着眼睛道:“容容怎么知道?”
容念风:“?”
他又深吸了口气:“你叫我什么?”
叶星辰:“容容啊。”
“哦。”容念风只得摸了摸耳尖,算了,爱怎么喊怎么喊吧。
他道:“直觉。”
叶星辰勾起漂亮的唇,扬声:“那是自然。”
江渡:“……”
他气极:“我知晓你要问些什么,但你们要再在我面前缠绵,在我死之前我是不会说一句话的。”
容念风:。
“缠绵你个大头鬼啊。”
他问:“前辈,你可知他身上这是何病?”
江渡坐在桌上,晃着腿:“自然…”
身侧两人顿时竖起耳朵,一脸星星眼。
他颇有恶趣味:“是不知的。”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瞬,开口:“你是真该死啊。”
江渡啧了声:“但是嘛,”说着用手比划了下,“还是知道一点点的。”
叶星辰:“不信。”
“啊!我万年树妖怎会不知,不过是你身上的万千魂魄在啃噬你罢了!”
容念风朝叶星辰道:“哇,还真炸出来了。”
江渡:“……”
“你们好无耻!”
容念风尴尬地笑笑,吹捧他:“哇!不愧是万年树妖,知道的就是比我们这些小修士多!”
第94章
江渡哼哼:“那是自然,也不看我是谁。我能看见他元神上的万千魂魄想要从他体内冲出去。离思南邬近了,也就念自己原本的身子了。”
第50章 同榻
“然后呢?”容念风问。
“没然后了, ”江渡望了他一眼,“我不是说我知道一点点吗?”
容念风、叶星辰:。
还真是一点点。
江渡又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再这样下去你可能还没到城中就死了,我奉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为好。”
叶星辰咳了下, 他掀起眼眸,眼神很静很平,如远处青山, 沉稳又孤独。
“为何不去?”他道。
江渡愣了下神,面色不虞:“你还真是个死性子!不是说了吗?你去的话很可能就死了。算了, 我不管你, 你爱死不死吧,你死了我还高兴呢。”
“反正进了思南邬, 本座是不会帮你们的。那思南邬臭得不行, 我言尽于此,你们若执意要去,到时候去寻思南邬城中的大祭司可能能有些许帮助。我早年游玩凡世时去过,那时思南邬不是现在这样一座死城。也不知是从何年开始的, 某次有几个修士闯入迷雾森林时说到过,思南邬成了座鬼城。”
容念风顿了顿, 盯着他:“你还能大概记得是哪年开始的吗?”
“不知,应该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好几百年前?叶星辰患上怪病不过是十六岁时, 怎么可能是几百年前的事?再说若是是几百年前的魂,如今也只能说是亡魂了。凡世的人族未有仙骨, 长命百岁就是最好的祝愿。那思南邬现在城中人的三魂四魄, 又怎么会在叶星辰身上?
似乎是知晓他心中所想,江渡出声道:“本座不知道, 我也觉着古怪得很!”
容念风:“哦。”
江渡一歪头:“去寻他们城中大祭司就行了,听说他们会继承每一任祭司的记忆, 也许他们会有答案。”
今夜怪得很,没有狗吠声,就连山野中常见的虫鸣也没了,莫名让人觉得凄凉。
穹窿挂着满月,大雾四起。
容念风道:“那他们这祭司岂不是够惨了,承载着一任又一任祭司的回忆,若是我头都要疼死了。”
“他们称这叫天降神谕。”
叶星辰忽而问:“你说的臭味和你在鬼市中闻到的是同样的味道吗?”
江渡想了想:“是也不是。”
“我现在只能闻到个大概,毕竟这儿离思南邬还有段距离。还要等进去了才知晓呢。”他倏地一拍脑袋,“啊,我知道我在哪儿见过那白色骷髅头了!”
“就是他同我说想要踏入合体,得吸食修士修为,我这才入了魔。”
闻言,容念风忽然觉着周身一凉。
“你当真见过他?”
江渡道:“本座还能骗你们不成?”
莫名的,容念风想到了鲛人遗迹中的绿意,她当时又是如何入的魔,与白色骷髅头是否有关?
想得头疼,他也不想了。等进了思南邬也许就能知晓这其中隐藏的真相罢。
他朝着江渡道:“多谢前辈。”
江渡哼哼,从桌上跃下,忽而听到噼啪一声,桌子碎了。
三人:“……”
江渡:“我说和我无关你们信吗?”
容念风:“不信。”
今夜有些冷,容念风起身,将叶星辰的被子掖紧了些。
他看了眼江渡,有些幸灾乐祸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找着这处歇脚地,你可别把人家的桌子弄坏了不赔。”
江渡蔫巴了头:“知道了知道了,本座自会想法子。”
说着抓起自己的头发,嘎吱怪叫,从头上薅下几根,须臾片刻,在他掌心中化成几根木须。
见状,身侧两人头皮一紧,容念风抱着自己的头:“若是谁敢薅掉我的头发,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忽然,门外起了风,呼呼拍在门上,仿若鬼哭狼嚎。
“嘎吱——”
门开了。
容念风见来人手中掌着灯,愣了瞬:“阿婆,您是有何事吗?”
老妪的皮肤如树皮般粗糙,双目翳白,若不是白日里的慈祥,当真会让人觉着毛骨悚然。
老妪没说话,只是瞥了眼蜷在一角叮叮当当修桌子的江渡。
容念风有些不大好意思,江渡的出现是有些怪异,他忙道:“阿婆不要害怕,这……”他想了想,“这是我的傀儡。”
他斩钉截铁道:“嗯,对,我的傀儡。”
江渡:“……”
你全家都是傀儡。
不过他还是顺着容念风的话,乖乖附身在一旁的红衣傀儡上。
老妪默然,过了会儿道:“快些歇下吧。”
容念风:“我把桌椅给您修好就歇了。”
“快些歇下吧。”
闻言,容念风只得听她说的,将点燃的烛火吹灭。当着她的面,他也不好让叶星辰从乾坤袋里挪出榻来,只得硬着头皮,掀开被子,僵硬着身子爬了上去。
从他们的视线看,老妪仿若是站在满月前,手心里掌着灯,跳动的火焰映照在她的脸上,很是可怖。
她轻轻关上门,低语:“夜安,少年郎们要好生歇息。”
直至脚步声走远,容念风才道:“你有没有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和鬼市里那包子铺里的小二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第95章
叶星辰:“是有点。”
他俩挨得极近,呼吸都是烫人的,洒在容念风的脖颈上,仿若是把水架在火堆上弥散出来的蒸汽,烧得人都要烤熟了。
“咕咚——”他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叶星辰轻笑出声。
容念风有些尴尬,说谎不打草稿:“我是饿了。”
“嗯,我也有些饿。”
然后容念风就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咚咚地跳得快,让人难以忽视。
叶星辰也道:“我饿的时候和别人不大一样。”
容念风打着哈哈:“能理解。”
不多时,他有些昏昏欲睡。
叶星辰眸含柔光,道:“我睡不着,守会儿夜,你先睡吧。”
闻言,容念风当真睡了过去。
后半夜的时候,容念风被叶星辰摇醒,他有些迷糊:“怎么了?”
“我们现在就赶路吧。”
容念风疲得很,不想动了,顺着屋外零星的光道:“起着大雾呢,再睡会儿。”
叶星辰道:“你听听外面的声音。”
容念风只得爬起来,支起耳朵。
只听见:
“唰—”
“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容念风猛地清醒了,问:“这是什么声音?”
叶星辰已然穿好衣衫了,冷冷的月光透过窗柩洒下,一身红衣清冷又明艳。
他道:“磨刀声。”
容念风一僵:“啊?”
“我听到动静时尚且不确定,放了丝神识出去,才发觉阿婆早就只是具空壳了。”
此言一出,容念风也彻底清醒了,忙起身,扛上红衣傀儡。
“怎么去思南邬跟西天取经一样?”
叶星辰小声问:“什么是西天取经?”
容念风看了眼他,怎么这个时候了,还那么好学?
“没什么。”
他忽而又道:“你有没有觉着这磨刀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叶星辰点头:“她已经磨了一个时辰了,每隔一刻钟,声音就要比上一刻钟更近些。”
容念风:“……”
他有些无言,默了半瞬道:“你怎么不早点唤我?”
少年的声音清冽如玉:“你睡得很香。”
容念风:“……算了,我们先从这儿出去再说。”
“咯吱—”容念风小心将窗打开,刚跨了只腿出去,叶星辰忽而道:“你先缩回来。”
容念风:?
“怎么了?”
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容念风宛若是被傀线操纵的傀儡,僵硬着关节缓缓转头。
只见老妪正站在窗外,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他们。
她的嗓音极粗,咧嘴一笑,露出猩红的嘴来:“都说了让你们好生歇息。”
话落,她挥舞着手中的柴刀往下,狠狠劈在窗柩上。
容念风:!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缩回了腿。
“你大爷的!”
叶星辰抿唇,素净的指尖迅速结印,灵力涌动着,腰间的剑立马从剑鞘中出来,凌厉地往老妪的方向去,直指眉心。
老妪却不放在心上,任由那剑插入头颅,继续拿着手中的柴刀朝他们劈。
容念风趁她还是被剑稍微滞住,迅速把窗给关上。
“刺啦—”
老妪眉心还插.着剑,撞在窗上,又深了几分。
容念风:“罪过罪过。”
他唤出红衣傀儡,无数的丝线从指尖抽出,缠住傀儡的四肢关节,与破开窗的老妪对上。
老妪咧开嘴:“大人说了,不能让你们去思南邬。”
柴刀带着魔气,在大雾四起的山庄里衬得愈发可怖。
在要落下的那一瞬,江渡忽然从红衣傀儡里支出个头来,徒手接住了柴刀。
他似笑非笑,眼中含着冷意:“你把我的小傀儡劈坏了,我睡哪儿?”
老妪脸一僵,嘴里低语着听不懂的话,只见身后的满月上,竟是染了血,成了轮血月。
她睁开眼,硬生生将江渡的手劈成两截。
江渡:“……”
“你想死?”只见江渡又重新长出手来,掌心的魔气形成游蛇状,朝老妪的脖颈去。
可不知为何,这老妪动作却愈发快了起来。
江渡眯眼,怎么还是个打不死的东西。
叶星辰面色惨白,他阖眼,破开的窗上开始结冰,密密麻麻的霜花覆上,遮掩住窗外的血月。
只是用力过猛,“哇”地吐了口血。
好在老妪的动作缓慢了下来。
江渡稍挑眉,未曾想竟是因为那血月的缘故。怪不得他们在屋中时,这老妪没什么动作。
只见这老妪猛地恶狠张嘴,魔气从眼口中翻涌而出,江渡忙忙避开。
趁这机会,她拿着柴刀用力劈在霜花上。
“噼啪—”霜花裂开,老妪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蹲在窗外等候多时的容念风呲牙一笑:“嗨。”
说着,他手中的傀线穿入老妪发白的眼眶中。
半刻钟后,老妪体内的魔气被江渡扯着往外,他轻嗤:“什么恶心的东西?”
魔气团子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江渡把它扔在地上,发狠地踩了几脚:“本座的手岂是你这丑东西能碰的?!”
容念风也不管他要如何处置那魔气了,左右现在在江渡手中,也省得这魔气去通风报信的好,他同叶星辰一道将老妪的尸体安葬好后,才又继续赶路。
第96章
第51章 守城人
思南邬乃是曾经凡世楚国名城。
但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思南邬可用“政通人和, 百废俱兴”一语形容,只是后来不知何缘故,城中人竟是统统患了怪病, 日光映照在他们身上,仿若用烧得通红的烙铁灼烧,终是不见光日, 只能夜间出行,白日避光。
慢慢的, 有传言流出, 说是天降神谕,思南邬一城之人皆是邪祟, 当避之远之。
思南邬大祭司可与仙人语, 他让城主倾尽城中财力,建庙供奉,香火不断。仙人还真被他请了来,有玄天剑宗的, 有丹修宗的,也有兽界的。
世人见仙人, 惊叹于他们的光风霁月,清冷又疏离。
也惊叹于思南邬当真是卧虎藏龙, 一时之间,他们觉着那天降神谕, 也许是一派胡言。等仙人走了, 思南邬也就好了。
但来的仙人,都疯了。
从那以后, 思南邬成了座鬼城。
埋葬老妪后,容念风也知若沿着计划好的路线去思南邬, 恐是难上加难。
不愿给自己找麻烦,一番乔装,绕了个远路。原本两三日的脚程又多走了几日。
倒是神奇,离得愈发近了,叶星辰身子却是好了不少。
他们进城时,还未傍晚时分。偌大的思南邬,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空巷传来的鬼哭声,枯叶落满地,风拂过,卷向上空,凄凉得如阴森的死城。
看起来实在不像能住人的模样,容念风四处望了下,道:“还真不见人影。”
叶星辰将落在他头上的枯叶拿下,想了想:“不若等晚上再另行打算。”
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两人一路风尘仆仆,赶路数日,饶是有辟谷丹,也着实狼狈得紧。
容念风点头,叹了口气:“也是,左右不差这一时。”
他们便又往城门去,只是沿途路上,容念风不信邪,试探性地上前敲门。
“有人吗?”
“可否讨盏茶水喝?”
“……”
终是无功而返,容念风搓搓脸:“今日好生冷。”
叶星辰轻笑道:“和你的心一样冷。”
容念风:“……”
还挺潮。
忽而,空巷中传来“唰唰”的动静,是木枝条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一穿着长袍的老者手中拿着竹扫,将落满长街的落叶聚在一起,在一片死寂的思南邬中显得格格不入。
走进了些看,只见那人被长袍遮得严严实实,独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眼来。
他也看见了两人,朝他们微微躬身:“思南邬多少年没来过客人了。”
“两位客人可是要寻落脚地?”他问。
若是此前,容念风许不会多想,但自从老妪的事后,他心里落了疑,道:“多谢老者了,不过我二人还想到处逛逛。”
偌大的思南邬空无一人,却有拿着竹扫的长袍老者,真真是让人心觉奇怪。
老者打量了下他们,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继续转身清扫一地落叶了。
只是那背影着实落寞。
像是在漫长岁月里,默默的守城人。
叶星辰忽而道:“老人家,您可知思南邬里的大祭司在何处?”
老者转身,沉沉地望着他,带着些冷意:“你寻大祭司作何?”
叶星辰轻咳了下,红衣翻飞,衬得漂亮的薄唇愈发惨白:“我幼时在此处长大,却是忘了许多事,心中有些许疑惑,还望大祭司能指点一二。”
容念风:?
他怎么不知叶星辰在此处长大?
老者混浊的双目闪过一丝狐疑,他的声音完全沉了下来:“少年郎,我思南邬的人无法见光日,更别说像你年纪这般大的孩子……”
他倏地顿住,似乎当真想起些什么来,默了半晌道:“原是你罢……”
容念风还在担心如此拙劣的谎言被戳破如何是好,没曾想老者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倒是他先发懵了。
老者将竹扫轻轻倚靠在一角,弓着腰招呼他们:“走吧,天气冷,先喝盏热茶。”
同刚才判若两人,语气都带了丝暖意。
容念风小碎步跟上,侧耳小声道:“你幼时真是在思南邬吗?”
原书剧情中并未说到此,只有寥寥几句说了柳璃儿在鹤门宗外的森林救了叶星辰,他就一直以为叶星辰是修士的孩子。
也是迷雾森林时他才晓得叶星辰哪儿是在鹤门宗附近受的伤,分明是迷雾森林,至于他是不是修士的孩子,也就存了疑,容念风之前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可叶星辰和老者的话,着实让人好奇。
如果叶星辰幼时是在凡世,也就能解释为何在修仙界与凡世的分界处遇到了他。
叶星辰忽而笑了,有种少年的骄矜气:“容容是对我感到好奇吗?”
容念风:“……”
说实话,他真觉着叶星辰不太对劲,说话愈发惹人心烦意乱了。
谁让他乱喊的?!
容容也只有他姐才会这样唤他。
算了,他又想。
不让喊反而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容念风:“嗷。”
他又说:“我以为你是权宜之计呢,未曾想你还真来过这儿啊?”
再说了,叶星辰八岁时被无极仙尊带回玄天剑宗,也就意味着他在思南邬最多是八岁之前。
第97章
他同叶星辰现如今姑且不说已是弱冠之年,再加上仙骨,从迷雾森林到此处都要走两个多月,那时才七八岁的叶星辰,又是如何从思南邬走到迷雾森林的呢?
叶星辰默了几息,摇头:“其实我也不知。”
他忘记了很多往事,但看着思南邬的长街,却觉得很是熟悉。
有些零星的片段浮在脑海中,也慢慢勾勒出孤寂的画面来。
他蜷在荒无人烟的空巷角落,冬日的阳光透过枯树枝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犹如天然的水墨画,那应该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可这暖意却是刺冷的剑,扎在他身上;味道是黏稠的,压抑得他无法呼吸。长街几千户人家打开门缝,从那里露出一双双眼睛来,盯着看那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小团子。
叶星辰仿若陷入了一潭死水中,回忆翻涌,妄图把他淹没。
“那你岂不是现成的导航?”容念风弯了眉,笑着道。
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叶星辰喘过气来,抿唇笑笑,他听不懂,但他应声回:“嗯。”
老者颤巍巍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搭着话。
他知晓来人也是从思南邬出去的后,发褶的眼尾都有了笑意。
老者道:“也是奇怪哦,来我们思南邬的人啊,无论来时是否正常,最后都会受到诅咒,终日不能见日光。但你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同我们不一样的。”
“不过当时你啊,总想从思南邬出去。”
“我们还说让你当下一任的大祭司呢。”
“唉,也是可惜了。”
容念风只觉浑身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两人都没有回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老者说的人是叶星辰。
第52章 漂亮的妖怪仙人哥哥
老者有时说得大声, 有时又细若游丝,害得两人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什么。
“不过也无碍了, ”老者顿住脚步,浑浊的双目黑沉沉的,盯着他们, “等今晚你们就去寻大祭司,既是思南邬的人, 自然也是归得大祭司管的。”
他推开眼前的木门, 发出嘎吱一阵怪叫,阴森森地道:“进去吧。”
庭院被收拾得干净, 和杂乱的长街不同, 若不是沿着屋角裂缝渗出的黑气,同凡世其余地方还真一般无二。
虽说在这老者身上并未感受到不详之意,容念风还是颇为谨慎地操控着半大的红衣傀儡,紧紧跟在离两人身后的几十米处。
老者好似未曾发觉, 或者说不甚在意。
他直直进了灶台,端了两碗热茶递给两人:“可要喝一点?”
容念风双手接过, 望着热茶颇为眼馋,眼巴巴望了眼叶星辰, 不知该喝还是不该喝。
叶星辰:“……”
他嘴角悠悠漾起笑来,点头说:“喝点吧。”
容念风呼噜呼噜喝了口, 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 更像是只炸毛的猫。
“唉,”他意犹未尽地又望了眼叶星辰手中的热茶。
叶星辰递给他:“还要喝吗?”
容念风幽幽道:“算了, 我惜命。”
两人在斗嘴之余,老者上前, 将透光的地方用木板遮掩住,没好一会儿,屋内就完全陷入了黑暗中。
容念风张了张嘴,沉默了半瞬,假装淡然:“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老者大笑出声,很是爽朗。
他道:“小生言重了。”
说着,屋内烛火点燃,容念风悄悄松了口气,余光里却见叶星辰嘴角还未抿平的笑意。
容念风:“……”
他戳了戳叶星辰的腰窝:“你不会瞒了我些什么吧?”
少年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容容指的是老人家是守城人的事吗?”
容念风:。
他冷笑道:“我们断交吧。”
亏得他把守城人当了一路的魔修!
老者笑眯眯地道:“你却是像变了个人。”
他说的是叶星辰。
据老者言,叶星辰小时候脾气就很是古怪。因和思南邬中其余人不同,他未有值得深交的朋友,不怕日光,与他一般大小的孩童都觉着他是妖物而孤立他。但叶星辰并不在意旁人所言,或者说是麻木了。守城人看他可怜,也常会给他带些新鲜的玩意儿,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算得上是相识。
他不爱说话,声音是沙哑的,但不难听。
思南邬的人觉着这是仙人给他们的惩罚,故而每年朝元节皆会在河灯中放一两盏花灯祈愿。有一年守城人问他可有何想要的,叶星辰只是望着很远的地方说他也不知,但他有要寻之人。
守城人只觉着好笑,他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怎会有要寻之人。
他未放在心上。
再后来,叶星辰不惧日光之事传入了城主的耳中,城主觉着既出现了一人,那在他的身上,也许能破了这诅咒。
全城举城同庆,万家灯火通明。
又后来,守城人只听闻叶星辰消失了。
一晃就是十年。
容念风不知叶星辰小时候是何样,但听下来着实与眼前人不搭边。
少年静静地听着,长而卷翘的眼睫如鸦羽,也不搭话,仿若守城人说的话同他毫无关系一般。
守城人又看了眼叶星辰,长长叹了口气:“回来就好。”
他掀掉身上的长袍,笑道:“还望不要吓着你们才好。”
第98章
只见那双饱经风霜的脸下,大片大片的灼烧连在一块儿,竟是无一块完好的皮肤。
容念风微怔:“您这是……”
守城人知他心中所想,摸了摸脸,云淡风轻道:“虽是穿了长袍,但也是无济于事。大祭司请的仙人有语,我们一城之人皆是神魂不稳,只要见日光,灼伤是不可避免的。”
容念风又问:“那为何还要在白日出去?”
守城人哈哈笑道:“总不能真让思南邬成鬼城了罢。”
他起身:“等傍晚时分,思南邬长街热闹,到那时你们再去寻大祭司。”
门关上,守城人又披上衣袍离开了。
—
傍晚时分,长街落满霞光。
死寂的思南邬仿若活过来一般,欢声笑语,还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凄冷的空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起雾的半空,平生生了座城。
两人同守城人辞别,一道寻大祭司。
江渡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叽叽喳喳道:“唉,这思南邬中的人也是只能夜晚才能出来,我也是,难道我也是思南邬城中人?”
容念风、叶星辰:“……”
“思南邬臭是臭了点,不过如此繁华倒是配得上本座的身份。”
还是无言。
“本座要吃梅花糕。”
见两人还是不搭理自己,江渡缠上来,用丝帕捂住鼻,阴阳怪气道:“你们为何不理我?”
容念风瞥了眼他,只得敷衍:“前辈,你是因只能附于小红身上才只能夜晚出来,与思南邬无关。”
江渡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本座若想出来只能靠那丑东西了?”
丑东西说的是红衣傀儡,容念风刚开始还会试图纠正,时间长了,也就不再徒劳。
他忙连连道歉,假意安抚:“怎会怎会,附身在小红身上不过是你下下策罢了。”
江渡:“那是自然。”
忽然,三人听到“哎哟”一声,低头一看,竟是三四个五岁上下的小孩儿。
撞上叶星辰小腿的小孩儿爬起身来,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见叶星辰,顿时张大了嘴,指着他同后面的同伴道:“快看!是仙人!”
容念风心中笑道:叶星辰也能被说是仙人了,当真神奇。
少年嘴角勾着淡淡的笑,狭长的眼尾微弯,蹲下身逗那小孩儿:“疼吗?”
小孩儿拨浪鼓似的摇头:“不疼,”她又问,“你是仙人哥哥吗?长得真真同话本中一般好看。”
“哥哥是吃人的妖怪。”说着,叶星辰还张了张嘴,“嗷呜。”
容念风:。
“哈哈哈哈—”他被戳中笑点,捂着肚子笑着。
江渡更为夸张,笑得花枝乱颤,有模有样地和叶星辰学:“嗷呜。”
容念风、江渡:“哈哈哈哈—”
小孩儿道:“那你也是漂亮的妖怪仙人哥哥。”
他们又跑远了。
隐约间还能听见另一道童音:“你的魂被撞出来了,快把它塞回去。”
“我的魂在哪儿啊?”
拉长的童音道:“你的魂在这儿啊—”
只见一小孩儿手中揪着一条白色幽魂,捣鼓着把魂塞了回去。
还碎碎念道:“没偏吧,若是回家去被我娘发现了,我要被打死的。”
“没呢没呢,好得很。”
着实荒诞,饶是三人中一人是万年树妖,两人是修者,此情此景也是第一次见。
江渡犯贱,他又道:“嗷呜。”
容念风揉着脸,笑得眼尾都染了层薄雾。
叶星辰垂眸看着容念风,敛起情愫,朝他笑道:“嗷呜。”
容念风:“哈哈哈哈—”
“禁止本人玩梗。”
江渡也笑道:“哈哈—”
靠,大爷的笑不出来。
狗男男。
他起了坏心思,心想叶星辰是不是还不知道容念风是男子而非女子。
容念风朝做生意的人打听:“你可知大祭司在何处?”
小贩抬眸看了几人一眼,问:“你们是从城外来的吗?”
容念风:“是的,寻大祭司有些事儿。”
他将守城人临别时给的玉牌拿了出来,小贩定眼一瞧,给他们指了个方向:“喏,看见那阶梯没,爬上去就能见到了。”
“那阶梯?!”江渡嘴一撇,抱着胳膊抖了抖,“这怕是有几千阶,爬上去本座妖就没了。”
他蔫巴了头,吸一口气又吐一口气。
只见那阶梯弯绕,盘曲着往上,竟悬在半空,让人望而止步。
容念风朝小贩道谢后,就和叶星辰往阶梯那儿去。
江渡说什么也不愿和他们一道走,说了一堆累死妖云云后就缩进红衣傀儡中去了。
容念风倒是觉得好奇,一路上走走停停,思南邬景色尽收眼底。
爬了差不多三千阶时,容念风累得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叶星辰面色惨白,也很是狼狈。
容念风不想动了,他瘫在地上:“江渡那万年大妖都不愿爬,我俩这可不是自讨苦吃。”
他枕在手臂上,仰头看满天星辰落入无垠的穹窿。
“不爬了不爬了,等明日再爬。照现在这模样,怕是等天亮了我们还在半路。”
叶星辰撑着双手,也仰头望云月相绕。
他忽而笑了:“不若我们做一夜仙人吧。”
第99章
容念风微微直起身,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
但他还是稍有顾虑:“算了。”
若是也有修士途径此处,怕是打草惊蛇。
说着,叶星辰站起身,从乾坤袋中摸摸索索拿出个罗盘来。
他往里注了丝灵力,没一会儿,罗盘消失在夜幕里。
半晌,叶星辰收回罗盘:“从这儿往上千米,皆无一人。”
容念风脸上顿时喜笑颜开:“那我们御剑上去吧。”
有了罗盘,不出片刻,两人走了大半。
又往上爬了五百阶梯,总算是看到了祭祀殿。
容念风松了口气:“也不知这阶梯修得那么高是要作何,那思南邬百姓若要拜访,岂不是半路都还没爬上来又要躲着日光,这何年是个头?”
有道清冷的声音落入两人耳中:“阁下担忧之事不无道理。”
两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人身着白色素衣,眉眼似秋水,有种渡众生的悲悯气质。
他坐得比两人高,纤长素净的手挪了两盏热茶:“请坐。”
他又道:“不过我思南邬子民,只要心够诚,所求够诚,在他们爬到某个阶梯时可见云梯,故而不必多虑。”
容念风:“……”
他稍微挣扎了一下:“那最少在几阶时可见云梯?”
大祭司道:“最少踏上阶梯即可见云梯,最多嘛,不超过两千九百九十九阶。”
容念风:。
更尴尬了,这两千九百九十九阶是故意说来针对他们的吧?!毕竟他们爬了三千阶,还是不见云梯。
心不够诚,所求也不够诚。
真真是砸场子来了。
况且他和叶星辰后半段还是御剑上来的。
大祭司道:“无碍,左右你们也不是思南邬的子民。再说这一万阶梯,能上来的人也不多。”
容念风小口小口喝着茶,试图遮住脸上的燥意。
他胡乱搭着话:“当真是两千九百九十九阶吗?”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点头应声:“嗯。”
他又说:“因为三千阶还未到祭祀殿的,都被我踹下去了。”
容念风:。
哇哦。
第53章 两位仙人不要打情骂俏
天地悄静, 月色如秋水凉。
大祭司坐在圆月前,云片涟漪,有种雾茫茫的凉寂。
他又推了盏热茶, 笑道:“不过两位仙人远道而来,思南邬应尽地主之谊,无碍。”
容念风稍稍松了口气, 要不然他是真坐不下去了。
忽而,大祭司朝着一袭红衣的少年道:“阁下倒是有几分眼熟。”
叶星辰隔了几息, 清冷的声线落下:“与思南邬却有几分渊源。”
他说完此行目的后, 大祭司才醍醐灌顶:“原是你罢。”
容念风双手捧着茶杯,只露出一双圆润的眼:“阁下可是想起来了?”
大祭司颇为实诚, 摇头:“没啊。”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叹了口气, 心道想来线索不在大祭司这儿。
只得起身,躬身行礼:“打扰阁下了。”
说着,他并指结印,缥缈的灵力划出漂亮的残影, 寂无剑稳稳地落在两人身侧。
大祭司一愣,忙不迭道:“唉, 唉。”
他扬声:“两位仙人还请留步。”
茶盏上空还有些许热气,悬在半空的圆月被云雾遮掩, 思南邬落入一片阴影中。
“仙人可要问骨?”大祭司问。
容念风转身,隔得有些远, 但也听了个大概:“问骨?”
“可知前世, 可看今生。”大祭司从袖口下摸出几块碎骨来,掀眼道, “也许能问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容念风默了瞬:“我不信命。”
叶星辰也道:“我也不信命。”
见两人对问骨不感兴趣,大祭司才颇有破罐子破摔之意:“仙人不若先在此休息一两日, 等明日十五再说。”
竟要十五了吗?容念风仰头,望着半藏在云雾中的月,他问:“阁下可有何难言之隐。”
大祭司:“此乃我城中秘辛。”
容念风点头,然后用手指了指叶星辰:“他也算你思南邬的人,不算秘辛。”
大祭司想了想:“你说得在理。”
他道:“思南邬的每任大祭司都可继承上一任大祭司的记忆,但我没有。”
他似乎在说起一件不足为称奇的事,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想到守城人说过大祭司会拥有每一任大祭司的记忆,容念风稍有疑惑。还没等他问,大祭司漫不经心道:“记忆太多了我头疼。”
容念风:“……”
他试探性地问了问:“那你还能回忆起来吗?”
大祭司沉思了会儿,轻轻将素白指尖夹着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嗯。”
“第一任大祭司有一仙物可暂时遗忘传承的记忆,但每月十五皆可回忆起来。若是两位仙人想知晓你们所求缘故,不如等明日再说。”
闻言,两人微微躬身:“那就多谢大祭司了。”
大祭司缓缓抬头,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不冷不热道:“不必,也算是为了我思南邬一城百姓三魂四魄罢。”
说着,他起身,容念风这才发现此人竟是没穿鞋,赤足走在地上,脚趾雪白,骨节清瘦,白色素衣随意披在身上,懒洋洋地拿起藏在桌底的一壶酒来,灌了一口下肚。
第100章
着实是与大祭司的形象太不搭边了。
他见容念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甚在意:“仙人见笑,出门急,红烛还未点燃,鞋靴自是来不及穿。”
他小声叹了口气:“可惜了,若是再快些,说不一定还能踹一踹神仙呢。”
容念风:!
可惜什么?!
三人一时无言。
大祭司稍挑眉,拿着手中的酒壶问:“仙人可是想喝些?”
容念风摆手:“不必了,多谢大祭司。”
走了一路,他们在祭祀殿外停下。
大祭司轻轻一挥手,只听“嘎吱——”一声,门开了。
容念风看着祭祀殿内,又看了眼大祭司,和叶星辰小声侧耳道:“他真是大祭司吗?”
殿内,几座本该受尽香火的佛像被随意摆弄着,有些甚至生了蛛网,裂了缝,好似是路过的行人歇脚处,或是经久失修的庙堂,唯独不应该是思南邬的祭祀殿,更别说这祭祀殿常有人来。
相邻的两根屋柱系了吊床,看样子是大祭司睡的地方,祭祀殿内还放了张小桌,三张凳,再多的就没了,着实冷清了些。
叶星辰抿唇,随即开口:“感觉不太像。”
大祭司懒懒散散地躺进了吊床里,阖上眼:“仙人,我是少了三魂四魄,但还没聋呢。”
容念风:“……原来你也知道能听见啊。”
大祭司摸了摸鼻子,清了下嗓子,伸出只手挑开话题:“仙人随意,祭祀殿是有些简陋了,不过收拾收拾也是能睡的。”
容念风:。
这何止是有些简陋!
没好一会儿,祭祀殿内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声。
大祭司直起身子望两人方向望了眼,差点跌在地上。
他看着在破烂的祭祀殿中横空出来的豪华大床,想了想自己的措辞,颇为委婉道:“仙人当真是随意。”
叶星辰道:“一点点。”
大祭司道:“一点点可不背锅。”
容念风又被戳中了笑点:“哈哈哈——”
他笑得肚子有些疼了,蹲在地上,好一会儿,他从地上扒拉出一块玉石来,上面刻着字,红烛的火微晃,有些看得不大清楚。他念出声:“泛起柏舟,在彼河侧。”
“卫……卫柏……”字有些模糊。
大祭司撑起身来:“卫柏舟。”
容念风哦了一声:“还真是。”
大祭司:“因为这是我的名字。”
容念风手心一烫,像是拿烫手山芋一样,丢在了卫柏舟的身上:“卫祭司还是好生拿着。”
卫柏舟弯唇:“多谢仙人。”
叶星辰忍了半晌,打断两人的对话,不冷不热道:“容容,夜深了。”
还带着一丝幽怨的味道。
不知为何,容念风竟然觉着有些心虚,他小声嘀咕:“我也不与你一道睡。”
叶星辰眸若寒冰化开,含着笑,往里挪了挪:“可是地上太凉。”
容念风艰难挣扎了好一会儿,摇头:“还是算了吧,你自己睡。我热,喜欢凉。”
心想人果然还是要不要脸才能活得长久,他还是太要脸了些。
叶星辰问:“你真的不想睡吗?”
容念风道:“睡什么?”
叶星辰默了瞬:“睡床。”
容念风道:“哦哦,还是不睡了吧。”
“挤一挤不行吗?”
还没等容念风说什么,吊床上,卫柏舟还没睡,他探出个头来,幽幽道:“两位仙人莫要打情骂俏了,我还在呢。”
容念风:“……”
卫柏舟一副看戏的模样:“容容不想去,不如我和阁下挤一挤如何?”
叶星辰:“……”
容念风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来打量去,万分震惊:“你俩,原是如此。”
“呵,”叶星辰冷冷开口,朝卫柏舟道,“阁下还是莫要乱唤别人名讳的好。”
说着,他突然伸手,抓住容念风的腰带,将他捞进了床榻,然后揉了揉他的头,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
卫柏舟轻啧一声,转头含笑:“好好好,不喊就是了。”
空气骤然安静,容念风却失眠了。
屋外群山寂静,无垠的穹窿点点繁星闪烁,天地渺远。
容念风有些热,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叶星辰的怀里,感觉自己都要被烧熟了。
他不说话,听着自己和叶星辰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沉闷地跳动着,也睡不着,脑子一片浆糊。
他受不了了,又探出头来。
叶星辰小声问:“怎么了?”
他也没睡。
容念风闭眼假寐,但轻颤的眼睫着实太过明显,故而只得闷闷道:“我已经睡着了。”
叶星辰眉眼带了笑意:“嗯,睡吧。”
容念风脸彻底红了,脖颈都带了层薄薄的粉色,心道自己真应该出去跑两圈冷静冷静。
空气又沉默了,一夜无梦。
第54章 阁下杀意收一收
容念风醒时已是午时, 身侧的被褥没了温度,他有些茫然地坐起身。
“别看了,他出去了。”卫柏舟撑着脸坐在桌凳上, 百无聊赖地拿着话本翻来翻去。
容念风自是知晓他说的人是何人:“去哪儿了?”
卫柏舟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啧了声:“我怎知道。”
第101章
又在床上窝了会儿,容念风才十分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措不及防地和双眼乌黑的卫柏舟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他打了个哈欠,礼貌地问:“卫祭司昨日是去偷鸡了?”
卫柏舟:“……”
“呵, ”他哼笑一声, 冷冷道,“听了一夜心鼓, 耳朵疼, 睡不着。”
“何处来的心鼓?”
卫柏舟看了眼他,似笑非笑:“仙人你觉得呢?”
容念风忽的意识过来,脸腾的又红了,狡辩道:“我、我那是因为饿了。”
“嗯, ”他试图说服卫柏舟,或者说想说服自己, “我一饿肚子就容易有声音。”
卫柏舟点头,拖长声音:“哦——”
容念风绷紧脸, 没再搭话。
只觉自己不该逞一时之快,倒显得越来越像欲盖弥彰了。
又过了半晌, 叶星辰从祭祀殿外进来, 容念风怕这卫柏舟是个嘴碎的人胡说八道,假装恼火, 恶狠狠地小声威胁:“你若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那三魂四魄全抓起来送夜忘川去。”
“啊, 仙人若要如此说,那我就…”卫柏舟笑得贱贱的,颇有恶趣味地顿了顿,“不说便是。”
容念风:“……”
这人好生讨厌!
叶星辰见两人气氛有些古怪,将手中的糕点递给容念风:“怎么了?”
“无碍,”冷不丁被塞了几块梅花糕,容念风眼光都放直了,抬眼望他,喜气洋洋问,“你这是从何处寻的?”
叶星辰身子一僵,有些不自然:“我去寻守城人时他顺手塞给我的。”
卫柏舟:“唔唔唔——”
叶星辰皱眉看了他一眼。
容念风一脸惊奇,往嘴里塞了块糕点:“没想到守城人竟还有这本事!”
“嗯,幼时时他常给我带些吃的。”叶星辰柔声道,随即小心翼翼地问,“如何?可还好吃。”
容念风仰头看了眼他,默了片刻道:“你想试试吗?”
叶星辰摇头:“不了,我先……已试过了。”
“你觉着是何味道?”
叶星辰拧眉:“没有味道。”
他的痛觉和味觉本就与寻常人不大一样,过于迟钝了些,故而着实有些为难。
一旁的卫柏舟一手撑头,另一只手堂而皇之地顺了块糕点。
然后叶星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眸中翻涌着些许阴暗潮湿的情绪。
卫柏舟毫不在意,咬了口后忙吐出来:“呸呸呸。”
叶星辰的脸色更臭了。
卫柏舟:“唔唔唔——”
容念风:。
他扯了扯嘴角:“卫祭司是生性不爱说话吗?”
哪儿来的小火车?
卫柏舟懒散散地倚在桌上,不满道:“分明是仙人不让我说话。”
容念风只觉头都要大了:“谁不让你说话了?”
“仙人啊。”
容念风不想同他争,继续吃着糕点。
卫柏舟察觉到叶星辰的情绪,咋舌:“阁下这杀意不如收敛一番。”
容念风奇怪地看了眼叶星辰,少年温顺地站在旁侧,眼眸中还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与卫柏舟说的杀意说得上是毫无关系。
卫柏舟看叶星辰演得炉火纯青连连赞叹,就差起身鼓掌了。
他恶劣一笑:“不过这糕点真真是难吃,又咸又齁,你俩一个尝不出味来,一个尝出来了不说,倒也是奇人。我也是许久不下山了,竟不知守城人何时会做这玩意儿了。”
叶星辰、容念风:“……”
不约而同地突然觉得上山来找卫柏舟是一件错误的决定。
好在两人脸皮都有些厚,过了半晌,叶星辰道:“…我也是学了许久。”
语气显得他委屈又可怜。
卫柏舟瞠目结舌。
容念风一顿,摸了摸耳尖,囫囵道:“嗷,还挺好吃的。”
说着恨不得将头埋进桌子里去了。
见了鬼了。
还没等他吃完,叶星辰从他手中拿过糕点,隔了几息道:“下次再做给你吃。”
容念风本想说些什么,又默默将话吞回肚子里去了。
算了,随他吧。
吃完糕点,又无所事事了。
话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容念风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嘟囔:“怎么还没到晚上?”
卫柏舟神经兮兮地探了个头:“如何,可要试试问骨?”
全然不管叶星辰面上的不虞。
容念风默了好半晌才撩开眼皮看他,从脸下把话本抽出来:“左右无事。”
卫柏舟知晓他这是同意的意思,差点蹦得一米三尺高了。
兴奋道:“当真?!”
还没等容念风说什么,他就忙从怀中将碎骨拿出来。
容念风顿时一惊,若不是他知晓眼前人起码是思南邬的大祭司,就卫柏舟现在这模样,不像是问骨,倒是像个赌徒一般,仿若下一句便是“买定离手”了。
卫柏舟:“学了数载,这还是我第一次问骨,若是这其中有何不妥,还请两位仙人见谅。”
容念风:。
得了,感情还是个新人呢。
卫柏舟赌定容念风若是答应,叶星辰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看好戏地等叶星辰坐下。
好半晌,叶星辰臭着脸坐下。
卫柏舟眯了眯眼,勾着唇将四枚碎骨摆好。
第102章
他道:“多有冒昧,两位仙人可否告知名讳?”
叶星辰轻嗤:“你也知冒昧啊。”
卫柏舟:“……”
他转头对容念风说:“那不如问骨就问我和容容……”
叶星辰黑着脸看了眼他:“叶星辰。”
卫柏舟挑眉,心情很是愉悦。
容念风有些纠结自己要用何名字,他之所以不想问骨,一方面的原因就在此处。若是他的真实姓名还好,用容念雪的,还是太过奇怪了些,另一方面,卫柏舟要真知问骨一二,就只说他是异世来的,恐怕都要引起轩然大波。
故而卫柏舟刚才的话无疑让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容念风道:“容念雪。”
卫柏舟抬眼望了下他:“仙人是女仙还是男仙?”
叶星辰下意识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容念风只觉自己后颈一凉,顿了顿道:“女……女仙。”
除非他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会当着叶星辰的面说自己是男仙。
再加上近来叶星辰确实古怪得很,若是被他知晓和他结了道侣契的一直是个男人,堂堂一个龙傲天竟沦落到成了个断袖的地步,怕不是要屠手扬了他的骨灰罢。
卫柏舟一怔,眼中闪过异色:“女仙吗?”
三个字在嘴里滚了一圈,尾音轻佻上扬。
他还以为男扮女装是两位仙人闺中情趣呢。
容念风觉着自己真的是闲得没事蛋疼,硬着头皮道:“嗯。”
“你们可想问何问题?”
卫柏舟双手叠放在脑后,好不随意。
容念风想了想:“思南邬可有我们所求之物?”
四块碎骨顿时仿若是活了一般,在桌上摆了个漂亮又诡异的形状。
“有,可还想问何?”
听到此,容念风悄然松了口气,有就好。
他又问:“可知这物在何处?”
碎骨不再动,容念风一眨不敢眨地望着桌上的四块碎骨,生怕有何变动。只是好半晌,还是毫无变化。
容念风有些失望:“不行吗?”
卫柏舟脸上的神情不知何时凝固的,他缓缓抬起头来,阴森森道:“好像就在此处。”
容念风:。
若是白日里说还好,偏偏思南邬又是个诡异的地方,虫鸣声被乌鸦的怪叫取代,聒噪中又带了些死寂。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卫柏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骗你们的,哈哈哈——”
容念风没忍住,愤愤道:“大爷的,神经病啊。”
卫柏舟笑够了,才将碎骨收回怀中:“数年没见过像两位仙人一般有意思的人了,倒是有意思。”
无论怎么看都很有意思。
叶星辰也没好到哪儿去,冷着脸出去了。
“走吧,月亮出来了。”卫柏舟抖了抖肩,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又忘了穿鞋靴。
正值寒冬,偏祭祀殿这一隅仿若是故意一般,四季长春,不冷也不热,也怪不得卫柏舟总是赤足出来了。
天慢慢昏暗了下来,白日里的死城又旖旎璀璨,宛若漫天流霞。
似秋水圆月悬在穹窿,卫柏舟坐下,又成了那个不染风尘的大祭司。
他微阖眼,再睁眼,已然是其余人了。
容念风和叶星辰微微作揖,大祭司道:“仙人远道而来,不知所求何事?”
“我有一事还望阁下解答,”叶星辰不卑不亢地坐在大祭司对面,抬眼问,“凡是入思南邬者,皆会无三魂四魄可否为真?”
大祭司脸上又浮现出悲天悯人的神情来:“为真。”
叶星辰又问:“那十年前城中那妖物是如何做到?”
此言一出,容念风转头看他,只见少年落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着。他才意识到,叶星辰不过也只是十八九岁,却好似经历了许多不该是他这个年龄该经历的事。
“妖物”一词实在过于诡异,分明在思南邬中,唯有他一人是正常的,但却因格格不入成了异类。
容念风忽而有些后悔了,思南邬不该来的。
若是不来,叶星辰会不会也就想不起来在思南邬中的事。
若是不来,他是不是也不必再回忆一遍。
叶星辰又道:“那妖物幼时同大祭司见过面,但卫柏舟却说未曾见过妖物。或许,那位大祭司是已经仙逝了吗?”
他也是今日下山寻守城人时才知,卫柏舟不过弱冠年纪,但已经做了数载大祭司了。
大祭司默了瞬,笑道:“不过是化成灰归于土中罢了。”
第55章 入梦
此话一出, 殿外的气氛霎时凝滞起来。
容念风见大祭司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就来气,他只想快些给叶星辰怪病治好,直言道:“那阁下可知他身上有你思南邬一城人几百年的三魂四魄?”
饶是大祭司见过不少奇人异事, 心中还是一惊。
他倏地睁眼,身侧谭泉里倒影的月光在他眸中浮动,隔了好几息恍然:“难怪仙人让人心觉熟悉。”
稍顿片刻, 大祭司轻吞慢吐道:“仙人便是那‘妖物’吗?”
叶星辰紧绷着脸,不再说话。
大祭司叹了口气, 从怀里拿出那几块碎骨来:“此乃我思南邬第一任大祭司所留之物, 虽说和回天镜一般都可知前世看今生,但非阴寒之物, 且只能看所持此物之人的前世。两位仙人若想知其中缘由, 可愿同我一道入梦?”
第103章
容念风道:“可。”
圆月萧瑟,长街万家灯火通明,若定眼一瞧,还能看见好几道白色幽魂在游荡。
碎骨摆阵, 伴有淡淡的梅花香,再睁眼, 已是十九年前的思南邬。
“近来也是遇了件奇事,我总能听见幼儿哭声。”
“你许是幻听, 暂且不说城中最近管得严,幼儿出生皆有册本记录。要真是同你说的这般, 这幼儿日日夜夜哭泣, 我也总该能听见罢,你这不纯纯胡扯吗?!”
“我骗你作何, 当真有婴儿啼哭声。”
“我才不信,若真有我怎会不知。”这人说得津津乐道, 直至一旁的人用手肘撞了他几下,“你撞我作何?”
他嗔怪地睨了眼一旁的人。
“嘘,莫要再说了。”好心提醒他的这人微微垂首,食指抵住嘴边忽然小声道。
他皱眉:“唉你这人好生奇怪!分明是你先……”
话还未说完,他的余光瞥见大祭司,脑子嗡地一声,立马跪伏在地上:“大…大祭司。”
大祭司蹲下身将人扶起:“不必行此大礼。”
许是大祭司在思南邬宛若神一般的存在,到底是悲天悯人的。跪伏在地上那人颤巍巍起身:“小人无礼了,明日就上祭祀殿燃一炷香。”
大祭司笑着摇摇头,他问:“两位刚才可是在说些什么?”
“没说什么!并无要紧的事!”
“当真?”大祭司看着垂首而站那人道。
被扶起这人努嘴:“分明是有些什么的,大祭司,刚才他还说自己在思南邬城墙那处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呢。”
“城墙那处吗?”闻言,大祭司顿了顿,皱眉让两人带路。
“你说你,说出来作何?!若真是我幻听怎还了得?”
“那不是你说听到了数日嘛,近来夜间异事颇多,谨慎些也好。”
过了片刻,几人在一处停下。
“就是此处了。”带路这人道。
“你莫不是当真幻听!此处哪儿有婴儿的啼哭声?”
两人面红耳赤的争吵着,忽而,大祭司抬手让他们停下:“你们在此处等我。”
说完,他一人只身没入了黑暗中。
过了半晌,大祭司怀里抱着个婴儿出来。
“……还真有。”
“我就说吧,我当真是听见了。”
大祭司望着襁褓中的婴儿,微微弯眉,他对两人道:“你们去查一下是谁丢弃了这婴儿。”
“是!”
可惜数日后此事仍毫无进展。
大祭司有些头疼,他揉了揉眉心。
“大祭司为何事烦恼?”一旁的人问。
大祭司稍顿,叹了口气:“我年岁已高,死期将至,恐无力抚养这幼子长大。”
一旁的人想了想道:“奴倒有一策。”
“但说无妨。”他摆手。
“奴差人打听过了,城西有户人家膝下尚无子嗣,可将此子交予他们抚养。”
大祭司按了按眉心,闭眼道:“你看着办吧。”
其间,大祭司下山多次,见收养人家也算疼爱后才松了口气。
再一次见那幼子是在他六岁时,城中有传言见到一妖物。
大祭司身子愈发不如从前,他坐在祭祀殿内,细细地听着来人说的话。
“妖物吗?”他微睁眼,一旁八九岁模样的小孩将他扶起身来。
“是,听闻那妖物不惧日光,乃是不祥征兆。”
大祭司神色凝重,叹了口气,对身侧的小孩道,“柏舟,你且随我一道下山看看。”
卫柏舟恭顺点头,同他一道下山了。
一经打听,才晓得那妖物在城中早不是什么秘辛,倒是传得沸沸扬扬。
“城西那户人家膝下无子,六年前收养一子后竟有了身孕,也算是双喜临门的事儿,谁曾想那妖物三岁时被那小儿子锁在屋外,等家中大人发现时,已过了一天一夜。你们说,若是你们家中小孩在屋外待了一日,你们是何反应?!”
说书的先生抑扬顿挫,中间手指夹着的惊堂木在空中稍停,然后急落直下,见下座的客官一个个都忘了喝茶,顿时喜气洋洋,继续道:“那城西人家本以为那小孩见了光恐是早就身亡,谁曾想半夜出门时那幼子就蹲坐在井旁,直愣愣地盯着他们。”
忽然,夜风刮过,茶馆内挂着的铃铛发出一阵怪响,吓得馆内人魂都出来了。
说书先生笑道:“又说回那大户人家,他们不信邪,又将那妖物锁在屋外一日,还是一身无伤。再加上妖物不说话,也不会哭,心里自是落了膈应,只得将其遗弃。”
“先生,两年过去,那妖物不吃不喝如何能活下去?”有客官喊。
“那妖物遮着脸,自然不知他是何样貌。也许他就在此处,那也不得而知了……”
着实瘆人得紧,茶馆内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师父,我们不听了吗?”茶馆外夕阳西斜,寒风寂寂,卫柏舟小跑跟上乔装的大祭司。
“不必了,与那幼子却有渊源。”
因不知那幼子是何面目,两人寻了数日,没寻到人,倒是先等到了城主的榜文。
“快看!城主说若是能抓住那幼子可得百两黄金!”
“你当真肤浅,榜上说了,那幼子能破了这诅咒,往后我们也不用惧日光了!”
第104章
当夜,全城举城同庆,万家灯火通明。
大祭司带着卫柏舟一道入了城主殿。
这是卫柏舟八岁以来第一次进城主殿,他惊奇地望着金碧辉煌的殿内,此处便是他们祭司几百年来侍奉之地。
等了半晌,他嘟囔道:“师父,城主大人怎还不来?”
大祭司叹了口气,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再等会儿。”
直至一个时辰后,城主才姗姗来迟,左拥右抱,旁若无人地调着情,仰头喝下怀中美人喂的酒。
大祭司面色十分难看,他拱手道:“城主大人。”
城主分了个眼神给他,懒散散的:“大祭司今日怎有时间来我殿中?”
“殿下,稚子无辜,还望殿下将榜文撤了罢。”
“哈哈哈——”城主大笑,推开怀里的美人,提着刀走下来,“大祭司,你这是在忤逆我吗?”
大祭司垂眼:“不敢。”
城主眯了眯眼:“你怎不敢!怕不是背地里早诅咒我死了罢!”
大祭司又叹了口气:“城主大人,生死有命,不能强求。”
刀横在大祭司的脖颈上,城主有些癫魔,卫柏舟眼眶一红,用力推开了他。
似乎没料到跟在大祭司身旁的幼子竟是个不长眼的,城主怒目圆睁,正要将刀砍在卫柏舟身上,大祭司忽而沉声道:“大人!”
他又说:“此子乃下一任大祭司。”
闻言,城主顿时怒火中烧,仰头扭着脖子,青筋暴起,想要强压下心中的嗜血欲.望,他在殿中踱来踱去,最终终是忍不住,上前抓住跪在一侧的男宠的头发,忽略掉他的尖叫声,一刀又一刀地砍在男宠身上,血溅了一地。
他大喊:“你不就是仗着孤不能杀你们祭司吗?等孤寻到法子,自会将你们祭司全部杀了!”
大祭司捂住卫柏舟的眼,悲悯地看了眼他。
城主脸色一变,眼眸一点点沉了下来,捏住大祭司的脸,阴鸷地笑道:“不准用这样的眼神看孤!孤偏要活!那位大人说了,若孤能寻到阴寒之物,孤就能再多活八百年!”
他忽地起身,笑得越来越大声。
大祭司:“城主大人,七百年过去了,莫要再强求。”
城主阴恻恻地笑,又冷着脸,卫柏舟只得透过大祭司手指的缝隙,看着祭祀殿内为其日夜祈福之人浑身黑色雾气缠绕,心里落下一片惊疑。
“孤……”城主顿了顿,转头看他,“大祭司,孤这几百年来最喜欢你了。你死了,但你的记忆还在,你知道孤活了多久,孤的事你都知道。”
他喃喃:“那位大人要思南邬一城人的三魂四魄,孤也给了,为何,为何孤还是要死了。”
他的皮肤已经变皱,头发已然苍白,如树皮般粗糙的手还在发抖。
他老了。
“大祭司,你为孤想一想,那人是不是说过,只要孤能寻到阴寒之物,就再让孤活七百年还是八百年来着?孤好像有些忘了。”
大祭司垂眼道:“城主大人,那稚子非阴寒之物。”
城主双眼流出血泪:“那你告诉孤什么是什么不是?那位说了,思南邬一城人没了三魂四魄,思南邬就是一座死城,除非有阴寒之气更重的人,才不会一踏入此地就丢掉魂魄。”
他阴沉沉道:“他是,大祭司。他是阴寒之物啊,哈哈哈——”
城主拂袖离去。
“走吧,柏舟。”大祭司叹了口气,“我们要在城主之前寻到那幼子。”
卫柏舟愣愣地坐在地上,眼中挂着泪。
“师父,他便是我们侍奉之人吗?”
大祭司稍顿:“等我走了,你继承我的记忆,便都知晓了……”
夜幕似水,翻云搅乱了平静,忽而霜花漫天。
思南邬下雪了。
第56章 肋骨
与六岁的叶星辰相见是因为守城人。
民间有传言说祭祀殿也在寻那妖物。
“大祭司寻那妖物作何?”
“谁知道呢, 也许是下一任大祭司也说不一定。”
“唉,还真别说。那妖物好说也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个不惧日光的。”
“你们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
“……”
卫柏舟斟了盏热茶,轻轻推到大祭司跟前:“师父, 数日过去了,怎还是无人找来,难不成城主那边已经寻到了?”
大祭司轻咳了下, 余光瞥了眼坐在他们身后若无其事喝茶的几人:“还没,若寻到了, 城主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的让他们跟着我们了。”
他起身, 温声道:“柏舟,你乔装水平尚未出师啊。”
“师父!”卫柏舟小跑跟上, 脸上写满了愧意。
等身后几人互通眼神出来时, 大祭司同卫柏舟已然换了张面孔消失了。
“该死!”一直跟随的人恶狠狠道。
—
大祭司与守城人有来往,城中白日在长街上的也只有守城人一人。再三思量后,两人打算去守城人那儿打听消息。
“大祭司,你怎来了?”守城人双目浑浊, 缓慢转头,脸因日光灼烧了一片, 看起来很是可怖。
“怎么,难不成无事还不能来寻你闲谈罢?”大祭司坐下, 从袖中摸出一盒膏药来,递给守城人, “此物对灼烧有奇效, 特地讨来的,还望守城人莫要拒绝才是。”
第105章
守城人一顿, 只好小心收下:“那便多谢大祭司了。”
两人闲聊片刻后,大祭司似不经意般问:“不知守城人近来可曾听过城中传言?”
“未曾。”他开口道, 手上斟茶的动作却不见半分含糊。
“那倒是可惜了。”
见大祭司好似真的颇有惋惜,守城人试探道:“祭司可是有何烦恼,不若说予我听,若是能帮衬一二,也算是奴能为祭司所做之事了。”
“城中有一幼子,不惧日光,若是仍待在城内,怕是性命堪忧。”
守城人斟茶的手微抖,他垂眼问:“敢问大祭司寻那幼子作何?”
大祭司笑道:“或许下一任大祭司吧。”
虽看守城人面上无异,胸腔情绪却翻涌得紧。
直至半个时辰后,大祭司携卫柏舟打算离开,守城人才开口:“…他在城门左侧的街巷处。”
外面下了雪,大祭司撑伞的手一顿,问:“他在那儿作何?”
“寻人,等人。等夜半过了,他就回来了。”
“倒真是奇事。”大祭司道。
思南邬冬季的冷是刺骨的,月亮已经下沉,夜幕似水如泼墨,漫天飞花堆在树梢上,去往小巷去的长街凝了霜,阴湿寒冷。
卫柏舟蜷缩了下身子:“今晚好生冷。”
他到底是个孩童,大祭司看了眼他,放慢了脚步。
然后他们见到了那小孩。
他蜷在长街西巷的草堆旁,睁眼望着两人,也不说话,直直地看着他们。
雪花落在他鸦羽般的长睫上,脸上胳膊上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
大祭司心想怪不得城主那边寻了那么久也无人寻到了,饶是他,也未曾想到传言中的妖物如此狼狈。
他从卫柏舟手中接过雪披,轻轻盖在小孩的肩上,蹲下身道:“天气冷,明日再等吧。”
小孩缓缓抬头,定眉定眼地盯着他。
卫柏舟道:“还是个不爱说话的。”
大祭司轻斥了句:“柏舟,休得无礼。”
若是当年他将此子放于膝下教诲,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终究是他对不住小孩在先。
他道:“你可愿同我一道回祭祀殿?”
只要在祭祀殿,在他未走之前,定能护他无虞。
小孩还是没说话。
卫柏舟惊呼:“他不会是个哑巴吧?”
“莫要胡说。”
“哦哦。”卫柏舟小声嘟囔。
他觉着这小孩也不说话,当真是没意思,没好一会儿心就飘飘然了。长街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有嬉戏打闹相互追逐的孩童,也有拿着糖葫芦满大街吆喝的小贩,讨价还价的,卖衣衫的,红火的灯笼在雪中摇晃,摩肩接踵的路人撑着伞,一个碰着一个,好不热闹。
倒是显得这儿格格不入了。
小孩微微仰头,伸手去接纷纷扬的雪,无一例外的刚碰上指尖便化开,带着些凉。他搓了搓指腹,又垂眼。
“我在等人。”许是很少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哑,但不难听,脆生生的。
大祭司笑道:“我带你找。”
小孩平静地眺望着远处的城门:“找不到的。”
也等不到。
“我和你们一道走。”他说。
大祭司又笑了,一只手撑伞,一只手牵着他,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隐约还能听见卫柏舟的声音:“唉,你这小孩儿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道:“叶星辰。”
“是有何寓意吗?”
“没有。”
“哦。”
“……”
—
某日祭祀殿外出了暖阳。
小孩坐在外面的青石板上晒太阳。
卫柏舟嘟囔:“他倒是过得悠悠然得很。”
大祭司温声笑道:“柏舟,把毛笔给我。”
卫柏舟恭敬递给大祭司,落座在一旁研墨。
说到底卫柏舟也不过是八岁的小孩,藏不住事,没一会儿就开始唉声叹气。
大祭司连眸也没掀,继续写着信:“有话就说。”
卫柏舟道:“师父,他的三魂四魄为何还在?当真如城主所说他身上有更为阴寒之物吗?”
大祭司轻轻叹了口气。
“是。”
他们祭司与凡世的其余人有些许不同,他们可与仙人共语,可见凡人不可见之物,可知百年往事。
凡人只道思南邬是一座鬼城,却无人知晓皆是因城主一人长生执念,献祭了思南邬一城人三魂四魄所致。
八百年前。
思南邬来了几位魔物,浑身黑雾缭绕,但可腾云驾雾。那年,天降祥瑞,五谷丰登,可谓是仙人下凡。
大祭司慢慢被城中人遗忘,不过倒也乐得清闲。彼时,他也曾以为那些“仙人”当真是仙人。
城主以厚礼相待,殿中日日歌舞升平。
直到在这之后的某年,城中出现了一种怪病。
凡遇日光者,皆刺骨难忍,浑身烧灼。
没多久,这些患了病的人在殿外跪拜,求仙人救他们一命。
大祭司进了城主宫殿。
也就是那时,他才发现几年前医师断言活不过三年的城主变得容光焕发,宛若新生。
城主道:“大祭司,你若想,孤也可让仙人为你实现永生。”
大祭司怒斥:“城主大人,生死有命!”
第106章
“哈哈哈——大祭司,可孤想活!”城主稍顿,双眼无神,喃喃道,“你可知每个夜里,孤被疼痛如何折磨,如在冰窖中打滚,孤疼…可惜因那誓言,孤杀不了你…杀不了…”
大祭司如行尸走肉般回了祭祀殿。
那誓言还有一半,他杀不了大祭司,大祭司也不可同他人道城主事。
于是,城中怪病愈发盛行,忽而有一日,城中一人的魂魄出来了。
思南邬尖声一片。
城中人开始往外跑,却惊觉世上除了思南邬,竟无一处可容他们了。
再后来,大祭司建庙供奉,香火不断,有仙人从天上来,可惜还未等他高兴几分,思南邬已然成了座死城。
来的仙人,无一例外都疯了的疯了,死了的死了。
魔物和城主坐在高处,睥睨着众生。
大祭司忽而见一白衣,城主朝那白衣跪了下来,魔物为那白衣斟茶倒水。
白衣睨了他一眼,再睁眼,已然到了他的跟前,顿时头晕眼花,只能隐约听见:“汝,不会记得吾之面貌。”
眼前模糊一片。
…………
……
卫柏舟惊得墨打翻了一片。
大祭司甚至没有抬眼,继续回答他的问题:“那小孩不似阴寒之物,大抵只是在他身上罢。”
“怀璧其罪。”卫柏舟道。
“那这些仙人…”他顿了顿,换了个措辞,“魔物要城中人三魂四魄作何?”
烛火微微晃动着,大祭司停了笔。
“喂养在仙人元神上,用来做阴寒之物的。不过如此一来,喂养元神的仙人也只不过能撑半年罢了。”
卫柏舟愤愤:“如此阴毒术法,当真令人生寒。师父,这阴寒之物究竟是何物,能让魔物做到此。”
大祭司没说话,他又提笔,在纸上落了四字:死而复生。
—
年后,小孩突然说自己要走了。
卫柏舟百思不得其解:“你要去何处?”
“不知道。”小孩冷声道,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大祭司倒是没说什么,他咳嗽着,还未半百的身体已经撑不过今年了。
他弯身,温声问:“是要去寻人吗?”
“嗯。”
他也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也不知自己要去寻何人,他隐约知晓自己要去求仙问道,想要活得更长久些……
送他离开那日,卫柏舟眼眶红了一圈。
“我才不是舍不得他,他若是以后回来了,我早就把他忘了。”
小孩很是奇怪地看着他,点头道:“哦。”
卫柏舟:“……”
他把自己平日舍不得穿的雪披给他:“我这雪披是用雪做的,冷不死你!”
小孩披上雪披,分明是暖和的,他歪了歪头:“谢谢你。”
卫柏舟一惊一乍:“啊!好恶心!”
大祭司笑得眼睛都弯了,双指轻轻点在小孩的眉间:“天降神谕,还望一切顺意。”
卫柏舟递了把油纸伞给他,恶狠狠道:“不要伤到你的肋骨。”
他也是偶然知道那阴寒之物就是那小孩的肋骨,离心最近的地方。师父说大抵是小孩前世与那肋骨主人有渊源,今生有根肋骨竟不是自己的。
卫柏舟:“什么人鬼情未了,你上辈子究竟是被什么鬼东西缠上了,这辈子还要为他保管骨头。”
小孩垂眸,而后朝两人躬身,踏着今年最后一场雪离开了。
大雪沾衣,大祭司咳得愈发厉害,他道:“回去吧。”
第57章 引魂
又是一年秋, 层林尽染,红枫染了山。大祭司仙逝。
思南邬又有了新的大祭司。
年复一年,直至祭祀殿落了灰, 生了蛛网,裂了缝,卫柏舟等到了两人。
梦醒了。
…………
……
月华倾洒, 叶星辰不言,愣愣地坐着, 极细的几缕发丝散落在面颊侧, 一手无意识放在了心下的肋骨上。
容念风道:“原来你俩幼时便相识了。”
他有些疑惑:“那为何此前你们还装作初见的模样?”
卫柏舟浑身一僵,指着桌上的几块碎骨解释道:“我忘了。”
做了大祭司后, 他就都忘了。
容念风点头:“哦, 我还以为是因为他知晓你许多糗事呢。”
卫柏舟:“……”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拆穿的。
他忽而道:“今日忆起诸多往事,也知一法可解两位所求。”
“两位可知引魂木?”他问。
容念风摇头:“此为何物?”
卫柏舟:“万年树妖的根,可用于聚魂引魂。两位仙人同我一道入梦时也知若将三魂四魄放于仙人元神上喂养,那仙人恐是撑不过半年。但若有引魂木就大不相同了, 此物养魂,别说半年了, 要是是修行高些的树妖,百年千年也是行得通的。”
他顿了顿, 望了眼坐在一侧的叶星辰:“或者就是像他一般,身上有更为阴寒之物的, 能多活几年。”
叶星辰回了神, 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不知我身上何时有的此物。”
卫柏舟笑道:“你自是不知,师父说了, 这是你前世欠的因果。而且更有趣的是,还是个实力不俗的鬼修, 说不准过几日就来缠你了。”
他眼眸中带了丝浅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不忘添油加醋道:“唉,也不知你这一世的道侣知晓了此事会不会心觉醋意。”
第107章
说完还看了眼容念风。
容.道侣本人.念风:。
看他干嘛!
他压根没感觉好吗?不就是根骨头,而且还是前世的事,谁没有个前世,说不准他前世也有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呢。
他冷着脸,瞪了回去。
再说他又不喜欢叶星辰,别说前世了,就是这一世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叶星辰也冷着脸看了眼卫柏舟,隔了几息才道:“我定不会心悦那鬼修。”
“哈哈哈——”卫柏舟笑得开心,“你俩都瞪我干嘛?我又没故意点谁。”
他半真半假道:“再说你怎知你不心悦那鬼修,那么长的一根骨头说让他放就放,不是那鬼修缠着你就是你缠着那鬼修,啧。”
容念风:“……”
好吧,还是有一点点难受的。
少年绷着脸,面色微冷,说的话不知道是在回卫柏舟还是故意同容念风说的:“那也是前世的事了,我求仙问道,自不会与魑魅魍魉有所纠缠。”
卫柏舟:“哈哈哈——”
他笑得眼尾都染了雾气:“好啊。”
容念风轻咳了声,忽略掉叶星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又说回正题:“那该如何将他身上的魂魄取出?”
“引魂木啊,若是你们能寻到引魂木,就可将他元神内我一城人的三魂四魄引出,届时再将魂魄归于我思南邬即可。”
容念风:“原是如此。”
卫柏舟打了个哈欠:“不过这万年树妖可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你们不过筑基大圆满的修为,也拿不到引魂木。”
容念风疑惑问:“你怎知我们修为?”
卫柏舟说:“就是知道。”
他起身,摆了摆手:“别还没找到人就死了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来日……”再见二字终究还是未说出口,因为他见两人不知从何处摸出个红衣傀儡来,左拜拜,右拜拜,然后当真出来了个万年树妖。
卫柏舟:“……大爷的见鬼了。”
江渡:“不可能,本座不会答应。”
容念风:“求你。”
江渡看了眼叶星辰:“?”
叶星辰冷脸:“求你。”
江渡老神在在:“其实吧,我也不知那引魂木去何处了。”
另外三人:“……”
“那白色骷髅头把引魂木拿走了。”江渡托腮,语气难辨真假。
谁知道他拿去干嘛。
容念风:“呵。”
他将红衣傀儡放在手中,用灵力裹挟着威胁江渡:“算了,我反悔了。左右叶星辰也活不了了,我这小身板怕是还没送你到鬼界也死了,不如就在此处同归于尽罢。”
江渡笑意微敛,漂亮的眼尾溢出寒意:“你找死。”
说着手以极快的速度朝容念风去,只是被叶星辰锢住,到底是修为差了好几个境的,没过片刻,温热的血就沿着手的纹路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染了一片红。
少年没说话,只是掀眼看他,那眼中却似万年寒冰,霎时间寒霜布满祭祀殿外,就连桌上也凝结了霜花,徒留下容念风所在一隅。
江渡眼角一跳:“……”
和他都打成这样了还不忘给容念风留块能撑手的地,真他大爷的一对狗男男。
卫柏舟扬声:“手下留妖!手下留妖!”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了眼他。
卫柏舟道:“我还知一法子。”
他硬着头皮:“除了万年树妖的根可做引魂木外,还有他的心也是可引魂的。”
江渡似笑非笑:“和阁下无冤无仇,上来竟就要挖本座的心了。”
卫柏舟:“……”
啊!什么修罗场啊!
他讪讪地笑了笑:“下下策,不过阁下是树妖,挖了心也不会就此死去。再说只是用来引魂,待引完魂后,自会还于阁下。”
江渡眯了眯眼,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勾唇道:“你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
他道:“可。”
容念风松了口气,将手上的傀儡放下。
江渡淡然:“所以能松开本座了吗?”
他看着叶星辰锢着自己的手挑眉,倒是没想到自己一个炼虚大圆满的妖竟被一个小小筑基震慑到,若是传出去未免太过丢妖脸了。
叶星辰松开他。
容念风赶忙给叶星辰塞了枚止血丹,皱着眉,神色算不上好。
叶星辰藏了藏手,道:“我无碍。”
江渡轻笑:“哟,这下晓得藏了。”
仿若刚才弄伤少年的人不是他一般。
卫柏舟:“……”
他着实不懂几人的相处方式。
“咳咳,”直到见容念风给叶星辰细细处理完伤口后,他才清嗓,指着布满霜花的石凳道,“仙…”算了,仙人是喊不下去了,“叶星辰,你这霜花能收回去吗?”
叶星辰抿唇,不过须臾,殿外又恢复了原状,只是空气中除了那点淡淡的梅香外又多了丝血腥味,还有一地染了红的雪。
江渡怕疼,磨蹭半天不愿意挖心。
容念风道:“若是再不挖,天就要亮了。”
江渡撇嘴:“你倒是说得容易,我虽死不了,但疼也是真疼。”
“噗呲—”他皱眉,硬生生将手塞进心窝,拿出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来。
胸前的窟窿大了些,正源源不断地往外翻涌着血,看起来着实吓人。
第108章
卫柏舟嘴唇发白,全然没了大祭司身上那种悲悯与清冷,颤着声道:“罪过罪过。”
只有身侧的两人却是丝毫没有动容。
容念风:“树妖也有血吗?”
叶星辰摇头:“没。”
“哦哦。”
江渡:“……”
自讨没趣,他垂眼,胸口顿时愈合,就连一地的血也全都消失殆尽。他将心扔给卫柏舟:“喏,你不是要吗?”
卫柏舟:。
算了,他忍。
心在他的手中渐渐幻化成了木状,卫柏舟将桌上的碎骨摆阵,霎时,那引魂木往中央去,只见他口中念着咒语,引魂木竟是泛了金光。
容念风听到了白日才能听见的鬼哭声,从城外覆满白雪的山上传来的,城门打开了,长街红火的灯笼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闷响。
“怎么了?”
“总觉得有些古怪。”
“唉,你快看,你的三魂怎么跑出来了?!”
“你也是!”
有孩童摔倒,哭着喊:“娘亲,呜呜呜…”
“……”
思南邬的长街上起了异像,一片嘈杂,人潮躁动。
叶星辰忽而吐出一口血来,他双眼紧闭,修长的手下青筋暴起,分明是寒冬额间却细细密密地冒着豆大的汗,疼得在石桌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指痕。
容念风抿唇,紧紧抱着他,也不管那血是否会染脏他的衣衫。
江渡看戏不嫌事大:“没事,又死不了。”
话落,无数白色的幽魂嘶吼,从少年的额间挣扎着出来。
江渡跑了。
疼得他耳膜都要碎了。
他坐在祭祀殿高高的檐上,眺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长街,白色幽魂一个接着一个地从浮在半空的长阶上下去,愈发显得思南邬这座凭空生出来的城诡异又可怖。
他又垂首,似乎不能理解容念风为何还要在那儿陪着叶星辰。
他不懂,他只是个万年树妖罢了。
他唯一还想做的,就是去鬼界寻那鬼君,然后……然后干嘛来着,哦对,杀了他。
殿外那梅花开得红艳,实在惹人心烦。
寂静的夜,天穹悬着一轮圆月,他竟看见了幽蓝色的灵蝶振翅高飞,仿若要落入银河一般。
不知出何心理,他扬声道:“引魂出来后,他的神魂也将会不稳,那时正是夺舍的好时候。”
白色幽魂摩肩接踵,他们排着队,踏过万阶阶梯,踏过城门,去城外秋天染了红枫冬天覆了白雪的山上,那里,葬着他们的尸骨,积压着他们数百年的恨意。
漫长的年岁,无声的孤寂,他们徘徊在夜忘川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无人渡他们。
引魂结束了。
容念风浑身发软,他的手还微微发颤,隐隐约约间,他听见了江渡的声音。
他的脑子轰然炸开!
是了,这一切怎会如此顺理成章。
他们进城第一天就能巧遇守城人,只有思南邬城中人才可朝拜的长阶却有人为他们引路,大祭司毫不掩饰就和他们说了城中秘辛…
种种容易引人生疑的地方,却因为这里是叶星辰曾经待过的地方,所以一切又显得格外合理。
可,若这是设的一场局呢?
还有,卫柏舟一个凡人怎知他们仅是筑基修为,又怎知江渡是万年树妖?
卫柏舟不知何时已经晕倒了,怀里的人缓缓睁眼,漂亮的眼尾微勾:“谢谢你们。”他道。
第58章 神明的信徒
容念风霎时僵住, 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垂首,眼眸深深暗暗,仿若周身的一切都与自己隔绝了一般, 张了张嘴,有些艰涩地开口:“卫……卫柏舟?”
叶星辰,哦不, 应当是夺舍了叶星辰身体的卫柏舟笑了,他缓缓起身, 眺望着城门那处, 一袭红衣在寒风中翻飞,白色幽魂倒影在他的眼中, 他道:“答对了。”
容念风很少见叶星辰笑, 少年乌发雪肤,眉若远山,他的眼尾狭长上挑,但偏偏笑起来时弯眸, 明眸皓齿,真真是仙人之姿, 但容念风却只觉着自己浑身发凉,他有些想不明白了。
卫柏舟面无表情, 淡然道:“抱歉。”
话落,容念风只觉空中传来一阵异香, 然后沉沉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 卫柏舟已经消失。
江渡不知是何时从高高的檐上下来的,他哼着曲, 实在没有半分意料之外的样子。
他笑道:“从他说树妖的心也可以引魂时我便知晓他是妖了。此乃我木妖一族秘辛,就连修仙界都无几人知晓, 更别说是凡人。”
容念风没回答他,只是问:“我晕了多久?”
江渡微微挑眉:“半刻钟吧。”
夜幕似水如泼墨,薄薄的湿气附在石桌上,有种雾蒙蒙的凉寂。
他听见容念风很平静地落了声:“你知道了但你也没说。”
江渡一怔,想了想,轻快道:“我想看那个叫卫柏舟的祭司能用叶星辰那废物的身体做些什么呀。”
他才不在乎叶星辰会不会死,或者说是不在乎除了自己外的事。
他喜欢看乐子。
所以要心他也给了,他只是看看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罢了,他没有错。
容念风唤出寂无剑,紧绷着脸,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第109章
江渡见他不搭理自己,有些愠怒:“你为何不同我说话?”
容念风摇头:“没有,我在同你说话。”
“不对,你不该骂我吗?”
“骂你什么?”
“骂我忘恩负义虚伪至极什么的,反正你会骂。”
“你没有错。”容念风看着他道。
他只是一直觉着自己同江渡是能沟通的,却全然忘记了他们从始至终只是合作的关系。江渡不杀他们,他带江渡去鬼界。而不是因为几次的相处,便不知了分寸。
江渡怒极,他指着院中开得红艳的梅花:“好啊,你不就是怪我没同你说卫柏舟是妖吗?这梅树乃是他的真身,你若真是怕他伤了叶星辰,不若直接一把火将这梅树烧了罢。”
容念风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梅树,他忽而想,卫柏舟夺舍了叶星辰的身体,那卫柏舟原本的身体呢?
“我知晓他在何处,同我一道去吧。”‘卫柏舟’忽然道。
容念风转身,只见卫柏舟一袭白衣,坐在圆月前,又是那种众生悲悯的感觉。
只是一眼,他躬身行礼:“大祭司。”
大祭司笑了,他问:“你怎知晓是我?”
容念风抿唇:“直觉。”
“我不过是一丝残魂罢了。”他温声道,把摆在桌上的碎骨放入怀中,又双手将引魂木还给江渡,“多谢阁下救我思南邬一城人于水深火热中。”
江渡眯了眯眼,肯定道:“你知晓那祭司是妖。”
大祭司一怔,随即点头:“知晓,我不放心他,临走前在他本体上放了丝残魂,未曾想真有这一天。”
说着,他轻轻抚摸着那棵梅树,眸中落了慈爱。
“仙人,柏舟他…他未曾伤过人,还望仙人留他一命。”
良久,无一人应声。
大祭司垂眼,叹了口气:“既是如此,还请让我送他一程。”
容念风却道:“我未曾说过要让他死。”
大祭司哈哈笑出声:“倒是我小心眼了些。”
他踏上了容念风的剑。
他只曾听闻仙人可腾云驾雾,可御剑唤诀,可他从未亲身体验过。寒风刮在脸上,很疼很刺骨,他想,做仙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
江渡跟在两人的后侧,不算远也不算近,分明是容念风生气了,这样一下来后,他自己倒是把自己搞生气了。
容念风没心思搭理他,仔细听着大祭司的话。
祭祀殿外的那棵梅树是第一任大祭司种下的,但却花了千余年才成了卫柏舟。
起初大祭司只是心惊,但后来发现这小妖对问骨竟是无师自通,慢慢地,他将卫柏舟当做下一任大祭司培养,教他如何对神心生敬意,如何侍奉城主,如何行祭祀礼。
他说:“柏舟他…比我更适合做大祭司。”
还未知晓思南邬一城人如何丢掉三魂四魄前,卫柏舟和所有大祭司一般,心怀向往,以为他们朝拜的是神明,庇佑他们的也是神明,他们侍奉的是知人善任心怀百姓的城主,要成为的是至高无上人人敬仰的祭司之职。
直至他亲眼看见了城主如何荒淫无度。
他朝拜的神明并未显灵,思南邬还是外人口中的那座死城。他侍奉的城主昏庸无能,嗜血成性,甚至为了所谓长生献祭一城人的三魂四魄,只为满足一己私欲。
神明没有了信徒。
继承大祭司回忆那日,卫柏舟入魔了。
他双眼挂了血泪,坐在金碧辉煌的祭祀殿,给自己算了一卦:等。
一字等,他便等了十三年。
直到祭祀殿落了灰,生了蛛网,裂了缝,他等到了。
从他们踏进思南邬的那一刻,卫柏舟成了自己的神明。
容念风久久未回神。
他问:“所以他说第一任大祭司所留之物可暂时遗忘传承的记忆是假的。”
大祭司:“是。”
“那何必还要再留我们一日?”
大祭司默了很久,他道:“城主献祭百姓时也是十五……”
也是寒冬的最后一个十五。
来年,
春风吹生,柳枝浮动。
神明要斩掉自己的信仰,将一切结束在开始的地方。
大祭司很平静地说:“他在十三年前就算好了。”
…………
……
他们赶到时,城主殿内血流成河。
卫柏舟放声大笑着,他站在血水里,腥臭的血味缭绕鼻尖。
城主的头被他拎在手上,许是因入魔的缘故,还能瞪大双眼望着他们,发出嗬嗬的求救声:“大祭司…救…救孤…”
他的眼尾染了红,月华倾洒,显得那张溅了血的脸更加妖媚。
很多残尸,有侍卫的,有奴才的,还有男宠的。
城主那张粗糙如树皮的脸上,满是惧意。
“哈哈哈——”卫柏舟歪头,他满身黑气,切骨的恨意从殿外源源不断地涌入,他发狠地捏住那颗头颅的脸,“大祭司?我就是那大祭司啊。”
“咔嚓—”城主的下颌发出清脆的骨声。
他又道:“若不是那该死的誓言,说大祭司不可杀不可辱不可与外人道,我也不用煞费苦心等那么多年了,城主大人!”
他字字铿锵,宛若淬了血。
城主还是嗬嗬道:“大…大祭司…”
第110章
似乎意识到什么,卫柏舟转头,看着大祭司身子陡然一僵:“师…师父。”
大祭司只是温和地笑笑:“柏舟,过来。”
卫柏舟却不动了。
他道:“你们是觉着我错了吗?”
“思南邬八百年来,所有人的尸骨皆埋葬在城外那座山上。那座山,秋天染了红枫,冬天覆了白雪,常人只道美景可赏。可你们可曾知晓,魂魄的残缺,无法渡过夜忘川?”
“可是师父,我知道。”
“我每夜都能梦见无数白色的幽魂,他们徘徊在夜忘川上,刺骨的寒意是抬不起来手的,滚烫的灼热是站也站不稳的,无数的孤魂,就蜷在那儿,看着我。”
“师父,这一切都是他酿成的,他该死。”
卫柏舟脚踩在碎骨碎肉上,白色的霜花凝结,城主死了。
大祭司说:“可别人不该死。”
侍卫不该死,奴才不该死,男宠不该死。
卫柏舟很是平静从容:“师父,他们该死。”
他泪流满面,一字一句道:“他们可杀城主,但他们没有,他们该死。”
大祭司叹了口气:“可他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何必为了他犯了杀戒。”
“他的强弩之末,尚可再活百年。你只知三魂四魄,又怎知下一次是四魂五魄还是五魂六魄?师父,这便是你的道吗?”他问。
大祭司怔然,他无力反驳,因为他知晓,城主只会更加贪得无厌。
良久,他苦涩地笑道:“是为师错了。”
“可是师父,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说罢,顿时间,殿外翻涌的恨意与黑气相互缠绕,仿若是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一切吞噬。
隐约间,长街一片嘈杂,远处的山林燃起了幽蓝的焰火,白色的幽魂在上面跳舞,似乎在享受着它们生命的最后时刻。
“我们一块儿死吧。”卫柏舟说。
江渡冷脸,躲过缠上来的黑气:“大爷的,疯子。”
无尽的灰烬飘洒,云掩住了月,天地昏暗无光。
江渡朝容念风说:“我们快走吧。”
容念风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摇头:“你先走,我等叶星辰。”
“你等他作何?再等下去我们都得跟着思南邬陪葬!”
容念风笑了,眼里划过一丝偏执,猩红的火光在他眸中跳动,江渡听见他说:“我信他。”
江渡一怔,爆了粗口:“你爹的你也是个疯子!”
“你要死自己死吧,本座不陪你们这些疯子玩了。”
他正要走,忽然,翻涌的恨意渐渐平息,远处幽蓝的火焰熄灭。
清冽的嗓音落下,少年冷声说:“你违反约定了,卫柏舟。”
忽而,霜花漫天,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第59章 神明撑伞夜归
只见少年素净的指尖往他自己修长白皙的脖颈去, 冷白的雪肤下青筋暴起,直至无法呼吸,他才猛地摔倒在地。他仍然是用叶星辰的身体, 用的是叶星辰的声音,但容念风就是知晓,现在说话的人又变成了卫柏舟而不是叶星辰。
卫柏舟手撑在地上, 脸上挂满了泪,他放声大笑着, 浑然不顾缠绕在周身的黑气。
血水浸染了他的手, 他的眼,他道:“…可何处又有我思南邬一城人的归处?”
世间已经容不下思南邬了。
常人只道世间有城, 谓思南邬, 鬼城也。却无人知思南邬只是迷了路,忘了归途,非鬼城也。
大祭司踏过碎骨血肉,常年白净的衣衫红了一片又一片, 他叹了口气:“柏舟,再陪为师走走可好。”
…
纷纷扬扬的雪落了满城, 容念风伸手接住,紧接着化了水。
有些凉, 他心道。
他拢了袖口,藏起被冻得通红却仍然漂亮又修长的手指, 与卫柏舟和大祭司两人落了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江渡问:“叶星辰是不是没有被夺舍?”
容念风摇头:“不知。”
“你说他同卫柏舟做了何约定?”
容念风还是摇头:“不知。”
江渡忽然很有恶趣味地笑道:“那城主岂不是也算是他杀的?”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一直说不知的人冷声道。
江渡觉得他的反应甚是有趣,饶有兴致地挑眉:“是不如何, 不是也不如何。”
容念风睨了他一眼,并不在意地开口:“城主已入魔, 死了,也是死有余辜。侍卫、奴才、男宠分明知城主嗜血成性荒淫无度,不配为一城之主,却无一人反抗,甚至助纣为虐,也是死有余辜。叶星辰何错之有?卫柏舟又何错之有?”
错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他们。
沉默良久,容念风听见江渡笑得开心,江渡道:“疯子。”
走得远了些,寒风凛冽,他又说:“可是容念风,那会堕魔的。”
你和他,不是求仙问道之人吗?杀了凡人,有了杀意,还算吗?
容念风顿了顿,仿若未曾听见一般,又继续往前走。
…
无人的长街一片死寂,徒留一地的油纸伞,无数白色幽魂游荡在人间,他们穿过隔着层峦叠嶂的几百年岁月,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故人归。
一切归于平静。
意外的,卫柏舟却看见了几个小孩。
第111章
他们在踩雪,在雪上落下深深浅浅的脚印,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小巷,好似刚才思南邬的异象只是黄粱一梦,从未发生。
许是一袭红衣太过惹眼,又或者是他溅满血的手和脚把白雪染红了一片又一片,他们驻足,看着走在长街上的几个奇怪的大人。
也许明日他们就会同家中爹娘说起今晚偷跑出来遇见的怪事,说昨夜遇见了大祭司,他全身是血呢。等城主殿的消息传开,他们会知道他们敬仰的大祭司杀了他们的城主,会知道他们的大祭司也想杀了他们。然后他们高声呵斥,后悔在长阶上跪拜,怒骂在祭祀殿点燃过的一次又一次的香,说:真是晦气,妄我们白白信了他罢。
啊,卫柏舟心想,还是应该一块儿死的。
这样他们可以一道去往夜忘川,他听闻那儿开满了诡魅的红色彼岸花,走在夜忘川的冰上,还能看见冰下的点点萤火如满天星辰,运气好些,仰头时还能看见渡不过的魂火焚烧如灯,逆流而上,没入无垠的天穹。
和他梦中的夜忘川不同,太冷了,他受不了。他也不用再看着渡不过的残魂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双眼流泪。再也不用看他们的脚因为夜忘川的水灼烧一次又一次,烂掉,然后又愈合。也不用再看他们蜷在一起绝望又难过的背影。
这样他就不会愧疚。
不过像他如此这般罪大恶极之人,想来是去不了夜忘川的,大抵会去无间狱吧。
他会在那里度过百年又百年,最后在漫长的孤寂中死去,再也无法入轮回。
夜里风大,今年的思南邬实在太冷了。
忽然,有一个小孩叫停了他:“大哥哥,给。”
卫柏舟回神,那是一方素帕。
他愣了愣,缓慢接过。
小孩从他脚边跑开,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他们又继续往前走。
大祭司一路无言,似乎真的只是陪他走走。
卫柏舟倒是想到了很多事,比如说他第一次随大祭司下山时涌动的人潮,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即使遇见游荡在长街上的游魂也只会扬声问是谁家的魂又跑了出来。有时遇见馋一点的魂,还会笑着递吃食给它,说:唉,这是哪家来的馋魂,给你些吃的快些回家罢。
又比如说他初次见万阶上,跪了一阶又一阶的人,阖眼,所求竟只是想让思南邬一城人平安顺遂……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城门。
无数的白色幽魂排着队,去往城外埋葬着他们尸骨的山上。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缓缓转身,透过叶星辰的身体,远远地朝着卫柏舟躬身:“多谢大祭司了。”
卫柏舟哭了,眼泪从他的眼里滚落。
有幽魂过来,是一位半百的阿婆,她伸手,想给他擦掉眼尾的泪,她说:“没事的,孩子。”
也有年纪尚小的幽魂,是早早夭折的六七岁的孩童,他们抱着卫柏舟的腿,闷闷道:“谢谢大哥哥每天梦里都给我们说故事。”
还有胡子花白的阿爷温声:“孩子,那我们就先你一步走了。”
卫柏舟满脸泪痕。
雪越来越大了。
大祭司将撑开的油纸伞递给他:“柏舟,送送他们吧,莫要让大雪沾衣才是。”
卫柏舟接过。
城外,天地昏暗,幽蓝的焰火早已熄灭,白色的幽魂尚在跳舞,只是百年的恨意埋葬在了白皑的雪下。他们手中提着灯,好似在为何人指路。
大雪纷飞,一袭红袍,神明撑伞夜归。
江渡问:“……所以一切都是卫柏舟和他们一道做的吗?”
容念风道:“不知。”
除了卫柏舟,世上无人知晓。
思南邬落满了雪,城中起了异香。睡熟的人坠落进了一场平静的梦中,梦里,没有无尽的灰烬飘洒,更没有幽蓝火焰燃尽远处的山林,有的只是漫天的蓝色灵蝶扬翼,如星雨一般划过天空。还有仙人从天上来,天降神谕,他们不再惧怕日光,只待来年春风吹生,柳枝浮动。
卫柏舟给整座城的人都编撰了一场梦。
祭祀殿外,梅花开得红艳。
第60章 他心悦我吗?
叶星辰醒来时已过了半月有余。
倒不是卫柏舟占着他的身子不愿出去, 实在是因为多年来养在元神上的幽魂消散,一时之间灵力过于浓郁,他竟是无法适应起来, 高烧反复了半月。
按理来说凡世的灵力稀薄,修炼什么的并无多大作用,可放在叶星辰身上倒是变得合理了起来, 最不爽的当属容念风。
他碎碎念地吐槽:“哪家修仙的像他这般睡着也能修炼?”
然后又愤愤离去,叶星辰烧得迷迷糊糊中, 还能隐约听见他拿着糕点哀嚎, 说若是他再不醒他自己一人就要去长安街了。
长安街是凡世最热闹的地方,此前来凡世时他曾答应过要带容念风去寻吃食, 这样想着, 叶星辰自是拼尽全力也想从梦魇中挣扎起来,只是眼睛宛若凝了冰霜一般,沉重得睁也睁不开。
容念风闲得无聊,每日和他说着今日发生了何趣事, 后来甚至是无聊到说起了早中晚都吃了些什么。
有时候会说到思南邬。
比如说自从卫柏舟将那些幽魂全部送走后,思南邬恢复了正常, 不过刚开始到底是不适应的,依然过着晚上出门白日休息的日子。好在小孩儿精力旺盛, 白日也到处撒欢,渐渐的, 整座城的人也都放了心下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二十几天,思南邬总算变得同常人无太大差别了。
第112章
城主死了, 卫柏舟也忙,容念风真真是无聊得不行, 每日除了睡就是寻吃的。
当然,他自己也不是完全白吃白喝卫柏舟的,他让江渡把那拿着柴刀乱砍人的老妪放出来审,这才晓得原来这老妪在此处已经守了数百余年了,她口中那大人正是白色骷髅头。
思南邬城中因为魔族禁术的缘故,很少有外人能进去,即使是进去了,也是疯的疯,死的死,要不然就是被老妪生吞了去,故而几百年来也不再有魔族人来了。
某日,屋外阳光正好,容念风撑着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冷笑,心想自己当真是疯了,要在这儿浪费自己的大好时光。有这时间还不如回玄天剑宗多修炼几日,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叶星辰提前治好了怪病的缘故,上古秘境竟提前开启了。
他也是在茶楼喝茶时无意间听到路过此处歇脚的修士说到的,他们虽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容念风确实听见了上古秘境几字,打开通灵牌一看,果然已经有不少帖子说到此事了。
有人说三个月后便是秘境开启之时,不知真假,但为了叶星辰的寒霜剑,上古秘境是必须去一趟的。
想进入上古秘境,修为要在元婴以下,这也就意味着他和叶星辰在这三个月内都不能突破元婴,他倒是还好,但叶星辰高烧不断,压根无法控制自己吸收灵力,若是躺着都能踏入元婴境,他是真的要眼红了。
叶星辰睁眼时就是和一脸幽怨的容念风面面相觑。
容念风似笑非笑:“你再不醒我都要跑路了。”
叶星辰:“……”
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他看着容念风放在手边的包袱,沉默了瞬,哑着嗓子道:“你不会的。”
容念风:“那么肯定啊?说不准你哪天睁眼一看我还真不在了。”
他说得平静,好像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叶星辰却不说话了,他定定地看着容念风的脸,漆黑的眸子沉了下去,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他道:“不会的。”
好说也是大病初愈的人,容念风只好哄他:“不会不会。”
叶星辰却莫名觉得这话中没几分真心在。
容念风自是没几分真心的,叶星辰能修炼了,再等他拿到寒霜剑,他自己的剧情也到此结束,到时候不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吗?
两人心思各异,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微微的呼吸声。
容念风闲得无聊,也不问叶星辰那日晚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从怀里掏出话本来,继续看。
叶星辰忽而道:“那日卫柏舟并未夺舍成功,他只是附身在我身上。”
容念风虽翻着话本,但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话中。
“他说他想杀了那城主,我懒得管,就由着他去了。”
容念风:“嗯。”
两人都相当默契地没有提到那约定究竟为何。
当夜,城主殿来了客人。
城主死后,新的城主还未择出来,卫柏舟就暂且处理城中公务。因之前的城主实在过于无用,一时间要处理的公文堆在一起简直吓人。
卫柏舟揉了揉眉心,给叶星辰斟了盏茶:“你们何日走?”
叶星辰:“明日。”
“明日?你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不若再多休息几日为好。”卫柏舟真心道。
“不用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有余,也算恢复得七七八八。”
说完这话后,卫柏舟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并不擅长挽留别人,良久,他语气中稍带歉疚:“之前假意没认出你来,实在抱歉。”
叶星辰垂眸,抿了口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是真没认出你来。”
“哈哈哈——”卫柏舟大笑出声,假意怒骂,“你大爷的。”
两位相识已久的好友再次重逢,没有美酒实在是可惜,卫柏舟遗憾地叹了口气:“下次再见我定当请你喝美酒。”
叶星辰应声:“嗯。”
空气又沉默了,卫柏舟欲言又止,半晌道:“夺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先。”
那夜,他原以为有引魂木,叶星辰的神魂也会不稳,夺舍应当是容易的。事情确实如他所料,他当真夺舍成功了。直到他站在城主殿外时,少年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他问:“你可以从我身体里面出去吗?”
那一瞬间,卫柏舟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他良久才听到自己说:“你想要什么?”
叶星辰笑了,眼尾染了笑意,分明是修仙之人,卫柏舟却觉得他浑身邪性:“给我算个命吧。”他说。
“好。”
他是妖,很早之前就有人告诉过他,修仙之人不能杀凡人,否则有了杀意,会堕魔的。妖用灵气修炼,也不能,杀了凡人的妖最后都成了坏妖。可卫柏舟他自己便已入了魔,他对这些事也就觉得无所谓。
但那些凡人温热的脖颈捏在他手心里时,他分明感受到了叶星辰的灵力。
少年懒洋洋地抹去溅到眼睛上的血,很轻很轻地道:“杀了这些人就不杀了。”
莫名的,卫柏舟觉得这发生在叶星辰的身上并不奇怪,他想到了叶星辰心下的那根肋骨,是了,能与那种恶鬼纠缠这般的人,又怎会是高高在上悲悯众生的仙君。
叶星辰撑着头:“无碍,给我算个命就好。”
卫柏舟应声,从怀里拿出几块碎骨来,他问:“你想算什么?”
第113章
叶星辰眼尾染了笑意:“情爱。”
卫柏舟:???
感情还是个情种。
他默了默,抬眼看叶星辰:“名讳。”
叶星辰道:“叶星辰,容念风。”
“原来同你一道来的那位男仙叫容念风啊。”卫柏舟笑得开心,他以为叶星辰不知晓那仙人是男仙呢,原来只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当真是房中情趣了。
叶星辰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问:“你怎知他是男仙?”
卫柏舟笑道:“不是很明显吗?”
好半晌,他才听见叶星辰有些不自然地说:“你别同他说我知道他是男人这件事。”
“嗯,放心吧,你俩的事我也不想掺和。”
卫柏舟:“你想知道些什么?”
柔黄的烛光映照在少年的眸中,鸦羽般的眼睫长而卷翘,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他问:“他……他心悦我吗?”
卫柏舟:???
“你就问这个?”
“嗯。”
卫柏舟紧绷着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感情我那晚听了你俩一夜的心鼓是白听了。”
过了会儿,他道:“嗯。”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星辰的脖颈都泛了红,走时摇摇晃晃的,差点把他墨都打翻。
卫柏舟:。
他又道:“我还问了你心下的那根肋骨,命格很是奇怪,我看不清楚,你多加小心罢。”
叶星辰手微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后半夜的时候,卫柏舟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顿时提高了警惕,呵斥问:“谁?”
“嘎吱——”
窗户被打开,容念风狗狗祟祟地探进来个头:“是我,卫祭司。”
卫柏舟:。
他起身把门打开:“…走门不好吗?”
容念风一跃,从窗外翻身进来:“怕被发现。”
卫柏舟嘴角一抽:“哦。”
他也给容念风斟了盏茶:“仙人寻我何事?”
容念风满足地喝了口热茶,喟叹道:“问骨。”
卫柏舟:?
怎么都挤到同一日了……
“你想知道些什么?”
容念风道:“走向。”
“我想知道我能逆天改命吗?”
卫柏舟一顿,良久,他抬眼看容念风,眼神很是古怪,默了半晌才道:“不知。”
容念风松了口气,不知总比不能好,他躬身行礼:“多谢卫祭司了。”
说着又从窗户翻身出去。
城主殿内安静了许久,月华倾洒,卫柏舟将碎骨收回怀中,眼眸微暗。
和叶星辰心下的肋骨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快要入睡时,他听见檐上掀瓦的声音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脸幽怨地和跳下来的江渡大眼瞪小眼:“你要算什么?”
江渡惊道:“不愧是算命的!我是来算命的你都能算到!”
卫柏舟:“呵。”
江渡问:“我能否寻到那鬼君报仇雪恨?”
好半晌,卫柏舟塞了个字给他。
江渡逆着光看了眼,顿时大惊小怪,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本座怎么可能和他有缘啊!”说着恼羞成怒地离开了。
卫柏舟:“……”
一夜无梦。
第61章 一夜七次鬼君狠狠爱
三人离开的时候, 卫柏舟去城外送他们。
话是三人,但因江渡只能附身在傀儡上,他白日也懒得出来, 就十分心安理得的躺在容念风的乾坤袋中了。
卫柏舟站在城门前,望着一袭红衣一袭白衣的两人背影越来越小。
容念风转身朝他挥手,隐约间好像是在说些离别的话。卫柏舟勾唇笑了笑, 也朝他们挥手。
山水总相逢,来日皆可期。*
…
赶路并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思南邬闷得太久的缘故, 容念风倒是觉得路上何处都新奇得很,每每路过一个地方都要停下来寻些吃的才好。
再说叶星辰现如今身子好了, 也不用再多加顾虑到他, 来时需两日才能走的脚程,现如今一日竟就够了。
不过若真说是一路无什么麻烦事,倒也不是:
叶星辰还是突破了。
容念风:。
原书剧情中叶星辰去上古秘境时只是筑基大圆满,也不知现如今踏入金丹境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其实他觉得应该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毕竟他也只差一点也要踏入金丹了,那原书剧情中他还只是个凝气的小炮灰呢。
他不爽完全是因为叶星辰不仅突破了, 还是在睡觉时突破的。
那日他睡得正香,忽然噼里啪啦的雷就往下劈, 好在两人只是随意找了个荒郊野岭的破烂庙睡的,若是被旁人看见, 只怕又是另一种光景。容念风不想大晚上的庙被劈没了没睡的地方, 当即唤了小黑云,吭哧吭哧把叶星辰丢了上去渡劫。
可能是因为许久没有开小黑云的缘故, 他竟然能从小黑云黑乎乎的一团上看出些不满的情绪,宛若他是那个新婚数十日不归家的丈夫一般, 弄得容念风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还是小黑云驮着叶星辰回破庙后,容念风给它喂了好多水才好的。
和容念风想象的不大相同,他原以为叶星辰突破后会觉得开心的,但叶星辰没有。
他只是垂眸看了看自己手心,感受着体内宛若一潭死水的灵力重新涌动,然后面无表情的坐了一夜。
第114章
天气稍暖和了些。
又走了数十日,长安已近在眼前了。
长安是大梁的都城,自然是相当热闹的。
人来人往,容念风和叶星辰两人找了家看样子还不错的客栈歇脚。
“离上古秘境开启还有十日,从凡世的长安街去那儿更为容易,我们先在此休息几日再说。”容念风将手中的寂无剑放在桌上,顺手把茶壶捞近身暖手。
上古秘境只有元婴以下修为的可以进去,因其一甲子年开启一次,里面还有不少大能陨落时留下的宝物和传承,自然就有诸多修士趋之若鹜。
“好。”叶星辰应声,出来半年有余,他难得想到了远在玄天剑宗的宋修远,他和容念风道,“我明日得出去给宋修远买些东西,听闻这几日凡世恰好有花朝节,明晚你可要同我一道出去逛逛?”
容念风只是稍犹豫了瞬:“好啊。”
他没有问叶星辰去给宋修远买何物,一番洗漱后挪到窝里睡了。
翌日,叶星辰起了个大早。
他沿着长安街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总算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找到了宋修远口中的那家挂着酥糖的招牌卖小凰文的。
叶星辰:。
这年头小凰文藏那么深?
卖酥糖的小贩抬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郎君可要买些酥糖?甜而不腻不粘牙。”
叶星辰深深地看了看小贩一眼,耳尖发红:“我并非是来买酥糖的。”
“唉——”小贩顿时来了精神,眯着眼睛和他对口号,“天王盖地虎,”
叶星辰板着脸:“小鸡炖蘑菇。”
小贩喜气洋洋地从脚下拿出一沓镶着金线的话本出来,压低声音笑道:“都是新鲜玩意儿,是十七公子刚写出来没多久的。”
叶星辰:。
真是见鬼了,托宋修远的福,他还当真听过这十七公子的名号。十七公子极为神秘,但在他们凰文界却是赫赫有名,只要是他写出的话本,都很是抢手,流传甚广。
小贩见他神色,立马来了兴致,用手比了个五。
叶星辰从怀里掏出五十文给他。
小贩老神在在:“郎君一看就是新手,十七公子的话本怎么只值这个数目哦。”
他道:“五两。”
叶星辰:“……”
他只好又掏出银两,小贩道:“郎君自己挑吧。”
叶星辰接过他手中的话本,脸上早已爬满了淡淡的粉红,但表情却是十分严肃的,仿若挑的不是小凰文而是什么秘籍。
第一本:《一夜七次:鬼君狠狠爱》
第二本:《魔尊怀了他死敌的崽》
第三本:《一夜纵情:三界天价魔尊跑路了》
第四本:《娶了仙君小爹后》
“……”
只是草草翻了几页,叶星辰差点没忍住把这东西丢了。
小贩啧声:“郎君,这几本堪称神作,每一本里面的姿.势,哎哟哟,当真是让人脸红得很。”
叶星辰彻底沉默了。
“这本吧。”
“好嘞!”小贩笑道,“仙君小爹虽说没有其余几本劲爆哦,但情节真真是引人入胜。正正好适合像郎君这般新入门的,若是像一夜七次鬼君狠狠爱那种程度,怕是要羞红了脸去。”
叶星辰:“……嗯。”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买小凰文,他久违觉得有些紧张,甚至耳边还出现了幻听。
他听见容念风道:“叶星辰,你怎么在这儿?”
他缓慢地转头,看到容念风的那一刻,顿时浑身一僵。
还真是。
直到容念风看见了小贩还未来得及毁尸灭迹的话本。
三人:“……”
一道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好在小贩也不是能看得懂眼色,忙一股脑把话本往下塞:“郎君是要酥糖是吧,得嘞!”
容念风问:“你要买五两的酥糖?”
都够买这里所有酥糖了。
“我说是宋修远牙好喜欢吃你信吗?”叶星辰隔了好几息才道。
容念风:“不信。”
“那就是玉虚宫的师兄师姐都爱吃了。”
容念风说:“……我刚才看见禁卫军了。”
叶星辰正色道:“他们若是喜欢吃我也可以分点给他们。”
“呵,”容念风绷紧了脸,一字一句道,“他们扫凰的。”
闻言,小贩瞳孔一缩,忙慌慌张张地塞了好几本话本给叶星辰,推着车跑了,嘴里还扬声喊:“郎君,剩下的就当是我送你了!”
叶星辰:。
其实大可不必的。
叶星辰无力解释:“其实这些都是宋修远让买的。”怕没什么说服力,他又道,“真的。”
十分醒目的《一夜七次鬼君狠狠爱》,容念风眉心一跳:“倒是像宋修远喜欢的。”
叶星辰好歹是个光风霁月的龙傲天,应当也不喜欢这种东西罢。
怕又引起什么误会,叶星辰把烫手的几本小凰文往乾坤袋里一扔,眼不见心不烦了。
他问:“你在此处作何?”
“我看通灵牌上有人说此处有家成衣铺,我想买几件衣衫。”容念风往嘴里塞了颗糖葫芦,说话都有些含糊。
叶星辰点头,想着自己刚才来时确实在拐角处见着了家:“好像就在前面,我同你一道去吧。”
第115章
两人往前走了段距离,在成衣铺外停了下来。
良久,容念风挑了套男装,他原以为叶星辰会觉得奇怪,未曾想他一句话也没说,最后还是他有些尴尬,开口解释:“上古秘境穿男装要方便些。”
这话倒是不假。
上古秘境处在半山腰,若是想下去,还要借助藤蔓,穿男装的话确实是要更好行事些。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得以容念风的身份给叶星辰送装备,而不是容念雪。
按原书剧情来看,是先有的容念雪病逝,再有他给叶星辰送装备而死。好在现在一切都变了,容念雪并没有死,他现在也要金丹了,若是和书中剧情一般,围攻他觊觎他手中秘籍的人不过只是些筑基修为的修士,他现如今的修为足够保护自己。
只要能把秘籍送给叶星辰,等叶星辰和寒霜剑结契,他再想方法死遁,到时候他换回男装,也就彻底自由了。
可……
容念风看了眼叶星辰,
他却有些犹豫了。
喜欢吗?他虽然有些迟钝,但是每次和叶星辰相处时,他是开心的,甚至大多时候还会紧张。
就比如现在,他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快。
但比起这些,他更想的只是活下去。
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垂眼,想起了自己躺在病床上慢慢死去的模样,每一秒都变得极为缓慢,他甚至能看到在阳光里跳舞的细小灰尘重新落在地上,有人走过,又将灰尘扬起。
能听见周围微弱的呼吸声越来越弱,直至彻底没了心跳,然后就是家属的哭喊声,没好一会儿,医生和他们说节哀。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终于,他也死了,可那年他才十九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容念风的,只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像是过了很漫长的一段岁月,回到了他原本属于他的地方,再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容念风的。
他听水云宗的宗主说过,他出生时少了一魂,所以迟迟不会说话,直到他四岁时,他的残魂忽然补齐了。残魂补齐那日,正是他死的那日。
很多时候他想不明白,便也不愿想了。比如为何他是穿书,为何是以叶星辰为主角,为何剧情线完全崩了……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想活。
第62章 欺我骗我,那又如何
叶星辰温声:“只要你喜欢就好, 何必在意旁人的眼光。”
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在说男装的事还是在说人的事,容念风回神,心里一紧, 忙点头:“嗯。”
两人很默契的没有再提上古秘境和话本的事了。
凡世的花朝节很是热闹,还未到农忙的时候,恰好此时开的花多, 长安街上有不少小贩已经开始摆起了摊,卖花的就占了大半, 还有卖鲜花饼的, 卖花灯的,人来人往, 很是热闹。
此时已是傍晚了, 正是逛街的好时候。
吃饱喝足后,有小贩吆喝,容念风便买了两盏花灯。
河旁有不少人,倒也算是成双结对, 也有一家几口一道来的,一人前往的, 可无论几人,所求皆为祝福。
容念风拿了笔, 却不知该写些什么,思考良久才落了四字:长命百岁。
叶星辰顿了顿, 皱眉:“筑基修为就已经能活两百岁了, 等你突破金丹,就可活到五百岁。元婴更是可以活到千岁。”
他紧绷着脸, 从容念风手中接过笔,划掉了百岁, 徒留长命二字。
容念风看他手上的动作,只觉着有趣,勾唇笑了笑:“那若是我真的死了怎么办?”
叶星辰看了眼他,漆黑的眸漾着淡淡的烛光,闪过一丝异色,他哑声:“第二次了。”
容念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意,就听见叶星辰继续道:“你上次也这样说的,但我不喜欢,你说的时候我会难过。”
夜风有些大,万千花瓣被卷向上空,落了几瓣在容念风肩上。
叶星辰没说话,只是默默给他拿下肩上的花瓣,又帮容念风把带了些许凌乱的发丝打理好。
容念风稍顿,只觉后颈有些凉。他抬眼,少年眼中含笑,似乎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良久之后,他问:“若是我骗了你,你会作何?”
萤火点点,旖旎璀璨,宛若漫天流霞。
叶星辰弯身,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水中,漾起圈圈涟漪,他说:“如若是我心悦之人,他欺我骗我,那又如何?”
只要他不说离开,不说死去。
他的神情很是认真,问:“所以你呢?你是我心悦之人吗?”
“嗡——”
容念风忽然觉得头都要晕了,少年的漂亮的唇微启,一张一合,他看不懂了。
他的心像天花板一样发潮,哒哒哒地往下滴着。甚至有些发慌地抓住自己的袖口,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红,偏头不再看少年的眼。
叶星辰道:“我心悦你。”
空气开始变热,燥热。
像是摇晃着酒瓶打开瓶盖的那一瞬间翻涌而上的气泡,一戳就破。
“啪——”碎了。
容念风眼睫一颤,叶星辰道:“所以你欺我骗我,我并不在意。”
一直悬在容念风心里的那根弦断了。
可他是男子,原书剧情中叶星辰直得不能再直,暂且不说有好几个喜欢他的姑娘,也有男子对他有过情愫,叶星辰不仅狠狠骂了回去,还扬言自己不可能喜欢男人。
第116章
心里的另一道声音却说还原书剧情呢,崩得不能再崩了,叶星辰既说心悦于他了,想来也不是因为他是女子而喜欢他。再说他自己不也是个黄花大闺男,谈谈怎么了。一直骗叶星辰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大公平。
两种声音交织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挣扎着。
良久,容念风道:“等你行及冠礼时,我和你说一件事好不好?”
等一切尘埃落定,等叶星辰得了秘籍再说也不迟,他心想。
叶星辰抬眼含笑:“好。”
…
上古秘境位于南大陆最西端,再过去些便是北大陆的地盘。因其一甲子年开启一次而闻名,乃是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遗留的古战场,许多宗门的大能在那儿陨落。有些宗门甚至会专门让自家元婴以下修为的弟子前往,为宗门找寻中阶甚至是天阶的宝物。
玄天剑宗自然也会,剑冢中的不少剑便是在上古秘境中寻到,如果不是想与之结契的,就可拿到玄天剑宗的任务堂兑换灵石,然后将剑放到剑冢中充数。
容念风手中的寂无也是在此寻到的。
越过迷雾森林后,两人总算回到了修仙界。
与灵力平瘠的凡世不同,当汹涌的灵力在丹田内翻涌时,容念风突破了。
这一突破便是三天两夜,苍黑色的天宛若压下来的高墙,黑云翻涌,电闪雷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此处有神器出世。容念风在雷阵中不眠不休地丢法器,扛雷,又丢法器,又扛雷后,才算踏入了金丹期。
半条命都没了,若不是上古秘境比通灵牌上传的小道消息晚了几日,两人只怕也赶不上了。
好在也算卡点,容念风和叶星辰从剑上跳下来。
周围已经有不少穿着各式各样宗服的弟子。有一身天蓝如山水的,手中抱剑,颇讲礼仪,规规矩矩地跟在为首弟子的身后,脸生,看样子衣饰不像南大陆的弟子,倒是像北大陆的。有蹲在地上拿着胡萝卜喂犬狮的,嗔骂着为何这犬狮不吃胡萝卜,是不是瞧不起他兽门宗。还有拿着各种罗盘招摇撞骗的:“唉——我辰星峰在玄天剑宗也是排得上号的,知道我师父是谁吗?我师父可是玄天剑宗的占星师!”
“就你师父还占星师呢,那你师父还说让叶星辰同下游宗门的一个小弟子结为道侣就能为他冲喜。也不见你们宗门‘天骄’突破了金丹不是。” 说着,人群中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散修开口,顿时,好些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容念风与叶星辰两人是做了乔装的。
为了隐去不必要的麻烦,叶星辰现在修为突破的事还无人知晓,魔族禁术的幕后之人虽说知道是白色骷髅头了,但卫柏舟也说过还有一个白衣人。叶星辰也不过十九岁,那思南邬一城人几百年的三魂四魄是如何到叶星辰身上的,又是何时下的阵法?
思及此,也就易了容。
辰星峰的那个弟子道:“你又怎知叶师兄有没有突破金丹,再说我瞧您这模样怕是有三十来岁了,不也是刚踏进金丹没多久。我叶师兄十六岁时就已经筑基大圆满了,如若不是他患了怪病,现在恐怕已经元婴。再说若我师兄在此,他就算是筑基大圆满,也能用剑把你捅了个对穿。”
那散修哪儿听过这般话,顿时气极,面红耳赤地说不上话来,只能道:“等三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你们玄天剑宗若是赢不了血宗和烈火门,只怕是颜面扫地。届时南大陆上游宗门第一宗的名号,恐怕是要易主罢。”
“呸!”若不是身侧还有几个玄天剑宗的弟子架着辰星峰弟子的胳膊,只怕他罗盘都要糊这散修一脸。
散修身侧也有劝架的,压低声道:“算了,别说了。”
“我就要说,左右他叶星辰就是个废物罢了。区区筑基,你们怕什么?”
周围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但听闻他们宗门上一次弟子招新也收了个天生双灵根的。”
“谢思安是吧!确实是个人物,听说近两年来他就去了好几个秘境,现在修为都是金丹六层了。”
“金丹六层!怎么可能才两年就从筑基四层到金丹六层了?!”
“我骗你作何,所以我说今年宗门大比的头筹恐怕还是玄天剑宗。”
“……”
许久没听到谢思安的名字,容念风还愣了愣。
在凡世待了大半年,他都要忘记了。
午时三刻,上古秘境开。
虽是一道进去的,但能不能遇到一起只能看运气。
叶星辰看了眼容念风:“进去后我会寻你。”
容念风有些慌:“嗯。”
自从在凡世叶星辰捅破两人之间那层纸后,他们最近相处都怪怪的。或者说是他觉得很尴尬,总算觉得不自在。
叶星辰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人只要一对视,他脖颈连带着耳尖都能红。不知道的以为他对叶星辰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踏进上古秘境时,身后那散修忽然抱着腿哀嚎了一声,还没等他看清咬他小腿的是何物,容念风与叶星辰早已消失了。
天不遂人愿。
上古秘境作为仙魔大战的古战场,地域广阔,容念风用传音没得到叶星辰的回应,只好拿出通灵牌。
进入秘境时两人互相往对方的通灵牌中注入了灵力,现下,容念风看着通灵牌中叶星辰的小点,几乎是在他对角的最远处,也真够倒霉的。
第117章
还没等他叹完气,耳边有人恶狠狠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何故用那种腌臜之物咬我?”
容念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趴在自己肩上的小鬼:“……好巧。”
因散修小腿肚还留了排明晃晃的牙印,想赖账也赖不了。
他只好承认道:“也许是看你不爽吧。”
散修气极,灵力翻涌而上,手中的剑竟是变作万把,密密麻麻地往容念风去。
容念风:。
怎么一上来就玩那么大?!
他都要怀疑原书剧情中他究竟是怎么一个“不小心”进入这个秘境还活了那么久给叶星辰送装备的了。
不过嘛,他也很好奇自己对上金丹二层的修者能打成什么样子。
因为进入金丹,他已经可以操纵三只傀儡。
这种场合还用不上江渡,只见两只小鬼在傀线的操纵下,以极快的速度往散修去,无数看不清的丝线缠绕上他的剑,甚至撕成了碎片。
不多时,散修败下阵来,他满眼惊惧,大吼道:“你究竟是何怪物?!为何会有黑气!”
修士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邪魔歪道的东西!
容念风冷脸,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捏碎他腰间的玉牌,似笑非笑道:“下次不要乱骂人了哦,废物。”
散修瞳孔一缩,似乎想到什么:“你是尸傀阁的弟子!”
第63章 吻
“猜对了!”容念风愉悦地笑出声, 笑眯眯的看着散修消失在上古秘境中。
因为上古秘境地域广阔,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找那本秘籍。曾经绿意盎然的树林现在也只剩枯枝,还有群鸦站在上面, 嘎吱怪叫。即使过了千年,仙魔大战遗留下来的痕迹仍旧不减,残破的古剑插在废墟上, 四处是触目惊心的白骸。
容念风叹了口气:“难不成那秘籍还能自己来找我不是?”
本是无心之言,未曾想一语成谶。
容念风四仰八叉地躺在山洞里, 扬起的灰尘撒了他一脸。
“咳咳咳。”他艰难爬起身来, 用除尘术把自己捯饬干净,这才拖着受了伤的腿去干净一点的地方坐着。
“真是够倒霉的。”他忍不住道。
方才他本打算御剑去寻叶星辰的, 谁曾想还没飞到一半, 寂无忽然就摇摇晃晃起来不受控制,一个猛歪,砸进了这个洞中。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心道看这样子此处就是原书剧情中说到的那个洞口了, 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脚受了伤,他用灵力暂时压住痛觉, 这才拿起放在一旁的寂无剑沿着洞口往深处去。越往里走听到的水声越大,就连头顶的石壁都发了潮, 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现在秘籍还没出世,此处来的人也就不多, 他甚至还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洞口中传来的回声。越接近水源, 弥漫的水雾也就越大,连带着他都能感受到阵阵寒意从他衣衫下摆往上, 冷得他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小鬼换了个姿势,像只八爪鱼一般趴在他的头上, 时不时还啃一啃自己的手。
容念风没在意它的小动作,从怀中拿出通灵牌,好在质量还不错,从半空摔下来竟然没坏。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洞穴太偏僻了,通灵牌上叶星辰的小白点早已消失不见。
容念风:“……”
没信号?!
他想了想,转身往外走。
算了,还是和叶星辰碰上面再说。
这样想着,容念风刚往外踏了一步,忽然寒意席卷而上,再睁眼,他已经到了洞穴深处。
容念风彻底沉默了。
他就说原书剧情中就他这凝气修为是如何拿到秘籍的,原来还真是自动上门的。
既然如此,他倒是真好奇这秘籍究竟是何物了。
容念风起身,从乾坤袋中拿了最后一枚止血丹止血,往外渗血的腿总算好了些。他冷吸一口气,曲着腿往前蹦了几步,翻来覆去寻了好几遍,还是没找到那秘籍。
“大爷的!”
受着伤还要在这儿翻秘籍,他是有病吗?
谁爱找谁找吧!
堪堪过了半刻钟,他又冷着脸重新起身继续找那秘籍。
不知过了多久,容念风只觉着自己浑身冷汗津津,许是止血丹不起作用的缘故,白色素衣染了血,他唇色发白,弯身将自己伤口包扎得更紧实了些。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秘籍,藏那么深,真当自己在挖坟呢。”
碎碎念还是有好处的,起码一定程度上,容念风脑子有些晕,如此举动倒是让他重新聚集了自己的注意力。
“等我出去我一定要炼制一堆血气丹,我还不信补不回来。”
“天杀的,让爷爷我找到你了高低得让你赔我点灵石。”
“这儿还怪冷的,哪家好人洞穴里还有寒潭啊!”
“……”
自己一个人不好找,容念风又让乾坤袋里的两只小鬼帮忙。江渡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他一进上古秘境后人就没了踪影,也不知是去了何处。
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毕竟江渡只能夜里出去,白日里需得附身在红衣傀儡身上才行。但大抵是因为这儿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昏暗无光的,他便不再有这些顾虑。
在容念风就要放弃时,寂无剑却动了。
只见它飞到一处停下,开始使劲向下刨。
第118章
容念风:“……”
半晌后,寂无真刨出来一个木盒。
檀香木上浮雕迭起,山水远近呼应,静穆沉古,隐约间还能看见两道身影若隐若现,虽说刻得不大好,但却能让人一眼便看出了心意。
容念风缓缓吐了口气,勉强维持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把木盒打开了。
容念风:?
天杀的,还真挖到墓了。
还是双人墓!
两件大红婚服小心的被放在木盒中,精致却不显得繁杂,在婚服上,是几张古朴破旧的黄纸,若说是秘籍勉强了些,倒更像……情书。
除去前几张还是中规中矩的剑法外,不知从哪一页起,落下了字。
“遇见一个有趣的鬼。”
然后掺杂了几张剑法后又写道,“这鬼没有名字,和我一样。”
渐渐的,剑法越来越少,字越来越多。
“唉,他好傻。”
“他以为我是算命的。”
“他说他要做鬼君,其实他要真想当,我把鬼君杀了就是,但他不知道我很会打鬼。”
“他有点可爱。”
“他是冷的,牵起来也是。”
“抱起来也是。”
“亲起来也是。”
“……”
从某一日,
“他知道我是魔了。”
“他当上鬼君了。”
等缓过神来时,容念风却落了泪,他有些茫然,不知自己为何会哭,长而卷的眼睫湿润,宛若鸦羽。
他忽然心猛地一颤,看着最后几个字久久无法回神。
落笔:“我要死了,但有点舍不得他。”
过去的记忆如尘埃,掩埋在记忆深处,蒙了尘,拂去,仍不清晰。
容念风有些喘不过气来,像是坠入水中,茫茫然的窒息感、即将溺毙又失重。
几张黄纸,一本旧书,寥寥几字,爱得热烈又孤寂。
他凝神不语,只是小心将婚服收好。
两袭婚服都是男式。
容念风稍顿,只是拿了剑法,将情书留给了他的爱人。
这是衣冠冢。
倏而,寒潭数十米外传来几道声音。
“那位大人说了,此处有千年前魔族圣子留下的遗物,还得赶快找出来,若是耽误了大人的计划,只怕我整个血宗都性命不保!”一黑衣男子道。
有弟子颤颤巍巍:“大师兄,此处当真有吗?”
“那位大人既说有便是有,何须多言?”
容念风心中一紧,来者竟都是金丹四层以上的修者!
若他未受伤,尚且可以搏一搏。但他现在别说与这些人打斗了,就是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儿都是问题。没想到这次不是给叶星辰送秘籍死的,倒是因为他从半空摔下来兜里没药失血过多死的。
来不及自伤,他只得拖着受伤的腿起身,正要离开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又将地上的木盒放入乾坤袋中,他虽不知他们口中的魔族圣子是谁,但直觉告诉他和这木盒的主人怕是关系匪浅。
他深吸一口气,弯身将带有血的衣摆撕开,绑在寂无上,又往其中注入了一丝灵力。
一切都做好后,说话声也越来越近。
“傅回,罗盘上指的是这个方向。”有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黑衣男子不耐烦道:“知道了。”
“我知你是想在宗门大比中打赢傅行之,但若是打乱大人的计划,别说等到你和傅行之对战了,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黑衣女子冷声道。
“闭嘴!”那叫傅回的男子暴躁地回她,只是对上黑衣女子的眼睛,声音下意识小了些,不过还是狐假虎威道,“大人既把任务交给了我,就是我的任务,不是你的,路清宁。”
路清宁手中拿剑,微微皱眉:“就凭你?”
说着直接越过了他,身后一道跟来的七八人也跟着她走了。
傅回气极,好在也有站在他这边的弟子,压低声道:“傅回师兄,这路清宁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元婴修为才如此罢,不若趁着这次她进秘境特地将修为压了一境,杀了她。”说着还抹了抹脖子。
闻言,傅回眯了眯眼,良久道:“先跟上。”
寒潭的水很冷,但能出去的路口只有一个,若是往回走,无疑会和说话的几人遇上,若是往外走,凭他现在的速度,不需多时,就能被追上,到时候只怕是自投罗网。
思及此,容念风决定下水。
冰冷的水触及伤口极疼,就连他先前服下的止血丹都和没服没什么区别,怕血染红水,他又扯了几块布包扎好,往下游得很深。
许是隔着水,一行人说的话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来晚了,此处应当刚有人来过。”路清宁道。
“大人若是责怪下来……”傅回阴沉着脸,“若非刚才你非要同我说道,浪费了些时间,我现在早就拿到遗物了!”
路清宁面上神色晦涩不明,将剑横在他的脖颈上:“傅回,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她收回剑,冷静道,“还未走远,也许就在附近,还不快找!”
傅回眯了眯眼,也挥手让身后的弟子一道寻了起来。
寒潭水下的容念风冷汗津津,他竭力屏息,水上那女子是元婴修为,而非金丹修为。想到此,他的心跳顿时如雷打鼓,金丹对上元婴,恐怕死路一条。
第119章
路清宁一顿,看了眼寒潭,她微抬手:“停。”
容念风下意识动了下喉结,由于没有刻意练过闭气,才过半刻,他已经面色涨红了,再加上失血过多,脑子越来越晕,硬着头皮又往下沉了几分。
傅回道:“这寒潭如此冷,怎么可能在这下面?再说我们进来都有半刻钟了,金丹修者在水下恐怕也早就没气了。”
路清宁看了眼他,轻嗤:“你废物不是所有人都废物。”
傅回:“你!”
忽然,出去的洞口外有白影一闪而过。
路清宁道:“追!”
是寂无,上面带了他的灵力,想来可以做一段时间的障眼法。容念风松了口气,却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在水中,顿时,他被水淹没,咕咚咕咚的气泡翻涌而上,即使他赶忙用手捂住,也是无济于事。
巨大的窒息感吞噬了他,双脚开始变得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一般。
他试着往上游了游,只是天不遂人愿,他要死了。
有人捞住了他,乌黑缭绕的发丝掩住他的眼,强劲的手锢住他的腰,紧接着,温热中带了丝凉意的薄唇覆上,缓缓给他渡了口气。
容念风:!
他倏地睁大了双眼。
谁敢亲爷爷的嘴!
汹涌的恼意还未涌上胸腔,他看清了来人的眉眼,是叶星辰。暴躁的、害怕的情绪像是突然泄了气,容念风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任由少年抱着他的腰。
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是,叶星辰怎么找到他的。
第二个想法是,他紧张到忘记屏气,然后发现自己在水中是能呼吸的。
他变成鱼了?!!
第64章 一看一个不吱声
正在此时, 叶星辰睁眼。
猝不及防的对视,容念风忽地反应过来,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早就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窜上心头的羞意,他竭力想把少年推开,却因受了伤的缘故浑身无力, 倒是显得欲拒还迎了些。
叶星辰抬眼含笑,似乎早就料到这种情况, 又缓缓给他渡了口气。
“嗡——”
容念风彻底不平静了。
暗色中, 少年宛若一只堕落的精灵,看他的眼神愈发幽深, 心情颇为愉悦地笑了笑, 指腹还在他漂亮的薄唇上揉了下。
在容念风发懵之际,叶星辰搂住他的腰,迅速向上浮去,破开水面。
寒潭的水极冷, 容念风却觉得自己热死了。
后知后觉的脸红,还有少年还带着的些许微微的喘息, 仿若他们刚才在做些什么奇怪的事一样!
可是分明没有!他们只是唇贴上唇而已!
哦,是软的。
他们之前也亲过!不算什么!
哦, 之前叶星辰还咬了一口呢。
容念风:“……”
他迅速别开眼,红着脸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曲着腿往前蹦了蹦, 想到什么,又懊恼着跳回去拿地上不知何时回来的寂无, 手忙脚乱,耳边传来叶星辰的轻笑:“你脸红了。”
“……你看错了。”
“真的。”
少年顿了顿, 又道:“很红。”
容念风:“……”
其实他觉得自己要被烧熟了。
叶星辰语气里含笑,眼里也含笑:“你是在不好意思吗?”
容念风磕巴找补:“你也脸红了。”
“嗯,因为亲了容容所以不好意思。”
“所以你脸红了。”
“对啊,心悦容容。”
“你闭嘴。”
“哦——”叶星辰笑着应声,“好,我闭嘴。”
忽然,容念风整个人悬空,竟是让叶星辰抱了起来,顿时语无伦次:“你…你抱我作何?”
少年仿若没听见一般,湿了一身的红衣传来的温热愈发明显,容念风磕磕巴巴道:“你说话。”
叶星辰尾声轻扬:“你受伤了,若是等你蹦出去,恐怕也是晚上。但血宗那些人反应过来,只需片刻。容容若是想死,我也一道跟着死了算了,这儿做墓穴也算个不错的地方。等千年后旁人挖到我们,还能说我们是一对苦命鸳鸯呢。”
容念风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脑海中却莫名浮现檀香木中那红色的婚服,好像他们也是合墓,不过是衣冠冢,并未见尸骨。
他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环在叶星辰脖颈上的手倒是紧了几分。
叶星辰跳上寒霜剑,默了默道:“你同我结了道契。”
容念风:“嗷嗷。”
他倏而反应过来:“啊?!”
那若是死遁了岂不是也能被找到?!
叶星辰抿唇:“不过若是你无恙,我是不会有感知的。”
容念风松了口气:“嗷嗷。”
他这才发现抱着他的人手上挂了许多小伤口,面色惨白,就连手都在微微颤抖,他垂眸,过了良久才道:“你受伤了。”
很是确定的语气。
叶星辰一怔,浑不在意:“我还得了把好剑呢。”
说着脚下的寒霜剑还附和着发出阵阵嗡鸣声。
容念风冷声道:“你受伤了,放我下来。”
叶星辰茫然了瞬,眨了眨眼,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将他放下。
他道:“你生气了。”
容念风没说话,只是抿着唇,扯过他的手,又撕了块布,看着那血呼哧啦外翻的皮肉就觉得牙疼,却只能皱着眉扶住他的手腕,给他包扎好。
第120章
叶星辰柔声:“我不疼。”
他的痛感同常人比起来差很多,七岁时,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踏过数不尽的绵山走到迷雾森林,密麻的疼意才从脚心蔓延。十岁时,他在秘境中从悬崖上掉下去,也没什么感觉,最后还是某个夜晚,才发现手好像是脱臼了。十三岁时,他在通星殿中修炼,不少一道去的弟子受不了都在唤疼,他也没有……
他感受不到。
容念风轻嗤:“不疼你大爷。”
“我疼。”叶星辰改口道。
忽然,他问:“那这算你还我的吻吗?”
容念风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一瞬他便知叶星辰指的是两人在迷雾森林中时他说过的话:“你怎么总是说些令人害羞的话题!”
他说得快:“而且两次都是你亲我!怎么算是我还的!”
叶星辰笑出声,眼尾染了笑意,温声道:“那你什么时候还我?”
也许他只是想搅和一下这怪异的氛围,但真当容念风的唇贴上他的时候,他忽的懵了。
老房子着火烧得噼里啪啦。
他的心像是发潮的天花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容念风有些发慌地抓住他的袖口,绯红的耳根蔓延至白皙的脖颈去。
他听见叶星辰道:“容容,闭上眼睛。”
他选择服从,像野草、像浮萍,少年的喘息声飘向高处,缠绵,落在地上,落在他的心尖,他平静下来的心重新漾起异样的感觉,和往水中丢了一块石子一般,一圈圈的涟漪到达岸边,消失。
他们在接吻,莽撞又生涩,就连换气也不会,小口小口的呼吸着,没有人再数你比我多亲了一下,还是我比你多亲了一下。
湿雾缭绕,裹挟着不知什么花树的淡香,叶星辰含住了他的唇,长而卷翘的眼睫轻轻地颤抖着,容念风伸手撩起他前额湿了的碎发,又收回手,他这才注意到,少年的脖颈是白皙的、修长的,上面还有层薄薄的湿润和一颗小痣,莫名吸引人。
吻是在啃咬中结束的,容念风的喉结传来温热潮湿的触感,酥麻和刺痛交织,他微微蜷了蜷手指,愉悦感和失控感让他失神,他在叶星辰的眸中,看见了自己。
直到传来痛感,他轻轻闷哼了一声,脚上伤口的疼痛就像突然爆发了一般,也跟着蔓延。
他心想,容念风,你真是疯了。
然后盘腿掩住了自己动情的反应,歪着头小口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进了水的脑子平静下来。
好在叶星辰也不好意思,空气安静得要命,只有两人的喘息声。
良久,叶星辰道:“这算一次吗?”
容念风:“……闭嘴。”
“哦哦。”
然后尴尬过后,两人又亲了一下。
容念风:“还真是老房子着火,干柴火烈。”
叶星辰问:“这是何意?”
“亲了还想亲的意思。”
“你还想亲吗?”叶星辰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容念风:“我不想。”过了会儿他又道,“你也别想。”
“哦,好。”
第65章 他只想再亲一下
两人出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容念风这才想到自己乾坤袋中的那个檀香木似乎还未还回去。
叶星辰倒是觉得无碍:“若血宗的人当真在寻找魔族圣子的遗物,恐怕与这檀香木关系匪浅,即使他们这次没有寻到, 等一甲子年结束后,他们还是会再来,不如等出去后再寻一处合适的地方。”
容念风觉得有理, 点头,从乾坤袋中拿出那几张剑法:“喏, 给你。”
叶星辰皱眉:“既是你寻到的机缘, 便是你的,不用。”
他只想再亲一下, 不需要机缘。
容念风看他神情, 就差拿秘籍糊在他的脸上了,默了默:“……你要不要?”
叶星辰摇头:“不要。”
“你要。”
最后剑法还是被他强硬地塞到了叶星辰手中。
上古秘境只开启三日,两人把东西揣好后就扮猪吃虎,有人说神器在西边他们就假意往西边跑, 有人说神器在东边他们又往东边跑,还大骂着究竟是何人拿了神器, 可算让他们好找,真是天杀的云云, 殊不知神器就在嚎得最欢快的两人手中。
“阁下,瞧你们这装扮不像是宗门中人啊。”第三日的时候, 他们一行人刚从罗盘上指示的沼泽森林出来, 由于有元婴修为的异兽出现,一番打斗下来, 灵力差不多都耗尽了,便寻了个地方休息。
容念风道:“是啊, 我同我道侣乃是散修,上古秘境打开,也想来寻些机缘。”
闻言,坐在一侧的叶星辰眸色微暗,轻轻勾住了他的尾指。
容念风没管他,任由他的小动作,听着一旁修士的聊闲:“果然,两位道友在与异兽打斗时功法毫无规律可言,不知出处,我便知两位非宗族之人。”
修士顿了顿,抛出橄榄枝问:“两位可有意愿来我青溪宗,我宗门定当礼贤下士。”
“我们二人只想做散修逍遥,尚未有入宗门的想法。”容念风弯眉道。
这青溪宗是南大陆的中游宗门,虽说比不上上游宗门,但灵脉资源都是上等的,对于其他散修来说不失为好的去处。不过他俩早就拜入玄天剑宗,这些事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得亏是因他在尸傀阁修炼的术法,与其他宗门大不相同才未被发现,至于叶星辰,许是他的剑法掺了自己的领悟,同玄天剑宗的寻常剑法也不同。
第121章
修士惋惜:“着实可惜。”
容念风笑道:“人各有志。”
“也是。”修士颇为赞同地点头,又道,“还以为若是二位能拜入我青溪宗,今年宗门大比赢了血宗一雪前耻的可能性就大上几分呢。”
说着,修士将目光投向坐在篝火旁的血宗一行人。
“路清宁和傅行之两人皆为血宗亲传弟子,在修炼上都极有天赋。但因傅行之是老宗主之子,灵脉资源自是偏向傅行之一些,就连去玄天剑宗修学一年,最后去的也是傅行之,故而修仙界才有说南大陆三大天骄除了玄天剑宗的叶星辰、烈火门的季炀,就是血宗的血子傅行之。却无人知晓路清宁乃是上品天阶木灵根,不过二十一岁已是元婴修为。”
他轻啧:“若是真要打起来,傅行之不一定能打赢她。要我说,除了前两年玄天剑宗收的弟子谢思安有些实力,其余天骄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容念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袭黑衣的少女阖眼修炼,气质清冷,同一道跟着她前来的几人着实大不相同。
方才在沼泽森林中对上那元婴修为的异兽时,她竟能用压制到金丹的修为和那异兽打了十几个回合,实力确实不俗,可惜跟了几个猪队友,容念风看了眼她身侧的傅回,想到在森林中发生的事,轻轻摇了摇头,就在此时,路清宁睁眼,两人对视上。
容念风浑身一僵,好在路清宁又重新闭上眼,仿若刚才的对视只是他的错觉。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道恶狠的男声:“路清宁,刚才那异兽的元婴丹呢?!”
傅回眯眼道,语气很是愤怒。
这次来上古秘境本是承了那位大人的意来寻千年前魔族圣子遗落在此处的秘籍,没想到未寻到不说,还因此处危机四伏,他的修为硬生生掉了一层!
元婴修为的异兽,其内丹乃是大补之物,若是他能得到,炼化了去,别说恢复修为,就是突破金丹也是有可能的!没想到现下却没了踪影!
路清宁没睁眼,只是冷声:“杀那异兽的最后一剑是我补的,异兽丹自然归我,难不成归你吗?”说着,她睁眼,眼尾还因未完全炼化异兽丹泛着淡淡的红意。
傅回也不是傻子,虽说在修仙界谁杀死的异兽,异兽丹就归谁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但他看路清宁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顿时气急攻心:“那异兽丹乃是我要献给大人的!你将其炼化,回去怕是不好解释。”
“尊者岂会在意区区元婴内丹,傅回,你还是别太瞧得起自己罢。有这时间,你不如好好打磨自己的剑法,而不是每日想些歪门邪道,再这样下去,你与傅行之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路清宁毫不在意道。
傅回的面色青一阵紫一阵,目光阴鸷,狠狠剜了眼路清宁。
傅行之不过是靠老宗主修为才比他高了几层,等他受了那位大人的指点,突破金丹指日可待!若是他能在宗门大比上赢了傅行之,赢了路清宁,血宗的血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路清宁也该死!原本她方才在沼泽森林中就该丧命的,谁知道她修为被压到金丹,还能和那元婴七层的异兽打了十几个回合,硬是生生撑到了那两个散修来。
他冷哼,故意道:“你的修为比傅行之高,却不取而代之,谁又知晓你心中所想?路清宁,你未必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些。”
路清宁微顿,抿唇继续修炼。
良久,叶星辰问:“怎么了?”
容念风收回神识,撑着头的手有些发麻,他揉了揉手腕,直言道:“血宗有些古怪。”
“他们血宗与魔族应当是没有什么渊源的,但是为何突然寻魔族圣子的遗物?还有他们说的那尊者又是何人?”
原书可没有那么一段剧情。
叶星辰道:“若是我没猜错,他们口中的那个尊者应当是妙息神尊,血宗便是他与第一任血宗宗主一道成立的。他也是南大陆六位合体修为的尊者中其中一位,无人知晓他活了多久。”
“既是尊者,与魔族关系想来也是势不两立,寻魔族圣子的遗物作何?”
叶星辰摇头:“魔族圣子早已在仙魔大战中身陨,若檀香木当真是他的遗物,除了这几张剑法外,也没什么好寻的。”
“等江渡回来再问问他魔族圣子的事。”
“嗯。”
离上古秘境关闭的时间越来越近,秘境中的修者也陆陆续续捏碎玉牌离开,但江渡还是不见踪影。
容念风:“……”
因路清宁一等人还未离开,此刻若是御剑怕是暴露了身份,两人只得干坐着等。
江渡倒是没等到,玄天剑宗的弟子却遇到好几人。
“快把脚下的剑往乾坤袋里丢啊!辰星峰都要穷死了!你看你的罗盘,旧得不行,多捡几把剑,换的灵石也越多,到时候也能换个新的罗盘。”
“解月秋长老说了,谁捡的剑最多,就奖励一盒上品中阶、炼灵过两次的丹药!”
“快捡快捡!”
若非两人现在要假装不认识他们的模样,容念风也是真的想多捡些剑回去换灵石。
傅回轻嗤一声,语气很是瞧不起:“玄天剑宗当真是穷得要命。”
辰星峰的弟子停下手中动作,白了他一眼:“你们血宗有灵石就多给我们点咯!”
容念风莫名被戳中笑点,抿唇笑了笑。
第122章
谁知傅回眼神倒是好了:“你区区一介散修,有何资格笑?”
闻言,叶星辰眼眸微暗,黑沉沉的,盯着他,空气被压低了几分。
傅回只觉后背发凉,他哆嗦了一下,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朝叶星辰道:“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容念风顿时笑不出来了,他的声音清冽如玉,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问:“是吗?”
倏而,路清宁站起身,元婴内丹她已经彻底炼化完。
她行了个礼,平淡道:“多谢二位方才森林中救命之恩。”
说着,她将腰腹上的玉佩摘下:“若是往后有何是我能做的,尽管吩咐就是。今日宗门中的弟子不懂事,冲撞了二位。”
容念风微微挑眉,收下了玉佩。
傅回眼神阴鸷:“路清宁,你欠的人情,可与我无关!”
话落,他手中无数的水珠凝成剑,裹挟着灵力往叶星辰和容念风的方向去,只是还未伤及二人半分,藤条从傅回的身前窜出,缠绕在那水剑上,硬生生碾碎。
紧接着,数根藤条往上,狠狠将傅回打在地上,他还未来得及嘶吼,就见路清宁平淡的眼神凝成冷剑,直直往傅回刺去,那么一瞬间,他的脑子嗡的一声,浑身僵硬。
路清宁的修为何时又突破了?!
路清宁高声呵斥:“带着他滚下去!”
一旁血宗的弟子忙架着傅回离开。
路宁清带着歉意道:“两位道友见笑。”
容念风晃了晃手中的玉佩,表示做了协议,摇头:“无碍。”
路清宁微松了口气,这才同两人辞别。
上古秘境外,
她收回身上的修为禁制,身侧的弟子小声惊呼:“清宁师姐,你的修为又涨了!”
路清宁垂眸,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元婴三层的修为。
心想也算是不虚此行。
她问:“傅回呢?”
弟子愤愤:“傅回师兄先走了,还扬言说要和尊者讨个说法!也不知这次师姐又要受到什么处罚了。”
路清宁眼眸微闪:“无碍,顶多禁闭罢了。”
“禁闭怎会无碍!”弟子带了哭腔,“师姐你上次的伤势都还未好呢!”
她又说:“方才不应该阻止傅回师兄的,我们十几个人也不是打不过那两个散修。这下好了,不仅欠了个人情,还要受罚。”
路清宁摇头:“傅回不过是找了个理由罢了,即使不是散修,也会是内丹。况且,”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若是我不阻止傅回那个蠢货,他现在恐怕早就死了。”
弟子喃喃:“怎会,傅回师兄好歹也是金丹六层的修为呢。”
路清宁轻笑:“若那两人,是玄天剑宗的呢?”
密密麻麻的傀线悄无声息地缠绕在傅回的脖颈上,当真是有趣。
嗯,还有身侧那个红衣少年的剑意,也很是有趣。
她从不在乎傅回的死活,只不过在尊者那边不好解释罢了。再说,那两位“散修”,能结交上,对尊者也是有利的。
第66章 替身
容念风收回手中的傀线, 继续蹲着等江渡。
叶星辰则是皱着眉捡地上的古剑,脑海中只想着容念风之前说过的他喜欢灵石,便心心念念要攒一屋子的亮晶晶给他。虽说这古剑拿去换灵石也换不了多少, 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不是没有攒灵石的,去剑宗的任务堂有很多不同等级的任务,比如说摘某种灵草, 或者抓某种灵兽,都对应着不同的灵石, 上品灵石和下品灵石都有, 只不过是需要看任务等级的难度。
如若觉得剑宗的灵石兑取率低的,也可以选择去鬼市、散修那儿自由交易。因为去秘境中不仅可以历练, 也可以做相关任务赚取一定的灵石, 渐渐的,秘境也成了修士趋之若鹜的地方。
而叶星辰十六岁前去过的秘境有很多,自然也就挣取了很多灵石。况且据不完全统计,每年叶星辰挣取的灵石都能排到玄天剑宗前十去!要知道在一众长老中, 还能排到前十位是相当了不起的。有弟子甚至说,叶星辰每日都不休息, 不是在修炼,就是在秘境的路上。
宋修远曾经还调侃过道‘辰辰, 你赚那么多灵石是要娶夫人吗?’,一语成谶, 他确实全部拿去当聘礼了。
哦, 想到宋修远,叶星辰顿了顿, 还可以在他那儿多坑一些,攒一屋子亮晶晶指日可待!
容念风蹙眉, 眼见离上古秘境关闭的时间愈发近,手中的玉牌也跟着变淡,他忽然道:“……我们走吧。”
再不走被困在秘境中就要待一甲子年了。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左右江渡跟着我也是打扰我俩谈情说爱,不如等一甲子年我们再来寻他。”
叶星辰想了想其中利害,有宋修远在已经是个很大的电灯泡了,江渡在只怕更是个重量级别的电灯泡,他顿时了然:“好。”
容念风默了瞬,歪头看他:“你都不阻止我?”
叶星辰弯腰将尚且完好的剑往乾坤袋中扔,又捡了一把,抿唇:“他是个坏妖。”说得信誓旦旦。
容念风看他一板一眼的样子觉得好笑,颠着手中的玉牌点头:“确实是个坏妖。”
许久之后,坏妖江渡总算姗姗来迟。
他浑身大大小小的伤,脸上也挂了彩,哭丧着脸道:“本座气炸了!本座气炸了!”
第123章
还没等两人问,他已经喋喋不休起来。
“你们猜我在这秘境中发现了什么,你们绝对想不到,我闻到那鬼君的味道了!本座寻着味道去,那天杀的鬼君没找到,倒是找到个和他身上味道一样臭臭的东西!半魔半鬼的,臭东西!”江渡摸着脸上的伤嘎吱怪叫,“若不是本座修为即使被压制到金丹仍然打遍天下无敌手,现在你们早就看不见我了!”
容念风看着他脸上血呼哧啦的伤都觉得牙疼,叹了口气:“你若真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至于受伤了。”
只是他心中惊疑,未曾想江渡这般修为的妖还会被伤成这样,只能说是进入这上古秘境的人都是卧虎藏龙罢。
江渡一顿捣鼓,垂首将断掉的手重新接上,场面要有多血腥就有多血腥,他嘴硬道:“若、若不是本座一时轻敌,才不会被那臭东西伤到!”
他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鬼知道此处为何会有合体修为的半魔!半魔就算了,身上还有祟气!要命,半魔半鬼的东西压根不可能存在!
他的思绪回到了三日前。
同容念风与叶星辰两人一道进上古秘境时,他本是兴致缺缺的,就想躺在乾坤袋中睡懒觉。谁知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是那鬼君。
江渡立马精神了,吭哧吭哧从乾坤袋中爬出来,顺着味道一路好找。
好在上古秘境常年昏暗,即使不是夜间,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限制。
因为不知此处发生过何事,他还特地抓了几个修仙界的弟子问,这才晓得原来这儿是千年前仙魔大战的古战场。他倒是有些印象,也不算,就是在迷雾森林的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后,仙魔忽然就打起来了,鬼界、妖界好像也参与了那场战争。
江渡当时就在想,鬼界都跟着打了,他们帮谁岂不是就是谁赢,毕竟有那个逆天的鬼君在,能和他过了三招就把他关了那么多年的恶鬼,怎么可能还打不过那些伪善的修士和臭得不行的魔物。
但是好像魔界有个魔族圣子来着,实力很强?江渡不知道,他就是听经过迷雾森林的修士说有魔族圣子在一日,他们修仙界将无出头之日。
他当时怎么问来着。
哦对,他斜倚在高高的树上,翘着二郎腿,用木藤将人悬空,看着修士一脸惊惧的神色,面无表情地问:“魔族圣子是个何物?”
修士抖着身子,不停地吞咽口水,害怕地颤着腿,手还用力扯住藤条,生怕自己被勒死了,几乎是绝望地回答他的问题:“…魔、魔族圣子是魔界最尊贵的存在,是炼蛊炼制的,听闻要用数千名魔族幼童用精血喂养,让他们互相厮杀,最后能活下来的就是魔族圣子…咳、咳咳。”
修士的脸色发青,在巨大的窒息感即将淹没他们时,江渡松开他们了,轻嗤道:“就是魔界用来唬人的东西,这都能吓到你们,当真是无用。”
“阁、阁下,你怕是有所不知,当今世道已经变了,自从魔界诞生了那魔族圣子后,他们大肆虐杀,征战,如今魔界比修仙界还要尊贵了。”修士讨好道。
“哈哈哈——”江渡仿若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魔界别说用灵力修炼了,他们一族若想修炼都只能用祟气、怨气或者阴寒之气修炼,天下谁人不知魔族地位低下,你怕不是觉得本座在此处待久了,好骗罢!”
江渡幽幽道,吓得那修士连忙跪伏在地上,颤颤巍巍,竖指发誓:“此言当真呐!”
良久,江渡眯了眯眼,大发慈悲地朝他们挥手:“滚吧!”
再次听到消息时,仙魔大战已经结束。
果不其然,还是那个鬼君厉害些,魔界大败,魔族圣子也身陨了。
无人知他是如何死的。
即使又过了千年,他仍然未曾听到谁说过。
就是死了,再无音讯。
江渡回神,未曾想此处就是千年前那场大战的遗迹。
他继续循着味道找去,然后在上古秘境的边缘,他看见了一人。
漫天幽蓝的灵蝶,流光溢彩,一袭白衣的人面无表情地扒着无数的尸骨,若是以往,他只道修仙的人皆是脑子有病,就喜欢阴森森的氛围下找东西。
但是,他看见了无数黑丝,发红的眼尾,以及眉间的红纹莲花!
修长的身影和他漫长的千年岁月中的那鬼君重合起来,江渡几乎一瞬间就懵了:“你大爷的!可算让本座好找!”
江渡做鬼也不会忘记,就是他把自己关了千年!
直到他在这人手中过了十招,这人眼中的不耐,以及渗出的丝丝魔气,江渡又懵了。
虽说上古秘境中是会压制修为的,但再怎么压制,他也是不可能在那鬼君手中过三招的!他是修炼了,他是修炼了没错!但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他怒吼:“你怎么不修炼了!你是不是偷懒了!”
没说话,眼前这人还是没说话,只是眼神愈发不耐烦。
江渡想起他被那鬼君打趴时,那鬼君眼中分明是挑衅的,还带着调戏呢!怎么可能对他不耐烦!
他又道:“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该死的!你大爷的!”
眼前人总算开口:“滚,不要打扰我。”
说着,手中除了鬼界的烈火外,还带着魔气。
江渡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猛地松了口气,也不反抗了,硬生生被拍远,“咔嚓——”骨头也碎了。
第124章
但他倒是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不是他。”
声音不是,术法也不是,只是个半魔半鬼的怪物罢。
他呲牙一笑,消失在那人的面前。
幽蓝灵蝶扬翼,缓缓停在那人的手上,只见本该白皙修长的指尖,因扒了许久尸骨的缘故,早已血淋淋一片。
谢镜之没跟上去,他不会管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疯子。他还要寻他哥的剑,既然找到人了,剑也是要找的,要不然他哥该生气了。
他沉声:“谢思安,你再偷懒我杀了你。”
话落,他身上的魔气慢慢剥离,白衣少年眸里含笑,浑不在意谢镜之的目光。
“我在养精蓄锐,再说哥哥的剑在不在这儿都不知道,你摸瞎找也找不着。”
倏而,谢镜之的手猛地掐在谢思安的脖颈上,眼神阴鸷:“我说了多少次,不准叫他哥哥。”
谢思安挣脱他,干咳了两声,笑着道:“不喊哥哥喊什么?喊哥?”
谢镜之默了。
“啧,”谢思安恹恹,“你也只敢唤他哥了。”
“你只是我的心魔。”说话的人哑着声,面色不虞。
谢思安却忽而笑了:“我是魔,但是你别忘了,我同你无半分纠葛。我的容貌、性格,都是在你的描述中形成,是你揪着鬼界那堆人一个个问的,问哥哥喜欢长什么样的,喜欢什么性格的。”
“唔,”他顿了顿,“或者说,我是替身?”
“哥喜欢那人的替身。”笑意从脸上蔓延开,谢思安心情颇为愉悦,“但你不是,你也不能。”
谢镜之怔了下,钝痛感从胸口翻涌,仿若有重物砸在心头,同时又一脚踏空,然后陷入无尽的失重感中,良久,他听见自己艰涩地开口:“闭嘴。”
第67章 大猛攻
另一边,
等江渡叽里咕噜一顿说完后,他们也成功从上古秘境中出来。
直到出来的那一瞬,长时间来悬在他心中宛若石头的东西总算落下, 他…他活下来了。甚至没有经历原书中被众人追杀的剧情,没有受很严重的伤,没有无法修炼, 而是完完整整的活了下来。
他的丹田里灵力还在翻涌,告诉着他现在已经是金丹修为的事实。也不用害怕某天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那张令人窒息的病床上, 然后无情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一场梦。
叶星辰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握住他的手, 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嵌入容念风的指缝中,最后十指紧扣,好在因江渡不能在白日出现的缘故,早早回了乾坤袋中, 但还在说着话,搞得容念风有那么一瞬间有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悄悄偷情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也不是很差就是了。
叶星辰温声:“怎么了?”
两人的手心都布着层薄薄的湿润,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其他原因。
容念风垂眸, 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在想你二十岁及冠礼该送你些什么好。”
他这样一说, 叶星辰怔了下, 握着他的手也紧了几分。
他想到了占星师说的话,在他十六岁时。
那时占星师预言他无法活过二十岁,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宋修远挺难过的, 玉虚宫的师兄师姐也难过,和他说话小心翼翼,生怕他真死了。
他抬眼含笑:“只要是容容送的,我都喜欢。”
容念风呆呆的点点头:“嗷。”
他只是在想,他的剧情是走完了,但容念雪的没有,他还得以容念雪的身份死上一次才行。不过他要是死了,叶星辰肯定会很难过,他还得先和叶星辰说自己的真实身份才好,若是叶星辰生气了,就按着他打一顿,压着他和自己演出死遁的戏。
他想想就觉得头疼,他说的是等叶星辰及冠礼再说,其实是想让他先好好准备宗门大比,若是他现在就和叶星辰坦白,要是叶星辰一时间不能接受,郁郁寡欢,等到宗门大比到了岂不是要被按着打。
原书中叶星辰在宗门大比时还不能重新修炼,谩骂和嘲笑是少不了的,关键还有好多宗门的人打着想和玄天剑宗的天骄一比高低的借口,实际却是往死里打,叶星辰身上留了不少伤。
等先过了宗门大比,宗门大比后的十几日就是他二十岁的生辰,他等那时再说,也能好好做好准备。叶星辰要是真的很生气,他就使劲亲,多亲几下应该就没事了。要是亲也不行……
容念风微微皱眉,心想等到那时恐怕真要床上见了,大不了就是一顿撅。
只不过可怜了叶星辰,他这身板感觉受不了啊。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怪了,叶星辰问:“怎么了?”
容念风想象不出来叶星辰躺在他身下的感觉,顿时老脸一红,忙忙摇头:“没怎么,到时候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一夜三次不行就一夜七次,多撅几次,叶星辰累了就没力气说话了。
谁让叶星辰病了那么久,看着就不像会出力气的人。况且他还是个大直男,对着男人他肯定脱不下裤子,既然如此他脱就是了。
这样一想,容念风心情愉悦了起来,他一字一句道:“等我回去我就好好锻炼身体。”
叶星辰说不上哪儿怪,但容念风确实瘦了些,补补身体也是好的。
他应声:“好。”
既是如此,等他回去把古剑换成灵石,先不攒着了,先去火灶房换些补身体的。
第125章
忽然,空气中传来江渡幽幽的声音:“……你们俩真当我死了。”
容念风、叶星辰:。
然后手牵得更紧。
…
在修仙界比在凡世要方便很多,最起码是可以开小黑云的。
容念风趴在小黑云上,差点泪流满面。
比他更夸张的是江渡,江渡看见小黑云的瞬间,瞳孔地震,连连惊叹许久,说什么也不相信小黑云是真云。
直到小黑云噼里啪啦给他劈了一通,江渡整个妖都黑了,他是木妖,看着自己被劈得快起火的瞬间,脸上表情龟裂。若不是容念风劝架劝得及时,一妖一云怕是要大打出手。
三日后,玄天剑宗。
容念风从小黑云上跳下,直奔玉虚宫,和叶星辰挥手道:“我先补个觉,就不送你到血月阁了。”
他已经自动代入了自己是个大猛攻的身份,他上大学那会儿总能看见小情侣轧马路,有时候还能看见好几对狗男男在男生宿舍门口依依不舍,每次都大为震惊,分明都是男生宿舍的,大猛攻还要问小受要不要送他回寝室!
现下他是理解那种心情了,不过心有余力不足,他现在只想趴在他豪华大床上睡觉,一切等醒了再说。
被撂在半路的叶星辰:“……你什么时候来寻我?”
容念风想了想,当即道:“醒了就来。”
叶星辰默了半晌:“不要骗我。”
他垂眸,嘴角漾着淡淡的笑,容念风却觉得后颈一凉,怪怪的。
“要不要亲一下?”叶星辰问,眼底克制又隐忍。
“……”容念风呼吸一乱,目光顿时飘忽,紧绷着脸,“亲。”
说着踮起脚,在叶星辰的嘴角亲了下,一触即离。
意犹未尽地感叹:“我要是紧脏得睡不着觉,那你真的是色令智昏了。”
大猛攻都是要满足小受的小要求的,亲一下不过分。
忽然,一双骨相极佳的手扣上他的腰,把他纳入怀中,紧紧抱住他,头枕在他的肩上,是一种渴求安全感的姿势。
良久,他听见叶星辰轻轻叹了口气:“还想亲。”
容念风:“……”
好、好大胆的对话!
他张了张嘴:“白日宣淫。”
叶星辰轻笑出声,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跳得极快,他的耳尖还泛着淡淡的绯红,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容念风在他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有些呆。
叶星辰道:“其实我也很紧脏。”
容念风又凑上前亲了他一口,木着脸道:“我感觉快得有些不太正常,你去寻医修看看。”
他顿了顿,很正经地说,“快的男人不好。”
叶星辰:“……”
容念风红了脸,心慌得不行,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落荒而逃。
还好他跑得快,没被宋修远撞上。
宋修远看见叶星辰的一瞬间,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狗狗祟祟往前走了几步,见真是叶星辰,顿时大惊小怪起来:“辰辰!你回来了!”
说完用力勾上叶星辰的肩,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你这一去就是大半年,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叶星辰捏紧拳头打了他一下,宋修远疼得龇牙咧嘴,叶星辰问:“疼吗?”
宋修远捂住自己的肚子,吼道:“你大爷的!你真打啊!”
“还要不要来再打一下?”
“我有病?!”
不过宋修远倒是真松了口气:“要不是师尊说你还活着,师兄师姐都要下凡世去寻你了。”
“遇上些麻烦事,耽搁的时间久了些。”
他简明扼要地说了在凡世发生的事,省去卫柏舟附身的事,若是被修仙界知道凡世有妖,即使是好妖,恐怕也免不了一死,更何况卫柏舟还堕了魔,杀了人,没必要。
听完他说的后,宋修远一脸震惊:“思南邬的城主是个活了八百多年的老怪物?!”
“……”叶星辰对他抓重点的能力一向是佩服的,“嗯。”
“呸!真是个恶心又自私的老东西,一城人说献祭就献祭,他以为自己是神啊。若是我在的话,我必定要把他大卸八块,把他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狗吃!”他气得满脸通红,一双桃花眼里充满怒气。
“他已经死了,无妨。”
说到此,宋修远点头如捣蒜:“死了就行,免得继续祸害百姓。”他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你只杀了那老东西吧,可别滥杀无辜,师尊说过,若是杀了凡人是有堕魔的风险的。”
闻言,叶星辰摇头,垂在身侧的手微握:“没有。”
和宋修远说只会平添担忧,还是等和师尊说此事时再细细说来罢。
宋修远松了口气:“没有就好。”
他忽地顿住,脸上的表情化作兴奋:“不过话说,你是不是金丹了啊?!”
叶星辰阖眼结印,片刻,周身灵力翻涌。
“!!!”宋修远震惊地看着他,吞咽了一下口水,“金丹二层!”
“嗯。”叶星辰点头。
“师尊!师…唔!”宋修远激动地大喊起来,只是还没喊两句,就被叶星辰捂住嘴,“…别拉着我丢脸。”
宋修远:。
也许是叶星辰真的太久没突破了,加上他患病时挺惨的,玄天剑宗其他人虽不常在他面前说,但背地里嘲笑同情却少不了。他们避得再隐蔽,也难免会被听见。叶星辰已经渐渐习惯,但宋修远却觉得他们嘴脏,每次听到他们骂废物、白占了亲传弟子的位置时,都忍不住冲上前去理论。
第126章
叶星辰突破了,宋修远比自己突破金丹时还开心,他问:“要不要打一架?”
叶星辰:“……你有病。”
最后没打成功,无极仙尊唤了他。
宋修远勾着叶星辰的肩膀:“算了,你先去吧。下次再打,”他轻啧,压低声音道,“话说我的小凰文呢?”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叶星辰鬼迷心窍的留了那本《一夜七次鬼君狠狠爱》,其余的都给宋修远了,还顺带坑了不少灵石。
宋修远:“…呵。”
第68章 死而复生
不同于与宋修远说的简明扼要, 叶星辰事无巨细地同无极仙尊说了在凡世遇到的事,包括鬼市中的白色骷髅头、思南邬中大祭司和卫柏舟的事还有在上古秘境得到的寒霜剑。
迷雾森林宋修远倒是和无极仙尊说过了,就不用再赘述一遍。
好在宋修远也是知玄天剑宗是容不下入了魔的妖物的, 并未提及江渡的事。若是无极仙尊知晓还好,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墙角去,只怕等待容念风的也是众人排挤, 废除一身修为逐出玄天剑宗的下场。
叶星辰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跪直身子朝无极仙尊行礼:“弟子有愧, 滥杀无辜, 理应受刑。”
他虽然并未像从凡世回来杀了凡人的修者一般,有了杀意而彻底丧失理智, 杀红了眼, 最后只能入魔,但为了不必要的隐患,实话实说是最好的。
无极仙尊沉默了很久,他捏了捏眉心:“你身子可有何异样?”
“无。”叶星辰摇头, 他未说谎,若真要说有何异样的话, 那只能是他修炼的速度太快。
“当时是情况所迫,再说是那梅妖夺舍你身体在先, 谈何你杀的。等过几日再说,”无极仙尊皱眉, 顿了顿继续道, “你突破金丹这件事这几日定会引起轩然大波,风头过了, 你再去后山洗髓,免得落下把柄。此事往后也不用再提了。”
洗髓可以剔除身上的杀意, 这没什么不好的。
叶星辰点头应下,无极仙尊又才道:“至于你说到的白色骷髅头,应当是魔族右使戚白,自从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后,修仙界也没了他的消息,未曾想竟是在鬼市。”
魔界一族的人身份卑微,千年前他们仗着魔族圣子风光了一把,宿敌众多,魔族圣子死后,许多魔界魔修都上了追杀榜,可谓是人人喊打。戚白为魔族右使,自是躲不过此劫,不得不说,鬼市确实是隐藏身份最好的地方。
“若思南邬真如你所说,看来魔族在八百年前就布下了此局。再加之鲛人遗迹中的回天镜,只怕他们就是为了阴寒之物而来。”无极仙尊叹了口气。
叶星辰垂眸,直直地看着无极仙尊:“弟子以为,他们是为了让一人重生。”
阴寒之物,死而复生。
在上古秘境时,血宗一行人本是修仙界的弟子,与魔族别说有关系,避而远之也不为过,偏偏他们又在寻魔族圣子的遗物。说是为了剑法,叶星辰并不认为他手中的那几张剑法能让他们做到此。他生性多疑,许多东西在脑海中也渐渐形成一种可能性:
血宗和魔族达成了某种交易。
从卫柏舟的记忆中,阴寒之物可死而复生。他十五六岁时在藏书阁中也见过某些秘籍上提到若想让修士死而复生,需要修士的骸骨或者有他气息的遗物,要是假设魔族并没有魔族圣子的骸骨,就只能寻他的遗物,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声音暗哑低沉,缓声道:“他们想让魔族圣子重生。”
只有他的重生,才会让戚白处心积虑设计数百年。只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是按照他的推断来看,卫柏舟当时说的那个白衣应该和血宗有关,想要将思南邬一城人的三魂四魄放在他的元神上,起码要同他接触过,但他想不懂他和血宗的人何时见过。
闻言,无极仙尊一怔。
空气凝滞,良久后,他才听见无极仙尊说:“此事你不用管了。”
叶星辰皱眉:“若是魔族圣子死而复生,只怕重蹈千年前的覆辙。”
“不会的。”无极仙尊默了几息,肯定道。
…
容念风一觉睡了三日,若不是邱年强硬地把他从床上扯下来,恐怕他还能再睡三日。
他期期艾艾地跪在邱年跟前,颇不好意思地挠头:“师父,你怎么来了?”
着实不怪他,他在凡世待了大半年,又在上古秘境中受了伤,多休息几日不过分的!
邱年一身黑袍,伸出半截阴森白骨的指尖。
容念风知晓他是何意,凑上前把自己的手腕露出来,任由邱年将探入灵力:“还行,金丹一层,也不妄去了凡世一载。”
还以为要挨一顿骂,没想到还得到夸夸了,容念风顿时两眼放光,点头:“嗷,我在凡世也在好好修炼。”
邱年笑了笑:“不错。”
他又问:“为师给你的红衣傀儡用得如何?”
容念风:“……”
完了,还是来了。
他呲牙:“挺好的。”
“当真?”
容念风心里泪流满面,装模作样地从乾坤袋中拿出小红:“当真。”
起码江渡也是炼虚大圆满,只要他刻意伪装自是不会被发现,但容念风还是有些紧张。好在邱年只是看了眼就让他把红衣傀儡收好了。
他拂袖,揪起容念风的后颈御剑往尸傀阁去:“趁这几日本尊出关,你随我一道修炼。”
第127章
容念风:“……”
他和叶星辰还没约会呢就异地恋了?!
在尸傀阁假装兢兢业业,实则早就心猿意马。过了好几日,他控制傀儡也愈发娴熟,邱年也没难为他,见他眼巴巴的模样,允他休息一日。
天还没亮,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规划要去何处轧马路。
他有大猛攻的自我修养!
然后就是到了挑衣衫环节,除了黑的还是白的,小鬼被容念风放在桌上摧残了半个时辰,硬生生把自己鬼眼看成条细缝了,累得趴在桌上,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起来给容念风挑。
容念风刚换了身玄黑色的衣衫,带着鎏金:“先前那套我还是觉得太素了些,你觉得这套如何?”
小鬼:“……”
还没等它发表什么观点,容念风又换了身白色素衣:“第一次约会是不是得穿得朴素一点,太花了不好?”
小鬼哼哼两声,往另一边趴了过去,丝毫没有想搭理容念风的意思。
容念风也不管,最后穿了身水墨色青衣,看起来脆生生的。
小鬼:。
总算挑好衣衫,容念风将小鬼扔到肩上趴着,开着小黑云往血月阁去。
大猛攻的素质修养:接送小受!
一路上,他却是听到了许多和叶星辰有关的消息。
果不其然,他突破金丹这事很快就传遍了玄天剑宗。
“我早说叶师弟乃是我玄天剑宗的天骄!”
“十九岁踏入金丹,虽说同我们比起来厉害很多,但和其他亲传弟子相比,也不过是不分伯仲。宋修远师弟不也十八岁时就踏入金丹了吗?”
“其他亲传弟子谁不是二十多岁要么三十多岁金丹,也只有宋师弟和叶师弟在二十岁前突破金丹。况且若不是叶师弟身患怪病,按照他的修炼速度,现在已经是元婴修为了。”
“谢思安一年时间从筑基到金丹六层,要真说天赋,无人能及!”
“……”
一路听过来,容念风也大致知晓了现在情况。
叶星辰和原书剧情选了不一样的道路,在原书中,他隐瞒了自己可以重新修炼的事实,扮猪吃虎,一路升级打怪。现在反而张扬旗鼓地说了,他虽没问,但也知晓大抵是与思南邬的白衣有关。
到血月阁时,叶星辰还没回来。
容念风也不着急,坐在屋外等。
叶星辰最近确实很忙,毕竟灵根修复,不仅可以修炼了,还踏入了金丹。再加上三个月后还有宗门大比,通星殿很快唤了他,有时候一去就是数日,无非受那四位合体期的师祖指点,然后又修炼。玄天剑宗有不少弟子艳羡,能去通星殿修炼,无论是对于内门弟子还是亲传弟子,都是莫大的殊荣。
他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通星殿是这样的,玄天剑宗也是,本来就是看实力的地方。
以前被捧得高的时候,通星殿时不时就唤他去一次。好听点是指点,难听点是为了维持他们的面子,都恨不得他能修炼得更快些,好让玄天剑宗天骄的名号传得更远。直到他无法修炼后,就是一夜之间,通星殿对他闭门不见。
他跪在通星殿外,天边闪电撕裂苍穹,狂风大作,暴雨骤至。
而现在,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堪堪恢复了仙骨,就能得到九阳仙尊的指点,能坐在四位合体祖师爷才能一道在的地方接受他们的教诲,实在可笑。
九阳仙尊生了一副凌厉的骨相,姣好的容颜,眉目风流,看起来着实不像是已经几千岁的人,他浑身萧肃,手微微撑在桌上,从上往下俯视着:“看来占星师当真没说错,冲喜还当真是有些用的。”
他又道,“既然已经恢复了修为,也不用花费心思在儿女情长上了,自当要好好修炼才是。”
这话从他嘴中说出来并不怪,九阳仙尊修炼的是无情道,自不会懂情爱之事,但叶星辰却只觉得可怜,他并不想浪费时间与九阳仙尊讨论此事,他没说话,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
九阳仙尊的威压很重,金丹期对上合体期,简直是在找死,没一会儿,叶星辰就已经冷汗津津,撑不住吐出血来。
“何必呢?”九阳仙尊叹了口气,“你幼时就不怕疼,修炼时也是最为刻苦的,现下理应知道什么最重要才是。”
叶星辰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弟子从前以为自己天赋极佳,便自大了些。经此一遭,也知自己不过和平常修士一般,天赋算不上,只是能吃苦罢。情爱于弟子而言,乃良药。”
他不愿修无情道,更不愿与他们虚与委蛇。
话落,他起身离开。
九阳仙尊远远道:“罢了,你先去洗髓,莫要入魔了才是。”
叶星辰一顿,他微微垂眸,长而卷翘的眼睫掩住眼底的晦涩。
第69章 日夜念君,辗转反侧
从洗髓池出来时已经快晚上了, 叶星辰面色苍白,额上也布了层薄汗,这种感觉并不好受。疼算不上, 只是密密麻麻地往骨头外渗,抓不住又心烦。
他想到了什么,拿出通灵牌, 这才看见容念风发的消息。
[晚上见]
是他从通星殿中出来时发的,但他没看见。
叶星辰胸腔内莫名的烦躁被一扫而空, 皱着的眉舒缓, 他的嘴角慢慢漾起笑窝,眼尾也跟着弯了起来, 整个人显得柔和又温柔。
第128章
从洗髓池回血月阁本该要一刻钟的, 可能是想着容念风,就快了些,没好一会儿到了。
他收回寒霜剑,推开血月阁的门。
月华倾洒, 照在青石板上,泛着淡淡的白光。在小院的石桌旁, 容念风趴在上面,睡着了。他的睡颜很乖, 鸦羽般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块阴影,细碎的尘埃在风中涌动着, 夜色仿佛是要落在他的脸上, 很好看。
叶星辰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走上前去,蹲下身, 小心地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颈侧。
迷迷糊糊中,容念风睁眼, 听见他问:“怎么不进去睡?”
容念风知晓他回来了,没顺势搭在他的肩上,收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带着些许鼻音道:“你回来了。”
“嗯。”少年应声,“外面冷,回去睡好不好?”
很温柔,落在心尖,容念风的瞌睡醒了些。
他摇了摇头,这才发现少年的额间布了层薄薄的湿润,苍白的面色因为着急赶来的缘故泛着潮红,但漂亮的唇依旧发白,容念风伸手,将他垂落在脸颊旁的乌发往后撩,“不睡了,醒了。”
叹了口气,有些心疼道:“你怎么满头大汗的?那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为难你了?”
他并不知道叶星辰去洗髓池的事,只是以为叶星辰一直在通星殿中被逼着修炼,就像他在尸傀阁被邱年压着一样。
老不死的,这四个字让叶星辰勾笑:“往后我们俩修炼到合体期,就可以一起做老不死的了。”
容念风紧绷着脸,知道他在避重就轻,又问:“你不要避开话题,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叶星辰道:“没有。”
他伸手揉了揉容念风的头:“还好,不累。”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容念风无从判断,不过他俩才几日没见,叶星辰就一脸憔悴了,虽说他身体不太行的原因还是在里面的,但通星殿那几位合体期的祖师爷想来也不做人,只知压着人修炼了,压根不管弟子的身心健康。
两人对视着,都没说话,只有空气还在流动。
良久,容念风朝他张开手:“要不要抱?”
叶星辰一怔,点头:“要。”
于是容念风将手环上他白皙的脖颈,两人紧紧相拥。
有那么一瞬间,容念风闻到了叶星辰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但更多的是他身上清冽的香,混杂着夜里吹来的山风,和坠落的月色星辉,无限地放大,又消失。
他歪头,凑上前亲了叶星辰一口:“好了,你快起来。”
叶星辰起身,把手指一根一根嵌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容念风现在已经完全把自己当做大猛攻了,所以他很自然地代入了角色:“我今天找了好几个宗门里道侣喜欢去的地方,我们也去。”
小树林、轧马路、泡温泉什么都来一遍,别人小受有的叶星辰也要有才是。
容念风眉眼长得秀气漂亮,表情温柔又认真,叶星辰笑了笑:“好。”
两人最后去的是小树林,手心有些热,容念风就松了手,换另一只手牵。
容念风和叶星辰说着他这几日在尸傀阁遇见的事:“我前几日本想来寻你的,没想到邱年把我抓去洞里修炼了,一修炼就是十几日。”
叶星辰看了眼他,问:“那你修为可有突破?”
容念风点头,朝他比了个二:“我已经从金丹一层到金丹二层了。”
他心情很愉悦,眼里亮晶晶的。
叶星辰也笑了:“容容好厉害。”
他又问:“那你可有想我?”
“想啊。”容念风没反应过来,一时嘴快,把心里最真实的反应说出口。
然后叶星辰就看见朦胧的月色下,容念风的脸和耳尖上慢慢泛上红意,他弯唇轻笑,牵起容念风的手,在他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容念风垂眼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完,脑子嗡地一声,更红了。他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想要挣脱叶星辰的手,毕竟他觉得自己不仅手心在痒,心也是痒的,可叶星辰并不放过他,只是将他扯进怀里,带着笑意道:“日夜念君,辗转反侧。”
容念风整个人都熟了。
空气是燥热的,他被拥进叶星辰的怀里,脑子里一片混沌,思考不出来什么事。
他本来也想象叶星辰一样,说出些让人羞恼的话来,偏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谈过?”
叶星辰:“……谈过什么?”
容念风有些懊恼,月华无边的深蓝色夜空,叶星辰漂亮的眉眼像是今晚吹过的夜风,温柔又缱绻,乌发也是好看的,很像容念风眺望远山时,看见的风吹动的树梢,分明是浪漫的氛围。
叶星辰问他:“是弹琴还是谈情说爱?”
容念风:“谈情说爱吧。”
叶星辰轻笑:“只和你谈情说爱。”
容念风不合时宜地想,这年头大猛攻只能被撩了吗?他是不是该支棱起来,比如说把叶星辰壁咚在树上,和他说男人,你是不是在玩火什么的。
只是他脑子里的一团毛线还没有整理好,就听见叶星辰问他:“容容,我可以亲你吗?”
容念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答应的,他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是在叶星辰水亮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失神,还呆。
叶星辰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甜的。”
第129章
容念风怔了下,忍不住偏了偏头,于是叶星辰的吻落在了他的脸上:“烫的。”
他双手捧着容念风的脸,迫使他微微仰头,那双湿黑的眼睛看着他,笑道:“脸是红的。”
他凑上前去,亲了下容念风的耳垂:“这里也是烫的。”
容念风只顾着心跳了,思绪混乱得让他觉得就算是把手中的傀线全部缠绕在一起再解开,也不会有现下那么为难。
叶星辰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最后落在他的唇上,终于不再是浅尝辄止地亲一下。容念风是从这一刻闭上眼的,用自己的感官感受着。叶星辰碰上了他的下唇,应该是在咬,或者说是舔,然后慢慢地探入,撬开他的齿,碰到了他的舌尖。
湿润碰在一起,容念风一僵,眼睫轻颤,暧昧交缠的细碎声音与急促的呼吸,在黑暗中清晰可闻,叶星辰收紧了搂在容念风上的手,勾缠着唇舌相抵,两人的动作仍然是生涩又僵硬。
不知道是怎么停下的,可能是在他意识到自己有了反应时,或者是他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时,他推开了叶星辰,结束了这个吻。
他喘着气:“先喘口气再说。”
叶星辰也没好到哪儿去,又凑上前去亲了口他白皙的脖颈。
容念风:“……”
他看着叶星辰眼中压抑的欲望,忍不住开口:“你再忍忍。”
嗯,等他做好准备了,就可以大撅特撅了。
叶星辰实在是,感觉有些饥渴难耐。
叶星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容念风问:“你有没有感觉背后发寒?”
“有点。”
忽然,叶星辰道:“有人过来了。”
容念风心跳落了一拍,忙牵着叶星辰跑:“通灵牌上不是说今天惩戒堂的人不会来吗?!”
其实他俩要是被发现也没事,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道侣,麻烦的是现在已经是巡夜时辰了,被抓住那他和叶星辰大晚上的来小树林幽会岂不是要被全剑宗的人都知道!他还丢不起这个脸!
于是两人跑得飞快。
只是刚从惩戒堂一行人的手中逃生,容念风和叶星辰就手拉手碰上了宋修远。
宋修远一脸幽怨:“你俩大晚上的刺激我合适吗?”
容念风讪讪地松开手:“好巧。”
叶星辰问:“你在这儿干嘛?”
“你问我在这儿干嘛?!”宋修远指着身后的玉虚宫,苦哈哈道,“我也住在这儿!”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叶星辰和容念风的肩:“唉,年轻人还是要克制一点。”
说完,他又重新找了块宽敞的地方,把自己摊成一块饼。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问:“他在干嘛?”
叶星辰面无表情地想了想:“……发疯。”
倏而,远处的宋修远直起身子:“我在吸收天地之精华!”
容念风:“……我信了。”
确实在发疯。
容念风本想秉承大猛攻的自我修养,送叶星辰回血月阁的。但莫名其妙的先回了玉虚宫,他也就不再勉强。等叶星辰把他送回住处后,他才朝叶星辰挥手:“你快回去吧。”
两人又黏黏糊糊地拉扯半天,叶星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容念风把通灵牌拿出来:
[路上小心]
作为大猛攻,适当地安抚小受的情绪是很有必要的。
过了会儿,叶星辰回他:
[好]
[你还有多久到啊?]容念风又问。
[我还没走,我在暗杀宋修远]
容念风愣了下,忙打开门,远远地和叶星辰挥手。
有风拂过,窗户被吹开了大半,月华倾洒,如冷霜。
叶星辰勾着宋修远的脖颈,也朝他挥手,月光疏疏落落地洒在他那一袭祥云纹路的红衣上,衣角翻飞,格外有少年的骄矜气。
通灵牌闪了闪,容念风以为是叶星辰发的消息。
他眼尾带笑,只是低头看的那瞬间,他浑身血液在一瞬间凉透。
“啪嗒——”
通灵牌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只见上面愕然写着:
[念雪的魂灯……灭了]
[她死了]
[速归]
也是在那一瞬间,容念风才觉得他和叶星辰的距离,仿若是坠入了一条渺远的星河。
第70章 他要死了
他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 甚至能感觉到原本温热的手脚慢慢的变凉,仿佛是淹没在水中,茫然的窒息感, 即将溺毙又失重,脑海里一片混沌,他什么也想不出来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能惨白着脸迅速将门关上,隔绝门外眼含笑意、发丝被肆意扬起的少年。
容念风不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 是他为了捡起掉在地上的通灵牌时他才意识到的, 拿不稳,就连想用灵力写几个字都做不到。
可能是他天生有些演技天赋在身上, 当屋外传来叶星辰的声音时, 他又表现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能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没事,让他快些回血月阁去。声音渐渐远去,兴许是叶星辰和宋修远又打起来了, 先是吵闹了一阵,然后消失。只留下他一个人, 空气安静地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急促的,心也跳得很快。
很像他和叶星辰接吻时那种窒息感, 或者说更甚,他能感觉到钝痛从心底蔓延, 心也跟着绞痛, 手不受控制地颤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什么都静止,什么都消失, 只有无比清晰的心跳声和耳鸣声。
第130章
反应上来的时候,容念风没忍住,手撑在地上,胃中翻滚着,强烈作呕的感觉翻涌而来。
他忽然在想,分明难受的是胃,怎么现在倒是心更难受了。
他想哭的,但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就算了,他不勉强。
于是他上了床,只想一直坠落,最好不要醒来。
很意外,他以为自己睡不着的,但事实却是他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只是隐约间,他听见自己叹了口气,原来很多东西,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结局。
做了梦,并不是睡得很好。
梦中,是容念雪和他。他上一世是个孤儿,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很多时候生病,都是抱着反正死不了,能捱就捱的心态。但他记得在水云宗时,有一年好像是他六岁还是七岁,他发了烧,容念雪那时长得比他快吧,比他高了半个头,把他从床上揪起来,一边骂他一边带他去找医修。
其实那时他以为自己要烧糊涂了,心里还在大骂什么狗屁修仙界,还不是发个烧就要死要活,要是下一次再穿书就不要再来修仙界,也不好玩。
可容念雪找来了宗门里的长老,和他一般大的小孩带着哭腔,说我只有弟弟了。
隐约间,他好像还听见来的医修说怎么又生病,也不知道这一次要病几年……他也不知道后面还说了什么,只是喃喃,我也只有姐姐了……
梦里的画面一转,是他八九岁时,容念雪给他扎小辫,他紧绷着脸不愿意,容念雪就威胁他要是不扎小辫以后就不给他做姐姐了,所以最后他还是顶着一头的小辫子在宗门里晃,被其他师兄师姐笑了好久。
十岁的时候测灵根了,他的灵根残缺,相比于他来说,容念雪是宗门中最有天赋的,再加上和丹修宗还有婚约,宗门修炼时资源都是先让容念雪来挑。可她会晚上偷偷问他,要不要修炼。
容念雪是他姐姐,而他是容念雪的弟弟。
从梦中惊醒时,容念风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冷汗津津,面色惨白。
良久,屋外传来敲门声,他吐了口气,拖着如灌了铅的腿往外走。
是叶星辰,他尝试说话,这才发现嗓子有点哑:“你怎么来了?”他问。
叶星辰伸手往他额头上贴,抿唇道:“昨晚着凉了,有些发烧。”
“没事,等会儿去炼丹峰炼几枚丹药吃了就好。”容念风勾唇,脸上带着笑意,往后退了一步,让叶星辰进来。
叶星辰看见他赤足,微微皱眉。
容念风长得好,穿着松松垮垮的水墨色青衣时像是幅山水画一般,白皙的脚踝踏在地上,倒是平添了恹恹的气质。
“不冷吗?”他走上前,拦腰抱起容念风。
容念风只是一顿,昨晚一直哭不出来的,现下却想哭了。
他双手环在叶星辰的脖颈上,垂首埋在他的胸口,闷闷道:“冷。”
叶星辰笑道:“冷还光着脚。”
容念风默了默才道:“下次不会了。”
将他抱到床上,叶星辰将手覆在他清瘦漂亮的脚腕上给他暖脚,容念风见他认真的样子,张了张嘴:“……你今天怎么没修炼?”
叶星辰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今日没有修炼,但洗髓池却还是要去的。
他抬眼,笑着道:“等会儿再去,给你送东西。”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块新的通灵牌来,又拿了个乾坤袋。
容念风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就听见他说:“我昨晚见你通灵牌摔在地上了,也不知还好用不好用,重新给你买了块。今天去买的时候,恰好见有乾坤袋,也买了一个。”
他的话很温柔,容念风觉得,如果他现在想要碰一碰叶星辰的脸,肯定是很近的,不像昨晚一样,像是隔了星河一般。
这样想着,他也这样做了,他伸手,戳了戳叶星辰的脸:“你哪里来的灵石?”
天阶上品,好贵的。比他玄阶下品贵多了。
叶星辰弯眉:“给宋修远坑的。”
毕竟一本小凰文就花了宋修远好多灵石。
容念风也笑:“他灵石还挺多。”
“你灵石也多。”叶星辰抬头看了眼他,认真道,“都在聘礼里。”
闻言,容念风一怔,他没认真看过有多少,只记得他离开水云宗时一股脑连带着箱子全部塞进了乾坤袋中。隔了几息,他低头看了眼腰间的乾坤袋,心想当真是难为玄阶下品的乾坤袋中放了那么多值钱玩意了。
叶星辰温声:“以后还会有更多的。”
“好。”
他很快就离开,并没有久待。
也幸好他没有久待,不然容念风真的快要装不出来了。
他抱着膝,盯着床上的通灵牌发呆。
他的通灵牌坏了,但怎么坏的他有一瞬间已然忘记。人还是种挺神奇的生物的,做了修士也一样。他竟然在下意识地逃避昨晚的记忆,说起来还有点好笑。
喉咙里涌上一阵反胃,他仰头压制住这种感觉,然后又有些茫然地喘了几口气。
他又继续躺下睡,邱年没来找他,叶星辰也没来找他。
可能邱年以为他在凌云峰偷懒,可能叶星辰以为他回尸傀阁修炼去了。反正都没来找他,但他心里是很感激的,这样他可以睡醒了又睡。
什么也不做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容念风觉得自己整个人要烂了。是小鬼先受不住的,趴在他的头上啃,催促着他赶快出去走走。他还愣了愣,心想还好只是小鬼不是江渡。想到江渡,他揉了揉头,江渡……江渡自从上次从上古秘境出来后也变得很不正常,不见他好长时间了。
第131章
红衣傀儡上也没他的气息,不知道去哪儿了,等过几日他回来再给他做点心理辅导吧,可能是在上古秘境中遇到了什么事。
还有小鬼,小鬼最近没吃补血丹,养得也不好,本应该是养得油光发亮才对,现在黑压压的,还瘦瘦的,不好看。
邱年,邱年是他师父,他好多功法都没学好,也不知他有没有很失望,其实他还挺努力的来着,修炼好像也很快,尸傀阁的师兄师姐还夸他了呢。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他又忘了。
现在好像是晚上,窗户也打开了大半,容念风愣愣地看着月光往屋里落,无数尘埃飞舞。他忽然觉得那些尘埃好像在前仆后继地往自己鼻子和嘴里涌,然后呼吸不过来了,越来越困难。紧接着是耳鸣声,当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时,他猛地坠落,终于不再是慢慢地被淹没、下陷。
他躺在床上。
啊,容念风,你没有姐姐了。
你忘记了。
他缓慢地把自己蜷了起来,试图找到最安全的姿势。
他其实,不是为了修炼才答应替嫁的。
他一直想要的,只是姐姐。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做了,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避免这个结局。
容念风睁着眼,睫毛遮掩住涣散的瞳孔,从上古秘境出来的那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他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
良久,他将手搭在眼睛上,低低地哭出声来:“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啊,叶星辰,你二十岁的及冠礼,我可能不能参加了……
宋修远见他从屋里出来时,差点惊掉下巴:“你在玉虚宫啊?”
“嗯。”容念风道,他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修仙界其实也挺好的,要是放在以前他几天不吃饭,现在恐怕已经在医院躺着了,但现在不会,他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有力地跳动着。
“哇,我以为你在尸傀阁呢。辰辰还问我你回来了没,我见你屋里都没动静,以为你不在。”宋修远手里还把玩着一个木盒,打着哈欠道。
容念风张了张嘴,声音低哑,他很累,甚至不想伪装自己原本的声音:“我回来拿个东西。”
“你的声音!”宋修远瞪大眼睛,压低声音学他,“我是容念雪的弟弟容念风。”
听到容念雪的名字,容念风猛地一怔,眼眶发红。
吓得宋修远差点跪了:“你还真哭啊,你别哭啊。我不学了!”他慌忙道,“我听你声音像男生,就想你孪生弟弟应该也是这样的声音我才学的,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啊。”
他把手中的木盒递给容念风:“我把九转乾坤丹给你行了吧,你别哭。”
九转乾坤丹?
容念风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了,他脸色惨白,问:“你这个是九转乾坤丹吗?”
“是啊,柳璃儿非要给我的。”宋修远道,“我还说我给辰辰补补身子呢。”
晴空万里,烈日灼灼。
容念风却闻到了潮湿的味道,有东西开始腐烂,他要死了。
第71章 于是他用力拥紧
很久之后, 他张了张嘴,窒息感后知后觉,轻轻说了句:“不用了, 给叶星辰吧。”
他用不着了。
本来就是属于叶星辰的东西,没有他的话……
没有他的话,叶星辰也照样可以恢复修为, 去凡世一遭,不过多此一举罢了。什么都会回到正轨, 容念雪会死, 他……也会死。
“如果叶星辰回来,”容念风稍顿, “他回来你就和他说我有事, 让他不用来找我。”
宋修远点头:“行,辰辰最近……”他刚想说都在洗髓池,可容念风已经走了,他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没说。
容念风回了水云宗。
魂灯殿内的人不是很多,其实修仙界修士身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上一次他和叶星辰来这儿时还有好多盏魂灯是点燃的,现在稀稀疏疏的, 看上去很是悲凉。
容念雪的魂灯已经完全灭了,他的倒是在一旁, 黯淡, 但是摇曳着零星的火光,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而不是死了。
他真的没有死吗?容念风忽然想,那他怎么感觉自己和死了一样, 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胸口里的呼吸也越来越稀薄,有东西在用力地撕扯着他,疼得他想哭了,也想姐姐。想容念雪像小时候一样,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骂他说:哭哭哭,只知道哭,你在给我哭丧啊。
“哈哈哈——”想到这儿,容念风笑出声,他眉眼生得漂亮,笑起来时一双眼弯弯的,走上前小心地拂去容念雪魂灯旁的落灰,“我真给你哭丧来了。”
周围小弟子战战兢兢,他们是被安排来守夜的,大师姐魂灯灭了那么多天也不见容师兄来,他们还以为容师兄不来了。
只是他们捉摸不透容师兄的心情如何,马长老今早走时还和他们说若是容师兄哭的话,让他们能安慰就安慰。没想到没哭,反而笑得很开心。
几个小弟子中,容七和容念风的关系更好些,他们就攒攒挪挪,把容七推上前去,小声道:“你去看看念风师兄。”
容七:“……”
“师……”他才开口,就看见笑着的人眼里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顿时歇了声。
默了良久,他道:“出去吧。”
容七转身,抿着唇把魂灯殿内的几个小弟子带了出去。
第132章
…
容念风没有久待,很快就回了玄天剑宗。
可能是容七和马老六说了他回来的事,他走出魂灯殿时,马老六在外面等他。
马老六见他眼底通红,瞬间酸涩感也涌上心头,容念风和容念雪自小在宗门里长大,他也心疼。
容念风缓缓吐了口气,哑着声问:“我姐…”他哽咽了下,换了个问法,“齐厌呢?”
齐厌是他姐的未婚夫,齐厌分明和他说好要好好照顾他姐的,齐厌、齐厌骗了他。
马老六一怔:“听丹修宗的人说他的魂灯也灭了。”
“人找到了吗?”
“还没,在找。但大概是没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人死灯灭,说是去找,其实不过是想图一个心死罢了。
“好。”容念风脑子一片混沌,点头离开,“我过几日就回来。”
马老六本想让他看开些,人死不能复生,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只能看着他走进薄暮,消失在没有尽头的雨雾中。
回到玄天剑宗时,已经是后半夜。
容念风浑身淋了雨,湿得厉害,打开门,看见江渡倚靠在床边时还愣了愣。
他受了伤,浑身都是血,还有闲心道:“说真的,你和叶星辰爱好还挺小众,喜欢淋着雨幽会。”
容念风恍惚了一下:“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江渡没抬眼,龇牙咧嘴地将止血的粉末往伤口上倒:“鬼界,想看看一晚上我能从玄天剑宗到哪儿,谁知道你这傀儡经不起折腾,我还没走多远呢,就缺胳膊少腿的了。”
“缺胳膊少腿的是傀儡,又不是你,你怎么受的伤?”
江渡撇嘴:“昨天天亮时找不到没光的地方躲,被光烧的。”
“哦。”
“你就一个哦,作为一个修士也太冷漠了。”江渡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满地皱眉。
“哇哦。”
江渡:“……”
他上完药,起身把一旁的红衣傀儡拿在手中缝缝补补:“唉,你这傀儡的质量也太不好了,不像那个该死的鬼君,他随便做的一个破娃娃都厉害得要死。也不知道本座现在能不能在他手下过十招,应该是过不了的。虽然本座这一千年来也每天都在刻苦修炼,但他肯定修为也提高了。”
江渡低垂着眼,也不管容念风搭不搭理他,只是一直在喃喃,一会儿骂那鬼君,一会儿又夸几句。
忽而,他听见容念风道:“江渡,我和你去鬼界吧。”
“要是我遇见那鬼君……”他猛地顿住,瞪大眼睛,“你总算要去鬼界了!本座以为你被叶星辰迷晕了脑子,都快忘记你和我的约定了!”
江渡一双桃花眼水亮:“你答应了可不准再骗本座了。”
他从迷雾森林出来的这几年郁闷得要死,好不容易出来了,想寻仇也寻不到,还要看容念风和叶星辰撒狗粮,鬼都不知道他怎么捱过来的。
容念风淡淡道:“不骗你。”
如果原书剧情是无法改变的,他也快要死了。但他欠的东西还挺多,他得去寻容念雪和齐厌,以前开玩笑时说好的,要是往后他们死了容念风还没死,就把他们合葬。那时他还笑呢,没想到一语成谶。
还有江渡,答应江渡送他去鬼界的。还有……叶星辰,他本来想等他及冠礼时和他坦白来着,也不作数了。
“唉,不过本座听这个宗门里的人说叶星辰是他们宗门里的首徒,那他肯定很忙,有时间和我们一道去吗?”江渡说,“没想到就他那废物修为,竟然是这宗门里的首徒,你们这个宗门是不是不太厉害啊?”
“没有,他不和我们一起去。”
眼睛疼得厉害,可能是没睡好的原因,屋里没点红烛,暗得要命。很久之后,江渡才听见容念风说:“他不废物,很厉害的……”
要是都这样了还没察觉到他的异样,那江渡甚至不能用愚钝来形容,只能说是又蠢又傻,他张口:“你怎么了?”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黑暗最好掩饰一个人的情绪,酸涩感席卷而来,容念风有些难堪地道:“江渡,你给我点时间,两个月后我和你去鬼界。但你能不能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管……”
他的声音轻颤,在发抖,江渡笑意微敛,沉默半晌:“好,两个月后见,本座在山脚等你。”
话落,江渡消失在了房间。
终于又只剩下容念风一个人了。
他又做了梦,从梦里惊醒的感觉不太好受。可能是昨夜淋了雨的原因,虽然后来他还有闲心洗了个热水澡,但还是有些着凉。不过也无所谓了,容念风今天得去一趟尸傀阁,有几日没去了,肯定少不了邱年一顿骂。
可想到也许是邱年最后几次骂自己,他竟然有种已经开始怀念的感觉。
真是疯了。
邱年看到他时,只是挑眉:“哟,大忙人知道来修炼了啊。”
容念风有些羞赧,可惜他都还没和邱年学多少,邱年其实是个挺好的师父。
他今天没偷懒,很认真地听邱年讲课,邱年看了他好几次,说:“……懒狗转性了?”
容念风轻笑应声:“嗯,最近都会好好学的。”
第三日的时候,他去了血月阁一趟。
叶星辰见到他的时候,还怔了怔,表情看起来可委屈了,像只小狗。
第133章
容念风闻到了股淡淡的血腥味,但他没问,他只是朝叶星辰张手:“抱一下。”
他看着叶星辰朝他走来,然后紧紧把他搂在怀中。
容念风眼尾染笑:“叶小狗,你看起来好可怜啊。”
叶星辰好几日没看见他,闷闷道:“你好久不来找我了。”
“有事,”容念风仰头亲了亲他的脸,哄他,“别生气。”
“没生气。”
“真的没生气吗?”
“嗯。”
容念风摸了摸他的头:“我还说你要是生气了就多亲你一下呢。”
刚才还说没生气的人顿时改口:“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
容念风就踮起脚又亲了他一下:“这样就不生气了。”
叶星辰的耳尖渐渐有绯红蔓延开来,喉结滚动了下:“要是还生气怎么办?”
“就再亲一下。”
容念风松开他,和他道:“你弯身。”
叶星辰很乖,他茫然了一瞬,听话地低头。
容念风说:“你闭眼好不好?”
他就闭上了眼睛。
先是有一片阴影笼罩了他,随即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眼睛,仿佛他是天下最贵的珍宝一般。
叶星辰心有些痒,发慌地捏了捏袖口,然后睁开了眼睛,撞进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里。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忽然好想和容念风说,他最近每日都在洗髓池,他以为不疼的,但还是好疼好疼,想让他给自己吹吹,可能吹吹就不疼了。还想和他说通星殿的那几位虽然明面上不显,但都想让他修炼无情道,他很烦,但他怕那白仙又出现扰了风平浪静的现在,他想要修炼,想要很快的提高修为,这样就能保护他了。
可是他没有,因为容念风很累。
他的爱人没有和他说,但他都知道。
他们的距离,忽近忽远,伸手可以碰到,却又像坠落进了一条渺远的星河。
于是他用力拥紧容念风。
他说:“容容,我爱你。”
第72章 请更喜欢我(修)
霞光洒落, 萤火点点。
太阳被云层淹没。
容念风愣了下,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翻涌,连带着他的心口都隐隐作痛, 潮水上涨似的,赌得慌,他道:“唉, 你别撒娇啊。”
眼睛疼得厉害,他却觉得他找到了他的太阳。
他迅速眨了眨眼, 把眼泪往回憋, 低声喃喃:“你这样的话……”
你这样的话,我怕我会舍不得。
因为我的太阳马上就要不属于我了。
“我会更喜欢你的。”容念风说。
“求之不得。”叶星辰漾起浅笑, 揉了揉他的头发, 轻轻叹了口气,“容容,请更喜欢我吧。”
请更喜欢我,爱上我, 离不开我。
…
很突然,容念风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
来势汹汹。
他还是强撑着身子去了尸傀阁, 邱年看见他的一瞬间,顿时了然:“我前几日还说怎么懒狗变性了, 原来是要离开了。”
闻言,容念风几乎是浑身血液凉透, 他嗫嚅道:“师父…怎会知晓?”
邱年手撑在头上, 一身黑袍下,时不时还窜出几只小鬼来, 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身上。若是当初,只怕容念风胆都能被吓破了, 现在倒是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小鬼还有尸傀阁阴森森的氛围,便习以为常。
“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炼丹峰的味道,假死丹?”邱年问。
容念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在沙漠里,说不出话来,只能听见他囫囵地应声:“嗯。”
他这几日去炼丹峰炼的。
“你服用了假死丹,然后呢?你要如何从玄天剑宗出去,或者说你觉得叶星辰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吗?也许他想尽办法用其他续命的丹药吊着你一口气,你到时候又怎么办?”邱年一语道破,句句都像是拷问。
容念风默了几息,摇头:“不知。”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离开,但他怕叶星辰会来找他。更怕叶星辰找到他了,却发现他已经死了,那样会更难过。
原书剧情中,容念雪死时也是患了病死的,他这样,是最妥当的做法。
虽然是残忍了些,虽然叶星辰要看着他慢慢死去,但没关系的,长痛不如短痛,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等他死了,叶星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他,他也会喜欢上别人。
再过几年,等他修为到了炼虚,他就可以成为玄天剑宗下一任宗主的传承人,叶星辰只会越来越好。
可邱年的话,却捅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是啊,如果叶星辰知道他要死了,他会不管他吗?他吃了假死丹,邱年能看出来,无极仙尊就不能了吗?
脑子又开始疼了,钝痛感蔓延四肢百骸,他垂首不再说话。
良久,他听见邱年说:“为师帮你。”
容念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其实他以为邱年知道了,会阻拦他的。
他有些艰涩地开口:“为什么?”
空气慢慢凝滞,邱年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中一般。
他说:“……我很久之前,欠了你一个人情。”
…
容念风病得更严重了。
叶星辰知晓此事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第134章
他几乎每天都是在洗髓池,通星殿,血月阁三个地方来回走,有时候修炼得太入迷时,血月阁也很少回。
宗门大比还有一个月,听说这次宗门大比的榜首能得到很多灵石,他就修炼得更刻苦了些。
好久不见容念风,叶星辰微微皱眉,捏着他惨白的脸道:“怎么瘦了?”
容念风心道,可能是因为假死丹吧。
假死丹有两种,一种是服下见就效,七日内必定暴毙。第二种就是可以撑几个月,就像是在慢慢病死,不会显得很刻意。
第二种丹药不好炼,再加上虽说是假死丹,但服下此丹的人真的会感受到自己生命在流失,痛也是真的痛。
还有传闻说有人服下此丹后会因为感受太过真实,即使是死后的第三天重新活过来了,也会陷入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死人才对的状态而去寻死。所以很少有丹修会炼这种丹药,也很少有丹修能炼制出这种丹药来。
丹药是邱年给的,他说是以前向解月秋坑的,容念风信了。
反正无从考究事情的真实性,有用就行。
确实有用,比起他炼制的好很多,疼痛真实得要命,很多个瞬间,他都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邱年说,服下这枚假死丹后,就不用怕被玄天剑宗的医修发现,而且大多都是绝症,用丹药续命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等他死的那天,再把他的尸体用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傀儡替换掉就行。
小腹传来的疼痛让他回神,容念风勉强勾唇:“瘦点好看。”
他好疼啊,但他还是想撑到看叶星辰及冠礼的那天。
叶星辰束冠肯定很好看。
“太瘦了,”叶星辰牵住他的手,很认真地说,“你前几日不是还说要炼体吗?”
“不炼了,累。”
容念风没忍住咳了两下,他总算知道叶星辰当初生病时是什么感觉了。甚至他今天为了见叶星辰,还特地吃了两枚超级无敌止咳丸,并没什么用。
“前几日染的风寒还没好吗?”叶星辰顿了下,伸手贴在容念风的额上,“没发烧啊。”
“嗯,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容念风缓缓吐了口气道。
他好疼,肚子疼,小腹也疼。
好像真的要死了一样。
“容容,去看医修好不好?”叶星辰莫名觉得心中很烦躁,他总觉得,容念风患了很严重的病,但他没说。
容念风的喉咙里涌上股血腥味,他压下异样的感觉:“看过了,无碍,好像是最近修炼太勤奋了,可能又有风寒的缘故,身子就弱了些。”
说着,他抬起右手两指,抵在叶星辰的脸上,勾起弧度来:“笑一笑,我喜欢看你笑。”
叶星辰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容念风又说:“你不会是怕我修炼的速度超过你吧。”
他还是金丹二层,但叶星辰却已经金丹六层了,这就是他和叶星辰的差距。
容念风心想。
叶星辰笑道:“不会。”
容念风:“其实我也很厉害,要真打起来你还不一定能打过我。”
“嗯,容容很厉害。”
“好吧,你还是别捧杀我了,辰辰才是最厉害的。”
“辰辰没有容容厉害。”
他俩在拌嘴,都是些很无厘头的对话,没有逻辑。可只有这种时候,容念风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临别时,容念风朝边往后走边和他挥手的人告别:“快走吧!我回尸傀阁修炼了。”
他太疼了,再不走,就要装不下去了。
但很可惜的是,他还是在叶星辰的面前倒下了。他还没来得及听见叶星辰说了什么,好像是在说下次见。他只觉着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渐渐模糊,玉虚宫外的树和叶星辰扭成一团,像漩涡,整个人眩晕得不行。
耳朵里开始涌入嘈杂又尖锐的异响,他好像吐血了。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看着叶星辰穿过小径,穿过落日的余晖,快步跑上前来,抱住他。
容念风的手沾了血,他想碰到叶星辰,安慰他说自己没事,但又放下,只是说:“你别哭啊。”
别害怕,他不会真的死的。
—
再去几次洗髓池,叶星辰就不用再去了。但他最近修炼还是很忙,通星殿的那几位总是唤他去。算了,去吧,去了修炼还要快些。
宋修远和他说可能是因为通星殿是祖师爷待的地方,灵力什么的比其他地方好,修炼起来也快。
他想了想,也有道理。
唯一心烦的大概就是九阳仙尊总是和他说大道无情,无非就是想让他也修炼无情道罢了。
但他是不可能会修炼的,他离不开容念风,更别说没有情爱。
叶星辰有些恹,垂眸想等以后他修为比九阳仙尊高了,他就当着九阳仙尊的面牵容念风的手,倒是要让他看看他口中的无情道厉害在哪里。
像是雪中送炭一样,宋修远给他一枚九转乾坤丹,说什么吃下就能大补,治百病,修炼快。
他和宋修远面面相觑半晌,打开了。
是一枚看起来就很平平无奇的丹药,叶星辰本想全部吞下去,但宋修远说:“我怕这是毒药,要不然还是少吃一点?”
叶星辰:“……”
他还是没敢赌,只切了一点,他问宋修远:“你要不要?”
第135章
宋修远轻啧:“我就是不敢吃才给你的,你吃吧。”
叶星辰:“哦。”
没事,他敢吃。
在宋修远殷切的目光下,他吃了,然后……然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宋修远随手把丹药一抛,不知道去哪儿了:“假药!我就知道是假药!亏我拿好多玉石和柳璃儿换的。”
药假不假叶星辰也无所谓,他可以自己慢慢修炼,重要的是容念风找他了。
于是他顶着宋修远幽幽的眼神离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点想犯贱:“你怎么没有道侣,是天生没有吗?”
身后传来宋修远无能狂怒的声音:“你大爷的!叶星辰!”
叶星辰微微勾唇,心情很好的去找容念风。
不知道怎么回事,容念风最近好瘦啊。
叶星辰皱眉:“怎么瘦了?”
可容念风说瘦点好看,其实容容什么样子都好看的,但真的太瘦了,还有些丧丧的,不太正常。
容念风很快的敷衍了过去,叶星辰也就没再问。他心想,等他在宗门大比上赢了很多灵石,就可以给容容买补身体的了。
和容念风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今天都还没有和他亲亲,也没有抱他。叶星辰垂眸,把脚边的小石头踢开。
嗯,还是有点不开心的。
不过没事,等下次见面再亲。
所以他扬笑,和容念风说下次见。
容念风喜欢他笑,很喜欢。
可他也是忽然意识到,原来笑是可以瞬间凝固的。时间像是进入了慢动作,他看见容念风倒下,吐血,然后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嗡——”
他猛地僵住,无意识地跑上前去,将倒在地上的人搂进怀中,他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着,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撕扯,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第73章 死遁(文案回收)
很奇怪的感觉, 强烈的情绪戛然而止。
容念风说:“你别哭啊。”
叶星辰脑子中的那段弦就是在这一瞬间断掉的。
他的身体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但他的心里却毫无波澜。除了看到容念风倒下时,他浑身一僵, 意识被恐慌占据,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他甚至很冷静地抱着容念风去了药门堂。
药门堂说容念风只是受了风寒。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淡:“容容, 我带你去药王谷好不好?”
药王谷医术很好的,如果去药王谷的话, 肯定就能把容念风治好了。只是有点远, 还很难找,从现在去药王谷的话可能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容念风惨白着脸摇头:“不了, 就是风寒。你今天不是还要去通星殿吗?快去吧, 要是耽误了修炼就不好了。”
叶星辰稍顿,他张了张口,半晌没有说话。
当真是风寒吗?风寒怎么还吐血了?
容念风像是看出了他的不安,抱住他的腰, 埋首闷闷道:“真的,不骗你。”
…
过了几日, 九阳仙尊和他说不用再去洗髓池了,叶星辰总算不用每日都花些不必要的时间在上面。
“你和你师尊说一下, 在宗门大比前,你都在通星殿修炼。此次宗门大比, 你要夺得榜首才是。”九阳仙尊掀眼, 看了下跪在地上的人,懒懒开口。
“弟子遵命。”叶星辰应声, 同他们辞别后离开。
他走远后,通星殿内的另一仙尊道:“若是他发现你让他强行修炼无情道该如何是好?”
九阳仙尊的眼中划过一丝晦涩:“大道无情, 他往后会明白的。”
他顿了顿,又说:“况且他修炼上的天赋你也看见了,此等天资,拘泥于情爱,未免太过可惜。”
叶星辰最近的修炼速度确实很快,不过数月,已经是金丹六层的修为。若是有意培养,说不准能成为南北两大陆数千年来第一位百岁就踏入合体期的。
闻言,那仙尊也不再说话。他们这些老骨头已经是半截身体入土里的年纪了,说实话,小辈如何,他们本不用管的。
但九阳仙尊又是个爱操劳的命,千年来不厌其烦地指点着修炼上有天赋的弟子,日复一日的,也算是为玄天剑宗培养了不少好苗子。当然,中途也不乏有半路夭折的,昙花一现,百来岁就暴毙的也有,二十几岁没了命的也有。
他前几年闭关时见九阳仙尊尤为喜欢叶星辰,也放了些许心思在叶星辰身上。不得不说,天赋极佳,天生双灵根,有耐性,修炼肯下功夫,确实是修炼的好苗子。长此以往,修为上超过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没想到叶星辰却突然患了怪病,修为也停滞不前,占星师甚至预言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九阳仙尊倒是见怪不怪,他坐在通星殿内也不修炼,只是撑着头看殿外叶星辰直直地跪在地上,求他指点一二。
他并非是修炼无情道的,每每见此景,脑海中总能想到在这几千年中,九阳仙尊座下的弟子身陨时,九阳仙尊毫无波澜的神情。就连其中一个弟子陪伴了九阳仙尊将近三百来年,知晓他身陨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叶星辰不过才在通星殿修炼了几年,饶是有些天赋,九阳仙尊也不至于为了他想尽办法。
况且,无情道无情道,讲究的不就是无情二字吗?陪伴九阳仙尊三百来年的那个弟子身陨时,九阳仙尊修为可是上涨了一层。要知道当修士踏入化神境后,想突破修为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有时候一层就能花费几百来年的时间参悟。更别说到他们合体期修为突破有多难了。
第136章
和他们其他三位不同,他们常年闭关,短则几年,长则数十年,修为突破了还好说,怕的就是即使闭关多年也突破不了。九阳仙尊就不一样了,玄天剑宗建立几千年来,他闭关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的修为却是他们四位合体期中上涨最快的,无人知他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九阳仙尊淡淡勾笑:“…无情道,可是不能有情爱的。”
他心情颇好地想,他当初可是亲手杀了他自己的师尊和族人。
只是还有一人,
也不知杀了那人,能不能突破合体期……
他很好奇,嗯,等下次试试吧。
—
容念风最近一大半时间都在尸傀阁。
很多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
邱年并没有问他为何想离开,仍由他赖在尸傀阁不走。终于在某天容念风又吐了口血时,邱年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怕叶星辰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容念风呼吸一窒,被揭穿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摇头:“没有。”
邱年说:“你若是不愿让他亲眼看见你死的样子,那服用假死丹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何必还要受这种苦?”
于是容念风只好讪讪地回了玉虚宫。
今日运气倒是很好,他回去时就看见了叶星辰。
唯一不好的事就是外面下了雨,雨幕寂寥,他很少有带油纸伞的习惯,身上便都湿了,容念风心里只剩下一种想法,叶星辰肯定又要说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诸如此类的话了。
果然,叶星辰走进雨幕,几步走到他的面前。
雨水在伞上打转,沿着伞骨缓慢落下,像是被放慢了动作一样。叶星辰修长的指尖握着伞柄,他停顿,油纸伞微微偏上,容念风只听见了雨水打在伞面上传来的闷响声。
“啪——”
有些近了,他就稍稍往后退了下,少年清晰的脸完全映入眼帘。
他忽然想,若不是现在就好了,若是是其他时候的话,他肯定会毫不掩饰现下的心动,然后踮起脚尖,侧耳和叶星辰说我很喜欢你。
叶星辰伸手,温热的手触感碰到他的脸颊,拂去落在上面的水:“怎么淋雨,要是再染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东西慢慢往上涌,堵在容念风的心口上,他张嘴,发现自己想说话但说不出来。眼睛酸涩得不行,他想掩饰自己的狼狈,便也抬手握住叶星辰,把他的手挪到唇边,小心翼翼地在叶星辰的掌心上落了一个吻。
缓过来了。
他笑着说:“我年轻,年轻气盛火气旺,身体也好,淋点雨没事。”
算了,还是不说了。叶星辰要是知道他要死了,肯定会很难过的。
等过几日再说。
…
离宗门大比只有半个月,容念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他几乎很少出玉虚宫,每日除了吐血就是吐血。
终于有一日他受不了了,紧绷着脸起身:“大爷的,再这样下去我不会真血尽而亡了吧。”
他都要怀疑邱年给他吃的不是假死丹,而是什么毒丹了。
可能是宗门大比快要到的原因,玄天剑宗整个宗门修炼氛围都很浓厚,玉虚宫也没什么人。
容念风随便翻了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衣衫穿上,又披了件雪披。他可算知道之前叶星辰患病时为何喜欢晒太阳,还喜欢披雪披了。是有点冷。
可能是来了兴致的缘故,他特地去了通星殿等叶星辰。
也没什么事,他便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发呆。
叶星辰出来时,看见他还愣了愣,容念风站起身,笑着朝他张开手。
“要抱吗?”
“嗯。”叶星辰喉结滚动,上前来抱住他。
“你怎么来了?”叶星辰问。
他最近都忙着修炼,不过等宗门大比过了,他就可以和容念风一起去容念风想去的地方了。
“就是想你。”
叶星辰唇角悠悠漾出笑来:“我也想你。”
每次和叶星辰待在一起时,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终于在今天容念风数不清多少次盯着叶星辰发呆时,叶星辰抬手搓了搓他的脸:“别看我了。”
容念风回神:“好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好看。”
绯红慢慢爬上叶星辰的耳尖,他偏头,不好意思地开口:“容容更好看。”
容念风也笑了,良久,他忽然问了个很怪的问题:“叶星辰,你说以后我要是比你先死了,你会难过吗?”
难言的情绪漫上心尖,可又猛地消失,逐渐趋于平淡。叶星辰笑意微敛,那种感觉又来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会吗?
“不会的,”他说,“你不会死的。”
抚上容念风脸上的动作温柔又缱绻。
…
半个月过得很快,快到容念风还没来得及和叶星辰说自己患了很严重的病,没来得及和他说他也爱他。
他们每次见面,容念风都只想和叶星辰说说话,再多看看他。
宗门大比到了。
这次的宗门大比仍然是在玄天剑宗,南大陆所有宗门都可凭借拜帖进入。十岁为一个阶段,同个阶段的人可以自由挑战,胜出者其宗门多一积分,若是越阶段挑战,则相应增加积分。
最终累计积分最多的宗门,可夺榜首。相应的,宗门内累计积分最多的则为个人榜首。
第137章
叶星辰没有看见容念风,但尸傀阁一向是不参加这种比试的,倒也正常。
宋修远道:“这种热闹容念雪不来怪怪的。”
叶星辰垂眸,细心地将护腕缠绕好,今天他会上场很多次,不能把自己弄伤了。要不然容容会难过的。
他抬头看了下宋修远:“他修炼忙,我给他把灵石赢回去就好。”
容容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他这次要是夺得个人榜首,就能赢得很多灵石,可以全部攒起来。
宋修远一愣,说:“他最近都在玉虚宫,没修炼啊。”
话落,叶星辰动作稍顿,眼眸微暗,说的话又冷又快:“我每次都是直接送他到尸傀阁的,他在修炼。”
只是声音带了丝轻颤,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宋修远挠头:“难道我看错了?但……”
还没说完,比试台上鼓声阵阵,比试开始了。
叶星辰吐了口气,规矩地落座,宋修远也只好歇了继续说话的心思。
宗门大比过得很快,叶星辰一大半时间都在比试台上,各个宗门早就有所耳闻叶星辰患了重病,都以为他只是在强撑,想拂玄天剑宗的面子。毕竟作为南大陆第一宗门,若是能打败他们的天骄,宗门地位也能在修仙界往上抬。
再加之谢思安最近不在玄天剑宗,也就不存在什么顾虑。故而不少宗门都抱着跃跃欲试的想法,甚至有不少百来岁的修者挑战叶星辰,可惜最终都惨败下场。
血宗弟子上场时,叶星辰顿了下,想到上古秘境,他便假装不经意地往血宗宗门长老落座的地方扫了眼,并不见他们口中所说的妙息尊者。上次那个叫路清宁的女仙也不在。
傅回倒是出现了,但并没有和他比试的想法,上台没多久就认输,反而挑战起了傅行之。场下看戏的人顿时哗然。挑战自家宗门弟子无异于拆自家的台,但并无规矩说不允,傅行之只是犹豫片刻便提剑上了比试台。
傅回也上了心,和敷衍叶星辰的态度不一样,他目光凶狠,一招一式都直逼傅行之的要害。但实力终是不敌,没撑多久就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嘴里还在大骂:“傅行之,你耍赖!”
没嚎两句就被血宗的其他弟子一人架着手一人架着腿抬走。
叶星辰的最后一场比试是和傅行之打的,不难,但还是受了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灰蒙蒙的天,飘落着小雨。
鼓声渐渐平息。
叶星辰白皙又修长的脖颈上溅了血,他松开手中的寒霜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像是有水淹没了他,致使他只能不断地坠落、下陷,什么都抓不到,强烈的失重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道契又在微微发烫。
这是这两个月来,道契感知的第七十七次。
也是他朝容念风跑去的第七十七次。
寒霜剑发出呜咽的悲鸣声,身后好像有人喊他,但他已经听不见了,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觉得,玉虚宫真的好远好远,怎么也跑不到。
刚才还在大杀四方的人,这一刻竟是连御剑都不会了。
叶星辰到玉虚宫时,看见了邱年、医修,甚至无极仙尊也在。
一袭青衣的人躺在床上,发丝散落,没有束冠,白皙的手腕无力地垂落在床侧,脸色惨白得吓人。
周遭的嘈杂声变得渺远又朦胧,叶星辰脑子一懵,发慌地将床上的人半搂在怀中。他踉跄的背影显得凄惨悲凉,脸上的血色飞速流失,甚至因太着急摔倒在地而受了伤的膝盖也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只是胡乱地抹去容念风嘴角的血,声音仓惶:“不准!不准睡!”
可容念风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他好累,也好疼。
他睁开眼睛,试图抬起手再碰碰叶星辰的脸,哭哑着声音说:“可是辰辰,我好累啊,也好疼。”
叶星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颤抖着声音说:“再撑撑好不好?我马上就能带你去药王谷了。”
他分明已经找到药王谷了。
心脏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在容念风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脸,极度失神,又苍白无色。
很快他就看不见了,因为容念风闭上了眼睛。
他应该是在哭,因为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声音带了哭腔:“…你答应我的。”
容念风忽然笑了,他靠在叶星辰的怀里,再次抬手时终于碰到了叶星辰的脸:“你不是早知道我要死了吗?”
从他晕倒那天开始,就知道了。
所以这两个月来,每次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疼,总能感觉有人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每次他难受了,玉虚宫的其他弟子就会给他莫名其妙地送些说不出名字的丹药。或者就是他晕倒了,就有人背着他,一步步地回到玉虚宫。
他假装不知道那是叶星辰,叶星辰也假装不知道他要死了。
叶星辰脑子霎时僵住,没有否认,但也没承认。只是低喃:“我不管,你说你不会死的。你不准死,你要是死了,黄泉碧落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好霸道啊,要是放在以前我住的地方,你高低是个霸总。”
容念风本想笑笑的,但一张口血就不受控制地溢出来。叶星辰不住地用自己的手给他擦掉,用力拥紧他,也不管他说的话是何意。
时间在慢慢流逝着,屋外狂风骤雨。
第138章
“叶星辰,我有点冷。”良久,容念风说,“我可不可以睡一睡啊,睡一睡就不冷了。”
原来即使是假死,也还是会疼的。
和上辈子一样,好疼,疼得他浑身发凉了。
“容容……”叶星辰有些哽咽,“你先睡,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到药王谷了。我寻了一个多月才找到的呢,肯定会治好你的。”
容念风笑了,他轻轻地说:“对不起啊,叶星辰,你二十岁的及冠礼…”
他眼神空濛,视线开始模糊,手在描绘着叶星辰的眉眼:“…我可能不能给你束发了。”
他的长睫阖上,手腕垂落,安静地躺在了叶星辰的怀里。
容念风的睡颜很乖,从刚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的。
叶星辰忽然感觉,呼吸时尘埃是真的会往鼻腔里涌动,强烈的窒息感袭卷而来,他要死了。
疾风将屋外的树吹得簌簌作响,大雨滂沱。
叶星辰抱着容念风走进雨幕。
无极仙尊说:“小十一,念雪小辈已经死了。”
叶星辰一顿,将怀里的人搂紧,在容念风的额上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轻柔道:“没有啊,他只是睡着了,师尊你看错了。”
昏暗的天地,叶星辰抱着容念风消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
传闻夜忘川是所有孤魂往生的地方。
无论是人、修士、鬼魔都在此往生。
他们会踏过淬了寒冰和烈火的忘川水,赎清自己一生的罪孽,忘记前世。
诡魅的红色彼岸花开得正艳,鬼界掌管着此处的鬼职倏而睁眼,他幽幽地飘荡出去。
少年一袭红衣,面色惨白,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脸侧,衣衫和脸上都是血痕。
夜忘川怪得很,天气有时冷如寒冬,有时又炎如酷暑。今天正好下了雪。
洁净的雪上,血迹蜿蜒。
想来又是有人为了来到此处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鬼职叹了口气:“阁下可知这儿非活人可入?只有往生的孤魂才可渡过夜忘川。”
叶星辰的脚踝已经被忘川水灼烧,他手中还握着寒霜剑,发出阵阵呜咽的悲鸣声,低哑着声道:“抱歉,我来寻一人。”
鬼职绕着他看了两圈:“寻何人?”
刺目而鲜艳的血顺着剑柄往下,一滴一滴地落在白皑的雪上,叶星辰说:“寻我妻。”
“唉!唉!”鬼职连连惊叹,“你修炼的是无情道,本应无情无欲才对,怎会困苦于情爱之中?”
无情道?
叶星辰愣了愣,总算知晓为何每次他觉得自己心快要疼死过去时,又会忽然平静。
他修炼的原来是无情道吗?那为什么现在他还那么疼,疼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鬼职从怀里拿出往生册:“阁下,你能来到此已是不易。虽不知你以什么为交换,但若是你能寻到你妻的魂魄,自是可以带走的。怕的就是若她已经渡过了忘川,等到那时就无力回天了。你妻唤何名?”
夜忘川快千年没活人来了,天天看着孤魂他也无聊,好不容易来了个修士,定要好好招待的。
叶星辰低声道:“容念风。”
鬼职点头,洋洋洒洒写下容念风的名字:“唉!她并不在未渡过忘川的名册中。”
“你妻何日死的?”
叶星辰又道:“他…他没死,他只是睡着了。”
鬼职惊呼:“她既没死,那你又何必来此?”
来往生的个个都这样说,都不记得自己死了!没想到活人也会犯这种糊涂!
鬼职还想说什么,忽然见这修士的眼中竟滚落大滴大滴的眼泪,只能恹恹歇了声。
良久,他听见叶星辰的声音:“十日前死的。”
鬼职松了口气,又洋洋洒洒加上:“容念风,女仙,十日前死的。”
“他不是女仙,他是男仙。”叶星辰低声道。
“男……男!啊,男仙!”鬼职悄悄偷瞥了他一眼,又写下浓墨重彩的几笔,“还是没有,怕是已过了忘川。”
男仙可少见,稀奇稀奇!
鬼职劝他:“过了忘川,就没了前尘回忆。生死有命,你还是看开些罢。再说即使他还未过忘川,你带着他的孤魂出去,最后也只能魂飞魄散,何苦?”
夜忘川最是能体现一个人对前世有没有留恋的了,有些孤魂在上面走了百年仍不愿往生,有些孤魂没几日就往生去了。想来这修士的道侣也不过是个忘恩负义之人罢。
当然,这些事也不归他们鬼职管。
酸胀的钝痛从腹腔往上涌,叶星辰说不出话来,眼睛疼得厉害,心也疼得厉害。
好半晌,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可能是你看错了,我再找找,我带他回家。”
他踏进夜忘川,背影孤寂,消失在茫茫然的天地中。
鬼职叹了口气:“何苦?”
千年前鬼界鬼君尚且找不到,不过金丹境的修士又怎说寻一缕孤魂。
忽而,鬼职一愣,只见这修士踏进的瞬间,夜忘川无垠的天穹,魂火焚烧如灯,逆流而上。夜忘川的冰下,点点萤火和幽蓝色的灵蝶扬翼振翅。就连积雪上也开始绽放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彼岸花。
真是奇了怪了,夜忘川千年一次的异景,竟是今日。
…
第139章
还有三日就是叶星辰的及冠礼。
宋修远去了血月阁,并没有找到叶星辰,又不知去哪儿了。
他叹了口气,他原以为容念雪死了,叶星辰会很难过的,但其实并没有。叶星辰将容念雪的尸体放在床榻上后,便消失了十几日。
无人知晓他那十几日去了何处。但等他回到玄天剑宗,依旧是每天去通星殿修炼,然后回血月阁,似乎无事发生一般,就连他放在血月阁里容念雪的尸体,被邱年和无极仙尊等人埋葬了,他好像也没发现。
想到容念雪,宋修远一顿,捎了几壶好酒,打算去容念雪的坟头边坐一坐。
知晓容念雪死的消息时,其实宋修远并不相信,直到他看见容念雪躺在棺中的模样,那一瞬间他才惊觉原来修士和凡人一样,生死有命。
深夜寂静阴森,凉意飒飒。
宋修远抱着胳膊抖了抖,心里各种念叨神灵在上云云。
可当他看见容念雪的坟前,一袭红衣的少年怀里抱着另一人时,他脑子猛地一僵。
“啪嗒——”
酒摔在地上,香味四散。
叶星辰缓缓转头,魔气侵染了他的双眸,他哭哑着说:“……宋修远,怎么办,我把他搞丢了。”
“本来是我该死的,但他好像和我换了命。”
本来,患病的人是他的。都是因为冲喜,才把他的命格换给了容念风。
说着,他低头喃喃:“容容喜欢香香的,他怕脏,也怕黑,怎么能在这里面呢。”
也是那一刻,宋修远才知道,原来叶星辰不是不难过,他只是成了一个疯子,隐藏起来了而已。
…
及冠礼这日,叶星辰忽然迎来了踏入元婴境的雷劫。
黑云压顶,天降异象,紫雷阵阵。
通星殿内,
九阳仙尊颇为意外地挑眉:“不是元婴境的雷劫。”
另一仙尊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是炼虚境的雷劫。倒是稀奇,竟是跨过元婴直接进入炼虚境了。”
“无情道的好处就在此,越是亲近的人死去,修为就能涨得更快。大道无情,若他能渡过此劫,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修仙界翘楚。”九阳仙尊勾笑,在棋盘下落下一子。
血月阁,
叶星辰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束冠,好似渡劫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二十岁了。
容容喜欢看他笑,于是他就笑,很难看,没有容容说的好看。
第一道紫雷要劈下时,叶星辰起身走向床榻,容念风躺在冰棺中,叶星辰满脸温柔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道:“雷劫可不能再落到容容身上了,等我回来,就带你走。”
劫雷愈发狰狞,似巨蟒。
一共九九八十一道雷,叶星辰去了后山,劫雷也跟着他去了后山。
第一道紫色玄雷劈在他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叶星辰疼得死死抓住泥土,体内磅礴的灵力开始翻涌。叶星辰却想到了很多往事。
比如说容念风小心亲在他的眼尾时,他紧张地握住了衣袖。
容念风浑身湿漉漉地趴在他怀中时,仰头看他,水亮的眼眸里倒影着他布满红意的脸。
容念风把他从乱葬岗中拉起来时,他内心藏不住的欢喜。
往事如走马观花,埋藏在记忆里的甘甜翻涌而上。
酸涩从心口蔓延到全身,他在紫色的劫雷中大笑,他为何要渡无情道?
他又坠落进了水中,尖锐的耳鸣声充斥着他的耳朵,脑子一片混沌,紫色的闪电撕裂天际,当浓烈的情感汹涌而来时,叶星辰总算知道,原来心脏用力绞痛是这种感觉……
九月的夜幕被云搅弄,忽而霜花漫天,大雪纷纷扬扬。
最后一道劫雷并没有落下,
因为玄天剑宗的第一首徒堕魔了。
第74章 重逢
一年后。
丹溪镇地处仙魔两界交界处, 街道上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有修士, 也有魔族,许是地势原因,此处仙魔罕见的相处得极其自然, 甚至还能看见有修士和魔族因买卖商品的价格高低而争得面红耳赤。
晴空万里,烈日灼灼。
容念风随便挑了个斗笠盖在头上, 摸摸索索从乾坤袋里拿了枚灵石给小贩, 继续往前走。
[你怎么去丹溪镇了?]
通灵牌闪了闪,容念风微眯着眼, 用斗笠稍微挡着光, 这才看清江渡发了些什么,他不急不慢地寻了处还算荫凉的地方坐着回江渡:[找人。]
丹溪秘境一年开启一次,有人说在这儿看见过容念雪和齐厌,他便来了。其实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 这已经是他碰运气的第十二次,当然, 也是他被骗的第十二次。
他,容念风, 一年就进了十二个秘境!
运气也真是够倒霉,次次被骗, 他灵石都被骗光了, 现在身上抠搜得连几枚上品灵石都摸不出来。
江渡道:[你究竟在找何人,怎么每次都把自己越找越穷?]
容念风没再回他, 因为他被旁边做生意的小贩往外赶 :“去去去!没有灵石在这儿干嘛呢!”
容念风:“……干瞪眼。”
说着还往小贩卖的冰糕望了眼,容念风愤愤地想, 若他是冰灵根就好了,还能自产自销!谁还管这鬼天气!
冰灵根……
唉,叶星辰就有冰灵根。
容念风又丧了,他都等死等一年了,还没死。
第140章
此等天资!也许他可能是不死灵根?
容念风往外挪了几步,顿时热得他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动都不想动了。他往回又看了眼那冰糕,搓了搓脸,忍住!
可能是与他离开那日的大雨滂沱相比,今日实在太热了,容念风不知不觉地就陷入了回忆中。
自从一年前他从玄天剑宗出来后,就和江渡一道去了鬼界。可能是因为鬼界阴气太重的原因,江渡竟然不再受白日的限制,当即冲上前去说要寻鬼君一解心头之恨。哪曾想鬼界制度比修仙界还要严,想见鬼君更是难上加难。
江渡沉思了良久,打算蛰伏在鬼界,先从小鬼职做起,慢慢往上爬,直到他在鬼界混出点名堂,再一剑捅了那鬼君。
说完他的宏图计划后,江渡仰天大笑足足半刻钟:“哈哈哈——本座终于要报仇雪恨了!”
容念风差点惊掉下巴,张了张嘴说:“…你高兴就好。”
江渡怎么报仇他不管,好的是他总算是把江渡摆脱掉了,他的遗愿清单中就只剩下找到容念雪和齐厌,把他们带回宗门合葬。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他就找一个世外桃源,最好是鲜花盛开,鸟语花香,跑起来时能听到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的那种地方等死。
当然,要是死前再见一次叶星辰就好了,得寸进尺些,还能占点便宜,怎么说也不亏。
只是可惜“容念雪”已经死了,他现在活脱脱一个男人,虽然也要死了,但也只能是容念风。
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容念风仰头,将手搭在眼睛上,忽然有些暴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太热的原因,可能是要中暑了,反正总是莫名其妙地能想到叶星辰身上去。
分明一年来他每天不在被别人骗灵石,就在秘境里碰一鼻子灰的路上,压根没时间想些有的没的,今天倒像是入了魔。
这样想着,他不知何时被挤入一堆修士中,看见玄天剑宗弟子的宗服时,只觉得头都大了。尾椎骨一缩,差点想随便塞进条地缝里躲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认出来。转念一想,唉,他现在一袭男装,虽说他和容念雪是孪生姐弟没错,但男装和女装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于是他挺直腰板,非常自然地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和你说……”
“他没来吧?我问问……”
听墙角听半天,什么也没有听出来的容念风:。
不是玄天剑宗不让吃饭吗?!说话声音那么小给鬼听呢!
算了,他都要忍一年没打听叶星辰的消息了,他现在打听这些也没有什么用。
想是这样想的,脚倒是很自然地跟着一行玄天剑宗装束的修士进了茶楼,还有几个其他宗门的弟子,烈火门的,看起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勾肩搭背的在一隅落座。
有个玄天剑宗的弟子朝茶楼里的小二招手:“上菜上菜!”
小二立马上来,等他们点了十几个菜后才喜笑颜开地离开,途径容念风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下,问:“这位贵人要些什么?”
容念风在小二复杂的神色中摆手,只要了盏茶。
他重新支起耳朵,总算听清了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烈火门的弟子问:“不是我说,你们玄天剑宗不会是养不起你们了吧?怎么每次出来都要点那么多吃的,这这这,怎么吃得下?”
弟子指着桌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的菜眉心一跳。
玄天剑宗的弟子各个像是狗见了骨头,也顾不着和他说话,纷纷拿着筷子大快朵颐,像是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般。
其中有个玄天剑宗的弟子筷子在桌上飞速地斗争着,嘴里回答着烈火门弟子的问题:“和闹饥荒真没什么区别。我服了,凌云峰那位每天不是修炼就是修炼,妥妥一神经病。他一修炼,师尊就骂我们不知上进,那我们不也得跟着修炼?!到最后,偌大玄天剑宗的弟子竟然每日只服辟谷丹,就只为了省些时间多修炼,简直了,我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
烈火门的弟子眼神里充满了同情,轻啧一声,过了半晌忽然压低声音小声问:“话说你们口中这位不是入魔了吗?”
“入魔是入魔了,但直接从金丹境越过元婴直接到合体期的,整个修仙界就他一人。况且,”玄天剑宗的弟子又非常迅速地夹走烈火门弟子面前的最后一块排骨,道,“他就是个变态,竟然能同时控制灵力和魔气,仙不仙,魔不魔的。也没有丧失理智,宗门里的师尊把他关进水牢里没几日,修为又突破了一层。”
那弟子砸吧了下嘴,艳羡得很:“就他这修炼速度,管他入不入魔,用好了,就是我们宗门的一把利剑。又有九阳仙尊保他,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烈火门的弟子很是震惊:“若是我能有他这般的修炼速度,我师尊也不至于每日都要痛扁我一顿了。”
“唉!你羡慕他?他之前修炼的可是无情道,就讲究无情无爱,你能做到?他道侣死后,他修为才蹭蹭蹭地往上涨的,但不也没渡过这劫,最后还堕了魔,得不偿失。”
烈火门弟子:“那他现在修炼的还是无情道吗?”
玄天剑宗的弟子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劫都没渡过去,还无情道呢,七情六欲道还差不多。”说着,他抱着胳膊抖了抖,“反正他就是一神经病,看见他记得迈开腿使劲跑就行。”
第141章
可能真是玄天剑宗的弟子讲得太过真情实感,容念风和烈火门的弟子顿时头皮发麻。
容念风倒是还好,他只是在想玄天剑宗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他竟是不知。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关于叶星辰的消息,容念风不免有些失望。冷静下来,他又觉得自己有点病,好不容易忍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再忍忍就死了,非得在死前做些多余的事。
况且叶星辰肯定过得好啊,他会和原书剧情一样,年少成才。容念风顿了顿,把放在一侧的斗笠再次盖着头上,掩去大半面容起身离开。
“那还是不要遇见他的好,这次丹溪秘境他不会来吧?”烈火门弟子突然问。
玄天剑宗的弟子挠挠头,和身旁的另一个小弟子道:“你看看这次紫霜蛇丹悬赏多少灵石?”
小弟子嗷地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通灵牌:“嘶……”
“嘶嘶嘶你个头!”
“师兄,好多灵石啊!五百枚上品灵石!”
玄天剑宗的弟子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他大爷的!那么多?!那叶星辰肯定会来,我就说二师兄知道我要来丹溪秘境后,为何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小弟子语出惊人:“师兄,而且他好像在往这边来…”
闻言,一行人手里拿着的筷子非常整齐地停下,玄天剑宗那弟子几乎崩溃:“你们来丹溪秘境都不看叶星辰要不要来吗?”
小弟子委屈道:“我看时他还没接下丹溪秘境的任务啊!”
“上次一百枚灵石他都接,这次五百枚上品灵石他会不接吗?”玄天剑宗那弟子气极,脑子嗡嗡道,“快走快走!”
一行人又哗啦啦离开,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容念风。
啊?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刚才一直在说的都是叶星辰吗?
修无情道,入魔,怎么可能?
空气忽而变凉了。
似是有所感,容念风抬眼,看见了叶星辰。
一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一直被压在心底的思念翻涌而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像是有很多只名为叶星辰的兔子在踹他。
喉咙有些痒,容念风在叶星辰看过来的那一刻,又坐下了,他突然觉得很庆幸,还好买了个斗笠。
叶星辰走了过来,很冷,和他印象中的人完全不同。
依旧是一袭红衣,但他好像瘦了,脸尖尖的,好像也长高了一点,身上带着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只是坐下,就有不少认识他的修士小心翼翼地离开,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容念风不知自己该不该走,说实话,他实在不能把眼前的叶星辰和那些修士口中的人联系起来。
因为叶星辰看起来还是干干净净的,还是颇有仙人之姿。
容念风仗着自己带着斗笠,肆无忌惮地看着朝思夜想的人。
等叶星辰望他那个方向看去时,只留给了他一个带着斗笠的背影还有一盏尚且带着热气的茶。
他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眼前的茶看了半晌。
忽而起身,快步往外走,一个剑修,现下竟是连自己的剑都落下了。
叶星辰有些急,当他的手搭在带着斗笠的人肩上时,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带着斗笠的人转身的那一瞬间,叶星辰像是解脱,又像是重新掉入了什么不知名的漩涡里,他说:“抱歉。”
那人看了眼他,皱眉嘟囔了句神经病后走了。
叶星辰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站了许久,总算缓过神来。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微蜷,他吐了口气,脸色惨白的离开。
不是容容,容容不在这儿。
第75章 不会喊叶星辰姐夫
容念风从茶楼里出来, 太阳依旧晒得晃眼,空气里燥热得不行,他想了个很好的比喻, 就像他和叶星辰第一次亲吻的时候一样。
于是他在叶星辰追出来的那瞬间,恰好把斗笠摘下,在不被晒死和不被热死之间选择了不被热死, 拿着斗笠当扇子用,嘴里还在吐槽:“什么鬼天气。”
他脑海里想着事, 一会儿想叶星辰什么时候修的无情道, 一会儿又在想那些弟子口中说的入魔的弟子会不会不是叶星辰。
叶星辰看起来可干净可正派了,怎么可能堕魔。再说就他那个懒性子, 别说日日修炼了, 不找个地方趴着偷懒都算不错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想,反正就算是堕魔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魔。
大抵是这几日都是这种天气, 容念风头又晕又沉,索性就不再出去了, 把怀里还剩下的一点灵石全部花在了客栈睡觉。
丹溪秘境开启那日,他自个儿琢磨了些事。
通灵牌上有不少修士在打听护脉丹, 这丹药是用于修复受损经脉的,问的人不少, 恰好这次丹溪秘境里有此丹的原料, 也不难炼,最主要的还是可以薅点灵石。
思来想去, 容念风秉承着这灵石不挣白不挣的想法,打算若进丹溪秘境的话, 还是得找些入药的灵草,然后给下一个骗他的修士送灵石。
容念风想着想着,差点在床上泪流满面。
艰难从床上爬起来,他将斗笠往身后一背,颠颠地往秘境入口赶。
一路也不算坎坷,甚至还运气颇好的把斗笠换了枚下品灵石,四舍五入就是没花灵石。
容念风将换来的下品灵石往乾坤袋里一扔,在路边挑了根长得还不错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心情还算不错。
第142章
他觉得自己有些贱贱的,知晓叶星辰也在丹溪秘境后,一方面不想见他,一方面又抱着侥幸心理,期待来个偶遇。
但一想到偶遇了和叶星辰要说姐夫好,他恨不得想在丹溪秘境中随便找棵树吊死了算了。
羞耻感往心头上涌,他又怕他再见到叶星辰真忍不住往他身上扑,很自觉地绕过有玄天剑宗弟子的地方。
在茶楼里听他们对话,说的是紫霜蛇丹。
容念风仗着自己还有玄天剑宗弟子的身份,狗狗祟祟地在丹溪秘境森林里蹲着“上网”,摸进内部消息。
有一年多没进来过,他还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真是见鬼。
但做贼心虚也真是做贼心虚,起码他就是因为怕看到和叶星辰有关的消息才刻意躲避。这下倒是无处遁形了,他抬手拍了一下自己另一只手:“忍住!不准看!”
然后迅速滑到任务堂,用灵力写了紫霜蛇丹几个字。
丹溪秘境里这条紫霜蛇修为是元婴大圆满,他这一年来虽然也进进出出秘境,但修为上涨得不是很快,现在不过金丹三层,就是一百个他也打不过。
容念风沉思了会儿,往紫霜蛇的反方向狂奔。
他才不要喊叶星辰姐夫!
可惜天不遂人愿,容念风是被一阵妖风刮走的。
他双脚站在寂无上,双手抱着树,风刮得呼呼的:“饶了我吧,哥。”
可惜妖风并没有饶过他,也没有绕过他,“唰—”地一下就把他卷跑了。
再次醒来时,他身旁还有一堆其他宗门的弟子。
穿得花花绿绿的,容念风大概看了眼,有散修,也有药王宗的,血宗的,还看见了几个老熟人。
——在丹溪镇茶楼遇见的那几个玄天剑宗和烈火门的修士。
“这儿是哪儿啊?”人群中有个胆子比较小的修士战战兢兢问,语气中还带着丝哭腔,想来是被吓得不惨。
“紫霜蛇的老巢。”容念风看了他一眼,把自己方才在通灵牌里看到的信息说了出来,“想来诸位皆是被一阵怪风吹晕再被紫霜蛇驮着过来的。那紫霜蛇把我们都当成了它冬天的储备粮了,现下恐怕还在外面觅食,等会儿抓的人只怕会更多。”
也是要命,这紫霜蛇十年休眠一次,每次休眠都要出去抓几个修士回洞穴,饿的时候拿来垫垫肚子。而很不巧的是,如果他没猜错,今年刚好就是第十年。
有人问:“那道友现在有何高见?”
容念风拱了拱手:“先松绑。”
其余人:“……”
一堆人聚在一起,没多久就全都解开了,容念风安慰他们:“虽然这紫霜蛇修为是元婴大圆满,但我们那么多人,合力也可以掏它妖丹的。”
他们差不多十几个修士,虽然还是勉强,但也能和紫霜蛇奋力一搏。
有人小心翼翼地举手:“可是我才筑基二层…”
“我筑基三层…”
然后举手的人越来越多,忽然,玄天剑宗的弟子大喊:“你们都不准和我抢!”
本来听得绝望的容念风又来了精神,一双眼眸水亮亮地盯着玄天剑宗的弟子看。
玄天剑宗的弟子骄傲地昂头:“我筑基大圆满!”
容念风、其余人:。
以为他是在憋大招,没想到也是个小趴菜。若也是个金丹修为,他还能勉强挣扎一下。
一行人中,十五个修士,只有容念风一个金丹修为。
容念风:“哈哈。”
咧嘴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别自取其辱了,乖乖等着当冬粮挺好的,说不准还能养肥一点再死。”
简直,这紫霜蛇还不是一条蠢蛇,抓的修士都是些修为比它低那么多的,想跑也跑不了。
话落,非常自觉地重新蜷回角落,自己拿着那紫霜蛇不知从何处撕咬的藤条,麻溜地把自己绑上。
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们随意。”
其他人:“……”
玄天剑宗的弟子一蔫:“我今年才二十五岁,再挣扎一下其实还能救。”
他郑重道:“道友,我在此突破,等我踏进金丹境,我俩再携手杀了那紫霜蛇如何?”
容念风已经把自己绑得很扎实了,还有空问身旁的修士要不要帮忙,他抬眼看了下那修士:“等你突破,我们已经下锅了。”
说着他还抬了抬下巴,示意放在正中间的一口大黑锅。
刚到喉头的话还未说出口,硬生生被玄天剑宗这弟子往肚子里咽,也很麻溜地上前把自己绑好。
容念风一副孺子可教也地朝他点了点头。
没好一会儿,刚才好不容易在地上摸爬滚打半天才把藤条松开的一堆人又齐齐把自己绑好。
忽然,烈火门那弟子道:“不是说叶星辰接了取紫霜蛇丹的任务吗?”
玄天剑宗的弟子一个鲤鱼打挺:“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若是那魔头真找来了,确实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话落,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后背凉凉的,一转头对上容念风笑眯眯的眼睛。
“你再骂他我先杀了你哦。”
笑里藏刀。
玄天剑宗的弟子:“……”
喉结一滚,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容念风这话是何意,洞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好又悻悻地往里面缩了缩。
第143章
先进来的不是紫霜蛇,而是一大堆修士。
像是下饺子一样,一会儿丢进来一个,一会儿又丢进来一个。
容念风简直目瞪口呆。
不过他也不是真坐着等死,乾坤袋中的小鬼从袋沿往外爬,怕吓到其他修士,贴在洞壁上小心翼翼地挪。
容念风身后的藤条也松开了,他微微转了转手腕。
长而卷翘的眼睫在脸颊上落出一片阴影,没人注意的角落,无数傀丝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他看着紫霜蛇又往里面丢了两只饺子,啊不,两个人,然后僵在了原地。
暴躁的、不耐烦的情绪像是突然泄了气,容念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傀线还没来得及刺向张着血盆大口的紫霜蛇,小鬼也吧唧一下没了力落在地上,摔得有些疼,哼哼唧唧地往容念风身上爬,还好他蜷在角落里,没修士看见,不然高低得吓得脸色惨白一片。
他们脸色惨白不惨白容念风不知道,他现在是挺惨白的。
容念雪揉了揉腰,怒骂:“齐厌!你不仅路痴还眼瞎是吧?!我都说了往左走往左走,你偏偏要往右走。好了吧,直接走到这破蛇的老巢里,眼见着好不容易在这儿待了一年就要出去了,现在又被这破蛇抓了!”
说着还用没被藤条绑的腿用力踹了几下身旁男人。
“别生气啊。”齐厌也不恼,叹了口气,有些委屈道,“分明是你说往右走的…”
容念雪顿了顿:“…我说的?”
齐厌丝毫没有犹豫地摇头:“是我说的,我错了。”
容念风蜷在暗处,听着容念雪和齐厌熟悉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吧,现在难不成是他做的梦?
他姐,齐厌,两只饺子…不,两只人被紫霜蛇丢到他身边了?
而且还是活的?
开什么玩笑啊?
哦对,还有一种可能,这紫霜蛇真实身份可能是阎王,他在找容念雪和齐厌,他们就出现了。
容念风整个人都在发懵,他甚至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还是容念雪四处打量时,用手肘拐了拐齐厌,自以为声音很小地道:“齐厌,你看角落里那个人是不是长得有点像容容?”
齐厌朝着她的视线往里看:“别说,真长得有点像。”
容念风:“……”
他尝试说话,但嗓子却像是被涌进来的尘埃堵住了一般,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但和他痛不欲生、失去知觉、没有意识的模糊视线不一样,因为他在哭。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里往外落。
容念雪愣了瞬,有些不确定道:“好像还真是容容。”
第76章 哄他
“姐, 你又欺负齐厌…”容念风终于蹦出一句话来,但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大概率会被打的。
果不其然, 下一秒,容念雪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愣愣道:“活的容容, 好大一只。”
容念风哭得抽抽搭搭,他忽然觉得自己运气好像也不是很差, 他又有姐姐了。他撇嘴, 怕小鬼吓到容念雪,边把趴在身后和肩上的小鬼扔到乾坤袋中边哽咽着说:“…你是路痴, 自己把路走错了还说是齐厌走的。”
他一顿, 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上气不接下气:“真的是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连回家的路都能走错……
容念雪一怔,容念风很少会哭, 这次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她有些拿不准, 也没反驳容念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还梗着脖子道:“就是他说往右走的。”
底气稍显不足,然后眼神飘忽:“真的, 不是我走错了。”
齐厌在一旁连连附和:“对, 都是我的错。”
容念风哭得厉害,心里却从未感觉过如此踏实, 是梦他也认了:“我自己也是路痴我能不知道吗?”
他和容念雪都是路痴啊,要不然小时候他和容念雪偷跑到水云宗后山玩, 是怎么做到在里面迷路迷了三天的……
容念雪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丝淡淡的疼意,只能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踹了他一脚:“哭什么哭,你给我哭丧啊?”
容念风已经蹭到了她的身边,那紫霜蛇还忙着往洞窟里丢饺子,顺带丢进来几只其他宗门的弟子,也在痛哭流涕地各自说着自己的遭遇,一时之间,容念风竟然不是很突兀。
“姐,你能不能再踹我一脚啊。”
他和容念雪有三年没见了,最后一次还是容念雪从凡世带了一堆糕点给他,他当时还在想容念雪什么时候那么好心,怕不是在糕点里下了药或者沾了灰扔给他的。
那时的他问:“你不会想药死我吧?”
容念雪只是一巴掌拍在他的后颈:“吃。”
容念风疼得嗷嗷两声,忙塞了块糕点扔嘴里。
一晃就是三年。
容念雪张了张嘴,诚心问:“…你不会是脑子坏了吧?”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容念风有些晕,他急切地想知道都是真的,容念雪没事,她还好好活着,还能骂他打他,他还有姐姐。
“过来抱抱。”容念雪叹了口气,绑在手上的藤条不知何时已经断掉,朝容念风张开怀。
容念风一怔,心都跟着隐隐作痛。
当他被容念雪揽住时,他只感觉世间万物都安静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也听不见,但他知道,他在坠落。因为下一秒,全部声音涌入他的耳中,放大又放大。他听见自己从云层坠落的声音,落在地上,扬起的风把落叶席卷而上,听见淹没他的水声,响得刺耳,甚至还能听见他和容念雪近在咫尺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第144章
他的脸抵在容念雪的肩上,大滴大滴的泪水从那双水亮亮的眼眸里滚下,落在容念雪的衣衫上,湿了一片。
这一年的浑浑噩噩,仿佛变成了一个梦。
然后他醒了,他看见了容念雪。
最后还是齐厌一把揪住了他:“得了,我都还没抱过你姐那么长时间呢。”
容念风还想凑上前去,齐厌扯住他:“容念雪,你管不管他,你都没抱过我那么长时间!”
容念雪简直头大,一个打了一巴掌:“你俩都闭嘴。”
两人顿时泄了气。
三人嘀嘀咕咕半天,容念风总算知道为何容念雪和齐厌的魂灯会灭了。原来是因为他们去年本想进丹溪秘境凑凑热闹,没想到走错了路,硬生生走到离出口最远的地方,等他们找到出口时,丹溪秘境早关了。
丹溪秘境一关,就没了他们的踪迹。再加上可能丹溪秘境处在仙魔两界交界处的原因,魂灯没反应也正常。
容念风也简明扼要地和他们说了这三年来发生的事。
差不多说完,他还沉浸在难过的情绪中。
容念雪只是愣了下,问:“你要不要再穿一次女装给我看看好不好看?”
容念风:“……”
他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非常坚决地摇头:“杀了我。”
容念雪又八卦地凑上前来:“那你对这个叶星辰是什么感觉哦?”
话落,容念风顿时从耳尖一直红到脖子根,小声道:“就这样那样呗。”
“这样哪样?”
“这样那样啊。”容念风的眼神越来越飘忽。
就连齐厌也看出来了,笑道:“出息。”
容念雪打趣他:“唉,弟大不中留呐。”
淹没他的海在慢慢退潮,窒息感也是,容念风有那么瞬间觉得,活着真好。
至于他想的什么找个等死的世外桃源,管他鸟语花香还是阳光明媚,鲜花盛开还是跑起来能听见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全都大爷的滚蛋吧!
他笑出声,风将他的发丝吹得肆意扬起,容念雪一顿,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道:“容容,姐姐没死,好好的。”
容念风怔然,半晌闷闷应声:“嗯。”
怕他再哭,容念雪就威胁他:“不准再哭了,再哭我真要打你了。”
“…要不你还是打我一下吧。”
容念雪、齐厌:。
齐厌:“其实我觉得我可以替你姐代劳。”
容念风:“……呵。”
“大可不必。”
洞窟外,紫霜蛇将最后一只饺子扔进来,容念风这才歇了继续叙旧的心思。
他正色道:“等会儿那紫霜蛇进来后,我吸引它的注意。齐厌你带着我姐赶快出去。”
容念雪不放心他:“我们出去了你怎么办?”
容念风有些不自然,捏了捏耳朵,道:“我留下来。”
他眼神又开始飘忽:“留下来哄人,他等会儿就到了。”
容念雪、齐厌:。
见容念雪还有些犹豫,容念风又说:“我现在已经是金丹三层的修为了,能护自己一时周全。我不确定那紫霜蛇进来会不会先下几只饺…人尝尝鲜,若要真和这蛇打起来,到时候就是全部送人头。你和齐厌我护不了,你们走了,我还能多苟一段时间,苟到叶星辰来。”
“而且,”容念风看着眼前和自己长得一般无二的人,很严肃地说,“我没和他说过我是男人,他要是看见你了,以为你是我,我也不知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他发愁地抓了抓头:“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这件事,一时之间他也不好接受。”
一年前他想的是等叶星辰及冠礼再说,大不了就是多撅几次。但现在搞这么一出,他心里有点没底了,这不是撅不撅的问题,这是死不死的问题。
容念雪只好点头。
来了精神,容念风又继续捣鼓傀线,容念雪在一旁看着,他就愈发嘚瑟:“呐,我现在很厉害了,可以保护你了。”
容念雪不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好像那个一直长不大的小孩突然长大了。容念风又长高了些,可能是一年来没睡过什么好觉,虽然笑着,但眼下一片青黑,容念雪没戳穿他,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的弟弟从小就喜欢装大人,说话老气横秋的,有时候很讨人厌,但有时候又很招人疼。
她不喜欢修炼,容念风就带着她到处玩,说什么活在当下。她学不会的法术,容念风就攒灵石给其他师兄师姐买好吃的,央求他们教她。她和容念风一起犯下的错,容念风就一人承担,鞭子落在他的身上,容念风还板着脸给她擦眼泪,说弟弟保护姐姐天经地义。
容念风忽然转身看她,容念雪慌忙转头,深吸了口气,把眼角的泪擦掉,闷声道:“容容很厉害。”
容念风翘着尾巴哼哼:“那是自然。”
和容念风想的大差不差,这紫霜蛇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打算开荤。在它袭过来的那一刻,无数傀线朝它刺去,戳瞎了它的眼睛。
洞窟里响起紫霜蛇痛不欲生的尖叫声,元婴境的异兽愤怒地抽打着尾巴,妖风阵阵,看不见的蛇妖只能张开血盆大口,腥臭味顿时弥漫四周。
“这是什么术法!”有人惊呼。
玄天剑宗的弟子一愣:“好像是…是我们宗门的。”
第145章
容念风来不及说什么了,元婴境的妖物释放着巨大的威压,他大喊:“趁这紫霜蛇还没适应黑暗,快些走!”
霎时,这些修士开始跌跌撞撞往外跑。
齐厌手里提着剑,带着容念雪也往外去。
容念风笑着说:“这次别让我姐带路了。”
“好。”齐厌应声。
两人刚踏出洞窟的那瞬间,傀线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噼里啪啦地响着,紫霜蛇的尾巴狠狠将容念风扇到洞壁上,容念风没忍住趴在地上吐了口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容容!”容念雪心下一惊,挣脱齐厌的桎梏。
忽然,周身的空气变凉。
穿着一袭红衣的人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没说话,手里还拿着一把剑,缠绕在上面的魔气看起来诡异又可怖。
他走了进去,下一瞬,黑色的霜花漫天飞舞,紫霜蛇倏地炸开。
还带着滚烫的蛇血溅落在还在往外跑的修士脸上,玄天剑宗的弟子颤着声音道:“那魔头来了…”
叶星辰逆着人流,小心翼翼地抱起躺在地上失了意识的人,一如当初。
在洞窟塌陷的那一瞬间,他带着容念风出来,看了眼容念雪和齐厌,什么也没说,也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容念风,消失在茫茫然的雨幕中。
容念雪忽然问:“他真的不知道容容是男人吗?”
第77章 太阳因你而生
叶星辰知道自己病了, 而且病得很严重。
堕魔的第一天。
他抱着容念风睡了一个晚上,因为容念风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外面下了大雪的缘故, 连带着屋里也有些冷,怎么也捂不热。
好奇怪,九月还会下雪。
他很烦躁, 一遍遍问容念风是不是有些冷,但没人回他。
算了, 不回就算了。
容容有起床气, 要是被他喊醒了,肯定会发脾气的。
堕魔的第二天。
叶星辰浑浑噩噩地翻了个身, 和床榻的人额头抵着额头, 还是冷的。
有人敲了门,叶星辰垂眸,密长的眼睫投下小片阴影,他知道屋外的是玄天剑宗的长老。
小心将容念风放在冰棺中, 他起身,掩去屋内的摇曳的红烛和床幔。
“走吧。”他说。
此前, 他听说宗门里入魔的修士会丧失理智,押入水牢, 然后废除一身修为。废除修为他倒是不怕的,只是他很害怕会丧失理智, 如果…如果这样他忘了容念风怎么办。
他忘记了, 他怕也没人会记得了。
容容还在等他,他答应了, 如果回去的话,就带他走。他又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
魔气一遍又一遍地吞噬着他的身体, 简直痛不欲生。和渡劫那日一样,冷汗津津的,可能脸色也很苍白吧,他不知道,但很疼是真的。双手狠狠抓着地上的枯草,手臂上青筋暴起,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
有声音和他说算了,就这样。
又有声音和他说,好好的,容容怕黑,你不回去点上红烛,他会害怕的。
月光冷如霜,盛大地照进水牢。他渐渐觉得眼前暗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并没有很吃惊,这是他在夜忘川付出的代价,不过没关系,看不见也挺好的,看不见了,他还可以用手摸摸容容的脸,描绘容容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永远看不见了的,但第二天,他又能看见了。失而复得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受,因为他在想,那容容为什么不能活过来啊。
许是心里那点执念,叶星辰没有丧失理智,很可笑的是,他还突破了。
在疼得他觉得要死了的瞬间,在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个正当理由可以陪容念风的瞬间,他从炼虚一层突破到了炼虚二层。
很快有人来。
九阳仙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懒洋洋地支起下巴,坐在水牢外的椅子上:“想出去吗?”
叶星辰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不想啊。”九阳仙尊眼里含笑,一袭白衣穿得松松垮垮,“那你想活着吗?”
叶星辰还是没说话。
“可你还欠本尊点东西。”九阳仙尊笑道。
他又成了玄天剑宗的天骄,不过多了个头衔,仙魔两道。
仙不仙,魔不魔。
说不恨容念风是假的,他恨过。
他总是梦见容念风,在他的梦里,笑着,闹着,一醒来,什么都会消失。
然后他就会在想,为什么要抛下他,为什么要骗他。
宋修远和他说,时间久了就好了。
可为什么他想起容念风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忆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忽然想起容念风说过的话,容念风说:“你像太阳。”
但容容,太阳因你而生,
现在你死了,太阳也要死了。
…
叶星辰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修炼好像是有用的,最起码醒着的时候就不会想起容念风。
可真当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就连在梦中时都梦不见容念风时,他又开始慌。
容容是不是不爱他了,要不然怎么都不愿意入他梦了。
好在当天晚上他就梦见了容念风,醒来时,叶星辰松了口气。
他一个人盯着屋外倾洒的月光看了很久很久,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冰棺中浑身冰冷、脸色惨白的人,喃喃:“算了,我放过你了。”
第146章
他把容念风葬在了鲛人遗迹,因为容念风怕黑,葬在鲛人遗迹的话,就有很多他喜欢的夜明珠了。
再等等,他还欠了很多东西。
他答应容念风的,他还要给容念风攒一屋子满满的灵石,带他去很多有趣的秘境中抓异兽。他…他,他说过的,黄泉碧落他都不会放过容念风的。
如果可以的话,下一世他去找容念风吧。
只是希望能活得长一些,长命百岁就好。
叶星辰温柔地在容念风的额上落下一吻:“夜安。”
…
在那以后,玄天剑宗的弟子从刚开始看见血月阁上空的雷劫说:“叶星辰突破了!”
到后面几近麻木:“他怎么又突破了。”
或者就是看着任务堂但凡能挣到点灵石的任务都被叶星辰一人全部揽下,哀声怨道:“他大爷的!能不能把他丢到魔界去当魔!”
这次丹溪秘境也是这样的。
叶星辰以为丹溪秘境和他这一年去的其他秘境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他坐在悬崖边,远远地眺望着被风吹动的树林,听着树叶的沙沙声,他的上方是灰蒙蒙的天际,下方是看不到底的峭壁。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从那儿下去。
他甚至在想,从这儿下去的话,风吹着会不会冷。
他也这样做了,并不好受,坠落得太快,呼吸不上来,窒息感将他淹没。
忽然,那本该长眠、本该再无反应的道契微微发烫。
于是他停止坠落。
容容,太阳因你而生。
—
意识模糊得厉害,但味道却让容念风觉得心安。
带着凉意,还有清冽的香。
容念风沉沉地睡去。
他是被一阵关门声吵醒的,容念风有些茫然地睁眼,云层将悬在天穹的圆月淹没,什么也看不见,熟悉的味道将他笼罩,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今天做的这个梦很好,好到他有些不想醒来。
没再听到什么动静,大抵又是客栈外的客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出去刚回来,就把门砸得噼里啪啦的。他这一年来瞌睡浅,被吵醒也算正常。只是不知道再入睡还能不能把梦续上,不然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同时梦见容念雪、齐厌和叶星辰了。
于是容念风继续趴下,他侧身,寻了个最快能入睡的姿势。
当他朦朦胧胧地听见屋外有人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时,还在模糊地想客栈铺的不是木板吗,怎么不是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就是在这一瞬间清醒的。
老式的木门刮蹭在地上,摩擦出尖锐的刺耳声。
容念风呼吸一屏,思绪混乱,大爷的,他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还没等他起身,来人快步上前。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放大了一样,穿堂风就差从他耳旁呼啸而过,几米开外的蝉鸣清晰得要命,心跳几乎要穿过胸腔,在寂静的夜里怦怦跳得快。
然后他听见了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声。
又冷又快地将他的双手绑住,和它的主人一样。
容念风慢慢停止了挣扎,他有些茫然地仰头,任由叶星辰将长长的铁链一圈圈缠绕在他的手腕和脚腕上,愣了下,记忆纷至涌入脑海中,他稍顿。
哦对,不是梦,都是真的。
容念雪没死,齐厌也没死。
他本来是打算在那儿等叶星辰来,好哄人的。人没哄到,好像还惹毛了。
外面可能是吹了阵风吧,将掩住圆月的云层吹走。窗口打开了大半,月光往屋里落,无数尘埃飞舞着,容念风就着柔和的月光看清了叶星辰的脸。
他密长的眼睫轻颤,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凉意。
莫名的直觉告诉容念风,他现在最好不要作死。
不知是怎么了,他脑子一抽,喊道:“姐、姐夫。”
铁链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更加清脆。
第78章 你长得真像你姐姐
话刚开口, 容念风就开始后悔。
他试图说些什么补救,但下一秒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叶星辰轻抬起他的下巴,眼睫微垂, 温热的指腹摸了摸他的嘴角,然后俯身含住他的嘴唇,撬开他的牙关。
先前叶星辰亲他的时候, 都是温柔的,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可今夜的他却像是在惩罚, 容念风只觉得舌尖被吮得发麻, 浑身软得不行,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没好一会儿就开始喘气。
太久没接吻的原因, 他甚至又忘记了怎么换气,脸颊发热潮红,想推开叶星辰,但手腕上只有冰凉的、带着金属味的铁链桎梏着他。于是他只能被迫承受, 在安静的夜晚发出啧啧的水.声,暧昧又恼人。
在容念风以为自己要被憋死的那瞬间, 叶星辰放开了他,还没来得及吞咽的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咳咳, ”容念风被呛到,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眼眶里渐渐染了层薄雾, “…你是想谋杀我吗?”
叶星辰没有回他,只是盘坐在床上, 手靠在膝盖上撑着头,好半晌才哑着声音说:“你长得真像你姐姐。”
容念风:???
啊?
一时之间, 容念风脑子一片混沌,要不是他手上还有铁链,他绝对能做到一个巴掌呼下去扇醒叶星辰,他张嘴,满脸震惊:“你把我当容念风了?”
第147章
啊呸,他就是容念风啊。
大爷的不对,他之前是容念雪。
叶星辰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揽住容念风的脖颈,凑上前,盯着他眉下的那颗痣道:“你这颗痣也和你姐姐一样。”
温热的呼吸洒在容念风的脸颊上,容念风喉结一滚,想说些什么,身上忽然传来异样感。
他想推开叶星辰和他好好说的,但却没有。因为容念风意识到了一件更诡异的事,他一说话就想哼哼,下腹还涌动着奇怪的感觉,没忍住蹭了蹭。
嗯?
容念风茫然地眨了眨眼,脑子一懵:“你给我吃什么了?”
叶星辰总算回了他,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你猜?”
“你大爷的!叶星辰!”
容念风丝毫没有想继续和他叙旧的想法,没想到叶星辰竟然把他当替身,虽然替的那个人也是自己,但这感觉也太怪了。
他努力往后爬,自以为自己已经爬离叶星辰的范围了。但实际上因为浑身软绵绵的缘故,不过堪堪半尺距离,脚踝被抓住往后扯,与此同时,叶星辰揽住他的腰,动作就变成了他和叶星辰面对面地坐着。
不,应该是他趴在叶星辰的怀里。
叶星辰一只手紧扣在住他的脚踝,眼神晦涩,容念风忽然有些害怕了,瑟缩了一下。
但叶星辰的手却像是解药一般,又让他忍不住贴上去。
容念风几乎是颤着声说:“你大爷的!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叶星辰置若罔闻,伸手撩开容念风垂落在前额的乌发,因为起了层薄汗的原因,紧紧地贴在额上。
他低声喃喃:“你是容容的弟弟。”
容念风:“……”
叶星辰的吻落在了他的喉结上,酥麻和刺痛交织在一起,那种久违的愉悦感又漫上心头,容念风难受得不行,衣衫也早就汗津津地润出水痕。呼吸是灼热的,双腿是软的,只能攀附在叶星辰的身上。
脚腕和手腕上的铁链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容念风忍不住往外哼哼,绷紧脚趾:“你不要亲我这儿,难受。”
意识模模糊糊的,他说:“我就是容容。”
叶星辰稍顿,容念风以为得救了,猛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叶星辰抬手,指腹压了压他的睫毛。容念风下意识闭眼,他听见叶星辰说:“不信。”
容念风:“……不信就算。”
他忽然眼眶一热,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滚,莫名其妙的,他觉得委屈又难过:“辰辰,我难受。”
真的,他都要难受死了,热得他发慌。
叶星辰没再说话,漂亮的薄唇殷红,他抬手抹去容念风眼下的泪,良久,哑声道:“别哭。”
容念风哭得更厉害。
叶星辰将手伸到脑后,扯下束发的发带。一头乌发垂落,他垂眼,冰凉的指尖划过容念风的眼尾,下一瞬,眼前一片昏暗。
容念风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浑身松软无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给我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等我好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等他好了,他要把叶星辰抓起来大撅特撅,还要把叶星辰关在小黑屋里面,他不听话他就一直亲他。
容念风发慌地捏着叶星辰的衣衫,满脸泪痕,声音有些不稳。
叶星辰叹了口气,依旧是冷冷的,但容念风就是听出来他柔和了些:“紫霜蛇的内丹有情毒,你半梦半醒时把内丹抢走了。”
他顿了顿,容念风甚至还听出了一丝委屈:“不是我给你吃的。”
容念风:“……那现在怎么办?”
忽然,他觉得自己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叶星辰说:“我帮你就是了。”
容念风懵了下,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囫囵应声:“嗷嗷。”
直到叶星辰凑上前来,亲了亲他的唇:“忍一忍。”
因为被蒙住了眼睛的原因,他的听觉格外的好,所有声音都在耳边无限地放大,他听见如雷的心跳和屋外风吹打着那扇老式的木门发出的闷响。还能隐约看见不知何时点燃的红烛摇曳,以及低头,认真地皱着眉不知在做些什么的人。
容念风颤着音,像是在哭:“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星辰动作一顿,抬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漾着淡淡的烛光。容念风不确定他有没有说话,因为下一秒,他紧绷着小腿,指尖泛起绯红,失神地抓在叶星辰的双肩上,快感慢慢涌上来,舒服得不可思议。
他的下巴枕在叶星辰的肩上,铁链碰撞得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响声,叶星辰的呼吸洒在他的耳边,有些痒,他听见叶星辰说:“知道的,是容容。”
被褥不知道是被谁蹭到地上去的,有风拂过,蒙着容念风眼睛的发带缓缓落下。他身体微僵,因为他感受到自己肩上湿.了一片,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平日里爱贫嘴又话痨的能力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或许他应该说些什么话安抚一下叶星辰的,又或者说假装不知道,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但他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堵在心口,只能干巴巴地道:“你别哭啊。”
怎么突然就哭了?
第79章 铁链一下下就被他打开了
月光柔和得要命, 透过窗洒下大半,隐约还能看见扬起的尘埃飞舞。
容念风有些慌,可惜现下的他当真是丧失说些漂亮话的本领了。只能靠着自己的直觉, 小狗一样地往叶星辰的脖颈上蹭,很好看,白皙修长, 上面还有层薄薄的湿润,一颗很小很小痣的点在喉结, 喉结一滚, 就会跟着上下滚动,看了就很想亲。
第148章
容念风也这样做了, 他小心又讨好地啃咬着, 又怕自己动情的模样太难看,于是抬手捂住叶星辰的眼睛。
叶星辰可能在眨眼,长而卷翘的眼睫扫在他的掌心,很痒。分明情毒已经解了大半了, 但他又开始觉得自己浑身燥热了起来。
忽然,叶星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容念风刚好仰头亲他的唇角,撞进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可能是因为哭过的原因, 还带了层薄雾,眼尾红红的, 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容念风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头, 不合时宜地想怪不得大猛攻都喜欢看小受哭。
可能是没防范的原因,叶星辰轻而易举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 顿时把容念风疼懵了。好不容易从莫名其妙的疼痛中缓过来,他张口想说些什么, 咬在他肩上的人突然闷闷道:“没哭。”
容念风怔了下:“可我肩膀都湿了。”
叶星辰使性子:“那是口水!”
容念风只好点头:“哦。”
好吧,口水就口水吧。
可能是他敷衍的态度惹毛了叶星辰,他坐起身,扯住容念风手腕上的铁链,高高举起。风吹过,裹挟着屋外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香,本就因为动作大了些而穿得松松垮垮的衣衫全掉了下来。
容念风:???
他蜷了下脚趾,差点想随便找条缝藏起来才好。
叶星辰凑了上来,揽住容念风的后颈,亲他的嘴角。
昏暗中,喘息声越来越清晰。他们的鼻尖撞在一起,叶星辰咬住他的唇。因少了手的支撑,容念风只好半跪在床上,仰着头被迫承受着。
许久,叶星辰松开他。
容念风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但其实只是简单的亲吻而已。直到他被叶星辰压倒,他才发觉手腕和脚腕上冰凉的铁链和两人滚烫的身体简直天差地别。
叶星辰微微起身,于是动作就变成了他撑在自己的身上。
多了些距离,可空气却变得更加灼热。
容念风什么都想不了了,他看见叶星辰俯身,含住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有些呼吸不过来,舌尖被吮得发麻,耳边全身暧昧的水声,糟糕透顶。来不及吞咽的口水,滑过下巴,痒得不行。
温热的指腹抹了抹他的唇角,痒得让人心里难受的感觉总算好了些。紧接着,他忽然身子一僵,那双漂亮的手重复着和上一次一样的动作,可仍然让容念风失神。
良久,叶星辰漂亮纤长的手指卡住他的下颌,隐约间,他听见叶星辰低声说:“你欠我的。”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容念风忘了,但他依稀他在完全失去意识时还在想,他一亲就浑身发软,会不会撅不了叶星辰了。
容念风:。
暴风雨式哭泣。
再醒来已经是翌日傍晚。
暮色接壤着平地,余晖宛若暗沉的红绣。
屋里只剩容念风一人。
他尝试张口说话:“嘎——”
容念风:“……”
变鸭子了,哈哈哈。
完全笑不出来,他深深地吐了几口气,强压下心中想呼叶星辰几巴掌的想法,紧绷着脸打量着屋内。脚铐和手铐的尺寸都刚好,一端死死地绑着他,另一端则是绑在床的两侧,但好在还有些活动范围,不至于那么受限。起码是能在床上坐起来的。
剩点良心的叶星辰昨夜可能带着他清理了一下,身上不再有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还很是体贴地给他换了件衣衫。
于是容念风有闲心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不是血月阁,不知道是哪儿。
“叶…嘎…”容念风闭了嘴,算了,他还是乖乖等叶星辰来吧。
可能是昨晚他有些太孟浪了些。
想到昨晚,容念风耳尖带着脖颈都红了一片。
叶星辰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一袭白衣的人被铁链缠绕着,耳朵和脸颊通红,和以前比起来,瘦了些,后颈和露出半截的手腕上全是红痕。
他低垂着眼睫,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在漫上那股熟悉的酸涩感前,叶星辰忽然想,都是他留下的,他也要把容容留下来。
如果不听话的话……
那就一直留在这儿吧。
门又在发出吱呀的摩擦声。
容念风抬眼看他,随即颇不自然地偏过头。
他想和叶星辰说话,但怕听取鸭声一片,好在叶星辰是上道的,瓷碗递到他的唇边,撑着头看他:“喝点温水。”
容念风摸摸后颈,伸手想接过,但叶星辰只是偏了手,看着他不说话。
容念风:“……”
他懂了。
他就着叶星辰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时不时还眼神飘忽地看几眼叶星辰。
“我难受,你放开我。”喝完水好了些,能说出话来了,只是还是很哑,不好听。
闻言,叶星辰呼吸重了些,他冷笑道:“不要。”
容念风:???
“不要你大爷的!”容念风磨了磨牙,声音大了些。
“你会跑,不放。”叶星辰抬手给容念风擦了擦嘴角旁的水,然后起身将瓷碗放好,很认真地道。
“我真不跑。”
“你会。”很认真又很平淡的语气。
“我发誓,发誓行了吧。”容念风竖起三根手指,“我不跑,若是跑了那我天打……”话还没说完,他只听见瓷碗砸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下一瞬,叶星辰的掌心覆在他的嘴上,说不出话来了。
第149章
容念风愣了下,看着眼眶里带着湿意的人发呆。
啊?怎么突然那么爱哭了?
叶星辰恶狠狠道:“不准说!”
容念风忽然觉得有些心堵。叶星辰的手很凉,掌心也是。可昨夜分明是温热的,或者说是像带了火苗,燎得他浑身难受。
现在要哭不哭的,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容念风闭了嘴,好半晌小声嘀咕:“不说就是了。”
叶星辰不再管他,任由他拖着长长的铁链到处望,容念风看他蹲着捡碎了一地的瓷片,也跟着他捡。
“辰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容念风假装不经意地打探着。
叶星辰捡了块瓷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中:“你觉得我知道些什么。”
他忽然抬眼:“或者你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容念风:“……”
叶星辰怎么说话那么冲了!
他莫名想到有一次江渡说叶星辰说话很讨人厌,现在他是知道了,是有点。
容念风低着头,有些心虚地踢着脚边的小瓷片:“你怎么知道我是男人的啊?”
是不是在丹溪秘境遇到容念雪了?可若是遇到他姐,按理来说认错容念雪是他的概率比认出他男装的概率更大啊。
哪知叶星辰只是顿了下,继续道:“因为容容死了,你是容容的弟弟,你就是男人。”
容念风:“……你神经啊,你昨晚不才说我是容容吗?”
叶星辰摇头:“没有。”
“有,你说了,你还哭了。”
“没有,我没说,那是口水。”
容念风:。
他不想叙旧了,只想把叶星辰扔到床上大撅特撅几次,直到他能听进去话为止。
他吐了口气,把脚边的瓷片踹回来:“那你听我说。”
叶星辰垂下眼眸,密长的眼睫轻颤:“不听。”
倏地,锐利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指尖,血立即滴答滴答地往下落,晕在地上,还缠绕着淡淡的魔气。
叶星辰的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消失,他猛地抬头,和容念风对视了眼,慌忙将手往后躲,然后施了个除尘术。
容念风读懂了他的眼神,自卑。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心口,四肢百骸都蔓延着酸涩的疼意,喘不过气来,说不出话来,他张口,话还未落,叶星辰已经快速起身离开,徒留下还在嘎吱怪叫的门。
容念风狠狠砸在了床上,望着某个点发呆,良久,他抬手掩住眼。
叶星辰一消失就消失了三天。
但也是奇怪,容念风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屋内的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都是他喜欢的。
在第三日他沉沉睡着的那瞬间,他忽然想,明天他就不睡了,专门蹲叶星辰。
第四日的时候,在容念风各种捣鼓下,他总算摸索出打开脚铐和手铐的方法了。
怕自己多日不联系容念雪和齐厌,惹得他们白白担心。容念风在屋里翻找半天,终于从角落里翻出他那日穿的外衫,从乾坤袋中拿出通灵牌,想了半天落下几个字:[还活着]
简洁明了,通俗易懂。
很快,容念雪回了他:[你现在在哪儿呢?]
容念风瞌睡得不行,他打了个哈欠,写了又擦,擦了又写,不好意思道:[…小黑屋,强.制爱]
他以为容念雪会大吃一惊,没想到容念雪只是说:[猜到了]
容念风:???
这也能被猜到?
[叶星辰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男人了啊?他那日看见我和齐厌了,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你走了。]
容念风又继续蹲着思考人生,他猜到叶星辰看见了容念雪,可他以为是叶星辰看到容念雪后,发现容念雪的身形和声音和他都不一样才意识到他是男人的。
现在容念雪这样一说,好像…好像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想得头疼,算了,懒得想。等蹲到叶星辰了,把他抓起来撅几次再问。
容念风又溜溜达达地回了床上,熟练地把自己的手腕和脚腕铐上,然后躺下,把自己摊成一块饼。
心想,叶星辰这铁链的安全系数也太低了,一下下就被他打开了,下次还是悄悄换个好用点的吧。
第80章 你故意的
叶星辰来的时候他已经快熬不住了, 可能再晚上几分钟的话就得等到第五日。屋外又响起踩在青石板上嗒嗒的声音。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容念风下意识闭上眼睛,放慢了呼吸, 均匀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夜晚无处遁形。
门被轻轻推开,带着熟悉的凉意。
是因为堕魔的原因吗?容念风心想。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假装睡着的。或许醒着坐在床边, 看着叶星辰将装着糕点的木盒放在桌上,然后和他说不准躲我都要来得比现在好。再不济和他说你这铁链不行, 换一条也行。
现在装睡算什么事。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怎么越活越怂了。
但他心里也清楚,如果他不假装睡着, 叶星辰就不会进来了。算了, 等明天再说吧,今晚就先再这样待一会儿。
……个鬼。
等个毛,再等他那么大一只老婆就没了,哄人什么的要速战速决才是。
他坐起身, 假装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揉了揉眼睛, 打着哈欠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这几天去哪儿鬼混去了?”
第150章
嘶,这话听着有点不大对劲。
进来的人微怔, 提着木盒的指尖蜷了下:“没鬼混。”
容念风:“嗷。”
他很是心安理得地指使叶星辰:“小辰子,把糕点给朕拿过来。”
叶星辰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容念风又想死了, 他一说话就忍不住犯贱。
“算了,不……”吃还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叶星辰就已经提着木盒往他这边来。
于是他拐了个大弯:“不吃白不吃。”
他直愣愣地盯着叶星辰把木盒打开,说实话, 等的时间太久了,是有些饿。糕点还是老熟人…糕,他以前就爱开着小黑云去买,顿时心猿意马了。本来是想把叶星辰先骗到床边,再循循善诱把人哄好的,但他喉结一滚,心想先吃点有力气了再哄人也不迟。
他伸爪想摸一个出来,叶星辰看了眼他,避开。
容念风:“……”
隔了几息,清冷的声音落下:“陛下请张嘴。”
容念风:“…………”沉默震耳欲聋。
久违地感觉到老脸一红,他期期艾艾:“朕驾崩了。”
最后还是很实诚地张嘴,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只是他觉得叶星辰是故意占他便宜的,他喂肯定没有他自己吃得快,一块糕点就吃了一刻钟,期间还上手又蹭又擦的,偶尔牙齿还会碰到叶星辰指节分明的手。
白皙,修长。
不知想到了什么,容念风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脸红脖子红的。
叶星辰见他发呆,抬手碰了碰他的前额:“有些烫。”
容念风脑子一拐:“因为我现在有点脏,肯定烫。”
“不脏,哪里脏?”叶星辰皱眉,红烛摇曳,就像前几日那个夜晚。
很干净的,不脏。
只有他才是脏的。
容念风摸了摸脖颈:“…思想脏,进进出出,进进出出。”
说完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叶星辰的手。
叶星辰:“……”
哦,那确实有一点。
空气凝滞了会儿,容念风又攒攒挪挪的移到叶星辰身边去,眨着大眼睛道:“再来一块。”
叶星辰眉眼柔和,又摸了一块投喂他。
吃饱喝足后,容念风来了点困意,他问:“你要不要和我睡觉?”
叶星辰看了眼他,眼神晦涩。
侵略性很强,和以往都不一样。
容念风后颈一凉,换了个措辞:“…单纯盖棉被那种。”
现在还不行,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晚上太放纵了些,他至今还腰酸背痛的,实在撅不了。
叶星辰收回目光,淡淡道:“替身就要有替身的样子,不该肖想的别想。”
容念风:“…替身你头的。”
他都懒得和叶星辰掰扯了,行吧,替身就替身吧。
他轻咳了下:“替身邀请你和他一起同床共枕。”
“不枕。”
容念风抬脚,双腿夹住他的腰:“枕。”
然后很顺利地把人放倒了。
容念风:“嘶。”
他就说他是大猛攻吧。
只是这顺利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点不是很顺利的事。
他脚铐没铐紧,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松了。
容念风:。
他抬眼和叶星辰面面相觑,看着叶星辰眼底含着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忽然觉得不仅后颈凉了,尾椎骨都凉了几分。
“小小意外,不足挂齿。”他摸起身,动作又快又熟练地把自己铐好。
“好了好了,睡觉。”他笑嘻嘻地躺回去,把被褥哐地一下丢在叶星辰的身上,试图把这个‘小意外’略过。
但叶星辰坐起身,漆黑的眸沉了下去,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反正肯定不是高兴就是了。
他微凉的指尖握住容念风的脚踝,淡淡的凉意在空气中弥漫开。
容念风头脑风暴,话到嘴边烫嘴得要死,一句一句地往外蹦:“你这铁链质量太差了,哈哈。”
他干笑两声:“下次咱换一个好一点点的,牢实。”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冷啊,怪冻人的。”
“那糕点还有的剩的没?再来一块。”
叶星辰还是没说话。
容念风有些慌张地伸了另一只脚,微微蜷了蜷脚趾,蹭叶星辰的小腹:“勾.引你,别生气。”
红烛摇曳着,淡淡的光漾在叶星辰漂亮的眼眸中。他垂首,指尖摩挲着容念风的脚踝,半晌,解开了脚铐。
容念风爬起身,闷头把脚铐又给锁上。
两人一来一回的不知多少次,容念风没忍住踹了他一脚:“你再碰我脚铐试试?”
叶星辰哑声,有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心口,他道:“你解开了为什么不走?”
语气很平静,话说得也是又快又冷,但很可怜。
容念风看着他,昏黄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下颌线被衬得愈发清晰。
“你故意的。”很肯定。
叶星辰是故意的,什么都是。
容念风蹭到他的怀中,没好气道:“叶星辰,你也太怂了吧。要玩你也玩真一点的啊。”
这样算什么事啊。
“要玩强.制爱玩就是了,要玩铁链玩就是了,我又不是不陪你。”
话说得很轻,但叶星辰却觉得像是灌了千斤重的铅一样,或者说是快要被席卷而来的海潮淹没,呼吸不上来。
第151章
哪儿都晕晕的。
可现在他脏了,很脏。他堕了魔,容容肯定知道了,他算不算得上是怪物呢。
而且他变了很多,他不是以前那个辰辰了,以前那个辰辰会逗容容开心,他…他怕他已经不会了。他现在还很暴躁的,有时候还控制不了魔气。
他舍不得容容……
想是这样想的,话不是这样说的。他听见自己说话说得乖戾又冷漠:“你真是坏透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不会回头看我。”
“你死了就死了,我是不会难过的。你死了我照样过得很好,吃得好睡得好穿得好,就连你的祭日我也是该吃吃该喝喝,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忘不了你吧。”
“你的替身我也要找好几个,直到看到厌烦为止。”
“坏透了你,真的。”
“……”
容念风被他从头到脚骂了一遍,也没恼,只是抱得更紧了些,安静地听着。一边听他说不会怎样怎样,一边想肯定是没吃好睡好穿好,说的话违心得要死。
“是啊,我真的坏透了。那段时间活着的感觉真的挺难受的,但我也忘了只留下你的话你也会很难受。我以为你会活得好好的,我以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没有我的话,你以后也会遇到很好的良人,你们会结道契,会大婚,会做着我们以前做过的事。”
“我本来就活得好好的。”叶星辰紧绷着脸打断他。
“可我后悔了。”
闻言,叶星辰愣了下。
“坏透顶的容容和说违心话的辰辰是最配的,不想给别人。”容念风说。
翻涌而上的暴躁和烦闷像是突然泄了气,叶星辰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好半晌埋在他的颈侧,哑声道:“是啊,是最配的。所以容念风…你可怜可怜我。”
“别丢下我了。”他说。
良久,容念风问:“要亲一下吗?”
那种不带任何情.欲的,只是证明他们仍然爱着彼此,仍然活着,很纯粹的那种亲。
这下叶星辰直接从耳尖红到了白皙的脖颈,他没起身,也没动。他突然闻到了容念风身上很好闻的味道,像太阳晒在被褥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暖烘烘的。
和他身上的凉意是不一样的。
他心想,暖烘烘的容容和凉凉的他也是最配的。
叶星辰几乎是难以启齿地羞赧低声道:“……先说你爱我。”
容念风笑出声,毛茸茸的头蹭在了叶星辰的下巴上,抬头。于是叶星辰撞进了那双水亮的眸中,一如当初。
他看见容念风凑上前来,睫毛长而浓密,小心地亲在了他的嘴角,很认真很认真地说:“我爱你。”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偏过容念风,耳尖泛起淡淡的粉红,又控制不住地撞进那双眼中。心比打鼓还要跳得快,浑身好像都在叫嚣着隐秘的喜悦。
失而复得的那种欢喜感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害怕又担心。不是梦的,所有的都不是梦。
容念风道:“你闭上眼睛。”
叶星辰很乖很听话。
“我要亲你了,叶星辰。”
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眼睛上,然后是嘴角、脖颈、喉结。说好不带情.欲的吻渐渐变了性质,愈演愈烈。
叶星辰呼吸微重,容念风却突然把他扑倒在床上,带着困意说:“我最近不太行,等过几天再说,睡觉。”
叶星辰:“……”
暗色中,他像是森林里堕落的精怪,眼神幽深,凑在容念风的耳旁小声道:“那你帮我就好了。”
第81章 一起看小凰文
第二天容念风起身时, 手还有点疼,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
均匀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有些痒, 但很心安。
他转头,叶星辰也刚好睁眼,容念风蹭地一下挪到他怀里去了。
“怎么了?”叶星辰问, 还带着点餍足。
容念风抬手,光线落在上面:“你有没有觉得我的手也挺好看的?”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叶星辰摸了摸耳尖:“很好看。”
容念风支起头看他:“我也想进进出出, 进进出出……”
叶星辰:“……”
他哐地把容念风压回床上了:“你先别想。”
昨晚两人的关系可谓是大大进展,容念风更加自然地享受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叶星辰把他手腕和脚腕上的铁链解开过好几次, 容念风又给自己绑了回去, 时间长了,叶星辰也就不管了他,随便他在那儿拿着铁链玩。
可能还是怕容念风会消失,叶星辰就连修炼也是在房里修炼的。
容念风翘着个二郎腿, 叠着手放在头下:“啧啧啧,金屋藏娇, 你前几天不还溜达达地往外跑吗?怎么今天又继续囚禁我,好害怕, 好无助哦。”
叶星辰把手中的话本翻了页,头也没抬:“你只是他的替身, 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哦, 好的,金主大人。”
替身play也挺好玩的, 别说,还挺刺激。
叶星辰皱眉:“金主大人是何物?”
“有一堆灵石那种人。”容念风摸了块糕点, “然后我就不用努力了。”
躺平的日子多好,懒得他还要吭哧吭哧地去赚灵石。
一想到这个,他猛地坐直身子,一拍脑袋:“啊!忘了件事!”
第152章
还没等叶星辰问,他就开始欲哭无泪:“我在丹溪秘境时是要去找护脉丹的灵草的,该死的紫霜蛇把我卷跑了。”
叶星辰忽然起身,把话本放下。
虽然没说话,但容念风知晓他是何意,忙道:“我没事,本来是打算炼点护脉丹拿去大甩卖来着。”
叶星辰又哐地坐回去:“嗯,我不关心这个。我是想说紫霜蛇已经死了。”
容念风:“……别扭不死你,担心我直接说就是。”
“没担心你。”
“哦。”
容念风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时不时就指使叶星辰给他送吃的喝的:“说真的,你不知道,我这一年运气有多差。为了找容念…”
叶星辰身子猛地一僵。
容念风赶忙拐了个大弯:“你和我的姐,我灵石都被骗光了。天杀的骗子,等我遇见了非得一人一剑捅个对穿。”
冰凉感从周身退下,叶星辰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得不行:“我看见了。”
容念风疑惑问:“看见什么了?”
“你和我的姐。”
容念风:“……”
“可能还有姐夫。”
又是一个重击。
容念风期期艾艾:“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
“不像。”叶星辰低头。
“不像吗?难道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只不过我高一点,壮一点,”容念风边想边道,“声音磁性那么一点点,其实还是挺像的。要是不像,你也不会被我骗那么久了。”
话一落,容念风又想扇自己。
叶星辰抬眼,眸里漾着淡淡的情绪,说不上来:“我很早就知道了。”
容念风:“哦哦……啊?!”
叶星辰说完这话又不出声了,继续低头研究手中不知道究竟是秘籍还是话本的东西。
只有容念风一个人继续头脑风暴。
什么意思?
早就知道他是男的了?嘶,不可能啊,他不是藏得挺好的吗?无极仙尊、宋修远他们都没发现唉。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容念风又挪过去,铁链叮叮当当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他问。
“很早。”
“多早?”
叶星辰抬眼看他,吐出两个冰凉的字:“不说。”
容念风:“……”
叶星辰忽然问:“那你为什么打扮成女仙的模样?又为什么丢下我?”
说的话听着就很让人难过,反正放在往常,这是两人下意识避开的问题。不会有人问,也不敢问。
但今天却很正常地在这种氛围下问了出来。
容念风有些慌了。
能怎么说?
他可能是穿书的?或者说是他三岁的时候生了场病,然后做了个梦,梦里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生命垂危,还喜欢看些大男主文小说,恰好看到了这一本吗?
在梦中他的姐姐会死,他和他姐姐不过是寥寥几笔带过的炮灰小角色。剧情歪了,容念雪逃婚,恰好给了他个所谓的保护姐姐的理由,所以扮成女仙和叶星辰结了道契。
路虽然难走了些,但好在最后剧情都走得差不多了。在他以为自己逃离了原书的剧情时,在他准备在叶星辰及冠那日说出一切的时候,容念雪死了,所以他害怕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也会死,还不如在还没有完全来不及前把这件事解决掉。
这样吗?
可叶星辰呢?
叶星辰变成最可怜的了。
二十岁的及冠的时候,有人给他束冠吗?他堕魔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容念风猛地意识到,他欠了叶星辰很多东西,还不清,也说不清。心里涌上点淡淡的酸涩感,蔓延至全身。
他心想,叶星辰堕魔的时候,比他现在疼吧,肯定也比他之前还要疼。
他真的好自私啊。
容念风眼睛疼得厉害,他张口:“……我是替身。”
意思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
叶星辰收回目光,没失望也没责怪,只是说:“那等下一次吧,等下一次你不是替身的时候。”
“不用下一次。”容念风闷闷道。
叶星辰又抬眼看他,似乎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容念风偏头:“晚上就和你说好不好?”
“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叶星辰不太理解,可容念风这样说,他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说明他在容念风心里的位置,也稍微提高那么一点点了。
浑身都在叫嚣着隐秘的喜悦。
容念风摸了下耳尖:“晚上氛围好,现在太亮了,没感觉。”
他指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道。
其实他想的是刚好他今早起来觉得腰不酸背不疼了,晚上的话发生些酱酱酿酿的事会不会要好些。毕竟他记得以前他看的那些小说里,都说做下面那个疼得很,可能太疼的话,叶星辰第二天早上起来忘得差不多了也有可能。
要说的,可他还是很怕。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说实话,现在说出口也没有什么,可看见叶星辰的眼睛,他就觉得很难过。
叶星辰也没戳穿他,这里是鲛人遗迹,天是不亮的。
“好。”他说。
空气安静了下来,容念风没话找话:“你这个秘籍我可以修炼吗?”
他离开时邱年给他塞了一堆修炼的心法,但他现在就想和叶星辰腻在一起。
第153章
闻言,叶星辰皱眉思索半天,点头:“可以的。”
于是容念风又喜气洋洋地凑了过去。
看到里面内容的瞬间,他炸开了。
叶星辰提醒他:“你瞳孔缩了。”
容念风:“……”
何止是缩了,他下巴都要惊掉了好吗?
红意从耳尖迅速向脖颈蔓延,没一会儿,他浑身就都泛起了淡淡的绯红,一脸震惊:“你看的都是些什么?!”
叶星辰正襟危坐,将手中的话本竖起来,又用那种无欲无求的语气道:“小凰文。”
“……”容念风眉心一跳,“一夜七次鬼君狠狠爱?”
叶星辰喉结一滚,目光沉沉:“嗯。”
容念风感觉自己整个人浑身都在发热,灰蒙蒙的天笼罩着种朦胧暧昧的氛围。
他生无可恋地望了下天,竟然该死的感觉那天是粉色的。
他疯了?
难不成叶星辰投喂他的糕点里有迷雾森林的云南大蘑菇吗?致幻用的?
没想到叶星辰作为小受的欲.望那么大,他深深地看了下自己的下身。
嘶!
容念风红着脸咳了下,商量:“一夜七次可能不太行,要不然一夜五次?”
叶星辰抿唇想了半天:“第一次的话,那就一夜五次吧。”
容念风总算长长地松了口气,吓死他了。
他忙不迭点头,然后凑得更近了些:“快翻下一页。”
叶星辰:“……好。”
于是两个人支起身子蜷在一起看小凰文。
那羞耻的姿势,那活色春香的描写,仿佛跃然纸上。
容念风眼神飘忽了下,余光瞥见叶星辰的耳尖也红了一圈,脖颈也是,这才心里平衡了些。总不能让他一个人面红耳赤吧。
他有些口渴,顺手从桌上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往下灌。
其实容念风对这方面并没有太多需求,但怎么说呢,和叶星辰待在一起,他突然就有了,奇怪得很。
喝水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愈发无处遁形,容念风没望叶星辰的方向看,但他知道叶星辰在看着他。分明在喝水,这下却把他搞得更热了,脑子都思考不过来事。
试图把这尴尬的气氛破坏掉,容念风干笑了两声:“哈哈,这著作出于何人之手?写得还挺好。”
又咕咚咕咚灌水。
叶星辰道:“十七公子。”
然后哗啦啦地翻开下一页,冷不丁道:“我在认真学习。”
容念风:“……”
学习不会偷偷学,这东西能放到台面上来看?!
叶星辰很从容地说:“以后我俩用得上,你也和我好好学。”
容念风:“…学个毛。”
很实诚地继续蜷回去,眼神都不带眨地和叶星辰把话本看完了,桌上的水也喝光了。
容念风扯了扯衣衫。
叶星辰往他身下看了眼。
容念风:“…你往哪儿看呢?这是随便能看的地方?!”
叶星辰忽然说:“容容,我有方法能让天黑你信吗?”
容念风控制不住心跳,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等天黑是为了进进出出?!”
叶星辰轻笑出声:“就是知道。”
下一瞬,老旧的木式门上,扑了灰的窗柩上爬满了漂亮的黑色霜花。
两人一道坠落进了黑暗中。
叶星辰说:“我们俩试试刚学的如何?”
第82章 自1为是
被拦腰抱起的那瞬间, 容念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还没解开铁链。怎么撅叶星辰?!
而且拦腰抱这种大猛攻动作不应该他来做吗?
带着些痒意的吻落在身上时,容念风还是懵的, 他只能下意识地迎合着叶星辰。吻落在他的眼睛上,他就闭眼。落在他的唇瓣上,他就微微张嘴, 湿.润交缠。落在他的颈侧,他就半推半就, 溢出破碎的低.吟声。
“…等等, ”他喘着气,染了情.欲的眼中不知何时多了层薄雾, 足够勾人, “我觉得我们俩在…”
他几乎是哭出来的,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俩在谁上谁下上…有点…小小的…误会。”
黑暗中,叶星辰只是俯身亲在他的嘴角, 带着笑意道:“可是容容,”
他稍微顿了下, 凑到容念风的耳旁,低声说:“你现在还有力气吗?”
容念风:“……”
直到最后, 他还是没能接受自己才是下面那个的事实,有些生无可恋。
叶星辰又禁锢住了他。
容念风:???
没完没了了是吧。
扑了灰的窗并未完全合上, 霜花一片片的凝结, 有风从狭窄的缝隙中吹进屋,裹挟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淡淡的花香。他全身可能都布了层细密的汗, 叶星辰又俯下身来,侵染了魔气的眼眸里面, 倒映着他失神的神情。
濒死似的仰头,他发慌地抓着身侧的床单,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青筋藏在薄薄的皮肤下面。良久,只能无措地小声哭泣着:“…叶星辰,我想睡觉了。”
叶星辰把他抱在怀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温柔又缱绻,话却是冰冷的:“你先睡 。”
一夜无眠。
模模糊糊中,他听见叶星辰说:“我有很多灵石的,容容。”
“攒了很多很多。”
再次醒来时,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第154章
容念风耷拉着眼,兴致并不是很高。
好在叶星辰抱着他去洗了澡,身上并没有黏黏糊糊的感觉。不过好像在浴桶中又做了一次吧。想着想着,容念风又萎靡了。
说好的龙傲天是个大直男,对着男人起不来的呢?!
铁链不知道被收拾到哪儿去了,容念风也没管,趴在床上继续躺尸。
在他快要饿死前,叶星辰推开了门。
容念风眯了眯眼,这人怎么还容光焕发的,让他莫名有些不爽。
屋外还是灰蒙蒙的样子,容念风也猜到了此处不是玄天剑宗,但他没问,等着叶星辰先开口,懒洋洋抬手道:“…我要喝水。”
喝完水,嗓子也要好受些了,虽然还是有些哑,但没什么大碍。
他幽幽地看了叶星辰一眼:“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大撅特撅你。”
叶星辰托腮,眼里含着笑意:“好啊。”
因为这两个字,容念风又在小黑屋被大撅特撅了几天。
进进出出是假的,只有他被进进出出的份。
他俩这频率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食不知髓,直到某天晚上,两人刚做到一半,感觉才上来时,叶星辰忽然不做了。
容念风:???
“你不行我来。”玩了铁链好几次,感觉没什么意思,容念风又把铁链丢到乾坤袋中生灰,打算等下次来了兴致再继续玩。
没了铁链的禁锢,手脚就方便了很多,容念风爬起身,把叶星辰压回床上。
他本来以为叶星辰会像往常一样强势地把他摁住的,没想到他只是歪头,喉结滚动了下:“今天不做了。”
容念风差点气个半死,说出了那句霸总最爱说的话:“男人,你撩起来的火你负责灭。”
叶星辰:“……”
过了好半晌,容念风爬起来吭哧吭哧地猛灌了杯水:“不做就不做,刚好你最近身体虚!”
“我不虚。”
“你虚。”
“……”
“年轻人还是要克制些好,”容念风自顾自地把自己安抚好了后,倒了杯水,递给叶星辰,“喏。”
叶星辰没接。
“怎么了?”他问。
红烛摇曳,把两人的剪影拉得长长的。
“喝水。”容念风说。
他递给叶星辰,笑着道:“你又不是看不见。”
叶星辰没说话,空气约莫凝滞了几瞬,他见叶星辰抬手往上。
可能是想逗逗叶星辰,容念风稍微将手抬高,他以为叶星辰也会将手跟着抬高的,但并没有。
叶星辰尽可能地想象着容念风拿着水杯的样子,可能刚到腰的位置,或者就在手边。
他微微蜷了下手指,伸手。
啊,没拿到。
要被发现了。
两人无言,默了良久,容念风将手中的水给他,说:“你看不见。”
很肯定的语气。
叶星辰把水杯递到嘴边,喝了口,抿了抿唇,随即道:“可能是魔气的原因,有时候会。”
容念风问:“经常吗?”
“不算,有时候好几个月都不会,有时候一个月好几天也有。”
容念风将他手中的杯子拿走。看不见的话听觉就会格外的好,他听见脚步声远去,又响起。没好一会儿,床往下陷,容念风坐上来了,一时间,叶星辰竟然觉得有些慌。
容念风只是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肩上:“没有找医修看过吗?”
“治不好的。”他没说没有,也没说有,把这个话题避开。
“你以前不是说过药王谷医术好吗?我们去治。”容念风说话的声音有些闷。
叶星辰揉了揉他的头:“药王谷也治不好的,不治了。”
他知道如果容念风知道是夜忘川的原因,只会更加自责。其他理由又太假了些,只有入魔才是最好的借口。
“入魔是因为我吗?”好半晌,容念风略微苦涩地问。
是因为他吗?因为他丢下了叶星辰,因为他很自私地离开了。
“不是。”叶星辰道,“是在思南邬时身上染了杀意,去洗髓池时没有洗髓干净入魔的。”
“你骗我。”容念风抬眼看他,他知道叶星辰现在看不见,所以他能肆无忌惮地看着日思夜想的人,甚至很卑鄙地觉得现在叶星辰看不见也挺好的,这样他就不用再怕撞进叶星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就可以和他说清楚一切。
空气凝滞,安静到容念风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心跳声。
“我去丹溪秘境时听玄天剑宗的弟子说你修了无情道。”他顿了顿,“何时的事?”
叶星辰有些不太确定:“可能在我第一次被九阳仙尊唤进通星殿时,就开始了吧。”
可能是他十岁时,也可能是十一岁,十二岁,他也不知道了。
“容容。”他突然喊。
“怎么了?”
叶星辰将手搭在他的后颈,微凉的寒意让容念风忍不住缩了下,两人抱得更紧了些:“不是你的错。”
默然许久,容念风闷闷道:“嗯。”
叶星辰松了口气。
“叶星辰,我今天不是替身了。”
叶星辰微怔,想到了他之前说的那等下一次他不是替身的时候再说。
为什么扮成女仙,为什么丢下他?一切好像都要有答案了。
第155章
“你想听吗?”容念风问。
两人都心知肚明地避开这个话题,即使在床上情动时,即使容念风那天说好晚上和他说,但最后还是没说。
今天却很自然地说出了口。
“我做了个梦,”容念风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像是把自己一层层剥开一样难堪,可在他面前的人是叶星辰,如果是他的话,他好像是能说出口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心烦意乱的还是喜上眉梢的,都行。
“那个梦并不是很好,姐姐死了,我也死了。你会成为修仙界的天骄,会一直风光无限……”
叶星辰安静地听他说着。
“但都没有,姐姐还活着,我也还活着,你成了最可怜的,你不再风光无限了……”
他的声音带了点哭腔,断断续续地说着担惊受怕了十几年的事。叶星辰咬在他的脖颈,就在之前咬过的位置,他轻声道:“不说了容容。”
不说了。
“要说的。”容念风轻声,“你会慢慢变好,因为我会给你炼好多好多丹药,会给你找好多灵草,给你找秘籍。”
“如果你不想努力了的话,我也是可以做你的金主的。”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濡湿了叶星辰的衣衫。明明很少在叶星辰面前哭的,可这瞬间,他终于感觉到一切在重新开始。他小声地哭泣着,似乎他们他们错过的那一年变成了一条泪河,风干,然后那些过往就不再存在。
“好。”叶星辰说。
翌日,叶星辰醒来时,又能看见了。
他并不意外,他这一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有时候能看见,有时候看不见。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容念风说的梦,他久违地梦见了那卷残纲。
容念风还有些困,毛茸茸的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叶星辰睁着眼,好半晌说:“容容,我们私奔吧。”
去他们曾经说好的有趣的秘境中抓各种异兽。去上方是灰蒙蒙的天际,下方是看不到底的峭壁,看风吹过林海。
如果是凡世的花朝节,那他们就一人买一个面具带着脸上,手牵着手在烟火渐浓的长街散步。如果是途经漫天星河,那他们就找一个房子,手撑在瓦片上,仰头看星子点缀。
他也想和容念风说,容容,我曾梦见过一卷残纲,于是我那无趣的人生里,你出现了。
容容,你很好的。
你才是我的太阳。
至于为什么他们都做了这种梦,他也不想知道了。
容念风迷迷糊糊中,仰头亲了下他,囫囵应声:“你要去哪儿去就是了,会陪你的。”
真的,会一直陪你。
第83章 像不像是在偷情
要离开时, 容念风还颇为不舍:“…其实我觉得我们俩还能在这里面大战三百回合。”
叶星辰看了眼他,诚心问:“真的吗?”
容念风:“……”
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他正色:“真的。”
说着还挺了挺腰。
叶星辰嘴角带笑:“等容容什么时候能到最后还有意识再说吧。”
他又低头, 把屋内还能用的东西放到乾坤袋中去。
以后很少会回来了。
容念风:。
他溜达达地在房里走来走去,最后做出判断:“光天化日,白日宣淫。”
叶星辰假装没看见他红了一片的脸, 接话:“其实夜黑风高也可。”
容念风顿了下,惊讶道:“白天黑夜你都要酱酱酿酿, 进进出出?”
“嗯, 不可以吗?”
容念风难言,好半晌红着大脸蹦出几个字:“你高兴就好。”
算了, 年轻人身体好。
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从屋内出去, 容念风差点被晃瞎了眼,叶星辰提着他的后颈,这才勉强撑住身形。容念风感叹道:“好久不见天日了,差点晕死在这儿。”
“……”叶星辰说, “是你身体太弱了。”
“我嘎嘎猛。”
叶星辰把他拎起站好,眼睫低垂:“真的假的?”
眼神幽深, 容念风尾椎骨一缩,只觉得后颈一凉, 摇头:“假的,骗你的, 我柔弱得不能自理。”
床上的事他还是不嘴硬了。
“这里是鲛人遗迹吗?”他环视了下四周, 一脸惊奇地问,此前只知道这里不是玄天剑宗, 未曾想竟是鲛人遗迹。
“嗯。”
“怎么会想着在这儿建了个窝?”
绿意死了后,原先那个金碧辉煌的鲛人遗迹早就不复存在。不过收拾出来, 倒也还好,能住。
叶星辰愣了下,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轻声道:“因为…”
他转头,撞进容念风那双水亮亮的眸中,“你的骸骨被我葬在了这儿。”
容念风微微瞪大眼睛:“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吗?”
不得不说,邱年制傀的术法着实很厉害,叶星辰已经是炼虚修为了都没有发现那是傀儡。
身旁的人没说话,隔了几息落声:“嗯。”
缠绕了他一年的噩梦,梦里,总是能看见容念风安安静静地躺在冰棺中,不说话,也不笑,身体是冰凉的。
容念风没问为何把他葬在此处,他现在好奇的是自己的坟冢长何样,仰头:“…其实我有一个比较小众的癖好。”
他喉结滚动了下,迎着叶星辰的目光说:“我喜欢看自己的坟冢长什么样子。”
第156章
叶星辰:“……”
“确实有些小众。”
他牵住容念风的手,淡淡道:“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容念风还是有些惋惜:“求你了辰辰。”
“不看。”
“……”
央求和拒绝的声音渐渐远去,鲛人遗迹笼罩在灰蒙蒙的天际下。
无人知晓的角落,有风拂过,荇草被吹落。
于是那本该只刻有一人名字的墓碑上,赫然写了两人的名字:
——容念风,叶星辰。
……
本来打算去凡世,但没灵石,最后还是得回一趟玄天剑宗。
容念风趴在小黑云上,一脸惆怅:“还要先回玄天剑宗啊,那我俩岂不是要偷情了?”
语出惊人,叶星辰咳了下,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不想偷情…”
他还是换了个好一点的措辞,“不想偷偷摸摸的话,也可以直接和宗门里的人说的。”
容念风想了想:“我觉得偷情比较刺激。”
叶星辰弯着唇轻笑:“是刺激还是怕丢脸?”
容念风:“……”
他咬牙切齿道:“你不准戳穿我。”
好吧,确实怕丢脸。尤其是遇见宋修远的话,他这辈子可以洗一洗死了。
“刺激丢脸,一半一半。”容念风破防开口。
往常若是回玄天剑宗,压根不可能像做贼一样。但这次容念风为了保险起见,最后决定开着小黑云降落在两人之前悄悄幽会的小树林里。
现在夜深人静的,除了挂在天穹的圆月,别说人影,鬼影都找不到一个。
容念风挠了挠叶星辰的手心,矫揉造作:“抱抱我。”
他听见叶星辰带着笑意道:“好。”
然后就是顺其自然地被搂进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容念风的错觉,他每次都能在叶星辰的身上闻到种淡淡的冷香。他蹭地一下,抱得更紧了些:“嘤,郎君,我会舍不得你的。”
“……”叶星辰问,“你要和我在这儿分别吗?”
“不是啊。”容念风羞赧一笑,“你有没有觉得现在我们俩这样真的像是在偷情?你背着你的道侣偷偷出来找我,然后我们在小树林里卿卿我我。临走时还依依不舍,眉目传情。”
叶星辰被气笑,语气中带了丝凉意:“原来容容喜欢这种。”
容念风赶忙退出去,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嵌入叶星辰的指缝中,十指紧扣:“开玩笑开玩笑。”
在容念风一路上探头探脑地侦察半天后,总算光明正大地往血月阁去。
他忽然想,其实他俩可以御剑“唰”地一下直达血月阁的。
最重要的是玉虚宫有人,血月阁没人啊。那岂不是又可以大战三百回合。
他稍顿,挺直背正色道:“咱俩换个步行工具。”
随后掏出了寂无。
两人摇摇晃晃地御剑回了血月阁,偶尔有巡夜的弟子,也只是看见一道残影飞过。
从剑上跳下来,容念风火急火燎地把剑收回乾坤袋中,凑上前亲叶星辰:“我觉得私奔这种事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现在更重要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赞同我的观点吗?”容念风阴恻恻地问。
还没等叶星辰说话,他又说:“是的,叶星辰选手赞同此观点。”
说着,他眨了眨眼,满是期待。
叶星辰耳尖悄然爬上一抹红,忍不住偏头,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开:“赞同。”
然后俯身:“亲一下吗?”
容念风忙点头:“亲亲亲,要很多下的那种。”
叶星辰:“……”
他真的要被容念风可爱死了。
他的唇角弯了下,把人揽入怀中,一只手卡在容念风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掌过后脑勺,迫使容念风不得不仰起头来。
月华倾洒,树影斑驳。
吻要落下的瞬间,角落里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哀嚎。
“大爷的!敢偷袭爷爷!”
容念风和叶星辰的动作同时一顿:“……”
还没来得及等容念风脚底抹油地找条缝藏好,宋修远已经一脸幽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容念风、叶星辰:。
“你们那对狗男男别想跑!”
宋修远下意识排除叶星辰。毕竟这一年来叶星辰除了在通星殿修炼,就在通星殿修炼,压根不可能回血月阁。况且要真是叶星辰,也不可能是叶星辰抱着别人啃,还是个男人!
他心下有了判断,想来这对狗男男就是以为叶星辰不在血月阁才敢如此放肆,等他把这两人抓起来,直接丢到惩戒堂去。
他走近了些,手中提着把大砍刀,来势汹汹。
容念风:“……”
“我嗨哟。”
宋修远:???
这奇怪又熟悉的打招呼方式。
然后他看见了叶星辰,又看见了叶星辰怀里揽着的人。
天杀的,真出现幻觉了。
他僵硬地转身,揉了揉自己被小石子砸得有些疼的额头:“我出现幻觉了?”
“嘶,怎么还梦见辰辰和容念雪了。”
“不对劲吧,也不像容念雪啊。”
“我大抵是死了,竟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
容念风和叶星辰眼睁睁看着他又躺了回去,继续把自己摊成一块饼。
第157章
容念风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熟悉的话:“…犬子在干嘛?”
叶星辰思忖了下:“也许在发疯。”
不远处的宋修远蹭地坐起身,大喊:“我在吸收天地之精华!”
然后他彻底懵圈。
喃喃道:“我真要死了,怎么还开始走马观花了。”
该死的熟悉对话。
忽然,他想到什么,吭哧吭哧爬起来,挪到两人身旁,拿着砍刀东戳戳,西戳戳。
叶星辰眉心一跳:“你干嘛呢?”
宋修远:“…糟了,还真是活的。”
良久,他问:“……叶星辰,你疯了?”
现在什么情况,他怎么看见了张和容念雪一模一样的脸,也是活的?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也顾不上刚才叶星辰没控制住力道,一脚踢飞的小石子砸到自己的这件事,阴沉沉地看了眼容念风。
容念风:???
宋修远恨铁不成钢,将两人的手扯开,转头对容念风呲牙一笑:“我和你说,你可能被骗感情了。”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期期艾艾:“阁下此话怎讲?”
说着还小心翼翼地去勾叶星辰的尾指。
宋修远眯眼:“不准牵!”
容念风猛地一缩。
叶星辰:“……呵,”他轻嗤,“宋修远,我今晚真要暗杀你。”
宋修远没搭理他,忧心忡忡地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容念风的面前停下,痛心道:“我和你说,你八成是被当成替身了。”
容念风挠了挠头:“我知道。”
“对,所以你现在要赶紧…”走字还卡在喉咙眼不上不下,他硬生生给吞了回去,“啊?你知道?!”
容念风觉得好玩,点头逗他:“知道啊,叶星辰说我和我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他扬笑:“哦对,我唤容念风。”
宋修远:“……啊?”
三观碎了一地。
“你不是容念雪的弟弟吗?”
容念风点头:“是啊。”
宋修远难得爆粗口:“你爹的,叶星辰!”
叶星辰勾住他的脖颈,很配合容念风的恶趣味,明晃晃地进行暗…明杀,语气森然:“你今晚权当没有看见,若是敢说出去,就杀人灭口。”
宋修远:“……”
第84章 他挖你坟头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 容念风抻了个懒腰,从房里出来。
他想着偷摸去尸傀阁看一下邱年的,没想到刚踏去没几步, 在角落里看见了阴暗生长的宋修远:“……”
“大早上怪吓人的。”
宋修远跳出来,眼下青黑,看叶星辰没跟着出来, 立马一把拉过容念风,继续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叶星辰呢?”
“还没醒呢, 可能现在睡得正香。”
宋修远连连点头, 低声:“没跟着出来就好。”
容念风问:“怎么了?”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宋修远会说些什么,但宋修远的反应确实还挺好玩的。
果然, 宋修远凑到他身旁, 嘀咕:“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容念风看了眼他,情真意切,“回头不了了。”
宋修远恨铁不成钢, 扼腕道:“此事,此事终究是辰辰做错在先。”
说着还因背地里说小话有些心虚, 挠了挠后颈,继续开口:“我此前不知道犬子…啊呸, 辰辰不是个人,竟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欺骗你的感情。听我一句劝, 马不停蹄地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只要回头就是岸。”
“…他真的把我当替身吗?”容念风皱着眉,眼中渐渐布了层薄雾, 耷拉着头,似乎真的很难过。
见状,宋修远脑子一懵,心想叶星辰你真不是人呐!
慌忙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他好心劝诫:“就这么和你说吧,他喜欢容念雪的时候才十八岁,现在他都二十一岁了,还忘不了,非得找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你想想,你心里不膈应吗?”
“膈应。”容念风笑得哽咽,“他真的十八岁就喜欢我姐了吗?我以为只要我在他身边待的时间长一点,他也会爱上我的。”
“我看你八成也是个恋爱脑,”宋修远差点倒立吐血,“明晃晃就是把你当替身啊!”
容念风先是顿了下,歪头问:“奇变偶不变?”
宋修远:“……”
他没忍住拍了下容念风的头:“说正事呢,别偏题。”
“挖掘技术哪家强?”
宋修远:“……”
容念风惊叹:“那你怎么知道恋爱脑的?”
他还以为是他和宋修远是他乡遇故知。
宋修远也偏了题:“还怎么知道呢,这是当年容念雪拿来骂叶星辰的,说他脑子里只有情爱之物。没想到辰辰陷得太深了,非说这是容念雪夸他单纯的意思。”
容念风:“哇哦。”
原来叶星辰那么早就喜欢他了啊。
看他愣愣的样子,宋修远以为他要醒悟了,乘胜追击:“而且他当年还信誓旦旦地和我说如果他喜欢上了容念雪,那以后他钓鱼没鱼饵,吃面不放盐,烤肉烤不熟。哈哈哈,你猜怎么着,全中!”
说着宋修远还开心地往上蹦了两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妥,喉结一滚,手拍了拍容念风的肩膀,面无表情道:“……抱歉,我是真该死。”
第158章
“其实辰辰他,嗯,也不是太爱。”
糟糕,一时嘴快,劝是要劝的,但好像力度有些猛了。要是把容念风说的从此一蹶不振了……
他心虚地瞥了眼容念风。
没想到容念风抬头,真诚地眨了眨眼:“摩多摩多。”
宋修远:。
怕宋修远听不懂,容念风十分善解人意地加上:“再多来点。”
“你……”
话套得差不多了,容念风走时还喜气洋洋的,呲着大牙道:“谢了啊,下次给你买十七公子绝版小凰文。”
美滋滋地离开。
宋修远:???
不是,怎么劝着劝着,难过不见半分,反而把人给说美了?
关键容念风怎么知道他喜欢看小凰文?!!
宋修远从阴暗的角落里苦大仇深地爬出来,看着靠在一旁的人没说话,又吭哧吭哧地爬了回去,
“我错了。”
叶星辰幽幽看了眼他:“你先出来,我真的不会打你的。”
“我不信。”
下一瞬,血月阁传来宋修远哀嚎的声音。
…
尸傀阁的弟子还是有好处的,就像容念风现在穿着黑袍御剑,一路上愣是没引来其他人宗门弟子奇怪的打量视线。
鬼鬼祟祟总算摸进了邱年的洞府,邱年还在打坐,看样子是入定了。
容念风也没打扰他,盘腿坐下。
可能是闻到熟悉的味道,邱年黑袍下的几只小鬼睁着灰溜溜的眼睛,犹豫了下就往容念风身上爬。
一会儿啃啃头,一会儿啃啃肩的。
邱年睁眼时看见小鬼趴在容念风的头上滚来滚去,当即重新阖眼,
“退退退。”
容念风:“……师父,我只是走了但还没死,还是能回来看望看望你的。”
闻言,邱年面上有些挂不住,咳了下问:“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顺一点灵石补贴生活。”
邱年:“…挺好。”
容念风把在头上打滚的小鬼薅下来,和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对上,沉默了半晌:“师父,尸傀阁的小鬼看见我像是看见什么久别重逢的老情人一样,怎么哭得稀里哗啦。”
哭得还怪可怜的,他就说为什么感觉自己头湿了一片,还以为单纯是啃出来的,没想到是哭出来的。
邱年稍顿,把黑袍下刚探出头的其他几只小鬼压回去:“可能不是哭的。”
容念风:?
他抬手一摸,差点当场晕厥。
邱年说:“还可能是啃出来的血。”
“……”
容念风不冷不热地轻笑一声,嘭地一下丢了个完美的抛物线,把小鬼扔回邱年那儿去了。
“回来还要走吗?”
邱年问。
邱年就是这样的,他走时邱年没问他为何走,回来时也没问他为何回来。
容念风点头:“马上就走了。”
邱年并没有很惊讶,只是从容道:“走了也挺好的,魔界近来有些不大对劲,仙魔两族积怨良久,若是打起来……”
他看了眼容念风,很轻很轻地说:“这次就不要再等千年了。”
容念风没听清后半句:“啊?魔界最近怎么了?”
“无碍,许是占星师那老头儿算错了。”邱年道。
容念风应声:“嗷嗷。”
好吧,小命要紧,仙魔两族这种大事还和他小小炮灰还扯不上关系。
临走时,邱年忽然又说:“过来。”
容念风凑上前去,直到邱年冰凉的指尖搭在他的额间,凉意顺着经脉传入丹田,顿时冷得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无数尖锐的笑声、凄厉的鬼哭声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中。
这是什么东西?
额间布了层薄汗,容念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色惨白。
邱年说:“之前占星师给你送过一本秘籍,你好好修炼,在操傀时会用上的。”
只是很可惜,邱年深深地看了眼他,心说,鬼君啊,往后的路又得自己走了。
…
容念风回玄天剑宗的路上,还在摸索神识里那本秘籍。
原来当时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就是占星师。
他以为是占星师让他把那秘籍给叶星辰的来着,没想到是给他的。今日若是邱年不说,他估计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这秘籍虽有些古怪,但无论是修炼的习惯还是角度,都意外的和他相似,合拍得很。
只是修炼的时候会浑身发冷,还能听见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阴森森的。
容念风抱着胳膊抖了抖。
可能是在邱年洞府中留下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太深刻了,当夜,容念风就梦见了几年前他和叶星辰在除巫山的那次,那时他也感觉到过阴气在丹田内聚集,又慢慢消散。还有迷雾森林中,他好像对江渡出过手,可惜他忘了那段记忆,他当时还奇怪,他一个筑基修为的弟子,怎么能在江渡手下撑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这一切好似都和他神识内的这本秘籍有关。
容念风猛地从梦中惊醒,叶星辰以为他做了噩梦,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再睡会儿。”
耳旁是均匀的心跳声,不吵,很心安。
他又渐渐睡过去。
翌日,容念风醒来时已经不早了。
第159章
两人打算薅点灵石就跑路的,只是因为各种小事又磨蹭了好几日。
比如说现在蹲在血月阁外,扛着把大砍刀的宋修远。
容念风:“……”
宋修远额上挂了伤,看见容念风推门出来,笑得一脸和蔼:“哟,醒了?”
后背一凉,容念风默默把门重新拉上。
快要合上的那瞬间,宋修远的砍刀卡在了门缝。
“……”容念风赔笑,“哎呀,关门用力了些,刀不疼吧?”
宋修远:“呵。”
“喝盏降火茶吗?”
“你猜?”
容念风疑惑问:“那难不成你今日是来继续劝我的吗?”
宋修远上下打量了下他,轻啧:“和你姐一样高,一样壮,嗓音一样雄厚一点点。”
容念风默了半晌,硬着头皮点头:“家父家母能生,把我和我姐姐生得一模一样,抱歉啊。”
宋修远眯了眯眼睛:“我就说辰辰怎么突然又活了,原来你还活着呢。”
哦豁,宋修远这个人傻心眼好的大傻子总算知道了。
容念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就没死过。”
“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宋修远小声嘀咕,他三观碎了几晚了,自己缝缝补补好几天才补好,不知用什么心态接受了容念雪其实就是容念风,容念风是个男人,而他的兄弟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说话间竟然还带着丝哽咽:“呜,你还活着就好。辰辰都快疯了,你不知道我大半夜去给你倒酒喝时,看见他在挖你坟头差点把我吓死了。”
容念风:???
挖他坟头?!
宋修远说:“容念风,烤肉哥很想你…唔…”
话还没说完,叶星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带着丝凉意,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他站在台阶下,一只手捂着宋修远的嘴,一只手勾着宋修远的脖颈,抬眼和容念风对视,嘴角漾着淡淡的笑。
他张嘴,无声说:“等会儿见。”
容念风恍惚了下。
好。
他心说,那就等会儿见吧。
第85章 那一年
叶星辰没多久就回来了, 只是可能是被宋修远揭短神色都有些慌张。
容念风觉得好笑,趴在床上问他:“宋修远人呢?”
叶星辰很快蹦出两个冰凉的字:“杀了。”
“哈哈哈——”莫名其妙被戳中笑点,容念风笑得床都在微微发抖, “抛尸了吗?”
“嗯,做得很隐蔽。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说得信誓旦旦。
忽然,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宋修远有和你说什么吗?”
容念风看他舔了舔唇, 叶星辰一进来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像是在收拾桌上的话本和秘籍。只是问出口后, 眼睫轻颤了下, 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他一紧张时就会抿唇, 然后蜷一下指尖。
“没说什么。”容念风说。
肉眼可见的, 叶星辰放松了身体,当即做出判断:“那他还是可以再苟活一下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说你把我坟头给刨了。”
叶星辰:“……”
容念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 乌发雪肤,很好看, 但叶星辰没敢再和他对视。
过了良久,低声道:“因为那里太黑了, 还冷,你不会喜欢的。”
在解释, 只是这个解释像是棉花一样, 塞在心口,堵得让人发慌, 容念风起身,勾住他的尾指:“是不喜欢, 刨了挺好的。我喜欢鲛人遗迹那儿。”
“他还说你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容念风笑着凑上前。
叶星辰的脸唰地一下变红,好半晌囫囵应声:“嗯。”
容念风像是一只得逞的小猫,就差翘着尾巴了,眼含笑意地问:“那你知道我是男人的时候都没有生气吗?”
喜欢的人突然变了个性别,越听越像鬼故事。
“没有。”叶星辰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很轻很轻地俯身,在他的唇角落了个吻,“很早就知道了。”
“在喜欢你之前。”
…
早上爬起来的时候,容念风还有些难为情,但一想到昨晚心里又美滋滋的,嘴里哼着小曲儿。
他和叶星辰打算明日走,先去凡世溜达两圈,运气好的话还能在凡世过除夕。
修仙界着实不大有意思,这些修士每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还不如他随便找个地方蜷着睡觉有意思。
当然啦,现在和叶星辰待在一起就另当别论~~~
邱年让他再去尸傀山抓几只小鬼,容念风又偷偷摸摸出去,他脑子一抽,从窗口那儿爬。
还是阴暗一点好,要是门外不小心有人路过就不好了。
阴暗是足够阴暗,只是又遇见了在阴暗里野蛮生长的宋修远。
容念风:“……”
要命。
他摸索着往回爬。
宋修远幽幽地看了眼他。
容念风很上道的放弃往回爬的想法,也蹲在了阴暗的角落。
他问:“你在这儿…躲猫猫吗?”
宋修远看了眼他,两只手上还举着草:“不,我在躲暗杀。”
“……”容念风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生活多点刺激,还是挺好的。”
“这刺激给你你要不要?”
“不要。”
第160章
宋修远:“……倒也不用说得那么快。”
容念风轻轻地给他建议:“藏在这儿其实还挺容易被发现的,你可以藏得更远些。”
刺眼的光线偏了些,宋修远蹲着往后退了几步:“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奇变偶不变?”
宋修远歪头看了下他:“?”
容念风摇头,也往阴暗的地方挪了几步:“没事,总以为你是我老乡。”
“我都没去过水云宗,是个土生土长的玄天剑宗人嗷。”
宋修远又幽幽的看了他几眼,没忍住开口:“辰辰吧,虽然有时候有那么一点点懒,但他真的很勤奋的。你还没来的时候,他每天就喜欢晒太阳。你来了以后,他竟然还背着我悄悄学习。”
说着,宋修远哽咽了一下,看样子是真被背刺伤害到了。
容念风也猜到他来这儿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躲逃杀,宋修远肯定知道叶星辰被无极仙尊叫走的事,他现在在这儿,不如说是特地蹲他的。
至于为什么要选在这个乌漆嘛黑的角落,他愿归结于宋修远的小众爱好。
宋修远抽抽搭搭的继续开口:“你死了后……”
“你才死了。”容念风咬牙切齿。
“哦哦,”宋修远很快拐了个大弯,“不知道你怎么突然没了,辰辰他那段时间真的挺惨的。他入魔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他前一天晚上还在刨你的坟,哭得老可怜了,一直和我说是都怪他把命格给了你。”
“后来他被关进水牢里,我和其他师兄师姐想着方法去见他,每次见他浑身都是魔气。宗门里的长老最后商讨的结果是把他一身修为废掉,再赶出宗门的。若不是他突然突破修为,还控制住了体内的魔气,恐怕现在他已经彻底废了。”
“他出了水牢后,真的就只知道修炼,然后就是突破。宗门里的弟子真的一见到血月阁这儿有雷劫就发憷。”宋修远笑了笑,“他还有事没事就喜欢往秘境里跑,只要有灵石就去,回来时总是伤痕累累的。”
容念风想到了叶星辰的背,那漂亮的蝴蝶骨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看上去并不是旧伤。其实很好猜,只是他不愿去深想,今天倒是都被宋修远全部说了出来,于是变得一览无余。
身上的,心里的,都有。
宋修远说:“我和你说的,他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也没有骗你。我感觉他是不想活了,前几个月,就是你死的那天,是他这一年里唯一一次喝醉。你说多奇怪啊,要是难受的话,喝酒不就行了?但他没喝。”
“他在你以前住的那里,点了红烛。喝醉了也不进去,我费了好大力气把他塞进去,打开门一看,一屋子的灵石。”
今天天气还不错,太阳明晃晃的。分明他又不是像刚从鲛人遗迹出来时一样因为身体不好就浑身难受,但此刻容念风还是觉得这太阳有些太刺眼了,弄得他眼睛不舒服,头也晕晕的,连带着心也又闷又堵。
宋修远顿了下:“他和我说,你喜欢,所以他攒,攒到一屋子亮晶晶了,他就可以陪你了。”
“我觉得他就是神经病,”宋修远说话一直挺直白的,“好好活着不好吗?他都炼虚的修为了,几千年的寿命,再难过,时间长了总会忘记的,这么多灵石攒着也不用…”
“可他说那是他下辈子给你的聘礼。”
宋修远默了下,开口。
容念风终于知道宋修远为什么会选在这个阴暗又潮湿的地方了。
他任由自己眼眶里的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也没出声,安静的听着宋修远的话。
“这些事,我不说的话,他一辈子也不会和你说的。”宋修远吐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说真的,容念风,你还活着真好。”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的空气中,只剩下呼吸和容念风拼命憋着但仍然滚落的泪水。
“对了,”良久,宋修远像是想到什么,气得半死,“我灵石都被他骗走一大半!”
容念风:“……”
可能是憋着努力不哭出声的缘故,他的声音带了些哑:“我还在伤感呢,话题能不能别转那么快?”
“那先别伤感,等会儿我走了你再继续伤感。”宋修远吭哧吭哧地算了下,咬牙切齿道,“他坑了我快一千上品灵石,真该死啊。”
“算了,犬子往后和你大婚,我就不必再送。”
容念风:“…占谁便宜呢?”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宋修远起身,看了眼低垂着头的容念风:“对了,”
他问:“你知道叶星辰是什么时候堕的魔吗?”
还没等容念风说话,他自顾自的说:“是他二十岁及冠礼的那天。”
“容念风,你就当是可怜可怜他了。”
宋修远难得觉得自己卑鄙了些,这些话确实不应该是他来说的,想博取同情吗?若是能让容念风和叶星辰两人厮守终身的话,那就算是吧。
他心想,真自私啊。
明明知道容念风也有难言的苦衷,可他还是想让容念风愧疚些,更爱叶星辰些。
容念风忽然抬眼,那双眼里真挚又热忱:“宋修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宋修远稍顿,潮湿攀附在他的身上,渗入他的骨中,他却感觉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笑着道:“你是不是傻啊?”
第161章
…
叶星辰从无极仙尊的洞府出来时,看见靠在门外的宋修远还愣了下:“千里送人头?”
宋修远:“……”
他上前去,勾住叶星辰的脖颈:“送你大爷的。”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喝酒吗?”
叶星辰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了?怪恶心的。”
但倒是没拒绝,只是说:“喝一点点吧,但不能喝得太多。要是容容闻出来了就不好了。”
宋修远气得呲牙:“在我一个没有道侣的人面前说这种话,你简直不是个人。”
“没有道侣是你不想吗,还是天生没有?”
宋修远:“……后悔了,不应该帮你的。”
“你不会又和容容说些有的没的了吧?”叶星辰似笑非笑的唤出寒霜剑。
“没有。”宋修远眉心一跳,决定深藏功与名。
喝了没几杯,宋修远忽然问:“你们打算去哪儿?”
今晚月色朦胧,整个玄天剑宗都宛若是蒙了层薄薄的纱。
叶星辰抿唇,想了想说:“凡世,魔界,鬼界,秘境,能去的地方都去。”
总归那么长的时间,都去一下好像也无妨。
“那你若是看到十七公子的绝版小凰文,记得给我捎几本回来。玉虚宫你也记得回来看看。”
说着,宋修远还有些难过:“呜,我会想你的。”
叶星辰没忍住踹了他一脚:“正常点说话,我还没死呢,又不是不回来了。”
“……”
于是两人在诡异又正常的氛围中喝完了宋修远带来的那壶酒。
第86章 妒鬼
叶星辰和容念风走时, 宋修远偷摸出来送他们。
“记得常回宗门看看。”
容念风不禁哼出小曲儿:“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哼完后,三人同时安静下来。
宋修远:“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多才多艺。”
容念风老脸一红:“承让。”
上次在迷雾森林时还是叶星辰和容念风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这次倒是反过来了。宋修远站在万山矗立的玄天剑宗面前, 抬头是广袤无垠的天际,远看是一望无际的林海,他的身影渐渐变小, 直到消失。
“去哪儿?”容念风问。
“哪儿都行。”
如果是秋天的话,两岸染了红枫, 他们可以踏在风吹落的枯叶上, 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树林。冬天的话,六角霜花漫天飞舞, 落在肩上发上也算是白头偕老。
当然, 美好的设想发生前,意外总会先到来。
比如现在。
两人赶路赶了七八天了,有时御剑,有时开小黑云, 好不容易决定先去凡世了,却收到了江渡的消息。
容念风枕在叶星辰的腿上, 把手里的通灵牌凑到他的面前:“喏,江渡说他要死了。”
叶星辰先是愣了下, 似乎在想这人是谁,好不容易把脑海里那只蠢树妖和脸对上, 想了想道:“…原来他还没死啊。”
容念风:“……”
“他说差一点点就要死了。”
叶星辰抿唇, 认真开口:“差一点点吗?我可以帮他把这一点点补齐,这样他就可以完全死了。”
容念风轻啧:“你可真是个活阎王。”
他坐起身, 拍了拍小黑云的肚子:“拐个弯,去鬼界吧。”
叶星辰不置可否, 从乾坤袋中摸出张很大的地图来:“鬼界也行,我看通灵牌上有不少人说鬼界还是很好玩的,鬼山、鬼林、好吃炒鬼饭……”
叶星辰稍顿,轻轻落声:“这鬼界还挺特别。”
容念风看着那堆圈圈,下意识开口:“标记了一处地点。”
由衷感叹:“好多圈啊。”
他换了个姿势,时不时云雾飘过身侧,还有些凉,他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鬼界取名字有一点点随意。”
有山就叫鬼山,有林就叫鬼林,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都是同样的名字,只能说难为鬼界的那堆鬼了。
还有好吃炒鬼饭,爆炒鬼眼珠子,这里的鬼很蠢……
?
好别具一格。
叶星辰赞同点头:“是很随意。”
容念风挠挠头:“还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到达鬼界后完全消失,因为小黑云导航失效了。
在两人第十三次在同一个名字的山上跳下来后,小黑云成了小趴云。
容念风:“……”
心情极为复杂。
江渡究竟是怎么在鬼界这个鬼地方待了一年半的?
“我感觉,江渡那差一点点的一点点已经没了,我俩要不还是直接跑路吧。”容念风颇没有人情味的说。
叶星辰表示赞同,点头:“他死了也会变成鬼,继续待在鬼界也挺好的。”
两人一拍即合,然后手拉着手开始逛山。
其实说是逛山也不算,因为有街,所以变成了逛鬼街。
容念风蹲在写着三个大字“逛鬼街”的石碑前,目瞪口呆。
他一年前和江渡来鬼界,当时他忙着去找各种秘境,尚且不知这鬼界如此变态。
神戳戳的。
为了入乡随俗,容念风和叶星辰都换了黑衣。头一次见叶星辰穿黑衣,说实话,挺奇妙的感觉。红色衬得他明艳,少年意气风发。黑衣却显得他清冷了几分,眉眼凌厉。
第162章
“我俩现在这叫双煞出行。”容念风凑上前小声道。
叶星辰牵着他,笑着道:“是双煞。”
按理来说鬼界应该都是鬼魂,但鬼界的鬼可重造肉身,所以他们走在街上也没很张扬。
当然,也有很多重造肉身失败的,或者说是故意而为之,青色的长舌拖在身后,目如镜面,唇若朱砂。要么就是手里抱着自己的头,在街上闲逛,时不时还说几句话,吓人得很。
一路上,容念风还颇有兴致的和叶星辰介绍各种鬼。
“刚才从我俩旁边爬过去的叫缢鬼,切莫和它对视。”
“头上顶着三朵鬼火,飘来飘去的是墓鬼,但没什么攻击性,不用怕。”
“没有尾指长得像人的是伥鬼,遇到的话得躲远些。”
一路下来,他介绍了个七七八八,小声惊叹:“这些鬼我在尸傀山都见过唉。”
叶星辰说:“尸傀阁的术法本就是鬼界的一种。”
在玄天剑宗那么多年,容念风却从未听邱年讲起过尸傀阁的事,现下听叶星辰提起,当即来了兴趣。
“尸傀阁和鬼界有关吗?”
叶星辰摇头:“若强行说有关倒也没有,说没有又有一点。听师尊提过几次,千年前邱年长老十二三岁时,被丢在荒郊野岭中,一半身体被狼群啃噬了去,另一半身体仍完好无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从此和修仙再无缘分,但好在可修习操傀,加上邱年长老天赋尚可,竟真用凡人的身子修炼出了鬼界的术法,在修仙界也算是轰动一时。”
至于为何用鬼界的术法,在玄天剑宗独立了个门派,其中渊源,却无一人知晓。
“原是如此。”容念风了然于心。
邱年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他也没想问过,这些事最后倒是从叶星辰口中知晓。
为了显得两人不是很突兀,容念风久违地从乾坤袋中扒拉出那两只小鬼来,一只丢在自己肩上,另一只丢在叶星辰的肩上。
熟悉的黏腻感又席上心头,叶星辰有些嫌弃地戳了戳肩上懒洋洋的小鬼。
不得不说,效果很好。
再加上第一次回老家,小鬼不是一般的兴奋,只要有长得好看的鬼路过,就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上一舔。
容念风:“……”
他眉心一跳,苍白的和叶星辰解释道:“这两只小鬼很色,但和我无关。”
叶星辰眼含笑意,情绪不明地开口:“真的吗?”
容念风重重点头:“真的,我是个洁身自好的好仙。”
然后下一瞬就被路过的一只书生鬼给勾搭了。
白白净净的一只男鬼,手里还拿着几卷书,笑着问:“阁下可愿与我交换面具?”
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来:“来嘛~~~”
怎么说话还带转音?!
会吓死人的好吗!
容念风期期艾艾地望了眼身旁的人,叶星辰垂眼,长而卷翘的眼睫遮住一闪而过的晦涩,偏偏整个人又溢出委屈感来,不知情的以为是他欺负了他。
容念风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话落拉着叶星辰就往外走。
书生鬼追上前来,努嘴道:“阁下别怕啊,你同他尚未交换面具,在凡世或者在其他地方有过的契约就不作数,都变成鬼了,天天被管着也太无趣了些,还不如换个新口味。”
他笑眯眯的说:“比如说找一个飘着的,穿着长袍还未重造出肉身的书生。”
容念风:“……你还不如直接说是你得了。”
书生鬼眨了眨眼,温吞慢吐地问:“可以吗?”
灼热的目光落在容念风的身上,他喉结一滚,拒绝得干脆又利落:“不可以!”
“不可以就不可以,那一.夜.欢.好又如何?”完全没有一丝挫败。
容念风头都大了,他心想,快别说了,再说他还得在鬼界大战三百回合。
“不如何,”容念风求生欲拉满,“家里有鬼了。”
一把把叶星辰推到跟前。
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容念风感觉自己周围的气压都缓和了些,他松了口气。
看来名分还是有必要给的。
书生鬼默了瞬:“你家这鬼看来是个妒鬼。”
容念风虚心求教:“妒鬼是何鬼?”
“爱妒忌的鬼。”
叶星辰忽然开口:“嗯,是。”
书生鬼愤愤离开。
妒鬼是鬼界修行最弱的鬼,没想到那人看不上他,却看上了只最弱最差的鬼!
哦对,听有些年纪大的鬼说过,千年前不知所踪的那位鬼君,当时身边也有只妒鬼,真真是糊涂死了。
见那书生鬼走远,容念风心里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下。
叶星辰问:“很紧张?”
容念风看了眼他:“汗流浃背了。”
“……”
耳旁落了声轻笑。
吃饱喝足…个毛线,吃的只有一堆爆炒眼珠子,要么就是清蒸野鬼,雷鬼,一堆鬼和新鲜鬼。
要是死了还好说,偏偏还活着,趴在蒸笼里柔弱无骨地喊:“快把我带回家呀。”
于是两人仅存无几的良心又回来了,容念风思忖:“我们还是努努力,去看一下还差一点点死了的江渡还活着没吧。”
小黑云的导航功能失败,容念风只好拿出通灵牌哐哐打了一堆问江渡究竟在哪儿。
第163章
[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山上]
容念风:?
在他看来哪座山都挺大的。
[你一看就知道了,很大很大的山]
问不下去了,容念风把通灵牌往乾坤袋一扔,拉着叶星辰找了个长得比较和善的鬼问路。
结果一开口,那和善的鬼就哗啦啦往外掉肠子,吓得容念风差点拔腿而跑。
趴在他肩头的小鬼看了却来了兴趣,也哗啦啦往外吐肠子。
容念风:“……”
他问:“阁下可知鬼界最大的山在哪儿?”
那鬼一眯眼睛:“两位是新来的鬼魂?倒霉咯,此处是鬼山十三号,从十三号出去的鬼很少有出鬼头地的,去大鬼山只有被按着打的份。”
容念风张了张嘴,没想到名字都一模一样的鬼山原来是有编号的。
“到鬼山十三号来的鬼魂为何倒霉?”
那鬼看了眼他:“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到这儿来的修为都不高了。”
容念风点头,小黑云倒是挺会导航:“那大鬼山是一号吗?”
“是,鬼君,黑白无常大人,鬼职都在那儿。你们就往最高最大的那座山去就是了。”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容念风还是和叶星辰走了。
直到他们当真看见了座又高又大的山。
“……”
服了,还真有。
第87章 吃牢饭
从剑上跳下来, 容念风微挑眉,心道不愧是最高最大的山。
鬼来鬼往,穿着各色各样的衣衫, 除了手中抱着头的,还有手上长满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似乎是在寻找心仪的猎物。懒得走路,就飘着, 要么胆子大些的, 仗着眼前的鬼是个无头鬼,就趴在它的背上偷懒。大街小巷, 蒸笼里卖鬼的, 铁锅炖眼珠子的,掌勺的一搅,就翻涌着往上冒。
印象中有个地方倒是和这儿一般无二。
鬼市。
鬼市虽独立出来,但总归是归属鬼界管辖, 染了鬼界风情也无可厚非。
容念风称奇:“好多阿飘啊。”
江渡还没回消息,两人又开始逛, 逛着逛着还当真看见了那地图上的爆炒眼珠子,蠢鬼一块灵石一只云云。
不得不说, 整个鬼界都有种诡异又随和的感觉。
自从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后,鬼界便很少再参与其中纷争, 消息这些自然也无人知晓, 倒是有听说千年前那鬼君隐世,又重新择了新君。
也不知江渡有没有寻到他要寻的鬼君。
“你说江渡一个妖, 啧,都不算妖, 现在就是个魔。来鬼界混,混得好吗?”良心发现,久违地关心起江渡,容念风问。
叶星辰幽幽:“混得好,现在也不至于要死要活的了。”
“很有道理。”容念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通灵牌上还没消息,容念风以为是信号不好,哐哐拍了两下:“江渡怎么聊着聊着人就没了?”
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许偷袭不成被打入牢狱了也说不准。”
容念风抽了口气:“你别乌鸦嘴啊。”
怕什么来什么,还真进牢了。
而且还是大张旗鼓那种。
两人才找了个荫凉地,本来打算歇歇,没想到哗啦啦来了堆鬼。
容念风刚开始以为是两人挡着路了,拉着叶星辰往后退了下,但那些鬼见状也往前挪了几步。
容念风:“……”
“两位可是来寻江渡的?”一堆鬼中穿着一身黑袍的人上前,来者肤色黑青,青面獠牙,阴寒之气很重,只是站在那儿半刻,就已经有了滩水。锁链穿过胸骨,垂在肩膀两侧,手中拿着的勾魂锁上面还有弯尖钩和钩爪。
叶星辰皱眉:“黑无常?”
闻言,容念风心中惊奇,未曾想他这辈子还活得好好的呢,就看见阴间勾魂的鬼了。
范暮挑眉,看了眼叶星辰,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道:“阁下认识我?”
“若是看见你的勾魂锁我还不知你的身份,黑无常大人几千年来做的一切怕是白做了。”
说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寒霜剑。
从这一刻起,范暮的眼神变得格外古怪:“这剑竟然在你这儿吗?”
默了瞬,他看了眼叶星辰身旁的容念风,神色晦涩不明,半晌开口:“倒是不像。”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压下心中暴躁的情绪:“这位…有编制的鬼兄,江渡是在你们那儿吗?”
范暮回神:“嗯,两位还请和我们走上一趟。”
扯回正题,好在此处鬼不多,也有可能鬼多但被清场了,容念风问:“江渡现在在哪儿?”
眼前这黑无常动作稍顿:“…在吃牢饭。”
容念风:“……”
他抬眼看了下叶星辰,咬牙小声道:“你可真是活阎王啊,活阎王。”
江渡愣是被毒奶毒死的。
“等会儿,”他扬声,“我们先商量一下要不要捞人。”
范暮:???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即使修为看起来深不可测的那位手中拿着寒霜剑,姑且猜测是千年前那位鬼君身侧的妒鬼,但另一位,金丹修为,看起来不大聪明,他是怎么有一瞬间把这人和那位鬼君联系在一起的。
再说也不可能,那妒鬼短命早死了,鬼君去夜忘川也未曾寻到一缕孤魂。而鬼君自己又进了无间狱,在那儿魂飞魄散的,根本无法入轮回。
第164章
可要真无关,谢镜之又怎么会特地叮嘱?
容念风扯过叶星辰,小声嘀咕:“人各有命,妖也是。”
叶星辰点头:“我赞同。”
“江渡……咱不救了,先跑。”
两人大声密谋,生怕范暮听不见。
范暮:“我还没聋。”
容念风:“嗷嗷。”
“……”
又继续大声密谋。
其实若是想走不是不能走,叶星辰现在已经是炼虚五层的修为了,容念风虽然只是金丹修为,但最近他修炼占星师给的那本秘籍也摸出了点门道。不过还是算了,去看看江渡还活着没,他红衣傀儡还在江渡那儿呢。
再说若是跑成功了还好说,可现在就在别人老巢,没跑成功一鬼一叉,两人都得过忘川,多余受些皮外伤。这样想着,容念风立马投降。
容念风单纯喜欢犯贱,叶星辰则是容念风做什么,他跟着做什么。
范暮都还没出招,叶星辰就收了剑,和容念风一起把手伸出来,乖乖的等着被捆好丢进牢里去。
身后偶尔还有几只小鬼窃窃私语:
“我刚才乍一看以为是看见小谢大人了呢。”
“瞎说什么,小谢大人在宫殿。”
“你没有觉得他和小谢大人很像吗?”
范暮的勾魂锁发出叮当叮当的碰撞声,小鬼立马噤了声。
趁着范暮转头,又飞快的小声嘀咕:“就是很像啊。”
分明脸是不一样的,但说话的动作,神情,走路的模样,太像了。
容念风只顾着问范暮牢饭好不好吃,并没有刻意去听身后小鬼的对话。倒是叶星辰倏而转头,望了眼刚才说道的几人,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小鬼拍拍胸口,压下心悸:“他是不是听见了?”
“应该没有吧,也许是巧合。”
没想到时隔一年半,和江渡再见是在牢狱中。
容念风:“……”
他轻呵一声:“你混得是真的好呐。”
江渡两眼泪汪汪:“救救我。”
范暮差使鬼差把门打开:“进去吧。”
三人又面面相觑地坐在牢里,大眼瞪小眼。
江渡见叶星辰,愣了下道:“你俩和好了?”
容念风踹了他一脚:“就没吵过好吗?”
叶星辰附和:“再多说一句,就在牢里悄无声息把你杀了。”
江渡:“……”
不知为何,这次看见叶星辰总给他种不好的感觉,凉飕飕的,他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把你反杀了还差不多。”
容念风又当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别吵了。”
他问:“江渡,你怎么到牢里来了?”
说到此事,可谓是戳中了江渡的心窝子,他怒火中烧:“气死我了!本座好不容易混得个鬼职当,越爬越高越爬越高,差点就当了他们鬼界的将军。”
容念风从又脏又破的小桌板上摸了杯茶,差点把自己呛死:“咳,咳咳,将军?!”
江渡看了眼在一旁给容念风顺气的叶星辰:“……”
他撇嘴,眯着眼道:“容念风,你是不是不信本座?”
容念风赶紧摆手:“怎么可能,阁下可是炼虚大圆满的境界。”
江渡这才哼哼两声,继续道:“本座听说若是能成为将军,摆宴时会与鬼君见上一面。好不容易遇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本座当然不会放弃。我一路摸爬滚打,”
说着说着,江渡越说越难过,“我做妖时都没有那么努力!但本座一想到那个该死的鬼君肯定也是每天每夜的修炼,本座就差挑灯夜读,没想到真到了那日,来的人却不是本座此前认识的那人。而是在丹溪秘境时,我和你们说的我遇见的那个半鬼半魔的怪物!”
“最过分的是,那些鬼都趴在地上,唤他鬼君……”
“他分明不是!鬼君才不长那个样子!”
容念风头都大了,他就知道指定和那鬼君脱不了关系。
叶星辰忽然问:“你要寻的那鬼君究竟长何样?”
长…长何样呢?
江渡有些懵了,时隔千年,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他说:
“带着面具,能操纵很多很厉害的小娃娃,打架时还有很多很好看的小红花……”
闻言,叶星辰微微皱眉,他抬起一只手把容念风的下半张脸遮住:“这样?”
傀儡可以操纵,有时候打架也会开很多很好看的小红花。
容念风:。
江渡摇头:“容念风?哈哈哈——”
“容念风要真是那鬼君,本座早就认出来了。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今年恐怕已经有一两千岁了,而且他真的很厉害,我在他手下只能过三招呢。”
那半鬼半魔的怪物,绝对不可能是他寻了一千年的鬼君。
叶星辰收手:“你既是想不起来那鬼君长何样,那有很大的可能你遇见的那鬼君就是丹溪秘境中遇见的那位,只是没有你回忆中那么厉害而已。”
叶星辰心情有些烦躁,尽可能地和江渡说明白。
江渡眨了眨眼,平静道:“不可能,他很厉害的。”
两人:“……”
容念风怔了下,张口:“你好像毒唯啊。”
江渡支棱起个头来:“毒唯是何物?”
“只准自己骂,不准别人骂。”
第165章
听了解释,江渡气炸:“我才不是他的毒唯!”
容念风:“嗷嗷。”
行吧,不是就不是。
说回正题,江渡有些颓丧:“虽然那怪物没有他厉害,但也是很厉害的。我在那怪物手下过了十来招,我以为要死时,他忽然开始搜刮我的记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放了我一命。但他好像看见你了,说和你是旧识,让我把你们骗过来和我一块儿吃牢饭。”
容念风、叶星辰:“……”
所以就这样背叛了他俩了?!
似乎也知自己这样不厚道,江渡道:“他说和你是旧识本座才把你们骗过来的!本座还得去找那鬼君报仇雪恨,死不得。”
旧识个鬼啊!
感受到落在后颈的视线,容念风浑身发寒:“我都没来过鬼界,怎么可能认识那鬼君!”
绑在叶星辰手上的铁链咔嚓一下断了。
他垂眼,将落在稻草堆里的铁链捡起来,重新把自己绑好,淡淡道:“无碍。”
“……”容念风喉结一滚,“这鬼君肯定是色心大起,和我无关。”
求生欲直接拉满。
忽然,范暮进来了,他看着容念风说:“阁下,鬼君有请。”
容念风、叶星辰:“……”
江渡看热闹不嫌事大:“哇哦,好刺激。”
第88章 找到了,哥
跟着范暮走了一路, 容念风心里那点烦躁并没有被压下。
毕竟他离开时,叶星辰一脸幽怨的眼神现在还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容念风:“……”
好吧,又要哄半天了。
上次一夜五次, 这次不知道要一夜几次,也许一夜七次?八次?!
他的老腰快受不了了。
大爷的!
他到底要看一下这鬼君是何人。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和这鬼君相识?
打脸来得很快。
七绕八绕地跟着范暮进了宫殿,容念风不动声色地望了几眼, 和修仙界不同,鬼界的宫殿就差在房檐上都挂蓝色的幽火, 说不准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在跳舞。
长廊上到处飘着鬼魂, 简单粗暴的告知别人此处就是鬼界的地盘。
容念风看着一只双眼宛若蓝色灯笼的鬼时还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伸到乾坤袋中使劲薅了几下养得肥啾啾的小鬼才好。
那灯笼鬼停下, 身后乌泱泱的一片鬼也跟着停了下来。
灯笼鬼说:“黑无常大人, 您这是?”
范暮手中拿着勾魂锁,面色不虞地皱眉:“什么时候也轮得上你和我说话了?”
灯笼鬼神色一变,眯着眼带着那些鬼继续往前走。
直至范暮重新带着容念风消失在视野里,灯笼鬼才抬手招呼身后的鬼上前:“你去和白无常大人说, 黑无常大人带了个修士来。”
身后的鬼怎敢不从,机灵点头:“是。”
他们站队的可不能站错了。
曲青在挑逗前几日属下新带回来的鬼魂, 长得水灵灵的,也很会逗人开心:“把他留下来吧。”
须臾, 曲青差使跪在一侧的罗刹鬼,让她把这男宠带下去。
罗刹鬼稍顿, 双手交叠, 头枕在手上跪伏:“是。”
她犹豫了半晌,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曲青有些不耐烦地道:“发生了何事?”
罗刹鬼如实开口:“主人,鬼殿来消息, 说是鬼君差黑无常大人送了个修士过去。”
曲青挑眉:“哦?”
她将手指张开,鬼界的幽火摇曳,她透过指缝,仰头盯着某处发呆,半晌饶有兴致地说:“倒是有意思,谢镜之找了个修士?”
罗刹鬼在一旁不敢说话。
“本殿去鬼殿看看,不用跟了。”
她起身,遮掩住下半张脸的紫色流苏摇晃。男宠是个不长眼力劲的,都这时候了还凑上前去撒娇:“奴可同大人一道去吗?”
空气一片死寂,曲青睨了他一眼,似乎在考量着他说这句话的可行性。
男宠见曲青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愈发大胆:“奴…奴会好好服侍大人的。”
曲青挑起他的下巴,长长的指尖划过,男宠小声呜咽了下,一双眼泪汪汪的。
直到曲青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男宠这才浑身发寒。
“呵,”她冷哼,凑上男宠的耳边,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是想服侍我,还是想服侍鬼殿中的鬼君?”
闻言,男宠双腿一软,惊恐地睁大眼睛。
曲青啧了一声:“这都藏不好,还想爬上鬼君的床?”
她撇开男宠,接过一侧罗刹鬼递过来的衣帕,嫌恶地擦了擦手:“拉下去,本殿不想要了,让他们再去寻一个新的。”
“是。”
很快,男宠被进来的鬼奴带了下去。
男宠心有不甘地大吼:“放开我!他们都说奴的眼睛最像前鬼君!鬼君会喜欢的!”
曲青自然没因为他胡乱说的几句话把他留下,不过倒是挑了挑眉。
前鬼君吗?
若是不提,她都快忘了。
千年前仙魔大战后,魔族大败,但也因魔族战败,修仙界、鬼界、兽界、凡世皆免遭一劫。那时那鬼君好不容易坐稳那个位置,还一意孤行把鬼界里好多东西的名字改得又土又难听,鬼界中一堆鬼职虽心生不满,但都不敢有何怨言。
第166章
毕竟那鬼君可是从鬼山十三号,最低级的恶鬼,吞噬所有想将他吞噬掉的鬼魂,一步步爬上那个位置的。
仙魔大战后,若他尚且在世的话,说不准至今这个位置都是他的。
可惜那人不知抽什么风,非说自己是穷凶极恶之人,要去无间狱,让他们再择一个新君。
他说要走,鬼界中一众鬼职自然高兴,该杀的杀,该打的打,都觊觎那位置。
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也无人知他究竟是不是去了无间狱,还是单纯犯懒找一个地方窝着去了。或者说因为一直跟在他身旁那个妒鬼在仙魔大战中战死,心灰意冷,躲起来治疗情伤。
这些都无从考究,可都做鬼了还做一个多情鬼,不是脑子有坑就是脑子有坑。
大约是五百年前,谢镜之来了,身旁还有团黑乎乎的东西。
五百年没择出来的新君,只是用了数十年,谢镜之就坐了上去。
凶狠又霸道,和千年前那没有名字的,从十三号鬼山爬出来的那恶鬼,很像。
用血、数不清的白骨、不知吞了多少只鬼魂坐上的那个位置。
谢镜之和那恶鬼,皆是鬼界中的人亲眼看着从废物成为鬼君的。
甚至最后他们都怕了,十三座鬼山,每只鬼魂见到谢镜之就赶忙拔腿跑。
谢镜之成为了新君,他成为新君的第一天,抓了一堆鬼职。
都以为他是要杀鸡儆猴,没想到他问:“你们可知我哥心悦那人长何样?是何性格?喜欢吃什么?做什么……”
胆子大点的鬼职:“鬼君,咱哥是?”
他们冒着冷汗,竖着耳朵。
谢镜之说:“上一任鬼君。”
宛若在平静的湖中丢了块石头,惊得栖在水面上的鹭振翅高飞,荡起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直至到达岸边。
众鬼惊疑:“天杀的!新鬼君原来和那该死的恶鬼是兄弟!”
也是那时,他们才知原来前鬼君在无间狱早就魂飞魄散,无法入轮回了。
他们的前鬼君,在他离开的很多年后,他们才知道,原来他早就死了。而他们还是不知他叫何名字。
就连谢镜之也不知。
凡是见过前鬼君的……姘头的鬼职,都事无巨细地说着那人长何样,爱做什么,什么性格云云。
虽摸不清这新鬼君喜欢何物,但他的确对前鬼君的姘头很感兴趣。
终于有一天,谢镜之身旁那团黑乎乎的魔气,成为了谢思安。
和前鬼君的姘头,很像的魔物。
那魔物,是谢镜之的心魔。
而谢镜之想成为那个姘头……
至此,这些鬼也总算知道,什么哥,分明是情哥哥!
于是,有很多很多和前鬼君眼睛长得像的,身形长得像的鬼起了歪心思。
走捷径。
但谢镜之从未搭理过,甚至别说走捷径了,眼睛长得像的,还被他恶狠狠地威胁过:“还不跑吗?不跑的话这双眼睛我就收下了。”
想到这儿,曲青轻嗤,在嘲讽方才那男宠的不自量力。
她捻了捻指腹,漫不经心开口:“本殿去一趟。”
她真的很想看看,能让谢镜之带回鬼界的修士长何样。
…
打脸来得很快,容念风看着坐在殿中的人,差点惊掉下巴:“谢…谢镜之?!”
妖冶的红莲在额间难以忽视,距离他和谢镜之上次见面……
容念风想了想,他上次见谢镜之还是在鲛人遗迹中。那时他以为谢镜之额间的红纹是绿意造成的,现下看……好像不是。
谢镜之抬眼,压□□内翻涌的魔气。
谢思安真的很不听话,不过是心魔而已,却总想取而代之。
太久没见了。
他心想。
叫什么好呢?
哥,
哥哥,
还是?
他尝试张口,可发现说不出话来。像是有烙铁滚过,哽住了喉咙一般。
手也是颤抖着的,甚至连抬眼看看都不敢。
良久,他听见自己说:“好久不见。”
太久没见了,哥。
容念风混乱得不行,但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总算放下。
若是谢镜之的话,的确算是旧识。叶星辰也认识,总不能吃醋了吧。
范暮把他送进来后便走了,现在殿中只剩下他和谢镜之。
“好久不见。”容念风说。
空气重新陷入静默,谢镜之有些慌,食指和中指夹着的棋差点没拿稳。
容念风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你是鬼君啊。”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没有恐惧,也没有厌恶。
谢镜之愣了下。
“嗯。”他点头。
容念风确实没有恐惧,可以说还有点嘚瑟。他当时就说谢镜之以后绝对是个大人物吧!这大腿他还真抱上了!
只是他想起记忆中谢镜之的模样,又实在不能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
还有江渡说的什么半鬼半魔的怪物,忽然,容念风一顿。
他在鲛人遗迹里,见到谢镜之时,就是浑身魔气。
可他确实是鬼君,鬼君修炼魔族的术法吗?
当真有些奇怪。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其中的关系,容念风问:“那时鲛人遗迹需金丹以下修为方可进入,你是鬼君,修为肯定不止金丹,是怎么进去的?”
第167章
看见谢镜之的这瞬间,鲛人遗迹中发生的那些古怪的事便有了解释。
比如说鲛人遗迹是怎么碎的。
谢镜之垂眼:“因为我是梦中人。”
这次愣住的是容念风,几乎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合体期的鬼君,出现在金丹以下修为才能进的秘境中,梦中人,魔气……
容念风动了动唇:“你是那个小怪物吗?”
“是。”
怪不得谢镜之突然出现在那儿。
“是你打碎的鲛人遗迹吗?”
“是。”
怪不得本应废掉大半修为的无极仙尊,却毫发未损。
“你在哪儿作何?”
“找回天镜。”
怪不得他拿到回天镜时,谢镜之会想杀了他。亏他一直以为是绿意的锅!
“你当时是真想杀了我啊。”容念风啧声,开玩笑道。
谢镜之却不说话了,长而浓密的眼睫洒下一片阴影,过了半晌,他说:“抱歉。”
“无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容念风心大得很,并不在意。
但因为回天镜和阴寒之物有关,容念风忍不住多想,又问:“你寻回天镜……是想让谁重生吗?”
谢镜之现在都是鬼君了,想要什么不简单,但只有让死人死而复生这种事是办不到的。
况这一路走来,无论是鲛人遗迹也好,迷雾森林、鬼市、思南邬、血宗也罢,这一桩桩都和魔界脱不了干系。
卫柏舟说到过的那个白仙又是谁呢?
会是谢镜之吗?
那谢镜之又是以什么意图成为白仙的?
而他和叶星辰都不曾见过面,又是怎么把思南邬一城人的三魂四魄放在叶星辰的元神中喂养。
拿阴寒之气究竟意欲何为。
“不是,”谢镜之摇头,“回天镜可以看前世,我是用来找我哥的。”
容念风吐了口气:“不是就好。”
“找到了吗?”他摸了盏茶,捧在手上咕咚咕咚地喝着,就像喋喋不休的,一直问着近况如何的朋友。
“你。”谢镜之道。
容念风愣了下,撞进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啊???”
“找到了,哥,好久不见。”他说。
第89章 你吃醋了
容念风的心情实在很复杂, 他瞪大眼睛,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我?你哥?!”
哦, 也对,当时回天镜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
这也能解释清楚为什么谢镜之本想杀了自己,却又松开他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还是想不通, 直到谢镜之点头喊道:“嗯,哥。”
“我才二十一岁。”
“知道。”
知道你还叫我哥啊?!
他又问:“你多少岁了?”
谢镜之乖乖回答:“一千岁。”
容念风:“……”
“我是你谁?”
谢镜之:“哥。”
彻底没救了。
鬼界和修仙界实在不同, 倒是和鲛人遗迹挺像的, 灰蒙蒙的,暗光从高处的窗投进来, 洒在两人的身上, 拉出长长的影子。谢镜之看着影子愣了下,良久才集中注意力听容念风在说些什么。
可能是寄人篱下?或者被绑了做人质,好歹在别人的地盘上,容念风并没有不耐烦:“你在回天镜中看见我的前世了吗?”
但也有可能是容念风想到了鲛人遗迹中, 他肮脏又令人嫌恶的过往,难免有同情心, 应该是这样的,毕竟他的存在本来就很恶心。
谢镜之胡乱地想着。
偏执又倔强地觉得本该这样。
他垂眼, 动了动唇:“嗯,看见了。”
容念风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莫名其妙来了个大他一千岁的弟弟。
太奇怪了。
而且他前世……不是二十一世纪三好青年吗?!
可能真是他前世。当初他小的时候生过一场病来着,容念雪说他是少了一魂, 直到四岁时才好。他以为的三好青年可能是那一魂出去到处野的成品,而谢镜之看见的是他实打实的前世。
过了良久, 容念风一脸怪异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个鬼。
可谢镜之现在这模样,容念风想不出什么好的措辞来形容,要真说那就是:我要碎了,快抱抱我。
他只好用生涩的动作,模仿他到处鬼混的魂魄曾经作为三好青年时,看见的别人安慰自己弟弟的模样。他把手上的茶杯放好,伸手拍了拍谢镜之的背,郑重道:“别难过了,好弟弟。”
谢镜之:“……”
不过容念风能接受自己的身份,认知到这件事切实地发生了,谢镜之还是很高兴的。应该是非常高兴,整个人都晕沉沉的,本来该放黑棋了,他现在却思考不了那么多,又连着下了好几颗白棋。
“没难过,”他说,忽而抬眼道,“很高兴。”
渐渐模糊的记忆慢慢清晰,他好像又能听见他哥说,你这小孩儿好让人讨厌啊。听见他哥说,谢镜之,你过来给我打一下。
没死真好。
容念风愣了下,他还没扮演过这种角色,说实话,有点点难。
而且很明显,谢镜之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他。起码不是现在的他。
“你知道什么叫宛宛类卿吗?”他舔了下唇,认真问。
第168章
还没等谢镜之回答,容念风又继续说:“……你现在大概把我当成你哥替身了,虽然你觉得我是你哥,但其实我不是你哥。”
天啊,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谢镜之只是看着他,棋盘上一眼看去全是白棋,很久应声:“没有的。”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底气有多不足。
他在回天镜里看见了,是他哥的啊。为什么要说是替身呢,他搞不懂。
容念风揉了揉头发,心里有些乱,两人无言。
还冒着热气的茶在慢慢变冷,是真的,因为雾气少了,凝集成水珠,沾附在杯子的内壁上,滑下,然后形成蜿蜒的水痕。
容念风先打破了这古怪的氛围,他似乎是想找些话题聊的,于是问起自己的前世。
真是见鬼了,从别人口中问自己一千年前是什么样子。
“你姓谢,我前世是不是也是姓谢啊?”他问。
还是有点好奇的,好奇他以前是怎么活的,是不是风流倜傥,或者仗剑走天涯,还是说是修仙界能叫得上名字的人物。
当然,这个可能性为零,谢镜之是鬼君,虽不知江渡说的半鬼半魔是何意,但想来他前世大概也是魔族或者是鬼族的。
只是谢镜之不是鲛人族那位王妃的孩子吗?若他是谢镜之的哥哥,难道那位王妃还有其他的孩子?当然,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和谢镜之同父异母。
谢镜之摇头,只要是容念风想知道的,他都会说:“不是,这是哥母族的姓。”
“哥没有名字。”
一种难言的预感涌上心头,容念风脑子嗡地一声,心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谢镜之说:“哥前世是鬼君,也是半鲛人。”
无论是在鲛人遗迹中熟练地摆动鱼尾,还是莫名其妙地躲过雄鲛人的例行检查,或者在绿意的鲛人阵中来去自如,上古秘境中和叶星辰在水下接吻时的呼吸,这一切忽然有了可以解释的地方,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口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变成了水,从小小的闸门翻涌而出。
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前世也太厉害了。
第二个想法是:不能让江渡知道,否则他会被江渡杀死的。
容念风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从第三视角看着以前的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代入感。应该是在问谢镜之问题的,因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以前额间也有你这种红纹莲花吗?”
“有。”
“我会捏一堆娃娃当傀儡吗?”
“会。”
“我大杀四方的时候会开很多小红花吗?”
“嗯。”
好不真实,理智告诉他是不可能的,他前世是鬼君,这一世直接金盆洗手回来当修士了?好扯。
但他的灵根为什么会笼罩着淡淡的黑雾,他和叶星辰在除巫山时那些狼为什么会死,他在迷雾森林里失去意识时,那些红色的彼岸花又是为什么。
不是问句,答案就摆在他的面前,只是真的很不切实际。
疯了吧,这个世界。
叶星辰要是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只天天在地上阴暗爬行的鬼,不会被吓死吧?
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说那些小鬼为什么喜欢吃混着他血的丹药,又比如说鲛人遗迹乱葬岗里那些恶鬼为什么会怕自己。
他唤出寂无,问:“这把剑是我的吗?”
指的是前世的他。
谢镜之愣了下,低声轻喃:“原来已经在哥这儿了啊……”
容念风没听清:“嗯?”
“是你的。”
他自然不会和容念风说自己以为这把剑还在上古秘境,本来想找到了再和他道歉,没想到到最后也没能找到。
谢镜之的目光落到容念风的脖颈上,没有留下痕迹。
他松了口气,差一点,他就把他哥杀了。
容念风又把寂无收回神识:“我就说怎么看它破破的,”顿了下,把还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出口,“破得还挺安心。”
谢镜之:“……”
寄无是玄天剑宗的弟子在上古秘境中捡回去的,可能是因为长得破破烂烂,藏得又阴暗,这么些年硬是没被别人拿走。
“不会有别人能拿走的。”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谢镜之开口。
容念风抬头看了眼他,谢镜之淡然道:“那是用哥的鲛人骨炼制的,只有你才能用它。”
破破的大黑剑身价立马抬高了不少。
容念风:“哇哦。”
他不说话,谢镜之也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谢镜之现在好像有点烦躁。
容念风问出了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
他不太能理解。
空气静默了下来,幽火在轻轻摇曳,甚至能听到宫殿外跪伏在地上的鬼小声地交谈。
谢镜之看向窗外,那儿和鬼界可以说是格格不入,枯枝顽强又努力地生长着,迎着光线,在本该灰暗的鬼界,平添了一抹彩色。谢镜之道:“因为红梅要开了。”
临走时,谢镜之问容念风喜欢什么样的宫殿。
容念风想了想,眼神飘忽:“你哥…夫还在牢里等我。”
况且他今天真有些乱,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很累。
谢镜之只是顿了顿,垂落在身侧的手微蜷,半晌道:“好。”
第169章
容念风如愿以偿地滚回了牢里。
等范暮离开后,容念风蹭地一下蹲在了叶星辰旁边。
“亲一下。”
他得压压惊。
周身有些凉,容念风戳了戳墙,果然已经布满了漂亮的六角霜花,叶星辰在不高兴。但他只是抿唇,过了会儿凑上前,在容念风的脸颊上吻了下。
容念风的眼尾染了笑,他用气音道:“嘴。”
叶星辰歪过头:“这是惩罚。”
意思是只亲脸,别的不会做了,算是惩罚。
容念风气笑,直言:“你吃醋了。”
叶星辰垂眼:“没有啊。”
“嗷,那个鬼君长得还挺好看的,修为也高,还有很多灵石……”
他每说一个字,黑色霜花在墙上蔓延的速度就越快,容念风只是假装没看见,继续说着。
忽然,叶星辰抬手,捏住他的脸颊:“不准再说了。”
容念风见好就收,含糊着点头。
直至见不得人的角落,传来江渡的冷嗤:“你俩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真的好吗?”
容念风、叶星辰:。
他将叶星辰放在他脸上的手拿下,顺势把手指嵌入指缝,然后十指相扣,朝江渡说:“你藏在那个角落,鬼才看得见啊。”
江渡:“…这不是你们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理由。”
容念风:“哦。”
他看着江渡,莫名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江渡说:“只要他站在本座面前,本座就能认出他来。”
容念风没忍住笑出声。
江渡觉得很古怪,他问:“你怎么了?”
容念风摇头:“没怎么,就是突然多了个一千多岁的弟弟。”
还多了个想要他命的仇敌。
另外两人:???
第90章 闺中情趣
江渡表情很是复杂, 他问:“不会是那半魔半鬼的鬼君吧?”
容念风点头:“嗷。”
“他疯了?”
不怪江渡质疑,容念风自己都觉得离谱,他解释道:“也许是看我高大威猛, 天赋异禀。”
江渡:???
叶星辰问:“那旧识呢?”
“……”躲不过,容念风胡说八道,“我在秘境里认识的。”
他没说是在玄天剑宗, 如果说的话,一旁的江渡会问鬼君去修仙界做何, 说下去, 只会被扒得底裤都不剩。江渡恨不得把前世的他大卸八块,要真说出来, 指不准直接死在牢里。
好在叶星辰像是不感兴趣了,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要走吗?”
若是只有江渡一人,要想从鬼界离开尚且有些困难,但现在有两个炼虚修为的, 倒是可以试一试。
“我走不了。”江渡说,“红衣傀儡被拿走了。”
容念风犹豫了会儿:“我明日再去寻谢镜之, 在他那儿把小红拿回来。”
江渡倚在墙旁:“原来他叫谢镜之啊。”
“嗯,”容念风顿了下, “等拿到小红我们再走吧。”
江渡看了他一眼:“出去后你和叶星辰先走,不必管本座。”
他还得继续寻那鬼君, 想来得抓几只鬼打探一番。此前他一直以为鬼殿中那叫谢镜之的鬼修就是他一直寻的那人, 亏得他还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多鬼修,没想到全是无用之功, 看来还得重新再做打算。等他寻到那鬼君了,定当将他大卸八块, 让他后悔当年将他封印在迷雾森林里。
容念风:“……”
压根不敢承认。
难为江渡一千多年了还记得他,他一千多年前是有多讨人嫌啊。
囫囵应声,容念风心想,等把小红拿回来,他拉着叶星辰拔腿就跑。
只要谢镜之不说,没人知道他前世是谁的。
三人心思各异,一时间空气凝滞。
忽然,江渡蹙眉,在两人身上打量半晌,开口:“我总觉得你俩有些怪,但说不上来。”
容念风的心猛地悬了起来,握着叶星辰的手都捏紧了几分。
还没等他说话,江渡已经找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来源于何处,他问:“你换回男装了?”
容念风猛地松了口气:“…你反射弧还挺长。”
都那么长一段时间了才反应过来。
江渡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叶星辰:“和道侣大婚一年半后,发现道侣是男的,我惊呆了。”
容念风:“……”
叶星辰:“…………”
原本对江渡是有些愧疚的,但现在他只想悄无声息地把江渡暗杀掉,容念风面无表情地道:“你真的很适合做狗仔。”
听不懂,不过不妨碍江渡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你就说刺激不刺激吧。”
容念风:“刺激,都快刺激死了。”
果然,只有宋修远那个大傻子看不出来他是男人。
叶星辰另一只手托着腮,仰头看倚在墙旁的江渡,淡然道:“没有惊呆。”
江渡和容念风同时看向他,叶星辰幽幽开口:“是闺中情趣。”
容念风:“哇哦。”
江渡:“……”
“天杀的。”
他寻了个更阴暗的角落,满身怨气地躺下。
容念风脸上还发着热,脑子晕晕的,只感觉到叶星辰好像是松开了他的手,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没好一会儿,江渡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隔绝。他心想,应该是弄了个结界吧。没好一会儿,叶星辰又从乾坤袋中摸出熟悉的豪华大床,走到容念风的跟前蹲下,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容容。”
第170章
容念风瞬间炸毛:“怎么了?”
他还没从叶星辰说的那几个字带来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叶星辰眉眼微弯:“睡会儿觉。”
“……”容念风,“我再缓缓。”
叶星辰伸手,贴了下他的脸,又贴了下耳朵:“还是烫的。”
顿了下又说:“瞳孔都缩了。”
“是在害羞吗?”
容念风:。
“不是害羞,是臊得慌。”
他轻轻评价:“…语出惊人。”
叶星辰眼眸漾着笑意,将坐在地上的人捞进怀里:“我还会更语出惊人的,你要听吗?”
容念风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紧绷着脸拒绝:“那还是大可不必了。”
耳边传来叶星辰的轻笑,容念风好不容易退下的热意又漫上脸,微微心悸。
鬼界的夜晚很鬼界,阴森森的,幽魂飘荡,若不是有结界,容念风猜他还能听见鬼哭的声音。
不过有没有都没两样,反正他沾着枕头就睡了。
身旁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叶星辰小心下床,背靠着墙坐下。
不知此处是在鬼界的何处,往外看,还能看见幽蓝的灵蝶振翅,在空荡的黑夜里飞旋。
叶星辰低垂着眼,长而卷的眼睫在眼下落下小片阴影,他蜷起一只腿,将手放在膝上,脸又枕着手,然后埋首,阖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抬眼,与跟前的人对视着。
两人都没说话,一人蹲着,一人坐着,互相打量着对方。
魔气缠绕,有些凉,睡梦中的容念风似乎是皱了下眉,咕哝着把身上的棉被裹得更严实了些。
叶星辰转头,看了下容念风,低声道:“冷。”
谢思安稍顿,蔓延至牢狱里的黑沉雾气重新渗入他的体内,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谢思安道:“原来你长这样啊。”
…
“小谢大人。”
“嗯。”
谢思安心情还算不错,便一反常态的应声,吓得站在旁侧的小鬼抖了抖。
直到他走远,身后的几只鬼才窃窃私语起来:
“小谢大人出来了,应当是鬼君睡了吧。”
“想来是的,鬼君若还醒着,小谢大人也出不来。”
“他刚才是去了牢狱吗?”
“听说鬼君抓了几只修士,小谢大人想来是去看那几只修士好不好吃的。”
“吃吃吃!你这只每天只惦念着吃的蠢鬼!”
“哎哟,骂我就骂我,打我作何?”
“你蠢!”
“……”
谢思安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或者说说了什么他也不想管。
他心想,原来哥哥喜欢的人长那个模样。若是他也长那个样子就好了,只是可惜一只魔只能有一次机会决定自己的长相。
不过倒是还有其他方法,比如说他去学学易容术,听说修仙界的易容术很厉害,有些甚至可以以假乱真,也不知道魔能不能修习。
鬼殿外,曲青正在和范暮吵架。
曲青抱着胳膊,冷脸:“范暮,何时你也能拦住本殿了?”
她随意惯了,在范暮还没有成为黑无常前,她作为白无常是鬼君身旁最得力的帮手。可能也是念及她曾经是前鬼君的人,谢镜之对她也就纵容了些,再加上鬼界也没几人能打得过她,曲青做事就愈发自我。
直到范暮成了黑无常,之前的黑无常在仙魔大战中死了,范暮是在谢镜之成为鬼君后才坐上的黑无常的位置。千年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鬼职,和前鬼君没见过几次,和曲青更没什么交集,并不害怕曲青的手段,常和她对着干。
谢镜之懒得管他们,左右在鬼界一切靠实力说话,看不惯打一架就好了。
当然,两人打了五百来年了,还没分出个胜负。
范暮看了眼曲青:“你来此处作何?”
“自然是来找鬼君聊天了,难不成你以为是来找你的吗?”曲青呛他。
范暮的表情算不上好,蹙眉警告:“你心里想着什么事以为我不知吗?曲青,你不要乱来。”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想着什么事?”
范暮不说话了。
曲青轻啧:“不放本殿进去的话,就打一架吧。”
气氛剑拔弩张,周围的鬼魂都离得远远的,生怕祸及池鱼。
谢思安打断了他们:“曲青,你在这儿作何?”
谢思安是谢镜之的心魔,虽然性格,长相都不同,但修为却是一样的。曲青压下心头的不满,看着一袭白衣的人,努嘴道:“来找鬼君玩。”
谢思安挑眉:“玩命吗?”
曲青:“……”
曲青自然不会说她是来找容念风的,
她想了下,脸不红心不跳地换了个说法:“来找范暮打架的。”
谢思安看了下两人:“你们要打的话远一点打,我要睡了。”
殿内的红烛还在摇曳,曲青不动了,她才懒得和范暮打,若真打了,还得修整几日,她可没有时间。
不过谢思安既然在外面,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谢镜之不想管,毕竟谢思安是心魔,总归是本体要厉害些。当然,不排除什么时候谢思安把谢镜之给吞噬了。二是谢镜之没意识,谢思安便可以随意走动。
若真有和前鬼君长得很像的修士,或者说那修士就是前鬼君,谢镜之怎么可能会让谢思安出来,谢思安的存在本来就是他内心最腌臜的想法,藏起来还来不及,更别说让那修士看见。
第171章
答案很明显,但曲青还是道:“谢思安,我寻鬼君确实有事要说。”
谢思安看了眼她,曲青继续道:“鬼市的事。”
随便找件忘记和谢镜之说的就行,她的目的也不是真找谢镜之。
谢思安皱眉,推开鬼殿门的动作微顿,道:“明日吧,他被我药晕了。”
曲青、范暮:“……”
曲青心里席上巨大的喜悦,若那修士只是长得像前鬼君,谢思安和谢镜之反应不必如此大,只有那修士就是那前鬼君,两人再怎么样,就算是谢镜之把谢思安杀了,曲青都觉得正常。
当然,谢镜之把谢思安杀了,也就意味着他自己也要死。毕竟魔物是不能修习鬼道的,谢镜之这个魔修和鲛人生下的怪物,为了修炼鬼道,一半成了魔,一半成了鬼呢。
第91章 红梅要开了
谢思安进了门, 只留下宫殿外一堆战战兢兢的小鬼和两位互相看不上眼的黑白无常。
曲青轻笑出声,小声低喃:“…他还真回来了。”
话落,遮面流苏碰撞, 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她抬手,黑雾般的魔气夹杂着淡紫色,消失在宫殿外。
范暮皱眉, 示意身后的鬼差上前:“你多找几只鬼去白无常大人的宫殿看着,不要让她生事。”
鬼差喉结滚动了下, 欲言又止。
“怎么, 不敢?”范暮冷脸问。
“属下知错。”鬼差额间布了层冷汗,黑无常给的威压阴寒至极, 发怵得紧。偏偏白无常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当真苦的只有他们这些小鬼职。
范暮睨了他一眼:“被她发现也不打紧,本来就只是为了给她个警告。”
鬼差松了口气,闻言也心安了,没好一会儿带着身后几只鬼离开。
范暮站在鬼殿外, 良久未曾离开。
…
谢镜之醒来时,心情实在算不上好。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烦躁。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心魔, 白皙纤长的指尖拿着圆润的黑棋,蹙眉, 然后落子。
仙人之姿。
谢镜之心想。
分明是只魔,却喜修者才爱穿的白衣, 走过之地, 仿若是要步步生莲。若不是他的额间也有艳艳红纹,谁又能把他和一身肃杀之气, 踏着枯骨腐肉的鬼君联系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杯盏,轻嗤:“你喝的?”
心魔有时候确实很麻烦, 若是分心,谢思安便会吞噬他。比如几刻钟前,谢思安强压下他,知道用本体撑不了多久谢镜之很快就能醒来,所以直接选择把他药晕了。
谢思安正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闻言,只是懒懒搭腔:“给你喝的。”
谢镜之:“……”
“呵,”他警告道,“你不要让哥发现你。”
嫌恶心。
谢思安抬眼看他,顿了下道:“他也不知道我是你。”
容念风知道的,是他唤谢思安,思念平安的思安。
他往窗外看去,不再说话。
默了良久,谢思安轻声:“红梅要开了。”
谢镜之也往外看去。
…
翌日,容念风爬起身,不知为何,结界里有些冷。
他又缩回床上,扒拉了个暖和一点的地方,窝在叶星辰的怀中,半梦半醒间开口:“年下,狼狗,大猛攻,会暖床……”
叶星辰:“……你又梦见什么了?”
“梦中情男。”
叶星辰默默把他挪远了些。
容念风微睁眼,乖乖认错:“梦的是你。”
于是又很顺其自然的把手往叶星辰的小腹上贴着暖手,他啧了声:“八块腹肌。”
直到结界外投来江渡幽怨的眼神,容念风才食不知味的下床。
江渡:“好一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大戏。”
叶星辰把床哐哐当当的往乾坤袋里装,对他的话表示赞同:“那我应该是蓝颜祸水。”
江渡、容念风:“……”
算了,他确实长得好看。
江渡噎了半晌,说回正题:“别忘记红衣傀儡。”
容念风点头:“不会忘记大明湖畔的小红的。”
说着和进来没多久的范暮继续往宫殿去。
带着一种使命必达的信念感。
江渡摇头:“有一种很燃的感觉。”
叶星辰问:“什么很燃?”
“…气氛。”
叶星辰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眼江渡,又继续垂首研究手上的秘籍。
江渡看了眼他:“你怎么又在偷偷学习?”
自从知晓叶星辰踏入炼虚镜后,江渡已经彻底破防,旁敲侧击好几次,想要悄悄偷师。
他要是学会了,还愁什么打不过那鬼君。
叶星辰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小凰文往后翻了一页:“没学习,在学新姿势。”
江渡:???
他又深深看了眼叶星辰。
只有两人时,牢狱里压根没有声音,安静得不行,可把江渡憋得慌,他尽可能找话题,说着说着,又说回了修炼,江渡道:“不知道为何,感觉你现在更像魔一些。”
还没等叶星辰说话,他又说:“也不知你和魔族圣子的修炼速度哪个更快些。”
…
范暮这次带着他还没走到宫殿,殿外有鬼职上前来拦住了他。
“大……大人!白无常大人往牢狱方向去了。”
第172章
于是范暮只能让一旁的几只鬼把容念风引着往鬼殿去,自己跟着鬼职离开。
几只鬼职对容念风都很好奇,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他们不知道内情,并不害怕容念风,反而觉得他香香的,想啃上几口。
年岁小的鬼管不住话,没好一会儿就开始流口水,馋得不行:“你们修士都是这种香香的吗?”
千年前仙魔大战后,容念风消失,鬼界群龙无首,修为低的鬼不敢出去,修为高的鬼忙着打架,时间长了,等到能出去时,他们又嫌懒不想出去。
这些年别说啃几口修士的肉过过瘾了,就连肉渣子都没尝到过。
只能大鬼抓小鬼,小鬼抓更小的鬼填饱肚子。
几只鬼眼巴巴地望着容念风,像是看什么大猪蹄子一样。
容念风:“……”
说出来不敢信,他香香的可能是因为他前世是他们头子的原因。
倒反天罡!
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两只小鬼,往肩膀上一扔,笑得人畜无害:“我这种修士只会用香香的骗你们,然后把你们骗过来当成傀儡。”
肩上的两只小鬼配合着容念风的表演,呲牙咧嘴的。
几只鬼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小声嘀咕:“他肩上的那两只鬼是真的鬼吧!”
“他不会真要把我们抓走吧?”
“糟了糟了,鬼命休矣。”
他们一转头,趴着的小鬼立马吐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几只鬼身子一抖:“……感觉后背凉凉的。”
看上去年长些的鬼给了身旁的几只鬼一人一棒槌:“哪家鬼有温度?你不凉谁凉?!”
“呜,打鬼别打脸!”
容念风叹为观止,鬼界的鬼真真是别具一格,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么蠢的。
不过经此一遭,他们收敛了很多,又吵又闹把容念风带到了鬼殿。
“嘘,小声点,要是鬼君一个不高兴把我们拉去填肚子了就全部死翘翘了。”
容念风朝那只鬼比了个赞:词汇好丰富的小鬼一枚。
忽然,他停了下来,望着和鬼界格格不入的红梅顿了下。
有鬼飘了过来,喜气洋洋地道:“如何,鬼君种了五百多年的红梅是不是很好看?”
红梅还没绽开,饱满的花骨朵孤零零的挂在枯枝上,在没有阳光的鬼界,迎着灰蒙蒙的光线顽强又野蛮地生长着。
容念风点头:“很好看。”
“那可不是,再过几日,红梅全部绽开了,肯定会更好看!这是五百多年来第一次开花呢。”鬼职骄傲地晃着头。
然后头晃掉了。
容念风:“……”
偏偏肩上的两只鬼是学鬼精,也轱辘轱辘地跟着掉了头。
容念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鬼职找不着自己的头,只能趴在地上,大喊:“我的头!速归!”
鸡飞狗跳。
不,应该是鬼飞鬼跳。
容念风迈了一大步,把掉在旮旯里的头给鬼职塞回了原位,他说:“你不用找你的头了。”
鬼职掰了掰,调整角度,问:“为何?”
容念风蹲在地上,皮笑肉不笑:“因为你的头来了。”
几只鬼:“……”
好冷的笑话。
最后容念风是逃命一般,闪现从门缝里塞进去的,隔绝了殿外几只眼巴巴的眼神。
还有只小鬼的头没有装上,他一只手拎着小鬼的半截身体,一只手托着头,安了回去。
谢镜之眉心一跳:“……好别致的小鬼。”
闻言,容念风低头看了下,尴尬地笑笑:“抱歉抱歉,装反了。”
说着咔嚓一声,把小鬼的头拧了一百八十度。
“嗷!”
小鬼一阵哀嚎。
容念风:“安好了,完美。”
谢镜之:“……”
第92章 阴气都被他吸走了!
谢镜之问:“哥, 有什么事吗?”
容念风怔了下,一时间还没适应这个身份。他把小鬼一提溜,扔乾坤袋里去了, 想了想开口道:“就…”
江渡那个大傻春!若是他保管好小红,他也不至于在这儿朝谢镜之要了。
谢镜之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笑道:“哥是要这个傀儡吗?”
他微抬手, 傀线牵拉着红衣傀儡的四肢关节出现,高高吊起。
容念风惊讶:“你也会操傀吗?”
“以前看哥看习惯了, 渐渐的就学会了。”
何止是看习惯, 就连那些细枝末节的,他闭眼都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时他总喜欢和容念风唱反调, 每天都想着从无间狱出来, 他哥就会给他捏很多傀儡,跟在他身后:
“理理我。”
“不理我我就要碎了。”
“你这小孩儿好不听话。”
“……”
容念风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谢镜之?”
谢镜之从回忆里回神,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抿唇, 隔了几息,迎着容念风眼巴巴的神色, 将傀儡收回:“不给你。”
容念风:“……好干脆利落的拒绝。”
谢镜之又坐回棋桌前,一手托腮:“哥, 坐。”
容念风蔫巴巴地坐下。
“给了你,哥就要走了吧。”
半晌, 谢镜之冷不丁开口, 语气淡然,似乎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只是他垂着的眼睫, 微微轻颤。
第173章
容念风噎了下,他的确打算拿到红衣傀儡后就离开。
江渡虽然讨厌前世的他, 但这一世两人关系还算友好。仔细想来,生死攸关的时候,江渡还伸出过好几次援手。
他并没有留在鬼界的想法,他是鬼君吗?不是,那是上一世的他。他是谢镜之的哥哥吗?不是,那还是前一世的他。
可他没有前世的回忆,他这一世只是容念风。
而且他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前世绝对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容念风挺直背,扶了扶压根不存在的眼镜,昧着良心,一脸正经道:“哥不走。”
谢镜之抿唇笑了笑,低声道:“骗人。”
被戳穿的人并没有不好意思,容念风轻咳:“那哥走。”
谢镜之没有再说话,良久,缓慢道:“哥看看红梅再走吧,要开了。”
容念风感觉到了谢镜之的情绪,很难过,于是他也不说话了。
殿外有风吹过,夹杂着淡淡的梅香。
…
无功而返,大明湖畔的小红并没有顺利带回。
容念风蔫巴巴地跟着鬼职往牢狱走。
“鬼君说把你们带到鬼殿去住,等过几日再走。”
鬼职念叨着,他没有身体,双腿变成了尖尖的尾巴,像是从阿拉丁神灯里出来的一样,容念风心想。他没太注意鬼职在说些什么,只是含糊点头。
直到到了牢狱外,几只鬼忽然扯住他,使劲扒拉着他往后走:“老天鬼唉!黑白无常大人又开始了。”
容念风往他们的方向看去,曲青和范暮正打得不可开交,只剩下两道残影。
鬼职摸摸索索地探头,一溜烟溜了一只出去。
容念风问:“他去干嘛?”
另一只鬼回他:“抓鬼。”
容念风:“?”
很快他就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刚才溜达出去的鬼职当真抓了只鬼回来,揪着他的后颈:“速速把你看见的说来听听。”
被抓来的鬼揉了揉后颈,也不恼,与其他鬼肩并着肩蹲下:“还能怎么,白无常大人知晓鬼君把那几个修士关在牢狱,说什么都要进去看看。但黑无常大人怎么会答应,两人又打起来了。”
说着,他看了眼容念风,问:“你是哪儿来的鬼,怎么没见过?”
其他鬼说:“他就是那些修士里的其中一只。”
被抓来的那只鬼:“哦哦…啊?!”
他猛地转头,动了动鼻子:“我就说闻起来怎么香香的,原来是这修士的味道。”
他咽了下口水,直言不讳:“想啃。”
其他鬼、容念风:“……”
一只鬼猛地砸了他一拳:“啃你自己屁股去!”
容念风看了眼这鬼,孺子可教也地点点头,不枉他去那旮旯给他捡头,腰都差点折了。
一人几鬼蜷在角落看戏,曲青和范暮打得不相上下,直到一刻钟后,可能是累了的缘故,两人喘着气,互相都不服输。
曲青擦掉嘴角溢出来的血:“本殿何时连牢狱都不能去了?”
范暮垂在肩侧的铁链断了一截,很是狼狈,咽下喉间的血沫:“就这几天。”
曲青的变数太大了,若是让她看见容念风,只怕会做出些奇怪的事来。
他不是傻子,虽然他并不觉得容念风那种金丹修为的修士是前世的鬼君,但谢镜之的反应实在不正常。谢镜之找前鬼君找了五百多年了,直到去年,他浑身是伤的回来,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让鬼界中的鬼去寻回天镜的下落。
那时他便知,谢镜之找到了那前鬼君。
谢镜之对容念风的态度,还有容念风身旁的修士手里握着的寒霜剑,他千年前还是只小鬼时,遇见过一次那鬼君,掩面的面具只露出他漂亮的眼睛和带着笑意的薄唇,而他身侧的妒鬼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把剑。
曲青肯定也猜到了,但无所谓。
不管她知不知道,都不能让她和容念风相遇。
她恨容念风。
虽然范暮不是很理解,但曲青就是恨。
他和曲青的关系不是一开始就水深火热的,在几百年前,他们尚且还可把酒言欢,说上几句心里话。那时曲青和他说过,她生平最讨厌的人,就是前鬼君。
范暮问:“为何?”
曲青垂眼,想了很久很久,范暮以为她不会说了,便不再问。当酒壶里的即将全部喝完时,曲青忽然说:“…因为他真的很没有良心,说走就走了。”
范暮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把酒杯里的酒喝完,轻笑了下。
都做鬼了,还要良心干嘛?
范暮道:“鬼不就是凉薄,自私的吗?”
曲青愣了下,轻嗤:“真的吗?那他做鬼还挺成功的。”
往事像是落了层灰,拍上一拍,仍是不太清晰。
渐渐和眼前的景象重合起来,范暮深深地看了眼曲青。
若是她遇见容念风的话,会不会一怒之下,把那个仅是金丹修为的修士给杀了。
“本殿想去的地方,岂是你想拦就拦的。”
曲青调整气息,双手结印,黑沉的雾气铺天盖地的袭来。和魔气带来的黏潮、颤栗感不同,阴气更为简单粗暴,像是直接在心口放了块巨石一般,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偏偏又争先恐后地往四肢百骸渗,煎熬得很。
第174章
身侧的小鬼忍不住哆嗦,颤着牙关:“快!往后跑!”
几只鬼在曲青的威压下,艰难起身,铆足了劲逃命。
容念风却没有动,直到几只小鬼跑远了见他还没回神,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那修士魂魄怕不是已经被白无常大人吸走了?!”
鬼界中实力强悍的鬼在释放自身阴气时,会向外吸收修为低的小鬼阴气,用来修炼。
更别说像曲青这般修为的鬼,要只是吸收了阴气还好,尚且可以修炼回来,怕就怕在连魂魄都给他们吸走!往日里她和黑无常刚碰面,跟在他俩身后的鬼巴不得跑得远远的。今日看热闹看得入神了些,光看他们打架,逃命都忘了。
“人都傻了。”
“算了,看在他给我找头的份上,我一溜烟过去把他扯回来!”
那鬼说着,吐了口气,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把容念风带出来。
没想到还没跑几步,他突然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上的阴气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天杀的!”他转身,喉结一滚,做人做鬼数百年,从来没有哪次跑得这般快,大喊,“快跑啊!吸收阴气的是那修士不是白无常大人!!!”
闻言,几只鬼脑子一懵,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先动了,拔腿就跑。
他们能感觉到自身的阴气在飞速消逝,脚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有鬼惊悚地道:“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比他们在黑白无常大人那里感受过的更烈,也更让人心慌,仿若是只要慢了一步,就会陷入万恶深渊。
可他一个修士,怎么可能吸收鬼界的阴气?那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个修士能修炼阴气,并且等级比曲青和范暮的还高!
跑!
逃命!
再慢一步就会死无葬生之地!
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个想法,于是平日里喜欢往腰间挂玉的鬼也顾不上落在地上的玉佩了,平日里喜欢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鬼也不管因为疾风吹散的头发了。
他们在拼命地逃窜着,试图逃离那修士诡异的阵法范围。
他们看见那个香香的修士附近,黑雾愈来愈盛,隐约间,还能听见尖锐的鬼哭声,万鬼哭嚎。
浓重的雾气疯了似的从四面八方往容念风的方向去,就连他们敬仰的黑白无常大人也面色发青。
那修士究竟是何人?!
他们惊惧之余,脑海里莫名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个想法。
但容念风此时是回答不了他们的问题了。
因为他完全陷入了阴寒之气中。
千千万万的血手,隐匿在黑雾里,拉着他往更深的万恶深渊去。
“你忘记我们了吗?”
“鬼君大人!”
“哈哈哈,鬼君大人呐,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是什么感觉?”
“鬼君…”
“陪陪我们吧。”
凄厉的声音此起彼伏,浓烈的情绪笼罩着他,恍惚间,容念风还闻见了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
分明是冷得发抖的,但他的手却异常温热。容念风的咽喉似乎被扼住,他艰难地喘着气,模模糊糊中,他睁眼,低头,然后看见他的手上,沾满了血水。再往前看一点,他握着熟悉的寄无,手黏糊又潮湿,鲜红的血顺着剑柄,嘀嗒嘀嗒地往下落。
他喉结动了下,惊恐地松开剑柄。
并没有传来剑落在地上的清脆声。
容念风终于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望进了那双漂亮的眼中,漾着笑,清俊的面孔失去了血色,嘴角溢出的血把薄唇染得鲜红。往下一点,那双眼的主人胸口插.着寄无。
一身白衣渐渐被血晕染成大片的红,眩晕,恶心,发寒,容念风只剩下了这三种感觉。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滚落,容念风听见那人柔声道:“别哭啊。”
那人叹了口气,断断续续道,“…早知道应该穿红衣的,这样你就看不出来了。”
阴风呼啸,容念风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又变得模糊,脑海里混乱一片。
黑雾缭绕,枯骨搭在他的肩上,他听见有恶鬼凑到他的耳旁,用一种极为诱惑的声音道:“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他。”
容念风的意识开始沉沦,他放纵自己被那些血手拉扯着往下。
忽然,有人轻轻抱住了他。
“容容。”叶星辰道。
和那双眼的主人慢慢重合。
于是,他重新回到人间。
第93章 鬼都是骗人的
周身的黑雾渐渐消散, 又可以重新呼吸了。
容念风只觉着自己现在冷得发抖,牙关都还在轻颤着。他发慌似的抓住叶星辰的衣衫,害怕自己松手的话一切都只是虚浮的梦境。好在都是真的, 温热的怀抱是真的,叶星辰熟悉的声音是真的。他还能听见叶星辰沉稳的心跳声,在耳边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没有死。
和黑雾里的不一样。
“不怕。”叶星辰柔声道。
容念风将头埋在叶星辰的肩上, 也不说话,两人安静地相拥着。
忽略掉了不远处的曲青和范暮, 吓得魂都要散了的一众小鬼, 以及跟着叶星辰从牢狱里出来的江渡。
容念风现在压根顾不上其余人是怎么看他的了,他在叶星辰的脖颈上蹭了蹭, 眼泪洇湿了叶星辰的肩。
第175章
叶星辰应该是跑过来的, 还喘着气,寒霜剑又不知道被这个剑修丢到哪儿去了。
他低声问:“怎么了?”
好像数分钟前,浓而黏稠的黑雾疯了似的往容念风身边涌没有出现过一般,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仍是一如既往的有耐心。只要容念风说没事,他就相信。容念风不说, 那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容念风没说话,过了会儿才瓮声瓮气地开口:“…看见你死了。”
叶星辰怔了下, 揉了揉他的头,笑着道:“没死, 活得好好的。”
“很难过。”容念风说。
叶星辰彻底没法了, 容念风每次哭完声音都是软软的,让人的心也跟着软了一片, 叶星辰哄他:“不难过,我一直在的。”
这种诡异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得多久。
毕竟是两个修士紧紧相拥, 其中一个入了魔,一个莫名其妙和鬼界有了联系。而不远处,是皱眉的范暮,欣喜的曲青,和一脸古怪的江渡。
曲青挑眉,看着容念风的背影,扬笑道:“找到了。”
“曲青,他已经全部忘记了。”范暮锢住她的手,“他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鬼修。”
“嗯,是不记得了,但他的身体好像还记得呢。”
曲青毫不在意地笑笑,支起下巴,淡淡地说:“他装成修士修炼了那么多年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瞧样子是第一次吸收阴气,也是,若是早早修炼阴气的话,也不至于看起来都二十来岁了,还是金丹修为的废物。
曲青不知道在修仙界,二十岁踏入金丹境已经算是天资卓绝。
她只知道她印象里的那个鬼君,是可以很快就从十三号鬼山籍籍无名的恶鬼,成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鬼君。是踩着枯骨,途径之处遍地都是红色的彼岸花,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他坐在高高的位置上,遮住了半张妖冶的脸的面具泛着血红色的光。一只手懒洋洋地托腮,看着在鬼界作威作福了数百年的魔族人总算低了头,说再也不会踏入鬼界一步。
彼时,她还是鬼君最虔诚的信徒。
范暮看不懂曲青现在的表情,他和曲青确实是不一样的。
说实话,他有些吃惊。
在鬼界,大鬼吃小鬼,小鬼吃更小的鬼用来修炼,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随着吞噬的鬼魂越多,鬼修的等级也会越来越高,实力强悍的鬼可以吸收比自己弱的鬼的阴气,因此也有很多鬼修会豢养修为很低的小鬼专门用来攒阴气。
或者就是这只鬼修对身旁的鬼修毫无防备,会无意识释放自己身上的阴气,算是一种示好的行为,此时就不再是实力强悍的鬼吸收实力弱的鬼的修为了,也可能是反过来。不过在鬼界,每只鬼都凉薄又自私,更别说毫无防备了,谁都是悬着心,踩在刀尖,巴不得趁着身旁的鬼睡得正香,扯过来,吞入腹中。
若非得说没有也不可能,还是有的。还有一种情况,那只鬼在求欢……
他和曲青的修为差不多,几乎每次打架两人都会吸收彼此的阴气,谁也不让着谁,有时候稍不注意,就会牵连无辜,害得跟在他们身旁的鬼背地里都怨天尤人的。
刚才曲青又和以往一样释放阴气,巨大的威压宛若重石般压过来时,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阴气不被曲青吸走。正准备反击,那种威压感猛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感觉,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阴气了。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身上的阴气在以极快的速度消逝着,寒意从脚底顺着脊背往肩上爬,万鬼哭嚎,心里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戚。后面的感觉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但前面的他却是感受过的,虽然只有一次。
那是五百年前,他见谢镜之受了重伤,本想强行吸收掉他身上的阴气,然后取而代之,毕竟鬼界的哪只鬼不想坐上鬼君的位置。却没想到遭到了反噬。谢镜之受了重伤,实力仍然比他强,他没有得到谢镜之的阴气,反倒是把自己差点弄死了。
好在谢镜之没和他计较,只是掀了眼皮,让他去给他备茶。
从此谁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但现在怎么又有这种感觉了。
曲青的修为变高了吗?
还是说谢镜之现在在这儿?
都没有。
范暮看了眼曲青,她只是愣了下,然后忽然转头,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身上的阴气在飞速消逝着,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阴气,越来越浓,变成黏稠的黑雾,而黑雾里,浮着她曾经敬仰的、憎恨的鬼君。
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范暮心想,原来容念风,这个金丹修士,当真是前鬼君转世而来的。
两人没有再动,一个在笑,一个在愣神,似乎难以修炼的阴气在这一刻变得不重要了一般。
直到漂亮的六角霜花在青石板上凝结,周身的空气变凉,一袭黑衣的魔修进入了黑雾里,轻轻抱住了浮在半空的人。
丝丝缕缕的黑雾散去,曲青总算看清了一千年前,遮面的半张面具下,那墨发银冠之人长何样。
曲青问:“抱着他的那个魔修,是一直跟着他的那只妒鬼吗?”
范暮没说话,但他想应该是的。
“那妒鬼不长这个样子啊。”曲青自顾自地说了那么一句,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你说我和那魔修说说我们前鬼君千年前那些风流事如何?”
第176章
她也不管范暮回不回她,“再把谢思安和谢镜之也跟着说了,哈哈哈——”
“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范暮深深地看了眼她,没带什么情绪地说:“曲青,他没欠你什么。你别招他了。”
曲青甩开他的手:“本殿和他的恩怨,犯不着黑无常大人操心。”
范暮没声了。
是的,千年前的事,他插不上手。
等他回神时,曲青已经到了容念风和叶星辰的跟前。
曲青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再也不是那个忠实的下属,不是那个虔诚的信徒,兀自顿了下,低喃:“你的阴气真是一点都不会伤害他。”
看看,分明之前只对那只妒鬼的,现在也对其他人了。
容念风舔了舔唇,他没看曲青,双手环在叶星辰的后颈,然后把头埋在叶星辰的胸前。
他闻着叶星辰身上的味道,平日里只觉得叶星辰身子凉现在也不凉了,黏糊地挨着,只想把那黑雾做的“梦”给全部忘掉。都是假的,叶星辰好好的,寂无也在他的神识里,他听见的,不过是那些鬼魂费尽心思想让他听见的罢了。
鬼这种东西最会迷惑人心。
来的这个人也是鬼,她说的也是假的。
叶星辰将容念风抱起,无声地看着曲青。
曲青也不恼,又笑了起来:“很期待下一次见面,好好修炼啊,鬼君。”
话落,消失在两人身前。
听见她离开的声音,紧绷着身子的人总算松了口气,容念风闷闷道:“她是鬼修,是会骗人的。”
叶星辰,“好。”
容念风垂眼,指尖蜷了下,开口:“…我不是鬼君。”
“知道的。”
“我是容容。”他又说。
叶星辰顿了下,又继续抱着他往前走,不知道去哪儿,反正不是鬼界。
他说:“嗯,我是辰辰。”
“我们不在鬼界了好不好?这里不好玩。”
“容容想去哪儿?”
“凡世吧。”
“那就去凡世。”
“……”
可能是阴气在经脉里的和灵力冲撞的缘故,容念风只觉得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慢慢的,困意席卷上来,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叶星辰的声音。
叶星辰好像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让开。”
“他体内有灵力和阴气,”是谢镜之,他说,“会很难受,学会了修炼阴气再走吧。”
“不了。”
谢镜之看了眼眼前的人,这是他和叶星辰第一次见,但他并不觉得陌生。体内的魔气有些压不住,谢镜之有点心烦,无论是对叶星辰还是对谢思安。
“难道你要看着他死吗?”
叶星辰垂眼,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不会的。”
夜忘川那儿,可以交换很多东西。
谢镜之还想说些什么,容念风忽然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用头蹭了蹭叶星辰的肩,说:“再待会儿吧。”
他不想给叶星辰添麻烦了。
他小声咕哝:“我难受。”
叶星辰不说话,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开口:“不会离开鬼界,他醒了我会带他回来的。”
说完抱着容念风消失。
谢镜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魔气溢出,渐渐幻化成谢思安的模样。
又是月夜。
清冷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落下长长的影子。
谢镜之说:“哥走了。”
“嗯。”
“你不要让他看见你。”
谢思安稍顿:“可我想他怎么办?”
谢镜之不说话了,默了半晌说:“不想就好了。”
第94章 因为我可能在吃醋
容念风做了一个梦。
梦还是那个梦, 黑雾黏稠,虚幻得不行。眼前的人一袭白衣,从胸口开始, 血洇湿了衣衫。
到最后他只能看见红了,就连天也是红的,阴冷的寒气笼罩着他, 冷得他连腰也直不起来。
他看见叶星辰脸色苍白,唇瓣一张一合的, 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容念风凑上前去, 总算听清了,是他熟悉的声线, 叶星辰说:“…不是一直想看我长什么样吗?怎么不敢认了?”
他一说话, 嘴角就会溢血,容念风仓惶地抬手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再说话了。
叶星辰并不在意,他唇角甚至还带着笑, 只是语气里带了些惋惜:“若是还有下一世的话,真希望我能求仙问道, 长命百岁。”
容念风心很疼,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捏住一般, 他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来了,只是苍白地摇头, 不停地问:“你还能活吗?”
你还能活吗?
还能活吗?
告诉我啊……
容念风陷入了这场梦里, 终于,他不再是从第三视角旁观。
叶星辰只是抬手摸摸他的脸, 和之前,和很久之前都一样, 一如既往地温柔。少了和他生气时的乖戾,少了不理人时挑眉看他的打趣,叹了口气:“再抱抱我。”
容念风是不太理解死亡的,他自己就是死了又变成了鬼。
但他还是落了泪,雾气遮掩了他的视线。
他说:“没事的,你要是死了,我让那些鬼职去把你的鬼魂抓回来,也当鬼。这样你就可以和我一直在一起了。”
他想得简单,人死了是要成为鬼魂的,魔死了自然也会。
第177章
“嗯。”
叶星辰应声,他擦掉容念风眼下的泪,柔声和他说了很多很多话。
直到容念风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慢慢变凉,他才听见叶星辰说的最后一句:“…可能有些难了。若有下一世,我来找你……”
叶星辰回答了他的问题,还能活吗?
可能有些难了。
然后叶星辰真的就永远不说话了。
终于,大大的世界又只剩下小小的恶鬼啦!
恶鬼没有名字,恶鬼走了很久很久。
恶鬼醒了。
容念风猛地从梦里惊醒,浑身上下都汗津津的,心还在隐隐作痛,大口大口地喘气。
“难受的话就再睡会儿。”
容念风喉结滚了下,一言不发地侧身躺着,然后顿了顿,抬手碰碰叶星辰的唇角。
没有血,很干净。
温热的,还说着话。
容念风动了动,他把自己挪到叶星辰的怀里,把叶星辰的手搭在自己腰腹上,小心地拿头蹭叶星辰的下巴。
他紧紧地贴在叶星辰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静谧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不管这里是哪里了,哪里都可以,只要有叶星辰就好了。
他呼了口气,在叶星辰喉结的那颗小痣上亲了亲:“睡不着。”
容念风换了个姿势,变成趴在叶星辰的身上,黏黏糊糊地凑到叶星辰的耳边,低喃道:“做吧。”
他想做些很亲密的事,亲密到要让他觉得他是活着的,叶星辰也是活着的。
他们在彼此地占有着彼此。
大大的世界里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啊。
得要有两个人才对。
黑夜里,叶星辰用指腹碰了下他的眼角,心跳得越来越快:“要吗?做的话,我可能会欺负你欺负得很厉害。”
容念风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呆呆地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欺负他呢。
叶星辰说:“因为我可能在吃醋。”
最后确实被欺负得很惨,容念风小声地哭着,发慌地哭着,嘴里一直喊着“辰辰”“辰辰”,叶星辰就在他的身前或者身后,一声又一声地应着,从来不会厌烦。
他们互相依偎着,互相取着暖。
只要有辰辰的地方,就有容容。
容念风体内的阴气倒是乖,服服帖帖的,也不捣乱。
他拿这东西没辙,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他每次想把这阴气往体外逼,就找不到了,在经脉里四处躲藏着,遇到灵力就乖乖地趴着,压根没有几天前蛮横的样子。
时间一长,容念风就没管了。
他有事要做。
他这几天像是变成了叶星辰的小尾巴,叶星辰走哪儿他走哪儿。
他俩现在在十三号鬼山,相比于其他鬼山来说,这里的小鬼修为更低,阴气少,乐得清净。
不过要是真说清净也不算。
容念风在屋里窝着看话本时,总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有一次趁着叶星辰睡着了,悄悄爬起来往屋外看,看到了江渡。
哦对!
他就说忘记了什么,把江渡给忘了。
他上次问过叶星辰,说怎么知晓他在那儿的。
叶星辰说是道侣印,容念风点点头,只觉得修仙界这道侣印当真有意思,他要被水淹死时叶星辰能找到他,要被紫霜蛇弄死时叶星辰能找到他,现在他差点就被黑雾里的一堆血手弄死了,叶星辰还是找到了他。
真好。
这样叶星辰以后要是受伤的话,他也能知道了。
他胡乱地想着,直到叶星辰把头搭在他的肩上,问:“怎么了?”
容念风往屋外看了下,江渡的身影早不见了,他摇头,嘴上却在告状:“我感觉我要被江渡暗杀了。”
实在不怪他,江渡每次在他们跟前都是又骂又恨的,说什么都要报仇雪恨,之前容念风不知道那个糟心的鬼君是自己前,还打着哈哈嘲笑过好几次,现在好了,全是回旋镖。
叶星辰顿了下,闷声笑道:“他现在顶多被自己纠结死了,他要是来,我们二打一还怕打不过?大不了一溜烟走了,他也出不了鬼界。”
容念风又想到江渡说的,叶星辰说话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讨厌。
他轻笑出声,转身在叶星辰怀里蹭来蹭去。
那等江渡自己纠结完再来找他吧。
容念风总是做那个梦,有时候从梦里惊醒就往叶星辰身上黏,缓了会儿有安全感了才会悄悄松气。
不做梦的时候他就会欠一点,用脚扒拉着叶星辰问:“你吃醋什么呀,你吃醋什么呀。”
要不然就是问:“你吃谁的醋?谢镜之吗?”
“他是鬼君,长得也好看,手下还有那么多编制内的鬼。”
经常他说到这儿叶星辰就会不高兴了,一只手扣着他的头,冷声道:“别招我。”
容念风就会像偷了腥的猫,自己搁旁边傻乐。
“他说他是我弟,不生气啊。”
他这几天和叶星辰说话时已经不会避讳鬼君,前世,谢镜之诸如此类的话了。有什么说什么,他其实觉得挺割裂的,无论是谢镜之口中的他,还是江渡口中的,他听着还是第三个人。他毕竟没有那些回忆。
若不是在黑雾里走那一遭,梦了些有的没的,容念风大概还是会继续把他的前世当第三个人。
第178章
但他梦见了叶星辰,于是他想,那他还是不要太抗拒了。
他接受不了叶星辰和第三个人谈恋爱,当然,如果那第三个人是前世的他的话,那接受也不是不行。
叶星辰没好气:“哪家弟像他那样?”
容念风轻啧:“真没什么。”
叶星辰不说话,过了好半晌,换了个方向躺,背对着容念风。
他说:“傻子。”
容念风:???
他大喊冤,八爪鱼似的从后面抱住叶星辰,闹他:“你转过来。”
叶星辰拖着他往前挪了下:“不转。”
“转转转。”
“不转,这是给傻子的惩罚。”
容念风嘟囔了声:“好吧好吧。”
他也不哄了,好一会儿睡得可香。
心想他和谢镜之又没有没什么,叶星辰犯着吃醋那么多天嘛,天天晚上欺负他,腰疼得很。
迷迷糊糊中,他的手被叶星辰拿开,他听见叶星辰像是叹了口气,转身又把他搂紧怀里。
好耶!容念风像小狗一样拱叶星辰的胸口,撇了撇嘴,他就知道叶星辰舍不得。
叶星辰骂他:“没心没肺。”
容念风已经完全睁不开眼了,就随便叶星辰怎么骂他。
不知道吃的哪门子醋,等明日再哄吧。
翌日醒来时,叶星辰不在鬼栈,容念风也没急,昨夜他说想吃凡世的桂花糕,叶星辰应当是去买了。
他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终于没忍住溜达到了外面:“江渡!你大爷的有病啊?!”
受不了了,大不了打上一架就好了。
虽然百分之一万的可能是他死翘翘。
但江渡这样也挺磨人的。
偏偏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给前世的自己收拾烂摊子。
糟心得很。
江渡应当是听到声又跑了,容念风板着脸回屋。
江渡若是不傻,应当猜出了他就是他一直记恨的鬼君。他那性子不闹都不正常,但现在还没来,只敢悄悄在外面看两眼,无非就是不能接受前世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鬼君变成他现在这个样子了而已。
他在谢镜之手下过了十招都要说谢镜之实力不行,更别说他一直没放在心上的金丹小喽喽。
毕竟连容念风在这之前也没想到自己前世那么厉害。
只有叶星辰很好地接受了。
容念风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叶星辰好像也没很好的接受,还在吃醋,做的时候力气都很大,一点都不温柔,他的腰都被掐出痕了。
不知道在生些什么气。
容念风自然也有治他的招,疼了就哼哼唧唧,好听的话一说,叶星辰又低头亲他。
他喜欢叶星辰亲他,软软的,很舒服。
容念风薅了本话本看,看得脸是又红又臊,怪不得叶星辰这几天懂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他快要完全冒烟时,叶星辰从屋外推门进来。
容念风从话本后探出头:“你回来了?”
明知故问。
叶星辰看了眼他,说话酸啦吧唧的:“桂花糕,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那妒鬼给你带的好吃。”
说完将糕点盒打开,散发出熟悉的香味。
容念风摸了块,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
忽然吃着吃着,终于反应过来叶星辰那句话。
他“啊”了一声,脑子宕机了下,方才看小凰文带来的羞涩全然没了,脑海里只有这几天他一说到前世叶星辰拧巴的表情。做时叶星辰发狠地亲他,每次到最后都要往他脖子边凑,咬他之前留下的印子,小声地说他才是最好的。在街上手拉着手散步时,听到有鬼要是不小心说到妒鬼两个字他就微顿,面色不虞地瞪那鬼几眼。
一切变得有迹可循。
怪不得他说到谢镜之时,叶星辰一点没被招到,只是淡淡地分一个眼神给他。
只有说到那妒鬼,叶星辰脸色才会又臭又长,哄都哄不好。
但他记得他也只说过一句和那妒鬼有关的话啊,就一句,以前有个妒鬼总跟着那鬼君,甩都甩不掉。
不是,这都不是关键,关键那妒鬼就是叶星辰啊。
虽然他对前世的记忆只有那场梦,可他知道那妒鬼就是叶星辰。
毕竟他能接受他前世是那鬼君,就是因为叶星辰也在。他只会喜欢叶星辰,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他占有欲很强的。
所以叶星辰现在是在自己醋自己吗?
容念风惊讶极了。
“小气鬼。”他说。
第95章 我是你的
“嗯嗯, 对,我是小气鬼。”
他还搁那儿继续酸不拉几地开口:“也是,妒鬼肯定比小气鬼好。”
容念风叹为观止:“…哇, 叶星辰,你好幼稚啊。”
他问:“你在哪儿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江渡说的?那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要是和江渡打一架也不是没有赢的可能了。他可以生扒江渡。
叶星辰看了眼他,肯定了他的想法:“江渡说的。”
容念风:“……”
他就知道。
叶星辰转头, 眨了下眼睛。
其实还真不是江渡说的,江渡能惦记这个?他只惦记着他那惊天动地的复仇计划。在迷雾森林时被困住, 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来鬼界后又认错了人, 打探一年的消息全是错的。他知道的还真不多。
第179章
叶星辰能知道这些,是很偶然的一次, 两人在离鬼界不远的地方歇脚, 容念风睡着了,他起身下楼去问店家有没有厚一点的被褥,店家说让他稍等片刻后,便飘着去寻被褥了。
叶星辰垂眼站在那儿, 也不着急。
有几只阿飘坐在桌旁聊鬼界的趣事。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前鬼君。
叶星辰不是对这些感兴趣的人,可他听到那些鬼魂说的——
前鬼君比新鬼君更厉害, 一次能操纵几百只傀儡呢。
只要有前鬼君在的地方,就能看见大片大片的彼岸花, 摄魂用的,稍不注意就会丢了魂。
前鬼君可是把魔族圣子给杀了, 这才换得至今无魔族人敢再在鬼界作威作福。
可惜身边跟的那只妒鬼, 实力弱,连仙魔大战都没撑过来就死了。
……
说了很多, 再多的他也没听了。
叶星辰垂眼,无聊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心想他家容容也能操纵很多很厉害的小娃娃, 有时候打架也会有很多很好看的小红花。
不过还是不一样的,那鬼君身旁只有只弱弱的妒鬼,容容身边有很厉害的辰辰了。
所以在牢狱里时,江渡说到鬼君,叶星辰才突然伸手挡住容念风的半张脸,问这样的话像不像。
他只是觉得,真的会有两个从未见面的人那么像吗?
江渡大笑摇头,说不是。
叶星辰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要是是的话,他真的要嫉妒死了。
没想到江渡那么不靠谱。
容念风勾住他的脖子,没好气道:“叶星辰,你还骂我是傻子,你才是傻子吧。”
叶星辰有些颓丧,他其实难受好多天了,他想的是,只要容念风不说,那他就一辈子都装作不知道。偏偏容念风忽然就不避讳了,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分明无论是谢镜之还是谢思安,他都未曾放在眼里的。可那妒鬼……
那妒鬼和好久之前的容容,是互相喜欢的啊。
他没说话,容念风松开他,也顾不上吃糕点了,站起身,跨坐在他的身上,手搂住他的脖子,问:“我是上一世的我吗?”
叶星辰愣了下,摇头:“不是。”
容念风凑上前,挨近他,两人距离近了,叶星辰就能看见容念风微微轻颤的眼睫。
容念风在他脖颈上落了个吻,那里紧贴着血管,和心跳动的频率一样。
“不是不就得了?你吃什么醋呢?”
说着他抱住叶星辰,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
叶星辰稍顿,回抱容念风,默了半晌,在容念风肩上狠狠咬了口,闷声道:“你这一世只能要我了。我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我。”
他这算是威胁吗?
容念风都要被他笑死了:“你威胁人也威胁得凶一点啊。”
可能就他自己觉得自己在放狠话。
容念风轻啧,摸了摸他咬过的地方,没什么感觉,小狗咬人也不疼了。也只有他被叶星辰关小黑屋的时候咬人稍微疼一点。
叶星辰真的是,小黑屋也不够小黑屋,威胁人也谈不上威胁,现在连咬都不算咬了。只有吃醋这件事,做得最认真。
“反正你别不要我。”叶星辰说,“别不理我。”
“你已经不要我过一次了,不能再不要我了。”
容念风失笑:“嫉妒让人面目全非呐。”
“嗯。”
叶星辰应声。他心想,算了,反正他会从这一世开始,一直缠着容念风的。
做鬼了也要缠。
不要他的话…会要他的。
容容和辰辰才是最配的。
容念风要是知道叶星辰内心戏那么多,哪儿敢拖着,恨不得知道什么就告诉什么。
于是在叶星辰单方面吃了不知道多少天醋后,容念风总算说:“没不要你,一直都是你。”
他能感觉到叶星辰愣了下,抱着他的手力道都大了些,容念风不逗他了,低声道:“上一世也是的,我看见了。”
他叹了口气:“妒鬼是你啊,傻子。”
都那么爱吃醋了,怎么连这些都想不清楚了,笨。
“哦。”
良久,叶星辰点头。
他只说了那么一个字,容念风却知道叶星辰心情肯定特好,因为那个字就差直接在他耳边说,我现在好了,完全好了,开心!
容念风眼睛弯了个弧度,边笑边说:“瞧你那嘚瑟样。”
话说开后,叶星辰也不作了,晚上力气小了不少,腰上的掐痕越来越淡。
容念风腹诽,叶星辰真的是个小气鬼。
这些天过得实在平淡,但容念风很喜欢。他恨不得一直都这样,偶尔拌拌嘴,然后和好了就和叶星辰趴在床上睡懒觉。
在江渡不知道第几次来的时候,容念风板着脸出去了,和叶星辰一起。
二打一的结果意料之中。
好在鬼界一向对动不动就打架的事早就司空见惯,无论是飘着的鬼还是在地上走的、爬的鬼,都只是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有些懒的甚至连眼皮都没掀。
只有鬼栈的鬼老板吼道:“要打滚远点打。”
容念风和叶星辰就抓着江渡往没鬼的地方走。
江渡一个修为炼虚大圆满的妖,饶是叶星辰也是炼虚修为,他若是想的话,不至于连挣脱也挣脱不了。
第180章
但江渡别说挣扎了,整个过程配合得不行。
容念风问:“你总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江渡眯眼,哼哼两声:“寻找最佳暗杀时机。”
容念风:“……”
叶星辰:“…………”
容念风说:“看吧,我就说江渡在想怎么弄死我们。”
叶星辰刚把江渡捆好,闻言抬头问:“要现在就杀了他吗?”
他皱眉:“现在杀的话正好。”
容念风摇头:“等会儿杀吧,大天亮的,见不得血,这种事得夜黑风高做才有氛围点。”
这下轮到江渡无语了,他不耐烦地说:“你俩当杀猪呢?”
还挑上时间了。
身旁两人异口同声道:“杀妖。”
江渡:“……我恨你们。”
容念风上前拍了他脑袋一下:“恨吧恨吧,都恨那么久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第96章 江渡,再见啊
江渡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脸不可思议:“你打我?”
“容念风,你竟敢打我?本座可是炼虚大圆满的修为!你现在不过是金丹七层!”
江渡气得脸都涨红,越想越觉得容念风是在挑衅他:“你当你还是以前那个鬼君呢?!我告诉你, 若不是本座被绑着了,本座随随便便就能把你杀了!”
容念风嫌他聒噪,只会说也没见他付诸行动, 没好气道:“你可闭嘴吧,也不见前几日只有我一个人时你来杀我。”
江渡眯了眯眼, 轻哼了声, 转过头:“本座只是在思考要怎么把你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而已。”
容念风轻啧:“你是下不去手了吧?”
这话比杀了江渡还让他难受,他深吸了口气, 头发都要炸毛了:“谁下不去手啊?本座外号无情杀手!”
“谁给你封的?”
“本座。”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张了张嘴, 还是没说出话来,良久堪堪道:“你有病。”
“本座好得很。”江渡嘚瑟。
“所以你想怎么?”
江渡看了眼他:“你快说出那句话本里的经典台词。”
容念风:???
“…放马过来?”
江渡摇头:“不是。”
“那是哪句?”
江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容念风猛吸了口冷气:“我有病?”
他觉得江渡有些不正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是鬼君这件事把江渡震撼到了的缘故:“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和叶星辰二打一打不过你?再说我们要是从鬼界跑路了, 别说你的复仇计划,你就是追杀都追杀不了。”
红衣傀儡还在谢镜之那儿, 江渡除了鬼界没有能去的地方。
“若不是你当初把本座困在那个地方,本座怎么可能现在哪儿都去不了。”江渡越说越觉得委屈, “你自己倒是好,两眼一闭, 腿一蹬, 走了趟轮回当修士了,本座苦兮兮的在那儿修炼了千年才出来。”
容念风听他这样一讲, 自己也觉得委屈了。糟心得要死,他压根没有前世的回忆, 这一世却天天给前世的自己收拾烂摊子。
起码也得让他感受一下做鬼君是什么感觉啊!而且做了鬼君肯定会有很多灵石,天灵财宝这些更不用说。他鬼君的待遇没体会过,烂摊子倒是一个也不少。
“那你现在也下不去手啊。”容念风摊手。
江渡:“……”
“你松开本座。”
容念风挑眉:“干嘛?”
江渡面无表情:“和你打一架。”
“哟。”容念风二话不说,给他解开了,“来吧,bro。”
江渡:???
说了句什么怪语?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他咬牙,又吭哧吭哧把自己捆好:“算了,本座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一打二可能不是很行。”
叶星辰在旁边搭腔:“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江渡:。
他呵了一声:“你俩蛇鼠一窝。”
容念风戳穿他:“不是说要报仇雪恨嘛,不打了?”
“先暂且停一下复仇计划。”
容念风也不是猜不到:“不会真是因为我们救过你几次,你就真心软了吧。”
算起来其实是他们承了江渡的情,好几次若不是江渡帮忙,可能他早和叶星辰手拉手躺板板了。
江渡顿了下,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开口:“…本座虽然是只妖,但也是只重情重义的妖。”
他不看容念风,自暴自弃地继续说:“本座承认,每次一想到前世的你就恨得牙痒痒,但这一世你也救了本座几次。这次还特地来和本座一块儿吃牢饭了……”
闻言,容念风耳边一热,实在不好意思说实话,他和叶星辰能成功来到这里还挺不容易的,牢饭也是被硬逼着吃的,倒也不是特地。
但最终目的都差不多,过程就不多计较了。
江渡眼里闪过一丝纠结:“本座本来想找到鬼君,再和他打一架分出个胜负,一雪前耻的,没想到他早就死了,显得本座这千年来有些可笑。”
江渡自嘲地笑笑。
他在迷雾森林里千年,日日夜夜修炼,只是为了提高修为,等往后出来了再找那鬼君打上一架。
可千年过去,他以为不变的早就变了。
第181章
魔族在仙魔大战中战败,魔族圣子死了,迷雾森林里他成了最厉害的妖,鬼界换了新君,他一直想见的那个鬼君,也死了。死在千年前。
物是人非。
他本想酣畅漓漓地和那鬼君打一架来着,没想到已是阴阳两隔,只有他还惦记着。
容念风看他的眼神,知道江渡又透过他在看前世的鬼君。
江渡对那鬼君的情绪还挺复杂,惺惺相惜?或者是对强者的敬仰,对死敌的千年怨恨。
但那鬼君确实死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是容念风。
要真说现在和鬼界有什么联系,容念风充其量也只能想到尸傀阁而已,再多的什么都没有。
容念风也没催,从乾坤袋里摸了两把椅子,和叶星辰坐着,等他把手里一盒桂花糕全部啃完后,江渡总算纠结好了。
他纠结好的第一句话是:“容念风,你和我打一架吧。”
容念风:?
“那我真的是有病了。”
他找死吧。
江渡认真道:“说真的,本座把修为压制到金丹境,你和我打一架。无论输赢,往后我再也不会惦记这事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他不想委屈了这千年来的自己,也不想拿着炼虚的修为和金丹的容念风比。
容念风思忖了半晌:“不要。”
江渡:“……”
他咬牙,眼睛都瞪得红了一圈:“不要也得要。”
“我在迷雾森林里待了千年,出来你人都死了,本座提这么点要求过分吗?”
“本座都快要气炸了。”
容念风也只是逗他,见他跳脚的样子又觉得好玩。
江渡看着他愣了下,好一会儿垂眼,哑声说:“那么久了,本座才认出你来。”
以前那张面具下,那鬼君第一次看见他时,也是如此这般,没有不耐烦,只有欣赏,挑衅,调戏和打趣。
那鬼君会操纵很多很厉害的傀儡,会开很多好看的红花。
可惜他和容念风这一世的再次相遇,他也看见了傀儡娃娃,也看见了红色的漂亮小花,但他还是没认出来。因为他一直在逃避,他的记忆里,那鬼君会一如既往,只要他来鬼界,就能遇见。
没想到没有呢。
容念风啧啧几声,和身旁的叶星辰道:“这世界就是一个大大的替身文学。”
不过替身是替自己罢了。
他对江渡说:“可以,打一架吧。”
满足一次江渡小小的心愿。
江渡很讲诚信,乖乖把自己修为压低。他很紧张,明明和容念风相处了那么久,但在他眼里,这瞬间容念风不再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他只是千年前的鬼君。
容念风笑话他:“那么紧张,难道你还要去庙里洗手拜佛不是?”
江渡郑重:“这一世,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知道了知道了。”
这一场千年的架,最后确实是以容念风惨败结束。他脸上挂彩,江渡也没好到哪儿去,浑身上下都是伤。
叶星辰并没有插手,他坐得远远的,手托着腮看躺在地上喘气的两人。
江渡手搭在眼上,另一只腿微微蜷着,无声地落泪:“…本座就知道,有一天能打过你的。”
容念风笑得大声,少年意气,张扬且肆意,“打过了就打过了呗。”
江渡虽然压制了修为,但毕竟是炼虚大圆满,容念风并没觉得自己能赢他。
江渡说:“这次是本座赢了。”
“嗯嗯,赢了赢了,恭喜啊。”容念风闭着眼睛,破了的唇角有些疼,故意呛江渡,“但赢的是这一世的我啊,上一世你可没赢。”
江渡:“……”
他气笑:“那你倒是变成上一世的你啊。”
容念风挑眉:“真男人从不回头。”
江渡笑了下,侧头:“有病吧。”
知道了容念风是鬼君后,好多事就有了办法,比如说红衣傀儡这事儿。
江渡总不能一直靠红衣傀儡才能到处溜达,于是在养好伤后的某一天,江渡又幽幽出现在鬼栈前。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的容念风:“……”
他以为江渡又发疯,喉结滚了下,委婉拒绝:“你知道的,我天生不会打架。自从上次我俩打完后,我手断了,腿也断了,可能没个一年半载的是好不了的。”
叶星辰在看话本,闻言很自然地摸了颗葡萄喂容念风,活脱脱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小娇花形象。
江渡:“……”
“只是让你把本座的契约给解掉。”
还在疯狂想措辞的人顿了下,把话本往下挪了挪,露出一双眼睛:“什么契约?”
江渡咬牙,一脸羞愤:“自然是前世你和本座的契约!若不是因为这个契约,本座早就跑了!”
容念风恍然大悟,一时间手好了,腿也好了,支起身子问:“所以你之前离不开迷雾森林是因为有这契约的缘故吗?”
江渡没说话。
他一个炼虚大圆满的妖怎么可能会承认和一只恶鬼结了契。
“那要如何解开这个契约?”
江渡板着脸回答:“用你的血就行。”
直到江渡额上的血契慢慢消失,容念风才反应过来。没想到最后倒是用不上红衣傀儡了。
第182章
江渡微怔,抬手摸了摸额,低声:“还真没了。”
他和前鬼君的所有羁绊也跟着消失。
恶鬼确实不在了,他的血契倒是跟了千年。
江渡呆了会儿离开,过了半晌回来,说:“我刚才去凡世了。”
容念风和叶星辰抬头:“嗷。”
江渡又离开,过了半晌又回来:“我刚才去修仙界了。”
“嗷。”
“我刚才去魔界了。”
“嗷。”
“……”
他孜孜不倦地走了很多地方,重复着一句又一句一样差不多的话。
最后,他说:“我走了。”
容念风稍顿,点头:“再见啊。”
“再见。”
第97章 我能背着你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江渡打那一架的缘故, 容念风这几日体内的阴气渐渐不安分起来,不过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会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外,倒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叶星辰说去鬼殿找谢镜之问问, 容念风却说不用。
他说得也不是没有理:“我一个活人修炼鬼魂修炼用的阴气自然会难受了。”
再说辰星峰那占星师给的那本秘籍也帮了很大的忙,说来也奇怪,那本秘籍用阴气修炼的话反而修炼速度更快些。虽然容念风已经尽量避免修炼阴气了, 但在修炼时又会总是下意识修炼。提心吊胆了好几次,好在并没发生什么。
叶星辰捏着他的后颈, 把人揪了出去:“还是得去看看。”
两人于是吭哧吭哧地往鬼殿去。
路上容念风还试图挽救一下:“要不然我们还是不去了。”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绝对会发生一场世纪大战。
叶星辰问:“为何?”
容念风讪讪的笑笑, 胡说八道:“…三个男人一台戏,我怕我们仨打起来。”
他不太想去鬼殿, 去那儿他害怕会想起那日在鬼殿发生的事。
他这几日能慢慢接受了, 可黑雾里看到的,他还是不能过心里的那关。
叶星辰稍顿,挑眉搓他的脸,没好气道:“你前几日不是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同谢镜之没什么的吗?”
容念风:“……”
他这破嘴!
赶忙点头:“没什么没什么。”
说着懊悔地垂首, 叶星辰见他样子,微微抿唇, 将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
从鬼山十三号到鬼殿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两人在外时会往肩上丢几只小鬼掩人视线, 到了鬼殿,容念风才把小鬼扔回乾坤袋中。
可能是江渡提早和守在鬼殿的小鬼交代过, 他俩进去没有很麻烦, 没好一会儿,就被带到了谢镜之住的地方。
路上还遇到了好多只小鬼, 有几只小鬼看叶星辰过来喊:“小谢大人。”
容念风听得一脸懵,小声问:“你是背着我在鬼界偷偷做了什么?”
“…可能是这些鬼眼瞎。”
身后一堆鬼吓得哆嗦了下, 才又大着胆子抬眼看,等两人走远了开口:“不是小谢大人,认错了!”
容念风收回神识,凑过去,趁引路的小鬼没注意,轻声道:“还真是瞎的!”
叶星辰:“……”
他笑着把容念风的头转了个方向,勾着他的脖子在耳边道:“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我能背着你做些什么?”
呼吸洒在耳朵上,热得不行,容念风脸“唰”的一下红了。
恰好引路的小鬼从门后探出个头来:“进来吧。”
在小鬼飘出来的那瞬间,容念风一肘把叶星辰肘开。
叶星辰:。
他幽幽地看了眼容念风。
容念风假装没看见,同手同脚往里面走,还心虚地转了个话题:“今天这鬼殿红梅还挺香。”
过了会儿,脸上的热意总算没了,容念风又恶狠狠地威胁:“下次不准在我耳边说话了。”
叶星辰没忍住笑了声:“嗯,知道了。”
容念风强忍不再给他一肘的冲动,笑什么?
但谢镜之已经出来了,容念风就歇了再说话的心思。
谢镜之看见叶星辰还愣了下,但没好一会儿又和之前一样了:“哥,坐。”
三人坐在一起都有些尴尬,谁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容念风打破古怪的氛围,拉着叶星辰和谢镜之介绍:“…这也是你哥。”
谢镜之:???
容念风眨了眨眼。
谢镜之一言难尽:“哥,他才二十一岁。”
容念风:“嗯呐。”
谢镜之:“我一千多岁了。”
三人又陷入古怪的沉默中。
容念风吸了口气:“但哥我二十二岁。”
谢镜之:“哦。”
他转头看了下叶星辰,喊:“哥。”
叶星辰挑眉:“好弟弟。”
尾音轻佻上扬。
谢镜之:“……”
他有些压不住身上的魔气,叶星辰歪了歪头,在容念风看不见的角度踹了他一脚。
谢镜之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叶星辰无声道:“魔气。”
谢镜之:“……”
故意的吧。
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容念风并不知晓。
他和谢镜之说了下阴气的事,谢镜之道:“无碍,哥要是觉得碍眼的话…”
他顿了下,容念风竖起耳朵,听见谢镜之不紧不慢地说:“就只能让它继续碍眼了。”
第183章
跟前的两哥:“哈。”
真是个好办法呢。
容念风虚心请教:“没什么好方法一劳永逸吗?比如说直接把这阴气给一刀解决了。”
说着,他一本正经的用手比划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自己忽然浑身一凉。
该死的,不会是这阴气还能听懂他说些什么吧?!
谢镜之深深地看了眼他,吐出两个冷漠的字来:“不会。”
容念风:“噗。”
叶星辰拍了拍他的头:“别发疯。”
容念风端坐了身子:“没发疯,在吐血。”
谢镜之看了眼他俩,默了半晌,继续道:“虽然没有办法彻底解决,但可以学一下控制阴气在体内的游走。不修炼阴气的话,也许是可以的。”
他解释:“鬼界没有鬼不修炼阴气,所以我也不知若是不修炼的话可不可以解决。”
容念风嗷了声:“学学学。”
等他学会了,非得把体内的小妖精给去头掐尾灭了。
他又浑身一凉。
容念风:!
天杀的阴气!
不难,鬼界的鬼就没有不会的,没多久容念风就学会了。但用得不是很熟练,可能是因为他还是个活人的原因。
谢镜之抿唇笑笑:“多来几次就好了。”
“行,我坐着练躺着练睡着也练。”
“也不要太累了,不急,慢慢来。”
需要解决的事解决完,容念风心里琢磨要怎么样和谢镜之说要走的事。
虽说可以一溜烟就跑,但总觉得不和谢镜之说清楚有点不太厚道。
再说红衣傀儡是邱年给他的,也不能说扔下就扔下。
谢镜之往窗外看了下,低喃:“明明都要开了。”
容念风没听清,愣了愣问:“嗯?”
谢镜之笑着道:“没事。”
他撑着头,看着容念风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动作,比如说下意识去勾叶星辰的尾指,下意识挨得更近。
他突然问:“哥可以和我说说话吗?”
容念风琢磨着事儿,点头:“说呗。”
正好说完他也有事要说。
谢镜之弯眉:“单独的。”
叶星辰缓缓坐起身:?
空气似乎胶着了。
见鬼!怎么感觉还有似有似无的硝烟味?!
谢镜之委屈地问:“哥不愿意吗?”
“咕咚,”容念风喉结一滚,感觉身侧的视线要把他烧成一个大洞了,实诚道,“…不是不愿意,是有点汗流浃背了。”
第98章 大狗委屈
谢镜之表示理解:“哦, 意思就是哥是愿意的了,但另一个哥不愿意。”
越描越黑。
“汗流浃背…汗流浃背…”容念风整个脑子都在说着这几个字,他朝谢镜之使了好几个眼神。
快别说了!
哪门子的好弟弟啊!
谢镜之很体贴地问:“哥是不是眼睛不太舒服啊?要不要找鬼界的医修看看?”
容念风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他不再眨快要眨瞎的眼睛, 生无可恋:“你们鬼还有医修?”
都成鬼了还要生病,也是真够惨的。
谢镜之恍然大悟:“哦对,没有。”
容念风:“……”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谢镜之, 总感觉谢镜之没安好心。
谢镜之朝着叶星辰问:“所以我可以和我哥单独聊聊吗?”
他嘴角勾着笑。
黑沉的眼眸深深暗暗,喝了口杯中的茶水。
叶星辰顿了下, 迎上他的目光:“容容自己决定就好。”
“……”容念风, “要死人了。”
“嗯?”谢镜之闻言抬头,“哥怎么了?”
容念风连连摆手:“没怎么没怎么。”
他只是想找条缝躲进去。
“那哥怎么想呢?”
容念风:qaq
快别想了。
他想不出来。
他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没转头, 只是伸出一只手把叶星辰的脸转了过去。
灼人的视线总算被挪走了,容念风微微松了口气,看着谢镜之打趣的眼神尴尬地笑笑。
“聊呗。”
赶紧聊完赶紧跑路。
叶星辰茫然地眨了眨眼:?
容念风心虚地勾他的尾指,装没看见:“小等片刻, 我速速归来。”
叶星辰没说话,只是抬手薅了下他的头, 便出去了。
他出去的那瞬间,容念风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的缘故, 他竟然能看见叶星辰身后的那条一直晃的尾巴耷拉了下去,丧得不行。
容念风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低喃:“见鬼了…”
碍眼的人走掉, 谢镜之心情好了不少,谢思安虽然也让人讨厌, 但没叶星辰那么让人讨厌就是了。
他弯眉,笑着问容念风:“哥, 喝茶吗?”
容念风回神,把脑海里奇奇怪怪的画面晃掉:“喝。”
谢镜之没再说话,给他斟了杯茶,热气缭绕,和鬼界推崇的阴寒之气当真是不搭边。
谢镜之默了半晌,一双眼中又漾起淡淡的笑意:“哥以前很喜欢喝茶的。”
容念风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还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呢?!”
耳边落了声轻笑。
谢镜之也给自己斟了盏茶:“你脸上都写着啊。”
第184章
他在容念风身旁待了两百多年呢。
容念风哦了声,双手捧着茶杯发呆。
开不了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谢镜之道。
容念风又睁大了眼睛:“你果然会读心术!”
谢镜之点头:“嗯,会啊。”
一本正经的模样,容念风没忍住笑了下,突然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蠢。
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
容念风轻咳:“可能不能等到红梅开了。”
他没再说下去,但两人都知晓这句话是何意,谢镜之眼睫垂下:“你要走了吗?”
“嗯。”
容念风舔了下唇:“在鬼界还怪冷的,想着去其他地方会不会好一点。”
他转头,看着窗外继续说:“再说我这一世也不是鬼君,待在这儿怪怪的。”
谢镜之顿了下,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收紧,喉咙干涩,像是用烙红的铁滚了似的,好半晌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哥若是想当鬼君……”
若是想当鬼君,他可以让他哥重新坐上这个位置的。他本来就是为了他哥才当的鬼君啊。
话还没说完,容念风打断了他:“也不想做鬼君。”
于是谢镜之把还没说出来的话吞回去了。
殿外的红梅按理来说那么些天,应当已经开了才是。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鬼界的原因,这儿毕竟不是适合生长的地方,离上一次容念风离开有小半个月了,只是微张开了些,伴着寒气,发出淡淡的幽香。
谢镜之问:“哥还要再喝点茶吗?”
容念风都快把自己喝饱了,摇头:“不了,再喝我就要化身水牛了。”
谢镜之:“……”
他哥的说话方式果然无论过多久,都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感觉新奇。
“好吧,”他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我还说多喝点就能再多陪我一会儿了。”
容念风看了眼浑身散发着“忧郁王子”四个大字的谢镜之,顿了下,过了会儿起身,然后在谢镜之的背上拍了拍。
谢镜之:?
容念风:?
见鬼!他真是下意识的!
但拍出去的手就像泼出去的水,他愣是硬着头皮又拍了拍,干巴巴道:“你别难过。”
谢镜之怔了怔,轻笑道:“不难过,还会再见的。”
容念风点头,心想作为老哥,逢年过节的确该时不时来探探亲才是。
当即应声:“会的会的。”
说着往后收爪子。
还没收走,谢镜之忽然抬了手。他的手顿了下,然后才隔着衣衫按住容念风的手腕,轻声:“哥,摸摸我的头吧。”
和当初一样就好。
容念风垂眼,也没含糊,抬手拍谢镜之的头,问:“力度如何?”
谢镜之:。
他蹭了蹭,“刚好。”
容念风嗤笑:“那么大人了还缠着哥呢?”
谢镜之不说话了,往事在脑海里历历在目,可惜那些往事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他那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说,做鬼了也缠你,谁让你把我捆到这儿来的!
那时他哥笑着,笑得眼睛都弯了:“我可没灵石养你,缠着我的话自己把养自己的灵石赚了再说。”
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谢镜之摇头:“不缠了,哥以后好好的。”
容念风坐了回去:“嗯,会好好的。”
两人不再说话,茶水凉了,热气附在茶杯上,形成雾水,又滚落杯中。
谢镜之伸出白皙纤长的指尖,牵拉着红色傀儡出现。
他说:“还你了。”
容念风接过,说了句行便收回了神识中。
良久,容念风忽然问:“你知道的,我不是他。”
谢镜之飞速地眨了下眼,有些慌忙的从一旁装棋子的棋奁里执了颗黑棋,他的手轻颤,一时没拿稳,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好在每次容念风进来时谢镜之都会把守在殿内的鬼屏退下去,否则若是让其他鬼魂见他们敬仰的鬼君这般模样,恐怕都只会惊讶得瞪大眼睛。
谢镜之艰涩地开口:“不要再说了。”
可惜容念风并没有如他的愿,喉结滚动了下,道:“我没有他的记忆,没有他和你一起过的那几百年。我不是很喜欢喝茶,更喜欢吃糕点。红梅很香,但现在的我还并不喜欢。”
容念风默了半晌,说出了最重的一句话:“谢镜之,若你没看见回天镜中前世的我,你会认出我是他吗?”
他没等谢镜之回答:“不会的,因为我和他不一样。他比我多活了很多年,他有着比我多的经历,这些我都没有,可灵魂是由经历组成的。”
“这对你不公平。”
容念风说:“你只是在透过我看他而已。”
空气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谢镜之自认为构建得很好的壁垒,轻而易举的被容念风打破。
最可怜的是,事实就是如此,他甚至无法反驳。
看不清的尘埃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喉,堵着他的心口,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说些什么。
魔气控制不住地往外溢,谢镜之薄而白皙的皮肤下,青筋暴起。他死死地捏住拳头,咬着自己的舌尖,直到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口腔,他才压抑住了谢思安。
第185章
不能出来的。
太脏了。
最后一刻,他还在在乎着自己在容念风面前的模样。虽然容念风还不是他哥,但若是哪天他哥想起来了,再想起谢思安,会不会觉得他恶心啊。
算了。
谢镜之深吸了口气,眼尾因为魔气的缘故红了一片,额间红纹艳艳,他低哑着声说:“你怎么那么狠心啊。”
谢镜之垂着头:“哥,你太狠心了。你都要走了,还要把我做梦的机会都给打碎。我好不容易骗了我自己你就是他的。”
容念风摇头:“我不是。”
“可是你还会拍拍我的背啊…”谢镜之说,“你好多小动作,都和他一样的。”
“会是的,等我想起一切的时候,我就是他了。”
但现在还不是,他也不想是。
他不抵触,可不想回忆起来。
有些东西忘记了挺好的。
容念风离开了。
谢镜之并没有去送他。
直到天穹变黑,幽蓝色的灵蝶在空中扬着翼,借着月光,谢镜之总算看见,殿外的红梅开得正艳。
没有一只鬼魂敢往殿内去,他们跪伏在殿外,颤着身子,看殿外缠绕的密密麻麻的黑雾。
谢镜之咽下喉间的血腥,魔气侵袭了他漂亮的眼眸,飞舞在红梅间的幽蓝的灵蝶趴在枯枝上,渐渐没了生机。
谢镜之怒吼:“滚回去!”
他说:“不准出来!”
“…不要让他看见你啊。”
于是,蔓延至殿外的黑雾慢慢消散。
…
容念风走出鬼殿,倚靠在殿外门旁的叶星辰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我错了。”他相当有觉悟地凑上前,将手指一根根嵌入指缝,十指相扣。
叶星辰没说话,牵着他往外走。
容念风赶忙跟上。
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有点难哄。
容念风只好用尾指挠他手心,“小气鬼,别生气了。”
没有鬼魂跟上,几个片刻后两人便离开了鬼界。
容念风:“哇哦。”
这就是炼虚修为吗?!
那么快!
那上次来的时候两人还开什么小黑云!浪费时间。
眼下没人了,容念风就大了胆子,把牵着叶星辰的那只手翻过来,另一只空出来的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叶星辰的手背上落下。
叶星辰没好气地问:“这是干嘛?”
并拢的两根手指微蜷,容念风郑重其事道:“浅浅跪下。”
耳旁落了声轻笑。
容念风抬眼,见叶星辰偏了头,嘴角勾着浅笑。
顿时惊喜道:“你笑了,不生气了?”
叶星辰抿唇,回头看他。
突然俯身,把头抵着容念风的肩上,蹭了蹭:“没生气。”
“大狗委屈。”
“让我趴趴。”
容念风呼吸一屏,心脏猛地被戳到。
他怔在原地,脑子发懵。
…可爱得有点犯规了吧。
“哦,趴趴。”
话落,叶星辰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了下唇,他继续假装闷闷开口:
“你为了他让我出去。”
容念风:“…冤枉。”
“你都没有哄我。”
容念风:“…在哄了。”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容念风:“…亲的。”
叶星辰在他肩窝蹭了下,笑着凑到他跟前,像是偷了腥的猫…不对,应该是像是叼了骨头的大狗:“嗯,亲吧。”
容念风:?!!
第99章 你理应先想起我
叶星辰亲上来的时候, 容念风还是懵的。
他只能感觉到叶星辰在吻他,含住了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 柔软而炽烈。
直到轻笑声响起,叶星辰捏了捏他的后颈:“走了。”
容念风才红着脸回过神来,应声:“嗷。”
魔界这一年来愈发动荡不安。
甚至有传言说千年前的那位魔族圣子死而复生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
容念风倒是没那么感兴趣,他坐在一个中游宗门山脚下的茶楼里等叶星辰。
这一年两人去了不少地方, 光是秘境就有七八个了, 抓了好多好玩的异兽,也遇到不少有趣的修士和妖。
哦对, 两人从鬼界出来后还遇见过好几次曲青。
容念风认得她, 是鬼界的白无常,之前在鬼市,百鬼夜行遇到的花轿里的鬼便是她。说起来容念风和叶星辰那次在鬼界被魔族右使戚白引着一堆猪头人身的魔物追杀时,还算是托她的福, 这才没有两人手拉手一起躺板板。
算起来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倒是快。
当然, 这不妨碍容念风对她充满了戒备心。
曲青认得他。
容念风一边唾骂前世的自己,一边收拾烂摊子。
在某日夜黑风高, 他趁叶星辰睡得熟,摸黑出去了。
“白无常大人, 聊聊呗。”
容念风双手环抱着剑, 懒倚在树旁,朝着空气说。
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多半是有病, 但没好一会儿,树林里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 淡紫色的迷魂香慢慢笼罩整片树林。
“咳咳咳,”容念风用手挥开,因为被呛着的原因,眼眶里都溢满了泪,他欲哭无泪,“这香对我也没用啊!快别浪费了!”
第186章
都多少次了!光是他数着的都有二十几次了,而曲青就跟了他们二十几天,每天来一次,还活不活!
曲青从树上跃下,遮面的紫色流苏微微碰撞着,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容念风稍顿,看着这标志性的东西,忽然想,这不会是原书里叶星辰的第三个后宫吧。他眨了下眼,问:“你不会是曲小青吧?”
曲青:“…你有病?”
容念风松了口气,名字虽然像,但好在不是。
曲青又说:“你这破脑子想起来了?喊我小名作何?”
容念风:“……”
好吧,还真是。
但是不是也不重要,和原本的剧情线相比,早就偏到十万八千里处去了。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歹人在背后害他。
“还没想起来呢,就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么一个名字。”容念风找补道。
曲青狐疑地看了眼他:“你连谢镜之都想不起来,还能想起我来?”
容念风心虚地摸了摸后颈,含糊:“一点点。”
不知道是不是他喊了曲青的原因,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曲青的态度柔和了很多。
曲青轻哼:“你能想起我也无可厚非,毕竟是我陪你出生入死,他谢镜之算什么东西。”
“哇!”
曲青皱眉:“你哇什么?”
容念风:“哇你好有气势。”
曲青:“……”
她将垂在脸颊处的乌发别在耳后,语气里带了丝愉悦:“那是自然。”
忽然,她打量了下容念风,颇为嫌弃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容念风愣了下,实在是摸不清曲青的性子。
“你看我应该是不屑的,瞧不起的,而不是像这样,”曲青不满地绕着他转了一圈,“穿得又难看,实力又弱。”
容念风一脸不可置信:“…你是玩字母圈的?!”
“什么字母不字母?”曲青皱眉,“上次以为你会用阴气了能修炼得快一点,没想到那么些天过去了,还是金丹修为。”
容念风:。
那还不是他压根没用阴气修炼好吧,虽然这阴气时不时就出来溜两圈,但大多时候还是挺乖的,没敢造次。
容念风也不怕她,若是放在之前可能还会有点,但都二十几天了,也不见曲青有什么动作,容念风就当她和江渡一样了,解开心结就好。
“我在鬼界时你为何不来找我,非得等我出了鬼界。”
话落,曲青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他:“本殿又不是蠢,在鬼界对你动手,谢镜之要先杀了我吧。虽然现在你身边那个小白脸儿实力也不弱,但和他对上,我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她这么一说,容念风估量了下,点了点头,想来也是炼虚修为的。
“你想杀了我吗?”容念风迎上她的目光,也不怕,没闪躲。
曲青笑了下,忽然,她微抬手,随着她的动作,原本看不见的傀线在月光下渐渐清晰起来。
“我若是想杀你,你会用这东西杀我吗?”
容念风摇头:“不会。”
杀不死,硬碰硬没有一点胜算,更别说他和曲青的实力差了两个境。
话落,无数交织的傀线全部变得清晰可见,容念风没有犹豫,全部收回神识。
曲青稍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过了半晌才说:“你以前用这傀线,能控制上万只鬼魂呢。”
容念风想象不出来,心想他前世果然很厉害。
曲青回神,嗤笑:“会杀了你的,等本殿寻好时机,自会取你性命。”
说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念风有些头疼,又带着一身寒意狗狗祟祟摸上床。
快要睡着时,叶星辰把他揽入了怀里,他于是心满意足地寻了个好趴的地方窝着了。
曲青跟着他们走了十几天,两人每次都是在夜黑风高的时候,找个隐蔽的地方七扯八扯,然后容念风又带着一身寒意摸上床,夜黑风高,摸上床,周而复始。
在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容念风终于彻底崩溃了,他眼下一片青黑,不知道的以为他晚上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呢。不对,还真是偷鸡摸狗的事。
害得他看见叶星辰满脑子就是:
“夜不归宿的丈夫。”
负罪感极强。
“曲青,我觉得我们得结束这段关系了。”
曲青:?
“你有病?”
她炸了毛:“本殿和你有何关系?”
容念风心累地叹了口气,真想把自己前世的坟冢刨了鞭尸啊!
“没关系没关系,”他想了下,把锅推到叶星辰身上去,“就是跟着我那个小白脸儿爱吃醋。”
曲青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不爽道:“他怎么比之前缠着你的那只妒鬼还让人讨厌?”
容念风:“……”
其实那只令人讨厌的妒鬼也是叶星辰来着。
“你和那鬼君的仇,不如等我想起来了再做打算?”
“你能想起来?”
容念风点头如捣蒜:“能,肯定能!你看我都能想起你叫曲小青呢!”
曲青眯了眯眼:“也是。”
她问:“你想起那妒鬼了吗?”
容念风摇头:“没呢。”
“谢镜之呢?”
“没。”
“戚辞呢?”
第187章
“…我认识吗?”
曲青挑眉:“看来也还没认识。”
容念风不想去探究这人是谁,也没刨根问底,曲青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好吧,等你想起来了,本殿再来取你小命。”
“行。”他点头,反正要是哪天不小心想起来了他也不会说就是了。
他又不是傻。
曲青坐在高高的树上,从上到下地看着他,道:“我曾经是你的信徒,跟着你走了一两百年,你理应先想起我的。”
“曲小青。”容念风叫她。
曲青说:“你不要这样叫我名字,很难听。”
“曲青。”
“嗯。”
她恨鬼君,恨他曾经的满眼野心慢慢消逝的样子,恨他自认为鬼界山河无恙后的辞别,恨他连死都要死在无间狱…
可为什么,以为不能再入轮回的人重新站在眼前,恨里面就多了丝庆幸呢?
“这一世离魔界远一些,虽然我也不知道千年前在仙魔大战发生了什么。”曲青看着他,“走远一点,修仙界,凡世都行。”
容念风朝她挥手,点头:“嗯。”
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些,浑身发凉。容念风站在屋外,搓了搓手才蹑手蹑脚地进屋。
床陷了下去,他爬进被褥里,离叶星辰并不近。
等暖和些再说。
刚这样想着,叶星辰忽然伸手,把他捞入怀中,暖烘烘的,容念风顿了下,缓缓将头埋到了他的肩窝。
可能是还没彻底醒的缘故,叶星辰的声音带着丝低哑,问:“解决了?”
容念风抿唇笑笑:“嗯。”
他说:“下次不把你一个人丢床上了。”
叶星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
“听说了吗?最近各界魔气四溢,魔界怕是要卷土重来了。”
“就连凡世都有修士见着有魔气了!恐怕又是一场大战。”
“魔族一族千年前就该杀绝,当真让人糟心。若是他们又养出圣子那种魔物,天下大乱啊!”
“……”
茶楼里人来人往,这事说的人多,不可避免地就多听了几句。
“容容,走了。”叶星辰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头。
容念风还在偷听墙角,闻言收回竖起来的耳朵,将桌上还剩的几块糕点一扫而空,喊:“来了来了!”
第100章 白衣
“中元节就快到了, 若是等到那日还是无法复活圣子……”
断断续续的话传入耳中,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 像是有浓雾一般。不过隐约间,还是能看见些许烛光摇曳,喉咙发哑, 还有些刺痛,说不出话来。
头也昏。
叶星辰舔了舔唇, 他能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拖住了, 双腿灌了铅,浑身发疼得紧。
他缓了下, 稍微有点力气后, 阖上眼听不远处两人的对话。
“戚白,思南邬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心行事。”说话的人一袭白衣。
只是因为受了重伤的原因,看东西都是重叠在一起的, 更别说看清两人的面貌了。叶星辰也知是无用之功,并没有勉强。
“思南邬不过是一时不察罢了, 再说阴寒之气早就够了,没了思南邬又有何妨。”戚白不甚在意道, 他全身上下就找不出一块好肉来, 森森白骨上挂了层腐肉,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白衣嫌恶地皱了眉:“若非如此, 你以为本尊能任由你活到现在?”
他挥了挥手,面色不虞:“你身上的皮该换了。”
戚白低头嗅自己的手:“是臭了。魔族、兽人、修士的皮我都剥过, 坚持不了几天就会烂,应当是修为不高的原因。不知用合体境修士的皮,能不能多撑几年?”
“要发疯就滚远一点,你觉得自己能和合体修为的修士一较高下,大可去试。反正你若是死了,对本尊来说利大于弊。”
戚白转头,幽幽看了眼躺在牢里浑身是伤的人,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道:“何必再去寻其他合体修为的修士,你不是讨厌他吗?我帮你杀了他。”
话落,戚白以极为快的速度往不远处的水牢去,浓郁的魔气往叶星辰的方向翻涌。
这个魔的修为是炼虚大圆满!
叶星辰呼吸一紧,他想控制住这具身体,可惜这具身体虽是合体期,但筋脉被挑断,就连正常行走都不行,反抗简直是天方夜谭。
极寒的魔气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全身,如同滑腻的毒蛇在身上游走。这种感觉叶星辰并不陌生,相反,他甚至还有想将其据为己有的想法。
只是这具身体并不是他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修士,对魔气只有排斥。
他能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或者说是在某个人的意识中。
不知为何这几日愈发频繁了起来,可这具身体对他没有恶意,他也就没再管了。
而且看样子,这具身体是想让他知道些什么。
至于是怎么寻上他的,叶星辰不清楚。
磅礴的灵力在魔气伤害到这具身体前,先快一步到了叶星辰身边,形成结界,牢牢地护住了这具身体。
“嘭!”
紧接着,戚白被白衣单手掐住喉,抵在牢狱的门上,发出剧烈的响动。
“你想死吗?”淬了寒的声音落入耳,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叶星辰并没有想起来。
第188章
想来是这白衣在面容和声音上都做了些伪装。
戚白忽然大笑,整个魔狱回荡着他的笑声。
“妙息,你怕他死对不对?!”
闻言,叶星辰一怔。
妙息蹙眉,手上渐渐用了力,直到戚白双手变得无力,他才松开戚白:“好好去准备圣子的事,他的命还轮不到你来拿。你以为本尊养着他那么多年是为何?待本尊杀了他,自会突破合体境。”
戚白猛地咳嗽起来,狠狠剜了眼牢狱中的人,吐了口血道:“妙息,你最好是真的想杀了他。”
说实话,妙息这般说,戚白心里已经信了。妙息这人本就没什么在意的事,修无情道的修士,都有病。
他养着魔狱中这个和他长得七八分像的修士,除了妙息这个身份好用,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些恶事,自己真实身份倒是仍旧光风霁月。再有就是大道无情,越亲近的人死去,越能证道,修为自然也就涨得快。
戚白虽是魔,但他自认为自己也不会心狠手辣到屠尽全族,但妙息不同,听说这修士恶得很,杀了自己的师尊和全族。
只留下一人,
妙息,
他的亲哥。
戚白无声地张口,喊:“九阳。”
妙息,不对,九阳从怀里拿出手帕,把手擦了一遍又一遍,冷声道:“没事别来找本尊,中元节那日本尊自会把你要的人给你带来。”
他一脚踩着戚白的身上:“还有,本尊的名讳也不是你能唤的。”
戚白咬牙,要不是他还是炼虚大圆满的修为,定是要将九阳千刀万剐。一个修士插足魔界的事,也不知老魔尊是怎么想的。
新魔尊又是个没用的主,成天除了扯张大旗喊热爱和平,什么也不会做。
老魔尊怎会生出那么一个废物来?!
不过等圣子重生,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届时别说是魔尊之位,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至于九阳,圣子会替他杀了九阳的。
戚白轻嗤一声,离开了魔狱。
他走后,九阳驻足半晌,才打开牢狱的门。他的虎口卡住妙息的下颌,呼吸急促,似乎没想明白,低喃:“我要什么时候杀了你才好呢…?”
寒意陡然从脚底升起,叶星辰猛地睁开眼。
“辰辰?”
容念风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轻轻拍着叶星辰的背:“又做那个梦了吗?”
“嗯。”叶星辰点头。
他浑身冷汗津津,那种恶寒的触感在下颌上挥之不去。
这个梦从一年前就开始了。
血光蔽日,一座又一座的魔像屹立在猩红的血水中。黑压压的天穹弥漫着黑雾,浓稠粘腻。很快他只能看见近处的东西,那是一双满是伤痕的手,衣衫破烂,还浸着鲜红的血,耳边阴风阵阵。
很快他就陷入了昏迷,时不时地能听到说话的女声,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了会儿脚步声又响起,但说话的人换了一个,冷嘲热讽,一会儿说真是废物,一会儿又说还不如快点死了算了。
叶星辰本来以为是个梦,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这个梦做得愈发频繁,他才意识到也许这不是一个梦。每次都是同样的场景,有时他能感受到那具身体里涌动着灵力,有时又贫瘠得不行。
这具身体筋脉都被挑断了,踏入金丹境时结的丹也被挖了。只有那体内孤零零的灵根,无声地倾诉着他曾经是个合体修为的修者。
叶星辰按耐住心里的惊讶,合体期的修者整个南大陆拢共六位,那这位是谁?
玄天剑宗的长老吗?
应当不是,他在通灵牌里让宋修远去打探过,玄天剑宗的四位长老并没有失踪。虽说有两位在闭关,但若真发生了什么,不会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剩下的六位合体期修者,叶星辰想了想,也没有对上号。
因为那个场景里又有白衣,又是在魔界的缘故,很难不和思南邬里卫柏舟说的白衣联系起来。两人就放在了心上。
他和容念风想来想去,觉得应当是那具身体故意引着叶星辰入的梦,毕竟是合体修为的修者,能引人入梦也不为过。
原本他们猜测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会不会是血宗的妙息尊者,如此一来,之前他们宗门在丹溪秘境中的所作所为就有了很合理的解释。
魔族用血宗妙息尊者的名义,让血宗的弟子为他们卖命,听听,多合理。
可现在……
容念风以为叶星辰梦见的还是之前那些简单的场景,但叶星辰说:“不是妙息尊者。”
容念风愣了下:“不是妙息吗?”
“嗯。”
叶星辰说:“那个白衣才是妙息。”
容念风点了点头。
并没有很吃惊。
叶星辰在没做这个梦前,他们本就猜过妙息尊者是那白衣。只是做了这个梦,才多了一个可能性。
也不能说是梦了,准确点说是意识。
叶星辰看见的,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有听见了什么吗?”容念风问。
“他们说到了中元节,中元节时阴气最重,鬼魂也会倾巢而出。那时确实是让死去的鬼魂死而复生的最好时机。”
这一年来魔界动作频繁,心思昭然若揭。
容念风稍顿:“你说妙息尊者不是修士吗?为何会和魔界勾搭上了?”
第189章
叶星辰:“谁知道呢。”
若是不知道魔族中元节的打算,容念风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知道后,他开始有些焦虑。
两人和之前一样,哪儿有秘境就去哪儿,可没有秘境可以进时,容念风走在路上,会看见四处溢出的魔气,看见被魔气侵袭的普通修士面色发白,看见混在人群里的魔族人。
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不是圣母,邱年和他说别去魔界,曲青也和他说别去魔界,他要是去了,当真是千里送人头。
找死。
算了,和他也没关。
离中元节只有一个月的时候,叶星辰身上的魔气突然开始紊乱。
“可能是因为现在你也算半个魔族人了,他们的魔气才会影响到你。”两人戴着大大的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忙往没人的地方走。
现在修士都提心吊胆的,若是让他们知道叶星辰身上也有魔气,恐怕压根不会听他们解释,说不准明天叶星辰的名字就能出现在追杀榜上。
好在躲得及时,并没有被人发现。
调息了会儿,叶星辰总算看起来和普通修士没什么异样了。
两人此次来的秘境离魔界不远,地处魔界和凡世接壤处,叶星辰问:“要不要去看看?”
容念风喉结滚了下,他抬眼,撞进叶星辰漂亮的眼眸里:“可以去吗?”
叶星辰牵住他的手:“我想去看看,要陪陪我吗?”
他知道的,容念风会心软。
所以容念风开不了的口,他来说。容念风害怕的事,他会解决。
他会一直保护他的。
就像容念风也会一直护着他这样。
他们是互相依偎的小狗。
第101章 魔界
凡世和修仙界、鬼界不同, 他们并没有法力,更别说保护自己。
战火纷飞谈不上,只是到处都是废墟, 断壁残垣。沿路有不少衣不蔽体的人,浑身脏乱,七八月的天本该炎热难耐, 偏得此处和魔界离得近,魔气肆无忌惮地顺着地缝蔓延, 渗入他们的四肢百骸中, 冷得让人打寒颤。
有人怀里紧紧抱着半大的小孩,一双眼里充满着惊惧,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和叶星辰。也有拿着破碗, 跪在路边乞讨,脚落了疾,手也残了。
容念风终是看不过去,给他们从乾坤袋里拿了今早刚买的吃食, 又递了几枚碎银。
凡世的人按理来说见到魔族或者修士觉得不可思议才算正常,可惜此处离魔界还是太近了些, 而京城山高水远的,人族的皇帝就算想管也是心有余力而不足, 渐渐的,他们也就习惯了魔族人的存在。
接壤处的两族人相安无事, 和平的日子不知过了几百年, 直到魔界的野心又一次压不住了。
说是魔界的野心,不如说是善战的上阶魔族, 魔族等级森严,上中下三级便可将魔族划分为三六九等。
在此处生活的魔族人大多都是下阶魔族, 他们同样热情好客,充满善心。甚至还有魔族和人族坠入爱河的,不过寿命永远是物种间最悲伤的话题,魔族人能活很长的时间,但人族只有百年。
他们会相爱,也会分别,会老去,也会新生。
原本是这样的。
直到一年前,忽然来了很多上阶魔族。
他们不管不顾地烧杀抢掠,领头的正是魔尊身旁的右使戚白。
容念风也看见了不少魔族,他们之中还有不少因为是下阶魔族的缘故,还保留着最原始的魔尾,在身后微微摆动着。
一只小魔族忽然跑到容念风的跟前,头发乱糟糟的,漂亮的眼睛是一双异瞳,露出毛茸茸的耳朵,讨好地晃了下。
容念风蹲下身和他平视,他的乾坤袋已经空了,再说魔族是可以辟谷的,用不上吃食。他能拿得出来的只有几颗糖。
小魔族眼里亮晶晶的,奶声奶气地接过,说:“谢谢哥哥。”
容念风微怔,半晌轻轻道:“就几颗糖…”
小魔族道完谢,像是得到什么珍宝一般,紧紧攥着糖,往不远处去。
容念风看见他蹲下身,眉眼微弯,笑着展开手。而在他跟前,是一个人族的小孩儿。似乎是看不见,侧耳听着那个小魔族说话,也笑着接过小魔族手里的糖。
心头猛地一酸,容念风咬了咬舌尖。
“容容,”叶星辰牵住他的手,忽然说,“我好难过呀。”
他的眼里漾着悲痛,说话时手都在轻颤。
容念风喉咙发堵,好久才道:“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越来越接近魔界,叶星辰身上的魔气愈发浓郁起来,粘腻的魔气疯了似的往他体内钻。
很奇怪的感觉,他并非魔族,即使是入了魔,魔气对他来说要比灵力陌生得多。但他这一瞬间却觉得自己好像本该是这样才对。
他没有排斥这些缠绕在他身上的魔气,任由它们往丹田里涌去。
再往前走就是魔界了,容念风停了下来。
“辰辰,我们是不是找死啊?”
他的声音很轻,可说的话很重。
容念风握紧叶星辰的手,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吐了口气,抬起叶星辰的手放在脸旁贴了贴。
若是之前,他也许会觉得叶星辰是这本书里的主角,天之骄子,即使遇到绝境也会没事的。但现在,容念风不敢去赌了。这里不是小说,是一个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世界,虽然他还不能解释这一切的古怪,可他莫名觉得就要快了,所有真相好像都快要浮出水面了。
第190章
叶星辰柔声道:“是啊,找死。”
可若是戚白和妙息得逞的话,会不会他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无极仙尊会死,宋修远会死,凌云峰的师兄师姐会死,容容也会死……
那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容念风抬头看了眼他,忽然拉着他转身,咬牙:“不去了。”
那个合体的修士为何会寻上叶星辰,是故意让他知道戚白他们的打算的吗?目的又是什么?
容念风总是逃避地拒绝细想。
“好。”叶星辰说。
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是和容念风待在一起。即使最后魔族丧心病狂到要杀了所有修士,那他就和容念风一起逃命就好。
但没必要,因为容念风会去魔界的。
往回走了没一会儿,容念风停了下来,他将头抵在叶星辰的肩上,闷闷说:“算了。”
耳旁传来一阵轻笑,“嗯,一块儿送死也行。”
容念风茫然地眨了眨眼:“送死干嘛?”
叶星辰:“……?”
他开口:“话本里这种伤感的氛围,不应该都会说这种话吗?”
“说你个大头鬼,”容念风轻啧,“我开玩笑的,谁真去送死。先去打探一下敌情,我们再偷偷溜回玄天剑宗,和无极仙尊他们说就好。有那么多修为高的大能,我们俩小趴菜,就别掺和了。”
…
踏入魔界,叶星辰身上的灵力彻底消失。
容念风皱眉,他身上的灵力还能用,但叶星辰的不可以了。魔气倒是更加浓郁。
他问:“身体有不舒服吗?”
叶星辰摇头,沉思道:“没有。”
相反,丹田里只有魔气了反而更舒服些。
这些天来紊乱的魔气也变得服帖了,乖乖地在经脉里流动。
“现在其他魔族人看我也只会觉得我是魔,说不定还要方便些。”叶星辰笑着说。
容念风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也行。”
魔界和鬼界不同,到处都是荒芜之地,血光蔽日,黑沉沉的乌云逼近远处的山,看起来压抑得不行。
无尽的灰烬飘洒,若是追溯来源,就见四座魔像坐落在东西南北侧,青面獠牙,还有粘稠的黑雾缠绕。听闻那儿便是魔族一族修炼的魔气起源,每年中元节,魔族人都会朝拜四座魔像,为他们祈福。
一眼望不尽的绵山,荒芜的大地,血光蔽日的天穹,四处溢出的魔气,这里是魔界。
叶星辰的心猛地落了一拍,紧接着剧烈地跳动起来,
“砰”
“砰砰—”
他好像来过这儿。
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之呼应。
容念风惊奇:“辰辰,你快看!这四座魔像是不是都在看我们?”
没等到叶星辰的回应,容念风转头看他,这才看见叶星辰脸上的血色早就褪去,而他们脚下,蔓延着黑压压的黑雾。
叶星辰恍神,好半晌才说:“这里我好像来过。”
容念风眨了下眼。
…
与此同时,魔界魔宫。
手里提笔的人动作稍顿,抬眼笑问:“没死?”
他吩咐身侧的魔:“去找些人把他带回来。”
“是,尊上。”
第102章 换个口味挺好的
叶星辰的状态不太对, 魔界这四座魔像又实在诡异,容念风按下心中的疑惑。等叶星辰缓过来后才往魔界去。
“你能感觉到什么吗?”容念风问。
叶星辰点头:“越靠近脑海中的画面就越清楚。”
容念风垂首,从乾坤袋里摸了两枚匿息丹:“小心行事为好, 等有什么消息了,我们就回玄天剑宗。”
他才二十三岁!
要真死了就真是英年早逝了。
叶星辰笑着勾住他的尾指,这是他俩爱做的小动作, 柔声:“好。”
叶星辰换回了红衣,在魔界并不突兀, 魔界喜欢红色。容念风倒是还是一袭黑衣, 他的脸白皙,眉若远山, 一双眼水亮亮的, 鸦羽般的眼睫微颤,把不起眼的黑衣都衬得好看了几分。
魔界和鬼界,乍一听会下意识觉得应该挺像的。但实际上,和毫无秩序的鬼界相比, 魔界等级森严,更要有一族的模样些。
不过魔族嗜血好战, 光是容念风和叶星辰走的这一路,就见了不少魔族人打得昏天地暗的。
下阶魔族保留着不少魔族人原本有的特性, 还未退化的尾巴,有些还有毛茸茸的耳朵。这些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中阶魔族和上阶魔族都对此嗤之以鼻。中阶魔族没有这些特征, 而上阶魔族是可以随意控制身体的形态的。
他们身上若是进化出什么特征,可长期保持, 也可决定是否留下。比如他们刚才看见的一个上阶魔族,他的身后还留有长长的蝎尾, 那蝎尾里含有大量毒素,可以麻醉,以此夺来比敌人更多时间。
戚白的白色骷髅也是上阶魔族的一种,他可以将身上的白骨做刃,也可把白骨做盾,保护好自己的心脏,以免在战斗时心脏暴露在敌人眼下,等到那时必死无疑。
魔族还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魔族人知道,
——魔族死后是没有魂魄的。
他们有比人族更漫长的寿命,有比修士、兽人更强壮的体格,他们天生就是为战斗而生。可唯一可悲的是,他们无法入轮回,死了就是死了。
第191章
容念风抱着胳膊抖了两下:“你有没有觉得魔界比鬼界还恐怖。”
叶星辰的想法确实是对的,他身上的灵力消失后,只剩下魔气,路过的魔偶尔会瞥他们几眼,但不会格外注意,在他们眼中,叶星辰大抵是个中阶魔族。
“这里确实很古怪。”叶星辰道,他顿了下,继续说,“容容。”
容念风转头看他,“怎么了?”
“妙息大概是冲着我来的,虽不知此前思南邬一城人的三魂四魄是何时附在我元神上的,但既然他们选择了我,也许我身上有些他们需要用到的东西。”
他忽然想到了卫柏舟说过的肋骨,他默了默,会是那东西吗?
也许吧,但太承重了,他甚至不敢细究那根肋骨背后的深意。
叶星辰继续说:“若是我陷入了危险中,”
他抬手贴了下容念风的眼,“别来救我,走远些。”
容念风下意识闭眼,懒洋洋开口:“我不会来救你的,我跑得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叶星辰失笑:“那容容再跑快些。”
…
匿息丹是有用的,容念风和叶星辰去了魔域,魔界的主城。
整整三天,戚辞派出去的魔压根没有两人的踪迹。
魔修抱拳,微微躬身,眼里满是愧意:“尊上,属下无能。”
被唤尊上的魔修闻言微微挑眉,笑着抬眼,不甚在意地朝他招手:“无碍,他还在魔界一日,本尊迟早能寻到他。你且过来。”
魔修上前,等戚辞的下一个吩咐。
怎料戚辞只是指着桌上的字问:“如何?写得可好?”
毛笔字,他特意去凡世跟着位说是皇宫出来的人族学的,倒是有模有样,还真被他写出了点名堂。
魔修虽不懂,但看他的字苍劲有力,心思微动,点头:“好看!”
“自然,”戚辞也不在意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不拂他的面子,“把这字贴到右使宫殿外去。”
魔修眼皮一跳,盯着“热爱和平”的四个大字沉默了瞬,犹疑问:“尊上,右使大人恐怕……”
“行,那等会儿。”戚辞道。
魔修猛地松了口气,这已经不知是尊上第几次给右使大人送字了,每次右使大人发起怒来,都吓人得紧。
戚辞笑得眼睛都弯了,随性道:“再去寻个合适的长轴,把这字给右使大人裱起来。让他每日默念三百遍,总有能领悟这字背后深意的一天。”
魔修:“……”
这可太折煞他的小命了。
“去吧。”
可惜这新魔尊的话又不能不听,虽然他不懂为何尊上不愿与修仙界一决胜负,毕竟他骨子里魔修的天性未泯,但戚辞是位好魔尊,光凭着一点,他们就愿意追随戚辞,而不是右使戚白。
魔修刚要走,戚辞忽然坐直身,似笑非笑道:“找到了。”
他把“热爱和平”卷起来,“先不着急给右使送字了,先和本座抓只鬼再说。”
魔修稍愣,随即忙唤了一群魔跟上。
…
三天,两人差不多把魔域摸清了。此处乃是魔尊、左右使所在之处,屹立在中央的是魔宫,魔宫的东西南北四角,远远望去便可见四座魔像,从四角到四座魔像之间,有长长的裂缝,里面,猩红的血水裹挟黑雾,宛若阴森的炼狱。
匿息丹只能坚持三日,时间越久,效果就越差。
他从乾坤袋里又摸了几颗匿息丹,只是还没来得及服下,他猛地顿住,
“有人来了!”
很多人,修为都不低。
叶星辰握住他的手腕,炼虚修为的好处就在此,他们很快消失在原地。
可惜他们身后跟得紧,数十道残影咬着,再加之来者中似乎有合体期的魔,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他们。
叶星辰面色一凝,寒霜剑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手中,容念风也如临大敌地放出傀线。
直到身后的人无奈喊道:“鬼君,就非得本尊用麻袋套在你们头上打晕了带走吗?”
容念风停下了,他动作一顿:“好像是认识的。”
于是叶星辰也停了下来。
几番回合,他们早已不在魔域范围。此处荒芜,几里开外,竟无一人。
容念风并未放下警惕,他能停下,实在是因为唤他那人话里话外带着的打趣着实没带敌意。
叶星辰的攻击性更强,寒意仿若化作了利刃一般,让人无法靠近半分。
戚辞皱着眉,手心里点着魔火,这才好受了些,嘴里念叨:“这术法怎么恶心得那么熟悉?”
容念风:“…你是?”
戚辞抬手:“先等会儿,本尊撑场子的还没到呢。”
话落,十几只魔才哗啦啦出现在他身后。
戚辞嗤声:“怎么那么慢?”
跟在他身后的一众魔:“……”
他们又不是合体修为!
不过终究是敢怒不敢言,任由戚辞嫌弃了。
容念风:“……”
这些魔看起来也不聪明的样子,而且貌似这最前面的这只魔是认识他的,可能关系还不错。
果不其然,魔来齐后,戚辞嘚瑟地道:“好了,这下有气势了。”
他挥手:“早上中午晚上好啊,鬼鬼。”
容念风、叶星辰:。
什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还有什么破称呼?!
第192章
鬼鬼?
“实在不知道魔界现在是早上中午还是晚上。”戚辞似乎知他心里所想,解释道。
容念风抬头看了下天,好吧,他也认不出来。
他稍顿,指着自己问:“我们此前认识?”
“嗯,认识。”戚辞点头,“不过我以为你死了来着,一千多年不见个影,若不是你来了魔界,可能现在你在我心里还是个死人。”
“哦,不对!”他一拍脑袋,“你就是个死人来着。”
容念风:“……”
怎么感觉这只魔说话也有点讨人厌呢?
还没等容念风开口,戚辞又大惊小怪起来:“你现在怎么活了?”
容念风无奈:“我本来就还活着。”
戚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是鬼魂吗?怎么身上有活人的气息?”
容念风:“…你也是个活阎王。”
戚辞伸出只手,用食指戳了戳容念风:“还是温的。”
他并无恶意,容念风便收了傀线,叶星辰也在一旁双手环抱着剑,蹙眉打量着戚辞。
容念风说:“你可能有点瞎,我不是他。”
戚辞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他我能认出你来?”
容念风:“那是我前世。”
戚辞:!!
他眨了眨眼:“怪不得你是活的。”
又惊讶了会儿。
他惊叹:“你怎么死的?”
容念风摇头:“不知道,没想起来。”
“哦,没事,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容念风顿了顿,这只魔给他的感觉很好,莫名有种志同道合的既视感。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戚辞,你可以叫我十七。”
容念风点头:“原来你就是戚辞。”
戚辞唉了声:“你还记得我?”
“不记得。”
“那你怎么知道我叫戚辞。”
容念风说:“曲青告诉我的。”
曲青问过他有没有想起戚辞来,应当就是眼前这人了。看来他和戚辞的关系当真是不错的。
“曲青?跟在你身后那个小姑娘啊。”戚辞认识曲青。
“嗯,她说的。”
戚辞点头,默了半晌,他总算看了眼叶星辰,问:“你姘头?”
容念风:“……嗯。”
神他大爷的姘头。
戚辞欣慰地拍拍他的背:“你可算想通了,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换个口味挺好的。”
容念风缓慢地眨了下眼:?
嗯?!什么意思?
叶星辰也愣了,他说:“我听得见。”
第103章 容容究竟有几个好哥哥
戚辞看他:“嗯, 我知道。”
容念风牙齿磨得咯咯响,心道知道你还说,这不是硬生生把他放在火架子上烤吗?都过千年了还要鞭尸, 他怎么那么倒霉。
戚辞仿若是看不见容念风焦急的神色一般:“鬼鬼之前心悦的还是我最讨厌的圣子,虽说你现在修为比不上之前那个圣子,”他顿了下, “但你长得比他好看。”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说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他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谁?圣子?”
是他知道的那个魔修吗?
世人口中那个青面獠牙, 走过之处皆是无尽的灰烬的魔族圣子?
他前世不是和叶星辰的前身, 一只妒鬼爱得死去活来的吗?怎么现在又和魔族圣子扯上关系了。简直,他上一世究竟在外面沾惹了多少花花草草!
若是说戚辞方才说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反应, 这下他是真的心虚了。
之前那个妒鬼叶星辰自己就醋了好久, 再来个圣子,他的腰是真的受不了。
容念风赶忙把魔族圣子和自己撇清关系:“别胡说,怎么可能。我是不可能喜欢长得丑的。”
戚辞一副不顾他死活的模样,想了想:“哦, 虽然我讨厌圣子,但其实他长得也不是很丑。”
容念风:“……不, 他丑。”
叶星辰深深看了眼容念风。
容念风:。
容念风试图狡辩:“你可能是记错了,我上一世身边跟着只鬼来着, 鬼界的人都记得。”
戚辞没反驳:“我知道啊。”
容念风:你知道个毛!
“可是你在鬼界时分明和我说你更喜欢圣子的,还不准我欺负他。”
容念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上一世还是个渣男?
他伸手去抓叶星辰的手, 叶星辰任由他牵着,没说什么。容念风松了口气, 只要还让牵,就说明他没在闹小脾气。
容念风轻咳了声:“都是往事, 我相信前一世的我是有什么苦衷的。”
戚辞不置可否:“也许。反正你能走出来就行,圣子死的时候,你还为了他去过夜忘川,我和你说魔族死了是不可能再入轮回的,你不信,偏得去,回来时修为都没了大半。”
叶星辰淡然问:“然后呢?”
容念风后脊一凉。
心虚是心虚,但他现在还真挺好奇他前世做了些什么的。
左右到处沾花惹草的也是前世的他,只是他奇怪的是,圣子又是如何死的?
他总觉得,好像和他有关。
戚辞:“然后你在圣子的寝殿待了十几日,就离开了。从此再也不见你了,再然后,鬼界有了新君,百年又百年。”
第193章
夜忘川,
戚辞不止一次想过,容念风是不是去那儿了,为此他去过夜忘川几次,不过不见容念风就是了。
直到他在五百年前遇到了曲青,曲青和他说,容念风去了无间狱,而无间狱,是死了就再也无法入轮回的地方。
感受到容念风身上的气息时,戚辞还愣了半晌,久违的重逢似乎能把这千年岁月淌平,而容念风是不是在无间狱死的,为什么死了还能再入轮回,他虽好奇,但也知容念风应当自己都不清楚,也就歇了问的心思。
戚辞忽然多看了叶星辰几眼,道:“你去过夜忘川。”
他去过夜忘川好几次,叶星辰身上有那人的术法,他能看见,他说:“你用眼睛和天道做了什么交换吗?”
闻言,叶星辰身子一僵,他望向戚辞的眼,过了很久,轻笑出声,但他的眸中并没有笑意,他紧握着容念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有容念风顿了下,他脑子一片空白,茫然地眨了眨眼,心里那点心虚早就一扫而空。
他忽然想到他和叶星辰第一次重逢时,叶星辰看不见的眼睛。就连现在,很多时候,叶星辰也会莫名其妙的看不见。
叶星辰一直和他说是因为魔气,而他也就相信了。其实仔细细想的话,看不见和魔气着实扯不上什么关系。
半晌,他听见自己略带苦涩地问:“你去夜忘川做何?”
戚辞没说话,站在一旁看两人的反应,只觉着有趣。
叶星辰抿唇,随即道:“找你。”
一切变得有迹可循,他能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轻颤着。
他不是没听过夜忘川,之前在玄天剑宗时,他在藏书阁内看见过记载,说那儿是极寒之地,只有往生者才可去,因忘川水会灼伤血肉,幽火会燎人魂魄,千万年来,从未有活人踏足。
容念风垂着的眼睫颤了下,明知故问:“找到了吗?”
没找到啊,他没死,他活得好好的。
叶星辰怎么可能会找到。
但叶星辰只是笑着说:“无碍,现在找到了。”
容念风眼眶一热。
戚辞突兀地打破古怪的氛围,他很是兴奋地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本小本子来:“鬼鬼,你又有什么新故事了?你们且细细说来,我再写几本。”
容念风:???
容念风硬生生憋回泪意,他看着三人不远处的一众魔修,陷入了沉默,良久问:“你是何身份?”
戚辞:“魔尊吧。”
容念风:“…魔尊还有写话本的爱好?”
他看着戚辞手里拿着的话本,虽只是写了寥寥几笔,却已经有了雏形,风格还很熟悉。他猛地想到了什么,震惊道:“十七?你不会是十七公子吧?”
凰文界赫赫有名的写手。
戚辞抬眼:“你不是早知道的吗?”
想到容念风都忘了,他又说:“哦对,你忘了。”
他摸了摸下巴:“本尊还给你写过几本。”
容念风:“……”
他脑海里下意识蹦出那本《一夜七次:鬼君狠狠爱》……
凰得可以。
容念风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哈,是吗?”
戚辞一脸惊奇:“你没看过怎知我的大名?”
容念风胡扯:“看过你写的魔尊系列。”
戚辞老脸一红,羞赧道:“不过略施小计。”
容念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略施小计吗?!
戚辞扯过他,低声道:“我给你写的那本,你还是上面的。”
容念风:?!
他就说他看了后实践时怎么违和感那么强!
戚辞啧声:“但你是不是有点不太行啊,我总感觉你怎么是下面的?”
容念风精神一振,面红耳赤道:“胡说,我可是大猛攻!”
戚辞放心地点头:“那就好。”
叶星辰:“…我听得见。”
容念风眼神飘忽地摸了摸耳朵:“哦。”
最后三人还是回了魔域。
容念风缓过神来后,又有些难受。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这一世没去过夜忘川,但他看的修仙小说里,天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是够了,前世虐恋,天道再来掺一脚,果然是修仙界的标配。
叶星辰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微微俯身:“容容,你前世究竟有几个好哥哥?”
容念风:“……”
脑子嗡地一声,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也许那妒鬼就是圣子,然后哐地一下,就变成了你。”
两人都知不可能,魔族死了,是不会再入轮回的。
叶星辰笑着道:“嗯,再哄哄。”
容念风又屈着手指:“跪下,求辰辰原谅。”
“平身,原谅了。”
容念风也笑了。
直至一旁的戚辞幽幽地看了眼他俩,妄图挑拨离间:“你上一世和那圣……”
话还没说完,容念风似笑非笑地威胁:“闭嘴哦。”
戚辞:“……”
他噎了下,倏的,他稍顿,看着叶星辰手上的寒霜剑说:“这剑怎么在你手里?”
他和圣子的关系算不上好,他爹在世的时候,总是拿他和圣子比,他讨厌还来不及,更别说深交。而且他不认同他爹的做法,几千只魔族放在一块儿养,若是赢不了就没有饭吃,每日都需要在不知从何处取来的精血中浸泡,剔骨剥肉,只为了让他们拥有自愈能力。
第194章
如此这般折磨,别说幼童,就算是成年的上阶魔族,也无一人能挨过此等酷刑。
留下的最后一只蛊,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嗜血、无欲,他只听从母蛊的命令,不过是行尸走肉的杀器。
魔界也没人把魔族圣子当做族人。
他们敬仰他的能力,但他们也害怕他的能力。
仙魔大战时,他坐在树上,望着天穹挂着的一望无垠的星幕寻找灵感,忽然看见他的挚友和他讨厌得不行的魔吻得难舍难分,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到他吓得从树上落了下去,砸在地上,疼意充斥着他的脑海,他才总算意识到,鬼君和魔族圣子好上了。
戚辞担惊受怕了许久,总算有一次,他逮住了容念风,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喜欢上了那么一个短命玩意儿!”
容念风只是歪头看了下他,踹了他一脚:“你不要欺负他啊。”
戚辞有口难言。
直到后来,圣子死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杀死圣子的,是鬼君。
“这剑怎么了?”容念风问。
戚辞猛地回神,摇头:“没怎么,只是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剑。”
他记得仙魔大战时,他见圣子用过几次。并不是魔界的剑,他当时还奇怪这剑是从何而来的,他爹也好奇,但没人敢问。后来他才知道,这剑是容念风给的,说是怕血脏了圣子的手,用剑要好些。
于是,圣子就用这剑,杀了一个又一个挡在他面前的人。
戚辞抬眼:“这是把好剑。”
前任的剑留给现任用!鬼鬼好样的!
“有何事等明日再说吧,我现在灵感上来了,适合创作。”
容念风、叶星辰:。
这玩意真的是魔尊吗?
戚辞还不忘吩咐跟在他身旁的魔修:“把这四个大字给右使送过去。”
魔修:!
还是没逃过一劫。
“是。”
然后拿着“热爱和平”四个大字走了。
第104章 子蛊
半夜的时候, 容念风模模糊糊间见叶星辰坐了起来。
魔界的月比修仙界要清冷上几分,冷霜般似的倾洒下来,在光里飞舞的尘埃清晰可见。容念风微睁眼, 忽然有一瞬间,觉得叶星辰变得可望而不可即了。
他没想那么多,呼吸沉了下, 换了个姿势,哑声问:“怎么了?”
叶星辰的手落在他的脸颊, 低头轻轻在他额间吻了下:“没事, 快睡吧。”
“嗷。”
又慢慢陷入了梦境,呼吸变得均匀缠绵, 容念风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日, 他起身的时候探了下身侧,凉的。叶星辰不在。
他皱眉,小声嘀咕:“这人哪儿去了?”
在心里奇怪了会儿,容念风从怀里摸出通灵牌, 用灵力问道:[你在哪儿呢?]
叶星辰没回他,容念风以为他是去魔宫了, 把通灵牌收好,也往魔宫去。
他去的时候戚辞还在奋笔疾书, 容念风探头望了眼,被凰得脑子懵了瞬。
「他的腿缠绕……有劲的腰……哭着求饶……床幔掩住他的眼…」
容念风眼皮一跳, 顿时感觉自己脏了一大半。
他红着张脸:“你是不是写错了, 大猛攻在床上怎么可能会哭?”
戚辞听见他来,也没遮掩, 大大方方的给他看自己的文学创作,一本正经:“因为你变成下面那个了。”
容念风:???
他心头一震:“不可能!”
迅速否决戚辞。
戚辞啧了声, 把毛笔搭在墨砚上,合上话本:“反对无效。”
容念风:“……”
戚辞将话本挪过去,挑眉:“如何,不要九百九,只要九十九,九十九灵石,你值得拥有。”
容念风看着《再世鬼君:替身狠狠宠「十八禁」》,后面跟着一串xxoo的字,陷入了沉默。
良久深深道:“我有病。”
谢绝了戚辞亲手做的饭。
戚辞惊讶:“这你都不心动?!”
身旁的人面无表情:“不心动。”
“为何?”
容念风:“因为眼睛被凰瞎了,看不见。”
戚辞:“……”
他问:“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没看见,瞎了。”
戚辞:“我身边摆了六个点。”
“为何?”
“因为省略号是六个点。”
容念风噎了下:“我的比你长。”
奇怪的对话在一堆省略号中结束,容念风问起正事:“叶星辰呢?”
“谁?”
容念风也没指望他能记着:“我姘头。”
戚辞了然:“没看见。”
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甚了。
他又拿出通灵牌看了眼,叶星辰还没回他。
戚辞问:“所以你们来魔界是有何事吗?”
自然是有的,容念风也没含糊,非得等到叶星辰来再行事。左右他知道,叶星辰也就知道了,不过是早点晚点的事。
“魔族死后无法入轮回,可若是有阴寒之气,再加之残留他气息的遗物,会不会死而复生?”
闻言,戚辞微顿,随即抬眼,他的视线落在远处,出了会儿神才说:“此为魔族禁术,的确可以用阴寒之气聚齐死去的魔族魂魄。但很少有魔族人会用此术,一是阴寒之气需要将数不清的魂魄喂养在修士或者上阶魔族身上,这个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一两年内就得寻找新的容器,否则阴寒之气将会消失不见。二是魔族有籍记载,此术法一遭反噬,后患无穷。”
第195章
戚辞缓声,低垂着眼说:“违逆天道,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魔族很少有魔会自讨苦吃。
容念风没有拐弯抹角,他同戚辞说了在思南邬发生的事,戚辞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若是从七八百年前开始的,那指不定他们已经计划千年了。
“戚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之人,他脑子蠢,每日只知四处挑起战火,再加上此前在仙魔大战中,戚白的经脉受损,修为大跌,更不可能做这种容易惨遭反噬之事。除非有人在一旁指使他。”
戚辞笑道:“那就只剩下白衣了。”
他说:“本尊喜安稳,魔界之前打打杀杀的风格本尊也不喜欢。我爹死了后,我就不再迎战,时间长了,魔界那些嗜战的上阶魔族自会觉得本尊坐这位置不过是因为我爹的缘故才可坐上。”
戚辞顿了下,期期艾艾道:“当然,本尊确实是因为我爹才坐上魔尊这个位置。”
容念风:“…倒也不必那么实诚。”
戚辞继续:“嗜战那些魔族站戚白,喜稳的魔族站本尊这边,最后就是白衣了。”
“白衣不是魔族,是修士。他…本尊也不知他想要什么。但我爹再世时,最看好的就是他。甚至给了他左使的位置,他除了仙魔大战时对上血宗会亲自迎战,其余时候都是出谋划策得多。”
猛地听到血宗,容念风微顿。白衣若是是妙息的话,对上血宗,不怕血宗的弟子认出他来吗?
一种莫名的直觉浮上心头,容念风问:“你可还记得白衣唤什么?”
戚辞道:“九阳,修仙界的九阳仙尊。”
脑海里那根弦彻底断了,容念风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一片惨白。
他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九阳吗?”
“除去我爹和我,估计魔族也只有戚白知晓白衣名讳。我听我爹说过,这九阳心狠手辣,做事狠绝,若是做魔的话定能有一番作为,可惜他一心修炼灵力,只想做仙不愿做魔。”
“好似和血宗的妙息尊者有渊源,他和妙息乃是亲兄弟,兄弟不和,这才每每与血宗对上时都要亲自迎战。”
所有在脑海里混做一团的线就要理清了,若是白衣就是九阳,思南邬的三魂四魄只要他想便可放在叶星辰身上,比如说通星殿的指点。又比如说,为何九阳仙尊座下的弟子很多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当时只以为是走火入魔或者入秘境死的,可若是这些只是九阳的谎言,那些弟子都被他当做是阴寒之气的容器了呢。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也把叶星辰当做了阴寒之气的容器,但未曾想叶星辰身上出了变故,他身上那根鬼修的骨头是更为阴寒的东西……
容念风忽然一顿,他前世是鬼君,卫柏舟口中所谓的人鬼情未了,那一直缠着叶星辰的鬼修不会是他吧?!
若是他的话,鬼君的骨头,确实足够阴寒。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既然如此,为何叶星辰说戚白唤九阳为妙息?他和叶星辰回来后,九阳合体修为,不可能不知道叶星辰身上思南邬一城人的三魂四魄没了,那他为何会留了叶星辰一命?
不知不觉,容念风早就冷汗津津,就连额上都布了薄薄的湿润。
九阳究竟想做什么。
戚辞忽然凑上前来,眼中没了一贯的笑意,眨着眼说:“鬼鬼,这些事可都是魔界的秘辛。我同你说,除了你是我的朋友,但我也有私心。”
他很认真:“这一年来,他们挑起太多事了。若是魔族再来一次仙魔大战,我的子民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我不想,也不愿。”
容念风望向他的眼中,戚辞说:“听闻九阳和妙息,有七八分像。”
容念风微怔。
七八分像,若是九阳代替了妙息的位置呢。
…………
……
叶星辰醒来时,是在魔狱。
他没有很震惊,这几日来他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妄图控制他。本可以压制的,但叶星辰忽然放弃了,他好奇,妙息尊者究竟有何用意。
于是,他放弃抵抗,任由自己的意识沉沦。
妙息尊者似乎从未在其他宗门面前露过面,众人只知他是合体期的修者,是血宗的第一任血子,南大陆的天骄,百岁时踏入炼虚境,从此一生求仙问道。
故而叶星辰睁眼看到他的瞬间,愣了下:“九阳仙尊。”
九阳没了一贯装出来的慈善,眼里全是寒意:“醒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叶星辰会不会怀疑,没有刻意伪装自己,或者说即使叶星辰知道了,对他来讲也没有意义了。
他挑眉,看着眼前手腕脚腕都扣着铁链的人,冷声朝另一个方向道:“你要的人。”
话落,一穿着黑袍的人走了出来,换了张皮,他的声音叶星辰却是很熟悉,是戚白。
“就是他吗?仙魔双修。”戚白道。
九阳冷笑:“你不会自己看?”
戚白一噎,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
他绕着叶星辰转了两圈:“仙魔双修的体质,相比于上阶魔族,确实更适合圣子。”
两人的对话都没避开叶星辰,而叶星辰也只是听着,似乎被讨论的人不是他一般。
九阳忽而道:“你好像并不是很惊讶。”
叶星辰问:“有何惊讶的?”
第196章
“哈哈哈,确实没什么好惊讶的。本尊先前就说过,你欠本尊点东西。现在也该你还了。”
这话是当时叶星辰入魔被关在玄天剑宗的牢狱里时,九阳仙尊和他说过的话。
叶星辰看着眼前的人,在思考九阳和妙息的关系。
他问:“我欠仙尊什么?阴寒之气吗?仙尊,你所谓的通星殿指点,就是为了阴寒之气?”
他一直疑惑,若白衣是血宗的妙息尊者,他从未和血宗有过什么交集,着实想不到妙息是什么时候把思南邬一城人的三魂四魄附在他的元神上的。可现在这人变成了九阳……
九阳笑道:“是啊,本尊还记得你小时候是所有亲传弟子中最不怕疼的呢,所以本尊选中了你。但你可知阴寒之气有多难得到,可是你,”
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寒意,轻轻动了动手心,叶星辰顿时感觉自己经脉里的魔气翻涌起来,疼痛难耐。
他说:“谁准你把阴寒之气弄丢的?”
有病。
若不是疼得厉害,叶星辰真想骂他几句。
好在是可控的,只是在九阳面前需得装得再像些,不然被发现了是真的麻烦。
一旁的戚白突然不满开口:“你可别把他弄死,他若是死了,子蛊也会跟着死,届时圣子可能就真无法重生了。”
想让魔族死而复生,除了阴寒之气,还需有骸骨或者留有气息的遗物。
圣子的骸骨被鬼君带走,寝殿被鬼君一把火烧掉,现在唯一留有圣子气息的,竟然只剩一只子蛊。
九阳轻嗤,收了手:“去准备吧。”
空气陷入了沉默,叶星辰垂眼,思考现在的处境。
此处就是他意识里来过之地,而那具身体的主人,若是他没猜错,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牢狱里。
既然眼前的‘妙息’变成了九阳,那牢狱里的那个合体修为的修者,想来就是妙息了。
只是妙息和九阳又有何关系。
而方才九阳和戚白的话中,似乎是要把圣子的魂引到他的体内夺舍。
夺舍吗?叶星辰笑了下,他倒是好奇前世容容喜欢那人,是什么样的。
第105章 换圣子入轮回
在魔宫的第三日叶星辰还没回来。
戚辞在给他的小凰文收尾, 见容念风在发呆,问:“你姘头那么大一只人呢?”
容念风没回他,只是望着殿外黑沉的天,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情绪不高,戚辞也就没管他了,继续哼着小曲儿构思他的小凰文。
说不准是因为他那日说起圣子, 小两口冷战。
常人若是想到这儿都会愧疚几分,但戚辞显然不是常人, 他的小曲儿哼得越来越欢快。
直到容念风忽然起身, 衣袂翻飞,魔界的风沿着台阶而上, 吹得殿外的落花撒了一地。
“他应该不回来了。”
说着应该, 语气却是肯定。
戚辞还是长了眼力劲的,欢快的小曲儿戛然而止,他正要问些什么 ,殿外有魔匆忙进来, 神色慌张。
来者单膝跪地,道:“尊上, 右使那边……”
这魔修朝容念风的方向看了眼,吞吐着不再往下说。戚辞不甚在意:“说吧, 无妨。”
魔修于是道:“右使大人当真离了宫,属下见他进了魔狱, 便不再跟过去。今日那魔狱忽生异象, 血光映照,四座魔像的魔气也隐约有些不大对劲。”
前几日容念风说了那事后, 戚白就上了心,差使了几个修为高的魔修盯着戚白, 没想到这才过去几日,还真发现了些东西。
戚辞稍顿:“难不成白衣和那骷髅头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吗?”
容念风抿唇,细细听着魔修说的话。
戚辞摆手:“下去吧,继续盯着。”
吩咐完后,魔修便消失在了原地。
“你可知夜忘川在何处?”容念风问,他对夜忘川的认知只局限于藏书阁内的寥寥数语。
“你一个活人去那儿对魂魄只有燎伤的份。”戚辞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容念风笑了下:“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去?”
“嗯,我去取点东西。”
戚辞安静了,那儿能放什么,除非和天道交易过。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就知道你和天道有过交易。”
若是天道在其中掺和,也就能解释为何容念风在无间狱魂飞魄散后还能入轮回了。
可如此这般,容念风又是图什么,他为何要去无间狱,在鬼界一直做鬼君不好吗?
戚辞按下心中的疑惑:“你想起来了?”
容念风摇头:“一点点。”
戚辞也没阻止,只是和他说了夜忘川在何处就没其他的了。
“他会还你吗?”戚辞问。
容念风嗯了声:“会的。”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不知是不是他体内的阴气作祟,有时候他能梦见一些前世的事,夜忘川就是其中之一。
他体内的道侣印并没有异样,叶星辰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
现下叶星辰不在,他反而要方便些。就像叶星辰有不想让他知道的,他也有不想让叶星辰知道的。他们彼此隐瞒,做着自认为对对方好的事。
…
夜忘川。
容念风墨发垂腰,走过忘川水的脚踝血肉模糊,他手中握着寄无,血顺着手腕往下落。长风卷过两侧陡峭的悬崖,白骨堆砌成山,凄厉的鬼哭声呜呜响,把此处衬得愈发阴森。
第197章
他的身后跟着的红衣傀儡四肢不再完好,牵拉的傀线断得只剩下几根。
第五日了,他还是没见到戚辞口中说的所谓的天道。
所幸附在神识内的道侣印没什么反应,可中元节要到了,容念风呼吸微顿。
这儿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些,前世造的孽这一下全部还给他了,他这几日见了不少鬼魂,不是让他还命的,就是让他下去陪它们的。它们都是渡不过忘川的鬼魂,也就无法忘却自己的前世。哭着笑着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不少凡人仙人诉说着前世的悲怆,太压抑了。
再见不到天道的话,他是不是也要成为此处的孤魂了。
容念风自嘲地笑了笑,心道那这次叶星辰若再来这儿的话,说不准真能找到他。
不得不说这里算是历练的好地方,毕竟在这儿是万万不敢懈怠的,才五日容念风就已经结婴,虽说他本来就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
容念风只觉着浑身疲惫,他的灵力干涸,阴气趁虚而入,充斥着他的经脉,本以为会难受的,却出乎意料的舒服,仿若久旱逢甘霖,缓缓涌入丹田,在他的识海里扎根。
他其实只会修炼阴气来着,难为自己修炼灵力那么多年。若不是在尸傀阁修炼,就他次品水灵根的资质,别说金丹修为了,可能连筑基都难。
在鬼界时,他没和叶星辰说,也刻意避免自己不去修炼阴气,可只要他睡着了,那阴气就会蚕食他的灵根,当做养料,悄然地成长着。
他来这儿是干嘛的呢?
容念风叹了口气,孤寂的长风穿过砌在峭壁上的白骨,跳跃于上的幽蓝的魂火愈发大了。
“还不出来吗?”容念风问。
于是,遥遥望去,在峡口处,渐渐形成一道身影,淌过忘川,带着千年的风雪而来,满身寒意。霎时间,在忘川水下的鬼魂发了慌地逃走,苍青色的天穹和忘川水映照。
容念风笑了笑,没想到天道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儿。
天道迎着他走来,赤足走在忘川上,气息冷如寒霜。
他道:“好久不见。”
容念风稍顿,垂着眼睫:“好久不见。”
是很久了,一千多年。
他依稀记得那个梦,梦里,天道和他说:“你有什么可以换的?”
那时的他一袭黑衣,双眼赤红,分明鬼是没有痛感的,但容念风觉得自己要疼死了,眼也要流血了,“什么都可以。”他说。
“什么都可以吗?”天道想了想,半晌道,“那就为我管管无间狱吧。”
这么一句,一去经年,容念风在无间狱待了三百年。
“你有什么可以换的吗?”天道问。
容念风没开口,看着和一千年前毫无变化的人,说着和千年前一样的话。
天道歪头,有些大的衣衫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又问:“你这次想换什么?”
容念风:“……”
他总算憋出话来了,一字一句:“你真不要脸。”
天道:???
淡淡的凉意,如同清冷的朝露。
他挑眉,似少年的一张白皙的脸扬笑:“你想起来了。”
容念风:“若是想不起来,你还打算让我再给你打几百年的工?”
天道没有被戳穿的窘迫,非常淡然地道:“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可惜你想起来了。”
“呵,”容念风轻嗤,“还给我。”
“还你什么?”
容念风恹恹:“别装傻。”
天道刻意把他扔在这儿扔了几天,容念风可不认为他和他的脸一般清纯。
那时天道取了他一半的修为,说好若是他往后想起来的话就还给他。容念风现在需要修为,起码遇到危险时,哪怕只有一次,是他护住叶星辰的也好。
天道啧了声:“你不谢我让你入轮回就算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容念风没好气道:“我给你打了整整三百年的工。”
“……”天道说,“你死了后,你捡的那只半鲛人也给我打了两百年的工。”
容念风面无表情:“万恶的资本家。”
天道:“…哦。”
他说:“你若是想要你的修为,我可以还给你。现在的种种,也是你当年一时没有赶尽杀绝留下的祸患,理应让你去解决。”
他的种种,指的是千年前仙魔大战结束,容念风没有杀掉九阳和戚白。
天道说:“我虽为天道,但不是所有事我都能干预。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如此,这一次也如此。鬼君,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
容念风:“我没答应你什么。”
天道:“……你说话原来那么让人讨厌吗?”
容念风轻笑了下,他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只有几段零星的罢了,想着来空手套白狼的,没想到这天道也是这个空手套白狼的想法。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答应这天道,但容念风对自己的了解,他若是答应了什么,定会做到。
他唯一没做到的,只有他未来得及参加的,叶星辰二十岁的及冠礼。
天道又说:“你的修为我可以还给你,但你可要想好,若是你修炼了阴气,你便不可以再修炼灵力了。”
“嗯。”
容念风忽然想起,他第一次筑基时,他和叶星辰还是相看两厌的相处状态,那时他和叶星辰还会因为吃不吃止咳丹而打一架,会因为谁多吃了块糕点而争吵,他们就这样慢慢的,一起走过了四年。
第198章
他笑了笑:“还怪舍不得的。”
这一下他若是和叶星辰回玄天剑宗,怕真要被当做邪物了。
阴气慢慢渗入体内,容念风体内的阴气愈发充盈,凄厉的鬼哭声又在耳旁响起,滑腻的触感席卷上来,那是无数双血手。阴森的白骨在黏稠的阴气中抓住容念风的脚踝,好不容易忘却的噩梦又要来了……
容念风下意识排斥,不想坠落。
天道慢悠悠地说:“闭眼,它是你的。”
容念风闻言阖上眼,陷进了场诡丽的梦中。
梦里,他坐在白骨堆砌的山上,数不清的傀丝铺散在万鬼窟内,浓重的血腥味缠绕在他的鼻尖。长风穿过,吹得他的衣摆飞扬。万鬼跪伏在地,虔诚又敬仰。
他原本的修为……原来是合体大圆满啊。
天道说:“你现在的身体并不能承受你的修为,即使你用尽全力,也最多只能发挥到合体初期。而且一个月后,运气好的话,你的修为会回到元婴,运气差的话,你可能连阴气也修炼不了了。”
一个月,够了。
容念风笑着道:“我一般运气都蛮好的。”
“其实你的运气还蛮差的。’”天道说。
临走时,容念风突然道:“还有他的眼睛。”
天道:“……他和我换的。”
“他没找到我。”
“……耍无赖啊。”
容念风轻声:“你是天道,五界归你管不归我管,但我现在算是帮你打工。”
天道沉默了,好半晌说:“你是真的讨厌。”
“记得还给他。”
容念风离开了,天道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直至再也看不见。
他想起了一些千年前的往事,那时五界生灵涂炭,战火纷飞。魔族圣子本就是罔顾人伦所诞生的,是不被天道承认的存在,但凡这种邪物诞生,无一例外都会被天道绞杀。要么夭折,要么短命。
可偏偏魔族那一次成功了,等天道反应过来时,早就不是他能干预的事。
他只能看着嗜血嗜战的魔族踏平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看着夜忘川愈来愈多的幽魂。
仙魔大战,表面两界,实则是其余四界联手对付魔界,但却无一人觉得他们能胜。那魔族圣子只会杀人,他的境界高到没有人能看清了。
不过圣子死了。
鬼君杀的。
天道问:你能用什么换?”
鬼君说:“什么都可以。”
“换什么?”
“换圣子入轮回。”
第106章 是他杀了叶星辰
“师姐, 你今天不要再去云月殿了。”血宗的小师妹晃着路清宁的手撒娇,“陪我下山好不好?”
路清宁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妍妍去找其他师兄师姐玩。”
小师妹撇嘴,委屈地松开她的手:“师姐, 我不喜欢你了!”
说完圆溜溜的眼睛里盈满了泪,要落不落,路清宁叹了口气, 蹲下身,终于还是顺了她的心意, “好了好了, 去就是了,不哭。”
身侧的弟子皱眉:“师姐!”
路清宁蹲下身将小师妹抱在怀里, 转身朝那弟子道:“你去和傅回说我不去了, 他今日和其他人试炼即可。”
“若是傅回师兄又和尊者多嘴……”
“无碍。”路清宁的语气不容置疑,弟子只好歇了劝她的心思,在小师妹额头上轻轻敲了敲,“你啊, 每次都黏着师姐。”
“不用跟着。”
路清宁是血宗的大师姐,再说她可是妙息尊者的亲传弟子, 修为又高,弟子哪儿敢不听, 应声:“是,大师姐。”
于是路清宁带着小师妹下了山, 再回到血宗时, 小师妹已经趴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月华倾洒,柔和的光晕在两人的身上, 安静祥和。风吹过,林海摇曳, 飒飒声落满盛大的夜里。
忽然,她顿了下,垂眼问:“阁下还不出来吗?”
不远处,坐在高高树上的容念风一跃而下。
路清宁似乎没想到来人是他,微微怔然。容念风相比于几年前,褪去了少年独有的骄矜,但他笑着,看起来还是没几分正形,墨发垂落至腰,额间多了诡异妖冶的红纹,勾唇道:“路师姐,晚上好啊。”
路清宁没说话,容念风身上的气息有些怪。她下意识放出一丝神识探察,却无法知晓他的修为 。
她是元婴修为,整个南大陆在她这个年纪能修炼到元婴的屈指可数,血宗也只有傅行之可以和她一较高下。她上次见到容念风的时候,他还只是金丹,这才过了几年,她就无法看出容念风的修为了。
而且,他身上似乎没有灵力涌动。
路清宁收回神识:“原来是你,阁下来此为何?”
容念风从怀里摸出当年路清宁给的玉佩:“路师姐当年说的话可还作数?”
那时在上古秘境中,路清宁为了保傅回一命,将玉佩给了他和叶星辰作为信物。他原以为用不上的,倒是没想到还当真用上了。
路清宁点头:“自然,阁下直言便是。”
容念风望着她的眼,笑吟吟:“还望路师姐为我解惑。”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想知晓妙息尊者在何处?”
路清宁身子慢慢绷紧,她抿唇,眼睫轻颤:“妙息尊者这几日闭关。”
“路师姐,”容念风笑着,但眼里却没有笑意,认真地问,“妙息尊者真的是妙息尊者吗?”
第199章
“路师姐,不是你和你师尊引我和叶星辰来寻你们的吗?”
叶星辰做的梦里,除了九阳和戚白,还有一人,路清宁。
路清宁是妙息尊者在凡世捡到的,她自小跟在妙息身旁修炼,从笑语盈盈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血宗冷漠无情的大师姐。她跟着妙息,去过人间,去过魔界,见人情冷暖,世事无常。她常常觉得,妙息尊者不染世俗,这世间的事,没有什么是妙息尊者做不到的。
直至妙息尊者突破合体时,那日紫雷滚滚,本该成为南大陆第一位渡劫期大能的妙息却被困在了自己的心魔里,功亏一篑,修为反噬。
路清宁哭喊着,彼时她和妙息在南大陆和北大陆的接壤处,那儿只有无尽的雪和刺骨的寒风,诡异的紫雷悬在天穹,风雪飞扬,妙息浑身是血。路清宁喊着:“谁来救救师尊啊,”
她喊着:“师尊…”
她喊着:“师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哑,她说:“谁来救救师尊啊,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九阳就是那个时候去的,他眼里含着嘲意,对着狼狈不堪的妙息说:“你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九阳啊。”妙息虚弱地唤他的名字。
“你的命只能我来拿。”九阳抱着妙息,带着那个曾经会在他小时候给他买他喜欢的糖葫芦的哥哥回到了魔界。
从此,九阳成为了妙息,路清宁成为了九阳的一把刀。
她听妙息的话,因为妙息给了她新生。她听九阳的话,因为九阳救了妙息。
九阳把妙息困在魔狱里,挑断妙息的筋脉。心魔总会让妙息失去心智,路清宁有次趁他清醒的时候问:“师尊,你想逃吗?”
妙息说:“不了,我欠他的。”
这是妙息在魔界的第十年。
路清宁总会去看妙息,直至去年他突然说:“九阳究竟是想要什么呢?”
为何总是执着于仙魔大战。
路清宁:“九阳仙尊想要杀了师尊。”
妙息听了只是笑笑:“也许吧。”
也就是从那日开始,路清宁知晓了原来九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人闻风丧胆的圣子重生,知晓了妙息入了别人的梦境里,只是想要引着他来阻止九阳。
路清宁仰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收了容念风手里的玉佩:“等我先把她带回宗门去。”
她一脸柔和地看着怀里的小师妹。
容念风侧身,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树叶被风吹动发出像海涛一样的声音,林涛阵阵。
路清宁带着他走了很久,容念风问:“这是去何处?”
路清宁:“师尊的山峰。”
说来可笑,血宗自诩光风霁月,容不得一只魔,在他们敬仰的妙息尊者房内,竟是有能直接到魔界的通道。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了,毕竟九阳甚至是玄天剑宗的祖师爷,谁又能想到如他这般的人,是魔界左使呢。
水镜从中往外散开,容念风跟着路清宁踏入了镜中。
“九阳仙尊这几日不在。”
容念风点头,他也不是为了九阳去的,他好奇的是,妙息为何会找上叶星辰。
“多谢了。”他和路清宁说。
路清宁顿了下,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
幽暗见不到底,终于,容念风来到了魔狱。
路清宁本想让他服下匿息丹的,却猛地意识到,自容念风从出现到现在,就压根没留下任何痕迹,她微怔,看着容念风的眼眸深深暗暗,情绪复杂。
这人的修为究竟有多高了?
黏稠的魔气爬满缝隙,勾着像是扎根的树。幽火在头骨上跳跃着,整个魔狱都笼罩在猩红的血光里。
血池中央,长长的铁链缠绕在漂亮的手腕和脚腕上,若是离得再近些,容念风会看见那脚腕上,还有隐约的疤痕,那是在夜忘川留下的。
可惜容念风看不见,他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只是匆匆一瞥,便收了视线。
因为路清宁换了个方向,朝着最里面的牢狱去,故而容念风就和叶星辰愈来愈远。
所幸一路上没遇到几只魔,就算是有,也被路清宁支开了。
容念风停在妙息跟前,他道:“妙息尊者。”
路清宁小心将妙息扶坐好:“师尊,他是您寻的那人道侣。”
妙息咳得厉害,他勉强抬眼,看见容念风额间的红纹怔了下,好一会儿缓声道:“鬼君,别来无恙。”
路清宁猛地抬眼,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此处进来后容念风便结了阵,除了路清宁,无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容念风望着他:“你为何会知道我是鬼君?”
妙息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你额间的红纹太有辨识度了。”
容念风没说话,不知道信没信。
妙息默然,随即忽的笑了:“你还没完全想起来。”
他肯定道。
容念风挑眉,他没否认:“嗯。”
妙息说:“因为本尊在千年前见过你一次。”
“我和现在长得一样吗?”
“嗯,一样的。”
容念风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妙息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中,眼睫微垂:“因为千年前,你来找过我们。”
“我们?”
第200章
“嗯,我们。”
妙息道:“千年前你和圣子一道来的,那时本尊和无极仙尊,天机子,还有北大陆几位合体期的大能见过你们。你摘了面具,本尊就记下了。”
天机子是辰星峰的占星师。
容念风抿唇,怪不得无极仙尊和那占星师见到他时的反应都很怪,原来是知晓他是谁啊。
至于为何他们都帮着他,容念风忽然知道为何了。
因为叶星辰死了,而叶星辰,就是他们说到那位魔族圣子。
妙息恍惚了下:“应当是我们还你们的情的,没想到现在又要重蹈覆辙了。”
闻言,容念风大笑出声,半晌冷声道:“当真怕重蹈覆辙,你为何要引着我们来此处?”
他说话说得咄咄逼人,妙息泄了气,好久才说:“是啊,为何呢?”
容念风一字一句地揭开事实:“因为你伪善,”他说得又冷又快,“你明知九阳就是左使,但你不说。明知九阳不会善罢甘休,但在你修为比他高时,你舍不得杀他。现在他又开始作妖了,你修为没了,你就找上了我们。是不是这一次,还得让我再次亲手杀掉自己的爱人,来成全天下苍生吗?”
妙息哑口无言。
恐怕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二十几岁的小生说得如此羞愧。
容念风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再磨唧,把手中的傀儡扔给妙息:“妙息尊者,你不该逃避的。这个傀儡可代替你留在这儿,你和九阳的恩怨,该结束了。”
说完,容念风起身离开。
他没想错,叶星辰确实是魔族圣子,魔族死后无法入轮回,于是容念风和天道做了交易。
而叶星辰,也切切实实的,是他杀的。
脑海里刻意忘却的那段记忆变得清晰,被血洇湿的红衣,落不下的寄无,叶星辰微勾的薄唇…
心猛地一悸,容念风撑在离血池不远处放着头骨的台柱旁大口喘气。
血池中央的人忽然动了动,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袭红衣的人侧头望向他。
容念风茫然地眨了下眼,两人遥遥相望,四目相对的瞬间,光影都跟着静了下来,变成了被流年模糊的背景,隔着千年,仿若下了场大雪。
第107章 杀了他们
容念风喉咙被堵住了, 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他双目猩红,额间红纹艳艳,翻飞的衣袂掩了他的眼, 他真想和叶星辰说,辰辰,我很想你。
可他不能, 青色的长风从魔狱外蔓延开,魂火跳跃, 脚步声逼近, 九阳回来了。路清宁不知何时跟上了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容念风, 抿唇拦住他:“九阳仙尊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倒是你,若再不和我一道离开,待会儿九阳仙尊进来我也没有办法了。”
叶星辰眉眼弯着,含着柔情, 笑着和容念风摇了摇头。
于是他们在昏暗的魔狱见了一面,又再次分别。
容念风和路清宁从水镜中出来, 他忽然想笑,可是唇角实在扬不上去, 他轻声问:“他为何会在那里?”
他这几日总是在想叶星辰究竟去了何处,有想过叶星辰是不是回了玄天剑宗, 去寻无极仙尊他们了。有想过叶星辰是不是藏在暗处, 想独自一人把九阳他们炼制了千年的阴寒之气毁掉。唯独没想过,叶星辰会在血阵的中央, 铁链锁在他的脚腕和手腕上,平日里爱干净的少年脸上沾了血迹, 再也不复当初的清冷出尘。
路清宁看着他,默然了会儿说:“除了师尊和他说到的那几位尊者,无人知晓叶星辰就是千年前的圣子。”
她顿了下,自嘲地笑笑:“我也不知道。”
她从未问过妙息入的梦境是何人的,自然也不会问为何会选择叶星辰。
路清宁继续道:“九阳仙尊和戚白并不知叶星辰就是圣子。他们在他的体内种了子蛊,想用子蛊和阴寒之气聚齐先前魔族圣子的魂魄,让圣子死而复生。”
话落,路清宁心里莫名觉得庆幸。
叶星辰就是魔族圣子,那在叶星辰身上也不会存在夺舍的这一说法了,九阳和戚白的阴谋自不会得逞。
直至容念风淡淡道:“子蛊。既是母子蛊,那母蛊又在何人手中。”
路清宁才醒悟过来,是啊,母蛊还在九阳的手中,她现在庆幸实在是太早了。叶星辰体内的那只蛊,会让人失了神智,叶星辰前世那种修为尚会被子蛊控制,更别说他这一世只是炼虚境而已。
容念风的话狠心地戳破她心存侥幸的想法,路清宁缓声:“母蛊在九阳手中。”
容念风抿唇径直离开,路清宁的声音在后面喊:“你要去何处?”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后摆手。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路清宁提醒:“容念风,九阳仙尊的修为已经是合体大圆满了!”
合体大圆满的修者屈指可数,容念风即使是鬼君,但修为离合体还是差了大半,要知道,从元婴后,每突破一层都是极为困难的事。容念风若是想杀了九阳,压根是不可能实现的。
容念风回头看她,笑道:“知道了。”
说着往外走去。
他自不会一人去寻九阳。他去了很多宗门,比如南大陆的玄天剑宗,他坐在高高的峰上,垂腰的发落在空中飞扬,那些弟子手中拿着剑,仰头对着眼前一身邪气的少年,满眼惊惧。
第201章
容念风笑盈盈地看着从一众弟子中走出来的无极仙尊,道:“仙尊,好久不见啊。”
无极仙尊恍惚片刻,然后笑着说:“是很久了。”
“仙尊,现如今世道动荡不安,玄天剑宗乃是南大陆第一宗,降妖除魔,当以身作则,仙尊以为如何?”
少年的声音清冽如玉,夹杂着些许漫不经心,听起来仿若是在说笑一般。
无极仙尊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自然。”
在一众弟子中,容念风还看见了邱年。
只是容念风没再去探究邱年和他又有何纠葛,再次消失。
然后是鹤门宗、北大陆的溪光宗、凌霄宗……
魔界和仙界的恩怨本就积压千年,这几年来魔界的动作不是没人察觉,只是每每派出弟子下山,那些魔修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半点错都挑不出。修仙界是万不可能主动挑起纷争的,故而勉强维持着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关系。
容念风顺利成章的成为了他们的刀。
鬼界从中挑唆,魔界兴妖作怪,修仙界护万民周全。
大大小小的地方,一时间纷争不断。
可能世间的事本就不在预料之中的,他以为会是在中元节,没想到却是在中元前夕。
天穹是猩红的,四座魔像黑雾缠绕,先是一座魔像坍塌了,无尽的灰烬漫天飞扬,接着是第二座、第三座。
魔族子民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魔像一片片的碎掉,轰地倒塌。
他们哭喊着,那儿是魔族生长的本源。
地面裂开长长的裂缝,黏稠的魔气翻涌,血水沿着裂缝向四周去,诡谲的风呜呜作响。忽然,以魔狱为中心,无数道红光往上,形成巨大的阵法。彼时,魔界已经聚集了不少修仙界的大能。
无数魔气疯了似的涌入,遮掩住了血光,只剩下看不清的黑雾。
长风吹过,星火燎原。
魔宫殿内,戚辞折断了手中的笔,眼眸里映照着红火的光和黑雾,他说:“还真回来了。”
无尽的寒意迅速蔓延,漂亮的黑色霜花沿着裂缝凝结,魔像停止坍塌,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往那儿看去。
从黑雾里出来的,不是九阳,也不是圣子。
而是戚白。
戚白身上半挂着模糊的血肉,一侧是染了血的白骨,一侧是惊恐的脸。他铆足了劲地往外爬着,白骨在地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在地上留下条蜿蜒的血迹。
他凄厉地喊着:“九阳!你是故意的!”
再然后,他就说不出话来了。黑雾中,有人俯身,一只漂亮的手从后面掐住戚白的脖颈,下半张脸若隐若现,薄唇微勾,在戚白的耳边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戚白瞳孔猛地睁大,浑身都在颤抖:“是我救的你!圣子,你该杀的是九阳,不是我!”
众人惊疑地望着黑雾,试图看清黑雾中的人。
带着凉意的风卷起一角红衣,那人的脸清清楚楚地显现出来。
是叶星辰。
他的眸里侵染了魔气,血淋淋的手里抓着戚白的心脏,眼神淡漠,仿若落了千年的雪,孤寂清冷。
戚白惨绝于耳的凄厉声充斥着魔狱,众人心中都下意识生了惧意。紧接着,九阳走了出来,母蛊在他手中,他自是不惧叶星辰的。
没成想叶星辰的体质,当真可以承载圣子的魂魄。
他看向叶星辰,少年的修为在急剧地增长着,魔气顺着血池里的血水渗进叶星辰的体内。血光蔽日,罡风席卷。
那些血都是九阳让戚白去寻的,其实本来是用来养新蛊的,但又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他修炼的数万年来,只成功过一千年的那一次。
可一次也足矣了,他们尝到了甜头,凌驾于五界之上,那是无上的权力。
当然了,这是戚白想要的。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权力和天下。
所以圣子死后,他和戚白寻遍魔族禁术,总算寻到了能让圣子重生的方法,这一谋划,就是千年。
九阳骗了戚白,逆天道之事,怎么可能会没有反噬。但九阳故意把老魔尊的秘法烧了,戚白生性多疑,见他行为鬼祟便跟了上去。
于是九阳离开后,戚白捡起少了大半的残卷,看到了九阳想让他看见的东西,
——圣子蛊,非至阴之物,无解也。
戚白自以为不被察觉的拿走了母蛊,殊不知那不过是九阳故意留下的破绽。因为用此法重生后的魔睁眼,都会杀了唤醒他的人,此为献祭,也可免逆天道而导致的反噬。
用一只蛊虫,换圣子帮他杀掉戚白,又可不用再有反噬之忧。九阳心想,这真真是顶好的交易了。
戚白嘴里发出嗬嗬声,口吐血沫,断断续续地说:“九阳,你和我说好…这天下给…给我的。”
闻言,九阳仿若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朝戚白走去,冷眼看着狼狈的戚白,轻声:“本尊是答应过你,可本尊反悔了。”
戚白本就奄奄一息,闻言竟是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阴森的白骨用力抓住九阳的衣摆,在九阳的白衣上落了红色的抓痕,大笑:“九阳!我死了,我身上的母蛊也会跟着我一道死去,你以为你还能控制住圣子吗?!”
母蛊死了,子蛊也会跟着死去。
魔族圣子一旦脱离掌控,五界皆会陷入恐慌之中。他没有情爱,以天下人负面情绪为生,天性嗜血。
第202章
等他完全恢复修为,九阳也无法与之一战。
想到此,戚白看着站在不远处没入魔气中的少年,笑得愈发猖狂,他的修为全被叶星辰吸走了,无尽的黑雾缠绕着叶星辰,与之浮在了半空。裂缝里翻涌的魔气源源不断地往黑雾形成的茧而去,天穹悬着血月,黑色霜花漫天飞扬。
所有人看到这诡谲的一幕不禁感觉头皮发麻!
不知人群中是谁惊惧地喊道:“趁他还没有孕育出来,快些把他给杀了!”
他们怎么不怕,他们还没忘却千年前令人生寒的百年岁月。那百年,往日里辉煌的修仙界凋零破败,灰尘在砖瓦上落了一层又一层,灵力枯竭,随处可见的,是魔族奚落修士的场面。
而始作俑者,竟是玄天剑宗的九阳仙尊!
他们虽气恼,但玄天剑宗宗门上上下下这几日来,皆是不留余力的与魔族抗衡,又只能硬生生憋了这火去。
玄天剑宗的弟子无一人不脸色难看,比起他们这些外人,玄天剑宗随便一位弟子,都要比他们更痛恨九阳些。
背叛,欺骗。
再说九阳再厉害,终究是合体期的修士,他们一道对付九阳,也是有胜算的。
但叶星辰不一样,若他恢复到像千年前那般实力,恐怕他们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有人小声道:“可千年前若不是他自戕,我们又怎能活到今日?”
“你也知是千年前,怎知他若是苏醒过来,会不会后悔那时决定!”
说话那人沉默了。
是啊,谁知道呢。
又有人抱怨:“十几年前我就说为以绝后患将他杀了,要不是玄天剑宗的人执意要留下他,收为弟子,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无极仙尊和天机子眼中皆闪过一丝复杂。
“当真是白眼狼啊。”无极仙尊道。
天机子也说:“他乃是我玄天剑宗的弟子,我宗门今日定会护他周全!诸位不要忘记今日目的!”
分明只要将九阳杀死就能解决的事,偏得还要争吵一番。
“魔族左使就是玄天剑宗的长老,魔族圣子又在玄天剑宗,玄天剑宗恐怕早已投诚魔界了罢!”
此话一出,霎时间议论纷纷。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合体期的灵力化作凌厉的剑意往黑雾的茧去:“今日魔族圣子和九阳都得死!”
无极仙尊神色一凛,提剑而上。
不远处,九阳看着陷入混战的一众大能,轻轻笑出声,俯身朝着快要断气的戚白道:“戚白啊,你为什么那么蠢呢?”
他说:“你不知道你手中的蛊是假蛊吗?”
“母蛊在我体内啊,戚白…”
戚白:“!!!”
他瞪大了眼睛,还想说些什么,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头和身子早就分离。
戚白死了。
忽而,血月被云掩住,整个魔界彻底昏暗了下去。
瞬息之间,地面裂开,赤红的岩浆往外涌出,黑雾浮在上面,随着岩浆朝众人袭来。这些合体期的大能,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有点默契了,数十道强劲的灵力混在一起,硬生生将天穹撕开一道裂口。
合体期大能单拎出一个来都能在五界横走,更别说那么多大能聚在一起。涌动的岩浆化作火星子,四处飞溅,罡风把他们扫开,重重砸在地上,无极仙尊只是炼虚大圆满的修为,自是敌不住合体期的威亚,猛地吐出血来。
天机子呼吸一屏,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了,匆忙朝无极仙尊去:“无极!”
无极仙尊的灵根差点被震碎,他的手颤着,剑也落了,一字一句道:“天机子,你我说好的,护住小十一。”
天机子咬牙,要说些什么,一把剑忽然悬在了他的脖颈上:“天机子,你们玄天剑宗不会真对魔族产生了感情吧?”
不远处的其他修者见这边情形,纷纷提剑,毫无顾忌地往愈来愈大的黑茧去。
天机子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咽下喉间的腥甜,略微苦涩道:“你们都忘记千年前你们做的承诺了吗?”
那时啊,鬼君双眸亮晶晶的,他说:“他若是入轮回了,下一世定是要求仙问道的,若是拜入你们谁的宗门,还请各位好生照顾,本座会来寻他的。”
圣子只是站在他的身侧,白衣随着风微微摆动着,眼里漾着笑,眷恋地看着鬼君。
那么多人,除了鬼君,其余人皆知魔族死后无法再入轮回。
但没有一个人说。
分明是答应好的,怎么突然又反悔了呢。
天机子自诩能道破天机,却看不懂人心了。
手持灵剑的修士道:“鬼修魔修的话又怎能信,不过是骗骗你们罢了。他们只会杀戮,又谈何护苍生?”
再说魔族本不能入轮回的,但叶星辰却重生了,怎不让人心疑。
冰凉的灵剑划过颈间,天机子喃喃:“无极,好像救不了小十一了。”
他卸了力,无极仙尊也笑了:“本该还他们情的,最后没想到却换来如此结局。”
十几年前的叶星辰还很小,彼时他拜入了玄天剑宗,成为了无极仙尊座下最小的弟子。其实无极仙尊已经很多年不收弟子了,但天机子和他说:“无极啊,这是我们欠的。”
所以无极仙尊悉心教导,授业解惑,成为了叶星辰的师尊。这师尊,一做就是十几年。
第203章
在两人以为自己快要死时,忽然,半浮在空中的黑茧破开,血月再现,少年乌黑的长发在风里飞扬,红衣显得愈发邪魅昳丽,他的眼深凉如雪,仿若寂寥的苍空远山。
阵成。
不远处也被灵力威压殃及的九阳扶着剑起身,见此景,擦掉嘴角溢出的血,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们总该认可我了吧!”
他说:“看见了吗?我比妙息更有天赋啊!”
一时之间,竟无一人说话。
这已经不是叶星辰了,他是那千年前那个只会杀戮的圣子!
众人满眼惊惧,只能握紧手中的剑。
九阳勾唇,冷声道:“杀了他们。”
第108章 百鬼夜行
就是在这一瞬, 一袭红衣的人身形近妖,以极快的速度转眼到了其中一人的跟前。要知他们大多都是合体修为,但直到叶星辰一手掐住那人的脖颈, 那人满脸涨红,嘴里发出嗬嗬的求救声,悬在半空的脚猛烈挣扎着, 他们才猛地回神。
几近绝望的情绪从心底蔓延,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若是单打独斗的话, 他们是打不过叶星辰的。
“列阵!”
人群中有人大喊,他们立即往四周散开。
本想杀了天机子的修士收了剑, 眼神晦涩不明, 他神色复杂道:“死不了就起来帮忙。”
说完也往叶星辰的方向去。
天机子怔了下,望着远处浓稠的黑雾,好半晌轻声:“无极,我们错了吗?”
无极仙尊说:“护着小十一, 为何有错。”
天机子笑着:“是啊,为何有错?”
魔气大盛, 众人可谓是各显神通,化成刃的灵力裹挟着阵法, 残影般的往叶星辰身上去,试图封印住他。
叶星辰提着剑, 任由如潮水般的威压没过他, 只是微动剑,竟是直接破了他们的阵法, 逼得不少修为低些的连连往后退。
到底是十几位合体期的修士,有眼神好些的修士道:“他也受伤了!”
“快!继续!”
话落, 汹涌澎湃的灵力朝叶星辰去,其中一位合体期的大能道:“你们咬破手指,把血抹在剑上,本尊用血杀阵!”
血杀阵是北大陆溪光宗的阵法,以血为引,借天道之力,即使是化神期的修士也可与越了两境的合体期修者一战,但因会耗尽寿元,很少有修士会用此阵。
能让溪光宗的合体修者说出这般话来,只能说明连他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逃离此困境了。其他人咬牙,随即咬破手指将血抹了上去。
有两三位修者许是良心未泯:“可千年前……”
人群中有被叶星辰杀掉那修者的同宗门长老,恶狠道:“不杀了他死的就是我们!”
闻言,其余人也不再犹豫。
溪光宗的长老阖眼,额间却睁开了只眼睛,紧接着他浑身都长满了眼,罗盘极速往半空浮去,数百道金光呈囚笼状从天上来。
倏的,他们动作一顿,凄厉的鬼哭声充斥在他们脑海中,勾得心中的肮脏滋生。
密密麻麻的彼岸花破开地面,沿着裂开的长缝生长,隐埋在其下的竟是阴森的白骨,凑到他们的耳旁低语,仿若是陷入了场美丽的梦中。
方才还涌出赤色岩浆的地面开始往下塌陷,绽放在枯骨腐肉上的红色彼岸花在他们脚边摇曳。
有大能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直至尝到了血腥味,神志也跟着清晰了些,才大喊:“这是幻境!快些醒来!”
枯骨碎了,徒留下满地的彼岸花。
天寂渺远,血月下,容念风手中握着寄无,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
恶鬼重回人间。
傀丝纵鬼,尖锐的笑声哭声跟在他的身后,若是仔细看些,便能看出那是数以万计的鬼魂。
众人下意识地想,原来这就是百鬼夜行。
幽青的魂火浮在血雾里,白色葬花从天上落,那些鬼魂身上,有长满了数十张脸的,有无脸怪的,傀线提拉着它们,诡异地在地上走着,爬着。
容念风遥遥地望着叶星辰,望着那双深凉如雪的眼眸。
他轻轻地笑着,却让众人觉得寒意都跟着渗入了灵魂深处。
他说:“修仙界就是如此这般还情的吗?”
是他们想得太多了,他的辰辰啊。
鬼魂缠绕,他们心心念念的血杀阵也没有了,饶是合体期的大能,那么多鬼魂也是无暇顾及其他。
容念风眼睛血红,他想笑笑,但他好累。
合体期的修为还是太勉强了,他花了好多天,才能勉强维持住的呢。
可他要来接叶星辰啊。
修仙界的人是靠不住的,他只是想让他们再给他拖一会儿时间,他想想要怎么修炼才好,可他们怎么不仅连这个也做不到,还想杀掉他的辰辰……
修仙界…
修仙界……
容念风身上的阴气愈发重了起来,恶鬼以他为生,霎时间修为大增,扑上去想啃噬众人的身体。
九阳挥手杀了几只鬼魂,可这东西竟是没完没了的,他眯眼看着远处的容念风,陷入了沉思。
圣子千年前是如何死的?
圣子死的那日,母蛊奄奄一息,等他们找到圣子时,圣子躺在鬼君的怀里,已经死了。
全天下谁敢招惹鬼君,只能任由他带走了圣子,一把火烧了圣子的寝殿。
第204章
可还是无人知晓让人闻风丧胆的圣子是如何死的,无人知晓,圣子死后,鬼君抱着他去了何处。
很少有人知道,鬼君和圣子曾是故人。
九阳捻了下指腹,百鬼夜行只有鬼君才能做到,若眼前少年就是鬼君,那叶星辰是谁?
他几乎是一下就想明白了,怪不得他和戚白用数百只上阶魔族的身体试过都没有成功,竟是因为魔族圣子早已入了轮回,又谈何引魂。
叶星辰就是千年前的圣子!
九阳眼里掩不住的兴奋,好在只要母蛊还活着,便可给它配子蛊,叶星辰重活一世,还是只能成为杀戮的刀罢了。
他眼眸沉沉,玩味地下达指令:“杀了他。”
血溅在两人的衣衫上,不过一人是红衣,看不出来,一人是黑衣,还是看不出来。
容念风说:“辰辰。”
叶星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他是谁。容念风被他漠然的眼神微微刺痛,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朝着他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吐了口血,脸上血色也飞速地褪去。
太勉强了。
他应该再修炼快些的。
容念风抿唇笑笑,擦掉嘴角溢出来的血,问:“你有没有受伤啊?”
肯定是受伤了,那么多合体期的修士……
血杀阵都用上了。
“我给你炼丹药好不好?”
受伤的话,服丹药要好得快些,他还会给丹药炼灵,很厉害的。
容念风走不动了,他弯下腰,又咳了好几下,吐了好多血。
他垂眼,心想他自己好像也受伤了。
若是叶星辰在的话,
若是他在的话是不会这样看着他的,他会问他疼不疼,会问他还难受不难受,会担惊受怕地给他寻丹药。
叶星辰走到他的跟前,手里还拿着寒霜剑,那双寂寒如雪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容念风很轻很轻地问:“你是来杀我的吗?”
叶星辰顿住脚步,忽而笑了,把头抵着容念风的肩:“对不起啊,容容,我以为我能控制住的。”
他说:“好像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他以为他能控制住体内的那只蛊的,所以他让容念风走了。没想到是他太自负了些,魔气席卷而上时,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险些做了错事。
闻言,容念风眼眶一热,大滴大滴的泪滚下,他哽咽着说:“你别总是不和我说。”
“嗯。”
“别做些自以为对我好的事。”
叶星辰应声:“好,我错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嗯,不会了。”
他们在乱世里静静相拥。
直到灵力裹挟着飓风而来,叶星辰才抬眼,看向九阳,黑色霜花顿时漫过彼岸花,忽而往上,凝成冰,与飓风撞在一块儿,猛地碎开。
九阳脸色难看,一脸不可置信,似乎不愿相信他体内的母蛊失了效,尖厉地道:“杀了他!”
不可能,怎么可能没有效果了?!
九阳瞳孔瞪大,低声喃喃:“不会的,不会的!除非你体内有更为阴寒之物……”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朝容念风看去。
怎么可能?!九阳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不会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对另一个人无条件的好。
他很久之前听闻,鬼君噬百魂,其即为至阴之物。除非容念风把什么东西给叶星辰了,否则叶星辰一个魔修,怎么会有阴寒之物。
九阳莫名想到了叶星辰小时候,分明喂养魂魄在修士身上能活两三年就不错了,但在叶星辰一个筑基修为的小弟子身上,却从十岁开始,到十八岁,足足八年。
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毕竟谁也没想到,他们寻了千年的阴寒之气让圣子重生,其实是多此一举。圣子身上就有阴寒之物啊。
阴寒之物,死而复生。
怪不得能入轮回。
叶星辰没有说话,寒霜剑带着上古神剑的剑意破开血雾,淌过千年岁月,终于穿向了九阳的胸膛。
“嘭!”
九阳却被推开了。
“妙……妙息?”
九阳怔了下,那双本该淬满不甘和阴毒的眼在看清了来人后霎时间只剩下了恐慌,褪去他长久以来,自以为冷漠的伪装。
他是僵硬着身子爬过去的,声音仓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他不是让路清宁带着妙息回血宗了吗?
怎么还在这儿啊?
九阳颤着手,堵住妙息往外涌着血的伤口:“妙息…妙息…你难不难受啊?”
这血怎么堵不住了?
妙息轻轻笑了笑,想抬手碰碰九阳:“九阳啊。”他喊。
“你不能死的!”九阳疯了似的给妙息输灵力,压根管不上周围其他的东西了。
“你的命不是只有我能拿吗?”
妙息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他是他的弟弟吗?
妙息不是恨他的吗?
恨他杀了爹娘,杀了师尊……恨他挑断他的筋脉,折了他的羽翼。
妙息叹了口气,伸出手握住九阳的手腕,一如既往,如同很多很多年前一般,他说:“九阳,哥可能要死了。”
妙息死了,最该高兴的就是九阳。
第205章
他是修炼无情道的,爹娘、族人、师尊都杀了,偌大的修仙界,他亲近的人,也就只剩妙息了。
此前他和自己说,妙息修为太高了,他打不过,就先不杀了。妙息修为没他高了,道破修为尽碎,他又嫌没意思,也没杀。
他一直在想,若是妙息死了,他的修为会不会突破合体呢?
应当是不会的,他和妙息,没有感情,又谈何证道。
可直到这一刻,妙息真的要死了。
九阳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会呢,妙息怎么会死。
妙息说:“九阳,你屠尽满门,杀了爹娘,杀了师尊,”他稍顿,“我不会原谅你。”
九阳身子微僵,妙息却继续道:“可是哥对不起你,你也别原谅哥……哥欠你的。”
话落,妙息眷恋地看着九阳的眉眼,像是要把他的脸深深印在脑海中一样。
妙息忽然想到了十几年前,他踏入渡劫期,却困在了自己的心魔里。他的心魔又是什么,是若他没去血宗修炼就好了,是若他能再来一次的话,他会更好更好的对九阳……
妙息抿唇笑笑,将九阳的手贴在脸上,很轻很轻地说:“还好九阳修的是无情道……”
修的是无情道的话,就不会难过了。
九阳愣了,良久后,他喊,“哥…?”
“妙息,你醒醒啊。”
“哥…”
你醒醒啊。
妙息死了。
这一瞬,黑雾缠绕的魔界,竟是涌入磅礴的灵力来,威压把容念风招的鬼魂全部吹灭了,傀线从中间断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威压逼得吐了口血。
有人道:“这、这莫非是渡劫期的劫?”
渡劫期,万年来,南北两大陆,还从未有修士摸到过这境界。
宛若巨蟒般的紫雷将血月都要劈成两半了,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下劈,所有的一切都在倾颓,魔狱在坍塌,以九阳为中心形成了漩涡,白衣猎猎,他的筋骨在不断地断开,又不断地重塑。
有人绝望地说:“渡劫期的大能,纵使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是打不赢的。”
这次不用圣子了,九阳独自一人便可对付他们。
渡劫期和合体期天差地别。
只是在漩涡里的那人却忽然站起身,紫雷劈向魔狱,烈火灼灼。
九阳抱起妙息,一步一步走进了魔狱。
火焰烧了他的衣摆,他的黑发,他说:“哥,我没原谅你啊。”
第109章 星星坠入他的怀里
你怎么敢就抛下我一个人走了呢?
他要的, 一直不是权力和天下的。
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大火跟着他过了半生。
好多好多年前,至于多久, 九阳也忘了。
那时他有温柔的哥哥,有和蔼的双亲。很可惜的是,他们生在修仙界。
和天赋异禀的哥哥相比, 九阳的下品木灵根实在是难看。不过爹娘也没逼着九阳进什么大宗门,九阳就开始过他的混逆日子了。
他总会缠着妙息每次修炼完后带着他下山买糖葫芦吃, 总是会缠着妙息教他简单的剑法, 却在妙息真要教他时在床上睡得死死的。
有时候无聊了,他就躺在高高的树上, 手里抱着本话本, 看妙息在树下练剑。
他问:“哥,你以后想去哪个宗门啊?”
妙息笑着道:“血宗。”
九阳撇嘴:“血宗?!那儿离家好远!哥,你要不要随便找个宗门得了,左右血宗也是个新宗门。”
妙息看着半大的九阳, 没忍住在他脑门上拍了拍,无奈:“你呀。”
妙息还是去了血宗, 一年半载的能见上几次就不错了。没了妙息,也没人陪他玩了, 冰糖葫芦也没了,九阳只能苦哈哈地跟着他和妙息的师尊学习剑法。
“师尊, 剑法好难。”
九阳坐在地上喘气, 说什么也不愿再拿起剑来了。
师尊微微笑道:“懒,没你哥勤奋。”
“就是没有, 我哥就是全天下最棒的!”
火势愈发大了。
爹说:“你哥成为血宗的血子了,九阳也要好好修炼才是。”
九阳这几日练剑摸出点门道, 头点得可快:“我以后给哥当小学童!”
爹和娘都笑了,说他不知上进,以后是要后悔的。
九阳信誓旦旦:“不后悔!就做哥的小学童!”
那日他和爹娘聊得开心,可困,就迷迷糊糊趴在娘的腿上睡着了。
隐约间,他听见师尊和爹娘说:“你们也知道,要在妙息和九阳间选一个出来去神像前受礼,妙息不比九阳,他天赋好,现在又是血宗血子了,身份早就今非昔比。若是去走一遭,不死也要废半条命啊。”
娘哭着:“可九阳身子骨不好,去了怕真的没命了。”
师尊不赞同:“九阳下品木灵根而已,去了神像面前,神像也在他身上拿不了什么。但妙息去了,废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九阳微微掀开眼,困惑地问:“爹娘,受礼是什么呀?”
娘说:“九阳乖,受礼就是接受神的祝福,受了祝福后,哥和九阳就能好好长大了。”
九阳双眼亮晶晶地道:“哥也能好好长大吗?那我去!”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受礼那么痛啊。他好不容易才修炼到筑基三层的,又没了。
第206章
九阳有些难过,所以他看见妙息回来时也不是很高兴。
妙息揉他的头:“谁让九阳不高兴了?”
九阳看着已经金丹大圆满的哥哥,鼓着脸不搭理他。
他从筑基三层又跌回凝气了,而且好疼。
九阳时不时的,就要去一次神像面前,他也变得越来越阴郁。
为什么呢?为什么得到神像的祝福,他的修为还是不涨。
日子一天天过去,妙息结婴了,九阳望着自己可怜巴巴的筑基修为,有些恹。
“九阳是不是不适合修炼?”娘问爹。
爹说:“是不适合,妙息要有天赋些。”
九阳偶然听见爹娘悄声说,他觉得好难过,他修为不高,明明是因为他每隔一个月就要去一次神像面前啊。
而且其他和他同龄的修士,都不用去神像的,只有他去了。
九阳难过了好一会儿,又慢吞吞地从床下拿出他无意间在神像跟前发现的秘籍来,是修炼无情道的。
他喜欢无情道,修了无情道,他是不是就不会感觉到心痛了。要不然听到爹娘说他,他其实还蛮难过的。
但他又不敢问能不能修炼,若是被爹娘知道是在神像面前捡的,爹娘肯定要把秘籍还回去,很烦。
焰火彻底没过了九阳。
师尊说:“世事不太平,天降神谕,需得在九阳和妙息两人中选一人献祭给神像。”
爹娘闻言一怔:“怎么会呢?仙尊,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师尊幽幽:“二位还是快些做抉择好。”
“献祭,若是献祭的话,九阳会有什么事吗?”
师尊笑说:“自然不会,只是要他五感罢了。如今妙息已是元婴修为,若是他在神像面前,神像可能就不只是要他五感了,修为也会被拿了去。但九阳不同,他天赋不佳,神像拿了他的五感后,不会再过多苛责他。”
爹咬咬牙:“那就九阳吧。”
九阳站在屋外,身后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他的脸半明半暗,自嘲地笑了笑:“爹,娘。”
爹娘见他,招着他往里走:“九阳啊,快过来,爹娘和你说点事。”
说什么?说什么啊?说要把他献祭给神像吗?
等九阳回神的时候,爹娘的眼睛瞪得很大,他们躺在雨夜里,血水顺着雨落了一地。
九阳的修为快速地飞涨着,悲痛涌入心头,解脱的快感更甚。
他放声大笑,师尊一脸惊恐地看着没了理智的他:“无情道?你怎么会修无情道?!”
世间只有无情道,才会证道后修为飞涨。
九阳如同步入炼狱的恶鬼,惨败着脸色,朝师尊逼近:“师尊,你说呢?”
师尊也死了。
大雨滂沱,九阳染了一身血,屠尽了全族。
他跪坐在神像面前,听着雨拍在老旧的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找不到地方去了……
神像的肩上坐了一人,看着他的眼神似笑非笑:“还当真让你学了这无情道去。”
那人说。
九阳猛地抬头:“你是谁?”
那人解释:“本尊是魔界魔尊,本来是想来清理门户,却没想到倒是捡了个不错的修炼苗子。”
说着,他从身后拎出一个脑袋,那是九阳曾经敬仰的师尊。
原来师尊是魔啊。
他忽然跪伏在地上,轻轻笑了出来,越来越大声,眼泪都笑出来了:“原来他是魔啊……”
魔尊轻啧:“是魔,受礼不过是他吸收你灵力的借口。”
九阳问:“那为何你不早点杀了他。”
魔尊眼眸沉沉,也大笑起来:“本尊无聊,想看看你会走上什么路。”
九阳不再说话,默然良久,魔尊说:“本尊还差个左使,你可愿做?”
“我不修魔。”
“不修就不修呗,仙尊做魔族左使,”他一脸兴奋地从神像上一跃而下,“会很有意思。”
魔族多了白衣左使,修仙界多了玄天剑宗的九阳仙尊。
魔尊问:“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
九阳怔然,好半晌说:“有的,我会比妙息更厉害。”
“哈哈哈——”
炽焰燃尽了魔域,也燃尽了隐埋在万年岁月里的罪恶。
…………
……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戚辞笑得脸都要烂了,毕竟左使右使都没了,一时之间恨不得把他写的“热爱和平”四个大字满魔界的贴。
容念风担心叶星辰身体会因为修为涨得太快而不舒服,就在魔界待了段时间。
知晓真相的戚辞满眼唏嘘,拿着笔感叹:“我以为你俩上演的是,被道侣的前任夺舍后的戏码,没想到是前任竟是我自己。”
容念风噎了下,转了个话题:“把你写的话本给我捎几本。”
戚辞震惊:“鬼鬼,你转移话题的样子好狼狈。”
容念风:“……”
“给不给?”
戚辞吹了吹还未风干的墨水:“自然是给的,不过这一本不行。”
“为何?”
“因为这本写的是戚白和九阳。”
容念风:???
还搞起了同人文?!
戚白幽幽道:“本尊看他俩不爽好久了,写一本过过瘾。”
戚辞彻底在容念风心里刷新了形象,心想这辈子都不要招惹会写话本的人,太可怕了。
第207章
容念风抱起戚辞给他找的孤本往外走,小声嘀咕:“宋修远看到那么多亲笔话本,怕是要开心死了。”
戚辞从一堆话本中抬头,没听清容念风在说些什么,茫然地问:“怎么了?”
容念风摇头:“没怎么,就是觉得若我在修仙界的那朋友见到你,应该挺高兴的。”
“嗷。”戚辞又继续奋笔疾书。
这次仙魔大战死伤不多,不过还是苦了玄天剑宗的弟子,谁也没想到九阳就是左使,心里愤慨,只能化悲愤为动力,把玄天剑宗上上下下重新修建了一遍,宋修远被拉去当苦力了,要不然当真可以让两人认识一下。
又过了一两个月,容念风见叶星辰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想着晒太阳这件事。
他说得言之凿凿:“晒太阳真的很重要,再在魔界待下去,我这朵漂亮的小娇花都要枯萎了。”
叶星辰轻笑:“小娇花?”
容念风咬牙:“就是小娇花!”
真因要晒太阳这个理由,叶星辰和容念风两人就这样离开了。
被一堆公务压得喘不过气的戚辞扼腕:“晒个毛的太阳啊!”
他在魔界那么多年,也没见他死去。
有魔修又抱着一堆还没批过的公文过来,戚辞一个头两个大:“该死的,凭什么圣子什么都不用做!”
当然了,容念风和叶星辰是听不见这些抱怨了,他们走过山,穿过树,隔着千年的岁月,一如当初,十指紧扣。
林涛阵阵,星河浩渺。容念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惊喜道:“辰辰,快看!”
叶星辰仰头,也抬眼望去。
风肆意扬起他们的乌发,如冷霜般的月光撒了一地,容念风说:“是星星!”
叶星辰笑了:“嗯,是星星。”
容念风望向他,
于是,
星星坠入他的怀里。
——正文完——
第110章 前世篇
乱葬岗很冷。
说来也是奇事, 传闻中令人生寒的无间狱就在乱葬岗望不见的尽头,听闻那儿没有树,没有风, 没有水, 只有看不见的,一望无垠的荒漠。不过那儿只有世间罪大恶极之人才能去就是了, 乱葬岗只有尸山血海,说不上的悲凉还有没了名字的鬼魂。
它们这些不愿去鬼界的鬼魂, 在乱葬岗这儿一待就是千年万年。
其实过了多少年它们也不确定,天色暗沉, 谁还能分得清日夜。
冷清又孤寂。
不过这一百年来乱葬岗也不是没有趣事发生,它们这儿来了个小鲛人!
“唉, 说好了今日我吃,不得反悔!”
“知道了,给我口肉塞塞牙缝就行。不过那小鲛人呢?”
几只恶鬼在尸山里到处寻小鲛人。
“他肯定是藏起来了,这小崽子还挺会藏,左右最后都会被找着, 何必呢?还不如好好给我们啃一啃。”
有鬼接腔:“是啊, 就啃一啃也无妨,他又不是长不回来。”
说到小鲛人,就得说起鲛人族了。
鲛人族不允许与外族通婚,此为不详。没想到鲛人族的储君却和无意间闯入鲛人宫的人族少女相爱,少年情爱懵懂,很快偷尝了禁果,生下了个半鲛人。
小鲛人出生那日, 鲛人宫千年开一次的凤凰花开得红艳。
本该是祥瑞之意,但其实那日人族少女诞下的是双生子, 不知是不是半鲛人的缘故,竟早夭了一个,如此一来,凤凰花也成了不详之物,很快,鲛人王便让人把凤凰花给砍了。
人族寿命短,不过百年就寿元已尽。不知该说储君深情还是凉薄,她死后,储君殉情,留下彼时才百岁的小鲛人。
许是无法承受丧子之痛,鲛人王生了场大病。病愈的第一日就和其他鲛人族长老商量一番,把小鲛人丢到了乱葬岗,任凭他自生自灭。
鲛人寿命都是万年来算的,百岁的小鲛人,什么都不懂。又因半鲛人的缘故,他甚至才刚学会说话,无人教导过他如何修炼,更别说如何在乱葬岗里活下去。
恶鬼啃噬着小鲛人,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没想到小鲛人竟然能自愈!
恶鬼们如获珍宝,乱葬岗实在太无趣了,又冰又冷,小鲛人不一样,他是热的,他的血也是热的。它们喂养着他,又从他身上索取。
小鲛人死了。
“坠崖死的吗?”
“是啊,到处都没寻到,后来在崖底发现的。想来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可惜了,以后没肉吃了。”
恶鬼们唉声叹气。
“若是能寻到他的尸体,说不定还能啃上几口新鲜肉呢。”
有鬼不想去,因为左右都死了,和其他死掉的人也没什么不同的了,就不必大费周章。
不过还是有几只鬼去寻了,虽说它们也不知能不能寻到。崖底有缢鬼、抱头鬼,这些大鬼怕是早就把小鲛人给吃了,还轮得上他们不是。
到底是无趣,几只恶鬼趴在崖边,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崖底的黑雾:“那么高,肯定死了。”
“下去看看,若是大鬼问我们作何,我们就说是迷路了。”
一路上胆战心惊,生怕遇到大鬼,几只恶鬼心慌得不行。
“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
另一只鬼狠狠拍在它的头上,没好气道:“能发生什么事?一天到晚净胡说。”
第208章
还当真发生了奇事。
崖底没有一只鬼,只有开得红殷殷的彼岸花,密密麻麻的,在阴风里摇曳,瘆人得不行。
“有点吓人,这儿原本就有这花的吗?”
“没有吧。”有鬼抱着胳膊抖了抖。
“啊啊啊!”忽然,一只鬼大叫起来。
其余鬼都被吓得一惊,其中一只说得上话的鬼把长舌吐了出来,瞪着眼睛道,“大惊小怪些什么?”
“全…全是…骨头…”恶鬼颤着腿,哆嗦着把彼岸花扒开。
只见那彼岸花下,白骨森然,阴风簌簌,这些恶鬼千年来久违地体会到冷汗津津是何种感觉。
“此处有白骨,想来是有修行高的大鬼在此处吞噬鬼魂,我们快些走才是。”
说着,它们忙往上飘。就在此时,摇曳的彼岸花里忽然发出响动,一道黑影快得让人看不出动作,双眼猩红地朝它们扑去。
“啊!!”
几只恶鬼中的其中一只被硬生生撕碎,发出凄厉的叫声。其余恶鬼又惊又怕地往攀附在崖壁上的黑影看去,那是一只长得很漂亮的恶鬼,垂腰的乌发,肤白近雪,两颗獠牙尖锐无比。
“什么东西!”
“快!快往上走!”
它们彻底忘了下行的目的,脑海里只充斥着快些离开,再不离开就会死在此处的想法。
终是不遂人愿,攀附在崖壁上的那只恶鬼抓着它们往下拽,那红色的彼岸花霎时沿着崖壁往上蔓延,漫过了黑雾。
几只恶鬼瘫软在森森白骨上,忽然有只恶鬼看着那只漂亮的恶鬼惊恐道:“小、小鲛人!”
它们都被小鲛人吞入了腹中。
崖底的鬼魂也被小鲛人吃了。
小鲛人死了,成了彻彻底底的恶鬼,成了容念风。那时,容念风还没有名字。
他踏过尸山血海,不知疲倦地屠杀着。
枯骨血肉上绽放的彼岸花成了乱葬岗鬼魂的噩梦。
它们无一例外都会被问:“我叫什么名字?”
是啊,小鲛人叫什么名字,好像没有一只鬼知道。它们都喊,小鲛人,小鲛人,我饿了,我想吃你。
它们的魂魄被容念风的獠牙撕扯,那时它们才知,原来连魂魄都是会疼的,那小鲛人还是鲛人的时候,会不会也很疼呢。
乱葬岗里的鬼魂越来越少,容念风把自己的鲛人骨给抽了出来,混着阴气,凝成了一把黑剑。
他想啊想啊,最后发现自己不识字,就抓了恶鬼里读过书的,东凑西凑,最后凑了两个字,寂无。
寂静,无趣。
容念风心想,他不会变成这样的鬼的。
他要张扬,要肆意。
偏得这般寂凉的乱葬岗,出了这样一只劲生生的恶鬼。
他睨眼,望向颤着身子,跪伏在地上的缢鬼,这缢鬼看上去年纪很大了,容念风淡淡地问:“你可知何处能容得下我?”
缢鬼说:“鬼……鬼界。”
于是容念风背着他的寂无,带着半边面具,掩下他那张妖冶的脸离开。
他走啊走啊,经过了很多地方。
有一次路过了一片很大的树林,容念风累得不行,他寻了棵很高很高的树,趴在树顶,像一朵很软很软的云,睡了三天三夜
容念风把这愿望划入了心愿单里,他往后定是要抓一朵真正的云的!
他在树林里待了好几年,抓了很多异兽当坐骑,可惜问它们去不去鬼界,都晃着脑袋,说什么也不去。
容念风只好又背着他的剑离开。
异兽们松了口气,还背后蛐蛐最深处的一只树妖:“那只树妖总欺负我们。”
大黑蛇哭得最凶:“你把我当坐骑坐了三年,你走了就变成他欺负我了!你得对我负责!”
容念风心虚地笑了笑,提着剑跟着它们一道去寻那只树妖:“你放心好了,我只封印你两百年,你好生修炼,等我两百年后把你放了行了吧?”
树妖只接了他三招,容念风双眼含笑:“菜,就要多练。”
树妖:“……”
树妖气得头发都炸了:“你你你!报上名号来,等本座出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容念风将藤条把树妖捆得紧紧的:“你若能破了这封印,尽管来寻我就是。去鬼界,那时我就是鬼君了。”
树妖看着他的背影,大喊:“本座叫江渡!江渡!你给本座等着瞧!”
这一封印,就是千年。
说好的两百年,容念风没去。
第111章 前世篇(二)
“遇见一个有趣的鬼。”
——叶星辰。
容念风和叶星辰的第一次见面, 是在一处破庙。
那时他刚到鬼界,总会觉得饿,就寻到了那处破庙, 特意去那儿吃香火。
某夜, 他和往常一样带着一身伤回去,刨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坑躺, 躺着躺着,庙忽然破了个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袭白衣的少年直直砸向了他。
容念风:“……”
最让人恼怒的是分明被压着的是他, 吐血的却是那少年。
“咳咳咳咳。”少年看起来病怏怏的,白皙的手腕搭在容念风的后颈, 冰凉的气息惹得鬼可难受。
容念风身上的阴气很快缠绕上了少年,他凶巴巴地开口:“你这小鬼还不快从我身上下去,再不下去我的阴气就要吃了你了。”
第209章
少年的修为他看不出来,不过想来是个没修为的鬼修,要不然怎么会从庙顶砸下来都要吐血。
鬼界修为高的鬼修是会吸收修为低的小鬼阴气的, 容念风今天吃饱了, 已经不需要了。
少年慢吞吞从他身上爬起来,又吐了口血。
容念风叹为观止:“你是什么鬼?怎么那么弱?”
他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弱的鬼呢。他心想,还好自己没吃他,要不然指不定会闹肚子。
少年咳了好半晌,缓了口气才说:“妒鬼。”
容念风眨眼:“怪不得哦。”
比他恶鬼还要低阶!
少年:“……”
容念风问:“你在庙顶干嘛?”
少年说:“看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容念风不懂,把断掉的骨头接了回去,又趴回坑里。
“我今日高兴, 就不吃你了,你快些走吧。”
他把头枕在手上, 望着那个破洞。
少年想了想:“我今日可以在这里睡吗?”
容念风一脸古怪地看他:“你要和我抢这破庙?”
少年抿唇,苍白的唇色因染了血的原因,看上去红润润的,他摇头,说:“…应该是借宿。”
于是容念风就不管他了,眨了下眼道:“随你。”
…
“这鬼没有名字,和我一样。”
——叶星辰。
容念风和此处的鬼打得凶,每次回去都会带一身伤。
少年没走。
容念风忍着疼把碎掉的骨头接好,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可把他烦得。
少年从庙顶的破洞一跃而下,手里拿着几块木板,想了想道:“我给你把庙顶修好再走。”
容念风轻啧了声:“好吧好吧。”
左右有只鬼陪着聊聊天也不错。
夜晚漆黑,破洞还没修好,时不时的会飞进来几只萤火,像是坠落的星星。
容念风觉得有趣,还故意用阴气勾那些萤火,一不小心,阴气又缠到少年身上去了。
容念风:“……”
他讪讪地把阴气收回,若无其事地问:“唉,那只妒鬼,你唤什么名字?”
少年转头看他,似乎是没发现方才的小插曲:“没有名字。”
容念风笑了:“我也没有名字。”
两个没有名字的鬼,就这样挨在一起了。
容念风本来以为少年会很快就离开的,没想到十几日了还没走,破了洞的庙顶依旧没修好。
称呼就成了问题,容念风躺在坑里翻来覆去,不知道要怎么唤少年要好些,翻啊翻啊,他忽然从破洞里看到了很多星星,连在一起,就成了长长的星河。
容念风眨了眨眼,他的额发被风吹起,笑着问:“你喜欢什么?”
莫名其妙的问题,少年闻言,顿了下说:“树叶。”
容念风惊讶:“树叶有什么好喜欢的?”
少年说:“自由。”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衣袂翻飞,风也是柔的,月光洒在他俊美的脸上,容念风怔了下,莫名觉得,他应该更好看的,要比现在更好看些。
容念风说:“好吧,那你以后就叫叶星星了。”
少年一瞬间都懵了,好久好久才摸了摸耳尖,语气里都带了笑意:“也太难听了。”
容念风张大了嘴:“哪儿难听?!”
少年没说话,容念风蔫巴了。
少年道:“叶星辰吧,叶星辰要好听些。”
然后容念风开心地在坑里滚了两圈。
…
“他是冷的,牵起来也是,抱起来也是。”
——叶星辰。
这几个月来魔界愈发猖狂,鬼界也没能幸免,好多魔涌入鬼界,听说连那个青面獠牙的魔族圣子都来了。
容念风双手撑在庙顶上,远处蝉鸣,萤火点点:“唉,你要小心些。我听闻那圣子可厉害了,像你这般弱不禁风的小鬼,被抓了怕是会魂飞魄散。”
叶星辰咳着,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容念风都觉着奇怪,怎么会有人成了鬼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叶星辰缓了缓,问:“若他还是抓住我了怎么办?”
他的脸好看,眼睫是一根根分明的,似凤凰的羽,望向人的时候,眸里含着的霜就一点点化开了,温亮柔和。
容念风不自在地转头,似真似假道:“躲在我身后就好了。”
叶星辰眉眼都弯了:“好啊。”
他说得轻巧,容念风以为他不信他,就把寄无唤出来,他微动指尖,不远处的树叶发出哗哗声,落了一地。
“我很厉害的。”容念风不爽道。
“嗯,很厉害。”
叶星辰的目光落在了寄无上,容念风笑了笑,朝他抬下巴:“伸爪。”
话落,叶星辰也就乖乖张开手了。
寄无停在了他的手上,叶星辰垂下的眼睫微颤,和容念风冰凉的气息不同,寄无带着些许温热。
容念风说:“这是用我的骨头炼制的。”
叶星辰稍顿,以为容念风在说笑。
见他不信,容念风当着他的面把脚上的骨头掰断了,血沿着快要补齐了的破洞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叶星辰惊了下,下一瞬,容念风脚踝上长满了彼岸花,又迅速凋谢,只见断骨处竟又重新长了新的骨头。
第210章
容念风得意洋洋:“和你说了我很厉害,我以后可是要做鬼君的。”
自六十年前五界大乱,魔界把鬼君杀了后,鬼界就没有新的鬼君了。他们彼此厮杀着,都想坐上那个位置。
容念风本是想听叶星辰夸他的,没想到叶星辰却问:“疼吗?”
握着半截白骨的容念风愣了,他有些茫然,好半晌才慌忙起身:“…不疼。”
血染红了他白皙的脚踝,容念风是鬼魂,怎么会疼呢?
可能是太慌乱的原因,容念风现在都是大鬼了,还是被绊了一脚,然后摔在了快要修好的庙顶上。
破庙又成破庙了。
容念风从破洞跌落下去,这一瞬,他忘记了如何用阴气,忘记了如何御剑。
他听见了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他心想,算了,反正也死不了。
就在要砸在地面之际,一袭白衣的少年比他坠落得更快,搂住了他的腰。
少年的身后,是一轮圆月,和满天星星。
容念风觉得自己想来是出现了幻觉,否则他怎么会觉得少年的胸膛是热的,而他的心跳得如雷振鼓。
他撞进了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把手里的半截白骨递给叶星辰,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要吗?”
空气凝滞了瞬。
良久,耳旁落了声轻笑。
叶星辰说:“庙又破了。”
容念风抿唇:“嗯。”
“再修会儿吧。”他说。
他们静静地相拥,红意爬满了脸,少年的心事落在牵着的手和颤着的眼睫上,在破败的神像前,藏也藏不住。
…
“亲起来也是,他有点可爱。”
——叶星辰。
从此,容念风身后就多了只妒鬼。
十三号鬼山的鬼最怕的两样东西,一是魔,二是红色彼岸花。
每次黑衣少年拿着剑吞掉一只又一只的鬼魂时,白衣少年就会在不远处,寻块石头坐着,白皙纤细的手腕托腮,撑在膝盖上,直至黑衣少年懒洋洋的拖着剑走到他的跟前,他才会回神,又变得病怏怏的。
红色的彼岸花摇曳着,裹挟着清幽的冷香。
他们一人背着剑,一人叼着狗尾巴草,踏着枯骨腐肉,血染山河。
后来,容念风真当上了鬼君。
那是他们一起走过的第十年。
但他们还没亲过。
容念风:“……”
他想啊想啊,抓了白无常。
白无常叫曲青,在自己宫殿里豢养了很多面首,想来是有经验的。
容念风红着脸问:“曲小青,若我想让他亲我,该如何做?”
曲青气得不行:“我叫曲青!不是曲小青!”
容念风:“哦,好,曲小青。”
“……”她反应了会儿,一脸震惊,“鬼君,您和那妒鬼没欢好过?!”
容念风想了想,挽尊:“牵过手。”
曲青:“……”
她感叹:“天呐。”
“所以该如何是好?”容念风诚心问。
曲青稍顿:“为何要让他亲你,鬼君亲他就是了。”
容念风恍然大悟。
故而当晚,他牵住叶星辰的手,红着脸,踮起脚尖,亲在了叶星辰的唇上。
他本能地去亲,去蹭。
然后他看着叶星辰长出了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容念风:“……”
那日他才知,叶星辰是魔,不是鬼。
“你不是妒鬼吗?”
“算了,你是鬼是魔我都会喜欢的。”
容念风高高兴兴地玩起了叶星辰的尾巴。
叶星辰问:“你不问我是谁吗?”
容念风说:“你是叶星辰。”
叶星辰笑了:“嗯。”
对,他是叶星辰。
容念风从那以后,开始了他养魔的漫长道路。甚至为了取经,还和一位说是来鬼界寻素材的魔成了好友。彼时是鬼界和魔界休战的第五年,容念风便好好接待了那只魔,顺带从那只魔那儿薅了好几本养魔手册。
“会长耳朵和尾巴的魔应当是低阶魔族。”戚辞信誓旦旦。
容念风就信了他的鬼话。
第112章 前世篇(三)
“他知道我是谁了。”
——叶星辰。
某日, 鬼界竟然下了雪。
除了在凡世的那三年,容念风已经很多年没看过雪了,他不知从哪儿寻了两个面具, 然后趁没鬼发现和叶星辰从后宫翻了出去。
那时, 他们坐在高墙上,漫天大雪纷纷扬扬, 落满了整个鬼界。
容念风跳了下去,仰头看着眉眼微弯的少年, 催促道:“你快下来啊。”
叶星辰就这样看着他,似乎能看很久很久, 他说:“如果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他说得很轻,掩在了苍茫的风雪里。
容念风问:“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从高墙一跃而下, 把手搭在了容念风的后颈,“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走了很多很多年。
在那之后的第五年,仙魔大战的战火还是燃起了。
叶星辰的身子开始变得很差。
有时候他甚至会咳出血,苍白的脸染了病态的红, 手腕纤细得厉害, 似乎若是起了风就能把他吹走。
容念风为了他专门抓了好几个前世是丹修的鬼魂学炼丹,每日都泡在炼丹房里,鬼界也不管。
第211章
他在炼丹上着实没有天赋,总是会把丹房给炼炸。
鬼界那些鬼不敢当着容念风跟前抱怨,就告到了叶星辰那儿。
夜里,叶星辰轻声咳着,笑着说:“不用的, 好不了。”
容念风还在琢磨手中的秘籍,歪头看他:“我都还没修炼出来, 你怎么知道不行?”
殿外的风是刺骨的,鬼界的幽蓝魂火在放在长廊的头骨上跳跃,叶星辰愣了下,回神时发现红烛都快燃尽了。他说:“我活不了太久。”
容念风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不该诞生的。”
世间的大多罪恶,都因他而起。
他本不该诞生。
“你若知道我是谁,你就不会爱我了。”
容念风看不懂他眼里压抑的情绪,但他猜那里面是说不尽的爱意,诉不清眷恋,分明他们还没分开。
“你是谁我都爱你,”容念风很少会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说得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红,可他说得坚定,他喊,“辰辰。”
容念风最后还是知道叶星辰就是传闻中那个青面獠牙的魔族圣子了,他一脸惊讶:“不是说长了耳朵和尾巴的是低阶魔族吗?而且你长得是好看的,和传闻中不一样。”
他薅了下叶星辰毛茸茸的耳朵,这是只有他们亲近的时候才会长出来。
很可爱,也很好摸。
叶星辰有些不大好意思,偏了头,不去看容念风,小声道:“我也不长这样。”
容念风瞪大了眼睛:“那你长什么样?”
他喜欢长得好看的魔,也喜欢长得好看的鬼。
若是叶星辰不好看。
算了,不好看也行。
容念风心想。
“不知道。”叶星辰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他说他是在罪恶里生的。在他很小的时候,魔尊和魔界的左使寻了几百个魔族幼童,把他们关在一座很深的牢狱里相互厮杀,这叫养蛊。只有一只蛊能活下来,而叶星辰就是活下来的那只蛊。
他只会屠杀了。
他渐渐在黑暗中忘记了自己的模样,上阶魔族若是进化,可以自主选择保留下进化的特征,叶星辰留下的,只有一张看不出他原本模样的面孔。
容念风于是又有了新愿望:想看辰辰长何样!
…
“我要死了,但有点舍不得他。”
——叶星辰。
容念风把炼丹的秘籍都要翻烂了,终于找到了一种方法,说是那种诡异的蛊可以用至阴之物压制。
至阴之物,要在何处寻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戚辞提醒的他。
“你要至阴之物作何?不过你是鬼君,吞了那么多魂魄,想来你自己就是至阴之物了。”
容念风恍然大悟。
他在丹药里加了自己的血,所以没有天赋的都有天赋了。
叶星辰当真好了些。
对叶星辰的病束手无策的鬼修震惊得不行。
鬼是凉薄自私的,又有谁能想到其中至阴之物竟是鬼君的心头血呢。
后来,仙魔的战火还是蔓延开来了。
叶星辰要走了,临走时,容念风问他:“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吗?”
“好。”叶星辰笑着说。
他们就这样分别,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没有过多的不舍。
十几年的陪伴,似乎只是一场梦。
容念风坐在殿外看风景,十月鬼界的天空是灰色的。
再后来,生灵涂炭,战火纷飞。
鬼界还是不可避免地卷了进去。
那是他和叶星辰分开的第四年。
鬼界的鬼修都知道他们鬼君身旁的那只妒鬼消失了。有鬼说可能是体弱,没捱过去死了,也有鬼说是鬼君早就厌烦,就抛弃了他。
容念风懒得管。
仙魔大战是在上古秘境,千年前的上古秘境还不是一片废墟,很好看,风吹着树叶,像是海上的浪一样上下浮动,林涛阵阵。
魔族单方面毁掉了与其他三界的休战契约,妄图再次占领五界。所以本该是仙魔大战,却成了其余四界和魔界交战的引子。
那时,地面是裂开缝的,魔气阴气还有灵力交缠着,赤红的岩浆在裂缝里翻涌,溅出的火星子似乎能把世间的一切吞没。
世间陷入了混沌。
树叶枯萎了,异兽也死了,随处可见的是衣不蔽体的百姓,饿殍遍野。
有人族的,修仙界的,也有魔族的。
他们说:“生下来就是受罪的,不如从未走过这一趟。”
天穹暗沉,无尽的灰烬飘洒,落在他们的肩,他们的魂魄上,留下战火的烙印。
梦里,是尸山血海。
梦外,也是尸山血海。
他们说:“这世道啊,当真是活不下去了。”
只要魔族圣子活在世上一日,罪恶就在诞生。
容念风和叶星辰再次相遇,是在某次战火后的夜晚。
血色雾气在半空缭绕,猩红的血水令人作呕。遍地的残尸,内脏,手脚还有头颅。还有些没有死透的魔和修士,轻轻地呻.吟。
月光斜斜的打在地上,照着那血红色的血雾。寂寂寒光,孤夜长明。
他们不期而遇。
容念风突然觉得庆幸,还好自己是一个人出来的。
第212章
白衣少年变得更瘦了些,受了伤,漂亮的眉眼溅了血,缠绕在他周身的黑雾在见到容念风的那瞬间少了攻击力,乖巧地被收回到少年的神识里去了。
他的身后跟着数十只魔,面色不虞地看着容念风,但叶星辰没动,他们也不敢擅自做决定。
容念风就静静地看着四年没见的人,叶星辰的手,染了红,鲜红的血顺着他指节分明的手指蜿蜒而下,聚在一起,又落在地上。
久违的心悸,容念风心想,原来他一只鬼,心也是会跳的。
他跑了起来,深凉近雪的晚风扬起他的衣,冷风猎猎。
红色的彼岸花霎时在尸骨上绽放,带着清冷的幽香。
有魔惊恐说:“是鬼君!快杀了他!”
只是话才落,叶星辰却动了指尖,数十只魔面色一变,顿时在血雾里湮灭。
容念风撞进了他的怀里,他说:“好久不见。”
叶星辰喉结一滚,像是平静地回:“好久不见。”
容念风勾住他的指尖,于是,血就染红了他俩的手,他们在风里跑着,要去更远的地方。
跑啊跑啊,容念风停下了,那是一处很广阔的地方,草高得到了他们的腰,风拂过,绵延成片。
低伏在荒草中的萤火振翅,霎时成了满天星河。
容念风如画的眉眼轻弯,他闭眼,从神识里唤出把修长的剑来:“以后就不用脏你的手了,这是我特意为你寻的。”
剑唤寒霜。
“我识了字,寒霜和寄无,听起来是不是还挺配的?”容念风笑着问。
叶星辰一袭白衣,长发如泼墨,也笑说:“嗯,很配。”
风很大,扬起他们的衣,也扬过了那四年。
他们在萤火点点的黑幕下亲吻,心跳得快,一如当初在破庙里少年藏不住的心事。
叶星辰把头抵在容念风的肩上,轻轻地说:“我要死了。”
“你可以杀了我吗?”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他们以为对方看不见,所以就任凭眼泪往下了。
叶星辰要死了,魔族圣子的诞生,要么早夭,要么短命。千万年的岁月,他却连百岁都还没走过,他就说他要死了。
叶星辰哑声说:“我想死在你的手上。”
容念风眨着眼,他没去看叶星辰,推开他,蜷着腿坐着,他们的肩膀碰着肩膀,远处纷飞的战火在水雾里也成了虚影。
叶星辰望着很远的地方:“我若是在他们眼前死了,他们会拿走我的骸骨,会锁住我的魂魄,我会不自由的。”
“叶星星就不是叶星星了。”
容念风没应声,良久问他:“你死了,会成为鬼魂吗?”
叶星辰道:“会。”
“若是你入了轮回,没有成为鬼魂呢?”
“那我来寻你。”
容念风笑了,他评价:“人鬼情未了。”
叶星辰也笑着弯了唇。
“你要是成了鬼魂,就当我的新娘吧。”容念风躺了下来,他把头枕在交叠的手上,看着黑幕里的萤火振翅。
“若是入了轮回,就来寻我,我等你。”
叶星辰:“……好。”
“成了鬼魂,你想做什么?”
“做你的新娘。”
“入了轮回呢?”
叶星辰顿住,笑说:“那就求仙问道,活得更长久些,然后来寻你。”
不做魔,就做一个小小的修士,做叶星辰。
容念风闭了眼:“也做我的新娘。”
“好。”
……
“浮生一梦。”
——叶星辰。
修仙界的营帐来了个不速之客。
彼时他们还在面红耳赤地争吵着,没有人能与圣子一敌,他是逆天道而生,若再不投降,恐怕整个修仙界的处境会愈发困难。
“我玄天剑宗铁骨铮铮,宁死不屈。”无极仙尊受了重伤,前几日和魔族交战时又败了,他的修为从炼虚修为跌到化神,灵根也毁了大半。
“你们玄天剑宗那么多弟子身陨,有何必做强弩之末!”有修士道。
容念风就是那时进去的,他手中牵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袭黑袍,掩住了大半张脸。
修仙界这十几位合体期的大能下意识绷紧身子,因为他们看见了跟在容念风身后的叶星辰。
鬼君这个人喜怒难辨,即使和鬼界联手,他们也很少见过鬼君。
更别说现在容念风身后跟着魔族圣子。
他们默了声,没人说话。
容念风笑了:“各位怎么如此紧张?”
一众修者:“……”
不紧张就怪了。
“这小孩是我和圣子捡到的,很有修炼的天赋,可惜还活得好好的呢,修不了鬼道。魔界也不适合他,各位可有愿收下他的?”容念风摸了摸身侧小孩的头。
无极仙尊和天机子等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容念风看了眼叶星辰,笑着说:“他们好像都怕你。”
那些修士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
容念风转头轻笑,他说得随意:“他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前来只是想同你们打个商量。”
“鬼君,你们鬼界怕不是投诚了魔界?”人群中有一修士眯着眼道。
容念风嘴角噙着的笑意淡了下去:“本座像是和你们说笑吗?”
第213章
空气变得凝滞,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忽然,天机子说:“各位,星盘有了转机……”
众修士纷纷朝天机子的方向看去,他是玄天剑宗的占星师,可推凶吉,知前世,看今生。仙魔大战,他卜了好几卦,每一卦都是大凶之相,快百年岁月,没有哪一次的卦是好的,唯独这一次……
天机子乃是合体期修为的修者,是辰星峰的峰主,他所预知的事,还没有失误过。
几位修者慢慢放松了警惕,撤掉了护阵的结界。
容念风轻啧:“若你们再不打开,本座都要亲自动手给你们打碎了。”
众修者敢怒不敢言,先暂且不说容念风自身便可把这结界破掉,他身后跟着的魔族圣子更不是善茬。
见叶星辰当真没动作,他们才微松了口气,也看清了容念风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孩。
估摸十二三岁,有风吹过,掀起小孩的黑袍,黑袍下他的半边身子竟是森森白骨。
他们皆惊了下,如此这般竟还活着。
无极仙尊太心软了,他不自觉蹲下身,望着小孩劲生生的眼睛问:“叫什么名字?”
小孩犹疑了半晌,仰头看容念风。
容念风捏了捏他的脸,小孩这才收回目光,声音嘶哑:“…邱年。”
无极仙尊点头:“好孩子,可愿同我一道回玄天剑宗?”
天机子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无极仙尊就假装没看见。
小孩说:“好。”
无极仙尊就把他牵了过去,容念风笑着揉小孩的头:“去吧,以后要好好修炼。本座可等着你报答我呢。”
小孩深深地看了眼他:“会的。”
小孩是他和叶星辰捡到的,还未断气,在横尸遍野的荒郊野岭,大半身子都被狼群啃噬了去,奄奄一息的,可怜得很。
容念风一只鬼,看见这些应当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偏偏他想到了乱葬岗里的他。
算了,他心想,就当是救了自己吧。
小孩的事解决,就轮到他和叶星辰。
一袭水墨色衣衫的修者问:“所以鬼君想说些什么?”
容念风看着妙息,淡声说:“我可以杀了他。”
众修者都愣了,他们从未想过他会这般说。
“但我有一个条件。”
容念风牵住叶星辰的手,十指紧扣,这是所有修者都没想到的。
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可比这更让人惊讶的是,既然是相爱的关系,为何又要说可以杀了叶星辰,而叶星辰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就静静地看着容念风,一双眼里,满是眷恋。
太奇怪了。
妙息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自然也是他能说得上话,妙息问:“…鬼君可有何条件?”
即使容念风说的是假的,即使他大概很可能是来说笑的,但他给的饵实在是太诱人了,就算是赌,他们也会赌的。
容念风:“他若是入轮回了,下一世定是要求仙问道的,若是拜入你们谁的宗门,还请各位好生照顾,本座会来寻他。”
众修士闻言一顿。
魔族是不能入轮回的。
可魔族圣子只是站在鬼君的身旁,白衣跟着风微微摆动,眼里漾着笑意,只能看进容念风去了。
所以他们也不说了,他们谁也没说。
天机子手上的星盘变成了吉相。
他们一向惊惧的圣子终于说了话,他道:“我死了,也请各位放我魔族一族一条生路。”
他的眸深凉近雪,身上带着同这尘世格格不入的疏离。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叶星辰已经牵着容念风离开。
容念风掀了面具,那张妖冶的脸眉眼如画,额间红纹艳艳,偏眉下红痣如凤凰花般动人,一身邪气:“约定好了!”
自那以后,天机子卜的卦再也没有过凶相。
叶星辰死的那日,容念风却哭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分明是说好的。
为什么会哭呢?
那是他第一次见叶星辰长何样,大片大片的红洇湿了他的白衣,黑色的六角霜花漫天飞扬,容念风忽然想,应该再晚些的,起码再把这场雪看完再说。
温热的指尖抚上他的脸,叶星辰和往常一般温柔,他说:“…不是一直想看我长什么样吗?怎么不敢认了?”
说来也是可笑,大抵是怕容念风把他忘了,一直想不起来自己模样的人这一瞬间却想起来了。
好看极了,姣好的容颜,一双桃花眼氤氲着淡淡的水雾,比容念风想的更好看。
大滴大滴的泪从容念风的眼眶里涌下,他莫名觉得,叶星辰不会再回来。
他骗了他。
叶星辰握着他的手,彻底把寂无没入了胸口。
叶星辰这一生啊,连自戕都做不到。都说鬼自私又凉薄,但叶星辰却觉得世间最凉薄的,是自己。
他残忍,只有屠杀的天性。
他残忍,残忍到逼着自己唯一爱的人杀了自己。
他心想,这下容念风就能一直记得他了。
叶星辰凑到了容念风的耳旁,很轻很轻地说:“崽崽,我这一生,都是偷的。”
容念风怔了下,他听见叶星辰说:“只有你的爱不是。”
我这一生,都是偷的,只有你的爱不是,像是梦一样。
第214章
叶星辰魂飞魄散。
戚辞道:“魔族是不能入轮回的。”
容念风不信。
他在叶星辰的寝宫待了数十日,离开时,身后是幽蓝的魂火,燃尽了叶星辰曾经待过快百年的地方。
他带走的,只有一个木盒。
木盒里,是两件大红的婚服和一本情书。
容念风把木盒葬在了他们再次相遇的那处地方,那是他们成亲的地方。
再后来,五界渐渐稳定了下来。
百废俱兴。
容念风去了夜忘川。
有传闻说,在那儿可以交换所有想要的东西。
天道问:“你能用什么换?”
容念风说:“什么都可以。”
“那就为我管管无间狱吧。”
无间狱修为太高了也进不去,于是天道又收了他一半修为。
“换什么?”
“换圣子入轮回。”
魔族无法入轮回,在无间狱死去的皆是穷凶极恶之人,也无法入轮回。
偏得那次天道软了心。
因为他看见容念风远去的背影,都在说:从此,大大的世界就只剩下小小的恶鬼了。
第113章 谢镜之视角
谢镜之有哥, 他哥也是个半鲛人。
其实谢镜之很小的时候脾气很不好,他是被阿娘关在枯井长大的。
可能是因为他半魔的原因,他长得很快, 两个多月的时候就能听懂他们唤他什么了。
小怪物。
这是他的名字。
后来他阿娘好像死了, 谢镜之在黑暗里等啊等啊,什么都没等到。
他终于知道, 哦,原来小怪物不是他的名字, 是因为他们都讨厌他。
直到在那之后的一百年,海底深处起了异火, 谢镜之从枯井里出来了。他真饿啊,所以他杀了很多鲛人, 那些鲛人都骂过他,也骂过他的阿娘。
他知道他的阿娘不喜欢他,但他可喜欢阿娘了,他在阿娘的肚子里时,能听见阿娘的声音, 很温柔, 很好听。
有个叫绿意的宫女跟着他走了很久,她似乎不怕他了。
她看着他哭,说:“和王妃长得真像。”
于是谢镜之就犹豫了,他想,要不要杀了她呢。
可是他还饿,而且是她把自己丢下去的,阿娘本来都心软了。如果她没阻止的话, 也许阿娘会亲亲他,会抱抱他, 会给他唱好听的童谣。那童谣,是鲛人族的小鲛人都听自己阿娘哼过的。
所以谢镜之还是动了手,然后他就遇见他哥了。
他哥说:“你这小孩儿杀心还真大。”
谢镜之茫然地眨了眨眼,问:“你是谁?”
那时他哥带着面具,墨发银冠,半张妖冶的脸额间红纹艳艳。
他哥说:“你爹……啊呸呸呸,你哥。”
谢镜之就这样有哥了。
他哥带着他去了无间狱,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无垠的沙漠和夜时幽蓝的灵蝶。
他很多时候都会嫌弃那儿太孤寂了,什么都没有,怎么比枯井还无聊。再加上他哥每天除了收拾人,也不会经常陪他,谢镜之就萌生出了离开的想法。
他哥总说:“你这小孩也讨人厌了。”
“再跑把你腿也给你打断。”
他哥就对他上了点心。
又过了好些年,他哥看着他长高了点的个子比划了半天:“你长高了,那也该有个名字。”
谢镜之问:“哥也有名字吗?”
他哥摇头:“没有。”
“那我也不要有。”
他哥皱眉:“你长大了就不是小孩了,还是得取一个。”
这问题困扰了他们好些日子,谢镜之表示叫什么都可以,他哥却不赞同:“我之前给有个人取名字他嫌弃难听呢,可不能给你取名字也取难听了。”
后来他哥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了一句诗:“披云自有镜,从此照仙台。我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只记得我阿娘姓谢,你就跟着我阿娘姓吧。”
他挑眉:“然后再取一个镜字,你以后就叫谢镜子。”
谢镜之:“……好难听。”
他哥骂他没良心的,谢镜之就偷偷抿唇笑,他哥又说:“那就叫谢镜之吧,以后求仙问道。”
谢镜之记在心里。
他哥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棵红梅,说是这东西感觉能活,就种在无间狱了。
天,他从未见过像他哥这般傻的人,无间狱连水都没有,红梅怎么可能能种活。
“给你了,我出去收拾那堆老不死的东西时,你负责养红梅。”
谢镜之:“……”
不过他哥也不是一直都是一副没有正形的样子,他哥没事的时候,就会坐在很高的悬崖上,一直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谢镜之问:“哥,你在看什么啊?”
他哥说:“我在等人。”
他以为他哥是在骗他。
直到有一次,他发现他哥左边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少了根肋骨。
鲛人族可以自愈,除了那十二对肋骨。
他哥却无所谓地笑着:“我怕他寻不到我。”
真是疯了。
他哥有时候会和他说到那人,谢镜之就静静地听着。
是一只妒鬼。
谢镜之突然感觉自己也成妒鬼了,否则他为什么会嫉妒和他哥相识于微末的一只鬼呢。
第215章
再后来,他哥死了。
在无间狱的第三百年。
那是他第一次见他哥哭,他哥说:“…我要去寻他了。”
谢镜之一直以为没什么,他试着去学他哥的术法,试着去和他一样不开心了就找几个人打打。
可两百年后的某一天,他从梦中醒来,看着不远处幽蓝色的灵蝶飞舞,突然理解他哥了,也突然明白,原来他对他哥是喜欢啊。
他也死了。
不知道为何,他没有魂飞魄散,他成了鬼魂。
谢镜之心想,那就去鬼界看看吧。
去他哥去过的地方。
他是半魔,不能修炼鬼道,谢镜之就把魔气那部分分了出来,跟在他的身边跟了很多年。
叫什么名字呢?
思安吧,思念,平安。
谢思安。
谢思安很烦,因为谢思安是他抓着鬼界那些鬼一个一个问的,他会问他哥当年喜欢的妒鬼长何样,会问那妒鬼是何性格,渐渐的,谢思安当真和他越来越不像了。
鬼界有鬼说:“有时候能听到那妒鬼唤鬼君哥哥。”
谢思安就喊:“哥哥。”
谢镜之最讨厌他这样喊。
谢思安总笑他:“因为你不能,你只能喊哥。”
他成了那个人的样子,却也是从谢镜之身体里出去的,总是能知道怎么才能刺到他。
某一年,他很想他哥。
他问谢思安:“你想吗?”
谢思安说:“想。”
“可无间狱死了是不能入轮回的,找不到他。”
谢镜之望着殿外他从无间狱带回来的红梅,良久后说:“管他的,试试。”
他寻遍了世间,去找那个叫回天镜的东西。
找到了,也找到了他哥。
那时已经过了千年。
他哥叫容念风。
他哥说:“我不是他。”
谢镜之笑了:“我知道。”
他想,若是哥想起来了,想起他,会不会也会像之前一样对他笑。
其实他不想让他哥来鬼界的,他只是偶然看见,在鬼界的第五百年,殿外那株红梅要开了。
他送走了他哥。
谢思安写了封信,说是给哥的。
谢镜之看他可怜,就让他写了。
于是谢思安提笔:“哥哥,殿外种了株红梅,开了。”
在想要不要让鬼职送过去时,谢镜之想了想,觉得哥哥还是太暧昧了些,他哥似仙人,不染风尘。
谢镜之也提了笔,划掉了哥哥二字,道:“哥,殿外种了株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