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节
本书名称: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本书作者: paradoxical
本书简介:
没心没肺吃了就睡x天天发疯但没啥用·疯批变爹系
萧青棠父为平南侯母为宗室郡主,又是家中年纪最小的,被宠得脾气极差架子极高,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谁知侍郎之子竟胆大包天冲撞了他,
他脸一黑,要将人掐死时,瞧见了侍郎家患有痴症的小娘子。
长得倒挺不错,真是个傻子?
有意思。
他看向马车里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挑了挑眉:“将这个小傻子送给我,我饶你一命。”
小姑娘圆圆的脑袋从马车里钻出来,鼓着包子脸,气呼呼道:“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
也不知是何缘故,有了这个傻子后,萧青棠心绪平稳了许多,多年来的烦躁也好了不少。
一开始,他只觉得养这么一个小宠物在家也挺好的。
好吃的?买!好玩的?买!漂亮首饰?买!
但是娶她?不可能,谁会娶自己的宠物?
后来,夜深人静,他一遍又一遍问:“溶宝, 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小傻子眼睛亮晶晶的,没有半分情动,漂亮小嘴说出来的却尽是伤人的话:“你给我买漂亮镯子,我就爱你。”
内容标签: 日常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溶,萧青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是是是!被傻子耍!爷才是傻子!
立意: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第1章
阳春三月,吹面不寒杨柳风,京郊尘土飞扬的路上,一辆古朴的小马车缓缓前行。
车窗的一角,姜溶好奇往外看去。
苍穹澄净,柳枝新发,几只春来的燕子绕着柳树翩飞。
“娘!有雀雀!”姜溶圆溜的眼珠子还盯着外面的燕子,手却往后去拽母亲的手。
姜夫人往后仰了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嫣然含笑:“是燕子。”
“燕子?”她转过身,瞪大眼,原就圆乎的眼眸更是浑圆,一双翦水秋瞳惹人怜爱。
“是,燕子。”姜夫人指尖轻抚,整整她鬓边的碎发,笑着道,“你不是背过的吗?泥融飞燕子……”
她立即接下一句:“沙暖睡鸳鸯!”
“是了。”姜夫人柔声鼓舞,“溶宝真聪敏。”
“那娘可以不可以奖励溶宝吃一块儿糖糖?”姜溶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眼波流转,带着一点儿狡黠,任凭谁也瞧不出她心智不全。
姜溶生下来好好儿的,粉妆玉砌,伶俐可爱,没有哪个不喜欢。只要她一哭,祖母和外祖母都会心疼得也跟着掉眼泪。
只可惜,五岁那年,姜溶从台阶上摔下来,磕着了脑袋,自那以后,她便出了些问题,好像总是缺根弦,药石无医。
“可以,但只能吃一块儿。”
“娘真好!”她亲昵抱住母亲的腰,依偎在母亲怀里。
母亲温柔抚着她的长发,轻声道:“一会儿去外祖母家,溶宝想不想外祖母?”
她点点头:“想,想吃外祖母煮的鱼丸子。”
姜夫人无奈笑笑:“还有舅舅舅母呢。”
“舅母做的藕盒。”
“还有你表兄……”姜夫人顿了顿,“溶宝喜不喜欢表兄?”
“喜欢!”姜溶毫不犹豫点头,“表兄给溶宝吃红豆饼。”
姜夫人长长叹息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溶宝已到了年龄了,姜夫人一直在犹豫是将她嫁出去,还是想办法留在身边,今日来城郊便是求签的。
签上说,姜溶是有一段姻缘的。
“那你以后和表兄一起住,好不好?表兄也是一表人才,颇通诗书……”说着,姜夫人觉得好笑,溶宝是不在意这个的,“表兄会给你吃红豆饼,蜜桃果脯,还有小糖人。”
“那糖葫芦呢?”
“也有。溶宝想要什么,表兄都会尽力为溶宝寻来。”
姜溶重重点头:“好!那我要和表兄住在一起!”
姜夫人对上女儿星光点点的眼眸,有些痛心。
这样贪吃馋嘴,以后要是被哄骗了可该如何是好?幸而,兄长家的那个孩子品性不错,应当能托付,更何况还有兄长嫂嫂盯着。
往前不远便是城门,人逐渐多了起来,姜溶又往窗外探头探脑。
因身体缘故,她不常出门。
她父亲不过是个四品官儿,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实在是看不上眼,姜夫人不敢带她出门,就怕她被什么权贵瞧上,姜家护不住她。
马车突然停下,轻轻往前一个趔趄,姜夫人迅速护住女儿,朝外问:“发生何事了?何故停下?”
车夫焦急道:“夫人,出事了,大郎冲撞上了平南侯府那位。”
姜夫人一惊,抱住女儿的手无意识紧了紧:“先莫慌,你看准时机,悄悄将马车绕过去,先将二娘送回府去。”
说罢,她将女儿交到奶娘怀里,又叮嘱一番:“你先和奶娘回家,娘一会儿就回来。”
姜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眨了眨眼,乖巧点头。
娘下车了,她好奇顺着车门的风往外看,被奶娘按了回去:“外面灰大,二娘子莫吃了灰。”
她挣脱出脑袋,摇了摇微微凌乱的发:“娘去做什么了?不去表兄家了吗?”
“暂且去不了了。”
“那何时去?”
她已十六了,却还没抽条,白皙透亮的脸颊圆鼓鼓的,惹人怜爱极了,奶娘瞧着她,心都软了一些,语气都柔了一些,生怕惊着她。
“兴许是明日,莫要担心,夫人答应了娘子,自然是要去的。”
“唔,好吧。”她抱住奶娘的脖子,脑袋靠在奶娘脸边。
奶娘笑着摸摸她的脸:“是不是想吃糖葫芦了?”
她点点脑袋:“娘不给我吃。”
“夫人是怕你吃多了,牙坏了。”
她最爱吃糖了,听不得这样的话,不肯让奶娘抱了,爬回窗边,掀起车帘一角,又要往外看。
奶娘当即按住车帘,轻声劝她:“外面灰大。”
可是方才娘都没有拦她。
她有点儿生气了,鼓着脸,硬生生掰开奶娘的手:“我就是要看!”
奶娘舍不得说她,仍旧好声好气哄她:“夫人交待了,叫娘子好好待着,不许胡来。”
她瘪着嘴,松开手,重重往车厢一靠。
奶娘松了口气,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这就对了,夫人说了,回去给你吃糖……”
话没说完,她往前一冲,掀开车帘,半个身子探去了外面。
娘跪在了泥土地面,阿兄被人掐住了脖子,动手的人是……
目光上移,她对上那道似笑非笑的眼眸。
“将那个傻子送给我,我饶他一命。”男人坐在马车上,一身雪青绸缎长袍,如雪映水,波光粼粼,晃得人眼睛疼。
他手里拿着个马鞭,正指着这边儿。
姜溶一下就明白了,生气反驳:“我才是不是傻子呢!”
男人扔开阿兄,嘴角噙着笑,长腿一跨,朝她走来。
她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奶娘拽回了车里,堵住了耳朵。
外面发生了何事她全然不知,只见娘回到车上时浑身是黄土,形容狼狈。阿兄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发白,脖颈红了一圈儿。
“好了,没事儿了。”姜夫人将她死死护在怀里,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奶娘见姜夫人眼红着,很是自责:“是奴未……”
“不怪你,现下暂且无事了。”姜夫人摇头打断,又朝外吩咐,“驾快些,我们去白家。”
姜夫人母家姓白,出身也不高,住在城西,不算很远。马车飞奔往前,不多时便抵达了白府。
白家老太太很是喜欢姜溶,知她要来,早早便候着了,见马车来,几乎是恨不得立即上车将人抱下来。
只是未见着姜溶,先瞧见女儿,老太太不由得皱了眉:“这是发生何事了?”
姜夫人抿了抿唇,转身将姜溶扶下车,低声道:“进了屋再说。”
“也好也好。”老太太暂且按捺住,上前牵过姜溶的手,慈笑连连,“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我们家溶宝盼来了,溶宝想不想外祖母?”
“想!”姜溶笑眯眯抱住老太太,露出一口小白牙,“还想吃外祖母煮的鱼丸子!”
“早做好了早做好了,就等着溶宝来呢,还有很多旁的好吃的呢。”
“有什么?”姜溶一听到好吃的,眼睛当即亮晶晶的。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节
老太太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自己去瞧,让你表兄带你去。”
白家三子白牧上前一步。他一直跟在老太太身后偷偷瞧姜溶,只是这会儿得了吩咐才站出来,微微行礼:“表妹。”
“走走走!我们去吃鱼丸!”姜溶也顾不得别的了,牵住他的手就往前走。
白牧有些紧张,回头瞧一眼,见姜夫人冲他微微点头,才敢回握住那只手,跟着往前跑。
姜溶直接进了厨房,四处扫视。
“在锅里热着呢。”白牧牵着她往灶边去,将里面的小蒸笼一个个拿下来,放在灶台上。
蒸笼里是各式各样的江南蒸点,与京城的风味大不相似,姜溶尤爱这一口,伸手便要拿。
白牧立即拦下:“当心烫,用竹箸。”
姜溶看着他,咧开嘴笑:“好。”
他有点儿不敢跟她对视,匆匆取了筷子来交给她。
姜溶有了筷子,眼里就只剩下吃的了,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食物,像是怕有些跟她抢一般。
她吃东西,白牧就盯着她看,几乎要连她有几根睫毛都数清了。
“表兄,你真好。”不跟她抢吃的,也不拦着她吃。
白牧脸颊微微发烫,紧张询问:“那你以后和我一起生活好不好?”
姜溶瞥他一眼,嘴里还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道:“娘也说让我以后和你一起住,你能给我买好多好多吃的。”
还是小孩儿心性呢。白牧扬起唇,心里没那样紧张了:“那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姜溶点头如捣蒜。
“你慢些。”白牧抚抚她的背,“这些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你不要吃快了堵住了,晚上又要肚子疼。”
她想起肚子疼的感觉,脸都皱到一块儿,放下筷子:“好,那你收起来,我一会儿再吃。我娘要是不许我吃,你得帮着我。”
“好,我帮着你。”白牧忍不住笑,“外面海棠花开了,你要不要去看?”
“去。”姜溶伸出手。
白牧愣了一下,握紧她的手,缓缓往外走。
院外的海棠长得正好,拥挤在枝头,十分热闹。
姜溶摘不到,白牧轻松够到树枝,轻轻拉下,让她慢慢选。
一排海棠树外是小湖,湖旁姜夫人和老太太边说这话边瞧着他们俩。
姜夫人道:“那人虽是莫名放过溶溶了,可我这心里还是担心得紧,万一还有下一回,万一下一回放不过,溶溶可该怎么办才好?”
老太太微微叹息:“五郎这孩子也是你们瞧着长大的,品性如何,你们应当是最清楚不过的。”
“我不曾怀疑五郎人品,只是突然觉着,也不要办什么酒席婚宴了,趁快,就这几日,两家坐一块儿吃顿便饭,便算是礼成了。”
“这般也好,我这里不曾有何意见,想必你哥哥嫂嫂也能明白。至于五郎……”老太太笑了笑,“他喜欢溶宝喜欢得不得了,自然不会不愿意。”
不远处,姜溶折下一段花枝,要往头上戴。
白牧接过:“我来。”
姜溶抬着眼,盯着他的手腕,欢喜问:“好看吗?”
“好看。”他整理整理她的碎发,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
姜溶有点儿小得意,眉开眼笑,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有多好看?”
“和仙子一样好看。”他也展颜。
“娘!”姜溶抬眼瞧见母亲,瞬间松了手,扑闪着胳膊朝母亲飞去,“娘!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你去扶外祖母,我和你表兄说几句话。”
姜溶乖乖走到祖母身边,眼却悄悄朝母亲和表兄看去。
真奇怪,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她的面儿说的?还偷偷瞧她?
她脑瓜里装不下这样多东西,上一刻还在纠结,下一刻听外祖母说要吃什么东西,转头便忘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姜夫人跟她说起,她才想起这事儿。
“我过几日就要去表兄家住吗?”
“以后不是表兄家了,也是你的家。”
“那表兄家里的好吃的,我都能吃?”
姜夫人摸了摸她头:“是,都能吃。”
她开心得连连拍手:“好!那我要去表兄家住!”
姜夫人有些无可奈何,也只能随她去:“以后要听你表兄的话,不要乱发脾气。娘会常去看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便告诉娘。”
她什么都没弄明白,以为自己只是去表兄家住几天,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郑重点头:“好!”
“溶宝要和表兄成亲。”姜夫人想了想,还是觉得无论她能不能听得懂,都应当跟她讲讲,免得到时又要闹脾气。
还没来得及开口,马车突然被拦住。
拦人的小厮拿出平南侯府的令牌,毫不客气道:“我们爷要见姜家小娘子,限你们明晚前将人送去,否则,你们应当知晓后果的!”
第2章
姜夫人看奶娘一眼,奶娘替为答道:“我们家娘子已许了人家了,不好见外男。”
“您这是说笑了,请小娘子去坐坐而已,许不许人家又有何干呢?”小厮没给她们答话的机会,“我们家爷还等着我回去传话呢,不多留了,告辞。”
姜夫人气急,沉声吩咐:“回府。”
姜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能明显感觉到母亲生气了。她看母亲一眼,亲亲母亲的脸:“娘,不生气了。”
“不是生溶宝的气。”姜夫人轻轻贴着女儿的脸,心中忧虑万分。
“是我的错。”一旁的姜家大郎姜淮垂首自责,“若不是我快马前行,不慎冲撞了那人,便不会如此。”
姜夫人疲惫摇头:“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无用了,想想如何应对吧。”
回到府,姜家人聚在一堂,沉默不语,只有姜溶一人在厅里玩九连环,脸上还挂着笑。
“明日……”姜家郎主轻轻捶了捶腿,“明日便送二娘去吧。”
“我不同意!”姜夫人拍案而起!
正在玩九连环的姜溶被吓得一抖,转头看来,奶娘侍女立即去哄,姜夫人见状,声量也放小了一些:“我不同意,你我皆知那萧青棠是个什么人,怎么能这样轻易将二娘送去?岂非羊入狼口?”
姜大人神情沉着,不缓不急:“那你可有更好的法子?你我也皆知,依着萧家那位的性子,不是不可能带着人闯进我姜府来抢人,到时可就没这样简单了。”
“你在圣上身边多年,难道就不能……”
“你不是不知陛下有多纵容萧家,我这点儿脸面有何用?何况现下事情暂未发生,只要姓萧的说一声真只是邀请去作客,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姜夫人红了眼,哽咽道:“难道只能将人送去吗?我们溶宝本就心智有缺,如何能应付?”
“是我冲撞了他!要杀要剐也该全冲我来!明日我去!”姜淮愤慨起身,“我们都知那萧青棠是什么人,花天酒地暴虐成性,后院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他非要小妹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我们怎能将小妹送去那种地方?让我去!我一个男儿,最多不过丢了性命!”
“你以为你去了,他便能放过你妹妹了吗?”姜大人看向姜淮,“都快当爹的人了,怎还这样沉不住气?你好好坐下,莫要冲动。”
姜淮依言坐下,痛心万分:“真要将小妹送去吗?”
姜大人叹息一声:“等明日将人送去后,我便去陛下跟前求情,在陛下跟前过了明路,至少你小妹不会有性命之忧。无论如何,先将命保住,其它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看哪日,那人烦了腻了,我们再将二娘接回来。”
“烦了腻了?”姜夫人掉了眼泪,“届时五郎可还会接受二娘?”
“届时,有了平南侯这个名头,便没人敢打二娘的主意,我们自己养在身边就是。”姜大人顿了顿,“至于五郎,叫他早些换人相看吧。”
“可即便如此,溶宝她什么都不懂,如何能遭受得住那恶棍?若是身子出了毛病该如何?”
堂中一阵沉默。
姜大人垂着头,低声重复:“若我们不将人送去,也只会是这个结果。”
没人再说话了,都默认了这个结局:明日一早将人送去平南侯府。
姜溶什么都不知道,刚解开九连环,兴奋得不得了,捧过来给他们看:“娘,我又解开了!我厉不厉害?”
“厉害,我们溶宝最厉害了。”姜夫人笑着摸摸她的脸,眼中有些模糊,“想不想吃糖?娘让人拿糖来给溶宝吃好不好?”
她有些糊涂了:“不是在表兄家吃过吗?”
姜夫人勉力笑笑:“今日溶宝表现得很好,奖励你多吃一块儿。”
“那我想吃糖葫芦。”
“好,让婢女给溶宝做。”
“还有你哥哥身上的那块玉佩,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让他送给你好不好?”
姜淮摸摸摘下腰间玉佩,垂着头递了过去。
“谢谢阿兄!”姜溶接过玉佩,对着窗外光线查看,似乎看见了里面闪动的星光。
她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了,一个还不行,凡是亮晶晶的东西她都喜欢。
可娘不给她买,也不许阿兄给她买,今日倒是反常了。不过反常就反常吧,反正她有亮晶晶就行了。
她搂着母亲的脖子,笑嘻嘻的:“娘今天怎么这么好?”
姜夫人有些心酸,隐而不发,抱着她轻声道:“明日娘要送溶宝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
“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一个大宅子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很大很漂亮,比咱们家漂亮。你要答应娘,要乖乖听话,不要闹脾气,不要和人冲突,娘以后会来接你。”
“咦?不去表兄家了吗?”
“不去了……”
姜家父子坐在一旁,头越垂越低,羞愧难挡。
姜溶还窝在母亲怀里,听着母亲唠唠叨叨。她听不太明白,也不知道娘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只觉得有点儿犯困,听着听着昏昏欲睡了。
九连环、布老虎、鸩车……都是她平时爱玩的,姜夫人一样一样收进行李中,还有糖果糕点,也收进了行李里,就怕她要闹小性子,惹到人不耐烦,伤了性命。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节
她什么都不懂,只知有好吃的了,坐在平南侯府的马车上,还探出头跟母亲打招呼呢。
姜夫人看她笑靥如花,更是想落泪,摸出一包银子,朝车夫道:“小女身患痴症,恐扰了贵人清静,可否通融,让奶娘跟着一同去?”
车夫不敢收:“想必您也知晓我家爷的规矩,他不允许,小的也不敢擅作主张。”
“好吧。”姜夫人扯了扯嘴角,钝钝收回手,往车窗边走了两步,湿眸注视着女儿,轻声道,“等娘来接你。”
“天不早了,再耽搁要宵禁了。”车夫提醒一句,扬鞭驱马缓缓往前。
姜溶还扒在窗口,探出脑袋往外看,只见母亲在后面小跑追着高声喊:“坐回去,这样危险!”
她隐隐觉得不对,可又不知哪里不对,依依不舍缩回脑袋,坐进车里,打开手边的食盒,拿出一块红豆饼塞到嘴里。
红豆饼是娘才蒸好的,放在食盒里保温,这会儿还是热的,红豆沙馅儿也还是暖烘烘、甜滋滋的,一口咬下去,嘴里全是甜味儿。
车行得不快,吃完饼,她有点儿困了,蜷缩在车厢里,睡着了。
入夜,城中开始宵禁,马车却一路畅行无阻抵达了平南侯府,进了大名鼎鼎的乌金院,停在外院中。
黑暗中,一个身着不凡的小厮提着灯匆匆走来,脚步极快,但又极轻,若不是有那明明灭灭的灯笼,几乎没人可以发现他。
车夫轻轻跳下车,朝人迎去。
“人带来了?”
“带来了,似是睡着了。”
小厮柴胡上前一步,掀开车窗一角,往里看了一眼,朝角落里招招手,一个侍女走了过来,脚步也极轻。
“你先下去吧。”柴胡吩咐车夫一句,转头看向侍女,“你带姜家娘子先安置在外院厢房里,等我传话。”
吩咐罢,他未逗留,径直往内院去。
越往里,内院正房中的丝竹之声便愈发明显,他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手心都有些微微发汗。
轻轻敲响正门,他躬身谄笑往里道:“爷,奴寻来个好玩儿的,爷要不要瞧瞧?”
“什么好玩儿的。”房中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进来说。”
“是。”柴胡深吸一口气,笑着推开房门,越过一屋子跪着的侍妾,跪在了男人光着的脚边,“昨日城门附近,奴瞧爷对那姜家小娘子有几分兴趣,便斗胆自作主张将人接了来,还请爷责罚。”
萧青棠微微抬眼,晃了晃手中的鎏金酒樽:“昨日姜家之人哭成那般,今日怎又肯将人送来了?”
柴胡往前挪跪几步,取代了侍妾的位置,轻轻在他只着衬裤的腿上敲着:“爷能看中他家娘子,是他家娘子的福气,他们焉敢不从?能攀上平南侯府,他们心里指定偷着高兴呢,只是嘴硬罢了,昨日小的一去,他们不就立即从了?”
萧青棠哼笑一声,将酒樽递出去,跪在地上的侍妾立即往前挪进几步,双手稳稳将酒樽捧住。
“人现下就在外院厢房里安置着,爷今晚要见吗?”柴胡小心翼翼试探。
“一个傻子罢了。”
萧青棠起身,脚踩在雪白柔软的羊绒地毯上,轻薄衬裤下青筋虬结的紧实长腿隐隐可见。他没穿上衣,光滑的长发越过棱角分明的脸颊、自然垂落在肩上直至窄瘦腰间,幽暗室内,神色越发晦暗难明。
“若是强行将人弄来,我成了什么人了?”
柴胡微怔,有些摸不着头脑,往前也没见这样在意过旁人的看法啊?
“罢了。”萧青棠转过身,走回床边,侍妾立即跟上去,低垂眉眼跪在脚榻旁继续给他捶腿。他淡淡道,“明日将人送回去吧。”
第3章
柴胡更摸不着头脑了,是真要将人送回去,还是?
他躬身退出,到了外院厢房。
照顾姜溶的侍女汀荷瞧见他,与仆妇交代一句,出了门:“都收拾好了,可是要送人去正房?”
他摇了摇头:“二爷说叫将人送回去?”
“送回去?”汀荷眉头微皱,“难道是猜错了二爷的心意了?他有没有罚你?”
“并未。可依我在二爷身边多年来看,二爷定是对那丫头有兴致的,否则昨日不会将人这样轻易放走。你可见,这些年谁得罪了二爷是能活下来的?”
“那该如何?”
柴胡想了想:“这般,明日不着急将人送走,若二爷醒来后并未提起,我们再将人送走。”
汀荷点点头:“也好。”
“你可看过了?她真是心智不全?”
“真是心智不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怕生人,只一手抱着小玩意儿,一手抱着糕点,玩儿得正开心。
汀荷与人说完话,回到房中,温声催促:“娘子,天不晚了,该休息了。”
姜溶抬眸,放下手中的吃食与玩具,走过去牵住侍女的手:“去沐浴。”
汀荷心一下便软了,忍不住想多嘴几句:“娘子知晓这是何处吗?”
“不知道。”姜溶摇了摇头,踏进浴桶,趴在浴桶边缘,神情懵懂。
“这是平南侯府。”汀荷边伺候沐浴边道,“娘子知晓平南侯府吗?”
姜溶又摇了摇头,漆黑眼瞳盯着她看。
她有些无奈:“娘子知晓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还是摇头。
汀荷不知该如何解释了,突然觉着自己有些造孽。
二爷性情暴戾,又患有头疾,整夜整夜无法入睡。他不睡整个乌金院的侍女和侍妾便要陪着,侍女们还能暂且躲一躲,可侍妾是躲不了的。好几回,只因侍妾服侍不周,便遭了横祸。
“娘子要听奴婢的话,奴婢会尽量保护您的。”
“你给我吃糖吗?”
汀荷愣了一下,噗嗤笑了:“娘子爱吃糖吗?那奴婢明日叫人做一些来。”
姜溶认真点头:“那好,我听你的。”
汀荷弯着唇道:“那娘子要乖乖睡觉,不能吵闹。”若是吵到内院的人,这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好。”这不是什么很难的要求,姜溶早就有些困了,她觉得这个交易挺划算的,早早便睡下了,也没有什么认不认床。
外院房间中的灯全熄了,内院的灯却还燃着,直到天明。
快近日午,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朝人吩咐:“伺候洗漱。”
昨夜跪在房中的五六个侍妾仍旧跪着,半点儿动静都不敢发出,就是连动动手指都不敢,就怕将人吵醒了。
听人开口,她们终于都悄自松了口气,强撑着精神有序起身,各司其职伺候更衣洗漱。
门外守着的柴胡听见动静,轻手轻脚进了房门:“爷,您醒了?”
萧青棠瞥他一眼,不冷不淡应了一声。
柴胡走过去,接过更衣的活儿,小心翼翼给男人系好腰封:“爷要在院里用膳吗?”
“用。”
柴胡立即朝外招招手,侍女一个又一个安静进门,默默将饭菜端上。
饭菜香气四溢,满满一大桌子,皆是珍奇玩意儿,可也不见得二爷能用多少。他胃口向来不好,只略尝几口便不动了,剩下的便赏给他们这些人了。
他们这种出身的,在外面哪儿能吃得上这些好东西,也不怪这些女子明知晓乌金院是狼窝虎穴,还一个个儿挤破了脑袋要进来。
吃罢饭,萧青棠要出门,柴胡立即跟上。
还没走几步,皇帝身旁的小内侍来了,还带来两个眉浓大眼的女子。
“见过二爷。”内侍行礼,“陛下知晓二爷夜不能寐,特意送了两位西域进贡的美人,愿能暂排二爷忧思。”
“哦?”萧青棠负手而立,看向垂花门前的两个美人,淡淡道,“是单纯送人来,还是为了什么别的?”
内侍垂首,有些紧张:“这……”
“我说那日那般不愿,当着平民百姓跟前都能跪地哭求,昨日怎这样轻松将人送来了?原来是转头便去告状了。”萧青棠嗤笑一声,大步往前,“去与陛下说,海珍海味我要,清粥小菜我也要。”
柴胡抿了抿唇,快步跟上。
越过垂花门,前方便是外院,隐隐传来清脆笑声。
萧青棠微顿,往那扇半开的雕花木窗看去。
柴胡悄悄看一眼,当即道:“是姜家的小娘子,小的叫人安置她住在东厢房了。”
萧青棠未答话,抬步往木窗旁去,垂眸看向房中。
房中地毯上趴着身穿明亮春衫的少女,她翘着的足未着鞋履,轻薄的裤腿滑落积叠在腿弯,露出一截光滑瓷白的小腿,分不清是地毯更白还是她的腿更白。
少女纤细的腰肢微塌,明媚春光泻入木窗,罩在她发顶,留下一层光晕,将她浓长的睫毛映出一双小扇。
她凝神看着手里的玩意儿,一动不动,如同画中人。
“她手里拿的是什么?”萧青棠低声问。
“是九连环,昨日来时姜家夫人收拾给带来的。还有地上的布老虎、兔儿爷,听闻她很是喜欢这些。”
萧青棠这才瞧见摆放在她身旁的小玩意儿,果然都是些小孩儿爱玩的:“真是患有痴症?”
“伺候的侍女昨日探过了,的确是患有痴症,只要给些吃的,便听话得不得了。”
“真是傻子。”萧青棠轻哼一声,抬步往门外去。
柴胡快步跟上,低声试探:“爷瞧着若还觉得有意思,不若晚上让她去正房侍奉?”
“约好了要与人去雍州小住几日。”
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多少有些不便,有些游手好闲的权贵便喜欢去雍州游玩,乐得自在。
不过,话既是这么说了,便是有那个意思。
柴胡又道:“爷要将她安置进后院吗?”
“不了。”
“那是安置进内院?内院厢房正好都空着,倒也有位置。”
“有些聒噪,就放在外院也挺好。”
柴胡顺着话说下去:“还是爷想得周到,放在外院是最好不过了,离内院又不远,又不会扰着爷。”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节
萧青棠没再答话,摸着腕上雪白透亮的菩提手钏,不知在想些什么。
耽搁了这一会儿,抵达雍州别院时,其余几位都已先到了,正在分隔的天然汤池里躺着,身旁或多或少有美人陪着。
众人见他来,都直起身迎接:“二爷可算是来了,这些美人可都等急了。”
“府中有些事稍耽搁了会儿。”他走至空出来的汤池,朝柴胡使了个眼色,“让诸位久等了。”
没人敢真怪他,只是玩笑几句便过去了:“听闻二爷前日在京郊拦了姜家的马车?”
柴胡已将屏风搬来,萧青棠隔着屏风朝外道:“有这事儿。”
“我听人说是为了姜家那傻子。”另一人兴奋道,“如何,那傻子长得如何?”
“貌若无盐,不值一看。”
“怪不得二爷网开一面没将人掳走呢,原来是为这?”众人皆笑。
萧青棠没再回答,扔了腰封要踏进汤池。
突然,一位婷婷袅袅的美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身上只着一层轻纱,若水浸湿,便能瞧见纱下光景。
“奴伺候爷汤浴。”美人声音如黄鹂婉转,低垂着眉眼,上前两步,为萧青棠宽衣。
萧青棠并未拒绝,褪得只剩一件衬裤后,踏进浴池,阖眸靠在浴池边缘,一动不动如同磐石。
美人偷偷扫一眼他腰间的肌肉,没有贸然下水,而是跪坐在一旁,拿着水瓢轻轻往他身上浇浴。
夜色渐深,屏风外暧昧声起,美人不由面红耳赤,可抬眼一瞧,池中人仍旧不动如钟。
直至外面消停,男人也未动一次,汤泉朦胧水雾下似乎什么变化也无。
脚步声渐近,那几个纨绔子弟到了屏风外,轻声探:“二爷,二爷?”
“回几位爷的话,二爷似乎睡了。”美人答。
“那便罢了,叫他睡去,你好好在一旁伺候着。”
凌乱脚步声走远,美人收回眼神,看向汤泉,跃跃欲试半晌,终是没有下水,老老实实跪坐在汤泉旁,继续为池中男人浇浴。
天色渐亮,萧青棠缓缓睁眼,哗一声从水中起身,美人也忍着膝上的刺痛立即跟着起身,拿了长巾为他擦身更衣。
“你这几日跟着伺候。”男人突然开口。
世人皆知萧家二爷性情古怪不好伺候,却也知二爷大方,乌金院最为好进。像她们这样出身的,留在此处也不过是被人玩弄,若是能进了平南侯府,即便是妾,多少也算半个主子。
美人一喜,当即跪地叩谢。
萧青棠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喜恶,不过这几日无论的确去哪儿都将人带上了,且只带了这一人。
他生得不错,长眉锋利,凤眸狭长,天生一股王霸之气,嘴角却总似笑非笑地勾着,柔和了几分眉眼之间的戾气,让人看着,总觉得他是因为自个儿才会如此的。
临走前一日,美人又是一夜在池边跪着。
她早跪够了,若不是忌惮着萧二爷平时的名声,她早就迎上去了。
眼见着天越来越亮,美人终是按捺不住,悄悄打量男人一眼,探出足尖慢慢踩入池中,轻轻朝人游去。
“好香啊。”萧青棠突然开口。
“爷何时醒的?”美人含羞带臊,轻咬贝齿,“奴抹了些香膏,爷闻着可觉着刺鼻?”
萧青棠缓缓睁眼,眯着眸子直勾勾看着美人:“你是故意来勾引我?”
“并非勾引,只是心悦二爷已久。”美人往又靠近一些,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他抬手,捏住人下颚,轻启薄唇:“喜欢我什么?”
美人照着平时的话,含情脉脉道:“二爷出声高贵,又生得仪表堂堂,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子不会动心的。”
“既这样喜欢我,怎会不知我不喜旁人弄脏我的汤泉?”
“噗通”一声,美人砸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守在外面的柴胡听到响动,匆匆进门,不慎对上美人瞪大的双眸,惊得背后出了大片冷汗,迅速跪下:“小的贪睡不查,请爷重罚。”
萧青棠从水中踏出,随手披了长袍随意一系,大步往外去,只留一句:“回府!”
柴胡不敢多言,急急跟上。
赶至乌金院,已要正午,日光正好斜晒在雕梁画栋的院落里,里面传来阵阵清脆的憨笑声。
柴胡心中一惊,来不及通传,人已进了门,大步往东厢房去了。
笑声戛然而止,萧青棠虎口卡住姜溶下颌,单臂将人举了起来。
人是他弄来的,现下惹了爷不快,他也就完了!
柴胡吓得哆哆嗦嗦几乎要跪下,却见姜家小娘子够着脖子,撅着嘴,在二爷脸上亲了一下。
第4章
还生气吗?不应该呀,平日里只要这样亲亲娘,娘都不会生气了呀。
姜溶抬眼,点漆黑眸直视狭长凤眸左看右看,又嘟着嘴,伸出脖子。
在要触碰到那片冰凉脸颊时,嘴被捏住了,她一下睁开眼,皱着眉,不满看着眼前的人。
萧青棠瞥她一眼,单臂将人扛在肩上,大步朝内院去。
“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她吓得张牙舞爪喊。
“掉不了,别吵。”萧青棠在她臀上拍了一下。
她眼睛一下瞪圆了,也不吵闹了,扭着胳膊要护住自己的屁股。只有三岁小孩儿才会被打屁股,娘都很久没这样打过她了。
萧青棠没理她,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进了正房,将她放在了书桌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白净的脸颊微红,眼还瞪着,澄净得像一面镜子,能映出人的影子。
“在笑什么?”萧青棠双手撑在她两侧,将她困在一方小小天地。
她能感觉到对面的人不生气了,瞪圆的眼收回一些,却还像个葡萄似的,不缓不慢答:“我又解开九连环了,就笑了。”
“就这?”萧青棠轻笑一声,转身脱了衣裳随手扔在椅上。
“啊!你不穿衣服,你羞羞脸!”姜溶双手捂住脸,低呼一声。
萧青棠半裸着往餐桌去,自顾自倒了一杯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朝门外唤:“柴胡,叫人来伺候沐浴。”
沐浴?那是要脱衣裳。
姜溶偷偷从指缝看他,看见他手上的酒樽:“你在喝什么?”
“你猜。”他嘴角噙着笑,转身往浴室去,侍妾刚巧进门,垂着头紧跟其后。
姜溶伸着脖子,歪着身子,往里看,什么也瞧见。
她想了想,跳下桌,也往浴室里走。
“哇——”
浴室里修了一个很大的浴池,整个池子都是用白玉铺成的,像在水底点了一个巨大的灯,亮晶晶的。
“好漂亮啊!”姜溶提着裙子小跑过去,跪伏在浴池边的蒲团上,试图将浴池边缘的玉扣下来。
一旁伺候的侍妾大气不敢出,稍稍避开了一些,生怕一会儿血溅到她们。
姜溶扣了半天没能扣下来,转头看向池中坐着的男人,兴致勃勃道:“你能送我一块儿吗?”
萧青棠一手举着酒樽,一手支着下颌,饶有兴趣地与她对视:“我为何要送给你?”
“因为……”她脑袋快速转动,“因为我可以用我的九连环和你换。”
“真是会做生意,用你那破玩意儿来换我的玉璧?”萧青棠哼笑一声。
“才不是破东西!”姜溶气得背过身去,“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萧青棠懒得回答,举了举酒樽,示意侍妾斟酒。
汩汩水声传到姜溶耳里,她转头偷瞄了一眼,将方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你在喝什么?”
“你猜。”萧青棠故意晃了晃酒樽,引她来看。
她果然上钩,起身蹲到他身旁,勾着脖子张望:“好香呀,是葡萄吗?”
萧青棠微微转头,朝她挑了挑眉:“是葡萄。”
“你能给我尝一口吗?”
萧青棠低低笑出声:“为何要给你尝?”
姜溶突然想起他刚才说自己的连环是破玩意儿,又不理他了,走远了一些,继续盯着玉璧研究。
他没在水里待多久,很快起身,带得水一声响。
姜溶不由抬眸朝他看去:“你怎么洗澡不脱裤子?”
他没理,起身拿起衣裳要换。
侍妾们见状都自觉退下,只有姜溶还待在房里,也没人提醒她。她就这么直愣愣盯着人宽阔的后背看,一点儿都没害臊,只觉得那臀挺白的。
萧青棠也不是很在意,只穿了条寝裤便往外去了,往椅上一坐,自有人来给他擦发。
他看一眼站在浴室门口偷偷张望的人,招招手:“过来。”
姜溶假意左右看了两眼,走了过去,鼓着脸,没好气问:“做什么?”
他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将她困在了两腿之间。
姜溶这会儿正生气着呢,也不顾上害怕,拿她那双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的眼睛瞪人。
“你叫什么?”萧青棠问。
姜溶想生气,但脑瓜里不能同时存在两件事儿,而且她挺喜欢介绍自己的:“我叫姜溶,梨花院落溶溶月的溶。”
萧青棠捏着她的脸颊,左看右看,戏谑:“还会背诗呢?”
她听不懂,只当是在夸自己:“那当然,我可聪明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萧青棠。”
身后侍奉擦发的几个侍妾微顿,相视一眼,不动声色垂眼继续伺候。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节
“小青糖?”姜溶喃喃一声,有点儿疑惑。
小青糖是什么糖?她好像没吃过?好奇怪啊,人怎么会给自己取一个小糖果的名字?
她正要问,又听人道:“你几岁了?”
“十六,你几岁了?”
“二十五。”
她讷讷点头,推开挡住下颚的手,低头掰着指头算:“十七、十八……二十五,你比我大九岁?”
萧青棠挑眉:“嗯?”
姜溶抬眸:“那我应当叫你叔叔。”
萧青棠不知她哪儿来的奇奇怪怪的想法,只觉得好笑,继续问:“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平南侯府?汀荷跟我说的。”
“那你知晓我是谁吗?”
“小青糖呀。”姜溶眨眨眼,觉得他有点儿傻。
他低头笑了笑,将人松开一些。
姜溶没走,还靠在他腿上,这样挺省劲儿的,可舒服了。她也垂头,看见了他手腕上那串白玉菩提:“这是什么?好漂亮!”
“菩提子。”他微微抬手。
姜溶毫不客气,摸了摸那串菩提,而后从他手腕上解下一圈绕在自己手腕上,往上举了举,赞叹道:“好漂亮啊!你能送给我吗?”
他看着他们绑在一块儿的手腕,微微张开手,将她的手包裹住:“你要拿什么换?”
“我的布老虎吧。”九连环她要用来换玉璧,就只有布老虎了。
“我不想要那玩意儿。”
她想了想:“那糖葫芦?”
“也不要。”
“红豆饼、糖人、云片糕?”
“都不要。”
那她没什么可以换的了。姜溶吐出一口气,往他腿上一坐:“行吧,那不换了。”
他微微抬眉,勾起她的腿弯,将她整个放在腿上。
姜溶不怕他,还摸着他手腕上的菩提,喜欢得不得了,似乎已和那菩提结下了什么不解之缘,要到地老天荒才好,直至她肚子咕噜一声:“我饿了。”
萧青棠抬抬手:“去,叫人送些吃的来。”
侍妾悄悄看他们一眼,躬身退出。
没多久,侍女一个挨一个的将饭菜端上,香气逐渐蔓延,钻入姜溶鼻尖,她毫不留情丢下菩提串和萧青棠,循着味儿往桌边去了。
“好多好吃的呀。”她吸了吸口水,还没算太失礼,“我能吃吗?”
萧青棠坐在原处没动:“可以,你吃吧。”
她乐呵呵坐下,接过侍女奉上的玉著,夹了些菜到碗里,要开始吃了,才想起坐在一旁的人:“你不吃吗?”
萧青棠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她笑笑,再不客气,拿着小碗专注吃饭。
萧青棠没什么胃口,只盯着她看。
她用膳时和大多闺秀不一般,一点儿不扭捏不害臊,不怕旁人的目光,想吃什么夹什么,只管往嘴里喂。但又不太浮夸,只是脸颊偶尔沾有一粒米,看着还是利落干净的。
“你知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娘说让我来这儿玩。”她嘴里还嚼着肉丸子,眼笑起来如同新月。
萧青棠越发想笑,轻声道:“真是个傻子。”
姜溶没听见,她耳边全是自己的咀嚼声,不知道吃了什么,脆脆的,声音可好听了。
“在做什么呢?”萧青棠看她摇头晃脑的,忍不住问一句。
“在听吃东西的声音,好好听。”
萧青棠有些无奈,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病,否则为什么要好奇一个傻子在想什么。他起身朝内室走:“你慢慢吃吧。”
“你不吃吗?”姜溶只随口问一句,也不留他,继续吃自己的。吃完,她扒在内室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和人告别,“我要去午睡了,下午再来找你玩儿。”
小跑出内院,跨过垂花门,瞧见等在厢房外的汀荷,她蹦蹦跳跳过去:“你在等我吗?”
汀荷都快吓坏了,看她好生生出来,终于松了口气:“二爷找娘子去做什么了?”
“二爷?你是说小青糖吗?”她跨进门槛,不假思索,“没做什么,就是去吃了个饭,还挺好吃的。我困了,要睡觉了,汀荷你能不能哄我睡觉?”
汀荷按住涌动的心思,没再多问,跟她去了床边,哄她睡觉。
姜溶平时在家的作息十分规律,午睡不会有多久,一会儿自己就醒了,便在屋里专心致志玩小玩意儿,什么下午去找人玩,早忘得一干二净。
入夜,该休息了,她打了个哈欠,正要去睡觉,身旁的汀荷被人喊了出去。
她歪着脑袋往外看,没听清人说了什么,只看见汀荷的背影。
片刻,汀荷进门,朝她道:“娘子,今夜去内院歇息。”
第5章
“为何?”姜溶已经爬上床了,不想再下来。
汀荷走到床边,轻声诱哄:“娘子想吃冰糖葫芦吗?若娘子去,明日便能吃上。”
“可我昨日吃过了。”她这两日吃了太多好吃的了,没那么馋了。
从前是姜夫人怕姜溶牙疼,不肯给她吃那么多甜的,现下能时刻吃到了,哪儿还会稀奇。
汀荷也意识到,直觉以后不能事事都顺着她,否则便是如何也管不住的。
“娘子可还记得内院住的是何人?”
“小青糖呀。”
“他是这个宅子的主人,奴婢们平时尊称他二爷,他有严重的头疾,晚上睡不好觉,需要娘子去陪着。”
姜溶眨眨眼:“可我又不是大夫,睡不着觉应该去找大夫呀。”
“话是如此,可娘子这几日吃的好些东西都是二爷给的,二爷要是睡不好觉,心情不好,娘子可就没有这些吃的了。”汀荷见她似有所想,又道,“娘子明日不想吃糖葫芦了,后日呢?大后日呢?”
她瘪了瘪嘴:“好吧,我去。”
汀荷笑着扶她起身,伺候她穿好衣裳:“娘子一会儿去了,直接敲门便是。还有,方才的话是奴婢和娘子之间的秘密,娘子不能告诉二爷,二爷听了会生气。”
她点点头,拿着一盏小灯,慢慢悠悠往内院去了。
内院正房里灯火通明,但没有一丝声音,她走过去,敲敲门,先问了一声:“小青糖,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她等了等,推开门,看见一堆跪在地上的女子和斜躺在美人榻上的萧青棠。
“咦?有人呀,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姜溶关上门,放下灯,越过女子们,朝萧青棠走去,伸出五指在阖上的眼眸前晃了晃,“睡着了吗?”
手指突然被抓住了,她低呼一声:“啊!”
萧青棠缓缓睁眼,略有些疲惫的双眸染上一点儿浅浅的笑意。
“你没睡着吗?”她挣了挣,没能抽开手,“那你干嘛不回话?”
躺着的人没有回答,手腕轻轻一动,将她拽去了榻上松松抱住。
她有点儿惊讶,转头看他:“你抱我做什么?”
萧青棠垂眸看着她,手指曲起,轻轻在她肉嘟嘟的脸上刮了刮,心情好了一些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你怎么过来了?”他开口,嗓音沙哑低沉,明显凸起的喉头轻轻滚动。
姜溶就躺在他怀里,一抬眼就能看到,好奇伸手摸了摸,随口回答:“唉呀,我不是说下午要来找你玩嘛。这是什么,好奇怪,会动。”
他被弄得有点儿痒,笑着抓住她的手:“喉头,你也有。”
“是吗?”姜溶抽出手,仰着脖子在自己脖颈上寻找。
萧青棠被她这滑稽的样子逗笑了,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内室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低呼两声,圆眼瞪他:“你干嘛?”
“睡觉。”
“那你干嘛抱我?”
“和你一起睡觉。”
她被轻轻扔在了床上,往里滚动两圈,义正言辞拒绝:“不可以!我娘说了,不能和陌生人睡觉!”
萧青棠往床上一坐,拉下纱帐,笑着看她:“你还知道这个?”
她抿了抿唇,挺了挺胸:“那当然。”
“可你今日吃了我的饭,现下就要陪我睡觉。”
“你没说呀!”她一脸不可思议,“你事先没跟我说过这个!”
“你娘没告诉你,在外面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她心虚别开眼。娘是说过,不过嘛……
“反正我已经吃了,你没有提前说,就不算数,我不会和你睡觉的。”鞋子早被脱了,她往床边爬,还想着先去捡鞋子,可还没到床边呢,就被人抓住了脚腕。
她扭头,气愤道:“你松开我!”
“你现在要是走了,明天可就没有好吃的了。”
“我不要你的吃的,我可以回家吃!”
萧青棠稍稍抬眉:“你想要我浴池上的玉璧吗?你陪我睡觉,我就送一块儿给你。”
姜溶眨眨眼,坐回床尾,有些兴奋:“真的?”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节
“嗯?”
不对,她不能表现得这么开心!
姜溶清了清嗓子,故意皱着眉头,抬头望天,佯装为难:“这个嘛,你也知道的,我娘很凶的,她要是知道我没听她的话,会生气的……”
“两块。”
“成交!”她咧着嘴,爬过去,抓起萧青棠侧手腕,和他击掌为誓。
不就是睡觉吗?又没有什么的。她铺开被子,往床里一躺,闭上双眼:“吹灯!睡觉!”
她睡得快,还睡得香,一点儿不受外界干扰,眼一闭,倒头就能睡,不出片刻,便是清浅绵长的呼吸声。
萧青棠靠坐在床头,默默看着她,觉得有趣极了,就这么看到夜半。
清晨,是姜溶先醒,她一直惦记着她那两块玉璧,看见躺在身边的人也没惊讶,悄悄掀开被子,小心翼翼从人身上跨过去。
一脚踩在地上,她瞧见了外面跪着的几个侍妾。
“去哪儿?”萧青棠突然开口。
她一惊,脚下没踩稳,隔着被子一屁股坐在人腿上,压得人闷哼一声。她急忙起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萧青棠眉头还皱着,但并未生气,坐起身,将她捞过来,搂在怀里:“无碍。”
“你松开我,我要去洗漱。”姜溶扑腾两下。
萧青棠松了手,慢悠悠跟在她后面。
她往盥洗室走,眼神却留在那群侍妾身上:“她们怎么还跪着?”
萧青棠没答话,只抬抬手:“你们下去吧,叫侍女来伺候。”
侍妾们如蒙大赦,躬身有序退出,姜溶脚步一转,跟着她们也要出去。
萧青棠一把抓住她的领子,将她拽了回来:“去哪儿?”
她扑闪扑闪眼睫,一脸不解:“我要回去洗漱。”
“就在这儿洗,以后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短短一日萧青棠已经摸清她的脾气了,松了手,转身往盥洗室去,补充一句,“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你陪我睡觉,我给你两块玉璧。”
“不是已经睡过了吗?”她追过去。
“我可没说只是昨晚。”
她追上前,拦住萧青棠的路:“那要多久?”
萧青棠跨开一步:“看你表现。”
姜溶停在原地,略微思索一番。
昨晚她睡得挺香的,褥子很软,被子很滑,也没人吵她。就是换了个地方睡觉,用来换那两块玉璧,好像挺划算的。
她一口应下:“好!那我搬过来出。”
正巧柴胡进门,萧青棠擦了把脸,吩咐一声:“去,叫人将东西收拾收拾,搬来我这里。”
柴胡一怔,看一眼萧青棠,又看一眼姜溶,低声应是,默默退出去几步,又走回来,试探一句:“爷,今日要出门吗?”
“不出,叫人送早膳来。”
“是。”
姜溶正哼哼唧唧在洗漱,没听他俩说什么。
萧青棠看她一眼:“在哼哼什么?”
“唱曲儿呀。”姜溶刚擦过脸,鬓角的发乱糟糟的,鼻尖红彤彤的,眼珠子像水洗过一般亮晶晶的,放高音调又哼了几声,然后,走调了。
萧青棠额角抽了抽:“我有几个侍妾,叫她们来唱给你听听。”
“侍妾是什么?”姜溶洗完脸,自顾自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小木梳对着铜镜梳梳碎发。
萧青棠没回答,走去她身旁坐下,接过她手上的梳子给她梳发。
柴胡进门时正瞧见他家二爷手中握着一缕青丝,惊得揉了揉眼,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梦游呢。
“二爷,行李拿来了,您瞧是放在……”
“给我给我!我自己收拾!”姜溶转头要走。
“别动。”萧青棠将人抓回来,困在手臂里,又朝柴胡道,“先放桌上。”
柴胡点头应是,悄声退下,走时还听里头催促:“你快点儿,我要去解九连环。”
萧青棠没说话,耐着性子将她的长发一缕缕梳整齐。他不会梳女子的发髻,随意给她扎了两个丸子顶在头上。
“好了好了!”姜溶快速跑开,寻到她的行李,将小玩意儿一个个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好,又翻出裙子,毫不客气摆进萧青棠的衣柜里,“收拾好了!”
萧青棠就坐在一旁,支着头看她,总觉得她做每一件事都很可爱很有意思。
饭菜上来,她也不客气,自己坐去桌边吃,吃完就坐在地毯上,晒着太阳专心摆弄着九连环。
萧青棠斜躺在榻上,看她摆弄。
玉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时不时有几声鸟鸣从门窗外传来。门开着,春季新发的绿映在房中,青翠可爱,就连吹来的风也没有那样讨人心烦了。
他微微阖眸,连何时入睡的都不知晓,再睁眼时,外面的绿已被晚霞的红遮挡住了,只是地上的人呢?
熟悉的烦躁感升起,眉头不自觉收紧,正要发火时,人从内室跑出来,怀里抱了一个布老虎,朝他看来:“咦?你醒啦?”
他心绪一下平缓不少,朝她招招手:“来。”
“干嘛?”姜溶走过来。
萧青棠将她搂到怀里,稍稍垂首,鼻尖几乎是贴着她的脖颈,轻轻游走。
第6章
“好痒,好痒。”姜溶笑得颤个不停,头上顶着的两个小花苞也颤得要盛开。
萧青棠双手抓住她肉乎乎的手臂,又凑近在她脸上闻了闻,突然朝外吩咐:“柴胡,去叫大夫来。”
“我有臭味儿吗?”姜溶眨眨眼,好奇抬起胳膊左嗅嗅右闻闻,没查出什么不寻常。
但萧青棠没理她,吱都没吱一声儿,脸色沉着,看着不是很好。
她歪了歪脑袋,只觉得这人脾气古怪,也没在意,继续自言自语和布老虎玩儿:“好了,现在天黑了,老虎要打了猎要回家里睡觉了。”
萧青棠一直看着她,目光随着她移动,见她摆弄布老虎做出行走的动作,哒哒哒又跑回卧室,将老虎放在床上,然后嘀嘀咕咕自己给自己讲故事。
挺有意思,但萧青棠笑不出来,他总觉得这傻子在装傻,趁他不察偷偷给他下了药,否则他下午那会儿怎么会睡得那样好?
柴胡将大夫领回来后,萧青棠面无表情将人叫了过来,让大夫诊脉。
姜溶不明白,慢慢腾腾走过去,好奇一句:“我生病了吗?”
没人说话。
待大夫诊完,萧青棠毫不避讳,直接发问:“她真是个傻子?”
这句话姜溶听明白了,叉着腰,气鼓鼓反驳:“我不是傻子!不是傻子!”
萧青棠没理她,只看向大夫。
大夫垂着眼,老老实实回答:“从脉象和行为举止看,这位娘子的确与寻常人不太一般,但也没到痴傻的地步。”
“今日下午我睡着了,且睡得不错,可是有人给我下药了?”萧青棠伸出手腕。
大夫略微一诊,道:“二爷身体并未有用药迹象。”
“熏香呢?”
“也未曾发觉。”
“那我为何会睡得这样好?”萧青棠眉头紧锁,压低声音,“你最好说实话,莫要想着与人串通一气。”
“是、是,二爷明鉴,草民句句属实。至于二爷为何睡得这样好,草民先前便说过,二爷的病是心病,心好了,病自然便好了。只是……”大夫偷偷打量他一眼,“只是二爷一直不信。”
他眉头收紧又放开,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大夫退下了,柴胡没动。大夫是他找来的,对大夫不满,就是对他不满,他多嘴一句解释:“二爷,大夫一家都在京城里住着呢,不敢说假话的。”
“你也下去。”萧青棠又摆摆手,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地上还在生气的人,语气柔和不少,“过来。”
房中只剩他们两人,姜溶自然知晓这喊的是谁,但她还在生气,不想理会。
“过来。”萧青棠又唤。
她仍旧当做没有听见。
萧青棠大步走近,将她整个人抱起,往内室走。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挣扎无果,她挥手打他,“我才不是傻子!才不是!”
“饿不饿?要不要用午膳?”萧青棠没生气,也没接话。
姜溶哼一声,别开头,脸颊鼓得跟两个包子似的,气呼呼道:“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萧青棠将她放在床上,看一眼被她摆在床上的玩意儿,笑问:“都在这儿睡觉呢?”
“别动我的东西!”她往前一趴,将所有的玩意儿都护在身下,转了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那你要不要用晚膳。”
姜溶抿了抿唇,小声问:“吃什么?”
萧青棠靠近一些,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她转头,抬眸看他:“真的?”
“真的。”
“不用什么换?”
“不用你拿什么东西换。”
她抱着布老虎一下坐起身,想笑但又强行忍住,嘴嘟得像个海螺,连头上两个丸子都生动不少:“那我要吃鱼丸子、醉鹅……”
一大堆菜名,萧青棠记不住几个,便让门边候着的侍女去办。
这点儿要求还难不倒乌金院的侍女,姜溶点了哪些菜,晚上吃饭时就有哪些菜,一个不少。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节
姜溶一吃好吃的就嘴软,一点儿也不生气了,还主动跟萧青棠分享她的玩具。
“你看,就是这么解开的。”她摆弄摆弄九连环,解给萧青棠看,有些得意道,“这可就是我最喜欢的九连环,这个世上没有哪个比我解得更快!”
萧青棠接过连环,套好,换了个解法,眨眼间解开,故意逗她:“我好像比你快?”
姜溶眨眨眼,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不可能!不可能比我快。”
“但我好像的确比你快。”
她当然知道,但她不肯信:“你是不是使什么障眼法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比我快?”
她夺回连环,左看看右瞧瞧,似乎要将它看出个洞来。
她可是玩了好多年才摸索出这个法子,解得快了一点儿,结果有人比她解得更快?
不可能!她不允许这世上有人比她更聪明!
“没使什么障眼法,不信你套上,我再解一遍。”
“行!”她瞅他一眼,又生气又委屈,快速将连环套好递出去,“你解,我看着你解!”
萧青棠接过连环,正要开始解,姜溶忽然又低呼一声:“等等!”
她掀开帐子,让明亮的烛火照进来,紧紧盯着那双大手,眼里的小心思藏都藏不住——别想使什么障眼法!她看着呢!
萧青棠不觉弯起唇,微微转身,对着烛光,细长的手指轻轻翻动连环。
和方才一样,连环眨眼间被解开。
姜溶看得目瞪口呆,震惊后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别过头不说话了。
“怎么了?”萧青棠故意问。
姜溶屈膝抱腿,瘪着嘴,委委屈屈:“我玩了好多年才能解得这么快,可你第一次玩就比我解得还快……”
萧青棠顺手拉下帐子,凑近一点儿,轻声道:“谁跟你说我是第一次玩的?”
“那你也是玩了很久才能解得这么快的,是吗?”姜溶抬眸看向他,透亮的眼瞳染上一层水色。
“嗯。”他没忍住,垂首在她眼上亲了一下。
瞳孔慢慢变圆,姜溶眼中的水雾一下被蒸发干了,呆呆愣愣看着他。
他回望,眼中没有欲色:“你想学吗?我教你。”
姜溶点了点头,朝他靠近一点儿,仔细盯着他手上的连环,跟着一步一步学。
床帐内只有轻微说话声和玉环碰撞的声音,跪在外面的侍妾有些弄不明白,一个九连环罢了,有什么特别的吗?怎么还能研究半宿呢?
柴胡也不理解,悄声询问昨夜在房中守着的侍妾:“没听见什么别的声儿?”
侍妾知晓他说的是什么,低声答:“并未听见,也没说要叫水。玩了一会儿,姜家小娘子说困了,便睡了,二爷似乎也跟着睡了,并未做些别的。”
柴胡偷瞄一眼坐在厅里的两人,心中忍不住犯嘀咕,难不成二爷真像他们猜测的那般不能人道?
萧青棠倒是挺开心的,姜溶正在拿着纸条对着书本做纸鸢,他在一旁帮忙。
外面天正好,正适合放纸鸢,姜溶想做一个,萧青棠便让人找了书册,让她对着书本上一步步来。
姜溶并非他想象中那样痴傻,反而还挺聪明的,对着图画能大概做出个样子来。只是她力气小,捏不住那竹条,需要人代劳。
萧青棠自然而然接过了这活儿,将竹条捏好。
固定完竹条,她拿着纸比划剪裁,极致认真专心,似乎天底下就只剩这件事,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重要。
剪刀破开纸张,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声,其中似乎有什么韵律,听得人身心舒坦。萧青棠看着她,不由得也跟着放松下来,只沉浸在她和那个纸鸢的世界里。
“好了,得拿出去晾晒了。”糊好纸张,她拿着纸鸢起身,提着裙子往外跑,将纸鸢放在还没长满树叶的树荫下。
片片点点的树影在空白纸鸢上跳动,似乎已不用再画些什么图案,这样就已足够好。
她蹲在地上,杏黄色的裙摆曳地,拍拍纸鸢,轻声道:“乖乖待在这里哦。”
“喵~”突然,不知哪儿传来一声猫叫,惊得她猛然抬头,四处张望,看见青墙黛瓦上的一抹橘黄。
“猫猫!”她惊喜看向厅中的萧青棠,迫不及待要分享,指着狸奴大喊,“有猫猫!”
萧青棠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看见站在院墙的狸奴,可眼一转,目光还是落在她身上。
但她的目光已跟着狸奴走了,脚步也跟着走了:“猫猫!下来!我给你好吃的!”
骄傲的狸奴不理会她,挺着又长又细的尾巴慢悠悠行走在日光下,皮毛被太阳晒得发量。
“喵!喵!你下来呀!我会对你很好的!”她高呼着、又蹦又跳追过去。
又肥又大的狸奴应当是被吓着了,加快步伐想要逃,踩得松动的瓦片哐当哐当响。
猫跑,她追,杏黄色的裙摆在春光中摇曳,宛若迎风绽放的迎春花。
萧青棠目光随着她移动,忽然明白了那股莫名其妙不知缘由的喜爱从何而来。
他眼中的姜溶,正如姜溶眼中的狸奴。
姜溶是他的小狸奴。
第7章
“喵!”猫跳入院墙的另一旁,不见了。
“猫猫?”姜溶急声唤,提着裙子匆忙要往外跑。
围观的侍女极有眼色地将人拦住,等萧青棠过来。
姜溶急坏了,回眸去寻萧青棠,人却已走到跟前了,她急忙喊:“我要出去看!”
萧青棠不急不忙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它跑得快,应当已走远了。”
姜溶残存一丝希望,匆匆踏出院门,四处搜寻,但的确未见那抹橘色。她失落垂下头:“它不想和我回家。”
“你想要吗?我叫人买一只来。”萧青棠摸摸她的脑袋。
“不要。”她摇了摇头,“我只想要那一只,不要别的。”
萧青棠牵着她往回走,又问:“那让人做些糕点来?”
她连连点头:“那行。”
萧青棠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朝院子里站着的侍女吩咐:“去,做些点心来。”
乌金院的侍女侍妾这几日已震惊又震惊了,往前院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不受宠都要挨脾气,自然扭成一团,可现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意外,震惊之外难免多了几分羡慕。
尤其是侍妾,晚的有来了才几个月的,早的有待了好几年的,都看不透这二爷到底为何对新来的傻子青睐有加。
难道是因为相貌?可二爷后院的侍妾哪个不是个顶个的漂亮?那是因为家世?可凭借二爷的出身,不难寻一个相貌家世俱佳的正妻。
侍妾偷偷看一眼蹲在浴池边的女子,只见她还在拿着水瓢舀水玩儿,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有哪里特别的。
“你要不要下来和我一起洗?”萧青棠突然开口。
在一旁伺候的几个侍妾愣住,姜溶也愣住。
她在脑瓜里搜了一圈,没找到不能和别人一起洗澡这种话,于是她点了点头:“行!”
前几天她好想好想用这个漂亮池子洗澡,可小青糖一直不同意,现在能洗了,她求之不得呢。
她放下水瓢,当即豪爽解开衣裳。
“你们下去。”萧青棠扫一圈侍妾。
侍妾各自放下手中的物件,弓着身默默退出。
室内只剩他们两个,姜溶一点儿也不客气,扒了衣裳,踩进水里,游来游去,激动高呼:“好漂亮的池子!”
萧青棠没动,一直靠在池边看她。他觉得人比池子好看。
“过来。”他眉眼间的戾气消散不少,长发自然垂落,在氤氲水汽中有几分仙人的意味了。
姜溶游过去,停在他跟前,用力睁眼看着他。
“来。”他伸出手。
姜溶懵懂将手放在他手心里,被他轻轻带去了怀里。
他身上好热,比池水还热,胸前的肌肉又结实又柔软的,像有弹性的棉花。
姜溶双手放在他肩上,茫然抬眸,刚好与他的双眼对上。
他呼吸未变,眼中除了多了几分柔和与慈爱并未有异色,搂住人的手也只是轻轻在那光滑的后背抚摸着,就像在给小猫顺毛一样。
姜溶觉得有点儿热了,要推他:“得拿澡豆了。”
他松开一些,反手抓了一把澡豆来,摊在她跟前,让她自己抓。
姜溶抓过一把,游开一些,左搓搓右搓搓,口中哼着小曲儿,哼哼唧唧的:“我想要花瓣,可以吗?”
“明日叫人去外面花园里去采,你想要什么样的跟他们说就是。”
“我想自己去,可以吗?”
“不行。”
别看她一口一个可以不可以的,那就是打定了要去的,一听人不同意,立即要甩脸:“我想去。”
萧青棠不回答了,意思十分明确:他不同意。
“你来,我给你洗。”
不让去了,姜溶才不要理他了,当做听不见,垂着头继续往身上抹澡豆。
萧青棠不是很在意,小猫闹别扭了而已,还是很可爱的。
他走过去,将人搂住,抢了她手里的澡豆,在她手臂上轻轻揉搓:“叫人将花盆搬进来,你在院子里摘也是一样的。”
姜溶满意了一些,不别着手了,让他慢悠悠清洗。
“好了。”他提醒一声,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凳边坐下,拿了长巾轻轻给她擦干水。
“我去穿衣裳。”姜溶挣扎脱身,穿好寝衣,先一步出门。
萧青棠没拦着,慢腾腾收拾好,出去时姜溶已坐在书桌边在看连环画了。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跟她一起看。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节
月光皎皎,夜风淡淡,偶有几声虫鸣,并不难听。
看了一会儿,姜溶揉了揉眼:“困了,我想睡觉。”
萧青棠抱起她,像抱一只猫儿一样,将她放回自己的床上。
她往里滚了滚,钻进被子里,掀起一个角,邀请他进来:“睡觉。”
萧青棠笑着钻进去,支着脑袋斜卧着盯着她看。
“看我干嘛?睡觉了!”她抱住他的脖子往下拉,柔软的寝衣滑落,堆积在臂弯,光滑的手臂紧紧贴着他的脸。
萧青棠不答话,顺从躺下,将她搂住,缓缓阖眸。
“睡得这么快?”她戳戳他的脸,没见有反应,闭上眼睡着了。
她睡后,萧青棠又睁开眼。
他近来头疾是好了许多,但夜深人静时,一闭眼,脑中难免还是会不自觉涌入一些让人心烦的画面。
没有旁的方法,他只能盯着姜溶看。
听着她的呼吸,感受着她的体温,触摸着她的心跳,萧青棠便能感觉到,自己活着,且不只有自己活着。
柔和的日光落在眼上,他缓缓睁开眼,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一觉睡到了晌午,而他的小狸奴哪儿也没去,就坐在书桌旁看书,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念些什么。
“你……”他想开口,但不知唤她什么。
但姜溶已听见了,转头看他,长发披落在身后,白净的小脸犹如栀子:“你醒啦?”
萧青棠莞尔:“你何时醒的?为何不喊我?”
“我老早就醒了,看你睡得好香,没喊你。”姜溶走过去,坐在床边。
萧青棠抓住她的手:“别人平时都唤你什么?”
她道:“她们都唤我溶宝。”
萧青棠笑了笑:“好,溶宝,用过早膳吗?”
“没。”姜溶嘿嘿一笑,“不过我让她们给我吃鲜花饼了。”
“真乖。”
萧青棠坐起身,正要亲吻她脸颊,却听外面忽然道:“二爷,您醒了吗?”
他有些不耐,语气沉了不少:“醒了,有何事?”
门外的柴胡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道:“下旬了,该去各个铺子里查账了。”
“知道了,用完午膳再说。”萧青棠什么兴致也没了,拧着眉起身,“叫人进来伺候更衣。”
“是、是……”柴胡连连应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更没敢让他多等,随即叫了人进门。
房中涌进侍妾侍女,窄小的空间突然逼仄,萧青棠心中更是烦躁,头发不慎被侍妾扯了一下,他当即暴怒:“拖下去!”
二爷不会听任何人求饶,侍妾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临了还是忍不住恐惧地跪地求饶:“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奴婢不会再犯了。”
一旁正在和布老虎说话的姜溶被吓得一抖,转头看向他们,只见萧青棠脸色沉得可怕,像是要吃人。
她咽了口唾液,心有惴惴。
萧青棠察觉到目光,怒气有些没收住,朝她道:“过来。”
姜溶更害怕了,紧紧抱着布老虎,一步一步朝他挪近。
“怕我?”萧青棠捏住她的下颚,死死盯着她。
她不敢说话,整个屋子的人也不敢说话,寂静得如同密林。
见她这般反应,萧青棠更是生气了:“你们都死了吗?让拖下去,人都去哪儿了!”
其余几个侍女哆哆嗦嗦起身,要拉犯事的人下去,那犯事的又哭诉起来:“二爷!二爷!奴婢真知错了!”
萧青棠太阳穴突突往外跳,脑中有无数飞蝇齐齐嗡叫,几乎要炸开,怒吼几声:“将她的嘴堵住!拖下去乱棍打死!”
姜溶弄不懂这是在生谁的气,但她好害怕,够着脖子颤颤巍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声哄:“别生气了。”
萧青棠抓住她的肩,垂眸凝视她,突然,垂首在她脖颈上疯狂啃咬。
她吓坏了,颤抖着肩膀,瘪着嘴不敢出声。
这吻半点儿情.欲都没有,萧青棠啃完,发.泄完,便没再欺负她了,只是双手仍旧抓着她的肩。
眼泪再不受控制往下掉,姜溶哭得抽抽搭搭,整个屋子都是她的哽咽声。
萧青棠弯了弯唇,曲着手指勾掉她脸上的泪:“哭什么?”
“你、你欺负我……”她眼睛红着,唇不停颤栗。
“没欺负你。”萧青棠在她嘴角落下一吻,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昨日纸鸢做好了都还没画呢,去画吧。”
她没动,双手扒住他的肩,委屈道:“我饿了,我要吃完饭再去。”
“好。”萧青棠笑笑,在她发顶亲了亲,又朝跪着的一地人道,“你们下去吧,让厨房做吃的来。”
“我想吃杏酪鹅。”
萧青棠忍不住低低笑出声:“听见没,去让人做杏酪鹅来。”
侍女侍妾战战兢兢应是,悄声退出。
第8章
萧青棠捧着姜溶的脸,语气亲昵:“用罢午膳我得出去一趟,你在家里乖乖等我。”
“去哪儿?我也想去。”
“不行,你得在家里待着,可以叫她们陪你玩儿。”萧青棠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我回来时会给你带吃的。”
“那也行。”要是有吃的,姜溶勉强能接受。
用完午膳,萧青棠出门去了,姜溶睡了一会儿,出去找人玩儿。
这几日情形如何,乌金院的人都看在眼里,萧青棠不在,姜溶自然是最大的。
只是她还不能分得清谁是谁,这里的娘子太多了,她只记得一个,刚来时伺候她的汀荷。
纸鸢画好了,她举着纸鸢飞来飞去,越过了垂花门,刚好碰见汀荷。
“咦,你在这儿呀。”她朝人走去,“你怎么没来内院伺候?”
汀荷见她脸色红润神采奕奕,略松了一口气:“奴婢一向是在外院伺候的,娘子呢,这几日过得可还好?”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左右看了一眼,拉着汀荷去角落里,小声回答:“小青糖他有点儿怪怪的。”
“嗯?”汀荷也左右观察一圈,见的确没人,低声询问,“如何怪?”
“他一会儿特别高兴,一会儿又特别生气。”姜溶蹙着眉头,“他还舔我脖子,像小狗那样。我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小狗,那只小狗就总是这样,不过我娘说狗嘴不干净,让我拦着点儿。”
汀荷差点儿笑出声来:“那二爷对您做别的了吗?”
“什么别的?”姜溶眨眨眼。
“就是……”汀荷往下看了一眼,微微前倾,在她耳旁悄声询问,“二爷有没有碰娘子小解的地方?”
“啊?”这话把姜溶问懵了,“为什么要碰那里?”
汀荷心中有数了:“没什么,娘子别放在心里,就当奴婢未说这话,也记得千万别跟二爷提起您和奴婢说了这些。二爷不喜欢人背后议论,若是知晓又要生气。”
姜溶想起萧青棠生气的模样,打了个寒颤:“好,我不会说的。”
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侍女端着花盆一个又一个进来。
看见那盛放的花,姜溶想起昨天是说要摘花来着,她目光随着花盆移动,问:“外面是不是有花园?我能不能去?”
汀荷愣了一下,心想并未问过二爷,可又觉得又不是将人放出去,在外面花园里逛逛也不算什么大事。
“娘子若想去,奴婢可以陪娘子一同去。”
“好!好!”姜溶几乎要原地跳起来,“拿着纸鸢去,还可以去放纸鸢。”
“嗯。”汀荷微微点头,稍前一步,在前方引路。
怕二爷生气,她没将人带多远,就在乌金院外的池塘边,此处安静,风景也秀丽,垂柳依依,鲜花艳艳。
姜溶拿着风筝提着裙子小跑在碎石道上,身上环佩当啷作响,她的笑声清脆如鸟鸣:“这里好大好漂亮啊!小青糖家里是不是比我家有钱?”
“娘子慢些。”汀荷不好议论这些,只快步在后面跟紧她。
“得跑起来纸鸢才能飞。”姜溶放出一些线,举着纸鸢小跑起来,眼见着纸鸢要飞起来了,前路却被人挡住了,她急急刹住车,喘着气儿问,“你是谁?”
女子腼腆一笑,随行的侍女替为回答:“这位是平南侯夫人。”
姜溶想了想:“你是小青糖的妻子?”
“并非,我是他长嫂。”女人嫣然而笑,又问,“你是姜侍郎家的二娘子吧?”
“你认识我?”姜溶歪着头。
“听说青棠将你带回家来,只是一直不曾见过。我那里有新春刚采下来的茶,你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茶水没什么好稀奇的,姜溶只问:“有茶点吗?”
侯夫人忍不住抿唇笑:“自然是有的。”
“好,那我跟你去坐坐。”姜溶收了纸鸢,站去侯夫人身旁。
汀荷急了,方才她一直没敢说话,这会儿见人要被带走,不得不站出来:“夫人,二爷若是知晓,想必又会发脾气。”
侯夫人微微侧目,神色稍严肃了些,但仍旧是温婉的:“我自会与青棠解释,此事与你无关。”
汀荷不知如何是好了,看一眼还在傻笑的姜溶,也只能这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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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棠巡视完几个大铺子,便差车夫往西街去,那里卖吃的多,一些刚出炉的点心酥糖什么的,虽然府中不是不能做,但这外面铺子做的口味是独具一格。
车要转弯上大路,忽然停了下来,柴胡道:“二爷,是苏世子。”
萧青棠掀开车帘,果然对上苏三。
“上回一别,数日未见二郎,甚是想念。”苏三手拿一柄纸伞,风流倜傥。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节
萧青棠嘴角微勾着,瞧不出是喜是怒:“我也一样。”
“是我招待不周,选了个愚笨的去伺候二郎,不想竟闹了不愉快,本想登门致歉,又知二郎心烦时不喜人打搅,便未上门。”苏三一口气说完,收了折扇,“不过,今日既恰好遇上,不如我请二郎喝酒,略表歉意?”
“也好。”萧青棠并未拒绝。
苏三苏绍钦是赵王之子,往后或许继任赵王之位也犹未可知,不过萧青棠向来不太在意这些,能同意,只是因为苏三这人说话让人听着还算舒服。
苏三下车,上了平南侯府的车,给车夫指了一个位置。
他们要去的是京城里一个极其隐蔽的乐馆,只有达官贵人出身名流才能寻来此处。
乐馆中丝竹靡靡,一股甜而腻的气味隐隐传来,只是刚踏进门槛便已云里雾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萧青棠有些不耐,脸上却未表,只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进了厢房,二人坐下,有茶水上来,随之是乐师,有男有女,抱着各式乐器打算弹奏。
乐声流水般响起,缓缓淌入人耳中,再去轻嗅那股不知名的香味,恍然察觉,似乎也并未有那样难闻。
待人放松,几个衣衫轻薄的女子从房门悄声进入,将两人团团围住,伺候吃喝。
乐妓递来酒樽,苏三并未拒绝,就着美人的手一饮而尽。
萧青棠也未拒绝,但未让人服侍,自己接过了酒樽。
苏三看他一眼,实在是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要说这几年乌金院添的新人也不少了,可未见哪个有身孕哪个真受宠。但话说回来,那些侍妾过得不错,金银细软没少过,否则也不会口口相传都想进乌金院了。
他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成家也不生子,着实算是另类,莫说是平南侯管不了他,就连皇帝也做不了他的主。
若真要算来,苏三还算是皇帝的子侄,都不见皇帝这般上心,却偏偏对一个侯府的百般照顾,难道真是因此人幼时常在宫中来往的缘故?
苏三实在想不通。
“这美人品相不错,二郎可要带回府中?就当我送给二郎的赔罪礼。”能伺候他们的乐妓自然身价不菲,苏三是真心实意想道歉。
但萧青棠看人一眼,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耳珰不错,何处买的?”
乐妓含羞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期期艾艾道:“这耳珰是奴从东街的首饰铺里添置的,二爷若是喜欢,奴可以送给二爷。”
“不用送,暂借一用。”
乐妓以为他在调情,羞臊将耳珰取下放在他手心,却见他朝外喊:“柴胡!比照这对耳珰去东街首饰铺买一副新的来。”
苏三一愣,乐妓也一愣,怔怔看着他。
他却云淡风轻坐在那儿,待柴胡进来后又叮嘱一遍:“照着这耳珰去买一副,这副材质瞧着不怎么好,问问有没有更好些的,快去快回。”
柴胡一见那水滴状的长耳珰便知晓是送给谁的了,这耳珰的确与家里那位很配。
苏三不知,揶揄试探:“二郎这是有意中人了?如此上心?”
“算不得什么意中人。”虽是这般回答,萧青棠脸上却挂了笑。
苏三心头微动,没再追问,默默记在心头,打算差人去打探。
萧青棠也未多想,稍坐片刻,与人告辞去西街买了些吃食,打道回府。
抵达府中,天色不算太晚,日光未歇。
萧青棠捏动手腕上的菩提珠,大步朝内院走,进门时没看见人影,脸色骤变。
“人呢?”
刚巧在廊下打扫的侍女吓得一抖,噗通跪下:“回二爷的话,娘子去侯夫人那儿了。”
萧青棠脸色稍霁,却还是沉着的。他大步往外走,腰间挂着的玉佩胡乱作响,惹人心烦。
他一恼,将玉佩扯下,往外一扔。
玉佩刚巧砸在乱石叠堆的湖边,嘭一声摔成了好几块儿,碎得不能再碎了。
那可是上好的白玉,温润脂白。
随行的柴胡只看了一眼,默默心疼,没敢说话。
临近主院,笑声越发显耳,萧青棠脸上也越发沉。他没让人通传,直接闯了进去。
正在说笑的侯夫人和姜溶齐齐转头看来。
他逆着光,姜溶未能看清他的面色,笑着朝他挥挥手:“你回来了呀。”
侯夫人和姜溶并未有什么矛盾,两人和和气气,可看到这副画面,他不知为何却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就像是他以为最纯洁的东西掉进了一滩表面光鲜实则污垢的泥里。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一把捞起人,快步往回走。
第9章
“你松开我!”这样被拎着,晃得姜溶快吐了,“你松开我!我要下去!”
萧青棠像是没听见一般,将她的手按住,不许她再扑腾。
徐氏见势不妙,急忙上前要阻拦:“二郎……”
“不要在我跟前演这种假仁假义的戏码。”萧青棠转头,一个凌厉的眼神放出。
徐氏吓得心悸,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可她年岁比萧青棠大,家里的老夫人又不管事,长嫂如母,她看萧青棠犹如看待自己的孩子,还是忍不住犹犹豫豫劝告:“二郎,我只是想说,你这样会将人折腾坏,并未有其他含义。”
萧青棠没理会,转头离去,将手上拎着的人打横抱起。
一阵天旋地转,姜溶险些呕吐,幸而被横着抱还是稳当的。她松了口气,瘪着嘴不满看着眼前人:“你弄得我不舒服了!”
萧青棠目不斜视,直直往前走。
“你这个大坏蛋!我不要和你玩了!”姜溶破口大喊,手要去挠他的脸。
柴胡怕她再说些什么将人惹怒,急忙道:“娘子,二爷惦记着您呢,给您买了好些吃的,还特地让奴给娘子买了副耳珰。”
“耳珰?”姜溶一下没脾气了,挣扎挣扎起身,抱着萧青棠的肩,看向后面跟着柴胡,“什么样的?”
“娘子回去便知晓了。”
她开心了,笑眯眯地趴在人肩头,正在畅想那耳珰是什么样的。
娘不许她打耳孔,每次瞧见别人耳朵上亮晶晶的耳珰,她都可羡慕了。
她耳边的碎发贴在萧青棠的耳廓上,一蹭一蹭的,脑袋也抵在萧青棠脑袋上,偷笑的声音一点儿不漏传进人耳里。
晚风轻拂,萧青棠脚步放慢了一些,眼中的狠戾之气也渐渐被抚平,回到院中时,面上已看不出什么异常了。
他将人放下,关了门。
姜溶哪儿注意得到这些,已跑去桌边左翻右翻去了。
真的有好多吃的,旁边还有一个锦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晶莹剔透的耳珰。
“哇,好漂亮。”姜溶眼都挪不开了,拿着耳珰跑去镜子跟前比比划划。
萧青棠跟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喜欢吗?”
“喜欢!”姜溶连连点头,眼珠子还盯着耳坠子呢,“但我没有耳孔。”
“去穿一个?”萧青棠从铜镜里看她。
她双手护住自己的耳朵:“不要!我怕疼!”
“不穿就不穿吧,你自己收起来也好。”萧青棠垂首亲亲她的耳廓,眼神声音都柔和许多,“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意出门,记住了吗?”
“嗯?”姜溶抬眼,从镜子里对上他的眼瞳。
要是不同意,他肯定会现在就生气吧?如果现在同意,那生气就是以后的事了,下次生气下次再说嘛。
姜溶点点头:“好!我记住了。我好喜欢这个耳坠,你下次还能给我买吗?”
“当然,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什么都会给你买。”
“好,那你松开我,我要去吃东西。”姜溶将耳珰装好,收进抽屉里。
萧青棠没应,将她抱起,坐去桌边:“想吃什么?”
她伸着手要去拿:“吃枣泥糕。”
萧青棠越过她的手,剥开油纸包,拿出一块儿枣泥糕,放到她口边:“来,吃。”
“我自己可以来。”她伸手要拿过来。
萧青棠躲开,重复一遍:“来,吃。”
噢,喜欢伺候人?姜溶不解咬了一口,嘴里嚼着,眼睛盯着他看。
他眼中藏着点儿笑意:“好吃吗?”
“挺好的。”
“那吃完。”他盯着那张红润的嘴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盯着她吃完,伸出还留有枣泥残余的食指,“来,舔干净。”
如果是姜溶自己手指上的她会舔干净,但是她才不要舔别人的:“你净手了吗?”
萧青棠想了想,笑道:“好像并未,下回吧。”
姜溶从他怀里跳下去:“我要去玩了。”
“去玩什么?”他将人拉回来圈住,“我一下午不在家,你一个人还没玩儿够?”
姜溶挣扎两下没能挣脱,只能老老实实待着:“我要去玩华容道。”
“我和你一起去。”萧青棠跟在她身后。
好吧,多一个人陪她玩也行,反正她老解不开,得要人帮忙,萧青棠好像挺聪明的,应该能帮到她。
她趴在地上研究,萧青棠看着她,时不时上手帮她走一步。
这时,她便会恍然大悟哦一声,满眼璀璨。
这让萧青棠很是受用。
他斜卧在一旁,指尖勾起她的一缕发,缠绕在指上,轻声道:“去沐浴?沐浴完用膳?”
“好。”姜溶从地上爬起来,放下玩具,朝浴室走。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0节
萧青棠跟过去,倚靠在门口,欣赏她光溜溜的身子。
水面铺满了红色的花瓣,反射出点点红光,落在她滑白的皮肤上,又柔腻了几分。
“你怎么不来?”她转头,看过来,眼中一片澄净,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萧青棠走过去,缓缓拉开腰间系带,褪了衣裳,踏进水里。
姜溶抓了把澡豆,笑嘻嘻游过来,抬起他的手臂,往他身上搓:“嘿嘿,我给你洗。”
“好。”萧青棠目光随着她走动,十分配合。
澡豆搓起小泡泡,传来点点香气,她舀了瓢水将小泡泡冲干净一些,凑过去闻闻,拍拍他的脸:“好了,现在是香宝宝了。”
萧青棠笑着看她:“你呢,要不要洗?”
“还没给你洗完。”她拿着小水瓢往他身上浇水,没有小心翼翼,没有谦卑恭顺,亦没有对权势与金钱的渴望,只有好奇与好玩,这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单纯的游戏,“你怎么不脱裤子?”
“不想脱。”
她耸耸肩:“好吧,那你一会儿自己洗吧,要洗噢,不能偷懒,会生病的噢。”
萧青棠抱住她,用脸在她脑袋上蹭蹭:“好。我洗完了,现在给你洗?”
“好!”她大大方方张开手臂。
萧青棠没有作弄她,像她一般认真给她擦洗。
只是单纯地沐浴而已,洗完,他将人抱起穿好衣裳去厅里吃饭,侍女进来收拾时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第二日,正院那边找上门来了。
“爷,管家说,侯爷叫您晚上去正院用膳。”
“我知道了,晚上会过去。”昨日闯进正院,还和长嫂起了冲突,萧青棠便知晓会被长兄叫去,这会儿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况且他正在给他的小狸奴梳头,心情还算不错:前两日他刚叫人寻了梳妆的册子来,现在正是感兴趣的时候。
柴胡偷偷看他一眼,谨小慎微道:“侯爷说,叫娘子也去。”
他微微一顿,淡淡答:“她不去。”
“去哪儿?去哪儿?”姜溶扭着脑袋好奇。
没人理她,柴胡只应萧青棠:“侯爷猜到您不许,已放了话来,说是您不带人去他那儿,他自会寻来。”
萧青棠当即垮下嘴角:“知道了,晚上会去。”
柴胡急急忙忙退下,姜溶看不到人了,又看萧青棠:“去哪儿?”
“晚上便知晓了,先坐好,梳头。”萧青棠将人按回去,对着册子继续给她梳头。
她来时匆忙,并未带多少衣裳首饰,现下要用时倒没有趁手的了。
萧青棠平时也不怎么爱打扮,寻了半晌,没找出可用的头饰,他朝外喊:“叫柴胡来。”
柴胡战战兢兢又来,生怕是找麻烦,心都快掉出来,却听他说:“你叫京城里有名的、卖首饰的打首饰的都来,带着东西来。”
“啊?”柴胡吓得捂住嘴,“是、是,小的这就去。”
姜溶没听见,她再看自己的发髻,好像有点儿歪了:“是不是歪了?”
“嗯?我看看。”萧青棠左看右看一圈,将发髻调整调整,“现下好像差不多了。”
他们说话时并未刻意放低声音,屋里屋外的人都能听见。
守在房门外的侍女侍妾并不少,心里各有想法,有些蠢蠢欲动,尤其是各大首饰铺的掌柜副掌柜带着一堆首饰呈上来时,有些侍妾侍女眼中已不自觉冒光了。
姜溶眼里也冒光了,顺着那排锦盒走了一趟,被迷得眼花缭乱:“好漂亮啊!”
“来。”萧青棠朝她招招手,将她搂在怀里,“喜欢哪一个?让他们拿来给你试试。”
“那个,像荷叶的那个。”她指指。
捧着托盘的小厮立即走过来,双手呈上。
萧青棠拿起,插在她发髻上,轻轻捏着她的下颚打量一番:“不错,留了。”
她瞪大眼:“送给我?”
“当然。”萧青棠放下发簪,抬眸又挑了一只,“那个桃儿的,拿来瞧瞧。”
他给人戴好,忍不住在人脸上亲了亲:“溶宝真漂亮。”
姜溶被夸得轻飘飘的,脸颊半红,嘴角忍不住咧开。
“这个也留了。”
“这个也送给我吗?”姜溶有点儿惊了。
萧青棠淡然将东西放下:“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姜溶踌躇不决,“可是我没什么东西可以换了。”
萧青棠勾唇,故意逗她:“你亲亲我用来换。”
这么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10章
姜溶当了真,眼睛都亮了,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啵啵啵亲了好几下。
他始料未及,双眸含笑,神采飞扬,终是有几分名门世家出身谦谦如玉的模样了:“还喜欢哪些?去挑就是。”
那一溜趟儿全是首饰,头饰、耳坠、镯子什么都有。知道是送来侯府的,铺子里掌事不敢敷衍,拿出来的还都是些不错的东西,偏偏姜溶跟拿石头似的,一个个举起来对着日光研究,一点儿不怕摔了。
“这个漂亮,亮晶晶的,要这个。”
“这个不好看,灰突突的,不要这个。”
……
她看不出哪个贵哪个不贵,只知道亮不亮闪不闪花不花哨,好几次放下的都是值钱的玩意儿。
旁人不敢提醒,只觉得平南侯府有钱,人家或许就只图个自个儿喜欢。
“好了,我挑了好了,就这些,其他都不要了。”
整个桌子都快被锦盒摆满了,萧青棠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摆摆手:“柴胡带他们下去付银子。”
“是。”柴胡躬身退下,引人去账房。
那几人中有不怕死好奇的,小声询问:“您在二爷身旁跟得久,可知方才那娘子是谁家的千金?竟如此得二爷喜欢,往日从未见二爷为女子做过这些。”
柴胡将银钱奉上,也低声:“这不是该打探的事儿呀,您还是莫要打探了,您几个也知晓二爷脾性的,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千万莫惹了他心烦。”
几人讪讪闭嘴,连声道是,不敢再议论。
“不过,您几位今日也瞧见这架势了,我估摸着这位得受宠一段时日呢。往后该打什么样的首饰,想必诸位心里也有数了。”
“有数有数,多谢您提点。”那几人各从银钱里拿出一部分又返给柴胡,“您收好,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我们就是。”
“好说好说。”柴胡不动声色将银子收下,派侍女将几人送出去。
他摸着袖中的银子,有些飘飘欲仙,感觉走路都有些踩不实了。
出了账房,他没急着往内院去,朝侍女住的房间去了,寻到了汀荷那儿。
汀荷正在做绣活,见他来,将东西放下,急步走去:“方才瞧见有人来,听闻是二爷豪掷千金为讨娘子欢心?”
“正是。”他有些得意,往桌边一坐,深啜一口茶,“看来我所猜的确不假,你和那丫头片子熟,以后可得多和她来往,咱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汀荷柳眉微蹙,为他添茶,低声道:“其实咱们这些年在侯府弄得银子也不少了,不如去求二爷通融,我们早些离开此处,免得以后惹了什么祸。”
“你这张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他瞪人一眼,“哪有人嫌银子多的,就我们捞的这点儿算什么?你没瞧见二爷今日为哄那丫头片子开心花了多少银子出去了。只恨我不是女子,不然早去爬二爷的床了,还废得着一天到晚在这儿跑腿受气?”
“话也不是这么说,即便你是女子,二爷也未必喜欢你,你瞧瞧后院那么多人,可见哪个真受宠了?”
“哼!”柴胡背手起身,“且等着瞧吧,这后院是安宁不了几日了,你我还是离远一点儿,莫被血给溅到了!”
-
有了首饰,梳起妆来便简单许多了,萧青棠好好给人收拾了一番,在傍晚前将人领去了正院。
萧家长子平南侯萧长聿如今在朝为官,此时下朝正在家中休息,见两人来,从堂中迎出来:“你一个人来书房,我有话和你说。”
“不去。”萧青棠牵着人往正厅走。
“好,那我便在此处说了。”萧长聿转身,负手而立,正气凛然,“往前你做了什么我可以全不管你,可你这回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些。这么多正常的女子你不要,非弄个这样的回来,你还是人吗?”
萧青棠眼也没抬一下:“不是人又如何?”
萧长聿忍住脾气:“我已跟你长嫂商量好了,明日将人送回姜府。”
“不可能,她已是我的了,与姜府毫无干系,况且是姜家自己将她送来的,可不是我将她强行要来的。”
“你瞧她这般懵懂,你于心何忍?”
姜溶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什么,只抬头盯着他们看,双眼茫然的确懵懂。
萧青棠垂眼和她对上,淡淡问:“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她看看手腕上的漂亮镯子,点了点头。
“真乖。”萧青棠一下笑了,轻轻摸摸她的头,朝萧长聿道,“你听见了吧?”
“你明知她是个傻子……”
“我不是傻子!”姜溶叉腰。
萧青棠笑出声来:“兄长还有何话可说?”
“你、你……哎!”萧长聿气急,拂袖而去。
“嗯?”姜溶眼神儿随着人走了,“他怎么了?”
“没怎么。”萧青棠将她抱起来,大步往厅中去,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我们溶宝真聪明!”
姜溶开心地抱住他脖子蹭蹭:“对!溶宝真聪明!”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纵使萧长聿再不忍直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旁边的侯夫人徐氏拍拍他的手,以做宽慰,又劝萧青棠:“你既不愿将人送回去,那不如便娶了,一切按礼节来,也算了了姜家一桩心事。”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1节
“娶了?”萧青棠觉得好笑,谁会娶自己的猫?
萧长聿见他这副模样便觉生气:“那你想如何?又不愿将人回去,又不愿娶了,你不是故意作弄人是做什么?”
他还将人搂着,看样子喜欢得不得了,但就是不肯:“不娶。”
“你若嫌她心智有缺,迎她为平妻也好……”
“谁说我嫌她心智有缺?我喜欢她我便非要娶她?天底下只有你们那种喜欢,不许有我这种喜欢?”他亲昵和怀里的人贴贴鼻尖。
萧长聿深吸一口气:“你这叫罔顾法纪不负责任!”
萧青棠无所谓耸耸肩:“噢,那便这么叫吧。”
剑拔弩张中,姜溶小声道:“我饿了。”
萧青棠摸摸她的脸,朝主位两人道:“听见没?我们溶宝饿了,还吃不吃饭?不吃我们回了。”
徐氏起身从中打圆场:“是时辰了,是该用膳了,我叫人去准备。”
厅中只剩沉默,吃罢饭,萧青棠未多留,抱着人毫不犹豫走了。
萧长聿只剩无奈,连连叹息:“姜大人看着着实可怜,现下可如何是好?我都答应了要帮这个忙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也怪不得你,青棠从小便是这个性子。”赵氏轻声宽慰,“不若改日上门与人道歉,姜家娘子并未受磋磨,暂时还是莫要惹恼了二郎,以免他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也只能如此了……”
萧青棠可不怕什么姜家,人已在他这儿了,就是具尸体也别想带走。
他支着脑袋,倚靠在床上,看着姜溶专心玩儿玩具,忽然觉得这比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有趣。
当官儿有什么意思?袭承爵位有什么意思?都没有和他的小猫一起玩儿有意思。
他和她一起看书,一起画画,一起放纸鸢、做花灯,心情宁静不少,酒没再饮过,也再未与人一起出门厮混。
春末夏初,一场雷雨后,天地放晴,树越发繁茂,隐隐有鸟鸣声传来。
萧青棠光着上半身,盘腿坐在地毯上,往棋盘落入一子,看向对面的人。
姜溶趴在他对面,跟她一般,衣裳也没怎么穿好,光滑圆润的肩头露在外面,光着的足一翘一翘,撑着脑袋凝思。
“快!快将人拦住!”外面突然一阵喧闹。
萧青棠抬头看去:“发生何事了?”
守在门口的侍女答:“似乎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萧青棠眉头微皱,起身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十八九岁、身着布衣的男子不管不顾闯了进来。
男子高呼:“表妹!表妹!”
“什么人?”萧青棠看着来人,朝没拦住人的柴胡问。
柴胡将男子抱住,急急忙忙答:“回爷的话,小的也不知啊,他穿成这样,小的还以为是给府中送菜的,还好意提点了两句呢。”
男子狠狠挣扎:“我是白家五郎白牧,姜家二娘姜溶的未婚夫,我来寻她!”
“未婚夫?”萧青棠挑了挑眉,“哪儿来的未婚夫,我怎么未听说过?”
“萧青棠你强抢民女,罔顾王法!”
萧青棠摆摆手,转身要走:“将他松开,拿些银子打发了。”
“我不要银子!我只要表妹!”白牧得了自由,一头往前冲。
还没到门口,姜溶光着脚走了出来,一脸惊讶:“咦,表兄你怎么来了?”
白牧见她衣衫不整,眼立即红了一圈,急急跑上前,将她护住:“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他们都瞒着我,我不知你已被抢来这里……”
听见哭声,姜溶一愣,抬眸去看。
白牧与她对视,擦了把眼泪,牵着她便往外走:“我带你回去,我这就带你回去。”
她绊了好几步,还没站稳,另一只手被萧青棠拽住了。
第11章
“柴胡,去叫人来。”萧青棠淡淡吩咐。
白牧上前一步,要将姜溶护在身后:“你有什么便冲我来,欺负一个小小女子算什么本事?”
“我想你搞错了,我本就是要冲你来的。”萧青棠松了手,看向姜溶,“说,你选谁?”
“什么?”姜溶还弄不清状况,“停停,你们都别生气了,让我先弄清楚。”
她先看向白牧:“你怎么突然来啦?是娘让你来接我的吗?”
白牧看萧青棠一眼,垂首答:“姑姑原本便说好让你我成亲的,这些日子迟迟未有消息,我日日去你家打听,昨日刚好碰见平南侯府的人,才知你已被掳来了这里。表妹,跟我走好不好?他不是好人。”
话太长,姜溶消化了很久:“娘何时说了要我和你成亲?”
萧青棠忍不住笑出声:“听见了吗?她连此事都不清楚,你说你是她未婚夫?”
白牧没理会,摸摸姜溶的脸,轻声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以后和我一起生活,与我一起住,这便是你我定下亲事了。”
“噢,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姜溶茫然点头。
“所以,表妹,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吃小糕点了吗?我叫人做给你吃。”
“知道他为什么要你跟他回去吗?”萧青棠突然插话,一脚踩在门口的花坛上。
姜溶转头:“为什么?”
“因为他想睡你。”萧青棠嗤笑一声。
“你少污言秽语!”白牧脸色赤红,高声指责。
姜溶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向白牧:“表兄,他在说什么?”
白牧未答,只道:“你跟我走,姑母很想你,表兄也想你。”
“是娘让你来接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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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跟你走,你等等,我去收拾东西。”姜溶转身往房里去。
小青糖送了她很多首饰,她得带走。
“慢着。”萧青棠拦住她,“谁准许你走了?”
她瞪圆眼,有些茫然。
萧青棠将她搂住,朝白牧道:“你要什么?加官进爵?封侯拜相?我都能给你。”
“我不要这些!我只要表妹!”
“好啊。”萧青棠勾了勾唇,“你死,我便放她回去。”
白牧瞳孔一缩,回头一看,却见整个院子已被府兵围起来。
他对上那双懵懂的眼眸,一咬牙,转身抽出府兵手中的刀,横在脖颈上,视死如归:“你先放表妹出府!”
萧青棠脸上的笑逐渐僵硬:“放她回去,我也能再次将她抢回来。”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救表妹回去。”白牧看着姜溶,眼中水雾蒙蒙,脸上却还是笑着的,“表妹,快些离开。”
姜溶眨眨眼,盯着那把反光的大刀,终于明白了什么,推开萧青棠的手,跑了过去:“表兄,不可以玩刀噢,危险。”
“快回去,姑母姑父都在等你。”白牧暂且放下刀,摸了摸她的脸。
她抬手抹掉表兄的眼泪,轻声哄:“不哭了,我们一起回家。”
“姜溶!你给我过来!”萧青棠怒吼一声。
“我要回家了,我以后再来找你玩儿。”姜溶跑过来,打算越过他,“谢谢你送我的首饰,还给我买好吃的,我的玩具不带走了,就当送给你的。”
第12章
他单臂将人抱起,大步往房中去:“你在做梦!”
“表妹!”白牧急急往前追,“你放开她!”
萧青棠停步回首,一个眼刀飞去:“你再在我这里闹事,我会让整个白家为你陪葬。”
白牧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口:“表妹,姑母姑父真的很想你。”
“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家。”姜溶挣扎几下,“你别太依赖我了,等我有时间再来陪你玩。”
萧青棠被逗笑了,将人放下,捏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不是你家里人把你送给我的吗?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那好像也挺不错的,这里比她家大,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姜溶清了清嗓子:“那好吧,既然这里是我家了,那就让我娘我爹还有我阿兄和嫂嫂都搬过来住吧。”
萧青棠觉得好笑,瞥院中站着的人一眼:“那他呢?”
“表兄,你想来我家住吗?”姜溶看向白牧,想朝他走近几步,却被萧青棠拽住胳膊。她没抚开那只大手,就站在原地跟人说话,“来嘛来嘛,这里可多好吃的了。”
白牧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表妹,你没明白……”
“你表兄不好意思麻烦你呢。”萧青棠故意道。
“啊?”姜溶信了,“表兄你就来住嘛,这里有很多房间的,我们一会儿还能出去放纸鸢,我画的纸鸢可好看了。”
不待人回答,萧青棠朝柴胡吩咐:“去,将姜侍郎和侍郎夫人请来。”
他缓缓从台阶走下,站到白牧跟前,似笑非笑看着他:“行了吧,你们都退下吧,别将表兄吓坏了。”
“萧青棠,你……”白牧说不出话。
“好了。”萧青棠没理他,转身将姜溶打横抱起,轻声细语,“让侍女去招待你表兄,我们去沐浴,脚踩在地上都脏了。”
姜溶脑袋伸出去一点儿:“表兄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一会儿就来。”
萧青棠忍不住笑出声:“要不要花瓣?”
“要!”她脑袋又收回来,“要那个粉色的。”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2节
“好,让侍女去准备。”萧青棠垂首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她也开心地捧住他的脸,在他额头也亲了一下。
白牧想追进去的,可突然不知该以什么立场进去。
于礼,他和表妹还未定下婚约,于情,表妹与那人更亲近,于义,那人对表妹似乎也不差。
人已经进了屋里,里面传出轻微的嬉笑声。
“我先给你洗嘛,我先给你洗!”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
……
柴胡看一眼呆立在院中的男子,悄声走近,低声道:“郎君,您自个儿也瞧见了,我们爷是很宠爱姜小娘子的。您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平白惹了人不高兴。”
这些日子二爷的脾气是可见的好了很多,只顾着和人玩呢,也没什么空闲来找他们的麻烦。
就因那小丫头的一句话,二爷也不要侍妾在外头跪一整夜了,更何况一群人为了上赶着讨好那小丫头,给他上了不少贡,多轻松的日子啊,他可不想回到以前。
白牧没说话,低低垂着头,拖着步子往外走。
“郎君您不留下来坐坐吗?”柴胡追了几步,没真将人拦住,回到内院,靠在墙上望着天,又在心里悄悄数着他攒的银子。
房中的两人从浴室出来,也没急着要见人,又挪去内室梳妆去了。
磨磨蹭蹭,前后快有一个时辰,人才从屋里从来,左右看看:“表兄呢?”
“回娘子的话,白家郎君还有些事便先走了。”柴胡躬身答。
“噢,好吧。”姜溶只是有点儿懵,不知道人为什么来了,又为什么走了,除此之外,并无其它神色。
萧青棠看得很是满意:“走了就走了吧,我们继续去下棋。”
话音刚落,一个侍女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爷,姜侍郎携夫人到了,正在前院。”
姜溶眼睛一亮,提着裙子跑出去,高呼道:“娘!娘!”
萧青棠没拦她,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她先跨出门槛,正好对上母亲温柔的眼眸,立即冲了过去,冲进母亲的怀里:“娘!”
姜夫人一下红了眼,止不住哽咽:“溶宝溶宝……”
“娘,我有好多亮晶晶,娘跟我去看。”姜溶抓住母亲的手,往内院跑。
姜夫人擦擦眼角的湿润,这会儿才瞧见跟来的男人,呼吸都停了一瞬,哪儿还敢跑,急忙避开眼,将人拉回来:“溶宝慢些,娘要跟不上了。”
姜溶放慢了一点儿,越过萧青棠,将母亲引去室内,抽开抽屉,抱出好几个精美的漆盒,一一放在桌上,打开给母亲看:“娘,你看,我有好多亮晶晶,是不是很漂亮?我可以送给娘。”
“这些都是……”姜夫人有些心慌,这些东西看着价值不菲,那人既愿意这般花钱花心思,定不会轻易将人放走的。
第13章
“都是我的!”姜溶挺挺胸脯,将盒子里的首饰分分类,道,“这个可以送给娘,这个不行,我最喜欢这个,娘可以从这几个里面选。”
房外,萧青棠停住脚步,姜侍郎跟在他身后,也停住脚步,低声试探:“郎君既如此喜爱小女,小人也愿意将小女送与郎君,只求郎君顾念小女名声,给小女一个名分。”
“名声有何要紧,她现在如此开心,不就够了?”萧青棠云淡风轻答。
姜侍郎一噎:“郎君可以不在意名声,小女也不懂什么是名声,可旁人会如何看小女?岂知往后不会欺负到她?”
“她就好生生在家里,谁能欺负她?况且,谁敢欺负我的东西。”
前些日子听人传出萧家二郎新得一妾极为喜爱,那时他们还在担心色衰而爱驰,可现在看来,这个萧二爷甚至都不把他们溶宝当人看。
姜侍郎低声道:“既如此,若郎君腻了,可否将小女送回?姜家愿倾尽所有赎小女回家。”
“再说。”萧青棠撂下一句,抬步往房中,旁若无人抱住姜溶,语气亲昵,“在做什么呢?”
“在看首饰,我想把这个送给娘。”
萧青棠抬了抬眉:“当然可以。”
姜溶朝人勾勾手,踮着脚在他耳旁小声道:“但这个很漂亮,我舍不得,你能不能再给我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当然可以。”
姜溶笑着亲了他一下,大大方方把玉镯子套在母亲手上,笑颜如花:“这个送给娘!”
姜夫人什么都看见了,也什么都听见了,看见那只镯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即便再苦再穷也绝不是卖女求荣的人。
“娘,我带你去看我的新玩具。”姜溶牵着母亲往床边去,从床边的矮柜里拿出她的玩具,喋喋不休讲解。
萧青棠就坐在一旁看着,可姜夫人还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低声问:“你平时睡在这儿?”
“对呀。”姜溶鼻尖耸耸,有点儿心虚。
姜夫人抿了抿唇,微微侧目看向一旁的男人,沉声道:“劳烦郎君避让片刻,妾身有话要对小女说。”
萧青棠非但没动,还翘起腿支起脑袋,语调慵懒:“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姜夫人咬了咬牙,拉着女儿走远了一些。
刚要说话,却听那人不紧不慢道:“我和溶宝同吃同住同睡,连沐浴都是一同,姜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姜夫人深吸一口气,盯着女儿看:“娘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和陌生人一起睡觉,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娘说过了,但小青糖要给我玉璧……”
她越听越气,不知是恨自己无能还是厌恶女儿无知,一把抓住姜溶的手,在她手心狠狠打了两下:“你是个姑娘家,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为了点儿吃的玩儿就把自己送出去!”
姜溶听不明白这些,只知道手心很疼,嘴一瘪眼泪就往下掉:“娘,疼,打疼了……”
“就是要疼,疼了你才长记性!”
萧青棠有些看不下去,眉头微皱:“来,到我这儿来。”
姜溶脸上还挂着圆滚的泪珠,看他一眼,又看母亲一眼,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敢动。
萧青棠眉头更紧,干脆起身将人抱了过来,擦擦脸上的眼泪:“莫哭了。”
“疼……”姜溶伸出微红的手心,悄悄看母亲一眼。
萧青棠瞧见她的小动作,没有理会,牵起她的手,轻轻吹了吹:“叫大夫来看看?”
“呼呼,呼呼就不疼了……”她吸吸鼻子。
第14章
萧青棠又吹了两下,见她没哭鼻子了,只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又问:“饿不饿?要不要叫她们送吃的来?”
她抱住萧青棠的脖子,又偷偷看母亲一眼,点点头:“吃。”
萧青棠将人抱起,随手拿了个玩具往外走,和人坐在外室玩小玩具。
毕竟是别人家卧室,姜夫人不好多待,不过也多久也出门,和丈夫一起坐在堂下,看着女儿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搂着。
尤其是女儿什么也不懂,刚开始还悄悄看看他们,一玩起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只顾得上摆弄手中的鲁班锁。
直至要吃饭了,姜溶头才抬起来,又对上母亲那双哀伤的眼。
她看不懂,但觉得悲伤,不敢多看,立即收回视线。
萧青棠抱着她往待客的厅里去,也没招呼人走,还是柴胡有眼力劲儿上前服侍:“姜大人姜夫人还请移步。”
两人跟在后面,姜夫人看姜侍郎一眼,见丈夫垂首摇头,心中愈感凄凉。
席间,二人亦是沉默不语,只看着那两人你侬我侬,亲密无间。
再多逗留亦是无果,吃罢饭,姜侍郎起身告辞:“多谢郎君招待,再多叨扰恐有不便,我与夫人先告辞了。”
“娘不住在这儿吗?”
姜夫人一哽。
姜溶从萧青棠腿上跳下来,去牵母亲的手:“娘,你不要来新家住吗?”
“你……”姜夫人不该说什么好,讲道理没用,打骂也没用,她抱住女儿,最后只剩一句安抚,“不了,娘还有事要忙,你乖乖在这儿。”
“那我要是想娘了怎么办?”姜溶抬眼。
姜夫人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骤然落泪:“你要是想娘了,娘来看你。”
“好。”姜溶应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又往回跑,“娘!你等一会儿,我有东西给你!”
她跑回去,拿了一堆首饰,塞到母亲手里:“这个送给爹,这个送给阿兄,这个送给嫂嫂,还有这几个是送给外祖母和表兄的。”
首饰都是萧青棠给她买的,她分不清什么女式男式,只知道颜色漂亮就拿出来送人了。
“好,娘会带给他们。”
“告诉娘一个秘密。”她抱住母亲的脖子,在母亲耳旁小声道,“给娘的镯子是我最喜欢的,娘可不可以不要凶我了。”
“是娘不好,娘再也不凶溶宝了。”姜夫人抱着她,泣不成声。她也不想失态,催促几声,匆匆离去。
姜溶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母亲来过了很开心,抱着萧青棠又蹦又跳。
“好喜欢小青糖!”
“喜欢我什么?”萧青棠捏住她的下颚,嘴角笑意仍在,眼中却逐渐冷淡,“给你吃好的,买好玩的,就喜欢我了?”
她浑然不觉,连连点头:“你对我好,我就喜欢你。”
“那我对你不好呢?”
“你对我不好,我肯定就不喜欢你了呀,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喜欢对我不好的人?”
“我对你不好你也要喜欢我。”
姜溶看他一眼,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别开眼,没接这话。
他将人脸掰回来,认真看着她:“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我是姜溶。”
“你是我的宠物。”萧青棠又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吗?我是你的主人。我对你好不好,你都要听我的,对我忠诚。”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3节
姜溶皱皱眉,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咦,没发热呀。”
他一把将人手抓住,严肃几分:“听见没有?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以后胆敢再用你这手去触碰别的人,我就给你剁了。”
“这个游戏不好玩,我不要和你玩了。”姜溶往外挣,却被死死抓住,她有点儿生气了,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快速逃走,“我不要和你玩了!”
第15章
“不和我玩儿?”只是两步,萧青棠便将人抓了回来。
姜溶不肯,扭来扭去。
萧青棠忽然意识到这话对她没用,反而会将她吓到,于是语气放缓了两分,在她脸上亲了亲:“想不想吃杏仁酪?”
她眨眨眼,不挣扎了:“吃。”
“来人,端两碗杏仁酪来。”萧青棠吩咐一句,将人抱去桌边坐下。
杏仁酪端来,姜溶伸手要去够,被他拦住。
“想吃吗?”他问。
姜溶连连点头。
“但是我不给你吃。”萧青棠顿了顿,“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不听话。”
姜溶叉腰:“我哪儿不听话啦!”
萧青棠看着她,一字一顿:“你这双手碰了白家那小子。”
“那怎么了?”
“你不能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人,否则,哪只手碰了,我便将你哪只手剁下来。”萧青棠见她瘪着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不过,这次是我提前没跟你说清楚,可以暂且饶了你。”
她别开脸,嘴还撅着:“凭什么要听你的?”
“看到这碗杏仁酪了吗?”萧青棠缓缓端起来,将碗里的食物倒在了地上,“你不听话,这碗里的杏仁酪我倒在地上都不给你吃。”
姜溶眼都气圆了。
“不仅是这碗杏仁酪,还有其它吃的,你的首饰、玩具,通通都不会再有了。你好好想想,你是要拿这双手去碰别人,还是要吃好吃的,戴漂亮首饰。”
“哼!”姜溶一咬牙,“不碰就不碰,我要吃好吃的!”
萧青棠勾唇,将另一碗杏仁酪端过来,舀起一勺送到她口边:“既然溶宝听话了,那就有吃的了。”
她轻哼一声,又乐呵呵的了:“好吃。”
萧青棠摸摸她的脸:“我明日要出门一趟,你在家好好待着,不许乱跑出门,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她一口应下,但什么也没听清,只记得碗里的杏仁酪。
第二天,人要往外面去时,她才又想起这事儿。
不过,跟她没什么关系,那话是昨日的她答应的,又不是今日的她答应的。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在房中玩,有几个侍女守在一旁,避免她出什么岔子。
有侍女提着食盒走来,放在矮几上,端出里面的汤饮,轻声道:“娘子,尝尝这鹿梨饮吧。”
姜溶抬眸,看向女子,极力在脑中搜寻:“你是、你是……”
“妾身名唤素雨,曾在浴室伺候过娘子沐浴的。”
“噢噢。”姜溶连连点头,接过碗,喝了一大口。
素雨拿出帕子轻轻沾掉她嘴角的残渍:“娘子,味道如何?”
“好喝好喝!”她抓住帕子一角,深吸一口,“你好香呀。”
素雨抿着唇笑,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这是栀子香,娘子喜欢吗?妾身可以送娘子一些。”
“好呀。”
素雨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娘子喜欢就好。”
姜溶接过,挖了一坨,抹在手上,轻轻嗅嗅。
“娘子在玩什么?妾身陪娘子一起玩,可好?”
“在画这个。”姜溶举起潦草图纸,“你可以帮我磨墨。”
她在书写,素雨在一旁盯着她看,似乎是要将她的每一分神态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里。
守在门外的其余侍女侍妾心知肚明素雨要做什么,可心照不宣没有阻拦。
自见过二爷对宠爱的女人有多阔绰后,她们都有些蠢蠢欲动,可实在又惧怕二爷喜怒无常,如今有一个出头鸟愿意以身试探,她们自然没有不愿。
此时,萧青棠正在皇帝的寝殿里。
皇帝下完朝,见他在,略显疲惫的面上多了些笑意:“来了啊。”
“嗯。”他不冷不淡,也未起身行礼。
皇帝未怪罪,脸上仍旧挂着笑,让人伺候脱了厚重的朝服,坐去他对面:“最近如何?有没有什么没顺心的?”
他道:“没什么不顺心的。今天来是想起礼部侍郎姜固忠心耿耿,在朝为官多年一直未有升迁,的确可惜。”
皇帝恍然明了:“上回他来朕跟前哭过,他家那个丫头朕知晓,有些毛病很是难照料。朕听闻也倍感心伤,便希望你能将人送回去。如今看来,那丫头服侍得可还好?”
“一个傻子罢了,能懂什么服侍不服侍的,比平常人有点儿意思罢了。”
“噢。”皇帝顿了顿,“不过,姜家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你这样将人掳走,又没名没分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我不会娶她入后院,纳作妾室亦不行。”
第16章
若回答娶,皇帝不满意,若回答不娶,皇帝亦不满意。
“多少还是要给个名分的……”
“此事往后再议。”
殿中沉默半晌,皇帝又道:“不给便不给吧,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旁人像你这个年纪都有儿有女了,你却还未娶妻。你平日也不全待在家中,出门游玩时可见到过心仪的?”
他淡淡道:“几个公主都不错,尚公主也挺好。”
“你明知不可能,不要说笑。”
“那就我嫂子吧,长嫂她温婉贤淑……”
“青棠……”皇帝握握他的手,“不要为了气朕,故意说这样的话,你也不小了,从前的事应该放一放。”
他轻轻收回手,微微垂了垂眼:“事已说完,若没有旁的事,臣便告退了。”
皇帝往外追了两步,没有跟上去,只问:“你母亲近来可好?”
萧青棠没回头:“陛下若想知晓,不若自己亲自去看看。”
他大步往外走,没有任何留念,乘坐马车快出宫门时,刚巧碰到了苏三。
“二郎,你也来宫里?”苏绍钦扬眉一笑,如春风荡漾。
萧青棠略瞥一眼,答:“是。”
苏三笑道:“我是来给太后请安的,刚好碰见也是有缘,不如一同归去?”
萧青棠没有拒绝,苏三上了车,默了默,忽然又道:“前两日听闻二郎为姜家小娘子一掷千金,此事可为真?”
“为真。”
“二郎不是说那小娘子貌若无盐吗?想来应当是托辞吧?你我之间,竟也值得如此隐瞒了,可见二郎的确是十分喜爱那姜家的小娘子。”
萧青棠笑了笑,没说话。
“我府里最近收了几颗夜明珠,想来那小娘子应当会喜欢,二郎要不要去瞧瞧?”
“那便多谢三郎款待了。”
“哪里哪里。”苏绍钦客套几句,心里已有了结论,看来这姜家的娘子的确有过人之处。
他倒不是想奉承萧青棠,身为亲王之子,他也没什么必要奉承,只是突然对姜家的小娘子十分好奇:到底是多奇妙的一个小娘子才能让这一向冷峻的萧二爷变得这样慈眉善目了。
行至王府,他邀了人进门,直接拿了夜明珠来:“就是这些,饱满圆润,夜里明亮如灯,便当是我送给二郎的。”
萧青棠收下:“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苏三摆摆手:“不算是什么好东西,二郎府上不是没有更好的。”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
萧青棠蹙了蹙眉。
苏三往外看了一眼,解释:“应当是父王侧妃养的那只猫儿又跑出来了。”
萧青棠挑开竹帘,往外走了两步,瞧见院墙边那只猫。
是只通体白毛的狸奴,脖颈上挂了一只银铃铛,走起路来叮铃叮铃发出响声。
有侍女匆匆跑来,将猫抓住,跪地求饶:“是奴婢未看好这狸奴,饶了三郎清静,求三郎责罚。”
“不碍事的,我也挺喜欢它,抱过来,让我摸摸。”苏三招招手。
侍女小心翼翼将猫抱来,让人把玩。
苏三摸了摸狸奴的耳朵,嘴角忍不住扬起:“这猫儿长得真好,二郎以为呢。”
萧青棠看向那只狸奴,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
是长得挺好,但没他家里那只好。
“家中还有些事,不宜多留,改日我做东,请三郎作客。”萧青棠匆匆离去,出了王府,未回家,让车夫往闹市里去,“去问问哪里有卖铃铛的,给狸奴带的那种。”
柴胡方才并未在内伺候,没弄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没忘了谄媚:“爷是想养狸奴了吗?”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4节
萧青棠没回答,摸了摸手腕上的菩提珠,语气平静:“去办就是。”
柴胡不敢再多言,寻到一家有铃铛卖的铺子,将事办妥了。
那只被海棠色丝带串起来的铃铛放进了萧青棠袖口,晚上沐浴完,在床上玩玩具时,被他拿了出来。
“来,送你一个好玩儿的。”他斜倚在床头,朝人招招手。
“什么好玩儿的?”姜溶正在拼图,没什么心思抬眼。
萧青棠也不急,将手中的铃铛放下,一阵清脆的响声传出,姜溶的目光果然被吸引了过来。
“铃铛?”
“来。”他勾勾手。
姜溶挪近一点儿,想看看他要做什么,但还没到跟前,便被人握住腰抓了过去。
第17章
那只铃铛系在了她脖子上,弄得有点儿痒,她忍不住晃晃脖子,铃铛声随之传来。
萧青棠满意地勾起唇,将人松开:“还有好玩儿的,要不要看?”
“什么好玩儿的?”姜溶要扯掉脖颈上的束缚。
萧青棠拦住:“别动,就这样,好看。”
姜溶将信将疑:“好看?”
“好看。”萧青棠重复一句,接着道,“去拿桌上的那个盒子,然后将灯吹了。”
姜溶照做,爬下床,往桌边走,脖子上的铃铛也随之摇晃。
灯吹了,屋子全黑下来,姜溶低呼一声:“我看不见啦!”
“将盒子打开。”
“咦?”
盒子被打开,如月光般清冷光芒从里散发出,半个屋子都亮了起来,姜溶的眼睛也亮起来。
她咧着嘴,捧着盒子跑回来,铃铛摇晃得更加厉害。
“这是什么!好漂亮!是送给我的吗?”
“夜明珠,是送给你的。”
距离床不到一步,她的腰突然被勾过去,瞬间被带到了床上,而萧青棠就撑在她上方,紧紧盯着她脖颈。
她不觉,还抱着夜明珠:“我今晚要抱着它睡!”
“嗯。”萧青棠没太听清她说了什么,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颗铃铛,又发出悦耳两声。
夜明珠的照耀下,银色铃铛微微反光,犹如水光,铃铛下的细腻皮肤像映在水里一般。
他眯了眯眼,拉开碍事的系带,大手覆盖而上,在她腰间轻轻抚摸。
姜溶一怔,皱着眉看他:“干嘛!”
他没答,垂首在她唇角亲了亲。
“有点儿怪怪的,你别摸了。”姜溶推开他,裹好衣裳,躲去角落,不忘带上那两颗夜明珠。
他没追过去,往床上一躺,心里有些乱。
没乱多久,他很快说服自己:猫,不就是用来摸的吗?
“过来,睡觉。”
“噢。”
姜溶摘下脖子带的铃铛,爬过去,将铃铛系在他脖子上。
他眉头紧皱:“做什么?”
“好玩儿,像小狗。”
“再胡说把你嘴缝了。”萧青棠一把扯下铃铛,重重扔在地上,紧紧将人搂住,继续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抚摸。
力道不大不小,还挺舒服,没一会儿,姜溶轻哼一声,慢慢睡着了,夜明珠在枕头边上,照出一圈光亮。
萧青棠还醒着,静静看着她,心里意外地平静。
原来,吹了灯的黑夜,并没有多恐怖。
醒时,人已在梳妆台前拿着首饰臭美,他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一股幽香传来,他皱了皱眉:“什么气味?”
“栀子花?”
“哪儿来的?”
“素雨给的。”
他在脑子里搜寻一圈,没对上人:“素雨是谁?”
姜溶随口道:“你的侍妾呀。”
萧青棠忽然觉得,从她嘴里这样轻易说出这个词有些奇怪,但也就是一瞬,他又说服了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香不香?”姜溶将手放在他鼻子下。
“还行。”他牵着那只手,用唇碰了一下。
“那你要不要抹一点儿?”姜溶笑眯眯从瓷瓶挖出一坨,往他脖子上抹。
他没躲,双臂搂着人,轻轻在她的后背抚摸。
“爷,您醒了吗?”柴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叫人来伺候洗漱。”
侍女侍妾悄声进了门,柴胡也进门。
“爷,您常去的那家乐馆编排了新曲子,爷可要看看?”
每季乐馆都会编新曲,送乐妓来表演,这些乐妓中必定有两个被调教得极好的,这两个往往进了萧青棠的后院。
他大方,出手阔绰,只要乐意花多少银子赎身都成,现在后院中还有好几个是从乐馆中赎身的。
萧青棠眼眸微动,看向手中的黑发:“叫她们去西院那边。”
柴胡眼眸也微动,悄悄看他一眼,未能寻出什么,低声应是,退出去办。
西院那边是专门用来听曲儿会客的,那边有一戏台,专用来唱曲儿听戏。戏台下,侍女搬了榻来,萧青棠搂着姜溶,躺在榻上,睡着太阳。
榻边的地上铺了地毯,侍妾跪在地毯上,捶腿的捶腿,伺候饮食的伺候饮食,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台上曲儿开始了,姜溶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嘴还能接下食物。
“娘子,您慢些,当心积食。”
“唉?”姜溶垂眸,看向地上的女子,“素雨?”
“娘子好记性,妾身正是素雨。”
萧青棠听见说话声,扫了一眼,见两人没看过来,也就没有理会。
素雨却是已察觉到那束短暂的目光,手心里出了些汗,强装镇定:“娘子要不要喝些茶水?”
“好。”姜溶的目光被戏台吸引走了。
素雨眼神一直不敢乱动,给她斟了杯茶后,又给萧青棠斟了一杯:“二爷。”
“我不喝这个,弄些葡萄酒来。”
“是。”素雨松了口气,放下茶盏,从匣子里拿出一个五彩镶宝石的酒樽,倒了葡萄酒呈上去。
“这是什么,好闪好漂亮。”
萧青棠晃了晃酒樽,抿了一小口,眼眸含笑:“酒樽。”
姜溶凑过去,摸了摸樽上的宝石,又沿着酒樽边缘闻了闻:“这是什么,好香,我想尝一口。”
萧青棠举着酒樽避开她,一饮而尽:“没了,喝完了。”
“你故意的!”她嘴瘪下来,抱着他的手腕晃来晃去,“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喝。”
“我唇上还有些味儿,你来尝尝。”萧青棠勾唇。
姜溶气得不行,俯身过去,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叫你不给我喝!咬死你!”
他弯着的嘴角垂下一些,眼眸暗了暗,幽深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她。
姜溶有点儿害怕,忍不住往后仰了仰:“你自己说……”
猝不及防,她的腰被搂了过去,嘴也被堵上了。
她惊得瞪大眼,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从没被人这样亲过,嘴唇麻了不像自己的了,连呼吸也忘了。
萧青棠放开她,捏了捏她的脸:“喘气,傻子。”
她脸是红的,瞳孔是水光潋滟的,整个呆呆愣愣的。
萧青棠轻笑了声,在她唇上又亲一下,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前走:“不听了,将酒壶和酒樽带上。”
第18章
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侍妾侍女终于松了口气,抱着东西急急跟上。
台上的乐妓也停了表演,匆匆忙忙下台拦人询问:“二爷这是不听了吗?”
“我们也不知,要不你们先在此处先候着吧。”侍女急着要走。
乐妓又拦:“方才被二爷抱走的可是传闻中姜家的娘子?”
“除了她还能有谁呢?二爷整日都与她在一起……”侍女察觉失言,立即闭了嘴,“总之你们先候着吧,我还有差事要做,便不多说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5节
“哎哎……”乐妓没能拦住人,只看向萧青棠离开的地方静静凝思。
萧青棠已抱人进了浴室,没叫任何人侍候,踩进浴池,靠坐在浴池边。
池水温热,却比他的体温低一些,让他冷静不少。
他拿起酒樽,倒了满满一杯,朝人招招手:“来,尝尝。”
衣裳全被浸泡湿了,游动有些费力,姜溶慢慢腾腾挪过去,接过酒杯,怔怔喝了一小口,还没来得及往下咽,又被人堵住了嘴。
她的嘴已不是她的了,被堵满了,葡萄酒也尝干净了,只剩一点点儿酒味。
“好喝吗?”萧青棠扶着她的后颈,笑着看她。
她咂咂鲜红的唇,钝钝点头。
萧青棠嘴角越扬越上:“还喝吗?”
“还好,但你、你……”
话没说完,萧青棠将酒樽剩下的酒全倒进口中,按住她的后脑,对上她的唇。
她没有任何准备,酒汁无法下咽,从嘴角溢出,顺着脖颈往下,堆积在耸起的锁骨上。
衣裳早不知何时便不翼而飞了,她紧紧挨着跟前的人,好烫好烫。
“好喝吗?”萧青棠将人紧紧按在怀里,哑声询问。
怀里的人委屈得不得了,听起来像是要哭了:“我想、我想自己尝尝……”
萧青棠微微松开手,倒了一小杯递给她。
被欺负了两回,她也没有任何防备,捧着酒杯抿了一小口,开心地咧开嘴:“好甜。”
萧青棠夺了她的酒杯,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下去。
她不会换气,脸都憋红了,双手撑在他身前,断续着声音求助:“我、我要死了……”
“死不了。”萧青棠松开一些,抵着她的鼻尖,轻声哄,“试试用鼻子吸气。”
她睁着眼,看着房梁,脑中不停重复用鼻子呼吸,半晌,好歹是适应了,没再窒息了。
“闭眼。”萧青棠捂住她的眼,手在她皮肤上轻抚。
她在抖,呼吸也乱了,不一会儿又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要着火了……”
萧青棠笑出声:“不会着火,你不是还好好儿的吗?”
“那你不要吃我了。”她嘴上拒绝,可身子仍旧趴在人怀里。
萧青棠一下一下抚摸她的长发,轻声道:“那不叫吃你。”
她轻哼一声:“可你把我嘴唇都吸疼了,我感觉你要咬碎我。”
萧青棠仰着唇,靠在她头顶上:“没有要咬碎你,那只是亲吻而已。”
“可没人这么亲过。”她噘着嘴,有些不满。
“是。”萧青棠眯了眯眼,温声警告,“只有我能这样吻你,你若是敢和别人这样,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没有了,记住了吗?”
那还是好吃的好玩的比较重要,她点点头:“我想吃好吃的。”
萧青棠闭了闭眼,简直要被气笑,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吃吃,真是个傻子。
“起来,叫人去做。”
“好,我要吃糖葫芦。”姜溶爬上岸,还没走几步,身子突然一软,迷迷蒙蒙问,“我的眼睛怎么花了?”
萧青棠眼疾手快将她接住,扯了长巾给她裹上,大步朝卧室去:“喝醉了,能不花吗?睡一觉就好了。”
“可我还没吃糖葫芦呢。”
“少不了你的。”萧青棠将人塞回被子里,“睡。”
没一会儿,绵长的呼吸传来,萧青棠捏了捏沉睡的柔软脸颊,起身去穿了衣裳。
“爷,那些乐妓……”柴胡听见里面没声了才敢出声。
“今日没兴致听了,改日再说。”
柴胡顿了顿,应声退下。
若有人能被二爷看上买进府中,少不了他的好处,只是二爷不要,他也不敢多劝。
刚一进西院,那群乐妓便围了过来:“您这边儿可有了准话了?”
“二爷说今日没兴致听了,改日再说。”
“可、可……可改日得到什么时候?”乐妓扣着怀里的琵琶,有些不甘。
柴胡转了转眼珠子,道:“其实现下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什么?还请大人您明说。”话顿,乐妓明了,纷纷从手上头上耳上拆下首饰塞到柴胡手中。
柴胡佯装推辞两句,乐呵呵收了物件儿,低声道:“各位今日应当瞧见了,二爷对姜家小娘子很是上心,想要讨好二爷不易,可想要讨好那丫头简单得很,好吃的好玩的,若是那丫头开口,二爷定不会不准。只要能进了这后院,其它的不就简单了?”
乐妓们皆若有所悟,连连道谢离去。
柴胡摸了摸怀里的物件,也要转身离开,却与人撞了正着。
“您还是心善。”素雨微微颔首。
“您这是哪儿的话,您要做什么便做,那些人即便是进来了又能如何?您不是不了解二爷的脾性。”柴胡道,“更何况,我也希望您能成。毕竟咱们明白人之间说话也方便,总不要指着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
素雨浅浅笑了笑:“您慎言,当心被人听了去。”
“是是。”柴胡不是不知道轻重,左右看了一眼,当即闭了嘴,回到正房门口守着。
房中一直没有动静,姜溶醉得厉害,一直熟睡着,萧青棠拿着她乱涂乱画的纸看,直看到深夜。
第二日她罕见睡了懒觉,是和萧青棠差不多同时醒的。
“醒了?”萧青棠看她一眼。
“头疼。”她头一歪,倒在萧青棠肩上。
萧青棠搂着她,朝外喊:“醒酒汤呢?”
“来了。”素雨端着醒酒汤进门,悄悄看两人一眼,跪地呈上。
萧青棠并未注意,接过碗,拿着小勺舀了喂到怀里人口边:“来,喝了头便不疼了。”
姜溶以为是药,皱着鼻子喝了一口,眼一下亮了:“甜的。”
“嗯?”萧青棠亲亲她的鼻尖,“喝吧。”
她一口气喝完,倚在人肩上,唉声叹气:“头疼,小青糖,还是头疼。”
第19章
萧青棠让她躺在腿上,轻轻给她揉按太阳穴:“这样是不是好些了?”
“嗯。”她微微眯着眼,无精打采趴在他腿上,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我的糖葫芦呢。”
萧青棠轻轻在她臀上拍了一下,笑着道:“还惦记着呢。”
她扭头瞪人:“你说要给我吃的。”
“去叫人买。”萧青棠朝侍女吩咐,跪在一旁的素雨应声退出。
姜溶立即就满意了,歪着脑袋冲他笑:“小青糖真好。”
他弯背在人脸上亲了亲:“头不疼了便起来洗漱。”
“好!”姜溶爬起来,从床上跳下去,“我还想听曲儿,都怪你,害我没有听成。”
萧青棠知道她没有那个意思,但眼神还是暗了暗,默默漱了口,从身后抱住她,将她的脑袋扭回来亲。
“嗯……”她轻哼一声,睁大眼看他,“你眼睫好长!”
萧青棠在她腰间轻轻掐了一下,紧紧堵住她的嘴:“别说话,别睁眼。”
嘴说不了话,但她眼睛还能动,扑闪扑闪,用额头去撞人。
嘭得一声,萧青棠皱着眉松开她。
她笑声盈盈,似是在嘲笑他吃瘪的样子。
怒火被抚平,萧青棠捉住她的腰吻她的唇,将她刚才穿好的衣裳全解散。
姜溶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只觉得心跳得厉害,魂儿好像都要飞走了,连声低呼:“不要了不要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叫喊只会让人更加兴奋。
吻一路往下,从唇到脖颈到心口到腰间,她几乎不能呼吸,往后倒在桌上,眼角渗出点点泪意。
萧青棠从她小腹离开,最后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平复呼吸。
“抖什么?”他沙哑着嗓子问。
姜溶失神摇头,眼泪此刻才滑落:“我害怕……”
萧青棠摸摸她的脸,语气轻了又轻:“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的心跳得好快,我感觉它要跳出来了……”她瘪着嘴,委屈哽咽。
“这是正常的,我的心也跳得很快。不信你摸。”萧青棠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是不是也跳得很快?”
她眨眨眼,泪珠全凝聚在眼睫上,好奇直起身,将耳朵贴在他心口:“真的,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姜溶嫌弃看他一眼,抬袖擦擦碍事的眼泪,捧着他的脸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他挑了挑眉,等着她陈述结论。
“没有?”姜溶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摸摸他的,又凑过去,从他嘴角往下亲,发出一连串啵啵声响。
他忍不住笑,肩膀都笑得抖起来。
姜溶跪坐他腿上,双手扯着他的脸,一脸严肃:“你笑什么!”
“不是你那样的亲的。”他捧着的脸,细细教她一遍,“是这样,学会了吗?”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6节
“嗯、嗯。”姜溶急急捧着他的脸,照着他教的,吻他一遍,将手放在他心口……“在跳!”
萧青棠弯唇,静静看着她。
她笑得眉眼弯弯,手又放去他心口:“也在跳!”
“是在跳。”萧青棠亲亲她脸颊,“只能和我这样亲,记住了吗?”
“嗯!”她正在开心的时候,说什么都愿意听,还要掰住他的脸继续亲亲。
外面有敲门声,说是乐妓来了,萧青棠应一声,给姜溶整理好衣衫。
“不是要听曲儿吗?去。”
姜溶牵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往外走,豆绿色的夏衫如同清爽的水浪,抚平夏季的苦燥。
他嘴角一直扬着,抬眸所及,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哪里不同,他也说不出来。
“她拿的是什么?”姜溶口中嚼着糖,指着台上的人问。
“琵琶。”萧青棠斜靠在榻上,朝人招招手,“你,抱着琵琶下来。”
弹琵琶的乐妓眼中一亮,心中暗喜,抱着琵琶婷婷袅袅而来,跪坐在榻前,将琵琶递了出去:“娘子。”
姜溶好奇看着琵琶,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一脸欣喜看向萧青棠:“会响!”
“你弹给她看。”萧青棠吩咐。
“是。”乐妓调整调整,手指灵活拨动琴弦,乐声与流水一般淌出。
姜溶连连鼓掌:“你好厉害!”
“娘子若想学,奴斗胆愿献丑一二。”乐妓垂眸,温婉动人。
“好,我想学!”
乐妓看萧青棠一眼:“那二爷……”
萧青棠摆摆手:“她既想学,你教就是。”
“娘子先将琵琶抱住。”乐妓知晓姜溶不是真的想学,大概只是突发奇想,自然不会给她讲一些枯燥的内容,只是教着她能弹出些音调来。
后院几个侍妾看出乐妓所图,也不甘示弱,围在姜溶跟前伺候吃喝。
一时间,姜溶口中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糖。
“这是什么糖,味道好特别。”姜溶咂咂嘴。
有侍妾答:“是妾身家乡那边的糖,用京话妾身倒不知如何讲了,娘子若喜欢,妾身便多做些来。”
“好吃好吃,你再多做点儿。”
萧青棠看着那群人,弯着的嘴角没垮,眼中的笑意却消失不见,手中的菩提串碰撞在一起,砰砰直响。
很快,姜溶玩得没趣了,又靠回他身旁,懒洋洋的。
“累了?”他捏捏她圆润的脸。
“好难,不学了,还是看别人弹吧。”姜溶往他怀里拱。
他摸摸她的头,将她往上搂一点儿,仔细端详:“嘴一刻都不闲着,长胖不少。”
“我娘说,胖点儿有福气。”
他哼笑一声:“你是有福气。”
姜溶突然在他唇上碰一下:“我吃了糖,你尝甜不甜?”
“没尝到。”他勾着唇,没有动。
姜溶掰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又舔又吸:“现在尝到了吗?”
“没,要这样才能尝到。”他扣住人的腰,舌尖强行挤入她口中,将她里里外外尝了个遍。
原本红润的唇红艳艳的了,姜溶还傻乐呢:“尝到了吗?”
不仅是心,萧青棠整个人都要在她的笑里被融化了,恨不得将她一直栓在身上,一直紧紧抱着:“尝到了。”
“青糖,青糖……”她趴在那结实温热的胸膛上,拖着嗓子一声又一声喊。
萧青棠已听不见什么乐声,耳里只有她的呼唤声:“叫我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只会傻笑。
第20章
萧青棠手探进她的衣衫,在她腰腹间轻轻抚.摸着,揉.捏着。
侍女侍妾站着的站着,跪着的跪着,谁都不敢抬头,只听见哼哼唧唧叫声。她们都有些面红耳赤,以为会发生什么更加让人不敢直视的事,但没有。
轻哼声很快停了,萧青棠吩咐一句:“弹琵琶的那个留下。”
“多谢二爷。”乐妓放下琵琶跪地叩首。
一直跪着的柴胡微微直起身问:“爷,是安排进后院?”
“嗯。”萧青棠看着怀里的人,不冷不淡应一声。
“我想吃糖。”姜溶也看着他。
他手指动动:“去,再做些糖来。”
“嘿嘿。”姜溶蹭蹭他鼻尖,窝在他怀里,没多久又抱着糖啃起来。
晚上要睡时,她不对劲儿了,牙开始隐隐作痛,翻来覆去睡不着。
“怎么了?”萧青棠起身看她。
“疼。”她捂着脸,秀气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儿了。
“脸疼?”萧青棠掰开她的手。
她哭唧唧的:“不是不是,是脸里面疼……”
萧青棠眉头一皱,拿起床头的夜明珠:“嘴张开。”
“啊……”
清亮的光照进口中,肿胀的牙龈格外显眼。
“是牙坏了。”萧青棠放下夜明珠,高声朝外喊,“柴胡!叫大夫来!”
“疼…牙疼…”姜溶还在哼哼。
萧青棠拍拍她:“好了好了,大夫就到了,再忍忍。”
她哭得可怜:“我的牙是不是要掉了?”
“不会,莫怕,大夫来看过就不疼了。”
萧青棠有些心烦,又往外吼了好几声,院子里的灯全亮了,没多久,大夫匆匆赶到。
烛火明明灭灭,萧青棠深吸好几口气,心中的烦躁感终于消散一些,锁着眉问:“如何?”
大夫小心翼翼答:“应当是吃得太杂,胃中蕴热,上熏所致,乃是重龈之症,得喝些药,还得忌口。”
自来此,这傻子的确未曾忌口,每日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尤其是糖,不知吃了多少了。
萧青棠有些头疼:“听见了吗,以后不能吃那么多糖了。”
“不吃了不吃了……”姜溶这会儿牙疼得厉害,什么都愿意保证。
喝了药,她又闹腾了一会儿,终于是睡着了,萧青棠也松了口气。
好景不长,第二日醒来,她又开始闹,哼哼唧唧喊:“小青糖,牙疼……”
萧青棠拿她一点儿办法没有,叫了一屋子人来陪着,给她弹曲逗乐。
正值夏季,天气炎热,她苍白的脸上全被汗水浸湿,额头的碎发湿哒哒黏在脑袋上,看着可怜极了。
“再多添些冰。”萧青棠急急吩咐。
侍女急忙又添冰来,恨不得将冰鉴直接放到了她跟前,拿着小扇给她送去凉风。
她脸色看着好些了,哼哼唧唧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不想,吹了冷风,晚上牙疼刚好一些能喝汤了,又开始发起热来,哭着喊头疼。
萧青棠被弄得有些心力交瘁,他哪儿这样照顾过人,即使是他自己,那也是没怎么生过病的。
“好了好了,莫哭了,越哭头越疼。”他实在不会哄人。
“你凶我。”姜溶泪眼蒙蒙望他,脸上都是泪痕,“我生病了你还凶我,我不要和你玩了。”
“没凶没凶。”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在她发热的唇上贴贴,“没凶你,大夫说了,你要好好休息,不能再胡闹了。”
姜溶又趴回他腿上,搡搡他的手:“可我难受,我好难受……”
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你抱我,你抱着我……”
“抱着了这不是抱着吗?”
姜溶嘴一瘪又要哭:“你没抱紧。”
萧青棠急忙将她紧紧搂住:“好好,抱紧了抱紧了。”
她热得厉害,睡着睡着就迷糊了,口齿不清喊:“娘,娘……”
暮色四合,萧青棠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想了很久,还是朝婢女轻声道:“明日一早去姜府,请姜夫人来。”
姜溶睡不好,萧青棠也睡不着,坐着守了一夜。
天色大亮,姜溶身上的热气消散一些,萧青棠摸摸她的额头,轻声将她唤醒。
她眨眨眼,眼神还是木讷的。
萧青棠无意识放轻了语气,将她往上搂了搂:“吃些东西再睡。”
“好。”她双臂攀在他脖颈上,脑袋枕在他肩上。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7节
侍女跪地侍候她简单洗漱,端着汤盅谨小慎微喂她用膳,到喝药时,她死活不肯了。
“好苦。”
“苦也要喝。”
“那我喝完能不能吃个蜜饯?”
萧青棠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你脸肿的,还吃糖呢?”
姜溶嘴又要瘪,趁她嚎出声前,萧青棠给她嘴捏住了,朝侍女伸手:“药给我,我来喂。”
药碗接过,萧青棠先吹了吹,跟她约法三章:“不许哭,不许喊,不许不吃药,能做到就眨眨眼。”
她皱着眉,极不情愿点点头。
萧青棠松开手,她却不守承诺了,嘴一张就要哇哇大喊。
还没喊出声,一勺药塞进了她口中,她被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好了,喝完漱漱口苦味儿就没了,这样磨磨蹭蹭更难受。”萧青棠一勺又一勺往她口中喂,不给她哭嚎的机会。
她泪意盈盈喝完,扑过去撬开了他的唇。
萧青棠没能预料到,愣了好一会儿,反客为主,扣住她的腰和后颈,疯狂肆虐。
要进门传话的侍女不慎瞧见,又默默退出,垂眸站在一旁。
萧青棠未察觉,眼中只有那双微红的圆眼,笑着问:“满意了?”
第21章
是她要让人尝尝苦味儿的,可好像她并没占到什么便宜,姜溶不说话了,静静靠在人肩上。
“二爷。”门外的侍女松了口气,敲敲门,道,“姜夫人来了。”
“请人进来。”
姜溶还没反应过来,直至听见母亲唤,她才瞪圆了眼:“娘?!”
她急着要爬下床,萧青棠将她按住:“躺好,别乱动。”
姜夫人就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女儿懵懂依偎在男子怀里,心中刺痛难忍。
男人起身,让出位置,坐到一旁的罗汉床上。
“娘。”女儿在冲她撒娇。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凳上:“娘听人说你生病了。”
姜溶挪动挪动,躺在母亲的腿上,抱着母亲的腰,在母亲怀里蹭蹭:“娘,牙疼。”
“是不是糖吃多了?”母亲摸摸她的鬓发。
“没。”她心虚将头藏起来。
姜夫人叹息一声,又问:“还有哪儿不舒服?”
“发热了,头疼。”
姜夫人手一顿,当即便想到了萧青棠哪儿去,自以为姜溶是被折腾得发热的,眼眶当即热了。
“怎么就突然发热了呢?”bg韩漫bow韩网漫话独家更新晓说裙午贰4久0八192
姜溶自个儿说不清楚,萧青棠又是个沉默寡言的,跪在床边的侍妾突然开口:
“娘子前几日牙疼,又逢暑热难忍,多用了些冰,便发热了,已叫大夫来瞧过了。”
姜夫人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虽然放心一些,可心中仍旧不满。
“又困了,娘哄溶宝睡觉觉。”
“好,溶宝乖,睡觉觉。”
母亲温暖的手心一下一下抚摸在她背上,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慢慢地安心地睡着了。
姜夫人轻轻将她放回床上,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跪在了萧青棠跟前。
“小女贪吃爱玩不服管教,平时在家都要好几个人一起看着,如今实在麻烦郎君。求郎君高抬贵手,放小女归家。”
萧青棠嘴角勾着,手中的菩提珠却几乎要被捏得变形。
姜溶自来俯上未曾忌口,什么都吃,一群侍女侍妾为了讨好,更是什么吃的都往她口中放。
的确是他自己的缘故,才导致今日的局面,是他对姜溶不够关心,否则在那几个侍妾献媚时便应该先将人拦住,而不是任由发展。
他不想放人,自然没有人可以逼迫,可姜夫人这番话,让他听得委实难受。
沉默半晌,方才说话的侍妾自作主张起身,要将姜夫人扶起来:
“二爷待娘子的好,院子上下都看在眼里,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娘子了。只是不知娘子需得忌口,也实在是无心之失。况且若换了别的郎君,哪个会关照这些?甚至嫁出去的娘子有几个能常常和母亲见面的?”
姜夫人也没想过人能被放回去,只是故意说出这话来试探而已,有台阶下自然便下了。
屋内又沉默一瞬,萧青棠轻启薄唇:“你叫什么?”
侍妾跪地答:“妾身名唤素雨。”
“素雨……”萧青棠眯了眯眼,“你不用在这儿伺候了,叫两个婢女在外面守着就是。”
说罢,他起身往外走。
柴胡见他出来,急急跟上:“爷这是要去哪儿?”头也没梳,衣裳也没换。
他没答,只自顾自往前走。
柴胡又问:“姜夫人该如何安置?”
“随她住下,不能将人带走。”他丢下一句,大步往门外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觉得心里烦得很,又说不上哪儿烦,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
从前他常有这样烦闷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往从前喝酒的馆子去了。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厢房待着,酒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大有喝到不死不休的劲头。
酒是个好东西,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了,自然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在里面打转,也就能睡得着了。
不知喝了多少,他大喇喇往后一倒,像是睡着了。
-
姜溶睡了有一会儿,醒来时母亲还在身旁。
“醒了?”姜夫人笑着摸摸她的脸,“我在厨房给你煮了你最喜欢的藕汤,很快就好了。”
她笑眯眯靠在母亲肩上:“还有萝卜丸子也想吃。”
“做了都做了,等藕汤好了再一起去弄。我都问过大夫了,说你先前吃得太杂,往后可不能乱吃东西了,这两日最好连点心什么的也都别吃了,当心上火牙又疼。”
“好,好。”她连连点头。
吃罢饭,她精神好了许多,稍玩了一会儿,天黑了,她自觉上床休息,眼睛往外看了一圈,疑惑问:“小青糖呢?”
一旁侍候的侍女答:“二爷出门去了,天都如此晚了,今日应当是不回来了。”
“噢。”她垂眼,自己躺进被窝里。
姜夫人进门前刚巧听见对话,只是抿了抿唇并未提起。
不曾想,过了两三日,姜溶躺在她怀里,突然又问:“娘,小青糖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手一顿,忍住心中酸涩,笑着问:“有娘在这儿还不够吗?你不喜欢娘了吗?”
“喜欢娘。”姜溶手里拿着小孩儿玩的毛球,双目渐渐失神,鸦羽般的睫毛垂着,也未能掩盖住眼中的茫然与落寞。
“溶宝……”姜夫人顿了顿,“溶宝喜欢他吗?”
姜溶眼睫微动,轻轻点了点头。
“喜欢他什么?”
“他陪我玩,给我做纸鸢,和我一起看小人书,教我解九连环,和我扮家家酒,还有很多很多。”她跪坐起身,趴在母亲肩头,小声又羞涩道,“还和我亲亲,是那种,心跳得很快的那种。”
她眼中带笑,脸颊微红,与正常女子怀春并无任何不同,有一瞬间,姜夫人几乎要以为她与常人无异。
普通女子这样喜爱一个男子都不见得有善果,更何况是她这样的。
“其实、其实……”其实萧青棠未必只对她一人如此,也未必是喜欢她……
可姜夫人不知该如何将这残忍的事实告诉她,又该如何让她能安然接受。
“娘,他怎么还不回来?”姜溶一脸懵懂。
第22章
“兴许是有事吧。”姜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在她眉心亲了亲,“叫别人来陪你玩好不好?”
“也行。”她点了点头。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溶宝又没有名分,姜夫人不好吩咐人,正打算出门时,碰见缓缓走来的素雨。
刚来那日她便记住了这个女子,这几日也是此人一直奔前走后。
她不管这个素雨想做什么,只要对她女儿好,她都不在乎。
“夫人。”素雨微微行礼,“可是有何事要办?叫侍女们去做就是。”
“娘子精神好了一些,想玩一会儿,不知她先前玩的那些玩意儿都放在何处了?”
“原是如此。”素雨在前引路,寻出玩具,抱来交给姜溶。
原先那个九连环已被姜溶玩透失宠了,现在她爱玩的是榫卯,拿着可以拼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素雨拿了玩具后没有离开,跪坐在脚踏上,捡起积木给她递过去。
“谢谢!”她随口答一句,接着拼积木,不知哪一眼,突然瞧见素雨跪在地上,“你起来吧,来床上玩儿。”
“妾身不好坐在床上的。”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8节
“那你搬个凳子来坐床边也行。”
她盯着手中的积木思考,没再理会,素雨坐在床边默默给她递东西。
姜夫人盯着她们俩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来此叨扰数日已是不便,娘子的病也差不多好了,打算明日便离开。只是郎君未在府上,无法亲自去道别,待郎君回来,劳烦你去说一声。”
“夫人放心,妾身明白。”素雨恭敬道。
姜夫人稍稍放心一些,摸摸姜溶的脑袋,轻声道:“家里还有很多事,娘明天要回去了,你乖乖待在这儿,娘以后再来看你。”
“好吧。”姜溶也能理解,毕竟哥哥嫂嫂还在原来的家里。
“你记着不要乱吃东西了,糖啊点心啊要少吃。”
“我记住了。”姜溶点点头。
但姜夫人还是不放心,微微叹了口气。
“夫人您放心,妾身会照看好娘子的。”素雨嫣然一笑。
“那就有劳你了。”姜夫人从手上退下一个镯子,“娘子她与常人不同,往后定不会长久待在平南侯府,我只盼望此处的争斗与她无关,有一日她完好无损地回家。”
素雨双手接下手镯,起身微微行礼:“有时不谙世事未免是坏事,反而不易受伤,妾身也希望娘子往后能全然无恙离开。”
姜夫人心中大定:“如此,我便放心了。”
第二日,姜夫人离去,姜溶并未起身相送。
她病刚好,还得再养几日,不宜见风,况且她以为母亲来去自由,不觉这是分别。
母亲走后,便是素雨陪她一起玩。
素雨很聪明,也会解鲁班锁,看小人书,还会弹琵琶,画花样子,绣帕子。
那些花样子都很好看,她挑不出一个特别喜欢的,干脆让人全做成手帕,拢共有十几条,她换着用。
“我下在这儿。”
“妾身落在此处。”
姜溶盯着棋盘,急忙将落下的棋子收回来:“我不下那儿了,我下在这儿。”
素雨笑着看她:“那妾身便落在此处。”
“啊?”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那我也不下这儿了……”
萧青棠正从垂花门进来,隐隐听见里面的笑声,以为是姜夫人,并未多问,直到跨进门,看见一个陌生女子。
随行侍女见他皱眉,立即解释:“姜夫人前几日回府了,这几日是素雨姨娘在陪娘子说话玩耍。”
姨娘二字听得萧青棠很是别扭,但他还未开口,里面的人便齐齐看了过来。
“二爷。”素雨不慌不忙从罗汉床下来,端端庄庄行礼。
她穿一身素色衣裙,戴一支素银簪子,脸上不施粉黛,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素净。
这一回,萧青棠彻底记住了这个人。
他没理会,径直走过去,到了姜溶身边,抬手要摸她的脸:“病好了?”
“嗯。”姜溶从他手心下溜走,扶起地上跪着的人,“你快来下棋呀,到你了。”
素雨小心翼翼看了萧青棠一眼。
“你去,和她下完。”萧青棠道。
“是。”素雨缓缓起身,规矩坐在姜溶对面,拿了棋子继续和她对弈。
她点点棋盘提醒:“我刚才下在这儿了,轮到你了。”
素雨落下一子,冲她弯了弯唇。
她正要落棋,萧青棠从身后抱住她,轻声道:“傻子,落在这儿就输了。”
“你才是傻子!”她回眸瞪人一眼,挣脱束缚,“那我落这儿。”
萧青棠以为她闹小性子,没有生气,又将她搂住,不再多言。
一局完,萧青棠朝素雨摆摆手:“你先下去。”
姜溶不肯,起身去牵素雨的手:“你别走,我们今天还没有画花呢。”
“什么画花?”萧青棠皱了眉。
“回二爷的话,妾身前两日给娘子画了一些花样子,娘子很是喜欢,便叫妾身教学。”
“对啊。”姜溶抱住素雨胳膊,“我们要画花了,你出去吧,不要打搅我们。”
萧青棠捏了捏眉心:“你出去。”
“是。”素雨徐徐行礼,躬身退出。
姜溶见状也要跟着出去,被萧青棠拉了回来。
“你干嘛!”
“过来站好。”萧青棠将她困在两腿之间,“让我看看你的牙好些了没。”
她有些不耐烦:“好了好了,不用看,我要去玩了,你松开我。”
“去哪儿玩?就在这儿玩。”萧青棠将人抱起,往桌边去,拿出纸笔,“要画什么?”
她撑着桌沿要起身:“我要坐在椅子上,你起来。”
“我腿上不能坐?”萧青棠有些烦了,掐住她的脸颊,强行和她对视,“你在闹什么脾气?”
“我没闹脾气,我要和素雨玩。”
“谁教你的?”
她眨眨眼,一脸不解:“什么谁教你的?”
萧青棠堵住她的嘴,在她唇上狠狠吸了两口:“想我了吗?”
她有点儿云里雾里:“什么?”
“我说。”萧青棠捧着她的脸,和她抵着额头,语气放轻了些,“我问你,这几天不在家,有没有想我。”
“想了想了。”她在他脸上敷衍亲了两口,从他怀里逃走,“我要去玩了,你自己待一会儿。”
第23章
人跑了,萧青棠深吸一口气,起身往外追,可姜溶已牵了素雨去花坛边上摘花,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有些心烦,没再去捉人,等着人回到房间,也没去打搅,就坐在一旁看着。
直到天黑,到了要睡觉的时辰,他将人打横抱起往浴室走:“该睡觉了,去沐浴。”
姜溶挣扎两下:“我要和素雨一起洗。”
萧青棠彻底没耐心了,一脚踢上浴室的门,将她扔进池中,砸起一圈水花,随手扔了衣裳,跳进池中,把人按在了池边。
“干嘛!”她声音软得变了调子,双手要挡在脸上,“不亲不亲!”
萧青棠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将她手钳去了头顶,吻从她嘴边移去了她心口。
麻麻痒痒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姜溶哼哼唧唧又闹又骂:“你这么大了还要吃奶,羞羞脸!”
萧青棠被逗笑,松了手,双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两口:“只许给我吃。”
“我又不是你娘!”她撇着嘴。
萧青棠没回答,把她往上抱了抱,放在池边坐着。
“干嘛?”她推他的脑袋。
“不干嘛。”萧青棠学她一句,握住她的脚腕,踩在池边,眼瞳盯着她光洁的小腹看。
她眉头紧拧着,被盯得不自在,双手挡住:“你看得我想去恭房了。”
萧青棠挪开她的手腕,轻声道:“溶宝真漂亮。”
“你好奇怪,为什么要夸那个地方?”
萧青棠轻笑一声,将她又抱进水里:“我给你洗洗。”
“不用,这里不用你洗。”她推他的手腕,没能推动,整个人快扭成麻花。
“你是我的,知道吗?还敢再说不要我要别人这种话吗?”
她连声尖叫,声音又尖又细,几乎要将人耳膜戳破:“不了!不了!松开我!”
萧青棠松了手,又问:“今日的话是不是她教你的?”
姜溶大口喘着气,软绵绵趴在岸边,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才沙哑着嗓子问:“什么她教我的?”
萧青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异常,便未再提此事,只道:“不是喜欢给我洗澡吗?怎么不过来了?”
“我累了,不想给你洗。”
“那我给你洗,乖,过来。”
“不要。”
萧青棠将她拉了过来,贴在她脸旁,温声保证:“就像以前一样,不碰你那里。”
她别开脸,显然不信。
萧青棠搂着她,抓了把澡豆,耐着性子在她身上轻轻揉搓。
她渐渐放松下来,像从前那样,脑袋靠在他肩上。
洗完,萧青棠抱她去床上,轻轻和她亲.吻,轻声和她说话:“牙不疼了?”
“不疼了。”
“张开嘴,我看看。”
“啊——”她配合张嘴。
萧青棠拿着夜明珠往里看了看,没有看见先前那个肿胀的包:“是好了,长记性了,以后不能乱吃东西了。”
她咂咂嘴,有点儿不满:“我现在好了,能吃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9节
“大夫都说了,你以后得少吃糖,以后不许再吃那么多甜的东西了。”
“那我不和你玩了,你走,我晚上要和素雨一起睡。”
“你再提一句素雨,这几日就不要吃饭了。”萧青棠气得厉害。
他才走了几天,这么快就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幸好是他院里的人,还没法勾搭走,若换了个别的人来,岂不是转头就跟别人跑了?
“你不给我吃饭,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你出去!”姜溶坐起身,指着外面。
“我出去?这里是我的地方,你让我出去?”萧青棠将她按回去,狠狠亲了她一通。消了气,他又捏着她的脸,跟她讲道理,“我让你少吃点儿糖是不是为你好?跟我撒什么气?牙疼的时候忘了?”
她别开脸,不说话了。
萧青棠松了手,看着她脸颊留下的两个指印,忍不住垂首在上面亲了亲:“你吃的喝的哪样不是我给的?不跟我好,反而要一个下人,你是不是傻?”
“谁陪我玩,我就跟谁好,你才傻!”她也生气了,往人脸上呸呸呸好几口。
她晚上喝了酸梅汤,虽然漱了口,但还是有一股淡淡的杨梅酸甜气息,萧青棠闻着不觉得生气,反而更温柔在她嘴角亲了两下。
“我先前没陪你玩?她才陪了你几天,你就一直念叨她?”
她又不说话了。
萧青棠搂着她细细地亲:“溶宝,亲亲我?”
她仰着脖子,在他唇上贴了贴。
萧青棠含住她的嘴唇轻轻吮.吸、□□:“溶宝的心跳得好快啊。”
“你的心跳得也好快。”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手放在他心口处胡乱抚.摸。
“不是不让你吃糖,是让你以后少吃点儿,怕你牙疼,知道吗?”
“知道了。”
萧青棠摸摸她的脸:“乖宝宝,瘦了。”
她在他怀里蹭蹭:“她们不给我吃好吃的。”
“她们敢不给你吃好吃的?是不是要你忌口,不给你吃乱七八糟的?”
“不管,她们就是不给我吃好的。”她埋在那又软又硬的胸膛里,瓮声瓮气埋怨。
萧青棠揉揉她的发,心都要化了,又紧了紧手臂:“以后不能乱吃东西了,免得又要生病,明日咱们就先规定好,以后你每天不能吃过规定的零嘴。”
“我不!”
“不?”萧青棠轻轻咬住她的唇,在她身上抚弄,亲到人气喘吁吁了,他又问,“还不吗?”
姜溶还撇着嘴,但不大喊大叫了,眼上蒙了一层水雾,嘴唇上的水滋滋的。
“乖溶宝真软。”萧青棠将她搂在怀里,“放心,不会少了你的吃的,只是少吃一些。”
这几日他心情烦闷,醉了好几日的酒后,碰见了苏绍钦,去赵王府里坐了坐,又碰见了那只白猫,还遇到猫主人。
与人聊过几句,他才知道那猫养得仔细得很。每天吃多少吃什么,那都是有定数的,千万不能多吃,不然轻则生病,重则丧命。
除了吃喝,洗澡、打理毛发,那也都是有讲究的,精细得如同养孩子一般。
他觉得,他的狸奴也该这么养,从前是他没有照顾好她。
第二日,他叫了大夫来,询问了一番,给他的狸奴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
比如,每天最多只能吃两块糖,每天都要去晒晒太阳,每月要牵出去溜溜,得抹头油养护头发,抹香膏保护皮肤等等。
“我不!”姜溶不满意了。
第24章
“不听话两块也没了。”萧青棠威胁一句,又亲她一口,“你不是想出去玩吗?我们明日就出去玩。”
她眼睛亮了,将吃的抛去脑后:“去哪儿?”
萧青棠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亲了一下:“能不能听话?能听话就去。”
她连连点头:“我听话。”
“去郊外的庄子里,天气热,那边凉爽一些。那边养了一些牲畜,鸭鹅羊什么的,应当比这里好玩。”
“好!我要去!”她跳起来,抱着萧青棠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一口。
翌日晌午,萧青棠醒后吩咐人开始收拾东西。
他好几日没睡好,昨夜睡饱了,这会儿正支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姜溶收拾东西。
柴胡偷偷看他一眼,上前道:“爷要带哪几人去?”
“庄子里有婢女,用不着带人。”
“那些人没与娘子接触过,恐怕侍奉不好,府里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清楚娘子喜好的。”
“用不着。”
柴胡立即闭嘴,不敢再多说。
萧青棠没理会他,朝姜溶招招手:“来,歇一会儿。”
“不,我在收拾东西。”
“你把你那首饰全带上做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不累吗?”
“我就要带!”
萧青棠有些无奈:“行吧行吧,你想带就带,路上弄丢了你别哭。”
姜溶理直气壮:“弄丢了你给我买新的。”
萧青棠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给你买新的。”
“你就是要给我买,不买我就不和你睡觉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想,你不和我睡也得和我睡。”
“我又不是没长腿,我不会跑吗?”
萧青棠挑了挑眉:“来。”
姜溶扭头:“干嘛!”
“叫你来你就来。”
姜溶走过去,停在他跟前,又问:“干嘛?”
他摸了摸她的脸:“不能乱跑,知道吗?”
姜溶不假思索:“你对我好,我就不乱跑。”
萧青棠哼笑一声,没接这话:“莫收拾了,去了再给你买新的。”
“行,那我不收了。”
其余东西早收拾好了,只要她不乱收拾就能出发。
萧青棠单臂将她抱起:“走了,出门了。”
她很少出门,坐在马车里时就兴奋得不得了,趴在窗口往外看。
萧青棠也不拘着她,任由她去。
姜府怕惹上事,萧青棠不怕,没哪个有胆子来招惹平南侯府的马车。
“诶!卖包子的!”姜溶扯扯他的袖子,眼睛还瞧着外面。
他靠近一些,从身后抱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想吃吗?”
“想!”姜溶回眸,眼中星光点点的。
萧青棠叫停车:“去买几个包子来。”
这一开口便收不住了,走一步停三步,路上看到点儿什么姜溶都想要,买了一堆乱七八糟吃不完用不上的东西。
终于是出了城门,车夫松了口气,萧青棠松了口气,连马都松了口气,趁天黑之前,直奔抵达庄子。
庄子比侯府还要大,却没有侯府那般肃穆,有菜地园子,跟农场似的。
姜溶进了门,提着裙子在游廊下疯跑,几个来迎接的侍女追都追不上:“娘子,你慢些!慢些!”
萧青棠不急不慢跟在后面,看着她在前面跑,一会儿去吓鹅,一会儿去吓鸡,弄得院子里鸡飞狗跳喧闹一片,好不容易进了屋,身上沾了好几根羽毛。
“先去洗洗。”萧青棠有些嫌弃。
这里的浴池比府里的大多了,跟个小池塘差不多,不用萧青棠多说,姜溶自己跳了进去,在池里游来游去。
“你怎么不下来?”姜溶转头看他。
他没答,慢条斯理脱了衣裳,慢慢踏入水中。
姜溶猛得扑过来,把他整个人都压去水里。
温热的汤泉灌进耳中,世界有一瞬的安静,他睁眼看着同样的水里的人,扣住她的腰,从水中站起。
“嘿嘿嘿……”姜溶还在傻笑,丝毫没注意到那微暗的眼神。
目光肆意在她身上打量,萧青棠的手已覆盖住她的心口。
指尖微动,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姜溶瞪大了眼,双手按住他的手:“你干嘛?”
“不干嘛。”他扣住她的后颈,咬住她的唇。
姜溶迷迷糊糊的,推了几下没能将人推开,便抱住他的脖子。
哗一声,他把人从水里抱出去,进了卧室,到了床上。
“我看看。”他抓住她的脚腕,放到身后。
姜溶头发还是湿的,紧紧贴着头皮,滴滴答答往下掉水珠,微湿的眼睫扑闪几下:“看什么?”
萧青棠咽了口唾液,指尖缓缓移动,轻轻往前……
姜溶颤了颤,白皙的皮肤慢慢沸腾变红:“我想去恭房。”
萧青棠没放开她,指尖轻挑,剥开层层包裹,轻轻抚了抚。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0节
她狠狠挣扎两下,要往后退:“好奇怪,你别你别……”
“哪里奇怪?”萧青棠俯身,在上面亲了亲,松了手,“溶宝真甜。”
姜溶听不明白,只觉得有点儿害羞,脸埋在萧青棠胸膛上,不说话了。
敲门声响,有人在外面问:“爷,今日要看账本吗?”
“拿来看看吧。”萧青棠给姜溶穿好衣裳,抱她去书桌旁。
没多久,一群婢女进门侍奉擦发。
那股热意似乎还没下去,姜溶脸颊还红着,一点儿不敢闹腾,老老实实坐在椅上。
听见书页翻动声,她忍不住好奇张望:“你在看什么?”
“账本。”萧青棠看她一眼,“你要看吗?”
她走过去,被拉着坐在人腿上,才想起介怀方才的事,小声道:“你以后能不能别摸我那里了。”
“为什么?”萧青棠眼睛还看着账本,“你是我的,哪儿我都能看。”
“我为什么是你的?”
“你吃我的,穿我的,不是我的是谁的?”萧青棠随口答。
姜溶站起身:“你弄反了,是你要我陪你睡觉,所以才给我买好吃的,应该是你是我的,以后你不听话,就不要和我一起睡觉了”
萧青棠抬眸,翻书的手停下。
“听见没有?”姜溶捏住他的脸往外扯,“不听话以后不许和我睡觉,也不许和我亲嘴。”
他笑了笑,没当回事,将人按回腿上:“听见了。”
姜溶抱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旁:“那你不许摸我那里了,听见了吗?”
“听见了。”
“听见了就好。”姜溶在他耳朵亲了一下,摸摸他的湿发,“奖励你的,你以后听话,表现得好,才能有亲亲,记住了吗?”
他哼笑一声,继续翻看账本:“知道了。”
姜溶以为他听进去了,不再追问,也看向他手里的账本:“鸡。”
“嗯?”萧青棠亲了一口她的脸,“怎么了?你今天不是在外面见到了吗?”
“我认得这些字。”她有点儿得意。
萧青棠挑了挑眉:“哟,真厉害。”
“这些数字我也认识,是不是这个减这个等于这个?”姜溶手指着账本的收入项和支出项。
萧青棠这回有点儿惊讶了:“你学过?”
她点点头:“学过,娘说我得学看账本,以后成亲了要掌家的。”
“成亲?你这个小脑瓜能明白什么是成亲吗?”
“我当然知道了。”
萧青棠笑着摇了摇头,把账本几页翻完递了回去:“没什么问题,拿回去收好吧。”
婢女这才敢动一动,伸手将账本收好。
“好了。”萧青棠摸摸姜溶的头发,“差不多干了,你们都下去吧。”
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俩,他抱着人去床上,细细和人讨论:“你以为成亲是什么?”
“嗯……”姜溶撑着脑袋,“就是要穿大红色的裙子拜堂,要喝交杯酒,还要一起生宝宝。”
萧青棠故意逗她:“你想生宝宝吗?”
她眼珠子动了动,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怎么?”
“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呢,得和喜欢的人才能生宝宝。”
萧青棠掰过她的脸,盯着她看:“你不喜欢我?”
“你喜欢我吗?”她问。
“我当然……”萧青棠顿住。
他对姜溶应该一直都是对小猫小狗的喜欢,没事就逗逗她、和她玩玩,所以也极少和她生气,谁会跟一个小猫小狗生气呢?
对,应该就是这样,不可能是别的。
怎么可能是别的?
他不想回答,搪塞过去。
天气正好,艳阳下,仆妇们戴着头巾在地里除草,姜溶觉得好玩儿,戴了个手套也去除草。
有萧青棠在一旁盯着,没人敢让她真动手,但她爱玩闹,非要掺和,也没人敢拦着。
“这是杂草。”她指着地里的草道。
仆妇笑着答:“是呢,是杂草。”
她蹲在地上,裙摆沾了些泥,往后猛得一拔:“我拽出来啦!”
“娘子真厉害。”仆妇们见她一点儿不傲慢,只是贪玩一些,心里忍不住多了几分喜爱,“娘子慢些,当心手伤着了。”
另一个仆妇也劝:“娘子,喂兔子也好玩儿,您来喂喂兔子吧。”
姜溶眼睛立即亮了,扔了手套,跑去喂兔子。
“兔兔,亲亲兔兔。”她抱着兔子,在兔子的脏脑袋上亲亲。
萧青棠有些看不下去:“过来。”
姜溶抱着兔子跑过去,递给他,要他抱着:“小青糖,你看兔兔好可爱!”
他往后仰了仰:“脏不脏?赶快放下去洗洗手。”
“不要,这是我的宝宝,我是它娘亲。”
萧青棠额角抽了抽:“什么东西,放下去洗手,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不要……”
话没说完,她被人拽了过去,兔子从她怀里摔在地上,跑远了。
“带她去洗洗。”萧青棠嫌弃摆摆手,叫来婢女。
姜溶哼一声,扭头就走,心中默默决定不要他当兔兔的爹爹。
第25章
她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什么,婢女也没太听清,只盯着她看,忍不住道:“娘子生得真好看。”
“谢谢,你也好看。”
几个婢女捂着嘴笑作一团:“娘子您真有意思。”
她趴在浴桶边缘,歪着脑袋看她们:“你们要和我扮家家酒吗?”
“娘子说笑了。”婢女们哪儿敢应承她这个。
她叹了口气,没有强求。
洗漱完,她偷偷往前门看了一眼,见萧青棠在小憩,便偷偷从后门溜出去。
后院和前院是连着的,只隔了一排房屋而已,萧青棠又没拘着她,侍女们便没有阻拦。
房屋后养的有鹅,她跑过去想捉一只,把大鹅吓得扑腾乱飞。
“娘子。”角落里喂鹅的少年站起身来,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只大鹅递给她,“给你。”
“啊,谢谢!”她快步走过去,接过大鹅抱住,注意力却到了少年身上。
少年微微垂眼,黝黑的脸颊多了一丝红晕。
“你是小娘子还是小郎君?”姜溶眨眨眼,朝人靠近一些。
“我是女孩儿。”少年答。
“噢噢。”姜溶又挪进一点儿,和人胳膊挨着胳膊,“你是专门在这里喂鹅的吗?”
少女摸摸大白鹅的脑袋,腼腆应了一声:“嗯。”
“你好厉害,它们都好喜欢你。”
“我只是在这里待得久而已。”
“噢……你要和我扮家家酒吗?”
少女眨眨眼:“怎么扮?”
姜溶道:“我当娘亲你当爹爹,这个大鹅是我们的宝宝。或者,我当爹爹你当娘亲也行。”
少女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左右的模样,欣然答应了她的邀请,和她一起拿着石头、树叶子做饭。
萧青棠寻来时,两人跟前已摆满了“饭菜”了。
只见少女端起一个石块:“你先吃。”
姜溶感动接过:“夫君,你对我真好。”
“你刚生完宝宝,要多吃点儿。”少女一本正经。
萧青棠看得是一脸无语: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正要上前喊人时,却见姜溶感动得两眼汪汪,凑过去亲了少女一口:“你真好。”
少女羞涩得眼睫飞颤。
姜溶道:“你要不要和我试试那种亲亲,就是心跳很快的那种……”
“姜溶!你给我滚回来!”
姜溶吓得一抖,手里的“菜”打翻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1节
“你干嘛!”她气呼呼站起身,对上那双凤眼时,所有的气势都没了,只剩下心虚。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我倒数三个数,你没到我跟前来,我就把你和你那个什么鬼夫君还有那群呆鹅全煮了!三!”
话音未落,姜溶一溜烟儿跑了过来,强撑着胆子,磕磕巴巴指责:“你喊什么喊?把我的菜喊掉了!”
“菜?”萧青棠单手拎起她,狠狠在她臀上拍了好几下,“老子天天给你好吃好喝,你转头跑去玩泥巴亲别人,你看看我今天收不收拾你!”
“你打我!你欺负我!我不要你和我一起睡觉了!”她张牙舞爪高声大喊起来,“夫君!救我!”
萧青棠气得眼前一黑,捂住她的嘴,大步进了门,一脚提上,将她扔进了水里。
“我跟没跟你讲过,除了我不许亲别人?你都听到哪儿去了?”
他气得在岸边走来走去,倒了壶茶水来,跳进水中,拖着她到岸边,拿起茶水往她口中灌。
“给我漱口!”
“我不!我不!”她被捏着脸颊张着嘴,水和空气一起灌进嗓子里,剧烈咳嗽起来。
萧青棠看着她眼角的泪,气消了不少,将她的头扭过来,擦擦她唇边的口水,沉声道:“你记住了,下回再敢亲别人,我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
她咽了口唾液,好久才回神,眼泪不停往外冒:“你是坏人,我不要你。”
“我是坏人?”萧青棠嗤笑一声,“你今天遇到的要不是我府上的人,你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你听得懂吗?傻子。”
“我不是傻子!不是!”姜溶哭得厉害,整张脸上都泪痕,头发湿湿嗒嗒黏在脸上,看着可怜极了。
萧青棠有些不忍心,垂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莫哭了,好好儿听我说话。”
说完,他反应过来这样说话没用,又亲了亲她的唇,语气放柔和了些:“嗓子弄疼了?”
姜溶轻哼了声:“疼,你好坏,你欺负我。”
“我给你呼呼,嗯?”萧青棠捧着她的脸,在她嘴角吹了吹,“我不该欺负你,但我是不是也是为你好?”
“我不知道。”她瘪着嘴。
“还疼不疼?”
她抿了抿唇,眨眨眼:“不疼了。”
萧青棠扔了她的衣裳,抓了一把澡豆,轻轻在她身上揉搓:“你知不知道你亲她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她或许有病,会传给你。”
“有病?”
萧青棠认真点头:“对,所以不能随便亲别人。”
“那要是她没病呢?”
萧青棠突然觉得,还是打吧。
“没病也不能亲!再亲别人把你腿打断!记住了吗!”
“噢……”姜溶嘴角垮掉。
“你给我重复一遍。”
姜溶垂着脑袋重复:“再亲别人,小青糖就把我的腿打断。”
萧青棠呼出一口气,心里舒坦不少,继续道:“你说说我平时少你吃少你喝了吗?”
“没……”
“那几块石头泥巴就把你收买了?你就能喊别人夫君?亲别脸?”
姜溶抬眸,一脸懵懂:“那要是她给我好吃的、好喝的,我就能喊她夫君、亲她脸了,是吗?”
第26章
萧青棠眼前一黑:“这会儿挺聪明了是吧?”
“嘿嘿。”
“你再嘿!”萧青棠一巴掌拍在她臀上,“我看你是好日子过惯了,皮烧得慌!”
她抿抿唇,捂着屁.股,委屈巴巴:“那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让你不许乱别人夫君!不许亲别人!”
“为什么?我们只是在扮家家酒而已。”
“以后不许再扮什么家家酒!”
姜溶大着胆子瞅他一眼:“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姜溶嘀咕一句:“你不陪我玩,还不让我和别人玩。”
萧青棠微怔:“那也不是你随便喊别人夫君的理由。”
“喊夫君又不会被传病。”
“但我会打断你的腿。”萧青棠补充一句,“你知道夫君是什么吗?你就乱喊?”
“夫君就是夫君,我爹爹是我娘的夫君,我阿兄是我嫂嫂的夫君,他们要成亲睡在一起生宝宝的。”
萧青棠捏住她的脸:“你知道你还乱喊?你一个姑娘家,知不知羞的?不知道传出去别人会说你?”
“说我什么?我和你没成亲也睡在一起了。”
“我……”萧青棠顿住,心里有点儿堵得慌,原来她都明白,“谁跟你说的?”
“我娘啊。我娘说,除了她和家里的侍女,不能和别人睡觉,但如果成亲了,就可以和夫君一起睡。”
萧青棠更堵得慌了:“那你还和我一起睡?”
姜溶倒是不太在意的样子:“因为你给我吃好吃的呀,还给我买亮晶晶。”
“我……”萧青棠有些心累,“以后不能和别人一起睡,也不能喊别人夫君,知道了吗?”
“那是不是也不和你睡了?”
“不是!”萧青棠气道,“我不是别人!”
姜溶疑惑:“那你是?”
“我是……”萧青棠的嗓子卡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总之,你现在只能和我睡,明白了吗?”
“好吧。”姜溶往外爬,“我不扮家家酒了,我能继续出去玩吗?”
萧青棠一口拒绝:“不能!”
姜溶有些委屈:“那我待在屋里做什么呢?我只是想出去和人玩,这都不可以吗?”
萧青棠冷静下来,游过去抱住她:“我不是陪你玩吗?”
“可你不让我抱兔子,也不让我抱鹅。”她光溜溜地站在岸上,垂着脑袋,颓丧极了。
萧青棠忍不住放轻声音:“没有不让你抱,兔子太脏了,你洗洗再抱。”
“嗯。”
“头发湿了,来擦擦。”萧青棠拉着她坐下,拿着帕子轻轻将她身上的水珠擦净,穿上衣裳后,又给她擦头。
他现在很温柔、很有耐心,姜溶忍不住朝他走近两步,靠在他的臂弯里。
“好了,太阳还没落,出去再晒晒,一会儿就干了。”萧青棠亲了亲她的脸颊,牵着她往外走。
她抬眸看他一眼:“我想抱兔子。”
“洗洗再抱。”萧青棠朝人吩咐,“洗只干净的兔子来。”
稍等一会儿,姜溶终于抱到兔子,笑着跑过来给萧青棠看:“你看,兔兔。”
“嗯。”萧青棠没看兔子,在看她。
她笑得眉眼弯弯:“兔兔的眼睛是红色的,好可爱。”
“嗯。”
“它是我的宝宝。”她蹭蹭兔子的脑袋,“我是它的娘亲。”
“嗯。”
她突然道:“你当它爹爹,好不好?”
萧青棠有些无奈:“好吧。”
“你要是不愿意当爹爹,当娘亲也可以。”
“不了,当爹挺好的。”
“那你抱抱它。”
萧青棠有点儿头疼,这兔子在地上跑来跑去的,没那么干净,他不想抱。
但……他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眸,还是硬着头皮将兔子接了过来。
姜溶一下咧开嘴,凑过去亲亲兔子,又要亲他。
他往后躲了躲。
“亲。”姜溶捧着他的脸,把他抓回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他闭了闭眼,忍着没有发脾气,和一个傻子发什么脾气?
姜溶抱住他,仰着头笑:“这是我们的宝宝。”
“是是是……”
“好了,你照顾宝宝,我要出门给它找吃的了。”
萧青棠看着她跑远,从地上挑挑拣拣带回来一个石头……
“它吃菜叶子,你拽两把菜叶子回来!”萧青棠急忙阻拦。
“噢。”她转身薅了一把菜叶子,手里的石头也没扔,一起带了回来。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2节
菜叶子喂给了兔子,石头……
萧青棠看着嘴边的石头,往后仰了仰:“我也不吃石头。”
“好吧。”姜溶随手扔了石头,“那你吃草吗?”
“不吃。”萧青棠扶额,“屋里不是有吃的吗?别老从地上捡这些东西,脏不脏?”
姜溶没回答,还沉浸在她自己的故事里。她抱住萧青棠,问:“我们晚上和宝宝一起睡觉觉,好不好?”
“别搞!”
“为什么?”
“你的宝宝会拉屎拉在床上。”
姜溶抿了抿唇:“那好吧,还是不和它一起睡了。”
萧青棠怕她再说下去,急忙道:“好了,该用膳了,我把宝宝放回去了。”
“我们要带宝宝一起去吃饭。”
萧青棠有点儿忍无可忍了:“快!去用膳,再不去就别吃了。”
“好吧。”姜溶接过兔子,弯腰放在地上,“爹爹娘亲明天再来看你噢。”
萧青棠看得太阳穴突突的,拉着她往屋里走。
晚上洗漱完回到床上,她还没出戏呢,还嘀咕着:“我们明天去看宝宝吧。”
萧青棠觉得好笑:“你知道什么是宝宝吗?你能生出个兔子来?”
“为什么不能?”
“你是人,你就只能生出来人,明白吗?”
“可我就想生个兔子。”
萧青棠突然有点儿后悔,和她计较这个玩意儿做什么呢?
“你知道怎么才能生出孩子吗?”
“我知道啊,要睡一起就会生出孩子。”姜溶不假思索,“我们俩现在就睡在一块儿,你能给我生只兔子吗?”
萧青棠语塞:“不能。”
“那生一只鹅也行。”
“首先,只有女人能生孩子,其次,人只能生人。”
“凭什么?”姜溶撅着嘴,一脸不满。
萧青棠好笑地揉揉她的脸:“没凭什么,又不是我规定的,是天生就如此。”
她抿抿唇:“那好吧,那我只能去兔窝里抱一只了。”
萧青棠搂着她躺下:“傻子,你那么想要孩子?”
“我不是傻子。”她反驳一句才回答,“嗯,我想要宝宝。”
萧青棠微微起身,撑在她上方,指尖从她嘴唇往下滑:“那可就要碰这里了。”
“要宝宝为什么要碰这里?”她双手挡住他的手,“这不是拉脏东西的地方吗?”
“生宝宝也是这里。”萧青棠亲亲她的脸颊,轻松拨开她的手,悄声问,“什么感觉?”
她认真感受着,认真回答:“有点儿痒痒,想去恭房。”
萧青棠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在小芽上来回轻抚。
她的呼吸慢慢急.促,眼睫越闪越快,脸也越来越红。
“不玩了。”她要扭开。
萧青棠抓住她,轻声蛊惑:“再等等,很快就好了,嗯?”
“可是、可是我……”
话没说完,白光乍现,她双目失神,怔怔窝在褥子里。
萧青棠撵了撵指尖,放在鼻尖下嗅了嗅:“舒服吗?宝宝。”
姜溶没有回答,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萧青棠摸了摸她的脸,躬身埋头……
“啊!”姜溶低呼一声,又是一阵轻颤。
“干净了。”萧青棠笑着起身,拿了帕子给她擦擦,“睡吧。”
她回不过神,呆呆躺着,像个小木偶。
萧青棠从身后搂住她,在她脸上蹭了蹭:“不是要让我当爹爹吗?这就受不了了?”
她瘪着嘴:“肚子酸。”
“我揉揉?”萧青棠大掌放在她小腹上,轻轻抚.摸,“还难受吗?”
她摇摇头:“捂着就不难受。”
“那我一直给溶宝捂着?”
“嗯,一直捂着。”
“你还挺会享受。”萧青棠笑骂一句,手没有挪开。
夜半,暴雨来袭,拍打在窗上,姜溶无意识翻身,抱住了他的腰。
雨过,碧空如洗,空气里的泥土芬芳很快被日光曝晒得无影无踪。
姜溶仍旧在篱笆边上喂兔子,只是不抱着兔子喊宝宝,也不要当兔子娘亲了。
照料兔子的仆妇笑着打趣:“娘子今日怎不要兔子宝宝了?”
她摇了摇头,脸色微红,闭口不谈。
这几日萧青棠总要和她玩那个游戏,每回都说想要宝宝就得玩那个。
她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只觉得害羞、不好意思,萧青棠总要吃那里,还总问她舒不舒服。
她回答不上来,有点儿难受,又有点儿舒服。
反正,她现在不想要宝宝了,兔子宝宝也不想要了。
她甚至连兔子都不想喂了,跑到厨房学做饭去了。
仆妇们在做糕点,她凑过去,挽起袖子帮着揉面,弄得脸上身上到处都是。
萧青棠找了半晌才找到人,拉着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我想学做点心,你不要耽搁我时辰。”
“你那是想学做点心吗?我还不知道你?别在这儿胡闹了。”
“我不进屋,你要吃我那里……”
第27章
萧青棠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抱出去。
她啊啊呜呜两声,没能说出话。
进了房间,被放在地上,她立即转身要跑,又被人捞回去。
“你跑什么?”萧青棠将她往上搂了搂,紧紧盯着她。
“你、你……”她别开脸,声音越来越小,“你要欺负我……”
萧青棠低低笑出声:“我哪儿欺负你了?你知晓什么是真的欺负吗?”
“你就是欺负我了!”姜溶瞪他一眼,一点儿气势都没有,软绵绵的。
他亲亲软绵绵的眼睛,捏捏她的脸,悄声问:“不想让我摸?”
“嗯。”姜溶点点头。
“为什么?摸疼了?”
姜溶偷偷看他一眼,小声道:“很奇怪。”
“哪儿奇怪?”
“酸酸的、胀胀的,想上恭房,而且而且……”姜溶又偷瞄他一眼,“而且那里很脏,你还老是又啃又咬……”
他嘴角扬着就没放下来过:“不是洗过吗?我不觉得脏。”
姜溶扑闪扑闪眼睫,不知说什么好了:“反正、反正,你以后别摸了……”
“不舒服吗?你先前叫得不是挺欢的?”
“没有。”姜溶别开脸。
萧青棠弯背在她耳旁诱哄:“可我想怎么办?”
“那你去吃侍女的。”
萧青棠气得够呛,强忍着没掰她的脸:“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这样亲密的事你让我和别人去做?那你是不是也能让别人碰?”
姜溶奇怪看他一眼:“我不想,你想,我让你和别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深吸一口气:“那前几日,我不想当那什么兔子的爹,你让我当,我有没有同意?”
“我……”姜溶哑口无言,沉默一会儿,道,“你同意了。”
“那我现在想玩这个,你同不同意?”
姜溶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但我今天不想玩,可不可以?”
萧青棠笑了:“当然可以。但是不许再跟我说什么让我去和别人,听懂了吗?”
“听懂了。”姜溶抿抿唇,上前抱住他。
“好了,你继续去玩,和我一起玩,别躲着我,嗯?”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3节
姜溶突然觉得他有点儿可怜,没人和他玩,他只能一天到晚黏着自己。
她亲亲他的脸:“但我现在就想去做糕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行。”萧青棠摸摸她的脸,“走,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俩一进厨房,婢女哪儿还敢在里面忙活,都退得远远儿的,将厨房让给他们俩。
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根本没下过厨房,连第一步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姜溶倒是不怕,直接询问仆妇:“我们想做糕点该怎么做?”
仆妇上前一步,刚要说话,被萧青棠拦住:“你去让人写个食谱拿来便是。”
萧青棠不喜欢人在身旁待着,更不喜欢人在身旁说话。曾有一段时间,他连听到人的呼吸声都觉得心烦。
仆妇呈上食谱,厨房只剩他们两个,所有的一切突然就没那么讨厌了。
他将食谱放在桌上,看一步念一步:“先和面。”
“怎么和面?”
“和面都不知道,还说要做饭呢。”萧青棠敲了人一下,拿了面粉来,“往面粉里加水揉成团就叫和面。”
姜溶恍然大悟:“噢噢,那我来倒水。”
她挽起袖子,拿来水瓢,认真的不得了:“你看着噢,我不知道要放多少,够了你要提醒我。”
萧青棠笑着看她一眼:“你倒,我看着呢。”
她往里倒,萧青棠喊停她就停,又问:“然后呢。”
“揉成团。”萧青棠也挽起袖子,慢慢将面揉成团。
姜溶看着新奇,跃跃欲试:“我来我来。”
萧青棠让开。
姜溶上前一步,踮着脚,双手在盆里揉按,没两下就累得不行:“我揉不动了,你怎么能揉得动的?”
“我力气大,我来。”萧青棠替过她的位置。
她干不了什么,就在一旁帮忙撒撒面粉,脸上一会儿就脏兮兮的了。
“擦擦脸。”萧青棠瞥她一眼。
她抬手,在他脸上擦了擦……
“诶,你脸上好多面粉。”
萧青棠一脸语塞:“等我揉完面团。”
“噢。”姜溶在一旁等着。
萧青棠揉好面团放着醒发,往凳上一坐,朝她招招手:“过来。”
她走过去。
萧青棠从她怀里摸出帕子,给她擦擦脸:“看看都弄成什么样了?跟个花猫似的。”
“你脸上也有。”
“不是你给我弄的?”
“你让我给你擦脸的。”
这下是说不通了。萧青棠叹了口气,捧着她的脸,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她笑眯眯地也给他擦干净:“好咯,没啦。”
窗外有一束光射过槐树叶子落到厨房阴凉的地上,被风吹着,像是碎金河流在转动。
灶洞里有柴火在燃烧,噼里啪啦的,灶台上煮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热气腾腾,淡淡清香传来。
“我想一会儿给面团捏形状。”
“好,馅儿都弄好了,等面团醒发好就能包了。”
姜溶笑起来,眼睛像两个月牙儿:“我要捏一个兔兔的,不,三个兔兔,一个是你,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我们的兔宝宝。”
“好。”萧青棠蹭蹭她的脸,不想扫兴。
她笑眯眯在他脸上亲了亲:“你是爹爹要保护我们的宝宝噢。”
“好,要保护我们的宝宝,还有我的宝宝。”
“嗯?”她抬眼,“谁是你的宝宝?”
萧青棠双手搂住她的腰,用额头轻轻撞一下她的额头,将她撞得往后一倒,又将她搂回来:“你啊,你就是我的宝宝啊。”
她笑得鼻子眼睛都皱起来,捂着自己的心跳,在萧青棠嘴上亲了一下又一下。
“开心!”她说。
“嗯?”
她牵着萧青棠的手放在心口:“这里,开心。”
萧青棠微怔:“开心什么?”
“喜欢小青糖。”她抱住他的脖子,晃来晃去,“我好喜欢小青糖,小青糖也是我的宝宝。”
萧青棠脸上的笑缓缓愣住,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他们溶宝真的很漂亮,每一处都生得正好,多一分便会太过妖媚,少一分又会太过寡淡,如今正像刚成熟的蜜桃,鲜嫩多汁。
“宝宝。”萧青棠捧住她的脸,轻轻触碰她的唇。
他们亲过许多次,现下不用人提醒,她也会换气了,抱着人又啃又咬。
“溶宝,咬疼了。”萧青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脾气突然格外的好。
“那我轻轻的。”姜溶吹了吹,轻轻吮吸,像吃糖果那样。
萧青棠不动,任由她做主。
她亲了亲,突然蹦出一句:“小青糖,你喜不喜欢我呀?”
萧青棠看着她红润的唇,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哑声答:“嗯,我喜欢你。”
“嘿嘿,我也喜欢你。”她在他脸上亲得啵得一声,“面团好了没有,我们是不是能捏兔兔了?”
稀里糊涂应了什么,萧青棠记不清了,他只依稀记得云淡风轻,艳阳高照,他们捏了很多豆沙馅的兔子模样的点心。
姜溶捏的那几个很丑,他忍不住笑了几声,把人给气哭了,又好一通哄。
但所幸,点心的味道不错,他这个不喜欢吃甜的人都吃了好几个。
当暮色降临,夜风袭来,白日的燥热散尽,万籁俱寂,心中的那股烦躁陡然升起。
无论是喜欢这种情绪,还是喜欢一个傻子这个事儿,都让他很难以接受。
他下意识想要逃避,他不想承认,他居然也会喜欢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一个傻子。
长达数日的良好睡眠,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又睡不着了。
几乎是枯坐到天明,他默默离开了这间屋子。
姜溶醒来时没见到人,愣了好一会儿,头也没梳,径直往外寻:“小青糖呢?”
“二爷早起去湖边的院子歇息了,这会儿还没起呢。”
“这里有床他不睡,跑那边去睡?”她眨眨眼。
婢女宽慰:“二爷患有头疾,夜里睡不安稳,时常换屋子睡也是有的。”
“噢。”姜溶记得这个,汀荷跟她说过的。
她没想太多,转头和找别人玩去了。
直到晚上,萧青棠还是没有出现。
“小青糖呢?”她又问。
“二爷还在水边的院子里呢,今夜应当是歇在那边了。”
她皱了皱眉,摸了摸心口,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辗转反侧一会儿,她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不如睡觉。
好几日,萧青棠没有出现,姜溶也没有提出过要找他,和院子里的鸡鸭鹅玩得开心得不得了。
大暑将过,眼见要回府了,人还是没出现。
姜溶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青糖是不是死了?”
“啊?”婢女一怔,“娘子可莫要乱说。”
“你不要骗我,我都知道的,先前祖母也是不见好久,我好想好想祖母,娘才跟我说,祖母已经死了……”她说着眼泪已出来了,哽咽得厉害,“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婢女有些茫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了:“二爷没事儿,就在庄子里呢,娘子您莫哭了。”
“我不信,他就是死了!”姜溶哇一声哭出声,“小青糖他好可怜,没人理他没人和他玩,还年纪轻轻就死了……”
“给谁哭丧呢?”
第28章
萧青棠黑着脸跨进门:“整个院子都是你的哭声,嚎什么呢?”
“你没死?”姜溶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你死了。”
“说什么呢?”萧青棠上前几步,停在床边,捏住她的脸颊,朝后摆了摆手,“你们下去。”
姜溶跪起身,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屋里待着呢。想我了?”
“嗯,想你。”姜溶和他蹭蹭脸。
柔软的呼吸抚在脸上的那一刻,萧青棠多日建立的心防瞬间坍塌。
怒火渐生,他眯了眯眼:“想我什么?”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4节
“就是想你呀。想和你一起睡觉觉,还想和你一起做点心呀。”
他一把按住人扭来扭去的身子,一手扣住姜溶后颈,一手从裤腰处探进去。
“干嘛!”姜溶瞪大了眼,当即要往后退。
“不是想我?”萧青棠将她扣回来,狠狠咬住她的唇,肆意探索,似乎要将她咬碎了吞下,“我们来玩生宝宝的游戏,嗯?”
她往后仰了仰,眉头快皱在一起:“不要,你没洗澡。”
“洗完澡就可以?”
“嗯!”
萧青棠轻声笑了笑,手已经开始抚揉了,那双眼还继续盯着姜溶瞧。
姜溶也看他,眼中似含了汪春水,红唇微张,娇声哼哼。
“怎么这么快就……”他收回手,还没来得及往口中放,看见了上面的血迹。
他愣住,怔怔盯着带血的手指。
姜溶还没有反应过来,晃了晃他的脖子,小声问:“怎么不继续了?”
他咽了口唾液,心慌得快要跳出来:“来人!来人!”
婢女匆匆忙忙从外跑进来,跪伏在地上:“二爷有何吩咐?”
“叫大夫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在床上,那只手还举着。
婢女弄不清状况,也不敢抬头看:“是、是奴婢这就去……”
姜溶也弄不清状况,歪着脖子看他:“你生病啦?”
他回望一眼,眼神沉沉。
姜溶瞧见了他手上的血:“你流血啦?”
“你的血。”他沉声答。
“嗯?哪里的?下面的?”姜溶反应过来,“我小日子来了。”
萧青棠皱了眉:“小日子?”
“对呀。”姜溶爬起身,往后看了一眼,没看到有血,便起身去翻箱倒柜。
“什么是小日子?”
“就是会流血呀,每个女孩子都会有的,我娘说小日子来了后,就是大姑娘了,以后就能自己睡觉觉啦。”
她语气轻松,见怪不怪,但萧青棠还是没明白。
“你们说。”他指了指跪着的婢女。
婢女松了口气,解释:“小日子也称月事,女子皆有,是为污秽,二爷还是稍作避讳,今夜暂且去旁的房间歇息。”
“这么流血要流到什么时候?不能堵住吗?”
“四五六七日都是有可能的,堵不住,得用月事带垫着。”
“月事带是什么?”
正在找针线的姜溶高声答:“就是用布料封起来垫着,免得弄脏裤子的呀。”
萧青棠呼出一口气,朝她招招手:“行了,来,别找了,让她们去弄。”
她走过去,没敢坐着,傻愣愣蹲在地上。
萧青棠看她一眼,朝人吩咐:“不用去叫大夫了,去做些月事带来。”
婢女犹犹豫豫又道:“月事污秽,二爷您还是避讳些好……”
“行了行了!”萧青棠摆摆手,“快去!”
他垂头,看向地上的人:“蹲在那儿做什么?”
“坐在床上会弄脏床。”
“起来,去洗洗。”
“她们说这是污血。”姜溶抬头看他,神情有些沮丧。
他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嗯?”
“你是不是晚上不和我睡了?”
萧青棠笑着将人抱起来,大步往浴室去:“小狐狸精,还会告状了。”
姜溶没太听明白:“什么?”
萧青棠没答,拖了个凳子到浴池边上,往凳上一坐,让人光溜溜趴在腿上。
“干嘛?”姜溶扭了扭。
萧青棠轻轻拍了拍她,拿了帕子轻轻跟她擦洗。
血不停渗出,看得萧青棠皱了眉,又分外好奇,长指上下拨弄。
“干嘛呀!”姜溶扭着头要往回看。
“看看血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噢。”姜溶不动了,她也想知道,“找到了吗?在哪儿?”
萧青棠收了手:“说不清楚。”
“爷,月事带拿来了。”侍女在门外传话。
“拿进来。”
婢女躬身进门,抬眼瞬间瞧见姜溶趴在萧青棠腿上,惊讶万分,一时间心中思绪繁多。
萧青棠接过月事带,上下看了一眼,将人扶起:“来,怎么戴上的?”
“这样。”姜溶给他示范一遍,“好啦。”
他蹙了蹙眉:“不热吗?”
姜溶愁眉苦脸:“热呀,但没办法呀。”
“要不就别戴了,流在床上算了。”
“可以吗?”
“可以。”
婢女听得很是震惊,也不敢再劝什么,毕竟她们这位爷从来就不是听劝的主。
“那你是不是就不和我睡了?”姜溶抱住萧青棠的脖颈。
萧青棠摸摸她的脸:“嗯,你想和我一起睡?”
“对呀。”
“为什么呢?”
“肚子疼,你可以给我揉揉。”
萧青棠所有复杂烦闷的思绪全被这轻飘飘的一拳给砸了回去。
“行吧,还是戴着吧。”
萧青棠单臂将她抱回去,放回床上。
“揉。”她毫不客气,将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揉。”
萧青棠捏住她的下颚:“我欠你的?”
她没听明白:“你快揉呀。”
萧青棠咬了咬牙,知道和她说不通,用力在她肚子上揉了揉。
她不满意了:“轻点儿。”
萧青棠手轻了轻,揉了会儿实在有些不耐烦了:“行了吧?早点睡。”
“不行。”姜溶按住他的手,“你手一挪开就开始疼了。”
他往床上一躺,手搭在她肚子上,咬着牙道:“真是个祖宗。”
“揉嘛揉嘛。”
萧青棠掀开她身前的衣裳,垂首而下。
“啊!你干嘛呀!”她急忙要推人脑袋,“你这么大的人了,不能这样呀……”
“谁说不能?我都给你揉肚子了,让我吃吃又怎么了?”萧青棠抬了抬眉。
姜溶双手急忙护住身前:“我娘说了,只有小孩子才吃奶,大人不能吃。”
“我吃了又如何?”
“那你羞羞脸!”
“我就羞羞脸又如何?”
姜溶瞪大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况且,是你要我给你揉肚子的,你得用这个来换。”
“那我不要你揉了。”她把肚子上的手挪开,背过身去,系好衣裳,躲进被子里。
“不热吗?”萧青棠掀开她的被子。
她又拽回来:“不热!”
“肚子不疼了?”萧青棠侧身看她。
她蒙在被子里,不让人看:“不疼。”
“真的?”
“真的。”
没一会儿,她又哼哼起来:“肚子疼。”
萧青棠凑今一点儿:“我揉揉?”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5节
她撇着嘴,委屈兮兮:“揉揉你要吃我。”
萧青棠忍不住笑出声:“不吃你,给你揉。”
“那行。”姜溶掀开被子。
萧青棠伸手,摸到一手汗:“热成这样了,还窝在被子里,傻不傻?”
“不傻,是你非要……”
“我有那样可怕?”萧青棠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手掌轻轻在她小腹上揉按。
“你、你那样我很不好意思,你又不是的儿子……”
萧青棠支着头,一脸好笑看她:“谁说只有儿子才能吃?男女之间亲近的时候也能,就如同我们现下这样。”
“那我和别人也可以吗?”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掐死她算了。
“不能!除了我,你不能和任何人这样。”
“为什么?”
“因为我会打断你的腿。”
姜溶闭嘴了。
萧青棠算是发现了,跟她好声好气讲话完全没用,她总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道理,还是打一顿比较实在。
“你揉,别停。”
“……”
萧青棠有些无奈,他怎么就成侍候人的了呢?
夜深了,姜溶还是疼,要人一直揉着才行,手稍微拿开一会儿就要哼哼唧唧。
萧青棠没法,只能一直揉着,揉到人睡为止。
他还以为自己回到这边能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还是又熬了几个大夜。
忍到人好时,差不多也该回府了,回府路上,他靠在车厢上便混混沌沌睡着了。
姜溶精神倒是好得很,正趴在窗子往外看。
秋高气爽,外面的树叶逐渐变黄,麦田里的粮食金灿灿沉甸甸的。
她觉得新奇,想下车去摘,转头一看,见萧青棠睡着了,便没好说,只能继续扒在窗沿往外看。
她眼里只有秋日的金黄,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什么,没瞧见远处马上的男人。
-
苏绍钦微微眯眼朝远处看去,看得出了神,默默收起折扇,朝一旁小厮道:“瞧见那车上的娘子了吗?”
小厮微愣,立即会意:“小的这就去打听。”
匆匆往前,还没摸到车尾,小厮一脸慌张跑了回来:“郎君,不好,是平南侯府的马车。”
“平南侯府?倒是未曾听闻老侯爷有小女儿。”
“郎君,那瞧着应当是萧家二郎的车架,小的曾见过那车夫,那娘子兴许是萧家二郎的……”
“新宠?”苏绍钦一摇折扇,笑道,“那便好办多了,去挑两个美人儿,改日去拜访二郎。”
第29章
马车抵达平南侯府,要停下时忍不住往前一晃,萧青棠也跟着往前一晃,合着的眼眸睁开。
“到了?”他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嘶哑。
“嗯。”姜溶捂着脑袋。
“怎么了?头磕到了?”萧青棠将她搂到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抱起她,跨下车,“磕疼没?”
她摇摇头:“还好。”
往前走了走,萧青棠脑子清醒一些:“到了怎么不喊我?”
“你睡得好香,我不忍心喊你。”姜溶亲亲他的脸。
他笑起来,眉眼间的沉郁之气尽褪。
有侍女打面而来,被这笑晃了神,往前对他的恐惧都少了几分:“郎君,老夫人唤您。”
萧青棠脸当即垮下:“不去。”
侍女又怕起来,战战兢兢道:“老夫人说了,是请您去谈谈姜家二娘子的事。”
萧青棠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将人放下:“你先回去,我有些事忙完再回。前面那儿就是乌金院了,你自己回去,不要乱跑,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姜溶撇撇嘴,一溜烟儿跑了,头也没回一下。
萧青棠心里有些堵得慌,无奈叹息一声,大步随人朝前。
往前走,周围景色越来越清幽,直到一个偏僻院落,便是老夫人的院子。
简朴,不大,但环境清幽,一尘不染。
踏进院门,淡淡的檀香味钻进鼻尖,随之是一阵轻微的木鱼声。
屋里,敲木鱼的便是老夫人。
老夫人瞧着年岁并不大,只是黑发中偶有几根银丝而已,脸上的皱纹也不显,只有眼角几缕罢了。
萧青棠跨进门,未看人一眼,直接坐去了上首,长腿一翘,斜倚在椅背上,淡淡道:“何事?”
老夫人放下木鱼,对着佛像默默拜了拜,缓缓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不徐不疾开口:“我听闻,你最近身边多了个娘子,但你父亲已逝,家中没人为你做主,我想着我虽脱离红尘多年,但毕竟是你的婚姻大事,还是得去为你提亲的。”
“不用你操心。”萧青棠起身要走。
老夫人也急忙起身:“既有了心仪的女子为何不肯成亲?我们是我们,你是你,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没必要一直为我们的事为难你自己,能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不容易。”
“为你们的事为难我自己?”萧青棠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勾了勾唇,讽刺道,“我未曾为难自己,我只是被你们恶心到了而已,恶心到我看到人就犯呕。”
老夫人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上的佛珠:“我……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如同我们这般,你也并非会如同我们这般。”
萧青棠已不想再辩驳什么。
“我向人打听过了,姜家小娘子天真活泼,很是惹人喜爱,你若真喜欢她娶她为正妻也未尝不可。”
“一个傻子罢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不会娶她,也不会娶任何人。”萧青棠顿了顿,“这是你们教会我的,礼义廉耻家法婚姻在你们眼中本就不算什么,又凭什么要在我眼中算什么?”
老夫人长长呼出一口气,眼中略有湿意:“你可以怨恨我,这都是我该受的,可姜家娘子并未做错什么。青棠,不要总故意说这些伤人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
“与你无关。”萧青棠再听不下,拂袖而去。
他心里烦得厉害,快步往回走,要跨进乌金院时又退了出去,转身朝府外去。
第30章
姜溶刚到院里,汀荷便迎上来,进了房中,素雨也迎了过来,跟着进门。
萧青棠没有特意指派哪个侍女服侍她,谁在她跟前晃,跟她说话、讨她欢心,她就和谁玩儿。
素雨伶俐,汀荷贤惠,她都很喜欢,和人在屋里玩的不亦乐乎。
“娘子还去抱兔子了?”素雨不动声色套话。
“对呀,兔兔好可爱的。我们还做了兔兔形状的糕点。”
“你们?”
姜溶点点头:“对呀,我们呀,我和小青糖。”
素雨、汀荷相视一眼,又问:“是吗?二爷还会做点心呢?”
“对呀,他可厉害了,还会揉面呢,他还教我和面了。”姜溶看着棋盘,搡搡素雨的胳膊,“当你啦,到你啦。”
素雨边下棋边又问些别的,只可惜没再问到什么有用的。
天色渐暗,萧青棠还未回来,两人服侍姜溶吃了饭,又侍候她去沐浴。
浴室中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亮光下,她心口处的暗暗红痕迹格外显眼。
她们在内院伺候的,一眼能瞧出这是什么——若非是有人用力吮吸过,不会有这样的痕迹。
而这痕迹又是在这样隐秘的地方……
素雨偷偷看姜溶一眼,试探问:“娘子受伤了?”
“嗯?”姜溶垂眸,看见自己心口处的红痕,脸一下红了,“不是受伤。”
“那是……”素雨佯装不解。
姜溶左右巡视一眼,小声道:“我告诉你们,你们不可以告诉别人噢。”
“好,奴婢不会告诉别人的。”素雨汀荷对视一眼。
“是小青糖吸的。”姜溶抿了抿唇,有些纠结,“他跟我说,男女之间亲近时可以这样,他是不是骗我的?”
两人忍不住掩唇轻笑:“并未,二爷的确是喜爱娘子才会如此呢。”
“噢……”姜溶举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提起,“他去哪儿了?今晚不回来了吗?”
“二爷的行踪一向是不会告知与奴婢们的。”素雨心中转了一道弯。
她原本只想从姜溶口中套话,得知萧青棠喜好以此讨好,在这乌金院里占据一席之地,可今日得知萧青棠如此喜爱姜溶,心中的想法瞬间又多了些。
以她的身份自是无论如何也当不了正妻,若萧青棠另娶贵女,定容不下她,但若萧青棠娶的是姜溶……
她抬眼一看,姜溶还傻乎乎拿着水瓢舀水玩。
若萧青棠的正妻是姜溶,不但不会忌惮她,甚至或许还需要她来诞下子嗣:一个痴傻的主母,就算是将她的孩子抱去养又能如何呢?她还是孩子最亲近的人。
即便不需她来诞下子嗣,若能控制了姜溶,便能控制了这后院。届时,她想做一个名副其实的二爷侧室还是有可能的。
“二爷不说,您可以过问呀。”素雨转了转眼珠子,“二爷如此喜爱您,会喜欢您关心的。”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6节
“可我问了他也不说。”姜溶不想说,上回就是这样的,小青糖就说自己在庄子里,也没说缘由。
“二爷是有些沉默寡言,但您关心他,他是能明白的。况且,您不想他吗?”
姜溶垂了垂眼,轻轻点了点头。
素雨微怔,突然有一瞬的后悔,可也只是一瞬而已。
姜溶再怎么受伤,也不过只是心里的,就算萧青棠不宠着她了,姜家人也愿意接她回去,一生衣食无忧。
而自己呢,一辈子只能依附他人,看人脸色。
“所以,娘子可以关心二爷,他会开心的。二爷患有头疾,常常睡不着觉,心绪自然不佳,娘子可以哄哄他。”
姜溶还在舀水玩,眼珠子一动不动的。
汀荷看得有些心急,退出房门后,还忍不住低声问:“我瞧娘子似乎并未听进去,这样说有用吗?”
“她若真未听进去,便该一个劲儿问问题了,这样沉默不语才是听进去了。你放心,她对二爷并非无情。”
“唉。”汀荷叹息一声,“娘子这般懵懂,还对二爷动了心,往后……”
素雨劝:“你莫担心她,怎么样她都会平安顺遂的。至于伤不伤心,这世上活着的人,就没有全然顺心的。”
又是一阵叹息,汀荷要说些什么,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立即噤声,将手中的灯提高一些。
“什么人?”
来人未答,两人心中都已明了,心中大骇,惶恐方才的对话被人听见。
但人由远及近,并未说一句话,只隐隐有酒味传来。
待到了门口,看得清人脸了,他才道:“人呢?”
两人都知晓这是在问谁,松了口气:“娘子刚歇下不久。”
萧青棠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他吩咐一句,一把推开门,大步走进去。
灯已吹了,床头的夜明珠还亮着,依依稀稀能看见床上人的睡颜。
萧青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缓缓走过去,坐在床边。
他又在外面喝酒,本不打算回来的,可夜幕降临,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家里的人,不自觉便往回走了。
他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很想她。
“小青糖?”软糯的带着一点儿沙哑的声音传来,然后他的手被握住了,“你回来啦?”
他咽了口唾液:“嗯。”
“你去哪儿了?”姜溶突然想起素雨的话,坐起身来问他。
他垂着头:“没去哪儿。”
哼,她就知道没用。姜溶凑近一点儿:“你心情不好吗?”
“嗯?”萧青棠偏头。
姜溶不知道说什么了。
“睡吧,我去沐浴。”
“我和你一起去。”姜溶从身后抱住他。
他呼吸一下停了,喉头忍不住重重攒动一下:“你确认?”
姜溶跪坐起身,歪着脑袋看他:“这有什么不确认的?我们以前不都是一起洗的嘛?”
他眼神暗了暗,反手将人抱至跟前,打横抱起往浴室去。
姜溶笑眯眯抱住他的脖颈,靠在她颈窝里。
他喉头又攒动一下,没带人一起下水,将她放在岸边坐着。
“我给你洗呀。”
先前喝的酒已开始在体内沸腾燃烧,烧得他理智难存。
他缓缓游近,粗重的呼吸喷洒而出。
姜溶耸了耸鼻尖,慢慢凑近,鼻尖几乎贴在他唇上:“你喝酒了?”
他咽了口唾液,再忍不住,将人拖进了水里。
第31章
“又要玩这个游戏?”姜溶皱了皱眉, 双臂攀在他的肩上。
他将人往上托了托,大手掌着,带着温暖的水流一起挤进窄道。
“你在做什么?”姜溶紧紧抓住他的肩, 檀口微张, 忍不住轻哼两声。
他没回答,紧紧扣住她的后颈,指腹在她后脑上轻轻抚.摸:“难受吗?”
“不知道。”姜溶脸不停地在他脸边蹭, “你手指上的骨头好硌人。”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 将人放回岸边, 埋头而下。
姜溶双手撑在身后,垂首看着他的发顶,喘着气道:“小青糖,你的舌.头里好像有骨头。”
他忍不住笑, 蜜汁全卷到口中。
姜溶轻颤:“你笑什么?”
萧青棠起身,单臂抱住她往卧室走:“我们玩生宝宝的游戏好不好?想不想给我生宝宝?”
“你想不想给我生?”
“傻子, 男人不能生孩子。”
“我不管, 你给我生,我想要只小猫。而且,我不是傻子!”
萧青棠想反驳, 但笑了笑,又觉得算了。
他将人放下:“行,我现在就给你生一只小猫。”
姜溶往后退了退:“你拿棍子戳我干嘛!”
萧青棠将她抓回来,笑声从嗓子溢出, 藏都藏不住:“不是要生小猫吗?得这样才能生。”
她扭了扭:“有点儿痒痒。”
“别动。”萧青棠掌住她, 屏住呼吸, 缓缓向前。
“弄疼了……”她哼哼唧唧要推人。
萧青棠搓搓她的腰:“忍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她一点儿不紧张, 也不知道害羞:“要多久才不疼?”
“快了。”萧青棠俯身,:“亲亲?”
“亲亲。”姜溶抱住他,刚碰上他的嘴唇,一阵刺痛传来。
她要尖叫,声音却全被堵住了,只能哼哼着胡乱抓他的背。
指甲陷进皮肤,留下几道红痕,几乎要渗出血来。
萧青棠也疼,他头一回知晓原来不止女子初次会疼,但他没松口,也没松手,直至察觉人没那么抗拒,他才允许人呼吸。
“我要死了呜呜呜。”姜溶嘴一张就哇哇大喊起来。
不像是哭,就是干嚎。
萧青棠笑着拍拍她的脸:“哪儿就要死了?我又没硬来,不是等你舒服了才弄?”
“我的肚子要破了……”
“哪儿要破了?这不是好好儿的吗?”萧青棠直起身,摸摸她的肚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好像真的鼓了一些。
“不好不好!”她喊着摇头,“难受难受。”
萧青棠头皮发麻,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又哄两句:“哪儿难受?”
“我说了!肚子要破了!”
“那就是没事了。”萧青棠亲亲她的脸颊,不再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说不了完整的话了,仰着脖子胡乱喊,整个帐子都是她破碎的声音。
萧青棠饮了酒,本就有些无法自控,听着围绕在耳旁声音更是情难自抑。
天地之间似乎已无外物,只剩这点儿欢愉,他被包裹着、被接纳着,全身上下没有那一点儿是不酥麻着的,腰眼间、尾椎骨处更甚。
尤其是,垂头,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瞧见那张迷蒙朝红的小脸时,更是连整颗心都是酥麻的。
他又忍不住深深吻下去。
姜溶脑子全是混沌的,只能迷迷糊糊任他亲。
她形容不出现下的感觉,心跳得好快,呼吸也好快,每一处似乎都要从她身体上逃离,魂魄也要暂且离去。
风浪太过猛烈,她快要支撑不住,眼前一阵花白……
萧青棠吐出一口浊气,深吸好几口气,顶着满头热汗,弯背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她呆愣愣的,像丢了魂儿,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只有几滴残泪挂在眼尾。
“傻了?”萧青棠轻轻拍拍她的脸。
她没动,只吸了吸鼻子,鼻子皱了皱,看得萧青棠呼吸一紧。
“给你擦擦?”
手还没碰到她的腿,她便嚎起来:“不要不要。”
萧青棠扫一眼褥子的血迹,忍了忍,没有强行再要,语气也轻了许多:“洗洗睡觉觉?”
“不要不要。”她似乎只会说这两句了。
萧青棠看得心里揪起,将人往里放了放,躺进干净的褥子里,搂在怀里哄:“弄疼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7节
她摇了摇头,不说话。
萧青棠叹了口气,又问:“那睡觉?”
这下连动都不动一下了。
萧青棠没再问,也没敢在碰她,抱着她缓缓入睡。
翌日,酒醒了,萧青棠清醒了,看着满床凌乱,心里有些烦躁。
他微微撑起身,垂眼看着酣睡的脸,大掌缓缓落下,放在她的脖颈上。
不正常的热意传来,他皱了眉,收了手碰碰她的额头。
发热了。
烦躁变为头疼,他快速穿好衣裳,往外喊人。
昨晚他明明克制了啊,还准备了那样久,就是担心给人弄伤了,怎么还发热了呢?
他坐在床边,只穿了条衬裤,光着脚踩在脚踏上,沉声问:“如何了?”
大夫没敢抬眼,跪伏在地上:“娘子是惊吓过度,没有大碍。”
萧青棠快被气笑了,他昨晚有凶她吗?有吗?
“开药方去。”他摆摆手。
大夫退下,侍女又上来:“二爷,床上可要收拾?”
“收吧。”萧青棠捏捏腕上的菩提珠。
侍女静默将弄乱的地方稍稍收拾一番,没敢碰姜溶。
一看床铺,发生了什么更加明了。
她们昨晚在外面守夜时便听到了动静,但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此时才敢多嘴一句。
“二爷,可要备下避子汤?”
萧青棠捏了捏眉心。
他睡了一个傻子就算了,总不能再生个小傻子出来,况且姜溶恐怕连生孩子要承受什么都不知晓,他不想让她稀里糊涂当了母亲。
“去煮。”
人一一退下,萧青棠叹了口气,拍了拍大腿,起身端了盆热水,掀开被子。
昨夜未清洗,乱七八糟的□□混合在一起,干涸凝结在红彤彤惨兮兮的两瓣上。
萧青棠眉头紧了紧,拿着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干净。
睡梦中的人似乎察觉了,轻轻颤了颤。
“好了,不碰你了。”萧青棠将被子盖回来。
他的确是不会照顾人,就坐在一旁守着,直至侍女来,提醒他要唤醒姜溶用些吃食,他才想起来喊人。
他坐近一点儿,摸摸姜溶的脸:“宝宝?”
一旁服侍的侍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青棠浑然不觉,见人眼睁开,嘴角不觉多了些笑:“宝宝,饿不饿?”
姜溶眼前逐渐清晰,对上那双笑眼,立即缩回被子里。
萧青棠愕然:“怎么了?”
姜溶没说话,甚至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缩到墙边去了:“不要你。”
他心中酸涩难忍,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可他不愿承认心伤,宁愿发脾气:“不要我?我怎么你了?”
“就是不要你。”被子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萧青棠闭了闭眼,一把掀开被子,将人按在了枕头上:“说,我怎么你了?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你要把我的魂儿吸走。”她瘪着嘴哭,“我不要你!”
萧青棠蓦然笑出声:“我什么时候要吸你魂儿了?”
“就有就有!你不要你!你走!”
昨晚嚎过太久,她嗓子还哑着,这会儿再喊下去身子又要不舒服。
“行了行了,我不碰你。”萧青棠急忙给她盖好被子,“但饭总要吃吧,让婢女给你喂些吃的。”
她不答话,就缩在被子里。
萧青棠让开一些,让侍女过去。
果然,侍女过去,她就不躲了,还吃得挺香。
萧青棠有些无奈,他哪儿要吸她的魂儿了,被吸的明明是他自己。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妥,得有人来专门照顾姜溶。
他随意披了个衣裳,大步往门外去:“柴胡!柴胡!”
“来嘞!”柴胡不知从哪个角落蹿出来,一脸谄媚到了跟前,“爷您有何事吩咐?”
“这边要几个人伺候。”
柴胡眼珠子动了动:“是娘子要人照料吗?素雨姨娘和娘子一向亲近,叫……”
“不要她。”萧青棠打断,“要那个……姜溶刚来时,身边侍候的那个婢女,叫什么来着?”
柴胡略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汀荷?”
“对,对,就是她,叫她以后来正房里伺候。”他说完,转身要走,没走几步,又停下吩咐,“你这事儿办得不错,自己去前面支赏钱。”
柴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应当是给他将姜家娘子带回来的赏钱。
他夜里是不能守在内院跟前的,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随意找了个人打听:“二爷心情不错,是发生何事了?”
内院侍女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二爷昨夜和姜家二娘子……”
柴胡恍然明了:“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他疾步往外走,寻到汀荷,兴奋道:“二爷叫你去内院侍候。”
“啊?”汀荷一怔。
柴胡以手挡唇,低声耳语:“二爷昨夜宠幸了姜家那个丫头,这会儿心情正好着呢,是叫你以后去姜家丫头跟前侍候,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二爷未提起要给娘子一个名分?”
“未提。但瞧着开心着呢,还给了赏银。”柴胡跟着她边往前走边说,“你也不想,她一个痴傻的,哪儿能上得了台面,二爷愿意宠着,已是她的福气了。”
汀荷急忙拦:“你可莫要在外面乱说,若是被二爷知晓……”
“哼,他心里说不定也是这样想的,有什么好怪我的?”柴胡虽是这般说,但眼神还是左右看了一圈,“你快去内院伺候着吧。”
汀荷匆匆前往,进门时,姜溶才用完膳。
“你来。”萧青棠指了指汀荷,“服侍娘子吃药。”
汀荷替过床前婢女的位置,看一眼黑黢黢的两碗药汁,低声询问:“先喝哪个?”
婢女摇了摇头,向上询问:“二爷,娘子是先喝避子汤还是先喝……”
“先喝治病的。”
汀荷微愣,端起药碗:“娘子,该喝药了。”
姜溶脸立即皱起来:“不要,闻着就苦,我不喝。”
“娘子,您发着热呢,是不是浑身没有力气?若是不喝,便会一直不舒服。”
姜溶没说话,头往前伸了伸,配合将药喝了。
到第二碗时,她死活不肯喝了:“治病的药喝了,这又是什么,我不喝。”
汀荷不敢解释,抬眸看向萧青棠。
萧青棠看向姜溶,姜溶避开眼。
“罢了,不喝便不喝吧。”萧青棠又摆摆手,“端出去倒了,你们都去门外候着。”
姜溶听这话又缩进被子。
萧青棠手快一步,抓住她的手:“你躲我做什么?”
“我说了!”她死死抓住被子。
萧青棠轻松一掀,钻了进去:“我要你的魂儿做什么?你自己弄错了还怪我。”
“你就是你就是,你还用大棍子戳我!”
“傻子,那不是大棍子。”
“我不是傻子!”
萧青棠抓住她张牙舞爪的手,将她搂得紧了一些,悄声在她耳旁道:“那是用来让你舒服的,你昨夜不舒服吗?”
“不舒服,我感觉我要死了,我的魂儿都飞走了。”
萧青棠笑着亲亲她的额头:“你那就是舒服的,我昨夜也是,被你吸得魂都要没了。”
她眨眨眼:“真的?”
“真的,不信我们今晚再试试。”
“我不试,你要是骗我你就是小猪。”
萧青棠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好,我骗你我就是小猪。”
“那我们以后不玩那个游戏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萧青棠逗她:“那不行,你要说出为什么我才能考虑同不同意。”
“因为你要是再玩我就打断你的腿。”
萧青棠笑出声来:“我现在抱着你,你都挣脱不了,你怎么打断我的腿?”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8节
她扭了扭,没能挣开,瘪着嘴又要哭:“你是坏人,我不要和你玩了。”
“那我答应你,这两天先不碰你好不好?”
“那行。”她瘪着的嘴一下收了回去。
萧青棠好笑敲了她一下,懒得和她计较,悄声在她耳旁问:“下面疼不疼?难不难受?”
“疼!”她急忙答,在他脸上蹭蹭,“所以我们不玩那个游戏了。”
“真疼?真疼可是要吃药的。”
“啊?那不疼了。”
萧青棠笑着捏住她的脸,左瞧瞧右看看:“真的?你别为了不吃药说不疼。”
“嗯……有点儿疼,就是那种……”她想了想,“对,就是那种不用吃药但也不能玩游戏的微疼。”
萧青棠笑得前仰后合,接连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宝宝,你好聪明。”
她也亲他一口:“我也觉得我很聪明。”
萧青棠眼泪都笑出来了,缓过劲儿来,又亲亲她:“入秋了,秋衣和冬装得让人先做着了,等你身子好一些,叫人来给你做衣裳,好不好?”
“现在就可以做。”她要起身。
萧青棠一个手指轻松将她按回去:“急什么,少不了你的,好好歇息,你要是不歇,咱们就玩生宝宝的游戏。”
“我歇我歇。”她一躺,眼一闭,被子一拉,“好啦,我睡着了,你不要打扰我睡觉。”
萧青棠理理她鬓边的碎发,摸了摸她脸,没有再打搅,起身出门。
“那种□□涂抹的药该从何处获得?”
“这……”汀荷跪地,“奴婢并不清楚此事,不过,大夫人应当是知晓的。娘子心性单纯,又无仆妇教导,也应当请长辈来教教,免得不慎染了什么病症。”
萧青棠心中忍不住赞同,随手从腰间摸出锭银子丢在地上:“去,请大夫人明日来。”
“多谢二爷,奴婢这就去请。”汀荷脸上忍不住欢喜,收了银子,匆匆往外去。
大夫人正在院子里剪花枝,听说萧青棠要请她去,还有些惊讶。
她收了剪子,轻声轻气:“去做什么?”
“姜家娘子不知世事,尤其是男女之事,二爷想请您去教导教导娘子。”
话不必再说明,大夫人心里已有数:“好,我明日去。”
“还有……”汀荷顿了顿,脸色微红,“二爷似乎是将人伤着了,得寻抹在那处的药膏。”
“伤着了?”大夫人细眉微蹙,“伤得可厉害?”
“奴婢也不甚明了,不过已请大夫来过,开了药喝过了。”
大夫人眉头蹙得更紧了:“这是闹成什么样了,还要喝药,我还是现下就去看看。”
汀荷怕两人冲突,怒火燃到自己头上,急忙拦:“娘子喝了药正睡着,否则二爷也不会请您明日再去。”
“那好,我不去了。你去与二郎说,侯爷叫他来一趟,叫他务必前来,否则侯爷会去他院子里看他。”
“是……”汀荷匆匆跑回去传话。
萧青棠正在屋里盯着人看,听到消息眉头立即紧皱,自语一句:“就会来这一套。”
说罢,他叮嘱侍女将人看好,转头大步往外去。
他已是很不耐,还没进门便开始骂了:“一天到晚到底寻我有个什么事?不烦吗?”
萧长聿没眼看他,努努嘴:“你长嫂跟你说。”
他脾气没因面对长嫂变好,还是那副臭脸,长腿一跨往椅上一坐,捏得菩提珠咯吱作响:“何事?”
“姜家娘子本就不谙世事,你便应当怜香惜玉些,怎还将人弄得要看大夫呢?”
他怎么不怜香惜玉了?吃过了摸过了等人舒服了才开始的,他还要怎么做?
萧青棠心里烦得很:“我没弄伤她!她自个儿吓的!”
“她就算是吓的不也是你吓的?”萧长聿一拍桌子。
“我真他娘是服了,我是不是还要将过程说一遍给你们听,你们心里才舒服?”
气氛有些沉,大夫人左右看了一眼,在中打圆场:
“我与你大哥并非是这个意思。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总是关心你的。
你自己也晓得那姜家娘子心性单纯惹人怜惜,又与你院中其余女子不同,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只是身世可怜了些。
如今你已要了她,在我们眼里她自然算是弟媳,总是忍不住要担忧的。”
萧青棠靠回椅背,没有说话。
大夫人见他沉默,稍走近一些,坐在他身旁的椅上:“她胆子小,不知事,你莫再吓到她了,待我与她讲明,你们再同房。”
他气极反笑:“这你们都要管?干脆下次同房时你们在旁边看着得了!”
“萧青棠!”萧长聿拍案而起,“你怎么说话呢!”
萧青棠别开脸。
兄长与他并非同父同母,年长他好些岁,人品贵重,行事刚正,不仅政事如此,家事也如此。
这些年来除了长嫂外,兄长并未有其它女人,不狎妓不纳妾,与长嫂琴瑟和鸣恩爱有加,放眼京城,属实难得。
他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是有些佩服。故而,他即便再桀骜不驯,也总愿听兄长两句。
大夫人又道:“我明日便去瞧瞧她,你今夜宿在侍妾那儿去便是。”
在他们眼中,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
萧青棠咬了咬牙,懒得解释那么多。
他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一个傻子,尤其是在亲朋面前承认。
“行了,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他拂袖而去,心里正乱着,转弯迎面碰见苏绍钦。
“二郎,可是让我好找。”
“绍钦怎么来了?”
“刚巧路过候府,想着许久未见,便来拜访。”
两人一路闲话,行至乌金院,进了前厅,萧青棠未坐,匆匆离去:“稍适片刻,后院有些事。”
苏绍钦好奇张望一眼,坐回原位。
随行小厮匆匆进门,俯在他耳旁悄声道:“小的方才问过柴胡,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姜家痴傻的二娘子。”
他有些惊讶:“她瞧着并未有任何缺陷啊。”
“小的也好奇呢,柴胡说姜家娘子只是有些呆愣,生活倒能自理,懵懵懂懂像个孩子。”
“原是如此。”苏绍钦恍然明了,“还说什么了?”
“还说二郎对这位姜家娘子极尽宠爱,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恨不得整日揣怀里,即便是天仙下凡玉帝圣旨也不见得愿意将人换出去啊。”
苏绍钦沉吟片刻,动动手指:“将带来的那两人送回去。”
“是。”随从转身要走。
“慢着!”苏绍钦又拦,在人耳旁悄声吩咐,“你再去柴胡那儿套套话,多花些银子,想办法让他多盯着些,若往后二爷再出门,给你来个信儿。记着,莫说是我叫你去的。”
“二郎这是金屋藏娇了?片刻也离不得?”
“说笑了,只是院中有些要事。”
苏绍钦未再多提,一摇折扇,叹息一声,又道:“唉,二郎与我年岁不相上下,这两年定也被家中逼疯了吧。”
萧青棠知晓他说的是什么。他两人皆大龄未婚,家中逼迫得紧。
“我倒是不怕,我不想,这天下没人能逼我做任何事。”
“圣旨也不能?”苏绍钦笑了笑,“陛下如此喜爱你,说不定一道圣旨便指一个贵女给你。”
“哼。”萧青棠冷笑一声。
“二郎若是有喜欢的,不如早娶了,你毕竟还是能自作主张,我可就不成了,只能听家里安排。”
萧青棠长腿一翘,不屑一顾:“我说不成亲便是不成亲,谁也拦不了。”
“你啊你啊。”苏绍钦笑着摇头,“人人都说我苏三风流,不想你萧二郎才是最不羁的那一个。”
两人笑过,闲聊几句,萧青棠差人将苏三送回去。
他心里惦记着屋里的人,没什么心情分辨苏三那番话。
烧退了,人脸色看着好了许多,他哪儿也不去,就坐在床边盯着人看。
他的宝宝真漂亮。
他笑着低头在人头上轻轻亲了亲,又伺候半晌。
本就不算什么重症,人第二日便好得差不多了。
萧青棠心疼她,不让她下地,大夫人来时她就披着个头发穿着个寝衣坐在床上。
“嫂嫂?”她上回见过人,还记得。
“莫起,莫起。”大夫人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听闻你生病了,我来瞧瞧你。”
萧青棠看两人一眼,默默起身,退出房间。他也想听听,但有外人在,总是不好。
他走了,大夫人才说到正事儿上,牵住姜溶的手,轻声道:“你前日和二郎圆房了?”
“圆房?”姜溶眨眨眼。
“就是……”大夫人微微俯身,在她耳旁低声解释。
“噢噢噢。”她连连点头,“是生宝宝的游戏。”
大夫人莞尔:“是,那个叫圆房。你和二郎圆房后,那处难不难受?疼不疼?”
“我不喝药。”
大夫人也有孩子,知晓小孩儿都不爱喝药,一下便明白了,笑着道:“不喝药,你要是难受抹抹药就成。”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29节
姜溶放下手中的鲁班锁:“有一点点疼,这样不动就不疼,走路就疼。”
大夫人从袖口拿出个药罐,摸摸她的头:“你想自己抹,还是嫂嫂给你瞧瞧?”
“我自己抹吧。”她接过药罐,躲去角落里,对着夜明珠,小心翼翼将药膏抹上。
大夫人拿帕子给她擦擦手,又摸出一本小册子来,翻给她看:“你来,嫂嫂跟你讲讲,以后多注意着些便不会受伤了。”
她愣愣点头。
“你瞧,这就是圆房,男女之间阴阳调和是正常不过的事儿……”
姜溶有点儿懵,怔怔看着册子,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以后得按这五步走,若是二郎不做这五步强行要你,你就来找嫂嫂告状。”
姜溶仰着脑袋,仔细回忆了一番:“要是全按着这来了,还是疼怎么办?”
“嗯?”大夫人微愣,“二郎全做了?”
“对呀。”姜溶凑近一点儿,在大夫人耳旁悄声说,“他还吃我那里,可是册子上没说能这样,他是不是不该这样?”
大夫人一怔,转而低笑:“这样也是可以的,二郎喜爱你,怕你疼才这样的,只是册子上没写而已。第一次难免会疼,并非是二郎之故。”
“噢……”姜溶还想借着嫂嫂名义阻止小青糖呢,现在是不能了。
“你将册子收好,慢慢看,要记住了。”
姜溶的脑瓜有些记不住这么多新鲜的东西,又头一次接触,新奇得很。
嫂嫂让她收好,她没收,啃着手指继续研究,萧青棠进门时她都没瞧见。
“在看什么?”萧青棠刚问完,就瞧见册子上的东西,“长嫂给你的?”
“嗯。”姜溶头也没抬一下。
萧青棠捏住她的下颚,将她的小脸抬起来:“知不知晓这种私密的东西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下来?”
“这里不是在卧室里吗?又没有别人。”她奇奇怪怪看他一眼。
萧青棠被取悦,笑着在她嘴上亲了亲:“还说什么了?”
“还说你不能吃我。”
“真的?”他抬了抬眉。
姜溶瞬间破功,支支吾吾道:“反正就是不能,我问过了……”
“你真将这么私密的事儿都说出去了?”
“啊?”
萧青棠无奈扶额:“傻子,房中之事以后不能跟外人说,知道了吗?”
“可嫂嫂不是外人呀。”
好嘛,他还以为他是特别的那个呢,原来只要是个人都不是外人。
“只有我,才不是你的外人。”萧青棠看着她,一字一顿认真道,“记着了吗?”
“记住了,二郎。”她突然蹦出一句。
萧青棠有些惊讶:“你叫我什么?”
“二郎呀,嫂嫂就是这么叫你的,不是吗?”
“是、是。”萧青棠轻笑一声,将她搂住,“长嫂给你药膏没?”
她脑袋点点:“给了,嫂嫂让我跟你说,以后要按照这五步来,做不到就不让你碰。”
萧青棠瞥一眼:“这里哪一步我没做?亲亲,抱抱,还是摸……”
“不行!”她挡住他的手。“我才抹了药,不能碰,嫂嫂说了,得伤好了才行。”
“长嫂如何说?伤得重吗?”
“不知道啊。”姜溶一脸茫然,“我没给她看。”
萧青棠又开始多想:“不给她看,只给我看?”
“是你非要看。”
“我非要看你就给我看?还不是因为喜欢我?”
姜溶沉默一瞬,道:“你像个傻子。”
萧青棠快笑疯了,捧着她的脸,笑声将她缠住:“你说像就像吧。”
“不是说要做衣服吗?”
“就惦记着这个呢?”萧青棠用鼻尖碰碰她的鼻尖,“不是一直嚷嚷着难受?”
她用额头将人顶开:“抹了药了。”
“好,让她们去叫人来。”
她有了笑脸,亲亲萧青棠的唇。
先前她做的夏装不少,柜子里全是她的衣裳,秋装和冬装一放,估计是要放不下了,萧青棠干脆让人把侧房腾空,全用来给她放衣裳。
京城里不错的布庄全来了,都呈了自家最好的布,供她挑选。
“这个呢?”她拿着布在身前比划比划。
萧青棠坐在椅上看着她:“不错,好看,留着。”
她一一挑选过去,拿起一匹粉色的,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半天,不知在说什么,转头给萧青棠看:“这个给娘,好不好?”
萧青棠强忍着笑:“行,不错,很适合姜夫人。”
姜溶嘿嘿一笑:“行,那这个给娘。”
所有送来的布料没一个让她退回去的,她不喜欢,也得送给娘送给爹。
这些布匹都是好东西,不说价值千金,那也是平常人家用不起的。若换了旁人,哪儿有敢这么明目张胆给娘家捞好处的,可她偏偏这样直接明了,萧青棠也不生气,脸上挂着笑,一口应了。
一时之间,众人心里都有了数。
绣娘来给她量身,恭维几句:“娘子似乎长高许多,也丰腴不少。”
萧青棠盯着她打量两眼,眉头动了动。
不错,身前看着是圆润不少,似乎是比先前大些了。
“赏。”
侍女递出红封:“您拿着,一会儿去前面账房领赏钱。”
“哎呦,多谢郎君多谢娘子。”绣娘连连拜贺。
其余人见了红封,也跃跃欲试,一句又一句的吉祥话往外蹦。
萧青棠心情不错,大手一挥,道:“都赏。”
众人一听,更是乐成一团,一屋子热闹得不得了。
绣娘不敢怠慢,压箱底儿的都拿出来了:“娘子想要什么样的绣案?”
“要素雨画的。”
“去叫素雨来。”萧青棠摆摆手,又朝姜溶道,“过来,剩下的让素雨去与她们说。”
“不行,我要自己看什么花绣在什么布上。”姜溶边拒绝,边朝他走。
萧青棠将人拉过来:“等人来了再说,先坐一会儿。”
她突然道:“溶宝好漂亮。”
“嗯?”萧青棠愣了一下。
她等了一会儿,歪着脑袋问:“为什么我没有赏银?”
萧青棠忍不住放声大笑:“你真是个机灵鬼儿。”
“那我有没有赏银?”
“你要什么赏银?这整个院子都是你的,账房里的银子也全是你的。”
素雨恰好进门,听到这一句,心中微惊,面上却不显,上前跪拜:“妾身见过二爷。”
“素雨,你来!”姜溶上前牵着人往桌边去了。
几个绣娘眼珠子动动,也跟过去。
萧青棠见人说得开心,也顾不上自己了,便起身出门去了。
画完,吩咐完,绣娘们都走了,只剩姜溶和素雨。
“二爷待娘子可真好。”素雨在一旁磨墨。
姜溶头也没抬一下,还在画她的画儿:“那是因为我和他玩生宝宝的游戏了。”
素雨怔然,忽而想起府中穿出来的消息,突然明了,掩唇而笑:“那也不是人人都能的,二爷还是喜爱娘子的。”
“噢。”她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但万一有一日,二爷不喜爱娘子了可如何是好?”
“那我就把他赶出去呗,他不是说了吗?这里都是我的。”
第32章
素雨觉得好笑, 又觉得她可怜,没有再往下说。
她想,若要谋算, 也不是一日能成的, 否则二爷当即便会瞧出来。还是得徐徐图之,今日先在姜溶心中留个影儿,其它的来日方长。
天黑了, 姜溶往外看了一眼, 急忙将东西收拾好, 扯扯素雨的袖子:“快!我们快去洗澡!然后睡觉!”
“为何?还未用晚膳呢。”素雨踉跄跟着走。
“快点儿睡觉,不然小青糖回来了又要找我玩游戏了。”她提着裙子急急忙忙往浴室跑,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素雨忍不住掩唇笑:“娘子怕什么?二爷对你不好吗?”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0节
“哎呀哎呀,我说不清楚。”
她摆摆手, 胡乱扯开衣服,正要往水中去, 外面突然传来萧青棠的声音。
“人呢?”
“回二爷的话, 在沐浴呢。”
“这么早沐什么浴?”
人声儿已朝这边来了,姜溶焦急要躲,急忙往四周看一圈, 慌忙躲去了屏风后。
“人呢?”萧青棠进门了。
“见过二爷。”素雨未答话,眼神朝屏风处看去。
萧青棠明了,摆摆手示意她下去,抬步悄声往屏风去。
“素雨, 他走了吗?”她听见脚步声走远, 探出个脑袋来, 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狭长的笑眼,忍不住惊呼一声, “啊!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萧青棠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揪出来。
她扭着身子要逃:“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萧青棠长臂一伸,轻松一搂,将她困在怀里:“你躲我做什么?还不想我回家?”
“你、你要和我玩生宝宝的游戏…日抓日漫韩抓韩漫广播剧,晓说裙搜索52490吧以90贰…”
“我什么时候要和你玩了?我都没说过,不会是你自己想吧?”
“我才没有!”姜溶梗着脖子,“而且!我今天早上都看见了,你的大棍子竖起来了,竖起来就要戳我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萧青棠抵在她肩上,笑得浑身颤抖,险些将自己呛着,好一会儿才解释:“那我早上戳你了吗?”
“哼。”她没说话,别开脸。
“我不是都说了吗?让你休息两天。你都说疼了,我还会欺负你?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坏?”
“你就是坏!”
萧青棠悄自叹息一声,将她衣衫整理好,抱她往起居室去,从抽屉里拿出那沓纸:“下午就画了这些?”
“嗯。”她扭着脑袋不看他。
“喜欢画画?”萧青棠将她的脑袋扭过来,“我教你?”
她一点儿不信:“你会画画?”
萧青棠稀奇得很:“会画画有什么了不得?这么看不起我?”
他拿起笔,随手在未收起的砚台上蘸了蘸,往揉得皱皱巴巴的纸上轻松画了两笔,一只可爱的兔子跃然纸上。
和素雨画的花样子不一样,它没有线条勾勒,没有方方正正的形,只是几笔墨晕染,便能让人一眼瞧出那是个兔子,还是一只鲜活的、活蹦乱跳的兔子。
姜溶眨眨眼,看看墨兔子,又眨眨眼,看看他,又眨眨眼……
“看什么呢?”他放下笔,将人脑袋固定住,“有那么不可置信吗?”
“你画的?”
“你不是亲眼看着了吗?”
姜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可爱,你快快教我教我。”
他没再故意逗她,二话不说,拿起笔又给她演示了一遍。
姜溶认认真真学着在纸上画。
他看着,圈住她的腰,脸在她脸边,悄声道:“宝宝,你最可爱。”
姜溶没理会,眼里只有笔下的兔子。
“宝宝?”他又喊。
“嗯?”姜溶耳尖动了动。
萧青棠在她耳朵上亲了亲,轻声道:“我喜欢宝宝。”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朵上,弄得她有些痒痒,下意识要躲。
萧青棠不许她躲,将她脑袋按回来:“喜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她连连点头,眼神里看不出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萧青棠有一瞬的心塞,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的宝宝,他的溶宝,不懂不明白也好,反正这辈子只能是他的。
“你教我画嘛,我画得不像。”姜溶搡搡他。
他亲亲她的脸颊,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慢慢教她:“喏,就是这样。”
“可是我画得还是没有你画得好看。”
“你不练肯定画得不好看。”萧青棠松开她的手,拿着毛笔写给她看,“你看我的手腕,是不是很稳?”
她认真点点头:“嗯嗯。”
萧青棠随意在纸上画出一个一:“你看,我画的一是不是很稳?”
“嗯?”她不觉得有什么厉害的,夺了笔,自信满满画下一个一……“怎么这么抖?”
萧青棠笑了笑:“我看你不是挺自信的?”
她脸颊微红,小声嘀咕:“我怎么知道那么难?”
“多练练就好了。”
“好,那我练,你放我下来,我要坐在椅上画,不然不稳。”
萧青棠依言将她放下,坐在一旁支着头,盯着她看。
她认真的样子也极其可爱,似乎是抽条了,瘦了些,脸颊没那么圆鼓鼓了,尖下颚也出来了一点儿。
秋天了,外面的树叶开始泛黄,有零星几片飘飘悠悠往下,却不显凄凉。
天暗下来,萧青棠轻声提醒:“溶宝,天黑了,明日再画。”
“噢,好。”姜溶晃了晃脑袋,愣愣起身,吃饭时也是愣愣的,直到去了浴室。
“又躲我?”萧青棠按住她。
她眼睫飞闪,心慌得厉害,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你你……”
萧青棠轻轻拍拍她的头,低声安抚“放心,不碰你,我只是看看你伤的如何。”
“真的?”她狐疑。
萧青棠将她往上抱了抱,和她对视:“真的。”
她将信将疑,缓缓挪开双手。
萧青棠没欺负她,拿着夜明珠凑近看了看,又轻轻用手碰了碰微红着的地方,屏息问:“是这里疼?”
“嗯,这里疼。”她也低着脑袋看。
“瞧着是有些红。”萧青棠喃喃重复一声,手指不敢再触碰。
她一下就有点儿委屈了,瘪着嘴小声埋怨:“你还知道红了呀,你那么大一个棍子往里面戳,能不疼吗?你坏死了。”
萧青棠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嗓子还有些发紧。
刚开过荤,他有些食髓知味,随意一点儿动静就能将他撩拨得要死要活。
但他还是忍着了,他已有些后悔,他本就没经验,那日又饮了酒,或许真是有些鲁莽,将人弄疼了。
可他又羞于承认,垂首在上面轻轻亲了亲,轻声问:“抹了药,有没有好一些?”
“嗯。”他声音好温柔好温柔,姜溶忘了防备,点完头才想起后悔,眼都瞪大了,“没……”
“怕什么?”萧青棠摸摸她的头,“我说好的,今天不碰你的。”
她抿了抿唇,慢慢滑下水,紧紧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上。
“宝宝。”萧青棠抚抚她的背,扶起她的后颈,缓缓垂首,碰上她的唇。
水雾氤氲,热气沸腾,对上那双并不冰冷的眼眸,她恍然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无意识也舔舔他的唇。
“怎么不唤我二郎了?”
她咽了口唾液:“二郎,亲。”
萧青棠深深吻回去,在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另一种色彩。
或许在他跟前的并不是一个心智有缺的傻子,只是一个与他两情相悦的普通人。
两情相悦……
夜里,他想起这个词,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一个傻子,懂什么两情相悦?一个疯子,又懂什么两情相悦?
他定是脑子乱了。
-
窗前,姜溶在涂涂写写,萧青棠在看账本。
乌金院虽在候府之中,却不受候府管制,院中的事务都是他来管的,他未娶妻,也不曾有过分信任的人,账本总还是会亲自瞧一瞧。
他在外还有很多产业,好的遍布附近十几个州县,并不是白手起家得来的,是家中给他的一些铺子,让他发展成了产业。
前些年,他还年少那会儿,故意与家中作对,知晓世家说不耻于明面从商,他便偏偏要从商,没想到做得还挺是那么回事。
“你在看什么?”姜溶凑过来看一眼。
“账本。”
“什么账本?”
萧青棠将账本放到她跟前:“家里的。”
“这些都是钱?”
“嗯,我们的钱。”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1节
她自动忽略了我们两个字,指了指自己:“我的?”
萧青棠没反驳她:“嗯。”
“那我能给我娘吗?”
“可以。”
“那我可以回家一趟吗?刚好把画好的花样子给我娘,还有上次要给她的布料。”
萧青棠拍了拍她的脑袋:“我陪你去,快中秋了……就中秋,我陪你回去。”
“行!”她又要爬回去。
萧青棠抓住她的脚腕:“这都过了好几日了,不疼了吧?”
她咽了口唾液,有些紧张:“你想戳我啦?”
萧青棠忍不住笑:“嗯,我想,可以吗?”
她动了动脚腕,抽出来,跟人面对面坐着,小声商量:“我害怕。”
“怕什么?”萧青棠搂住她的腰。
她双手攀着他的肩,依偎在他怀里,像是在告状一般:“我害怕,我的心会跳的很快,会喘不过气。”
“我和你一样的。”萧青棠轻轻拍拍她的背,柔着嗓子哄,“乖宝宝,这是正常的,我和你一样的,我的心也会跳得很快,也会喘不过气,那不是要死了,是舒服的。我们就试最后一次好不好?我跟你保证,要是你这一次还不舒服,我以后再也不碰你。”
萧青棠最近说话很算话,而且很温柔,教她画画,给她做新衣裳……
她想了想,举起手掌:“那你跟我击掌为盟,要是这次不舒服,以后就不许戳我了。”
“好。”萧青棠笑着和她击掌,抵着她的额头,捧着她的脸,“我答应你。”
逼迫有什么意思?他要她以后主动要和他亲近。
“那现下去沐浴?”他轻声问。
“好。”姜溶点点头。
萧青棠单臂将她托起,抱着她往浴室走。
他早让人准备好了,浴池里飘浮着花瓣,岸边点着甜甜淡淡的熏香,乳白色的烟圈丝丝缕缕飘荡开来,香味飘浮在屋中的每一处,要将梁上陈年雕刻的精致木纹都浸出味儿来。
萧青棠从背后将人抱住,用指腹轻揉着,低声在人耳旁道:“难受吗?”
姜溶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声音有些不稳:“酸,想去恭房。”
“莫紧张,放轻松些,想上恭房就在此处上。”他温声安抚,在人耳旁蹭蹭。
“把这里弄脏了怎么办?”
“无碍,能清扫干净。”
姜溶放松了些,仰头靠在他肩上,浑身颤得厉害:“我好难受,要喘不上气了……”
他胸口贴在她后背上:“宝宝,你听,我心跳得也很快,呼吸也很急。”
姜溶眨眨潮湿的眼,瘪着嘴问:“你不难受吗?”
“溶宝不觉得像躺在云里?像在飞一样?”
“嗯?”她转头看他。
萧青棠垂首触碰她的唇,单臂将人抱起,手却没有挪开。
没有上一回的疼痛感,反而有些酥酥麻麻的,真像是飞在云里了,眼前虚虚实实模模糊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她的呼吸又急起来。
“小青糖,小青糖,我要死了……”
“不会死,莫怕,你正在飞呢,宝宝,你现在是一只蝴蝶,正在飞呢。”
她吸了吸鼻子,好像真看见澄澈的天穹下,一只纷飞的蝴蝶。
萧青棠推了推她,埋头而下。
强烈的温热的触感将那只翅膀绵软的蝴蝶从空中击落,她陡然惊醒,直起身要按萧青棠的头,可还没直起来,又被堆满雨水的乌云包裹回去。
“我要死了……呜呜呜。”她又喊起来。
萧青棠腾不出嘴哄她,只能抓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让她紧紧握住。
她双脚踩着他的背,蜷缩抓着,那硬挺的背肌比她的足尖硬多了,不但没留下什么痕迹,反而让她脚尖失了血色。
黑云再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一阵颤栗,夏季的阵雨猛然袭来。
萧青棠全接住,喉头滚动一下,尽数咽入嗓中,顶着琉璃般的湿唇,起身吹了矮柜上的最后一盏灯,顺手拉下轻薄的云纱帐,俯身而下,趁热打铁。
姜溶还没缓过神,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一汪眼泪又涌出:“不玩了,我不要玩了,好难受……”
萧青棠抱紧她,在她眼上亲亲:“宝宝,不怕,你听听,我的呼吸是不是也很乱?”
“我不听!我不听!”她用力摇头,眼泪乱飞。
萧青棠捂住她的双眸,在她耳旁轻声讲:“宝宝,你现在是一只小蝴蝶,你正在花园里飞呢。”
“呜呜……我飞不动了,我要死了……”
“因为刚下过雨呀,你的翅膀被雨淋湿了,飞不动了,落在了花坛里。”
她眼睫动动,来了兴致:“我的翅膀是什么样的?”
萧青棠挪开手,边轻轻动动边道:“是透明的,上面有五彩的纹路,在日光下流光溢彩,金光闪闪的。”
“啊…嗯啊…”她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要问,“是不是像宝石一样,亮晶晶的,很漂亮?”
“很漂亮,像宝石一样。你飞不动了,就停在一朵荷花上,荷花的蕊轻轻摇摆,轻轻抚过你低垂的翅膀,有点儿痒痒……”
她说不出话来,红口微张,全是些断断续续的喘。
但她没有再拒绝了,双手紧紧抓住萧青棠的肩,在上面留下几个指印,似乎真陷进那个世界。
在夏季的一场雨后,在彩虹悬挂的荷花池里,一只被雨水冲刷过小蝴蝶,带着湿漉漉沉甸甸的翅膀,迷迷蒙蒙跌进了一朵盛放的荷花里。
荷花缓缓合上,将它紧紧包裹住,茂盛的蕊在它的翅膀上轻轻的蹭,蹭得它翅膀软了又软,窝在蕊里轻轻煽动。
一阵微风拂来,荷花忍不住颤,瓣上堆积的雨水哗啦啦洒下,全落在小蝴蝶的翅膀上,黏哒哒的,惹得它再也飞不动了,瘫在那儿,满天只剩粉色的瓣。
“哈…哈……”姜溶软倒在褥子里,额头全是汗珠,碎发粘在脸颊上。
萧青棠撑在她上方,指弯刮刮她脸颊,哑声问:“舒服吗?宝宝。”
她无意识点头,眼神还是恍惚的。
萧青棠低低笑出声:“再来一回好不好?”
“好……”她眼睫垂垂,脸颊红红,声音又沙又软。
萧青棠随口说的,没想真要,也没想过她能答应,可人都送上门来了……他愣了一会儿,扣起她的后颈就亲。
姜溶低呼一声,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他又急又躁,但没忘了把留下的东西全弄出来。
“这是什么?”姜溶垂着头问,册子上写的有,但她没往心里去。
萧青棠嗓音里带了一点儿笑意:“好东西。”
“噢……”姜溶迷迷糊糊的,还没想明白,又被捉去欺负了。
天亮了很久了,也不知是几时,萧青棠醒了有一会儿了,一直没有动。
直到心口软绵绵的手指动了动,他才握了握那只手,沙哑着嗓子问:“醒了?”
“嗯,我饿了。”姜溶坐起身,凌乱的发垂下,遮盖住肩上的微微红痕。
萧青棠看得眼眶发热,也坐起身,在红痕上又亲一口:“让她们送吃的来。”
“好。”她愣愣往床边爬,伸脚往地上踩,腿一软,要往前摔。
萧青棠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慢些,我扶你。”
她抿抿唇,眉头蹙了蹙:“腿酸。”
“歇歇就好了。”萧青棠拿了衣裳给她穿好,扶着她去梳洗。
没一会儿,侍女敲门进来,默默将满床的凌乱收拾齐整。
“来。”
她坐在人腿上,懒懒靠在人肩上,等着人喂饭。
“来,先喝些汤。”萧青棠拿着小勺舀了汤,轻轻吹了吹,才往她口中送。
侍女躬身站在一旁,不敢抬眼多看。
“累。”她软塌塌地喊。
“再睡一会儿?”
“嗯。”
萧青棠抱她回床上,坐在床边看她睡。
她起时头发便没怎么梳,这会儿乱糟糟放在枕头上,像一团云。
萧青棠拿了个小木梳,轻轻将凌乱的发稍梳整齐,再抹上外面买来的养护发丝的,再梳一遍,那有些毛躁的头发终于理顺,规规矩矩躺着。
他手腕上的菩提一直清脆作响,但熟睡的人一直没被吵醒。
或许是因为傻,没烦恼,姜溶一直睡得又快又香,几乎没什么能吵醒她。
萧青棠看着她,心里又羡慕又喜欢:她的世界是这样单纯简单,不含一丝杂质,不会自扰,也不会搅扰旁人。
他极其喜欢和她待在一起,似乎能被她拉进她那个干净透明的世界里,忘却尘世间的烦恼。
他甚至希望,她可以一直这么傻下去。
月底,他要去几个铺子里查账,留姜溶一人在家里。
他还有些不放心,姜溶倒是适应得好,自己也能跟自己玩,少一个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一走,素雨便有机会单独到姜溶跟前,平常他在,很多话没办法说。
“娘子似乎又瘦一些了。”
“是吗?”姜溶拿着镜子左看右看,她的圆脸似乎是比先前瘦一些,有点儿像瓜子脸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2节
素雨在一旁侍候笔墨:“娘子长大了。”
“唔。”她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又离了母亲,没人给她庆生,只当自己还十六岁,“应该吧。”
“娘子大了,也该成亲了。”素雨顿了顿,“二爷如此喜爱娘子,未曾与娘子说过要成亲的话?”
“没呀。”姜溶一点儿不伤心,也不觉有任何羞耻,她没有那种世俗的概念。
素雨与她相处许久,大致也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娘子现下不与二爷成亲,待二爷有了新人便要将娘子抛之脑后了。”
她没太听明白,歪着脑袋,问:“你是说,小青糖不要我了吗?”
“不是现下,或许是以后。”
“噢……”她似是认真想了想,无所谓道,“那我也不要他了。”
素雨有些无奈:“那二爷现在给娘子的东西,以后便不会给娘子了,比如首饰,比如衣裳。”
“那是不是我也不和他睡觉了?”
素雨以为她开窍,有些开心道:“正是正是。”
她却道:“那也是应该的嘛,我又不陪他睡觉了,他自然也不会给我好东西了。”
素雨长呼出一口气,没再往下劝:“娘子心里有数便好。”
姜溶没放心里,继续摆弄手里的玩具。
午时,大夫人那边来请用膳,姜溶蹦蹦跳跳就往外去了。
她记性好,去了两三回便记得路,自己都能寻去,不需人在前引路。
到了门口,她直接提着裙子跑进去。
从前家里宠得太过,没教她什么规矩,更没想过她如今会在高门大院里。
所幸,她长得可爱,大夫人又柔和仁善,不觉得她讨厌,反而又多了几分怜惜。
“嫂嫂。”她小跑过去,要去牵大夫人的手。
大夫人身旁的侍女急忙拦住。
她一愣,脸上有些茫然。
大夫人急忙牵住她的手,往桌边走了走:“嫂嫂肚子里有孩子了,婢女怕什么意外,才拦住你的。”
她好奇往大夫人肚子上瞧瞧,抬眸问:“嫂嫂能给我生个兔兔吗?”
室内安静片刻,随即是一阵偷笑声。
汀荷一惊,慌忙解释:“娘子她……”
大夫人摆摆手打断,耐心解释:“我可生不了兔兔,只有兔子和兔子能生兔子,人和人只能生人。”
“小青糖说要给我生个小猫。”
侍女笑:“那是二爷哄您开心呢。”
她眨眨眼,嘴瘪了瘪。
“二郎并非故意骗你,是怕你伤心。”大夫笑着摸摸她的头,牵着她往桌边坐下,“我听他们说二郎出门去了,刚好侯爷也不在,便想着刚好叫你一起来用膳,多个人也热闹。只是不知你口味如何,不知这些菜你喜不喜欢。”
她的脑袋处理不了这么长的话,只听见菜喜欢不喜欢:“喜欢喜欢!”
大夫人看看身旁的侍女:“去伺候娘子用膳。”
“好。”
她用膳时一点儿不扭捏,好似那些饭菜真是什么人间奇珍,看得人胃口大开。
大夫人有身孕,原本胃口不算好,看见她用得这样香,也多用了一些,没一会儿,侍女也忍不住喜欢她。
“溶宝,叫你嫁给二郎可好?”大夫人突然道。
第33章
姜溶头也没抬, 随口道:“他想和我成亲吗?”
大夫人微愣,与贴身侍女对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送人出门后, 大夫人忍不住叹息:“真是造孽啊。”
“夫人您有身孕, 可不能这样忧虑。”侍女忙劝。
大夫人摇了摇头:“你如何看?”
“奴婢原先觉得姜家娘子心性懵懂,定是配不上二爷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二爷当正妻。”
“现下呢, 如何以为?”
“现下只是惋惜, 若娘子与常人无异便好了, 便能与二爷相配了。”
大夫人摆了摆手:“可二郎如今连一个名分都不愿意给,显然是将人当成猫儿狗儿了,我倒是觉得傻一些好,傻一些反倒不易心伤。”
侍女默默垂下眼, 未再答话。
-
萧青棠回来时天还没黑,姜溶正在桌边写写画画, 见他来, 抬头迎了一下:“你回来啦?”
他走过来,将她抱起放在腿上:“今日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玩了玩具, 去嫂嫂那里吃了饭,然后在屋里画画。”
“长嫂叫你去吃饭的?”
“嗯。”姜溶扭过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萧青棠在她脸上亲了亲,双手从她衣角探进去,悄声问:“想先用晚膳, 还是先沐浴?”
她听明白了:“先用膳, 一会儿累了就要睡觉了。”
萧青棠心情大好, 揽着她去吃晚饭。
开始得早,结束时天还不算太晚, 姜溶逐渐适应了,结束后还有精神趴在床上玩拼图。
萧青棠靠坐在一旁看着她玩:“快中秋了,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带回去的?叫人来备下。”
她哪儿懂什么礼数规矩,掰着指头数的全是她自己喜欢的糕点首饰。
萧青棠想想也觉得算了,问她还不如叫人旁人去办呢。
只是这院里平时管事的都是柴胡,可他不喜欢旁的男子接触他的女人,这段时日都没许人在内院候着。
隔日,他叫了汀荷来。
“中秋那日要去姜家,你去备好礼,一切花费从账房里出,有不懂的去问大夫人就是。”
汀荷有些惊讶,缓缓应下。
“以后内院的事都由你来管,好好照看着娘子。”他接着吩咐。
“是。”汀荷又兴奋又紧张,权给了她,往后若出了什么事儿也算她的。
既然往后内院都归她管,她还为什么非要与素雨柴胡一起谋算?不如安安稳稳做事。
她去问过大夫人,妥帖办好了礼,中秋那日,萧青棠和姜溶乘着带有平南侯府标志的马车,带着排长队的礼往姜府去。
沿路有人忍不住好奇:“这平南侯要去做什么?备了这样丰厚的礼?”
“莫不是平南侯府上的二郎要娶妻了?”
有好奇的,跟着马车去瞧,一路跟到了姜府,恍然明了:原来先前传言并非不实。
“听闻姜家的二娘子是个傻的,这平南侯府的二公子难不成真要娶一个傻子?”
几个人忍不住捧腹大笑:“这怎可能,一个傻子罢了,玩玩就成了,还能迎做正妻?难不成真有什么特殊癖好?”
……
马车停在姜府门口,萧青棠掀开车帘一角,沉着脸道:“将那几个人解决了。”
柴胡一惊,忍不住后怕,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万一他先前那些话被二爷听去了……
他连连应是,急急忙忙跑下去。
萧青棠未察觉,抱起姜溶,跨下马车,往姜府里去。
姜府中人不知他要来,一时忙翻了天,乱作一团,飞奔去请姜家主事人。
他倒好,不慌不忙往里走,让姜溶指路,人还没迎来,他便自己寻去了正厅。
“郎君……”
他身份尴尬,出身平南侯府却还未明确要承袭侯位,在朝中挂了一个闲职,但位置不高,可偏偏又十分受陛下喜爱,旁人想尊又不知尊什么好,不尊又怕将人得罪了。
“郎君。”侍女又唤一声,引人去正厅坐下,“侍郎和夫人即刻便来。”
不需她招待,萧青棠自己寻椅坐下,一搂姜溶的腰,将人按在腿上坐着。
侍女偷偷瞥一眼,不敢多说什么。
“娘呢?”姜溶抻着脑袋往外望。
“夫人不知娘子要回来,未做准备,一会儿就来了。”
“噢,那我去看看。”她要起身。
萧青棠将她按回去,捏住她的下颚:“急什么?不是说了一会儿就来?”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可我想去看看。”
话音刚落,姜侍郎与姜夫人跨进门槛。
“溶宝!”姜夫人见她被按着,情绪有些不受控,抬手便要将她抢回来。
姜侍郎急忙拦住,上前一步与人行礼:“郎君。”
萧青棠抬了抬眉,松了放在姜溶腰间的那只手,轻轻推了推她:“去吧。”
她转身,冲母亲傻笑,急急冲过去,冲进母亲怀里,险些将人撞倒:“娘!”
“诶,溶宝是不是长高了些?”姜夫人摸摸她的脸,眼眶酸涩,“也瘦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3节
“我也觉得我瘦了,脸变小了好多,她们都说这样漂亮。”
姜夫人咽下哽咽,忙道:“是、是,漂亮,漂亮。”
“夫人不若带溶溶下去说话,在这里难免会打搅郎君清闲……”
“不必,就在这儿。”萧青棠翘起腿,支着头,似笑非笑道,“可别将人给我弄丢了。”
姜侍郎尴尬赔笑:“在这里说也好……”
姜溶还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左看看右瞧瞧:“阿兄呢?”
“阿兄有事在忙,不在家里。”长子性情冲动,姜夫人实在不敢叫人与萧家的碰见,生怕惹出什么祸来。
“噢。”姜溶顿了顿,“那嫂嫂呢?”
“嫂嫂才生产没多久,正在房中照看你的小侄子呢。”
姜溶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嫂嫂生宝宝啦?”
“是呀,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嘛?嫂嫂肚子里有宝宝了,如今已经生下了。”
她感兴趣极了,抓着母亲的手要往外跑:“我要去看宝宝!”
姜夫人一愣,不知她什么时候对小孩子这么好奇,但这是个说话的好机会:“郎君,妾身带小女……”
“我跟你们一起去。”萧青棠当即起身。
姜夫人知晓这是拦不住了,只能给侍女使了个眼色:“去大郎院中传话,叫她们收拾收拾,娘子与大人要去探望。”
“是。”侍女匆匆忙忙往外跑。
大郎在家中,只是不知妹妹回来,若是碰上,那可不得了。
姜夫人故意放慢脚步,但架不住姜溶要疯跑,她们到姜淮院子时,人刚好从院里出来,撞了个正着。
“阿兄,你不是出门了吗?”姜溶朝人挥挥手。
姜淮愣在原地,直直看向她,心中思绪万千,快步走来,将她紧紧抱住:“小妹!”
她有些喘不过气:“阿兄,你勒到我了。”
“松手!”萧青棠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抢回来。
姜淮双目赤红,怒吼一声:“你放开我小妹!”
萧青棠轻飘飘瞥他一眼,搂着人越过他,漫步往厅中去。
他要往前冲,被母亲拦住,低声提醒:“你不要命了也想想妻子和孩子!”
姜淮咽下一口气,紧紧握住拳,强忍着没上前与人冲突。
越往里走,便能听见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姜溶好奇,没什么心思回头看。
“小妹。”姜淮之妻邹氏从屋里迎出来,目光不慎落在萧青棠身上,惊得当即收了回去,“郎君。”
姜溶没发觉什么,跑过去牵住嫂子的手:“嫂嫂,宝宝呢。”
邹氏低垂眉眼,牵着她往里走了走:“奶娘抱着呢。”
屋中,奶娘正抱着小孩走来走去,孩子眨眨又圆又亮的眼睛,好奇张望。
“他好可爱!”姜溶跑过去,小心翼翼戳戳他的脸,忍不住在他脸上嗅嗅,扭头看向嫂嫂,“他好香香!我想抱抱他!”
邹氏冲奶娘点点头,奶娘将孩子轻轻递给她,仔细叮嘱:“娘子可慢些,千万不要将小郎君摔了。”
她点点头,接过孩子,垂首在他脸上亲亲,喜欢得不行:“嫂嫂,你能把他送给我吗?”
屋中凝重的氛围全然散尽,婢女仆妇都忍不住笑:“这哪儿是能随意送的?娘子想要,得自个儿生一个呢。”
珠帘轻响,萧青棠走进来,众人又噤声。
谁也没想到他会进来,这好歹是在旁人家里,没哪个不要脸到不经主人邀请便往这儿来的。
姜溶和他一样不识礼数,抱着孩子慢慢朝他挪去,要把孩子往他怀里放。
屋里的邹氏、婢女快要吓死了,屋外跟来的姜夫人、姜淮也快要吓死了。
“你看,他可不可爱?”
萧青棠微微垂下眼,屈起食指在孩子脸颊上轻轻刮了刮,脸上神情难辨。
“你抱抱他。”
邹氏吓坏了,急忙道:“孩子小,怕生,郎君您……”
萧青棠倒是适应良好,双手接过婴儿,轻轻颠了颠。
“是不是很可爱?”姜溶一脸希冀地看向他。
他挑了挑眉:“还行。”
“那你想不想要一个?”
“嗯?”
“你给我们生一个吧。”
屋内屋外几人下巴都要惊掉了,想劝姜溶,又不知从何劝起。
“说了多少遍了。”萧青棠抱着孩子,自然而然交回奶娘手中,与在家中无异,“男人不能生孩子,只有女人才能。”
“那我生一个,我们晚上玩生宝宝的游戏”
第34章
“你给我过来!”姜淮一把将姜溶拉去外厅, “跟我出去说!”
萧青棠不急不慢跟过去:“要去哪儿?有什么事是不能在我跟前说的?”
姜淮瞅他一眼,将姜溶拽去角落里,低声质问:“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姜溶哪儿听得懂这些?呆呆愣愣站着, 不知怎么回答。
“你有什么话不如直接来问我, 我比她清楚。”萧青棠自己寻了椅坐下。
姜淮没回头看一眼,拉住姜溶的手,啪啪在她手心打了两下:“家里怎么教你的?全教去狗肚子里了?”
她哇得一声哭了:“好疼……”
姜夫人没有阻拦, 倒是邹氏, 看得皱了眉, 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劝。
“你们姜家可真有意思,不是你们将人送去我院里的吗?难道送人前你们不知会发生何事吗?如今这般作态是何意思?从我这儿捞的好处还不够?”萧青棠嗤笑一声,朝姜溶招招手,“过来。”
姜溶要朝他走, 被姜淮抓住,挡在身后:“我们要你什么好处了?我姜家是不及你有钱有权, 但也不是卖女求荣的人!今日小妹既然回来了, 你就别想再将她带走!”
“不是我,你以为姜家和姜家那几门姻亲就是这么平白无故受到陛下青睐了?”
姜淮张了张口,有些无言以对。前些时日父亲升官, 他们都并未多想,只觉得欣喜,今日得知却觉如鲠在喉。
“我不用!我们姜家也不用!你尽管让陛下将贬回原位,我只要我小妹!”
“原位?”萧青棠讽刺,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想要就要, 想不要就不要?”
“好、好。”姜淮往前几步,停在他跟前, “那日冲撞你的事我,你尽管来要我的命,放我小妹归家。”
萧青棠懒懒抬眼,不屑一顾:“要了你的命,姜溶也是我的。”
“是你的?你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了?”
“没有又如何?她照样是我的女人了,这辈子也只能是我的,即使是死了也要葬在我萧青棠尸体旁。”
“你!”姜淮紧咬牙关,看一眼站在内室门口的妻子,终究还是没有和他动手。
他也从未将人放在眼里,越过人,朝姜溶招招手:“宝宝,过来。”
姜溶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只听见他唤,便愣愣往过走。
“不许去!”姜淮大吼一声。
她被吓得一抖,愣在原地不动了。
萧青棠长臂一伸,将她牵住身旁,摸摸她的脸:“吓着了?”
没待她回答,姜淮牵住她的手,弯身看着她:“你听明白了吗?他不喜欢你,他不愿意跟你成亲,不愿意给你一个名分,你还要这样听他的话吗?”
“为什么要成亲?”她眨眨眼,眼睫还湿着,聚成两三束,“小青糖对我很好的呀,给我买了很多亮晶晶,给我做好多新衣裳,让给我好多银子让我给你们。”
萧青棠有些得意,懒懒往后一靠,等着她往下说。
“可他不把你当人看,所有人都会因此轻视你,嘲讽你。小妹,人要有自尊,要自爱。”
“可我想要亮晶晶。”
姜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有一天,若是他不喜欢你了,你会被他一脚踢开。”
“他不喜欢我了,我就也不喜欢他了呀,不用他踢开我,我自己会走。”
萧青棠眉头一皱,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你想走能走得掉吗?你听见他的话了吗?他要定了你,即使不喜欢你了,也不会放你走的。”
“脚在我身上,我自己会走。”
“他会将你关起来,你哪儿能那样轻松逃脱?”
她被千娇百宠着长大,即使犯错,最多也就是打打手心,若是哭了,连罚手心也不必了,哪儿知道这些,自然是听不明白。
“你会吗?”她扭头看向萧青棠。
“不会。”
“噢。”她回头,朝兄长转达,“他说他不会。”
头一阵疼痛,姜淮扶了扶额,摇了摇头,缓缓直起身,拖着步子走了。
“阿兄怎么了?”姜溶还在傻傻问。
“没什么没什么。”邹氏解释一句,又问,“小妹今日要在府中留宿吗?刚好中秋,母亲早做了蟹肉饼……”
“好好!我要在家里住!”
邹氏捏了捏帕子,看向萧青棠:“那……”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4节
萧青棠没有回视,只盯着姜溶看:“你想住一夜就住一夜吧。”
“那你呢?”
“当然是和你一起了。”萧青棠捏捏她的脸。
见他们这样亲昵,姜夫人和邹氏都别开眼,没有多看。
“走,去你住的院子瞧瞧。”萧青棠搂着人往外走,“你带路。”
姜溶走走跳跳,依靠在他身上,嘴说个不停。
姜夫人拦住邹氏,带着侍女,独自跟在后面。
“夫人。”侍女抬眸看一眼前面的人,压低声音,“娘子带回来的礼十分丰厚,是按照回门礼置办的。”
姜夫人微愕。
“这萧郎君到底是如何想的?不肯娶我们娘子,却又给这样的排场?难不成还是介怀娘子不通世事?”
姜夫人拧眉,头有些疼:“我也不知……”
她心中早清楚,她即使愿意将溶宝嫁出去,也没有几个家里原因娶溶宝为正妻,所以才选中了娘家。
萧家二郎虽不知是否承袭爵位,可受皇帝喜爱异常,若想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便能前途无量,就是溶宝心智健全,人家也不一定乐意迎娶,更别说是心智不开。
可她也未曾想过让女儿高攀,只想要一个名分,是侧室也好,总不至于为奴为婢,任人践踏。
只是如今,萧家二郎态度难测。
两人在房间又亲昵了一会儿,终于是要起身,姜夫人也松了口气。
她这个做娘的,看着女儿被这样哄骗,心中委实难受。
晚膳众人皆是一脸凝重,唯有姜溶欢欢笑笑,一会儿给这个夹菜,一会儿给那个夹菜。
姜夫人一直在等机会留她一起歇息,可饭吃过,萧青棠自然而然搂着人往外走。
“溶宝今晚和娘一起睡,好不好?”
姜溶回眸看向母亲,又抬头看看萧青棠。
萧青棠挑了挑眉,没说话。
“我和娘睡,那爹爹和小青糖睡吧,他没人陪睡不着。”
萧青棠黑了脸,正在喝茶的姜侍郎也被呛着。
“胡说八道什么?”萧青棠捏住她的嘴,低声道,“去一会儿,入睡时回来,我等你,嗯?”
她眨眨眼,又点点头。
萧青棠突然想起她嘴被捏住说不了话,忍不住低笑了声,松了手:“去。”
她笑着朝姜夫人跑去,头也不回跟着姜夫人走了。
萧青棠有些心塞,到底也没说什么,沉着脸也往外走。
灯火明亮,姜夫人还嫌不够,又举了一盏灯放在床头,拉了帐子,轻声道:“你将衣裳脱了,让母亲瞧瞧。”
姜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跪坐在床上,只着一件小衣。
姜夫人拉着她的手臂左看右看,在她肩头看到一些淡淡的瘀血印记,应当是手指留下的,不算太严重。
脖颈上也有一些,零星几个不算太多,掀开小衣,心口上的红痕便多了起来,一片片,几乎连着。
看得姜夫人不由抓紧了帕子“疼不疼?”
她垂眸看了看,大大方方抬眼:“不疼呀。”
“他、他……”姜夫人不知如何问出口,“他可有欺负你?”
她歪着脑袋,凑近一些,盯着母亲的脸看:“没有呀,娘,你怎么了?”
姜夫人将她搂在怀里,抿了抿唇,又问:“他有没有弄疼你?有没有蛮横?有没有强迫你?有没有弄伤你?要不要看大夫?”
问题太多,她理了一会儿,照着自己的顺序答了:“头回有些疼,叫大夫来看过了,嫂嫂还给了我药。二郎没有强迫我……”
她顿了顿,偷偷看母亲一眼,害羞抿了抿唇:“我挺喜欢喜欢和他在一块儿的呀。”
姜夫人抹了抹眼泪,她的女儿她是知道的。
溶宝一点儿疼都是受不了,若是真不舒服,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态,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论萧家二郎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但总归应当是没让溶宝难受的。
“你说的嫂嫂是?”
“就是嫂嫂呀,萧家的嫂嫂。”
“平南侯夫人?”
姜溶点点头:“嗯,她还跟我讲了很多。”
姜夫人心里有数了:“你们每回同完房,可吃过避子汤?”
“避子汤?”她不解。
“就是苦苦的汤药。”
她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吃药。”
姜夫人叹息一声,轻抚她的长发:“那要是有了孩子该如何是好?”
“我想要孩子。”
“因为好玩儿?”
“嗯,小宝宝好可爱,好香香,我想要一个玩儿。”
姜夫人哭笑不得:“孩子哪儿是用来玩儿的?”
“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没什么,你想要就想吧。”
总归现下所有一切都不是她们能控制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色渐浓,门外侍女敲门:“夫人,那边来催了。”
“好。”姜夫人往外回一声,扶着姜溶起身,“天黑,娘送你去。”
“好。”姜溶牵着母亲往外走,刚到门口,便被侍女拦住。
侍女低声道:“那位已在院门口等着了……”
姜夫人指尖微动,朝姜溶道:“那你自己去?”
“行!那我走啦!”姜溶灯也没提,小跑出去,一头撞在萧青棠胸膛上,低呼一声,“啊!”
萧青棠搂住她,揉了揉她的头:“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想你呀。”她抱住他的脖子。
萧青棠哼笑一声,将她抱起,压低声音:“沐浴了吗?”
“还没。”
“那我们一同沐浴?你房间的浴桶好小,也不知能不能坐得下两个人。”
“我们可以站着。”
……
夜里寂静,对话一字不漏传进姜夫人耳中,她垂了垂眼,没说什么。
第二日,两人没来吃早膳,快到日午才起,用过午膳便要走。
姜夫人送两人出门,走到小花园时,她突然朝萧青棠跪下:“郎君若真喜爱小女,便给她一个名分吧。小女心智未开,也不奢求能为郎君正妻,只为侧室也好。”
第35章
萧青棠微愕, 随即皱眉,心中有些烦躁。
“娘,你怎么了。”姜溶上前要将人扶起, 却被拉着有也跪下。
“姜溶她什么也不明白, 只求郎君怜惜,给她一个侧室的名分。”
萧青棠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沉声:“过来。”
姜溶看看他, 又看看母亲, 不知道该选哪一边。
“过来。”萧青棠眯起眼, “不要让我说第三回 。”
姜溶看到他这样沉郁的眼神,便不由自主要听他的话,可母亲将她拦住,低声道:“溶宝, 求郎君纳你为侧室。”
她眨眨眼,跪回去, 抬起一双懵懂的眼眸, 讷讷道:“求二郎纳我为侧室。”
这样懵懂的眼神就是无数绵软的针直往萧青棠骨骼的每一处缝隙钻。白氏是故意的,他知道,可情绪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走, 他不喜欢这种有软肋被胁迫的感觉。
“你起不起来?”他又问一句。
姜溶被母亲拉着,没能起身,只愣愣看着他。
他闭了闭眼,拂袖而去。
没走几步, 他又转头, 正好对上姜溶回眸。
姜溶见他回头, 忍不住咧起嘴,看起来傻极了。
是, 她什么都不懂,不会阿谀献媚,不会讨好攀附,都是别人教她,不是她的错。
萧青棠大步走过去,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快步出门。
她仰着脖子往后看,高声喊:“娘!娘不要跪着了!腿疼!”
萧青棠没有拦,脚步也没停,大步出了门,上了马车。
“腿跪疼了?”他将人腿放在腿上,轻轻在她膝盖上揉了揉,“让你跪你就跪?你是不是傻?”
“我不傻,是我娘让我跪的。”
“你娘让你跪你就跪?”
姜溶眨眨眼:“那是我娘。”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5节
“是你娘又如何?是你娘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是你娘你就要全听她的?以后不许给人下跪,听见没?”
姜溶愣住,她没听过这样的说法,脑子有点儿转不动。
“傻了?”萧青棠摸摸她的脑袋。
“没有!我不傻!”她推开他的手,又问,“什么是侧室?”
萧青棠手一顿,心虚垂眼,没有回答。
“是不是还有正室?”姜溶歪着脑袋思考半晌,没得到回答,又推了推他,“你怎么不说话?”
自己不说,她也会问别人,萧青棠淡淡道:“正室就是一个男人的正妻,侧室就是侧妻,也相当于妾,比妾好一些。”
姜溶恍然大悟:“人能同时和两个人成亲吗?”
不止,但萧青棠没有反驳,垂着眼嗯了一声。
姜溶也没再问,支着脑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抵达平南侯府,马车直接进了府门,萧青棠将她抱下车,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也还在想这事。
他后院有一堆侍妾,不过他都没碰过,应该不算什么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他想这些做什么?就算碰了又能如何?他为何要因旁人的话改变自己?姜溶又有何权力对他的后院指手画脚?
即便他有侍妾无数,姜溶也只能是他的。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随之将所有烦心事抛去脑后。
“二郎!”
身后传来一声,他停步转头去看,眉头忍不住蹙起,将手边的人往后带了带,微微垂首:“绍钦。”
苏绍钦大步而来,不动声色打量姜溶一眼,上前与萧青棠寒暄:“二郎这是刚回?”
“嗯。”萧青棠淡淡应声。
“这位是?”苏绍钦看一眼他身后的人。
没等他回答,姜溶自己探出脑袋:“我叫姜溶,梨花院落溶溶月的溶。”
苏绍钦故意没答话,只朝萧青棠道:“这位就是姜家的小娘子吧?”
萧青棠眉头不自觉微皱,有些不耐道:“是。”
苏绍钦当即察觉,迅速换了话题:“最近家里一直逼得紧,也不知往后还有没有机会与你们在外面游玩,故而来邀请二郎出门小聚。”
“原是如此。”
“上回闹得不开心,她们都说了,这回都自己从家中带人去在一块儿玩也是一样的,免得又出了什么岔子。”
“什么时候?我大概是有空闲的,届时一同去便是。”
“过几日吧,到时我叫人来请二郎,我今日有事,便不打搅了。”
苏绍钦本是有备而来,早早就在府门口候着,就等着与人打照面。只是瞧见萧青棠将人护得紧紧的,不敢表露半分,只得匆匆离去。
人走了,姜溶还在张望:“他是哪个?”
萧青棠瞥她一眼,沉声道:“他是哪个关你什么事?你问什么?”
她不知他哪儿来的火气,有些委屈,挣脱他的手。
“去哪儿?”萧青棠将她拽回来。
“你凶我做什么!”她吼。
萧青棠没说话,扣住她的腰往里走。
她扭不动了,就别着脸,抱着手,一直哼哼哼,试图引人注意。
但萧青棠眉头一直锁着,心烦如蚁爬。
这几个纨绔子弟他是知道的,表面看着光鲜亮丽风流倜傥,可背地里做得全是些下流的事,说的是带人去,实际不过是为了相互交换,有时一群人一起也不是没有的。
他心情不错时,偶尔会跟着去瞧瞧,就为看个乐子,但若要他一起,他是不肯的,他嫌恶心。
溶宝招人怜爱,他喜欢,旁人未必不喜欢,尤其是今日那苏绍钦的眼神,好似总有意无意朝姜溶看,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从前那些人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除了嗤之以鼻,他没有旁的想法,可他的宝宝什么都不懂。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记住了吗?”他捏住怀里人的下颚,微微抬起。
姜溶眨了眨眼,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了。
“记住了吗?”
“噢。”她不冷不淡答一句,又哼了一声,提醒人自己还在生气。
萧青棠弯下背,在她脸上亲一下,如她所愿,问:“还生气呢?”
“你凶我!”她别开脸。
“我不凶你你能长记性?到时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她早忘了萧青棠因为什么凶她,只要人态度好,很快就消气:“那你也不可以凶我。”
“好,行。”萧青棠随口答一句,“别扭着了,脖子不疼吗?”
她晃了晃脖子,又亲昵地抱住他的腰了。
径直走至乌金院,还没进门,侍女来传话:“二爷,陛下召您进宫。”
萧青棠摆摆手:“更了衣便去。”
“进宫?”姜溶不解。
“皇宫。”
“那是什么地方?”
“很大很好看的笼子。”
萧青棠搂着她进内院,也没更衣,只是稍坐一会儿,便起身出门。
他常来宫中,又是个不怕死的,对皇宫也没什么敬畏之意,一路上懒懒散散的,到了皇帝寝殿也不过是微微直起身而已。
“昨夜中秋宫宴,朕特地指了平南侯来,你怎么没跟着?”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疏,和他一起坐下。
皇帝怎可能不知晓他的行踪?他心里清楚,也不屑说谎:“去了姜家。”
“你不是不愿意给名分吗?怎又往人家家里去?”皇帝打趣。
萧青棠没给什么好脸色:“没有名分又如何?这天底下没有名分的人多了去了,能去看看,便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了,还想如何?”
皇帝张了张口,没能接上话,又道:“你也不小了,迟早是要有子嗣的,前几日朕留意看了看,京中还是有不少适龄贵女,你抽些时间也去瞧瞧。
不过,像你现下这般定是不行的,你看看六部里你对什么有兴致些,朕安排你先去历练历练,往后要升迁也有个说法。”
“不去,不娶。”萧青棠往后一靠,手中转着那串菩提。
皇帝脸色不太好看:“你如此喜爱那个姜家的娘子,改日带来给朕瞧瞧。”
这是威胁,萧青棠心里清楚,没有点破:“陛下非要给我指亲,若闹出什么人命来,恐怕不好看。”
“你何苦非要如此啊?”
皇帝头疼欲裂,他没见过这样的,旁人再怎么失意照样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该捞好处捞好处,可萧青棠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却也是因这副样子,什么都不要都不求,才让皇帝越发担忧愧疚。
“若实在不行,你寻人留个子嗣,往后朕再不提让你娶妻生子的事。”
“不留。”
皇帝不知该如何再劝,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去吧。”
“臣告退。”萧青棠毫不犹豫起身。
“西域又进贡了些好酒,你带去吧。”皇帝也不再看他,摆了摆手,“昨日中秋,团圆的日子,你也去看看你母亲。”
萧青棠没答话,谢过皇恩,大步离开。
姜溶在家里等他,见他回来,蹦蹦跳跳跑来:“你去宫里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带了些酒回来,你要不要尝尝?”
“什么酒?”
姜溶抓着他的手臂,伸着脖子往外看。
宫里的两个内侍帮他把酒抬回来的,放在一个大箱子里,里面是什么样的瞧不见。
“我也不知,还没尝过,但大概是些好喝的果子酒。”
姜溶松了手,朝内侍跑去,好奇往箱子里看了一眼。
内侍笑着道:“这是西域进贡来的酒水和瓜果。”
“好香呀。”她弯身嗅了嗅,“这是什么瓜?”
萧青棠不太喜欢她和人这样亲近说话,及时打断:“搬进里面放下就好。”
宫里当差久了,一个两个都跟人精似的,哪儿能不明白?内侍当即闭了嘴,只应了两声,将东西放进屋里,领了赏钱退下,回宫中复命。
天色不早,萧青棠倚在榻上,道:“让人弄些小菜来,尝尝这酒?”
“瓜也要。”姜溶蹲在大箱子前已经对这个那几个瓜研究好久了。
萧青棠吩咐一声,叫人拿了刀来,和姜溶一起握住刀柄,将瓜切开。
姜溶吸溜吸溜口水,捧起瓜咬了一大口,脸上全都是汁水,笑眯眯道:“好甜呀,你要不要吃?”
萧青棠亲了亲她的脸颊,舔了舔唇,哑声答:“的确挺甜的。”
一旁的侍女看得红了脸,姜溶却不觉,舌尖伸出舔了一圈,开心应和:“真的好甜。”
萧青棠笑了笑,转身去开酒。他对这样甜的食物不是很感兴趣,像是自虐一般,更喜欢酒的辛辣味道,尤其喜爱从喉咙烧道腹部的感觉。
但西域进贡来的酒还好,没有那样辣,还有淡淡的果香气。
姜溶上回喝过,这次直接自己拿了个酒樽,倒了满满一杯,学着他一饮而尽,而后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傻子,慢些。”他攥住她的腰,给她喂了些水。
酒劲上来,她很快迷迷糊糊,却还不忘反驳:“我不是傻子。”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6节
“好,你不是。”萧青棠将壶中剩下的酒全喝完,抱着人往浴室走,“去沐浴?”
她抱住他的脖子,露出一点儿狡黠的笑,神神秘秘在他耳旁悄声道:“你不是要去沐浴,我感觉到了,你戳着我了。”
第36章
萧青棠喉头一紧, 抱着她的手臂也随之紧绷,青筋虬扎几乎爆裂。
“你想吗?”他悄声反问。
“嗯。”姜溶点点头。
她醉了,眼睛睁不开, 脑袋也抬不起, 枕在他的肩上,香甜的气息不停往他鼻尖里钻。
萧青棠没能忍住,将人按在水里长驱直入。
“小骚猫, 原来早就想了, 这样滑。”他在她后背亲亲, 托着她往岸上走。
岸边有一整块大铜镜,他才叫人打了放在这儿的,还没用过。
他抱着人走过去,停在铜镜前, 坐在软垫上,盯着镜中人看。
怀里的人要被折腾坏了, 方才尖叫连连, 这会儿喊累了,脑袋耷拉着,眼角有些湿。
“宝宝, 看。”他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
“什么?”
“铜镜。”
姜溶微微抬眼,看见铜镜中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而后瞧见自己红润的脸颊,眼神有些迷离, 身后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眼眸也不清醒。
但他的手往下, 放在了她的小腹上,轻声道:“看这里。”
姜溶第一次瞧见, 才知道下面是这样的,好奇用手戳戳它。
萧青棠闷哼一声:“恶心吗?”
“什么恶心?”
“我这里,和我对你这样。”
“不恶心,嗯……”她想了想,道,“看得人热热的。”
萧青棠埋头在她颈边闷笑:“那好看吗?”
“好看,很漂亮。”
“是你漂亮,宝宝。”
“你也很漂亮。”她扭头亲他,“小蝴蝶很喜欢。”
萧青棠在她后背轻轻啄吻:“我也很喜欢。”
她后背痒着了,扭了扭,急声催促:“小荷花,你动一动呀。”
萧青棠忍不住笑,锋利的眉弯起来,多了几分柔和:“小蝴蝶想在哪儿?回床上?还是在这儿?”
“就在这儿,我想看着。”
“怎么这么骚?”萧青棠轻轻拍了她一下,俯身压了压。
一开始她还能盯着铜镜看,后来意识有些涣散只能哼哼唧唧,调子都是碎的,不知道在喊什么。
萧青棠也有些不大清醒,但还在应她,跟她说话。
门外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吟哦声中夹杂着人声,在说什么小蝴蝶、小花朵,没人弄得明白这是在说什么。
酣战结束,在浴池里洗过后直接回到床上,也不需人再来收拾,一觉睡至天明。
乐馆又排了新曲儿,送新人来演奏,天渐冷,外面待不住,就在厅里。
姜溶靠着坐垫,腿放在萧青棠怀里,懒洋洋听着曲子,萧青棠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捏着腿,两人都没太往下看。
可明眼人都能瞧出座下乐妓皆有几分貌似姜溶。
素雨垂下眉眼,低声道:“这些人的心思也太明显了。”
“那又如何?”柴胡往里看一眼,也压低声音,“人人都能瞧出来像,只有二爷看不出来。这表明什么?表明人家在二爷眼里是独一无二的,并不是因相貌缘故才得二爷欢心。”
“您好似对娘子不大满意?”
柴胡叹了口气:“可不吗?为了她,二爷不许我再插手内院事务,我不知多了多少损失。再说她也是个不能商量的,有何用?还不如从前呢!若是您能得二爷欢心便好了。”
“您可要慎言,这话不是能乱说的,若被人听去可要闹人命。”
“我知晓我知晓,这不就你我两人?”柴胡左右看了一眼,又压了压声音,“他自个儿嫌弃人,却不许别人说。上回去姜家,有几个嘴碎的,他让府卫将那几人的舌头拔了,当着人跟前把舌头喂给了狗吃!”
素雨惊得一抖,她在内院这些年也不是没听过这样的事,这样羞辱人的还是头一个。
“那丫头确实事少,但不能掌握在咱们手里也是废棋一个,哪日若不慎惹到她,咱们还得丧命!”柴胡气撒过了,不敢再说了,“罢了不说了,免得被人听去。”
素雨微微点头,心中有些摇摆不定,若是叫二爷发现她的谋算,可就全完了。
可…她往里看一眼,二爷正在给人捏腿,这样的宠爱不知能持续到何时,此时不谋算,更待何时?
门外有人匆匆来报,柴胡接了消息往里传:“二爷,苏三爷来请。”
“有事耽搁,无空闲前往。”萧青棠脱口而出,手一顿,又拦,“慢着,我去瞧瞧。”
隔三差五来请,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苏绍钦究竟是要如何,可一出门少说得两三日,他又放心不下姜溶。
“你们几个照看好娘子,若我回来时娘子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他叮嘱一句,起身去更衣。
姜溶也坐起身,眼神跟着他的背影走:“你去哪儿?”
“出门有些事。”萧青棠自然不会跟她说这些,她又听不懂,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己在家,可以去长嫂那儿,但不要乱跑。”
“噢。”姜溶收回眼,目光下移,手放在心口处,总觉得这里有些怪怪的,但她又说不出哪里怪。
萧青棠让侍女服侍更完衣,大步往外走,路过她时,扣住她的后颈,在她唇重重亲了一下,“好好在家待着,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噢。”她眨眨眼,浓密的羽睫微垂。
萧青棠没有多问,抬步离去。
柴胡匆匆跟上:“爷,这些乐妓如何处置?”
“听她安排。”萧青棠撂下一句,头也不回钻进马车。
屋中暂停的乐声又缓缓响起,姜溶靠在榻上,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素雨缓缓进门,跪坐在她跟前,轻声询问:“娘子,要这些乐妓留下吗?”
她钝钝摇摇头:“不要,我不想听了。”
素雨默了默,抬手止住那乐声,又问:“娘子这是怎么了?”
姜溶又摇头,起身慢慢往卧室走:“我想睡觉了。”
“娘子可要妾身守着?”素雨跟在后面。
“不要。”她爬到床上,裹紧被子,侧卧面对着墙,躲去了角落里。
素雨没再说话,默默放下帐子,合上门,吩咐乐妓退下。
人都走了,汀荷将她拉去一旁,低声警告:“你不要在打娘子的主意了,也莫要再插手内院事务。”
素雨瞥她一眼,淡淡道:“你可瞧见那些乐妓的相貌了?可又瞧见二爷一声不吭将人扔在家里了?你以为若是这内院换个主子,咱们还有好日子过?”
“这……”汀荷接不上话。
“我知晓你想过安生日子,难道我不想?可若想过安生日子,我们必得帮娘子固宠,让她做上主母,这招虽险,但还有旁的法子吗?”
汀荷没话说了,只剩叹息一声:“罢了,你去做吧。”
当夜,萧青棠未归家,姜溶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对着烛火又涂涂画画起来。
素雨端来汤羹,轻声提醒:“娘子,夜深了,早些歇息,夜里用笔对眼睛不好。”
“什么汤?好香?”姜溶放下笔,接过汤喝了一小口。
“是石榴粉羹。”素雨解释一句,又道,“娘子,二爷今夜应当是不回来了。”
姜溶正喝汤,垂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噢,我知道。”
“娘子伤心吗?”素雨补充,“二爷夜不归宿。”
姜溶眼睫微动,没有答话。
“总这样下去定是不行的,娘子也得为自己筹谋。”
她仍旧不语,但耳尖动了动,喝汤的速度也放慢了些,显然是听进去了的。
“娘子可瞧见今日那些乐妓了?她们都与娘子长得有几分相似,是外面的人想讨好二爷,也是想取代娘子的位置。娘子若还是这样没名没分地跟在二爷身旁,迟早会被抛弃。”
姜溶放下汤碗,眼瞳转转,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
素雨接着道:“趁二爷还喜爱娘子,娘子不如求二爷给娘子一个名分。”
“怎么求?”
素雨一喜,道:“下回二爷再向娘子求欢,娘子便不允他,要他娶娘子为正妻才许。”
“可我也很喜欢。”
“啊?”素雨怔愣一瞬,恍然明了,没再往下劝,只道,“妾身不过就这么一说,娘子自个儿再好生想想也好。”
姜溶也不明白,那么一大段话,她没怎么听懂。
有人长得像她,萧青棠也会喜欢她们,然后呢?后果是什么?她会遭受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一定是这几日没吃糖的缘故,又或许是睡太少了的缘故,要么就是因为好久没有玩玉连环。
往常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些,如今能想起来的也只有这些。
还是早些休息吧,她明天还想听曲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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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浓烈,抚照大地,满园姹紫嫣红,是品种珍奇的各色花卉。
被花卉围着的台上,坐着一群纨绔子弟,当首的是赵王五子苏绍钦、陈国公之孙、安宁长公主二子以及平南侯之弟萧青棠。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7节
“三郎,你叫我等来不会就是为了看这些庸脂俗粉吧?”有人指了指台下的舞姬,不屑道。
“自然不是。”苏绍钦举起手拍了拍,“送向娘子上来。”
广场之上,戴着面纱的妙龄少女怀抱琵琶缓缓入场,她一身水绿色的衣裙,长袖几乎曳地,如水波荡漾,袖口叠积露出一双纤纤玉手,修长的指尖清扫琴弦,发出阵阵悦耳乐声。
玉手之上的一对妙目更是引人注意,清莹剔透波光流转,不见娇柔做作之态,别有一番滋味。
几个纨绔子弟看愣眼了,微微直起身:“这是?”
苏绍钦不紧不慢答:“前两日送来的,据说还是完璧之身。”
“哟,不错,叫上来瞧瞧。”有人道。
“来。”苏绍钦抬手,乐声当即停止,抱琵琶的娘子款款而来,停在几人跟前。
众人皆好整以暇,有人道:“何不将面纱揭了?”
娘子眼波流转,扫视一圈,将琵琶递给身旁的侍女,缓缓揭开面纱。
玉树琼枝,清丽脱俗。
在座的几个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美人只有一个,这可如何分?”
“不如你我一同?”
一阵下流猥琐的笑声传来。
苏绍钦打断:“可不能如此,你们莫将人吓到,还是抽签决定,如何?”
“也好也好。”众人应和。
“拿签来。”
小厮将签筒呈上,从最右边开始,一个一个抽过去。所有人都拿了签,签筒到萧青棠时,他没动。
几人皆笑:“是听闻二郎得了新欢,盛宠至极,看来真是要为那新欢守身如玉了。也不知这姜家娘子到底有何法力,竟能将二郎迷成这般模样,下回也带出来给哥儿几个瞧瞧呗。”
又是一阵笑声传来。
萧青棠勾着唇,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也未解释,随手从筒中抽出一支签。
所有人手中都有了签,苏绍钦起身主持:“现下诸位一起将签翻过来,上刻有一朵花的便是赢家,今夜可以一亲芳泽。”
以国公之孙为首的几个已聚在一起互相查看了:“诶,你也没有?”
“对啊,你也没有,那是在谁那儿?”
众人伸着脖子四处张望,最后目光一起落在了萧青棠身上。
萧青棠撵了撵签上的刻文,将签扔去了托盘里。
“二郎好福气!”
众人一脸艳羡,叽叽喳喳不停。
站在一旁的美人施施然上前,停在萧青棠跟前,微微行礼:“见过郎君。”
第37章
说话声停下, 台上一片静然,皆朝萧青棠看去。
萧青棠靠在椅背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指尖仍支着头, 只是微微抬眼罢了:“叫什么?”
美人微微抬眸,与他对视:“民女妙仪。”
“妙不可言,仪静体娴, 好名好名!”有人夸赞。
萧青棠未理会, 又问:“今年几岁了。”
“年方二八。”
“可知晓我是谁?”
“民女不知。”
几人起哄:“在你面前的可是平南侯之弟, 嘉和郡主之子,陛下的亲堂甥萧家二郎萧青棠,美人还不好生服侍,以后好处多得是。”
向妙仪回眸看一眼, 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又有人揶揄:“萧二郎就是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美人莫怕, 直接往他腿上一坐,我不信他不动心思哈哈哈哈哈!”
萧青棠并未接话,向妙仪看他一眼, 向前走了两步。
突然,不知是谁忽然推了向妙仪一下,她往前扑了几步,要往萧青棠怀里去。
萧青棠不动声色避开, 空出个扶手给她, 踢了踢椅边的蒲团, 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多谢郎君。”向妙仪缓缓跪坐。
那几人又说笑一阵,见他不接茬, 没了意思,便不再提,转头又去说别的。
直至歌舞完,到用午膳的时辰,侍女来催用膳,向妙仪轻声唤:“郎君。”
萧青棠起身往用膳的厅中去,她跟在后面,到要歇息的时候,她跟着去了萧青棠的住所。
柴胡见有女子跟着回来,不免惊讶,却见这位长得也不像家里那位,只当是人换了胃口,试探一句:“二爷,这位娘子要安顿在何处?”
“就在屋里住着。”绕这么一大个弯子往他屋里塞人,他倒要看看苏绍钦到底要做什么。
萧青棠放下头冠,解下外衫,往床上一坐,朝人招招手:“过来。”
向妙仪缓缓走近,跪坐在他脚边,抬头看着他。
眼神清澈,未有心虚。
太过清澈才是有问题,真是有意思,费尽心机弄这么一个人来他身边做什么?
他捏住人下颚,垂眼睥睨:“服侍过人吗?”
“并未。”向妙仪摇摇头。
“宽衣更衣可会?”
“会一些。”
萧青棠松了手,长腿往前一伸,露出一只绣银丝的黑色绸缎长靴。
向妙仪往后跪了跪,双手笨拙将那只长靴脱下,放在一旁,又去脱另一只,这一回稍熟练一些。
萧青棠往床上一躺,合上眼,道:“你睡脚踏。”
“是。”向妙仪并未抱怨,默默去寻了一床褥子,在脚踏铺上,悄悄躺下。
好几日,萧青棠并未带向妙仪出门,但许她睡在脚踏上过夜,可临近要离开雍州,也不见人动作。
萧青棠实在好奇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启程回京时便将人带上了。
出了城门,各家马车分散后,萧青棠叫停马车,从车上跳下,夺了随从的马,扬长而去,只留一句:“我先行回京,你不必跟上。”
向妙仪从车窗看去,只见雪青色背影,忍不住喃喃:“二郎是有何急事?”
“哪儿能有什么急事?家里有一位惦记得紧呢。”柴胡嘲讽一句。
向妙仪听不出他的语气,只注意到家中还有一位,垂眼问:“可是二郎正妻?”
“非也非也,二爷尚未成亲。”
那便是宠妾了……向妙仪握了握帕子,心中多了些想法。
-
萧青棠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兴致勃勃往房中冲,随口吩咐院中侍女备下热水,可冲进门却未见人,脸色立即沉下。
“人呢?”
侍女咽了口唾液,战战兢兢跪地:“娘子去老夫人那儿了……”
“老夫人?”萧青棠眉头紧锁,抬步转身。
侍女急急解释:“前两日那只狸奴来过,娘子要追出去,奴婢们未能拦住,一路便追去了老夫人处,已经连着去了几日了……”
萧青棠未接话,大步往门外去,腰间玉佩相撞胡乱作响,轻薄飘逸的衣摆几欲飞起。
侍女急冲冲跟在后面,一路朝老夫人的偏僻院落去。
院中如平常一般清净雅致,只是少了木鱼声,多了少女哄猫儿的喵喵声。
“喵~喵~”
不是猫叫的,是姜溶叫的。
萧青棠都到了她身后,所有人都发觉了,就她还没留意,眼里只有那只又肥又胖的大橘猫。
周遭的气压越来越沉,侍女轻咳两声,没能提醒坐着的人,反而将屋里的老夫人引来。
“二郎?”老夫人停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串佛珠。
姜溶听见声音,转头抬眸,正好对上那双阴沉的眼。
她眨眨眼,似乎见到什么生人,也没说话,转过头继续对着狸奴喵喵叫。
萧青棠本就不算好的心情彻底沉下,弯身将人一把捞起,大步往外去。
“啊啊啊!你放我下来!我要和猫猫玩!”
臂下人奋力挣扎,他像未察觉一般,毫不犹豫往外走。
老夫人有些看不下去,往前追几步:“二郎,你当心着些,莫将人腰勒坏了。”
他未停步,也未回眸。
一路颠簸回到乌金院,姜溶已有些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刚停下,没还缓过神,又被人扔去水里。
噗通,水花四溅,她低呼一声,呛了一大口水,不停咳嗽,脸被憋红。
萧青棠却不理会,将她按在岸上,硬生生闯进。
“好疼!”她仰着脖子高喊,疼得眼泪渗出,被憋红的脸一下又白了。
萧青棠死死掐住她的后颈,将她的脸按在地毯上。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8节
嚎过几声,渐渐通畅,她不喊了,哼哼起来,脑子也越发不清醒,双眼逐渐失焦,不反抗也不迎合了。
萧青棠看得心里有些难受,松了手,弯身抱住她,在她脸上蹭蹭,轻声唤:“宝宝?”
她没回答,聚在眼中未落的眼泪刚好从眼角滑落,淌过鼻梁,没入凌乱的地毯里。
萧青棠缓缓退出,将她抱起往卧室里走。
“宝宝?”萧青棠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撑在她上方,发梢的水滴滴答答往褥子上落。
有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她脸上,她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来,瘪了嘴,眼泪一股又一股往外冒:“害怕,我害怕……”
萧青棠眉头紧锁着,垂首将她脸上的泪珠吻掉,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莫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欺负你,我不碰你了,不碰你了。”
“疼,好疼……”
“亲亲,我给宝宝亲亲。”他躬身埋头,温柔舔舐。
疼痛感被舒爽感取代,姜溶咽了口唾液,眼泪停了,双手按住他的肩,轻声哼哼。
“还疼不疼?”他抬头,薄唇水光潋滟。
姜溶朝他张开双臂:“要小荷花抱抱。”
他一怔,紧紧将她抱住,脸藏在被子里,泪如雨下。
“宝宝,对不起,宝宝……”
姜溶没听见他的哽咽,靠在他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小声催促:“二郎,想……”
他抿了抿唇,直起身,在她唇上亲了亲,抱着她的腿,温柔了许多:“疼不疼?小蝴蝶。”
“不疼,舒服的。”姜溶扭了扭,去抓他的手。
他腾出手,和她十指相扣。
天还亮着,秋风无情,树叶扑簌簌往下落,在窗边堆积,窗一推,哗啦啦落在地上。
姜溶刚沐浴完,头发擦得差不多,萧青棠抱她坐在腿上,拿着小木梳,一缕一缕给她抹上护发的头油,和她亲昵挨在一起轻声说话。
“这几日做什么了?”
“去老夫人那里看猫猫了,就是我们上次在院墙上见过的那只,它好肥。”
萧青棠笑着亲亲她的鼻尖:“这么久过去了,还记得呢?”
“我记性可好啦。”她笑眯眯答,“那只猫猫好可爱的。”
“让人给你捉来,养在这边?”
她摇了摇头:“我捉了的,它不跟我走,除非把它一直关在笼子里,可我又不想关着它。没关系,我可以去老夫人那里看它。”
萧青棠顿了顿,没说什么。
他不太喜欢姜溶和老夫人走得太近,但也知道这样劝说是没用的。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再说吧。”他淡淡道。
姜溶没看出来他不乐意,还在絮絮叨叨那只狸奴的点滴。
窗外的嘈杂打断她,她伸着脖子往外看,刚巧对上陌生女子的眼眸。
“那是谁?”她问。
萧青棠抬头,看向向妙仪,脸色微僵,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没谁。”
“二爷,向娘子要安排在何处?”柴胡在窗外问。
“去后院。”萧青棠垂眼,继续梳着手中的青丝,有些心不在焉。
既是去后院,那便是侍妾了,柴胡立即改了口:“向姨娘随小的来吧。”
向妙仪对窗微微施礼:“妾身告退。”
姜溶一直盯着窗外看,直至人影从窗口走掉,她才回头,好奇问:“姨娘是什么?”
萧青棠手一顿,扯到手中的发。
“唉呀!”姜溶吃痛,低呼一声,揉揉脑袋,
“扯到了?”萧青棠摸摸她的头,“好了好了,我注意些就是。”
她没生气:“现在已经不疼啦。”
“嗯。”萧青棠又垂下眼。
“姨娘是什么,你还没说呢?”她追问。
这一回,站在身后给萧青棠缴发两个侍女也垂下眼。
第38章
“没什么。”萧青棠不想让她知道, “给你买了些雍州的小吃,还在马车上。”
“那我去拿!”她腾一下起身,果然不再追问。
萧青棠没多拦, 只道:“穿好衣裳再去。”
“知道啦。”她快速穿好衣裳, 提着裙子小跑出去,未梳起的长发随风起舞,散发出淡淡的茉莉清香。
萧青棠没有立即跟上, 沉声朝汀荷吩咐:“传令下去, 以后所有人不许称姨娘二字。”
汀荷低声应是, 默默将命令传达下去。
侍女侍妾都不太理解,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有柴胡啐了一口,道:“掩耳盗铃罢了!”
旁人不敢应和, 心知肚明柴胡被撤去内院主管一职,心里正不爽着。
众人都知晓柴胡和汀荷的事儿, 汀荷胆子小, 不敢从中牵线捞钱,柴胡不满,两人已别扭好些日了。
更何况自姜家娘子来后, 后院没怎么进过人,二爷也不许侍妾再来正房服侍,捞不着多少油水了,能不难受吗?
人从前厅回来了, 侍女立即散开, 各忙各的, 不再闲聊。
“这是什么?”姜溶手里拿了块亮晶晶的石头,对着夕阳细看。
“我也不知道, 以为你会喜欢,便买回来了。”萧青棠道。
姜溶猛得抱住他的腰:“我很喜欢,二郎真好,喜欢二郎。”
侍女们默默避开眼,不敢多看。
“还有别的,进屋看吧,天冷了,你穿得单薄。”他搂着人进屋,又回到床上。
那些小玩意儿够姜溶兴奋好几日,但她还是没忘了狸奴,总嚷嚷着要去老夫人那儿。
萧青棠不爱去老夫人住处,也不想她去,可又劝不动她,只能带着她出门住几日,等她忘了这事儿就好了。
还是去庄子里住,不过是在庄子深处的一个小山谷里,那里有温泉泉眼,气温要比旁的地方暖和许多,四季如春,气候宜人。
温泉旁建了院落,姜溶光着足在木台上跑来跑去,笑声在小山里回荡。
萧青棠弄不懂她在笑什么,却也忍不住弯起唇。
他靠坐在台中榻上,榻上盖了一张又大又暖的狐狸皮,即使上衣半敞,露出胸膛也不觉得冷。
“来。”他朝人招招手。
姜溶跑过去,扑在他怀里,将他压得往后一倒。
香甜的酒气迎面而来,姜溶贴在他脸上嗅嗅:“好香呀。”
“喝吗?”他晃晃酒壶了,“现下喝了便要睡觉,可就不能玩了。”
“那还是不喝了吧。”姜溶耷拉下脑袋。
萧青棠嘴角噙着笑,放下酒壶,拿了葡萄来,剥开薄皮送到她嘴边:“吃这个也是一样的。”
她一口叼住,舌尖不慎触碰到他的指尖……
萧青棠顺势将手指塞进她口中,低声命令:“舔干净。”
她瞪圆了眼,在他指尖上咬了一口。
微疼感传来,萧青棠眉头微拢,转而勾起一抹笑,两指夹住她的舌尖,贴在她耳旁道:“敢咬我?”
她说不了话了,张着嘴啊啊半晌,一个字儿也没能说出来,倒是香津垂涎,顺着嘴角淌下。
萧青棠眯了眯眼,喉头发紧,大掌在她腰间摩挲
侍女已识趣退下,天地寂静,只剩落叶梭梭声和轻微绵软的呼吸声。
兴头上,侍女匆匆来报:“爷,京城的铺子出事了!”
好事被打断,萧青棠立即沉下脸,松了手将人护在怀里,拿着帕子重重擦拭手指,不耐道:“出何事了?”
“奴婢也不清楚,是柴胡来报的,他不便来此处,便让奴婢来通传,听说是与官府有关,得爷亲自出面,否则那铺子连带着外州县的十几个铺子全要关门。”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搂着怀里的人站起身,往室内走:“行了,我这就去。”
“去哪儿?”姜溶看着他。
“京城。”他捏了捏眉心,沉声吩咐,“更衣。”
侍女拿着衣裳发冠上前,默默为他整理好衣裳。
他扫视一圈,看向汀荷:“看好娘子,天黑前若我还未归来,便带娘子去下面正院里住,不要在此逗留。”
“是。”汀荷应。
“走了。”他扶了扶头冠,在姜溶脸上亲了一下,转身离去。
姜溶往外追了几步,停在门前,有些失落道:“他去哪儿?”
“京城的铺子出了些事,二爷得去看看,娘子莫要担心。”汀荷解释。
“噢……”她拖着步子往外走,停在汤泉旁,拿着小水瓢舀了水又倒回去,长长的袖子拖进水中,被浸湿半截。
身后的侍女什么时候退下得只剩汀荷一人,她都不知道。
有人拍了拍汀荷,汀荷转身,看见了柴胡和一个身着锦衣气度不凡的男子。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39节
这个男子她见过,曾来过府中,似乎是赵王之子。
她惊得一抖,往后退了两步,瞪大眼无声质问柴胡。
柴胡将她拉至一旁,从怀里摸出两个金锭,低声道:“苏家三爷想见见姜家娘子,你便当作什么都没瞧见。”
她心怦怦直跳,回头往院里去看,没见一人。
柴胡知晓她在悄声,解释:“方才我都以你的名义将人支出去了。”
“你!”
“只是见见罢了,能如何?况且我们就在这儿看着,见一面就能拿这样多不划算吗?”
“可若是被二爷……”
柴胡无情打断:“没什么可是,难道不想早些赎身跟我一起回乡成亲了吗?”
汀荷抿了抿唇,回眸一看姜溶,又看一眼朝她走去的男子,终是没有再拦。
苏绍钦停在姜溶背后。
身影笼罩而下,遮住日光,姜溶欣喜回眸:“你回来……”
声音卡在嗓子里,她往后一倒,险些掉进水里,苏绍钦拉住了她。
她眨眨眼,往后退了几步,对眼前的人完全没有印象了:“你是谁?”
“我们见过的,在平南侯府。”苏绍钦笑笑,不动声色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她只着一身素色轻薄寝衣,粉白脖颈大半露在外面,上有点点轻微红痕。
“噢……我不记得了。”
“无碍,我记得你,你叫姜溶是不是?梨花院落溶溶月的溶。”
她一下笑了,双眸好似弯月:“对呀,那我们应该是见过的。”
“我是二郎的好友。”
“噢,是他叫你来的吗?”
“算是吧。”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呢。”苏绍钦抬手,露出腰间玉勾。
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通体透白,雕刻细致,浑然若天成。
他朝柴胡打听过,知晓姜溶最喜欢这些好看的玩意儿,特意挑了个最好看的佩戴上。
姜溶果真被吸引了目光,指着玉勾道:“咦,这是什么,好漂亮呀。”
他佯装垂眼,看腰间一眼,道:“这是玉勾,用来系腰带的,你喜欢吗?”
“我喜欢!”姜溶连连点头,点漆黑眸中犹如星光璀璨,“你能送给我吗?”
“可以,不过……”他弯了弯唇,语气中有几分无奈,“不过现下不能给你。”
姜溶的笑凝住:“为什么?”
“若是送了你,被二郎发现了该如何?他应当不喜欢你与外人太过亲近吧?”
姜溶抬眸望天,想了想,的确好像是这样,似乎先前还凶过她来着。
“那该怎么办?”
“你先记着,你还想要什么?我以后一起给你。”
“你真好呀。”姜溶收起本就小得可怜的防备心,朝人走近几步。
苏绍钦并未贸然行动,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尝尝?”
姜溶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又看他一眼,从油纸包里捏出一小块奶白色的吃食,试探着放进口中,眼立即亮了。
“奶味儿的!”
“喜欢吗?”
“喜欢喜欢!好好吃!”
苏绍钦将油纸包递出去:“来,你拿着,莫让二郎知晓,他会生气。”
姜溶一口应下:“行!我不会告诉他的!”
苏绍钦盯着她看,没忍住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微微叹息一声:“可惜二郎不许,否则你可以去我府上小住,我那里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没事没事,我可以现在跟你去的。”她扬起笑颜,眼神纯净,毫无戒备。
苏绍钦扬唇,一脸玩味:“先不要声张,过些时日我来接你。”
“也行。”她咽下口中食物,又往嘴里塞了几块,脸颊鼓鼓,“那你什么时候来?”
“再过些时日。”苏绍钦收了手,不自觉捻了捻指腹,那细腻软嫩的触感似乎还未从指尖离去。
姜溶浑然不觉,一门心思还在吃食上,咀嚼咀嚼,问:“这个叫什么?好好吃。”
“我也不知,下回再带给你。”苏绍钦故意吊着她的胃口,怎会轻易说出?“我先走了,若二郎回来见我在此,定会发脾气。”
她没拦,也没上前相送,丝毫不留恋:“他的确挺爱发脾气的,你走吧。”
苏绍钦往后退了几步,情不自禁又快步走回,掌着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亲了一口,随后转身疾步离去。
她怔然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继续咀嚼口中的食物,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一旁的汀荷看得胆战心惊,人走后,忙到姜溶跟前,又叮嘱一遍:“娘子,今日之事可千万不能与二爷说。”
“噢,知道了。”她吧唧吧唧嘴,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不知是否真记住了。
汀荷提心吊胆一整日,直至暮野四合,萧青棠还没回来,姜溶又睡下了,她才松了口气。
夜半,脚步声传来,她被惊醒,看见风尘仆仆的萧青棠。
“二爷。”她睡意全玩,急忙起身行礼。
“人呢?”萧青棠随手扔了披风,大步往里走。
汀荷跟在后头:“娘子已睡下了。”
萧青棠没接话,确认人在才又退出内室,简单洗漱:“娘子今日都做什么了?”
汀荷躬身答:“在汤泉那边玩了一整日,晚上便回来这边了。”
几个侍女要上前给他宽衣,他摆摆手:“这里没什么事了,都退下。”
“是。”
侍女退下,门一掩,他放轻脚步,悄声回到卧室,钻进被子将人抱住。
姜溶睡得沉,一点儿没察觉,还侧了侧身更方便人抱着了。
“宝宝?”萧青棠微微抬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她被吵到,不耐烦推人。
第39章
萧青棠轻轻拍拍她, 没敢再动。
京城铺子的事还未完全解决,总是这样来来回回不方便,他总不能每日都闯城门宵禁, 想来想去, 还是先回城里住。
一连好几日,他早出晚归,姜溶适应得很好, 似乎是转头就把他忘了, 和人玩得开心的很, 也不问他去哪儿了。
待忙完,是彻底不记得他了,理都不理他一下。
“在玩什么?”萧青棠凑过去看了一眼。
姜溶没抬头,继续和几个侍女侍妾一起玩拼图。
萧青棠轻轻踢了踢她的屁股, 好声好气商量:“让她们下去?”
“不要!我要和她们一起玩。”她挪了挪,离他远了点儿。
萧青棠没办法, 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快到要吃饭时, 他又问:“现在总能让她们下去了吧?”
“嗯。”姜溶起身,自己去了桌边,举着碗快速扒饭。
萧青棠觉得好笑, 拦她一下:“后面有鬼在追你?”
“我下午要去嫂嫂那儿的。”
“去那儿做什么?”
“听课。”
说话间,她已吃好,转头就跑,萧青棠都没反应过来。
侍女急忙解释:“大夫人最近为小郎君请了夫子来, 娘子上次去时碰巧撞见, 现下正与小郎君一起上课, 每日都得准时去的。”
萧青棠哼笑一声,不紧不慢用膳:“随她去吧, 我待会儿过去瞧瞧。”
侍女松了口气,匆匆跑出去传话。
姜溶和汀荷已出了乌金院,侍女来报一声,汀荷心里有了数,又引着人往偏僻的侧门去。
“又要去吃好吃的了吗?”姜溶问。
“嗯。”汀荷心里慌得厉害,手心已渗出汗珠,可一步错步步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
行至侧门,午膳时辰未过,她将手里的食盒给了守门的,守门的兴高采烈跑远去吃饭,门口只剩下她和姜溶。
轻敲院墙三下,打开门,苏绍钦从门口进来。
冬初,天冷,他却像不怕似的,着一身月白秋衣,腰间垂绦随寒风飘舞,潇洒至极。
姜溶不懂这些,看中他腰间的那块玉佩,晶莹剔透,花纹雕刻得繁琐精致,栩栩如生。
“这是我新从外邦搜罗回来的小食。”苏绍钦打开锦盒递给她。
她毫不客气从里拿了一块儿,一口咬下去,酸甜可口,奶香气四溢。
“好吃吗?”苏绍钦凝视着她,几乎要将她刻进眼眸里。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0节
“嗯嗯,好吃!”她眼里只有那盒吃的。
苏绍钦佯装叹气:“唉,可惜,二郎忙完了,往后咱们可能不能这样相聚了。”
“那你多给我一些,免得我吃不到了。”
“眼里怎么只有吃的?”苏绍钦无奈一笑,上前一步,摸摸她的头,轻声问,“我对你好不好?”
她随口道:“还行。”
苏绍钦又问:“那你能不能让我亲亲你?”
“那不行。”她往后一缩,双下巴都出来了,“小青糖说了,我要是用我这张嘴亲别人,就要打断我的腿。”
苏绍钦忍不住笑:“你这样听他的话?”
“嗯!”她重重点头,“他可凶了。不过……”
她转转眼珠子,眼神不经意间扫过他腰间的玉佩,上前一步,抱了他一下。
苏绍钦微愣,垂眸对上那张扬起的笑脸。
姜溶露出标准笑容,抬头看着他,手却已经摸上那只玉佩:“你能把这个送给我嘛?”
他轻笑出声:“可以。不过还是老问题,二郎知晓了会生气的。”
“嗯……”姜溶想了想,“那就还是和先前一样,先放在你那儿,我找机会去取。”
“好,可以。你再让我抱一会儿。”苏绍钦伸手,将人搂在怀里,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亲。
姜溶没拒绝,因为萧青棠没说过别人不能亲她。
她正抬着眼,眨巴眨巴,盯着苏绍钦看,想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可以用来换的。
“你在看什么?”苏绍钦也看她。
她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点儿狡黠的笑:“你怎么不爱戴首饰?”
“嗯?”苏绍钦没听明白。
她也不追问,将人推开,蹦蹦跳跳走了,还不忘挥挥手:“好了,再见,我要去上课了。”
苏绍钦挪不动步子了,驻足原地眼神一直随着她走远,直至人影绕过垂花门,消失不见。
“郎君,二郎在家呢,您还是快些离去,莫与人正面撞上了!”随从祁风都快急坏了。
苏绍钦却还是不紧不慢,冲着腰间的玉佩无意识笑了一下,缓步离去。
他虽不知萧青棠和陛下之间到底有什么秘辛,但也知皇帝极其宠爱萧青棠,有好几次萧青棠当街犯事,最后都是皇帝压了下来,即便是亲亲外甥也没有这样疼的。
以二郎的性子,若真知晓,提剑上门也不是没有可能,故而他精挑细选了一个替代品送去。待二郎对姜溶没那样上心了,大概也不会闹得那样难堪了吧?
萧青棠全然不知,用过膳后才徐徐往兄长院中追去。
姜溶果真正在私塾听老师讲课,也不知听懂没有,摇头晃脑的,看着倒挺认真。
他没上前打搅,转身欲去茶室小坐等候,却迎上兄长萧长聿。
萧长聿看他一眼,往茶室入座,伸手相邀:“坐。”
他坐下,接过兄长递来的茶水,浅呷一口。
“听闻最近你的铺子出了些岔子?”
“已处置妥当。”
“噢,如此便好。”萧长聿放下茶杯,“婚事,你是如何想的?”
他不冷不淡道:“不如何想,我是不会成亲的。”
“可若圣旨下来,你拦不住的,与其那时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还不如现下要一个自己喜欢的,你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萧长聿顿了顿,又道,“我并非要催你成亲,只是事实如此,你得考虑好后果。”
萧青棠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略微垂了垂眼。
“在门口做什么?”萧长聿突然道。
萧青棠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姜溶和小侄萧靖川。
“父亲,二叔。”萧靖川恭敬行礼。
“课讲完了?”萧长聿问。
“夫子说歇息片刻。”
萧长聿微微颔首:“进来坐吧。”
得了准许,萧靖川才往室内走,姜溶也跟着进门,坐在萧青棠身旁。
“喝茶。”萧靖川推了一杯茶到姜溶跟前。
“谢谢。”姜溶笑眯眯接过,抿了一小口,哇一声,“是甜的呀。”
萧靖川轻应一声,垂下眼,脸颊微红,年少慕艾心思藏也藏不住。
萧青棠直觉不对,忍不住皱了眉,沉声教训:“以后要称二叔母。”
“噢。”少年看他一眼,眼中藏不住失落,还是恭敬唤了一声,“二叔母。”
姜溶眨眨眼,没说什么。萧长聿也才发觉此事,不好多说,也没说话。
气氛一时凝固。
夫子再唤上课时,萧青棠将姜溶拦住。
“我要去读书了,你让开。”
萧靖川已离开,这屋里没有小孩了,自然也不用避讳什么,萧青棠直接扣住姜溶的腰,将她拉回来:“不许去。”
“为什么?”姜溶回眸瞪他。
“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他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听听课没什么不好,反正打发时间而已,可现在形势已然不对,他不可能再任由她去,“坐好。”
“我不!”姜溶一口咬在他肩上。
他未预料,吃痛松了手,人一下从怀里溜走了。
“姜溶!”他低呼一声,没见人停下,起身追出去。
萧长聿没来得及拦,也跟出去。
人往学舍里跑了,萧青棠也顾不上有什么小孩外人在,径直上前将人单臂抱起转身就走。
“你放我下来!”姜溶用力挣扎,高声呼喊。
萧靖川看见父亲在后面,本就不敢多说什么,可一听姜溶挣扎,课也不听了,急忙上前拦:“你放她下来!”
萧青棠气笑了:“小屁孩赶紧滚回去听课,你爹一会儿就要来打你屁股了!”
萧靖川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害怕,但看一眼姜溶,还是鼓着勇气辩驳:“你放下她,她不想和你走,你这样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呵。”萧青棠冷笑一声,将人放下扣在怀里,“我看你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不想和你计较,显得我脑子有问题。但我再跟你说一遍,这是你二叔母,你赶紧将你脑子那些不成熟的想法给我扔远一些。”
“她不是我二叔母,她没有和你成亲。”萧靖川挺了挺背,活像一棵挺拔的小松树,“你放开她。”
萧青棠咬了咬牙,实在不想跟小孩说这些,越过他大步离去。
“你站住!”萧靖川在后面追,还没出门,被父亲一个眼神给按了回去,可他不服气,咽了口唾液,快速朝外面喊,“姜溶!我会来救你的!”
萧青棠闭了闭眼,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姜溶臀上拍了一下:“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出乌金院!”
“我不!”姜溶瞪他。
他气得呼吸紊乱,看都没看她一眼:“你不也无用。”
姜溶也气极,眼睛红了一圈,眼泪骤然落在地上,突然大吼一声:“凭什么你可以天天出门玩,我却不能!”
第40章
萧青棠一愣, 脚步也随之一顿,静默片刻,才接着往前走, 脚步放慢许多, 将人打横双臂抱起,轻声解释:
“我没有出去玩,外面铺子有些事, 得要我处理, 现下处理好了, 不就在家待着了?”
她别开脸,一个字也不愿意听。
“你想听课?”萧青棠问一声,没等到回答,又道, “我跟你讲如何?也是一样的。”
她仍旧不语,鼻尖是红的, 眼泪还挂在脸颊上, 饱满唇也哭得嫣红,好不可怜。
萧青棠将她抱起一些,弯背用高挺的鼻尖在她脸上蹭蹭, 柔声哄:“我真是在外面有事要忙,这几日我回来时你都睡着了,要抱你你还打我。”
“哼!”她嘴又瘪了瘪,转过脸去。
萧青棠在她耳垂下亲亲, 悄声道:“我这几日好想你, 你不想我吗?”
她抿了抿唇, 扭了扭,挣扎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颈, 够着脖子要吻他的唇。
“在路上呢,回去再亲。”萧青棠笑着轻咬她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回走。
正在房中清扫的侍女默默退下,贴心关上房门,静候在门外,乖觉紧闭耳道,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一切结束,侍女收拾残局,萧青棠抱着人坐在书桌边说话。
“怎么突然对读书那样感兴趣了?”
姜溶双臂枕在桌上,歪着脑袋看他:“那个老夫子讲得有意思。”
“讲的什么?”
“论语。”
“这样早就讲论语了?”萧青棠好奇一句,又道,“我也会讲,我给你讲。”
姜溶不可置信看他一眼:“你真会讲?”
他笑问:“我骗你做什么?”
“我觉得你讲得肯定没有老夫子讲得有意思,他胡子都好白了,肯定比你有学问。”
“谁跟你说年龄大学问就高的?”
“我自己觉得的。”
萧青棠捏捏她的鼻尖:“你自己觉得没用。”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1节
她瓮声瓮气答:“噢。”
萧青棠在她耳旁轻声问:“那你要不要听夫君讲?”
“夫君?”她直起身。
“嗯?”萧青棠挑了挑眉,“怎么?”
姜溶抱住他,在他耳旁娇滴滴唤了一声:“夫君。”
他腰眼当即麻了,一股热气上涌,抱着人又往床上去。
侍女心领神会,悄声快速退下,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从读书说着说着又说去床上的。
夜深,姜溶累得眼皮子掀不开了,手指动动,抓住萧青棠的小指,沙哑着嗓子问:“还讲不讲?”
萧青棠支着头斜卧着,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天黑了,明日再讲,睡吧。”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很快睡着了。
折腾得太晚,她醒得比平时要晚得多,萧青棠先醒了,没有喊她,又闭目养神了会儿。
直至她也醒来,才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她刚醒,不大清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被子里,盯着远处的花瓶发呆。
萧青棠站在脚踏上让人更衣,扭头望她:“若是困便再睡一会儿。”
她摇了摇头,迷迷蒙蒙的,打了个哈欠,看得人想亲她一口。
“嘣!”盘口被扯下。
萧青棠皱眉回头,跟前的女子立即跪下,急声认错:“妾身知错,请二爷饶恕。”
“怎么了?”姜溶往床边爬了爬,看着地上的侍妾。
这个侍妾她认得,叫妙仪,和她一起玩过拼图的。
萧青棠随手脱了外衫:“没什么,扣子坏了。”
“噢,那缝好就行了嘛”
“嗯。”萧青棠眼中还有些不耐,但没有发作,摆摆手,“下去。”
向妙仪偷偷瞧他一眼,没敢多留,躬身退出。
人都走了,他重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裳披上。
“我来我来。”姜溶跪起身,朝床边挪挪,伸着手要给他系衣裳。
他走近一些,搂住她的腰。
姜溶认真给他系好衣裳,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好啦,夫君。”
他扬起唇,眼中的笑意要溢出来,轻轻抱着她:“谢谢夫人。”
姜溶躲在他怀里傻笑,柔软的发束都跟着颤动。
“去洗漱了。”他抱着人转了半圈,白色的裙摆飞旋如同盛开的茉莉花。
姜溶稳稳当当落在地上,牵着他去洗漱。
窗子微开一些,桌上放了本书本笔墨,姜溶坐在书桌旁听着萧青棠讲。
萧青棠算是发现了,她不是要学什么知识,那些大道理她都不要听,只要听故事的,听有意思的,最好时不时还能给她画个图示意示意。
这样也好,那些大道理听多了,她这小脑瓜也装不下。
铺子没再出什么意外,有人陪着,她也不再吵闹要去听课,整日就在院子里玩。
天渐冷,一晃,外面飘起雪花来。
冷风鼓鼓往屋里吹,姜溶穿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法走动,一点儿都不冷。
“你看噢,将这个和这个拼在一起就是一只小鸟。”姜溶举着积木示意他看。
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应和一声:“哟,溶宝真聪明。”
姜溶得意抬了抬眉,轻哼一声:“那是。”
门微开,一股冷风灌进,侍妾端着汤饮缓缓进门,放在矮几上,起身瞬间不慎碰了一下萧青棠的手臂。
姜溶也在这儿,萧青棠有些恼,但未罚人,抬眸瞧了一眼。
他已记不清这人是侍女还是后院的侍妾,又叫什么名字,只觉得挺眼熟的,应当见过几面,终究还是未说什么,沉声让人退下了。
向妙仪躬身退出,有些依依不舍。
当初三爷的人跟她说过,她生得好看,又是二郎喜欢的类型,若服侍得好,定能得到二郎宠爱。
可来平南侯府这样久,别说是宠爱,她就是连二郎的面都没见上过几次,能到正房中服侍还是有人相助。
其实在后院住着也不错,不见有什么少她们的,比从前好多了。
可每回见姜家娘子被那样宠着,要什么有什么,衣裳多得都穿不完,她就忍不住想,她到底比哪儿比姜家娘子差了?
她自认不比姜家娘子长得差,而且她还是个正常人,难不成是因为她的出身?
或许真是……
“妹妹在想什么呢?”素雨笑着朝她走来。
她一愣,立即收敛收敛脸上的神情,朝人行礼:“素雨姐姐。”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呢?”素雨伸手将她微微扶起,开门见山道,“妹妹方才进屋去送汤时,又瞧见二爷与娘子腻歪在一起了吧?”
向妙仪未想到她会说起这些,难免有些惊讶。
“不怕妹妹笑话,我与妹妹说实话,我来得比娘子早,但二爷从未宠幸过我。”
“这……”向妙仪愕然。
“你不信?”素雨笑着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可这的确是真的,二爷宠爱娘子,甚至娘子来后,都不肯我们继续服侍在跟前,更别说再往后院添人。”
向妙仪眨了眨眼,手不觉握紧了帕子。
素雨靠近一些,在她耳旁轻声道:“你是娘子进府后,二爷带回后院的第一个女子。”
心口像是被什么敲中,心跳不由变快,向妙仪脸红了起来,喃喃一声:“是么……”
“我在二爷身旁服侍的久,见妹妹亲切,忍不住多说几句,妹妹知晓二爷这样宠爱娘子,为何却不肯给娘子一个名分吗?”
向妙仪愣愣摇头:“不知……”
“因为娘子患有痴症,二爷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介怀。”素雨顿了顿,又道,“妹妹知不知晓,妹妹的眼眸和娘子的一样澄净?”
向妙仪羞涩垂眼:“也不知。”
“我猜二爷愿意将妹妹接回来,定是因为妹妹的眼眸。妹妹只要去二爷身边多走动走动,将来……”素雨故意停顿片刻,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将来姐姐可就要仰仗妹妹了。”
向妙仪已被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飘飘欲仙,连伪装都不会了,红着脸点了好几下头,待回过神要解释时已来不及了。
“那姐姐等妹妹的好消息。”
她想,素雨说得有理有据,二爷对她定是有意的,说不定素雨真是因此来提前巴结她的。
她立刻放下戒备:“姐姐放心,以后只要有妹妹一天好日子过,便有姐姐一天好日子过。”
素雨应承两句,告辞离去,转身瞬间脸色骤变,扯扯嘴角,满脸不屑与嘲讽:二爷喜欢的是单纯,可不是草包。
她挺了挺腰,漫步往后院去。
天越来越冷,风雪越来越大,侍妾侍女们不爱在自己的屋里待着,都喜欢去正房服侍。
正房里炭火足,暖烘烘的,后院和下人房哪儿比得上?
从前去正房服侍是个苦差,大伙儿都盼着轮不到自己,现下倒好,往汀荷手里塞银子都要去。
一是因为暖和,二是想博得二爷青眼,不仅侍妾如此,就连一些侍女也蠢蠢欲动。
姜溶浑然不觉,还亲亲热热和侍妾侍女说话,如同一家人一般。
素雨看得有些头疼,不知要何时才能得到她开窍,能不能赶在萧青棠成亲之前。
“再有几日要过年了,你想去姜家看看吗?”萧青棠提起。
姜溶头也没抬一下:“好呀,我好久没见娘了。”
素雨迅速为她奉上一盏红枣牛乳,接上话:“出嫁的女儿一般在年初二初三要回门探望,娘子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啊?”她只听懂后面一句,喝了一大口牛乳,问,“要准备什么?”
“糖果点心之类的,不过也可准备得再丰盛一些。”
“噢,我不懂呀,你先给我写个单子吧。”
素雨没应,抬眸看萧青棠一眼。
萧青棠斜靠在榻上,也瞧她一眼,从脑中搜罗出点儿印象:“素……”
“妾身素雨。”
“素雨。”萧青棠重复一遍,“就由你来办此事。”
“是。”素雨躬身应下,落落大方端庄持重,不见窃喜之色。
汀荷看她一眼,心中颇有微词。
她察觉到那目光,却视而不见。
汀荷与向妙仪勾结,已投了向妙仪,她自然要主动出手。
这内院,以后由谁来管还不一定呢。
除夕那日,平南侯府的人都去了皇宫参加宫宴,府中有些冷清,过年的就只有萧青棠和姜溶两人。
平时吃得穿得太好,到新年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倒是初二那日,换上一身喜庆的新衣裳要出门去姜府,姜溶兴趣盎然。
往年过年她几乎没怎么出过门,要去也是去祖母那儿,路上也不能东张西望,只能老老实实在马车里坐着,现下好了,她将脑袋伸出去都没人说。
刚下过雪,还未融,压在正红色的鞭炮纸上,如探出的点点梅花。
又一户人家在门前挂了鞭炮,噼里啪啦电光火石,吓得她眯起眼睛捂住耳朵,可就这她也要呲牙咧嘴往外看。
一路炮竹声未断过,热闹得不得了,车帘也未放下过,即使吹着冷风,她也要往外看。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2节
萧青棠喊了她几声没能喊动,只能吩咐车夫慢一些,免得风太大,将人吹得生病。
慢慢悠悠到姜府时已快正午,有了上一回的经验,侍女们没有那样惊慌失措,有条不紊引人进门。
路上被清出了路,可姜溶偏要去踩雪,踩得哗哗响,手也不闲着,从花坛上抓一团雪揉吧揉吧,搓成雪团。
她穿了手衣,但萧青棠还是看得皱了眉:“将雪扔了,不许玩了。”
“不要。”她轻飘飘答一句,显然是没听进去。
“冻出疮来你可别哭。”跟她讲道理是没用的,萧青棠一把抓过她的手,无情将她手中的雪拍掉。
她撅了撅嘴,气得在雪上狠狠踩了一脚。
“你就这点儿本事?”萧青棠觉得好笑,将她打横抱起,“鞋袜湿了没?”
“没,你放我下来!”她挣扎几下,突然不动了,抬头看向身后,“表兄?”
“嗯?”萧青棠抱着她转身,也瞧见积雪枯枝下的少年。
第41章
天冷, 白牧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狐裘,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眸红得越发显眼。
“表兄你怎么站在这儿不进门?”姜溶头又扭回来朝人问。
白牧垂了垂眼:“来给小姑拜年,表妹先行便是。”
萧青棠挑了挑眉, 没说什么, 抱着人转身往前行。
姜溶趴在他的肩头往后看,直至见白牧也往前走了,才收回视线。
“手冷不冷?”他问。
“不冷。”
“都冻红了, 还说不冷?”
姜溶抱住他的脖子, 手藏在他颈后, 不给他看。
“冷就塞进夫君的衣领里。”
“嗯?”她眼珠动动,指尖试探着在他脖颈上点点。
“嘶——”萧青棠忍不住抖了一下,“是真冷啊。”
姜溶藏在他脖颈里咯咯笑,肩膀笑得耸动。
“放罢放罢。”他暂时腾出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塞进怀里, 抱着她继续往里走。
姜夫人刚好迎出来,微微避开视线, 让侍女上前提醒。
“郎君, 娘子。”侍女行礼。
姜溶转头瞧见母亲,立即吵着要下地:“你放我下来。”
萧青棠倒是放她下去了,但却不许她跑走, 牵住她的手漫步而去,到姜夫人跟前才松了手。
“娘!”她抱住母亲。
这些日子她又长高了些,已经要高过母亲,险些将人撞到。
侍女急忙扶住, 打趣道:“娘子怎么每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声?可是给夫人忙得够呛。”
姜溶扭头看萧青棠:“你没说嘛?”
即便是门当户对, 也没有在外面这样跟自己家郎君这样说话的, 多少有些不给人脸面了,姜夫人和侍女都有些担忧, 却见萧青棠虽未答话,但也没见生气。
“好了,能回来就好,也不在意说不说一声。”姜夫人立即顺着台阶下,牵着她往院里走,“还好是过年,家里什么吃的都备下了,都是现成的。”
“我想吃!”她高呼一声,只管往前走。
到正厅,要坐下,侍女又压低声音报:“夫人,表少爷来了。”
“五郎?他什么时候来的?”姜夫人也压低声音。
姜溶听见,随口答一句:“表兄啊?我们来时就看见他啦,他怎么走得这样慢呀?”
姜夫人看她一眼,又看萧青棠一眼,道:“迎人进来就是。”
姜溶已坐下,眼里只有吃食了:“我要吃饼饼。”
“先洗手。”萧青棠拦住,没把自己当外人,朝侍女吩咐,“端些热水来,抹手的香膏也拿来。”
侍女不敢不尊,恭敬应下,不一会儿,什么都拿了来。
萧青棠将姜溶的手按在热水里泡了泡,拿着帕子擦净,又挖出一坨香膏给她轻轻抹开。
白牧早已进门,刻意别开眼,可余光还是瞧见他们亲昵的模样,心中酸涩难挡。
“好了,现在能吃了吧?”姜溶拿起莲蓉饼咬了一大口,酥软得饼皮嘴上沾了一圈。
萧青棠轻轻将她嘴角的碎屑擦掉,忍不住提醒:“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
她脸被塞得鼓起,含糊不清道:“一会儿要冷了。”
几个侍女低低笑出声,屋中其乐融融。
白牧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多余,起身行礼:“姑母,祖母叫我来是请姑母明日作客,既然话已带到,我便先去了。”
“家里做了些吃的,有你祖母爱吃的板栗糕,是新鲜板栗做的,你先等等,我去收拾收拾,你带回去。”姜夫人起身。
“那我先去外面候着了。”白牧稍稍躬身退出。
人走,姜夫人没急着让人收拾东西,反而朝姜溶招招手:“溶宝,你来。”
“嗯?”姜溶抬头,擦了擦嘴,向母亲走去。
姜夫人故意放轻声音:“你表兄因为你的事耿耿于怀消沉许久,你去与他说清楚,让他放下从前的事,一切往前看。”
“因为我?”
“是,先前娘不是说让你以后去和表兄住吗?可你后来不是去了侯府吗?”
“表兄也想和我一起住?”姜溶有些茫然,“那让他搬来侯府不就行了。”
萧青棠听得头大,清了清嗓子:“咳咳。”
姜溶要回头看,又听母亲道:“表兄只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
“噢,那恐怕不行。”
萧青棠差点儿笑出声。
“所以,你要去跟他说清楚,让他莫在执着于过往。”
“好。”其实她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但听明白要去劝说表兄,也就应下了。
萧青棠并未拦她,也未跟着出去。那什么表兄不过是愣头青一个,迂腐的读书人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她和侍女一起出去的,出院子,表兄就站在外面的梅树下。
“表兄!”她人未到,声先至。
白牧转身见她来,脸上还是情不自禁多了些笑意:“姑母不是说去拿吃食了吗?怎么是表妹来的?”
“我来和表兄说事。”她小跑过去,红色的裙摆微扬,额上的碎发飞起。
“什么事?”白牧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
她没躲,笑着道:“就是,对不起表兄,我不能跟你一起住了。”
这个结果白牧早就知晓,可亲耳听见她说出口,心里还是难受极了:“我知晓。”
她忘词了,只记得一句:“表兄要往前看。”
“嗯。”白牧垂下眼,握了握手心,忍不住问,“他有没有欺负你?”
“谁?”
“萧青棠。”
姜溶恍然明了:“没有呀,他对我很好的,给我买了好多亮晶晶,还给我做了好多衣裳。”
白牧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始终没敢抬眼看她:“表兄也会对你这样好。”
“可是娘说,表兄不愿意搬来侯府住,表兄想一个人跟我住在一起。”
“所以,非要在表兄和他之间选一个,你选他,是吗?”
“我……”姜溶忽然觉得这样的话太伤人了,要是让娘在阿兄和她之间选一个,要是娘选阿兄了,她肯定会很伤心的。
她半晌没说话,白牧已心知肚明:“好,我知晓了。”
“表兄,我……”她有点儿难过,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抬头却见表兄掉了眼泪。她急忙抬手给他擦泪,皱着眉头哄,“表兄你别哭呀,其实我们可以都一起住的,你搬来侯府呀。”
白牧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含泪看她:“溶宝,这不一样的,你还不明白,我不愿意和别人一起分享你,萧青棠也不会愿意的。”
她的确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分享的,她再喜欢红豆饼也不会一个人吃独食,再喜欢玉连环也不会舍不得给娘亲阿兄玩。
“是我太懦弱了,若是当初我以命相搏,或许你现在选择的就不是他了。”白牧缓缓松开手,“表妹放心,我会往前看的。外面冷,表妹早些回去吧。”
她被推了推,往前走了两步,回头望了一眼,还是缓步离开。
萧青棠见她回来,微微直起身,欲言又止,又不想在外面丢人,按捺到晚上才问。
“你今日去跟你表兄说什么了?”
“没什么呀。”她跪坐在床上,铺好被子,“就是让他来家里住,他不愿意呗。”
萧青棠将她扭过来,盯着她看:“谁许的?你问过我的意见没?”
她奇奇怪怪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那是我家了吗?我还不能做主吗?”
“那不只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你当然要问过我的意见才行!”萧青棠捏捏她的脸,气道。
“噢。”她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又继续铺被子,“不用问了,他不愿意。”
萧青棠扣住她的腰:“你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
“你是不是傻?你不是说了吗?你不愿意。”她嫌弃瞥他一眼,“你们都好小气,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反正家里那么多空屋子。”
萧青棠气得半死:“你知道他说的想和你一起住是什么吗?”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3节
她随口问:“是什么?”
萧青棠手往下探去:“他是想和你做这种事。”
姜溶惊讶:“表兄也想和我生宝宝呀?”
“那你愿不愿意?”
“我想想……”
“你想个屁!”萧青棠一巴掌拍在她臀上,“你敢和别人睡觉我就打断你的腿!”
她也不服气,捂着臀喊:“你凶什么凶!我只是想想而已!”
“想也不许!”萧青棠又拍她一下。
她委屈瘪嘴,磨着牙瞅他。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恐吓道:“和不同人睡觉会得脏病,下面长满脓疮,小解时都会疼,以后连路都走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身上全长满虫子。你还想吗?”
她一下泄了气,嘟着嘴小声嘀咕:“不想就不想,我又没想过要和别人一起睡觉。”
“你能这样想就好,我只是先提醒你一声,省得虫子在你身上爬时你要哭!”
姜溶打了个寒颤,默默拉开被子躺了进去,用力闭闭眼,想把那幅画面甩出脑外。
萧青棠跟过去,在她脸上重重亲一口:“你怕什么?只要你没和别人一起睡过就不会有虫子咬你。”
她扭头:“那你呢?”
“什么我呢?”
“你要是和别人睡觉了,你的大棍子是不是也会长脓疮、长虫子,也不能尿尿了?”
第42章
萧青棠一噎, 没说出话来。
姜溶狐疑看他:“会不会?”
“会,也会。”他咬了咬牙,一口肯定。
“噢。”姜溶安心躺回去, “不是只有我会这样, 那我就放心了,睡觉!”
萧青棠躺了一会儿,也将脑子里的画面扔出去, 转身搂住她, 悄声问:“睡了?”
“嗯。”
“睡了还能说话?”
“我现在要睡了, 你不要吵我。”
萧青棠翻身而上,撑在她上方:“可是我想和生宝宝。”
“今天不生了。”她推开他的脸,翻身侧卧,“我要睡觉。”
萧青棠闷笑出声, 没有再强求。
过年,到处都喜气洋洋的, 再加上他上回来过姜府, 姜淮也没有闹,一大家子还算和气团团。
中间曾有姜家亲戚和同僚来拜年,见他在此, 都有些惊讶,只是拜会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姜夫人昨日应了邀请要去白家,到时辰, 萧青棠便领着姜溶离开。
外头依旧热闹, 姜溶依旧往外张望。
萧青棠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一眼:“外面灰大, 莫往外看了,上元节应当比现在热闹, 到时够你看的。”
“上元节?”她转头。
萧青棠趁机将窗帘放下:“灯节,还得几,到时去转转?”
“行,我要去!”
“那现在坐好,莫往外看了,那炮竹都要把你腌出味儿了。”萧青棠将她搂到怀里。
她惦记着上元节,没有挣扎,乖乖靠着他,叽叽喳喳询问上元节是什么样的。
萧青棠和她说不清楚,只能问一句敷衍一句,吵吵闹闹就到了家。
马车刚到门口,赵王府的马车迎了过来:“二郎。”
萧青棠皱了皱眉:“绍钦。”
“来给二郎拜年,不想刚巧遇见。”苏绍钦跳下马车,迎上来。
萧青棠不好再赖在车上,扶着姜溶也下车。
“怎么现在就下车了呀?不是还没进门吗?”姜溶踩在地上,抬头撞见苏绍钦那双含笑的眼眸,突然有些心虚,快速避开。
萧青棠察觉,怀疑打量她一眼,没说什么,侧身邀苏绍钦进门:“三郎请。”
苏绍钦自然而然收回眼,并肩前行,笑着道:“二郎这是又去老丈人家里作客了?”
萧青棠未反驳:“闲来无事出去逛逛而已。”
苏绍钦心中有些惊讶,难不成萧青棠真将姜溶当作妻子了?那这事可就不好办了。他面上不显,只打趣:“上回那姑娘服侍得可好?二郎可还满意?”
“上回?”萧青棠想了想,恍然明了,“还行,不错。”
苏绍钦试探:“那几个可是日日惦记着呢,还是二郎你有艳福,身旁美人如云。”
“他们喜欢,来将人接回去就是。”萧青棠不甚在意。
“二郎这样大度,看来那位向娘子还是不合二郎心意。”
“本就是露水情缘,说不上什么合不合心意。”
苏绍钦叹息一声:“也罢,我去与那几人说一声,不行便来将人接去。”
说话间已到正房,萧青棠干脆朝侍女吩咐:“去,将新来的那个侍妾叫出来。”
苏绍钦挑了挑眉,等着下话。
“也不用让人来接了,你今日带走就是。”
苏绍钦扬唇一笑:“看来这向娘子是真不合你心意了,外面都在传二郎极为宠爱姜家娘子,要星星不给月亮,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了。”
萧青棠未答,推推怀里的人:“去,进卧室里和侍女玩儿去。”
“噢。”姜溶心虚得厉害,也没反驳一句,当即带着几个侍女往卧室里去了。
卧室雕花木门合上,萧青棠正了正神色,淡淡道:“我们也算是旧识,我后院的侍妾你若想要可以随便挑,只要她们愿意更有。但,谁也别想打姜溶的主意,否则你应当知晓我的脾气。”
是了,谁不知道他萧二爷的脾气,若是疯起来连陛下的面子都敢甩,别说是区区一个亲王之子了。
但,姜溶他也想要。
苏绍钦散漫靠在椅上,似是也不在意:“这样说来,不日便能喝上二郎的喜酒了?”
“娶不娶的,有什么影响吗?似乎也不能妨碍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吧?”萧青棠勾起唇,轻飘飘一个眼神扫去,笑意不达眼底。
“还是二郎想得开。”苏绍钦就此打住,看向门外,“向娘子来了。”
萧青棠只是瞥一眼,眼中并无半点波澜。
“你是向娘子吧?”
“是。”向妙仪缓缓而来,跪在屋中央。
苏绍钦正正衣冠,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向娘子,你家郎君说了,要将你送给安宁长公主之子,你可愿意?”
向妙仪晃了神,眼瞳轻颤。
听侍女来传,她还以为二爷终于想起她了,却没想到是要将她送人。
她来京城前不过是个商户之女,赵王府的人要买下她,她父亲毫不犹豫便同意了。那时她什么也不懂,来府中住了一段时日才知这周遭到底是什么人。
她们二爷虽是脾气大,但阔绰大方,少不了她们的吃穿用度,那几位还不如二爷。她不想去那里,更不想离开这里,她还想着有一日住在主卧里的人能是自己呢。
“妾身此生只想陪伴在二爷身旁,二爷若要送妾身走,不若直接杀了妾身清净。”
一听这话萧青棠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腿上,搓着腕上的菩提珠:“哦?死也不怕?”
向妙仪泫然欲泣,楚楚可怜:“是。”
“来人。”萧青棠勾勾手指,“上匕首。”
向妙仪心口一紧,泪都停了。
侍女已将匕首呈来,萧青棠拿起匕首扔在地上,踢去向妙仪跟前:“动手吧。”
向妙仪钝钝看向匕首,咽了口唾液,指尖颤着探出……
“罢了。”苏绍钦及时打住,“大过年的,闹出人命不好。你既不愿意,便接着留在这儿服侍二郎吧。二郎意下如何?”
萧青棠没了乐子,往后一靠,恹恹道:“随意。”
“还不下去?”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向妙仪慌慌张张退下。
“你们也都退下。”苏绍钦朝侍女吩咐一声,微微侧身看向萧青棠,劝道,“二郎何苦如此呢?你我皆再清楚不过,她们要钱,我们图色,钱货两讫有什么感情可言?二郎又何必要往心里去。”
萧青棠嗤笑一声:“往心里去?若非他们非要来我跟前演戏,我连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是他们恶心到我罢了。恶心到我,自然要付出代价。”
苏绍钦以为他说的只是这些侍妾,便道:“这些只是小事,不足放在心上,二郎消消气。”
萧青棠没多说什么,又闲聊几句,起身送人出门。
回时,姜溶正在门口往外探头探脑。
“看什么呢?”
“没什么。”她立即缩回去。
萧青棠大步走近,将她揪出来:“我方才就觉得你神情异常,这会儿又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她几乎要将脑袋埋在胸里,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说。
萧青棠单臂将她拎起,在她臀上轻轻拍了一下:“别让我发现你做什么坏事了,否则我把你屁股打烂。”
她瞪大眼,双手捂住臀,吓得不敢说话。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4节
要不以后别和那个人见面了吧?可是她舍不得那几块玉佩啊,还有那些吃的,好好吃,她现在还想吃。
她偷偷看萧青棠一眼,在人抬眼之前又立即收回去。
要不玉佩拿到手后送小青糖一块儿?
她觉得有道理,笑眯眯朝人凑近一些:“二郎,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萧青棠挑了挑眉,瞥她一眼:“什么?”
“现在还不能给你,等以后你就知道啦。”
“你一直偷偷看我就是为了这个?”
“嗯,对啊。”她飞速眨眼,试图掩盖住心虚。
萧青棠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她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晃来晃去:“二郎,亲亲。”
“想了?”萧青棠默默放下手中书册。
“嗯……嗯?你抱我起来做什么?”
萧青棠微微眯眼,抱她往浴室走:“不是你说的想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呀。”
“晚了。”
姜溶浑身乏力,躺进被子里就不想起来了,干脆一拉被子挡住脸,没好气道:“我睡觉了!”
萧青棠光着上半身坐在床边,哑着嗓子道:“光天化日的,睡什么觉?长嫂说了晚上去那边用膳。”
“我不去,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欺负我!”
“听说有人猎了鹿送给兄长,今晚那边有炙烤鹿肉。”
姜溶骂骂咧咧从被子出来,拿了床尾的衣裳穿上。
“不是要让他们都知道我欺负你吗?”萧青棠好笑道。
“哼!”姜溶瞪他一眼,软绵绵的,像团棉花。
他笑笑,起身叫了人来伺候更衣。
天未晚,他牵着人慢慢往前走,刚才那点儿小事儿早被抛去了脑后,姜溶亲亲热热抱着他的胳膊,叽里呱啦跟他说着周围的景物。
“那是什么呀?”
“茶花吧。”
“那个是什么?”
“地漏。”
她真是心智未开,只有笨蛋才会对世上的事这样好奇,这个也问那个也问。
萧青棠心口突然有些堵得慌,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难道是在遗憾吗?他不知道,扶住她的后颈,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
“你怎么突然亲我?”姜溶眼睫闪闪,踮起脚抱住他的脸往下拉,“那我也要亲你。”
他笑着弯下背。
“啵!”姜溶在他眉心重重亲了一口。
“二叔。”萧靖川恰好站在院门口,看他们如此,紧紧抿着唇,过了很久才憋住一声,“二叔母。”
“小川!”姜溶朝他招招手。
他勉力笑笑,迎两人进门。
萧青棠实在不知说什么好,这小子也才十来多岁,才到他心口处,估计连什么是男女之事都没弄懂,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计较,只能当作没看见。
大夫人徐氏在廊下透气,也瞧见这一幕,又想起丈夫前些日子说的,哪儿还不明白?只是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
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迎过去:“二郎,弟妹。”
萧青棠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没有反驳:“长嫂。”
姜溶显然是无所谓,只瞧见徐氏的肚子:“嫂嫂,你的肚肚又变大了。”
“是呀。七个月了要生了,是更大一些了。”徐氏牵住她的手缓缓往里走,“你不是想要宝宝?要不要来摸摸嫂嫂的肚子?”
她好奇又紧张地盯着圆肚子,还是不敢将手放上去,为难道:“我怕把它戳破了。”
几个侍女站在一旁笑:“怀孕都是这样的呢,戳不破的,娘子莫怕。”
徐氏也笑,牵着她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感觉到没有,他在里面动。”
她眨了眨眼,欣喜抬眸:“真的在动呀,好厉害。”
“是宝宝在动。”徐氏微微扶她坐下,“是不是很有趣?二郎也到了年龄了,是该要一个孩子了。”
萧青棠没说话,手里拿了个茶杯晃荡,脸上的笑消散一些。
“这么大的肚子是不是就不能随便跑啊跳啊了?”姜溶问。
徐氏摸摸肚子:“怀孕时不能,等生下来就好了。”
姜溶有些迟疑:“那还先不要了,上元节我还要出去玩呢。”
“哪儿是那样快能有的?”侍女为她奉上茶水,笑着解释,“若想要,快的也得要一两个月呢。”
“噢。”姜溶茫然点头。
“她什么都不懂,你们为何要骗她生孩子!”一旁的萧靖川突然开口,激动起身,“夫子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为何要这样!你们的所作所为配做一个长辈吗!”
徐氏和几个侍女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倒不是因为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只是萧青棠在此,而萧靖川司马昭之心又过于明显。
“长辈说话,晚辈不要随意插话。”徐氏温声教训。
萧靖川不听,转身朝姜溶走几步:“她们都仗着你听不明白欺负你,她们都在骗你,你跟我走。”
姜溶愣愣起身,有些茫然无助,眼中的光彩都暗沉了几分。
萧青棠一直没说话,看见她失措的模样才皱了皱眉,稍稍正坐,朝她招招手:“来。”
她往房中众人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还是落在萧青棠身上,拖着步子要朝人去。
“別信他的!是他把你抢来的!”萧靖川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她猝不及防,被惊得一抖。
“松手!”萧青棠猛得起身,眉头紧锁,怒声斥责。
徐氏急忙道:“靖川松开你二叔母,跟母亲去内室说话。”
萧靖川梗着脖子,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你不跟我走,一会儿你父亲来了你自己跟他解释。”
他一下慌了,垂了垂眼,瘪着嘴松了手,一步三回头跟着母亲往内室走,终于有几分孩子模样。
人走了,萧青棠快步朝姜溶走去,牵起她的手看看她的手腕:“抓疼了吗?”
她低垂眉眼,缓缓摇了摇头。
“来。”萧青棠牵着她坐下,将她抱起放在腿上,轻声询问,“不开心什么呢?”
她垂下眼,低声答:“为什么不和我清楚?我听得明白的。”
“长嫂他们固执己见循规蹈矩惯了,不必听他们的。不是在说生孩子的事吗?我跟你说。”
萧青棠一手搂着她,一手握住她的手。
“怀孕会辛苦,不是长嫂说的那样怀几个月就成了,生孩子也很辛苦。你想,你现在的肚子这样小,要放那么大个孩子进去能不辛苦吗?”
她眨眨眼,抬眸看他。
萧青棠握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亲了一下:“不用考虑长嫂说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那我想要宝宝怎么办?”她脑袋轻轻搁在他肩上,“让嫂嫂把宝宝送给我可以不可以?”
萧青棠忍不住笑:“那可是长嫂亲生的,且不说送不送,就算她愿意送给你,能和你生的一样吗?生孩子不像你想得那样简单,不是好玩就能生的。”
她嘴一瘪:“那要怎样才能?”
萧青棠及时捏住她的唇:“不许哭,过年哭这一整年都要掉眼泪的。”
“噢……”她拂开他的手,闷闷不乐。
“不是都跟你说了?还不开心什么呢?”萧青棠低头看她。
她瞅他一眼:“小川说你骗我。”
萧青棠对这个话题有些心虚,尤其心虚那句“是他把你抢来的。”
他顿了顿,道:“那我对你好不好?是不是逢年过节带你回家,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
“没有。”姜溶嘟囔一句,“你不让我亲别人。”
萧青棠额角抽了抽:“你在说什么屁话?”
“本、本来就是!”姜溶心虚,但直起身给自己壮胆。
“那我要求错了吗?”萧青棠眯起眼,浑身上下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姜溶立即缩回去,小声道:“没错。”
“你知道就好。”萧青棠放松一些。
姜溶察觉到,又补充:“那你也不许亲别人!”
萧青棠挑了挑眉。
姜溶瞪他:“你不让我亲,你也不许亲!”
他哼笑一声,斜眼瞧回去,没有说话。
姜溶气势愈发旺盛,叉腰道:“笑什么笑,你听见没有!不许亲别人!”
“行,反正我是从没亲过别人。从现在开始,谁要是亲了别人谁烂嘴,谁嘴上长满虫子。”
姜溶紧紧抿着唇,有些后怕,但一想,她又没亲别人,是别人亲的她。
她抓住萧青棠的手腕,和他击掌为誓。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5节
“好!一言为定!”
-
内室里,僵持片刻,徐氏缓声开口:“你知晓自己错了吗?”
她不是严母,素来温婉大方,就连教训孩子语气也仍旧是温柔的。
萧靖川不怕她,笔直着背,道:“我不知错,我只知道你们不该欺负一个弱女子。”
她也不恼,又问:“若你父亲来问,你知不知错?”
萧靖川沉默。
“少年慕艾正常不过,我知晓你并非觊觎二叔母,或许那连男女之情也不算,可你不该那样跟你二叔说话。”
“可二叔他就是做错了!”
“好。”徐氏不缓不急,“那我问你两个问题。
一是若你与你二叔母年岁相当,你会娶她吗?你父亲你外祖可会同意?你扛得住这样的世俗偏见吗?以二叔母的情况,或许连子嗣也不能有,你能接受自己无后吗?
二是,你我都清楚你二叔母生得好看性子天真,或许大把比你有权势的喜欢,你能护得住她吗?你敢与他们抗衡吗?”
萧靖川无意识垂下眼,握紧的拳微微松动,沉默许久。
许久后,他道:“就算我不能做到,也不证明二叔他所作所为是对的。”
“是,的确不能说明你二叔是对的,可我告诉你,你二叔能做到。”徐氏徐徐道来。
“你二叔只是在和自己闹别扭,并非不真心爱慕你二叔母。若他想,便能立即力排众议迎你二叔母进门,倘若有谁敢碰你二叔母一下,你二叔便敢提刀上门,哪怕是皇帝来了也不管用。
你敢这样跟你二叔说话,无非是因为他是你二叔,再如何有你父亲在,他也不会跟你计较?可若今日换了旁人,权臣、亲王,你还敢这么说话吗?还敢逞英雄吗?你若不敢,便早早闭嘴。
你二叔的手段的确是不正当,可你想想你二叔母的情况,即便是明媒正娶进了后院也要被吃干抹净的,可现在在你二叔这儿呢?还和从前一样天真活泼。
更何况依照你二叔无论无何都不肯放手的架势,你能劝得动吗?你父亲都劝不动!我们能做的只有让你二叔早些走出来,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折腾了。”
萧靖川头越垂越低,很久后才憋出一句:“我知晓了。”
“好了,出去坐吧。你二叔性子是急躁些,但也不至于和你一个小辈计较。”徐氏慢慢起身,推了推他往门外走。
萧青棠还抱着姜溶玩她手上的翡翠镯子,见人出门,才轻轻推了推她,小声道:“起来坐好,回去再抱。”
她安安静静起身,乖乖坐在萧青棠身侧。
萧青棠没松手,仍旧牵着她的手放在腿上。
这样也不合礼数,但已是他能守的最大的礼了,徐氏也知劝不动他,便当作没瞧见。
稍坐一会儿,萧长聿进门。
他起身行礼:“兄长。”
姜溶也跟着行礼:“兄长。”
萧长聿看他们一眼,脸上多了些笑意:“都坐吧,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是。”两人又坐下。
姜溶好奇看看萧青棠,又望望萧长聿。她从前从没见过萧青棠对谁如此低眉顺眼过,难免有些好奇。
饭桌上也是,萧长聿要跟萧青棠喝酒,萧青棠没有废话,起身双手饮完。
姜溶心里有了结论,回去后,一脸笃定问:“你是不是怕大兄?”
萧青棠抬了抬眉,有些不明所以:“有何好怕的?”
“可你在大兄跟前很乖。”
萧青棠觉得好笑:“什么好乖?这字儿能用来形容我?我只是比较敬重兄长罢了。”
“噢。”姜溶先进了被子,嘀咕一句,“那还不是怕嘛?”
萧青棠和她说不清楚,笑着摇了摇头,懒得再计较。
第43章
上元佳节, 萧青棠如约带姜溶出门。
天还未暗,街上已张灯结彩,远远看去彩灯红光耀眼, 照亮天际, 十分夺目。
“哇——”姜溶瞳孔都变圆了,若是能跑早跑去了。
但萧青棠拉住她:“还没到时辰,先去用晚膳。”
那还是晚膳更重要, 她收回眼, 抱住萧青棠的胳膊往酒楼里走。
他们是从平南侯府的马车下来的, 又身着不凡,没哪个敢打搅,自觉让开。
萧青棠让人提前订了位置,在二楼临窗, 可以很好看见楼下街道热闹。
一进包间,姜溶立即凑去窗边观望去了。
虽还未到时辰, 街上却已很热闹了,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商贩,到处都是花灯, 花红柳绿的一片,说笑声交易声不绝于耳。
“好多人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多人。”她双手撑在窗边,伸着脑袋, 忍不住感叹。
“别摔下去了。”萧青棠走近, 将她往回搂一些, “等天黑了人更多。”
她往下看了一眼,也有点儿害怕, 自己缩回来了:“原来外面这样热闹啊,我娘都没带我出来玩过。”
这么招人,怎么带出来?姜家又护不住。
“现下不是出来了?”萧青棠随口接一句,“要用膳了,去洗洗手。”
“好嘞!”她挽着袖子蹦蹦跳跳往洗手架去。
手还没放进盆里,菜已送来,酒楼小二在外敲门。
“进。”萧青棠答一声,眼神儿还在她身上。
“二郎。”进门的不止店小二,还有苏绍钦。
萧青棠转头,心中有些不悦,怎么好生生的老是碰见这个苏绍钦?
苏绍钦一眼看出萧青棠不愿,只能硬着头皮往屋里走。
他也不想来的,可止不住老是惦记着,自上回平南侯府一别,他都多久没有和姜溶单独相处过了?实在想念得紧。
若是旁人就好了。若是旁人,看在他的面子,即使不愿将人拱手相让,可你三日我三日总是能行的,哪儿像萧青棠似的,半点儿不肯让步。
他笑脸迎过去:“我见有熟悉的身影上了楼,一来瞧,果真是二郎。二郎也出来逛灯节?”
“嗯。”萧青棠不好伸手打笑脸人,淡淡道,“和夫人出门逛逛。”
这是在敲打他,苏绍钦明了:“哦,这般啊。”
“我洗完啦。”姜溶转身跑回来,目光对上苏绍钦时明显愣了一瞬。
萧青棠察觉不对:“过来。”
姜溶慢慢腾腾走过去,双手背在身后,眼神乱飘。
萧青棠脸一垮,将她捉过来:“来认识一下,这是赵王府的苏三公子。”
“噢。”她没敢抬头。
萧青棠捏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脸,逼迫她对视:“怎么?今日不好奇赵王是谁?”
“你自己先前说过的,不要我乱问的!”她反客为主。
“好!”萧青棠点点头,松开她,“你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猫腻,不然……”
她大声打断:“不然你就打断我的腿!”
萧青棠冷笑一声:“打断你的腿?太轻了。我会把你关在柴房里,不给你吃任何东西。”
她没回嘴,低着脑袋,扣着手指,狠狠磨牙。
苏绍钦看她一眼,有些心疼,急忙劝:“她又什么都不懂,二郎凶她做什么?”
“她不懂,外面那个人懂。”萧青棠冷声一句。
苏绍钦心跳停了一瞬,强忍着没变脸色,仍旧带着笑意:“我看二郎你是想多了,她整日在你院里,能见什么人?”
“最好是如此,否则我定连外面那个一块儿收拾。”萧青棠看姜溶一眼,“坐下准备用膳。”
姜溶犟着不肯动。
萧青棠将她按着坐下,强硬往她碗里夹了筷子菜:“吃饭!”
她别开脸,嘴唇颤抖:“你凶我。”
苏绍钦看得都要上前哄,可萧青棠仍旧不动如松:“你心不心虚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别逼着我跟你发火。”
姜溶不说话了,默默转过身,拿起筷子往口中扒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二郎……”
“你若是有事便先离去,我这里有些家事要处理。”萧青棠毫不留情赶客。
苏绍钦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出了门。
厢房安静下来,但那一大桌子菜也没人有心情再吃。
萧青棠扣住她的腰,夺了她手里的筷子,将她困在身边,继续道:“到底是如何一回事,你今日开口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今日若是不开口,以后被我自己发现……”
她偷偷抬眸看他一眼,对上那双阴沉的眼眸,吓得又缩回去。
“我……”她不敢说,她能感觉到萧青棠很生气,她不敢相信他能说话算话既往不咎,但是她能以后再也不和苏绍钦私下见面,那几块玉佩她也不要了。
她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是你凶我,我才哭了。”
“真的?”萧青棠抬起她的脸。
“真的。”她眨眨眼,眼神还是清澈的。
萧青棠垂首在她唇边亲了亲,抹掉她脸上的眼泪:“莫哭了,好好用膳,一会儿还要出去玩。”
她也不敢闹脾气了,擦了擦眼泪,安静端起碗吃饭。
夜幕悄然降临,锣鼓奏乐声响起,往窗里钻。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6节
萧青棠放下碗筷,在一旁等着,直到看她吃得差不多,才问:“用好了吗?”
“嗯。”姜溶也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
萧青棠起身,握住她的手,缓缓往外走。
外面一片光亮,火树银花,灯光交相辉映,如同星河万里,耀眼夺目。
姜溶激动拽拽萧青棠的手,一脸兴奋转头,对上他视线时,忽然想起他们方才好像还在吵架,笑容一下僵住。
“那鱼灯挺好看,要不要?”萧青棠摸摸她的后颈,弯背温声道。
她点点头,笑容又回来一点儿,只是唇紧紧抿着,看不太出来。
萧青棠护住她往人群里去,摸铜钱买了鱼灯交到她手上,又问:“糖人要不要?”
“要!”她又一下藏不住,笑意越过嗓音,先一步跑出来。
萧青棠也忍不住扬起唇,趁人头攒动无人看来,垂头在她嘴唇亲了一下:“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手串!首饰!都想要!”
“好,去买。”
她手里抱满了东西,能挂起来的全挂在萧青棠腰间,这回是真化干戈为玉帛了。
“前面好热闹,但人好多,我看不到了呀,前面是在做什么?”她踮着脚,往上蹦哒两下,还是没能瞧见。
萧青棠越过一群黑压压的脑袋,往前看:“是杂耍。”
姜溶眼睛亮着,羡慕得不得了:“我也想看!”
“来。”萧青棠将她抱起,稳稳当当放在肩上,“看得到了吗?”
“看得到啦。”她晃晃腿,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垂眸笑着道,“他们好厉害,也不怕烫到嘴,在喷火!”
萧青棠抬眸也看她:“烫不到的,是隔空的,你没瞧见?”
她定睛一看,只见那杂耍的往空中喷了一口什么,火焰立即喷出:“看见了看见了!没碰到!”
萧青棠无奈摇摇头,勾着唇,喃喃一声:“傻子。”
她没听见,看前面一阵起哄,也腾出手鼓掌叫好。
萧青棠怕她掉下去,急忙扶住她:“你当心些!”
“不是有夫君在嘛。”她笑着弯下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萧青棠嘴角扬起,但还在叮嘱:“那你也得好好扶着。”
“好!”她扭着身子,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面,“表演完了,不知道下一个是什么。”
萧青棠往前看一眼,只见几个赤膊汉子拿着工具往前走,人群也随之移动。
“应当是要打铁花,得去空旷的地方。”
“打铁花?”姜溶不知这是什么,但好奇,“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萧青棠就这样扛着她随着人群往前走。
有情人悄悄牵着手,孩子坐在父母臂弯,三五好友嬉笑打闹,卖糖葫芦的逆流而行,在锣鼓喧天声中高声吆喝。
“卖糖葫芦咯,又甜又大的糖葫芦。”
“我要一串。”
“我也要一串。”
姜溶伸着手要抓:“我也要!我也要!”
“你慢着些,卖糖葫芦的又不会跑!”萧青棠低斥一声。
小贩立即扛着糖葫芦跑过来,笑眯眯道:“是不会跑是不会跑,娘子莫担心。”
她没梳妇人头,小贩也瞧不出来,她自己也不懂,萧青棠倒是记在了心里。
“要几串?”小贩问。
“要一串。”萧青棠答。
姜溶垂眸看他一眼:“你不吃吗?”
“我不吃。”他掏了铜钱,扶稳她慢慢又跟上人流。
小贩的吆喝声飘远,姜溶哼哼着小调,把糖葫芦外面那层亮晶晶黄澄澄的糖啃得咔嚓响。
“以后将头发都盘上去。”萧青棠突然提起。
“嗯?”姜溶垂头,脸颊塞了半个糖葫芦圆鼓鼓的,嘴唇被糖色染得亮滋滋的,“为什么?我觉得披下来好看。”
萧青棠扫一眼她的唇,眼色微暗,淡淡道:“盘上去好看。”
她腾出手,摸摸自己的发髻,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不信你回去问长嫂她们。”萧青棠脸不红心不跳。
“好吧,那等我回去试试再说。”她还是觉得披着好看。
萧青棠不再劝说,他还有一百个理由让她盘起来,不着急现在说这个。
姜溶也没放在心上,指着前面的高台:“到啦到啦。”
“那就停在这儿,别往前去了,危险。”萧青棠停下。
“可这离台子还远着呢!”
萧青棠暂时将她放下,活动活动肩膀,道:“你知晓打铁花多危险吗?溅出来的火星子能把你的脸烫个洞。”
她吓得一抖,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萧青棠哼笑一声,捏捏她的脸颊:“现在知道怕了?就在这儿好好站着。”
“噢,你吃不吃?”她举起手中糖葫芦。
“不吃。”萧青棠视线越过糖葫芦,落在她唇上。他想亲她,但周围熙熙攘攘全是人。
他从不畏惧流言蜚语,可若在这种地方亲了她,世人最多只会自己骂一句风流下流,却会觉得溶宝轻浮,可以任人采撷。
姜溶看着他:“核吐哪儿,我嘴里全是。”
他伸出手:“吐手里。”
“噗噗噗。”姜溶全吐他手心里,“带回去,可以种树。”
“还知道这个呢?”萧青棠从她怀里抽出丝帕,擦了擦手,将核包起来。
“那当然,我知道的可多啦。”她踮起脚,往前看了看,“是不是要开始啦?他们都在往前走。”
萧青棠将她拉住:“别往前跑。”
“我不往前跑,我就往前站站。”
“那不是一样?”
“他们也站在前面呢。”
萧青棠退让一步:“好,可以往前,但是不能站在最前面。人太多了,万一把你挤过去怎么办?”
她连连点头:“好好,我就往前站着一点点儿,不然我看不见。”
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嘭”得一声,火花四溅,如同星河飞流而下,人群忍不住赞叹鼓舞。
萧青棠跟着她往前挤,眼见已到围栏处,急忙将她拉住。
又是嘭一声,满天星河倾盆而下,近在咫尺,他一惊,慌乱背过身,将人护在怀里,死死挡住。
第44章
火花安稳落地, 触碰冰冷的地面,啪得消失,距离他们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姜溶手里举着冰糖葫芦, 愣了好一会儿, 忍不住笑起来:“小青糖,你胆子好小哈哈哈哈哈。”
萧青棠将她往后拽了拽,无奈瞥她一眼, 什么也没解释, 心里暗骂几句。
他自己倒是不怕, 还不是怕她出什么事儿?没心没肺的东西。
姜溶还在笑,耀眼的火星下,被糖色染过的唇格外闪亮。
“别傻笑了,当心呛着。”
话音刚落, 她立即咳嗽起来,靠在他胸膛上, 喘了好几口气:“你乌鸦嘴!”
“行行, 都怪我都怪我。”
“肯定怪你。”她应和一声,又继续跟着人群里的一堆小孩怪叫去了。
一声比一声响,跟在比赛似的, 吵得人脑子疼。
萧青棠赶紧将人拉回来:“行了行了,再喊嗓子要破了。”
“可是好漂亮,我想喊。”
萧青棠没说话,等了几息:“好了, 结束了, 不用喊了。”
姜溶气得在他胸膛上捶一拳。
他笑着接下:“走了, 别人都在往回走,咱们不走容易被踩着。”
“噢。”姜溶哼一声, 别开脸。
萧青棠弯身轻声问:“人多,夫君抱?”
“嗯!”她仍别开脸,但张开了双臂。
萧青棠笑着将她抱起,轻松往上抛了抛,大步走在人群中。
人是多,摩肩接踵,还有的被踩掉了鞋子,她抱紧萧青棠的脖子,抬眸认真看着他。
“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我看?”
“就是,突然觉得。”她靠在他的肩上,笑弯了眼,“觉得有夫君还挺好的嘛。”
萧青棠笑笑没说话。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7节
他们的马车停在大道路口,不走多久便抵达,他抱着人上了马车,还不待马车行驶,便咬住了她的唇。
姜溶眨眨眼,没有挣扎。
“早想尝尝甜不甜了。”萧青棠掌住她的后脑,和她额头相抵。
“我问你了呀,你说不吃的。”
萧青棠笑着在她嘴角啄吻:“傻子,不是尝糖葫芦,是尝你。”
“我不是傻……”话没说完,她的嘴就被堵住了,衣领也被剥开,冷风往脖颈里灌。但好在萧青棠热气腾腾的,暖和得很,她没有拒绝。
萧青棠却住了手:“你不推我吗?”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会儿有些茫然:“不是要生宝宝吗?为什么要推你?”
“这是在马车上。”萧青棠将她的衣领整理好。
“噢。”她还是不明白,“所以呢?”
“外面还有人呢,你没听见?这是在外面,被别人知晓了不好。”
她似懂非懂:“可你的大棍子已经戳到我了。”
萧青棠忍不住笑,将她搂进怀里:“不急在这时候,回去再说。”
“噢……”
“这是很私密的事,不能在外面做,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否则别人会轻视你,记住了吗?”
“好。”她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记住了。”
回到府上,夜色已深,萧青棠将她从浴池里捞出来,径直去了卧室。
“你在上面?”萧青棠拿了长巾将她擦干。
“可以吗?”她眨眨眼。
“可以。”萧青棠顺势躺下,“来。”
姜溶不知怎么办,她还没有用手碰过那个东西。她慢慢爬过去,抬着眸看着萧青棠。
萧青棠牵住她的手扶住她,慢慢引导:“来,莫怕,慢慢来。”
她双手撑在他腹部结实的肌肉上,蹙着眉小心翼翼慢慢吞吞。
“对,就是这样。”萧青棠扶着她晃了晃。
她兴奋晃晃,头上随意卷起的发包乱颤:“像骑小木马!”
萧青棠轻轻拍了拍她:“把我当玩具了?”
“嘿嘿。”她眉头舒展开来,忍不住哼哼着讨吻,“亲亲。”
萧青棠将她垂在脸侧的青丝挽起,轻轻触碰她的唇。
“二郎,二郎……”她埋头在他颈窝,止不住地唤,“喜欢二郎。”
萧青棠轻轻抓捏她的软肉:“二郎也喜欢溶宝。”
没多久,她气喘吁吁,瘫软趴着不动了:“累。”
“那你躺着?”萧青棠蹭蹭她的脸。
“不要,我要骑木马。”
萧青棠双手反扣住她的肩:“那你可别哭。”
“我不哭。”
她信誓旦旦,片刻后却连连尖叫起来,眼泪不自觉就出来了,在萧青棠肩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牙印。
牙印太深,几乎要渗出血来。
萧青棠没有理会,抱她去清洗。
“为什么每次都要弄出来?”她没什么力气了,却还是好奇地扭头看。
萧青棠没有敷衍她:“留在里面可能会有宝宝。”
“噢。”她好像明白了,“要这个在里面才会有宝宝是吗?”
“嗯。”
“好神奇!”
萧青棠给她擦干净,又抱着她回到卧室。
她正在兴头上,手软腿软还要折腾:“是从哪儿出来的,你能不能让我看看?”
萧青棠急忙用手挡住:“不许看。”
“为什么?”姜溶一脸委屈看着他,却还在掰他的手,“你不让我看,以后我不让你戳了。”
他笑弯了腰,将手挪开:“行行,你看你看,我只是觉得不好看。”
姜溶看他一眼,垂下眼,用指尖轻轻戳了戳,真情实意道:“没有啊,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你看就看,别乱摸。”
“可你不也这样摸过我吗?”姜溶又戳两下,“咦,好像变大了。”
萧青棠有些语塞,咬着牙道:“你再摸一会儿又要戳你了,你别不肯。”
姜溶立即认怂,给他拉上被子,自己也钻进被子里,轻轻拍了拍他:“糖宝,睡吧睡吧。”
“棠宝?”他挑了挑眉,侧身捏住她的脸颊,一口咬上去。
姜溶胡乱推拒:“不要了不要了,要睡觉了。”
“现在说要睡觉了?晚了?”萧青棠垂首,咬住她心口的软肉。
她委屈瘪瘪嘴:“真的不要了。”
“这回暂且饶过你。”萧青棠给她掖好被子,“来,抱着睡。”
她混过去,枕在他肩头,混混沌沌睡着了。
天气冷,被子里暖烘烘的,醒了也不想起床,在帐子里玩了一会儿,外面传话,说让萧青棠进宫,侍女们有条不紊进门服侍。
萧青棠坐在床边穿靴子,姜溶还在被窝里,从身后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怎么又要你去?”
“这几日是上元节,他叫我去也是正常的,前些年也都叫了。”他扭身摸摸她的脸,“去不了多久,下午就回来了。”
姜溶松开,看着他起身更衣,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不冷不淡应:“噢。”
“每回去都能捞着许多好东西,你等着,我带回来给你。”他穿好衣裳,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简单洗漱一番,大步出门,临走前不忘叮嘱侍女一句,“看好夫人。”
汀荷微愣,及时回神应下。
夫人……往常哪儿唤过这个称呼?
第45章
她突然有些后怕, 不想再帮人做事,可柴胡就站在垂花门,给了她一个眼色。
“出什么事了?这样紧张?”素雨走来, 问询一声。
她一惊, 立即整理好心绪,缓缓道:“二爷方才唤娘子为夫人,我们以后恐怕都要改口了。”
素雨眉头微扬:“这不是好事吗?总比换一个伶俐的来当主母好。”
“是。”汀荷应和一句, 跟着进门。
素雨已迎了过去:“日光都照进来了, 夫人还未起, 不饿吗?不起来用些吃食?”
姜溶垂着眼,轻声答:“还好。”
“这是怎么了?说到吃的也不开心?”素雨拿了衣裳来,侍候她穿上。
她不答话。
“可是因为二爷?”素雨顿了顿,笑道, “二爷是出门去了,郎君们总是在外面要有些事忙的, 不可能日日待在家中。”
“噢。”她闷闷不乐一声, 慢慢穿衣起身。
汀荷叫侍女送膳后也围过来:“天儿不错,夫人要不要出去走走?”
“去哪儿?”她问。
“去老夫人那儿?或是去大夫人那儿。”汀荷给她布菜,“夫人不是很喜欢那只狸奴吗?兴许这会儿它正在老夫人那儿晒太阳呢。”
她还是蔫蔫儿的, 饭也没吃几口,拖着步子跟着往外去了。
直至走到侧门,她才发觉不对:“不是要去老夫人那儿吗?你走错路了。”
汀荷将她往墙边引了引,低声道:“苏公子给娘子带了许多吃食, 想亲手交给娘子。”
她蹙起弯眉, 想到萧青棠生气时的双眼, 转身要走:“不行不行,小青糖会揍我的。”
“你就那样怕他?”苏绍钦不知何时已进了门。
她停步, 汀荷及时退下,留他们两人单独在此。
“有我在,他不敢揍你。”苏绍钦笑吟吟走来,手里变出个锦盒,“打开瞧瞧?”
姜溶看看他,又看看盒子,小心翼翼打开,看见里面的宝石坠子。
一颗粉色的宝石,差不多有她的拇指那样大,在日光下折射出梦幻的粉色光芒,几乎能将人一下拉入幻境。
“好漂亮……”她盯着宝石看,声音都放轻了些,害怕将宝石震碎了。
苏绍钦牵起她的手,将盒子放进她手中:“送给你。”
“送给我?”她有些惊讶。
“嗯。”苏绍钦道,“它不占地方,你好好收起来,二郎不会发现的。”
姜溶痛快收下,眼笑得弯起来:“谢谢你。”
“不谢。”苏绍钦摸摸她的头,“我方才瞧你似乎不开心,是怎么了?”
她有了亮晶晶,心里没那么堵得慌了,脚尖蹍着地,淡淡道:“小青糖他进宫去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8节
“嗯?”苏绍钦等着下话。
“没人陪我玩了。”
苏绍钦扬唇:“我可以陪你玩儿。”
“可是小青糖他会生气。”
“我只是和你一起玩儿而已,有什么可生气的。况且,他没空陪你玩,还不许我陪你一起玩吗?”
哇,好有道理。
姜溶重重点头:“对,你说的对,那你跟我去家里玩儿吧!”
苏绍钦一时顿住:“这可能不行,二郎回来看到恐怕会生气。”
“你不是不怕他吗?”姜溶小声埋怨。
“我是不怕他,但我怕他伤害你啊。你想想,我在的时候可以保护你,但我走了,他要是翻脸了又凶你怎么办?”
姜溶恍然明了:“是噢……”
苏绍钦引诱:“不如这样,你跟我去我那儿,你住在我家里,他自然就不能找你麻烦了。”
“那不行!”姜溶一口拒绝。
她可以在小青糖没空的时候和别人玩,但是小青糖有空了,她就要和小青糖一起玩的呀。
“那好吧,那我们只能在这里说说话了,不过外面这么冷,不如我们去我马车上说?”说完,苏绍钦又补充一句,“车上还有热奶茶。”
她眼睛一下亮了:“奶茶?”
“草原上的玩意儿,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行!那我们可以去坐坐。”
苏绍钦让开一步,邀她踏出侧门。
苏家的马车就停在侧门外的柳树下,那辆马车看着比萧青棠的马车大多了,做工也更精致些,就连车轮也雕刻了花纹。
马车里更是奢华,地面铺了织纹地摊,放了暖炉,主位旁有一个矮几,矮几上摆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壶和几盘精致的点心。
方才心情不好,姜溶没怎么吃好,现下闻到香味,口水立即往外分泌。
“府里厨娘做的点心,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尝尝?”
“好好!”她毫不客气坐上主位,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
苏绍钦坐在她手侧,为她倒了碗奶茶:“这就是我说的奶茶,很多人吃不惯,你先尝一口,若是不喜欢吐了就是。”
“好。”她迅速咽下口中的食物,接过小碗喝了一小口。
“如何?”苏绍钦看着她。
她点点头:“是有点儿怪,我再尝尝。”
苏绍钦笑着又给她倒了一碗:“你平时都玩什么?”
她先喝一口,才答:“下棋、画画、拼图、积木、鲁班锁。”
苏绍钦从抽屉拿出一串九连环:“这个呢?”
“啊!我最喜欢九连环了!”她双手接过去,快速解开,冲他得意挑挑眉,“厉害吧?小青糖教我的。”
苏绍钦笑了笑,接过连环,随手套回去,又快速解开。
姜溶瞪大了眼。
“这本就算不了什么本事?你就因为这个才这样喜欢他?”
“不是,他对我很好的,给我买首饰做衣裳陪我玩……”
苏绍钦打断:“首饰我也可以给你买,衣裳我也可以给你做,玩耍我也可以陪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姜溶张了张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总之,他能做的我都能做到,你和我去我家住也是一样的。看到这辆马车了吗?喜不喜欢?我可以直接送给你。”
很喜欢,但她还是觉得不一样:“我不去你家住,你也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还留在这里,又不能将马车带回去,平时也不能用,和不是你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噢……”姜溶想了想,“要不这样,我跟他说说,让你住到我们家来。”
苏绍钦一愣,赶紧打住:“二郎恐怕不会同意。”
“大家一起住多热闹多好啊,他不在时我就和你玩。”
“这样,我去与他说,你千万莫要提起。”苏绍钦额角连抽了好几下。
二郎要是听到这话还得了?不得剁了他?
“好吧,这样也行。”姜溶把最后一个点心吃完,探出窗外看了看时辰,“好像快中午了,我得回去吃午饭了。”
苏绍钦拉住她的手腕:“不让我抱一下吗?”
“啊?”她想了想怀里那颗红宝石,敷衍点头,“那行吧。”
苏绍钦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摸摸她的发:“其实我不比二郎差的,你跟了我,我给你名分。”
她哪儿晓得这些,只知道再不去吃午饭该赶不上了:“真到点儿了,我还要去嫂嫂那儿呢。”
苏绍钦只能放她走:“我下回再来看你。”
她跳下马车,摆摆手,头也不回跑进门,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汀荷见她进门,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夫人,要去大夫人那处吗?”
“去去!”她心情好了,又蹦蹦跳跳起来。
嫂嫂月份大了,总容易乏累,她不好多打搅,吃完午饭便离开。
日头好,稍在院里晒了会儿太阳,萧青棠就回来了,带了不少吃的。
姜溶睡在躺椅上,没起来迎,萧青棠走过去,伸手在她眼前晃晃:“睡着了?”
她一把抓住那串菩提珠,笑眯眯道:“骗到你啦。”
萧青棠哼笑一声:“陛下赐了好多膳食,去尝尝。”
宫里来的内侍一个又一个进入,将食盒放进厅里。
她跟过去,每个都打开瞧瞧:“看着不错,但好像有点儿冷了。”
“让人拿去热热。”萧青棠往椅上一坐,随口道。
内侍头越垂越低,不敢多说什么,领了银钱退下,可哪儿有人敢动陛下赐下来的吃食,那都是冷了也得吃下去。
“行,那吃这几个。”姜溶都给挑好了,只等侍女拿去热。
萧青棠搂她坐在怀里:“年过完了,接下来也没什么要紧事了,明日收拾收拾去庄子里?”
“好呀,上回去都没待两日。”
萧青棠刮刮她的脸颊,心里也暗自遗憾,那露天的汤泉他还没试过呢。
翌日吃罢午饭,乘车抵达庄子时天色已沉,稍用一些东西,他直接将人拐进了汤泉里。
不远处的山尖还有积雪,冷风袭来,汤泉里却是热腾腾的。
姜溶已有些失去意识,伏在萧青棠肩头,只有指尖偶尔动动。
萧青棠摸摸她的后背,不舍得再弄了,抱着她回到卧室。
她累得太过,睡到中午才慢慢悠悠醒来,浑身还是酸的。
“醒了?”萧青棠转身看她。
“腿酸,给我揉揉。”她懒洋洋躺着,掀了掀眼皮子。
萧青棠走过去,坐在床边,将她的腿放在腿上,轻轻揉按:“饿不饿?”
“嗯,饿了。”她眼又闭上了,睁也不睁一下。
萧青棠朝外吩咐一声,侍女安静进门,先端热水来侍候她洗漱。
她不想起,动也不动弹一下,侍女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来。”萧青棠将她的腿放下,微微扶起她的头,接了杨柳枝来,轻声哄,“宝宝,张口。”
她这才肯开口,咬住杨柳轻轻咬咬。
“好了,漱口。”萧青棠看差不多,又将杨柳枝扔了,接过水来轻轻喂进她口中,又侍候她吐了漱口水。
侍女是头也不敢抬,但弄明白了,将洗脸的帕子也递上去
萧青棠接过帕子,慢慢将她脸擦干净了,这才让人端了些吃食来,亲手喂她吃下。
她吃完便不理人了,一翻身,面对墙去了,只剩一片洁白的后背。
“还不舒服?”萧青棠凑过去一些。
“我要睡觉,别吵我。”
萧青棠默默推开一些,侍女们也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悄声退下。
“腿还酸不酸?要不要夫君揉揉?”
“嗯。”
萧青棠躺去她身后,握住她的腿轻轻揉按:“有那样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大夫?”
她的脾气这才好了一些:“不叫大夫,就是累的。”
“来,揉揉就好了。”萧青棠将她搂去怀里,轻轻在她酸软的腿上轻轻揉按。
她脸上有了点儿笑意,枕在萧青棠的臂弯里,哼哼唧唧:“轻了。”
萧青棠亲亲她的额头,手下的力道加重了些:“现在呢?”
“刚好。”她乐呵呵藏进他的怀里。
萧青棠正要和她说话,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二爷,铺子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萧青棠眉头拧起,从前怎么不见出事?怎么突然天天出事?他坐起身,“我去瞧瞧。”
姜溶抱住他:“你去哪儿?”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49节
“铺子里出事了,得去看看。”他快速起身穿衣。
“你怎么又要走?”姜溶坐起身,满脸愤懑,面色都有些发红,“我还累着呢,你还没有揉好!”
萧青棠系好腰封,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铺子给咱们赚钱呢,赚了银子才给能溶宝买好吃的。乖,我回来再给你揉,先让侍女她们来。”
她咬牙握拳别开脸。
萧青棠没理,随手指派两个侍女:“去,哄哄夫人,我有些事要出门,天黑前定能回来。”
姜溶胡乱踢了被子,往床上重重一躺。
汀荷立即走来,跪坐在脚踏上:“夫人,莫生气了。”
姜溶没说话,头往被子里一蒙。
汀荷也不说话,在地上跪了会儿后,悄悄退出了房门。
这里伺候的侍女不多,四五个而已,她上前吩咐:“你们两个去厨房里将吃食备上,你们两个去山下抱两只兔子来,夫人喜欢。”
侍女纷纷应是,没多久,院里只剩她一人。
她往小路上走了走,见到了苏绍钦和随从祁风。
“溶溶呢?”苏绍钦迎面走来,神态自若,完全不将这里不当家。
汀荷微微垂眸:“夫人在房间里歇息。”
苏绍钦脱了手衣交给祁风,搓着手往房间走:“我去瞧瞧。”
他轻轻推开门,悄声进门,停在拱起被子的床边:“又闹脾气呢?”
姜溶脑袋探出来,冲他眨眨眼:“你怎么来了?”
他毫不客气坐在床边:“想你了就来看看。”
姜溶迅速坐起身,套上外衫:“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哪儿有提前说一声的机会?”苏绍钦扫过她脖颈上的红痕,眼色微暗,“你们昨晚……”
“嗯?”她眨眨眼。
苏绍钦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怎么今日起得这样晚?”
“昨晚睡晚了点儿,太困了。”姜溶无精打采的,又靠回床边。
“瞧你这语气,是不开心吗?”
“他又出门去了,说好要给我按腿的,也没按多久。”
苏绍钦抬了抬眉:“他不给你揉,我可以你给你揉,来。”
姜溶大大方方将腿伸过去。
苏绍钦眼神暗了暗,将她的腿抱住轻轻揉按:“腿不舒服?”
“还好,就是有些累。”
“做什么了,这样累?”
“玩……”她想起萧青棠的话,及时闭嘴,“反正就是累。”
苏绍钦默了默,抓起她的足,在她足尖亲了一下。
姜溶瞪大了眼,下意识收了收腿,但没能挣脱。
“躲什么?”苏绍钦将她的足抵在怀里,轻轻揉按,“不舒服吗?”
她眨眨眼,适应了好一会儿,缓缓躺下:“还行。”
苏绍钦眼神越来越暗,手上的劲儿也越来越重,试探道:“你和二郎……做那种事舒服吗?”
姜溶一下明白了:“他说这种事是隐私,不能往外说。”
“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对你不好吗?”苏绍钦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是对耳坠,“喜欢吗?”
姜溶收了,在耳朵上比划比划:“好看吗?”
“好看。”苏绍钦又道,“现下能告诉我了吗?”
“好吧。挺舒服的。”姜溶不自觉害羞垂眼,澄净的眼中多了几分妩媚。
苏绍钦舔了舔唇,心里居然有些堵得慌:“其实,你可以试试,我不比他差的。”
“不行不行!”姜溶连连摆手,腿也收了回去,“不可以的,会长虫子的!”
“什么?”苏绍钦皱眉。
姜溶磕磕绊绊解释一遍:“反正,不可以的。”
苏绍钦勾了勾嘴角:“他骗你的,不会长虫子的。”
“怎么会?”她不信。
“不信你可以跟我试试,看看会不会长虫子。”
姜溶微微避开眼,往床里缩了缩,慢慢摇摇头。
“为何不肯和我试试?我对你不好吗?”
她垂着眼,没有说话。
苏绍钦平时哪儿能这么好说话,一等再等,连个嘴都没碰过。可思来想去这里是萧青棠的地方,若是被发现,他可能真没什么好果子吃。
下回,下回他一定要将人弄出去。
“罢了,不愿意便不愿意罢。”苏绍钦先退了一步,笑道,“吓着你了?怎么不说话了?”
“没。”姜溶也不知道,她不是很想和人谈论这个。
“你现下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玩。”苏绍钦又说,“下棋?拼图?”
姜溶搂搂被子:“下棋吧,我想下棋,就在床边矮几的抽屉里。”
苏绍钦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棋盘,真和她下了半天的棋。
她棋艺又不精,总要悔棋,半天也没有什么进展,苏绍钦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来这里下棋。
眼看着天色不早,他什么也没做,也只能离开。
他前脚走不久,萧青棠后脚便回来了。
“起了?”萧青棠大步进门,还没到屋中央,就觉得哪里不对,可扫视一圈,又不知哪里不对。
姜溶坐在床上,心情还不错:“没起,就在床上。”
“今日做什么了?”萧青棠走过去,坐在床边,手探进被子,抓住她的脚腕。
她下意识瑟缩。
“躲什么?”萧青棠看她一眼,将她的腿拽到怀里。
“没躲。”她垂下眼,“也没做什么,就是下了会儿棋。”
萧青棠拍了拍她的脚背:“和谁下的?”
“汀荷。”
“汀荷会下棋?”
“不会。”她又补充,“我也不会。”
萧青棠笑了笑:“也是。”
姜溶顺势将腿抽开:“我饿了,我要去吃饭了。”
萧青棠没拦,也跟过去。
夜深渐浓,屋里的灯熄了,汀荷左右看一眼,悄悄起身,往院前松树的阴影下去,阴影背后是柴胡。
汀荷紧张环视一圈,手握紧了帕子,压低声音:“你又要做什么?今日所作所为已是十分危险,若让二爷知晓,我们便完了!”
“我们不会完,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柴胡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苏三爷已许诺了,只要我将姜家丫头带出去,便给我户籍盘缠,安排我们远走高飞去另一个地方做一个小官,从此后我也能当老爷了。”
汀荷没听见什么飞黄腾达,只听见这是要他们的命:“还要将夫人带出去?二爷若是发现,你我,会将我们碎尸万段的!”
“为何会发现?到时我们直接离开,他萧青棠能追到我们?又何必来追我们?”
“可、可……”
“没什么可不可!”柴胡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听我的!事成之后我们一起离开,你就官夫人!”
汀荷不知怎么办了,她今日就守在门外,清清楚楚听见夫人和苏公子的对话。
夫人什么都不懂,若是被苏公子哄骗出去……
她不敢想象。
可柴胡说的话,她也很心动。她今年已经十八了,早过了成亲的年纪,若是再不走,就要老死在此了。
况且二爷好像并没有怀疑什么,夫人也没有说漏嘴……
天逐渐暖和,京城的事渐多起来,庄子待不了了,得回候府去。
日光暖和着,萧青棠和姜溶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下着棋。
姜溶练出来一些,总不至于走一步悔三步,但也得琢磨半晌。
萧青棠不紧不慢喝了口酒,突然看向一旁执扇遮阴的汀荷:“你和夫人下过棋?”
“啊?”汀荷有些恍惚。
萧青棠收回眼,看向对面冲着棋盘沉思的人。
汀荷茫然,想解释些什么,但似乎已来不及,可一看,二爷好像没放在心上。
“还没想好?”萧青棠朝姜溶问。
“想好了想好了。”姜溶放下一颗棋子。
萧青棠慢慢悠悠放下一子,又轮到姜溶撑着脑袋思考。
“你去将素雨叫来。”萧青棠忽然又道。
汀荷又是一愣,低低应一声,躬身退下。
素雨被叫来时姜溶还没想好,萧青棠也没催,朝素雨道:“以后你来管内院的事。”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0节
汀荷、素雨皆是一恍,素雨反应得快,立即接下:“是,多谢二爷信赖,妾身必回协助好夫人管好内院事务。”
萧青棠挑了挑眉,多看素雨一眼:“其余便无事了。”
“是。”两人同时应声。
但汀荷有些谎:“二爷,那奴婢以后是要去外院服侍吗?”
“到你了!”姜溶晃晃萧青棠胳膊。
萧青棠落子,淡淡道:“不必,还在正房。”
“是……”汀荷心中越发慌张。
将她撤下但提了素雨,定不是因为她们私下想要夫人成为正室,也没有提向妙仪,那唯有一个可能,他们和苏公子的事……
她彻底慌了,趁两人休息,寻到柴胡,小声将事情告知:“收手吧,不能再错下去了!”
柴胡不以为意:“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若是真知晓了能这样轻飘飘放过你?多半是心血来潮,哪儿看你不顺眼了,你慌什么?”
“可我觉得没那样简单……”
“是你了解二爷,还是我了解二爷?”
汀荷没话说了,她常年在外院伺候,是不十分了解二爷。
可她实在担心,坐立难安,夜不能寐,尤其是二爷的视线总时不时朝她落来。
她看得清楚,那绝不是什么感兴趣的,而是俯视的玩味的。
外院一阵热闹,有几个侍女小跑进来拍拍她的肩膀,她恍然回神:“何事?”
“大夫人生了,又是个小郎君,在发赏钱呢。”
“哦。”她提不起什么兴致,“我去里面通传。”
侍女看着她的背影,都奇怪一句:“真是怪了,领钱都不见开心。”
她没有听见,缓缓进了屋,朝里通传:“二爷,夫人,大夫人诞下了一位小郎君。”
姜溶正在画画,听到消息,眼都亮了,立即放下纸笔往外跑:“我去看看!”
萧青棠没有拦,不徐不疾跟在外面,越过汀荷时瞥了她一眼。
天儿暖和了,一路小跑过去,姜溶鼻尖上已有了一层汗珠。
院子里很安静,她擦了把汗站在门口往里看,没敢进去。
侍女一出门,猝不及防撞见她,吓了一跳:“二夫人,您在这儿做什么?”
“我听说嫂嫂生了,来看看。”她从门后出来,比比划划解释。
侍女忍不住笑:“那您进就是呀。”
“噢,好。”她提着裙子跨进门,往里走了几步,瞧见坐在床上的人。
徐氏戴了抹额,脸色有些虚白,冲她笑:“听见你和侍女说话了,只是我现下不好高声说话。”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宝宝呢?”
“在小床上呢。”仆妇先一步回答。
姜溶调转脚尖,又朝小床走,看见床上躺着的小婴儿。
太小了,皮肤几乎是透明的,她蹲在小床边上,没敢伸手碰:“他好小。”
“刚生下来是小,长着长着就大了。”仆妇答。
“他怎么不可爱?”
屋里人都忍不住笑:“刚生下来是这样的,等张开了就好了。”
“噢……”她还是有些失望,突然不想要孩子了,拖着步子往外走。
萧青棠也到了,坐在外面等她,见她来,瞥她一眼:“看过了?”
她点点头,蔫蔫儿的。
萧青棠抬了抬眉:“这是怎么了?”
她左右看一眼,走过去小声道:“不好看。”
萧青棠忍不住笑出声:“我没见过,不知是什么样的。”
“就是,皱皱巴巴的。”姜溶说着眉头都皱起来,“我不要了,太丑了,我不要生一个这样丑的东西出来。”
萧青棠笑得停不下来:“你好歹克制点儿,回去再说。”
姜溶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捂住嘴,拽着他往回走:“人生下来都是那么丑吗?”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对这些一向不太感兴趣。
“噢。”姜溶闷闷不乐往回走。
萧青棠和她并排,碰见汀荷时,脸色又沉下来。
当晚,姜溶已歇息,萧青棠去了正厅,将人叫了来。
汀荷跪在厅中,后背已浸满了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可萧青棠迟迟不开口,她实在扛不住,主动提起:“二爷叫奴婢来是为何事?”
“你觉得呢?”萧青棠摸了摸手上的菩提珠,淡淡道。
“奴婢、奴婢不知……”汀荷有些发抖。
“今日去大夫人那儿时,夫人什么都说了,求我饶你一命,只是现下看来,这个机会似乎没法给出去了。”
汀荷心中大骇,额上的冷汗不停往外冒,很快淌下一串串汗水:“奴婢,奴婢……”
“嗯?”萧青棠俯视她。
那目光如同凌迟的刀,将人片片切开,她再扛不住,跪伏在在地,颤声求饶:“奴婢罪不该引夫人与苏家三公子私下会面,愿以死谢罪,此事都是奴婢的主意,求二爷放过柴胡……”
第46章
菩提珠上的大掌陡然收紧, 萧青棠紧咬牙关目眦欲裂,强忍着脾气,怒声发问:“从何时开始的?见过几回?都在何处?做了些什么?”
汀荷已完全发懵, 哭着将事情八九不离十地说了一遍。
萧青棠额上青筋暴起, 深吸好几口气,几乎要菩提捏碎,来回踱步几趟, 大步走出门, 回到卧室, 坐在床边。
一阵凉风袭来,踢了被子的人被惊醒,看到他坐着,又被吓得一抖:“你大半夜不睡觉, 坐在这儿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坐着没动。
姜溶微微起身,够着胳膊去拉他:“睡觉呀。”
他躺下, 闭上眼, 忽然开口:“你有没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姜溶已迷迷糊糊要睡着了,随口一声:“没有呀。”
萧青棠没有回答,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皮, 大手轻轻落在她的脖颈上,缓缓收起。
“睡觉。”她无意识掰开他的手,抱住他的胳膊,翻了个身, 依偎在他手臂旁, 脑袋也靠在他肩头。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 死死咬着牙,攥紧拳头, 没有再动手。
密密麻麻的刺痛从心口迸发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平躺在床上,红着眼盯着帐子,一夜未眠。
姜溶依稀记得他半夜坐在床边的事儿,一醒来便想问问,可巡视一圈,没瞧见人。
素雨恰好进门,解释一句:“二爷进宫去了。”
“噢。”姜溶揉揉眼,从床上起来,“他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没?”
“说是今夜或许不回来了,让不用等着。”
姜溶垮下脸,拖着步子去洗漱。
“夫人总不能一门心思都挂在二爷身上,二爷总是有事要做的,夫人也得找找事做。”素雨双手递去帕子,“若是夫人与二爷成亲,有了名分,便能以正妻的名义去各个府上结交,到处游玩。”
“他若不能陪我,就让旁人来陪,有什么好说的?”
素雨吓了一跳,急忙去捂她的嘴:“夫人可不能说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可不得了。”
她抚开,垂着眼往桌边走,端起汤喝了一小口,突然蹦出一句:“我知道,他觉得我听不懂,就什么也不愿意跟我说。”
素雨一怔,鼻尖不知为何突然发酸,快步走过去,蹲在她身旁,轻声道:“夫人既然知晓,便该早些跟二爷要名分,免得以后什么落不着。”
“他要是想和我成亲早就成了。”她垂着眼,盯着清澈的乳鸽汤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吹了吹,缓缓饮下。
素雨忽然觉她不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吃完早膳,她又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开心心和侍女玩玩具去了,好似方才那些话并不是从她口中说出。
玩了一会儿,汀荷走来,哑着嗓子邀:“夫人要去老夫人那里看看狸奴吗?”
姜溶朝人看一眼:“你哭过啦?”
汀荷摇了摇头:“回夫人的话,并未,只是昨夜睡得晚了些。”
“噢。”姜溶起身,“那去看猫吧。”
汀荷缓缓跟在她身后,跟着她到了侧门。
“不是要来见人的吗?人呢?”
“在门外。”昨夜坦白完汀荷才发觉不对,可什么都已来不及。
她被人盯着,甚至没机会与柴胡联系,今日还要按照萧青棠的吩咐将人送到这儿来。
姜溶一反常态自己去开了门,门外正是笑意吟吟的苏绍钦。
“说吧,又叫我做什么?”
苏绍钦摸摸她的头:“二郎又惹你了?火气这样大?”
她别开脸,没说话。
苏绍钦牵起她的手,将她往外带:“每回在他那儿受了气便要朝我使,今日我想邀你出去游玩总不过分吧?”
“去哪儿玩?”她心情好了些。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1节
“郊外古寺的桃花开了,想不想去瞧瞧?”苏绍钦补充,“二郎去宫里了,今夜不回来,不必担忧。”
她一口应下:“行。”
苏绍钦扶她上马车:“我们还可以去用个午膳,你意下如何?”
“行!”她猛得点头。
苏绍钦忍不住弯起唇,牵起她的手,往她手腕上套了一个粉紫色的翡翠镯子。
手镯如琉璃般透明,几乎能透过圆镯看见细腻的皮肤。
“好漂亮!”她眼睛亮起来,比镯子还清透。
苏绍钦揽住她的肩:“我知晓你喜欢,让人添置了许多,只可惜不能都拿来给你。”
“你跟他说了没?过来候府住。”
苏绍钦一噎:“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噢。”姜溶瞅他一眼,还是觉得他胆小怕事。
他瞧出来了,急忙往回找补:“此事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总要我花些时间去办。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将你接去我府上。”
姜溶转转手上的镯子,没再说什么。
苏绍钦早备下许多吃食,这会儿一样样往外拿,讨她欢心。
过了城门,能往外看了,她吃着果脯往窗外探去,脸上多了些笑意,喃喃一声:“春日了。”
柳树又绿了,有几只燕子衔枝筑巢,远处一片嫩绿,偶有几簇明艳黄花。
马车缓缓行驶至古寺,大片大片粉白的桃花盛放,如霞似云。
她扶着苏绍钦的手跨下马车,眼随着桃花望去:“哇,好漂亮哇。”
苏绍钦却在看她:“想先去寺里坐坐,还是去后面赏花?”
“去看花吧,我想去折几枝。”她提着裙子往前走。
苏绍钦跟在一旁,时不时扶她一把。
“这枝好看。”她眼里只有桃花,摘下一束塞到苏绍钦怀里,“你先帮我抱着。”
苏绍钦自是无有不肯。
在后山逛了一圈,两人靴底都沾了泥,在寺门清理干净,才往里去。
“这里的斋饭不错,可以尝尝,尝完稍歇息片刻,我们去用午膳。”苏绍钦都安排好了。
“行!”有吃有喝有玩,姜溶自然没什么不满意。
草长莺飞,桃红柳绿,湖光山色中,古寺瓦墙里,僧人送来吃食,姜溶盘腿坐在蒲团上,舀了一勺汤羹往口中喂。
苏绍钦在一旁解释:“这是外面掐的野菜做的汤羹,口味鲜甜,如何?”
“嗯嗯,好吃。”姜溶连连点头。
苏绍钦靠近一些,盯着她看:“跟我在一起开不开心?”
她点点头:“挺开心的。”
“那你嫁给我好不好?我虽不能迎你为正室,但许你侧室,给你单独建一个院子,或者在外面添置新宅子也行,记在你名下,如何?”
她举着勺子,想了想,反问:“你想娶我?”
“自然。”苏绍钦漾眸一笑。他生得一副方正模样,瞳孔如星,看着实在不像坏人。
“为何?”姜溶问。
“想娶你自然是因为喜欢你。”
姜溶没弄懂他这喜欢从何而来,但又问:“那我要是嫁给你,需要给你生宝宝吗?”
他以为她说的生宝宝只是单纯的生孩子,笑着答:“你想生便生,不想生便不生。”总之,他若想要子嗣,又不怕找不到人。
“行。”姜溶点头,放下勺,郑重其事道,“那我可以和你成亲。”
苏绍钦喜出望外,可还没来得及回答,嘭一声,门被踢开,萧青棠沉着脸站在门外。
姜溶转头,正好对上那双阴鸷的眼,吓得一抖。
苏绍钦立即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他的确是有些畏惧萧青棠,可如今一切箭在弦上,他反而镇定下来,同人先拱手行礼:“二郎。”
“滚。”萧青棠眼眸越过他,死死盯着他背后的姜溶。
姜溶不敢看,躲在他背后瑟瑟发抖,他反手拍拍身后人的胳膊,试图谈判:“二郎……”
“姜溶。”萧青棠毫不留情打断,冰冷锋利的声音穿过他,刺向他背后的人,“现在给我滚过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二郎,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你有什么冲我就是。”
“你大可放心,一个我都不会放过。”萧青棠紧紧握住拳,捏得骨骼咯吱作响,“我早说过,谁敢打她的主意,我绝不会放过,看来你是要自寻死路。”
苏绍钦深吸一口气,又上前一步:“她自愿与我走的,你没有道理强行带走她。”
萧青棠嗤笑一声:“你跟我装什么?我还不能知道你们几个是什么样的东西?现下还装起正人君子来了?你不知道她是个傻子?你听听自愿两个字,你不觉得可笑吗?”
“二郎如此说话便没趣了,二郎不也是将她抢来的吗?你我之间难道还有高低好坏之分?”
萧青棠紧咬牙关,扯了扯嘴角:“好、好,我本也同你们一般都是禽兽罢了,那便只看今日谁能将她带走了。”
话音未落,萧青棠抬臂一拳砸在苏绍钦脸上。
苏绍钦预料未及,瞳孔紧缩,往后跌了好几步,不慎撞到身后的姜溶。
“啊!”姜溶低呼一声,也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苏绍钦转身要去扶人,却被萧青棠一把抓住手臂甩去身后。
“不要打我……”姜溶双手挡在眼前,低声啜泣起来。
萧青棠没有回答,眼神仍旧沉着,单臂将她抱在怀里,转身要离开。
她恐慌乱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慢着。”苏绍钦摇摇晃晃起身,上前拦住他,“你放下她,我们好好谈谈,我们三个为什么不能……”
“老子谈你娘!”他又是一拳过去。
苏绍钦本就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平日不加锻炼,哪儿扛得住这样的暴力,一拳接下,立即又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找死是吧?老子随你愿!”萧青棠扛着哭闹不止的人大步往前,一脚踩在苏绍钦的手上,“给老子说!你都碰了她哪儿!”
苏绍钦脸肿起来,嘴角也渗出血迹,可越发不服输起来:“是,你萧青棠有陛下护着,今日杀死一个亲王之子也算不得什么,你动手就是。”
“你以为老子是因为有皇帝撑腰才敢打你?”萧青棠狠狠在他手上碾了碾,缓缓弯身,脸上露出疯狂又病态的笑,“老子告诉你,是因为老子不怕死,我他娘今日陪你一起死在这里!”
说罢,他直起身,轻蔑俯视地上的人,一脚踩在他脸上。
“二爷!二爷!使不得啊!”祁风狂奔进屋,扑倒在他脚旁,抱住他的腿,“二爷总要为姜家娘子想想,今日我们郎君若是在此出了事,陛下定会迁怒于姜家娘子的!”
他一脚将人踹开:“滚!”
祁风摔在地上,疼得脸皱在一起,却仍爬过去,又抱住他的腿,哭求:“二爷,您听听姜娘子的哭声吧,她什么都不懂,和我们公子就是出来玩了一趟,什么都没有发生,娘子也不肯与我们公子发生什么,她说了,她心里有的一直都是二爷您啊!”
第47章
萧青棠脸色稍霁, 抱住人的手紧了紧,又一脚踹开祁风,大步出门。
姜溶还在哭, 眼泪糊了一脸, 肩膀一耸一耸,几乎要喘不过气。
萧青棠将她打横抱起,跨上马车, 哭声便在车厢里环绕, 越发刺耳。
“莫哭了。”萧青棠捏起她的下颌。
她害怕, 紧紧抿着唇,不敢再出声,但肩膀还在不停耸动。
萧青棠没有哄,就这么看着她。
一路看到府中, 他抱人下车,大步回到内院, 将人放进柴房里, 转身出门,落了锁。
门关上的那一瞬姜溶才回过神来,敲打着门窗不停呼喊:“不要关我!不要关我!”
萧青棠没有理会, 冲人吩咐:“将柴胡带上来。”
几个侍女不敢多看,躬身退下叫随从将柴胡带来院子里。
柴胡还没受过刑,虽被五花大绑,但精神还不错, 看见萧青棠, 立即踉踉跄跄跑来, 跪倒在他脚边:“二爷,二爷, 小的实在不知犯了什么事,二爷饶命啊。”
“不知?”萧青棠一脚踹在他肩上,将他踹翻在地,“下去问问阎王爷你就知道了!”
柴胡后脑磕在地上,嘭得一声,眼冒金星,意识慢慢回笼,这才听见柴房里的呼喊声,心一下坠到崖底,下意识咽了两口唾液。
萧青棠又是一脚踩在他的脸上,他侧脸挨着地,重重摩擦地面,火辣辣地疼。
“二爷,求二爷放过柴胡。”汀荷挣脱侍女监管,哭着跑出来,跪在柴胡身旁,“都是奴婢的错,柴胡是听了奴婢的唆使,求二爷赐死奴婢,饶过柴胡……”
“哦?”萧青棠脚上的力度又加重一些,几乎能听到骨裂的声音,“你要替他死?”
汀荷叩首,泪水坠落在地:“是,求二爷,让奴婢代柴胡受罚。”
萧青棠看向站在一旁的随从:“给她刀。”
一柄匕首被放在汀荷跟前,她颤颤巍巍拿起匕首,缓缓拔开刀鞘,看一眼地上的柴胡,闭了闭眼,毫不犹豫将匕首狠狠往心口刺。
刀尖要没入心口时,被萧青棠一脚踢开:“滚。”
汀荷惊讶睁开眼:“奴婢、奴婢……”
“将她扔去府外。”萧青棠冷声命令。
随从立即动手,拖着汀荷快步往外走。汀荷还要再求情,随从惊觉,急忙捂了她的嘴。
“好了,到你了。”萧青棠脚尖踢踢柴胡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我突然觉得直接让你死便宜你了,有一个更好的去处,你想不想听听?”
柴胡脸上已破了皮,伤口沾满灰尘和石子,普通蜂窝一般,瞧着瘆人。他浑身忍不住颤抖,牙齿磕在一起砰砰作响:“二爷,饶命……”
萧青棠嘴角咧起,兴趣大发:“将你舌头拔了,送去做小倌儿,如何?你不就喜欢拉客?”
“你、你……”柴胡不停往后缩,绑在背后的手摩擦在上,留下一条血迹。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2节
萧青棠直起身,脸色骤然阴沉:“来人,拔了他的舌头。”
两个随从上前,一个拎起柴胡的领子,一个举起匕首。
柴胡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摇头:“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萧青棠没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他慌了,口不择言:“你不能这么对我!姜家那傻子是我给你弄回来的!是你!是你自己,你不也没把她当人看?你凭什么怪我!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萧青棠脸越来越沉,怒声道;“不动手还在等等什么?你们的舌头也不想要了吗?”
“啊!”一道尖叫声划破天际,鲜血四溅,糊满柴胡的脸。血腥味蔓延,他满头冷汗,奄奄一息垂着脑袋。
“止血,莫让他死了,老爷们还等着玩儿呢。”萧青棠收回眼,歪着头,转动转动腕上的菩提珠,勾着唇补充一句,“送去前喂些药,免得他疼得受不了,丢了命。”
院中侍女随从全打了个寒颤,默默垂头,不敢多看。
“二爷,血止住了。”随从低声传。
“送走。”萧青棠淡淡一声,转身朝柴门走,临进门前又吩咐一句,“将院子打扫干净。”
侍女在身后应,他已推门走了进去。
柴房里的人哭累了,正抱膝蹲在地上,听见声响也只是抬眸看来,没有起身。
萧青棠反手关了门,朝她走过去,停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沉声问:“知错了吗?”
她别开脸,没说话。
“哑巴了?问你知错了没。”萧青棠有些恼。
姜溶有点儿怕了,但还不肯服输:“凭什么你能出去玩,我不能出去玩?”
萧青棠蹲下,掐住她的下颌,微微抬起,气道:“老子跟你说的是这个吗?老子平时不让你出去玩了吗?老子说的是你他娘跟别的男人偷跑出去!”
她心虚,也不敢挣扎,屏着呼吸反驳:“我是和他出去了,但没有做别的。”
“你还想做别的?”萧青棠眯起眼,咬着牙道。
“你说过的不能做的我都没做,我没亲过他,也没有答应和他生宝宝,你、你不能打我……”
萧青棠气极反笑,太阳穴突突得往外跳:“你都把老子说笑了,你他娘以为你不同意他就不做了?”
“他就是没做!我们只是出去吃饭了!他给我买吃的买亮晶晶……”
“亮你爹的晶!”
姜溶嘴一瘪,又要哭。
萧青棠指着她:“你敢给老子再哭一声!”
她不敢哭出声,但鼻子越来越酸,眼泪干巴巴往下掉,滚落在萧青棠手上。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爱?跟男人跑去。”萧青棠松了她的脸,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在她手心上打了几下。
她疼得受不了,哇哇大哭:“他给我买吃的,给我买首饰,我怎么就不能和他出门了!”
萧青棠眼神一移,看见她手上那只翡翠镯子,气得强行拔下来,狠狠往地上摔去:“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你他娘就要把自个儿卖了,你贱不贱?”
“你不也是用好吃的好看的换我和你睡觉?凭什么能和你换,不能和他换?你凭什么说我贱!”她脱口而出,眼泪全掉进嘴里。
萧青棠一怔,手不自觉松了些。
姜溶挣开通红的手腕,推他一把:“我不要你!你是坏人!我不要你!”
他被推得猝不及防,往后一仰,摔坐在地上。
姜溶后知后觉自己将人推倒,吓得挪远一点儿,抱着膝盖,小声啜泣。
萧青棠看着她,缓缓站起身,有些恍惚。
这些的确是他教的,无可指摘,对于外人来说,他和苏绍钦之流也并未有什么区别,也的确是他将人抢回来的。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缓了缓神,朝姜溶走去,弯下弯。
“不要打我……”姜溶吓得双手抱头。
萧青棠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抱起,无奈道:“我何时真动手打过你?”
她没回答,梗着脖子不肯靠在他怀里。
萧青棠也没强迫,慢慢走出柴门,往正房去。
外面的血腥味儿已散,地面也已清扫干净,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走进卧室,萧青棠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尾看着她,静静问:“你知道若我今日不察,会发生何事吗?”
她垂着头,没有回答。
“他会把你带出去,把你睡了。”萧青棠顿了顿,“你知道什么叫睡了吗?就是要和你玩生宝宝的游戏。”
“我问过他,他说不会。”
萧青棠火气噌一下又上来:“来来来,你给老子说说,你们他娘怎么说到这个的!”
姜溶咽了口唾液,往后躲了躲:“他说要娶我,我就问了他的。”
“娶你?”萧青棠呼吸越来越重。
姜溶偷看他一眼,被他脸色吓着,立即解释:“你别、你别生气,我只让他当侧室,你才是正室,我也只和你生宝宝……”
“老子还要谢谢你是不是?”他咬牙扫视一圈,没寻到趁手的工具,直接将她拖过来,狠狠在她臀上打了好几下,“我当你爷!当你爷!你再给老子说一句!”
她哭喊着挣扎:“你说了不打我……你骗子!你骗人……”
“我他娘骗人?到底是谁骗人?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他娘早和他私会了!老子问你你还不说!”萧青棠气急,又重重两巴掌下去,“你再给老子撒谎!”
“你也撒谎了,你骗人,和别人生宝宝,根本不会生病……”姜溶抽噎道。
“怎么不会?他跟你说的?你和他认识几天?信他的话,不信我的话?”
姜溶扭头瞪他:“我就不信你!就不信你!你就会敷衍我!你觉得我什么也听不懂就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他手停在半空,指尖微颤,张了张口,将她搂起来,双目直视她:“好,我现在跟你说。”
姜溶擦了把眼泪,将脸上的发拂开,等着下话。
“你以为你不愿意别人就不能强来吗?我现在这样按住你,想要你还不是轻轻松松?还轮得到你答不答应?”
姜溶瘪起嘴,默默挪开视线。
“看着老子!”萧青棠将她脸扭回来,“说!你能不能挣脱!”
“不能!”她吼。
“你还吼?你吼什么吼?”萧青棠晃了晃她的脸,继续道,“你以为他对你一心一意?我告诉你,他们那群衣冠禽兽玩过的女人比你他娘见过得都多。你以为他说的我们三个一起是什么意思?是要和我一起弄你!”
她听不太明白,但被这气势吓到,眼神渐渐软下来。
萧青棠的脾气也不自觉跟着软和一些:“你知道一起弄你是什么意思吗?”
姜溶愣愣摇摇头。
萧青棠抓过她的手,往下放:“让我们两个一起用这玩意儿一起戳你那儿,你自己想想你他娘受不受得了吧!”
她忍不住一抖,连连摇头。平时萧青棠一人她都有些受不了,况且她也没想过要和别人做这事。
“你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吗?等他玩腻了,就会把你送给其他男人,你见都没见过的男人,是几个那就说不准了,到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身上每一个他们能用得上的地方他们都会给你用烂!”
萧青棠扯了扯她的嘴,又拍了拍她的臀。
“你这张嘴,你后面,不会给你留一个完整的地方,听明白了吗?”
她抿了抿唇,慢慢垂下眼,手指扣扣被子,小声道:“那你呢?”
萧青棠双手抓住她的肩,一字一顿回答:
“你方才说的是我说用好吃的好喝的跟你换,现下我回答,是我的错,我不该故意这样说来逗你玩。
我给的所有的东西不是拿来换你要如何如何的,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让你开心自愿给你的,我看到你开心我就开心,你明白了吗?”
她缓缓抬起一双泪意盈盈的眸子,悄声道:“我也喜欢你。”
第48章
萧青棠怔住, 慢慢松开手,轻轻抱住她,大掌在她后背轻抚, 喃喃唤:“溶宝, 我的溶宝。”
她也抱住他,用脑袋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蹭蹭。
“方才说的是于公,于私, 我喜欢你、我爱你, 我容不得我们之间还有别人, 你明白吗?”
她抬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慢慢点了点脑袋,和他对视:“我也爱你。”
萧青棠摸摸她的脸颊, 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块儿,心里会很难受, 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轻轻挣开手, 在他心口轻抚,直起身在他唇上亲了亲,“不伤心, 溶宝只喜欢糖宝。”
萧青棠眼眶微热,抱住她的头,重重咬了她两口。
她嘴唇微红,挣扎开, 从床边矮柜的最下一层里拿出两个小盒:“这是他给我的。”
萧青棠看也没打开看一眼, 随手将盒子往地上摔去:“什么破玩意儿, 我平时没给你好东西吗?看你眼皮子浅的。”
好东西,谁嫌多呢?姜溶没敢说。
萧青棠掰回她的脸, 盯着她看:“不许问别人要东西,想要什么跟夫君说,记住没?”
她点点头,大着胆子道:“他给我吃的,有奶味儿,酸甜的,好好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萧青棠气不打一处来。
姜溶缩着脖子,眉毛眼睛都皱着,委屈巴巴。
“也不怕里面下了药?”萧青棠将她搂到怀里,“以后不许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听见没有?”
“嗯……”可她真的很想吃,但她悄悄看一眼萧青棠,没敢说出口。
萧青棠哪儿还不明白?亲亲她的额头,语气柔和不少:“什么吃的?明日跟他们说,让他们去寻。”
“嘿嘿。”她咧开嘴,萧青棠瞅她一眼,她又立即收回去,偷偷摸摸察言观色。
溶宝完全是就是小笨蛋,哪儿懂什么情情爱爱、脚踏两条船?这事儿归根到底也不是她的错。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3节
是苏绍钦的错,是苏绍钦哄骗她。日漫韩-漫腐漫男女-成人漫都-在q峮524久081久2
也是他的错,他没有保护好她。
萧青棠叹息一声,轻声问:“打疼了吗?”
“不疼。”她又咧着嘴笑。
方才是气得太过,现下消气了,萧青棠心里也清楚自己下手是不轻。
他将人往上抱了抱,扒了裤子:“不疼?都红了还不疼?”
“是吗?”姜溶扭着身子往后看。
萧青棠将她按回去,抱着她往浴室走:“沐浴完抹抹药膏就好了。”
“嗯?”她抱紧他的脖子,咬咬他脸上的肉,留下一圈口水。
“干什么呢?”萧青棠没拦,也没舍得再拍她。
她偷偷打探一眼他的脸色,藏在他脖子里笑:“嘿嘿,咬你。”
“咬我做什么?”萧青棠给她脱了鞋袜,放她在水中的台里。
她双手缠住他的脖子,笑眯眯的:“不做什么,就是想咬你。”
萧青棠轻哼一声,拿着帕子给她擦洗:“好好站这儿,不要下水,伤口沾了水要疼的。”
“好。”她居高临下看着他,捏捏他的耳垂,又捏捏他的脸,还把他头上的发冠转来转去。
“想拆就拆了吧。”
发冠卸下,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披落在他肩上,姜溶捧着他的脸,在他发顶亲亲:“糖宝真漂亮。”
萧青棠好笑看她一眼,握住她的膝盖,笑着道:“站开一些。”
她岔开站着,扶住他的肩。
萧青棠拿着帕子给她擦擦,俯身在她白软的玄圃上轻轻亲了一下。
她微颤,一声轻软的调子从嫣红的唇中露出。
萧青棠双眸含笑,抬头看她一眼,高高抱起她,将她放去岸上:“好了,去将小衣裳穿好。”
她找了衣裳穿好,给萧青棠也找好衣裳,蹲在岸边看他。
“看什么?”萧青棠看她一眼,没有藏着躲着。
“它还是变大的时候好看些。”她说完,瞳孔慢慢放大,奇怪道,“咦?怎么说大就大?”
萧青棠轻笑一声,从水里跨出,随手披上衣裳,单臂抱着她往卧室走。
天已黑了,姜溶只穿了件小衣趴在床上,萧青棠拿了药膏给她抹上。
床角放着的夜明珠微亮,萧青棠瞥一眼,随手拿起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再叫人寻几颗回来。”
姜溶没敢说话,翘起的腿也不敢摇了。
“不关你的事。”萧青棠俯身在她腰上亲了一口,“这夜明珠是苏绍钦给的,我们不要他的东西。”
“噢。”她往前爬了爬,趴在他腿上。
“饿不饿?想吃什么?让她们去做。”萧青棠抚了抚她的背。
她双臂枕在脸下,抬眸看他,报了几个菜名。
白日里刚经过那一遭,从上到下都是人心惶惶,侍女们屏息凝神,连呼吸声都不敢出,可进门一瞧,人俩却已和好如初了。
素雨往里看了一眼,心里有数了。
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下午那通闹腾,也不难猜出是夫人和外面的男子有了首尾。
这若放在旁的院子里早出大事了,可现下看来,二爷不仅没打算处罚夫人,反而与夫人更亲近了,看来以后还是得讨好夫人才有用。
翌日一早,两人都起了,叫了人进房侍候。
萧青棠正在给姜溶梳头,他那个大手怎么也盘不好,只能懊恼朝侍女招招手:“你们来。”
侍女拿起梳子站在姜溶身后,轻声询问:“夫人想梳什么样的?”
“给她盘起来,后面梳成髻。”萧青棠先一步答。
侍女眼瞳微动,上手梳头。
萧青棠站在后面端详,又吩咐另一个侍女:“你去大夫人那儿,请她派两个教导过的侍女以后侍候夫人。”
“是。”侍女躬身退下。
姜溶头已梳好了,转头向萧青棠:“好看吗?”
“好看。”萧青棠上前一步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好看。”
“真的?”
“不信你问她们。”
姜溶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几个侍女。
“好看的。”侍女如同木偶一般回答。
“夫人生得好看,要这样脸全露出来才最好看。”素雨迎上来,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钗,插到她的发髻中,轻轻整理好长串珍珠流苏,“瞧,哪儿还能瞧得出是这朵海棠发钗好看,还是夫人更好看?”
她被夸得云里雾里,飘飘欲仙,眉眼都笑弯起来。
萧青棠见她开心,也忍不住跟着开心,摆摆手道:“下去领赏。”
“多谢二爷,多谢夫人。”素雨悄声退下。
侍女已将饭菜送上来,萧青棠牵着姜溶去用,刚坐下不久,徐氏送来的侍女便到了。
萧青棠给姜溶填了碗汤,漫不经心道:“将人带来吧。”
两个侍女走进,跪在一旁。
“叫什么?”萧青棠问。
“奴婢裁云。”“奴婢剪霞。”
萧青棠又朝姜溶说话,语气柔和不止一星半点儿:“记住没,以后这两个侍女服侍你,需要什么便指派她们。”
“嗯嗯。”姜溶正在往嘴里送汤。
萧青棠往她面前的碟里又夹了些小菜:“我若不在,她们带你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都要跟我说,记着了吗?”
她抬头,放下碗:“你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只是说以后,总会有要出门的时候,你在家里莫又被人欺负了。”
“噢。”她垂下眼,有些不开心。
萧青棠看她一眼:“怎么了?”
她放下汤勺:“你去哪儿不告诉我,也不带我去。”
萧青棠好笑摸摸她的头:“无非是去宫里,或者出去查账看铺子。宫里规矩多,你是去不了的,去铺子倒是能带着你,下回带你一起就是。”
她这才多了些笑,又拿起汤勺:“好。”
“怎么这么黏人?”萧青棠笑着摇了摇头,看到地上两人,嘴角又收起一些,“你们以后只听夫人的吩咐,夫人叫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
夫人性子纯真待人和善,若夫人提起你们的好,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可若我在夫人这儿听到一句委屈的话,你们也应当知晓后果。”
两个侍女齐声应是。
“好了,下去吧,在门外候着。”
用完膳,萧青棠又亲自带人去府里挑随从。
扫一眼几排随从,萧青棠从里选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
“你,出来,叫什么?”
“小的招福。”
萧青棠挑了挑眉:“不错,这个名儿不错,家中可还有人?”
招福跪伏在地,恭敬答:“回二爷的话,小的还有老母和几个兄弟姐妹,都在城外的村子里。”
“好。”萧青棠道,“我出银子将你母亲接来城里住,以后你来乌金院伺候。”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招福连连叩首。
萧青棠转头又叮嘱一遍姜溶:“以后就是这些人在你身旁侍候,若是他们敢忤逆你、带你去什么陌生的地方,你便与我说,记住了吗?”
“嗯,好,你已经说过了。”
萧青棠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还不知道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多说几遍你根本不当回事。”
她哼哼一声,没有反驳。
萧青棠牵着她往回走:“不是喜欢出去玩?我们明日就出去踏青,你去岁做的纸鸢都还没怎么玩过。”
“好!我要出去玩!”她跳起来,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晃晃荡荡蹦蹦跳跳,三月新春的燕子都不及她活泼。
第49章
“飞起来啦!飞起来啦!萧青棠!它飞起来啦!”
群山翠绿, 湖水碧玉,杨柳垂堤,柳絮纷飞, 两岸星星点点的野花盛放。
姜溶轻快踏在花丛中, 明黄色的裙摆随风起舞,如同翩然翻飞的蝶翅。
萧青棠大步跟在她后面,停在一处空旷草地, 握住她的手, 轻摇线轮, 鱼线越放越长,那只写有她们两个名字的纸鸢越飞越高,似被云托起,要突破天际。
有官僚子弟瞧见是萧青棠在此, 又难得见他这样出门踏青,便来与他套近乎。
“萧郎君。”那人上前行礼。
萧青棠微微蹙眉, 不动声色将姜溶往身后带了带。姜溶好奇, 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他干脆大大方方将人领出来:“内子,姜氏。”
那人恍然明了,神情恭敬, 急忙补上礼节:“噢噢,原来是萧夫人。”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4节
萧青棠脸色稍霁。
“在下婚期在即,也不知是否有幸能请郎君作客。”那人立即从袖中摸出一封请柬,双手呈上。
“婚期?”姜溶有些好奇。
萧青棠看她一眼, 接了那请柬, 客套几句:“若有空闲一定前往祝贺。”
那人笑着应是, 又奉承几句,拱手行礼离开。
“什么婚期?”姜溶抬眸看萧青棠。
“就是他要成亲了, 定了个成亲的日子,邀请我去做客。”
“噢,这个呀,我知道的,我阿兄成亲时,我也吃了喜糖的。”姜溶笑起来,眉眼弯弯,“那我能去吗?”
萧青棠挑了挑眉:“你想去?”
“对呀,可以吃喜糖,我想吃喜糖。”
“行吧,你想去咱们就去吧。”萧青棠将请柬塞到她怀里,“那你自个儿收好,若是弄丢了便去不了了。”
她赶紧将请柬收到怀里,轻轻拍拍:“好,我收好了。”
萧青棠笑着拍拍她的头:“还放不放纸鸢?”
“我想去摘花了!我们去摘花吧!”她牵直他的手,将花篮跨在他手臂上,挽住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兴致盎然,“走!”
她踏方方正正的步子,萧青棠觉得太傻,不肯和她一起,慢慢悠悠扯在后面。
“这个颜色的好看!这个也好看!”
她摘一朵红的,又摘一朵蓝的,花篮里红红绿绿,不知像个什么,她偏觉得这样好看。
萧青棠觉得自己现在拎着花篮的样子傻极了,可又没法,只能照做。
这便罢了,要往头上插,他真不能接受,一直磨着,磨到上了马车,姜溶跪在座位上,拿着花篮,在他头上插满蔫儿哒哒的花。
他顶着一头的花,徒步回到乌金院,不一会儿整个府里便传开了。
府中议论纷纷,他也没有理会,若放到以前哪儿有这样的好脾气,早处罚人去了。
前几日闹出的那档子事很快被人遗忘,后院里的侍妾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天黑,萧青棠餍足后斜卧在床上和姜溶说话,侍女侍妾在一旁服侍。
萧青棠随口道:“小侄子要满月了,满月礼得备上。”
“噢,那把我的鲁班锁送给他吧。”姜溶漫不经心答。
“夫人,只送个鲁班锁可是不行的。”素雨接话。
姜溶抬眸:“那送什么?”
“金锁、金手镯、金项圈这些。”
“那都好贵啊。”她忍不住抱怨一句。
萧青棠好笑敲敲她的额头:“怎么这么小气?咱们又不缺这些。”
她不语,轻哼一声,抬头瞬间瞧见跪在萧青棠那边的向妙仪。
向妙仪总有意无意地看向萧青棠,眼神怪怪的,她看得有些不舒服。
她抿了抿唇,没有多想,又道:“行吧,那就给金项圈吧。”
萧青棠随手指了个人去办,转头看向姜溶:“你要不要?”
“要!”姜溶腾一下坐直。
“你们下去。”萧青棠摆摆手,将她搂过来,“要什么样的?”
她懒洋洋趴在他怀里,仰着脑袋畅想:“嗯……要上面有宝石的,还要有小铃铛,走起路来能响。”
萧青棠喉头滚动一下,将她往上搂了搂,垂首咬住她的唇。
“刚刚不是弄过了吗?”她没躲,双手攀住他的脖颈。
“再弄一回。”萧青棠一手护着她的后脑,一手控着她的腰,压着她躺下,“不愿意吗?”
她翻身,反客为主:“愿意。”
“来,坐上来。”萧青棠掐住她的腰,将她撑起来,往上放了放,“来脸上。”
“啊?”她一愣,双手撑在他头上,没敢往下坐,“我怕压死你。”
“不会。”萧青棠抓住她的腰一按,整个包裹住。
她瞪大了眼,随即整张脸都皱起来,酸麻得弯了腰,咬着唇哼哼唧唧不停。
萧青棠说不了话,只能看着她,眼中全是笑意。
她眼前昏花,魂儿都要飞走了,哪儿还看得见那些揶揄。
尖叫几声,她往前一摔,半个身子瘫在床上,萧青棠撑着她往下放,抹了一把下颌上的水,笑问:“舒服吗?”
她有些喘不过气,蔫儿哒哒趴在他胸膛上,哪儿还能回得了话?
萧青棠摸摸她的脸:“还能行吗?”
她没答话,萧青棠当她默认,托着她,步步紧逼。
“呜呜……”她埋头在他脖颈里小声呜咽。
萧青棠听得心揪起,蹭蹭她的脸,轻声问:“弄疼了?”
“不疼。”她吸吸鼻子,“就是酸。”
“那我继续?”
“好、好。”
萧青棠不敢太折腾,快速结束抱她去洗漱后早早休息。
办差的人快,没两日便将金项圈打了出来,刚好赶在满月宴前。
萧长聿袭承爵位,又在宫中任职,孩子满月宴自是不会不办,即便只有亲朋好友来,人也不少。
萧青棠不喜欢聚会,尤其是这种无聊的聚会,又没什么乐子可看,便提前一天带着姜溶去。
徐氏留他们用午膳,他是无所谓吃喝的,但姜溶非要留下吃饭,他也只好留着。
天稍暖一些,奶娘抱着孩子在小厅转悠,他不大有兴致,坐在院下的槐树遮阴处喝茶。
姜溶原和他坐在一块儿吃茶点,听见奶娘逗孩子,新奇得很,将剩下的半个茶点全塞进口中,鼓着腮帮子小跑过去,伸着脖子好奇张望。
“你想看便走近些。”萧青棠支着头,眼微眯着,余光却仍瞧着她。
她得到鼓励,回头看一眼,生生咽下那块茶点,脸被憋了个半红,转头去了奶娘跟前。
“笨死了。”萧青棠低声骂一句,眼中却是含着笑的。
姜溶没听见,跟奶娘说话去了:“这是嫂嫂的孩子吗?”
奶娘知晓和她和萧青棠的关系,不敢不敬:“回二夫人的话,是。”
“咦,他先前长得不是这样呀。”
“虽是才有一个月,但孩子长得快,比先前长开许多,看着自然是不太一样了。”
“他现在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好可爱呀。”她越凑越近,脸几乎要贴在小婴儿脸上,“他还好香呀,能让我抱抱吗?”
奶娘不敢擅自做主,又不敢拒绝,急忙左右寻人。
徐氏正好更完衣,从卧室走出:“给二夫人抱抱吧。”
“是。”奶娘低眉顺眼将孩子递出去。
姜溶小心翼翼接过孩子,轻轻晃晃臂弯,学着奶娘逗小孩:“啊啊,噢……”
孩子的大眼睛笑得弯起来,没牙的小口张着,往下掉口水。
“你好可爱,宝宝,你好可爱。”姜溶低头,轻轻在孩子柔软的额头亲亲。
“别看他这么小一点儿,抱着也要不少力气呢。来,让奶娘抱着吧,别累着你了。”徐氏将孩子接过去,送回给奶娘,牵着姜溶坐下,“你和二郎都生得好,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好看。”
姜溶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青糖鼻子好看,孩子鼻子长得像他才好。”
一屋子人都忍不住掩着唇笑,徐氏贴身侍女上前为她斟一杯果茶,笑道:“二夫人也催催二爷,早些要个孩子,总归我们夫人院里的仆妇丫头多少懂些生产,您瞧瞧哪几个看着面善?到时直接派去乌金院照顾您。”
“好,那我和他商量商量。”她一脸认真。
几个侍女丫鬟看见她便觉得有趣,都忍不住上前和她说几句,不一会儿她身边便围了一群人。
余光瞧不见了,萧青棠镇定起身,信步往里走。
侍女见他来,立即不动声色散开,默默让出位置。
他长腿一跨,坐在姜溶身旁,顺手抓起她的手放在膝盖上,佯装随口问:“在说什么呢?”
“在说孩子呢。”姜溶扭扭身子坐直,“我们要个孩子吧。”
屋里的人都想抬头去瞧萧青棠的神情,但没有人看,只有徐氏扫了一眼,没见他脸上有什么不满意。
他也的确没有什么不满,只道:“回去再说。”
姜溶点点头,没有再问,徐氏立即将话接过来:“城南秦家过几日有喜事,听闻你接了请柬?”
“似乎是有这事。”萧青棠漫不经心答。
姜溶却突然插话:“请柬?成亲的吗?我记得,请柬在我这儿,我要去的。”
徐氏笑答:“那秦家也给侯爷请柬,侯爷没有空闲,与那秦家也不是太相熟。不过既然收了请柬还是要送贺礼去的,刚好你和二郎要去,也省得再叫人去,你们帮着带上便好。”
“行,好。”姜溶郑重应下。
徐氏又看向萧青棠:“秦家的独子已拿着你接了请柬的事在外宣扬了,你也得注意一些,莫让他打着你名头在外做些什么。”
“多谢长嫂提醒,我会注意。”萧青棠并未放在心里,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秦家,掀不出什么大浪来,想去便去,没什么好怕的。
姜溶回院后便从箱底翻出请柬,对着日期看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萧青棠看得好笑,也没有拦她。
她算清楚了,转头要商量,却见向妙仪跪在萧青棠脚边奉茶,轻薄的春衫窄袖有意无意蹭在雪青色的裤腿上。
心头微堵,她弄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发作,大步走过去,往萧青棠腿上一坐。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5节
窄袖被挤得一退,也没敢说什么,往后跪了跪。
萧青棠没有发觉,目光只停留在那双微微蹙起的新月眉上:“怎么了?”
“没。”姜溶脸垮着。
第50章
“都下去。”萧青棠朝外摆摆手, 指尖在她下颌轻轻摩挲,“不开心?”
“没。”她挣开那只大掌,别开脸去。
萧青棠盯着那黑漆漆的后脑勺, 嗓音带着些笑意:“不就是想去参加婚宴吗?我又没说不许。”
姜溶没说话。
萧青棠从身后抱住她, 双臂紧紧缠住她的身躯,在她耳旁轻声哄:“我哪儿惹宝宝不开心了?”
那串菩提珠紧紧抵着她,硬挺的胸膛也压着她, 像跌进厚实的棉花里, 堵住的心口通畅一些, 她摇了摇头:“没,我就是要跟你说请柬上的婚期要到了,我想去。”
“想去便去,不是说好了吗?”
“嗯。”她垂着眼睑, “我想要孩子。”
萧青棠微愣:“你知晓孩子是从哪儿生出来的吗?”
“哪儿?”姜溶扭头看。
“这儿。”
她被摸得猝不及防,身子忍不住一缩,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这个小洞里。平时我进去你都要哼哼半晌, 刚出生的孩子脑袋有手掌那样大,你能受得了吗?”
她抓住他的手腕,翻起他的手掌, 用手比划比划,眉头紧皱:“会坏掉吗?”
萧青棠亲亲她的脸颊:“我也不知。”
“噢……”她有点儿犹豫,“那我再想想、再想想。”
她少有这样认真纠结的时候,萧青棠越看越觉得好玩儿, 忍不住逗她:“想好了吗?”
“还没还没, 你不要催我。”她气呼呼推开他的脸, 双手抱臂,一脸严肃。
晚上萧青棠装作要留在里面, 她吓得立即推搡:“不行!不行!我还没想好!”
萧青棠闷笑出声,腰都直不起来了。
姜溶气得蹬他一脚:“你走!”
“好了好了。”他抓住她的脚腕,仍笑个不停,“去洗洗,弄出来就没事了。”
“不要你,我可以自己洗。”姜溶甩开他,一脚踩在地上,腿一软,往地上去。
他急忙将人扶住:“慢些。”
姜溶哼一声,梗着脖子躺在他的怀里。
“脾气越发大了。”他笑斥一声,垂头在她脸上嗦一口。
“噫!”姜溶嫌弃擦一把脸上的口水,急声催促,“你快儿点!不要磨磨蹭蹭!”
“好好好,不是到了吗?这么一会儿也怀不上。”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任劳任怨抱她去清洗。
春夜,不冷不燥,姜溶腿一跨,压住萧青棠的腰腹上,双臂紧紧抱住他,很快睡着了。
下过一场雨,碧空如洗,花坛里的草似乎又绿一些,姜溶梳妆妥帖,随萧青棠一起踏上马车往城南去。
至城南便能听见隐约鞭炮声,到了主街刚好碰见迎亲的队伍,姜溶半截身子都要探出窗外,看着比成婚的新人还要激动。
萧青棠怕她摔出去,强行将她拽回来:“行了行了,有什么了不得的?我看也没多隆重。”
“可是很热闹哇,鞭炮声锣鼓声多喜庆呀,大家都很开心。”她瞥他一眼,“你根本不懂。”
萧青棠张了张口,答不上话来。
片刻,他将人抱回来,困在怀里:“没有这样隆重也可以吗?”
姜溶上下打量他一眼,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是说。”他换了一个问题,“我要是没钱,没法儿给你买漂亮裙子买亮晶晶,没法儿给你换个法儿买好吃的,你还会跟着我吗?”
姜溶一脸奇怪:“那我为什么还要跟着你?没有吃的,我会饿死的。我可以回家,我娘会给我做好吃的。”
萧青棠心里堵得厉害,松了双臂,摆摆手:“继续看热闹去吧。”
他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否则方才为何会问出这样有病的问题?还问一个傻子这样的问题。
傻病大抵是会传染的,现下他就被染上了。
他泄了气,往后一靠,后脑轻轻磕在车上,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吃不起饭啦?”
睁眼,姜溶的圆眼近在咫尺,他没动,有些疲惫:“没,玩儿你的去吧。”
“噢……”姜溶往后退了退,又突然凑过来,“真的吗?”
萧青棠无奈扯了扯嘴角:“真的。”
姜溶认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你要是吃不起饭了,我让我娘也给你做好吃的。”
他笑了笑,心口顺畅很多,忍不住又问:“你爱我吗?”
“爱呀。”那眼神清明,看不出这爱到底是什么爱。
他颓丧抹了把脸,暗骂一声自己有病,稍稍坐正一些,不想再探究这些问题:“好了,吃得起饭,不用你操心,继续看热闹去吧,别把身子探出去,免得摔了。”
“好吧。”姜溶又凑去窗边看。
马车往前走,和婚车的路线要撞上,几个穿着喜庆春衫的小厮丫鬟捧着一把喜糖来,恭敬商议:“请夫人安,家中郎君成亲,可否请夫人停一停,让婚礼仪队先行?”
“行,你们先过吧。”马车缓缓停下,姜溶伸出双手要接那喜糖。
小厮还没见过她这样不守礼节的贵人,奇怪打量她一眼,将喜糖递过去,又问:“多谢夫人让路,夫人是哪家的,我家郎君备了礼,改日小的送去夫人府中。”
姜溶剥开一颗糖喂到口中,咬得咔嚓咔嚓响,一时想不起来:“我是、那个那个……”
“平南侯府。”萧青棠替她答。
“啊,对对对,我是平南侯府的。”
小厮往里看一眼,一惊,立即收回眼神。
萧家二郎从前总在这京城里晃悠,谁识不得?更何况前些日子大人总提起请柬送到他手中的事儿,只是谁能想到他真能来?小厮现下只后悔为何没好好看清车上的标识。
“见、见过萧大人……”小厮舌头都捋不顺了。
萧青棠没有理会,长臂一伸,放下车帘,和姜溶说话:“这样好吃?什么糖?”
“不知道,反正甜滋滋的。”
“我尝尝?”
……
小厮如坐针毡,偷偷抹了抹手心的冷汗,焦灼往婚车看,心中默默催促,终于是将仪队盼过去了。
他如释重负,急忙道:“婚车已过,还请大人慢行,小的先告退了。”
车里并未传来低沉的男声,不过马车缓缓移动了。
他松了口气,往后退几步,目送马车离去。
身后的几个丫鬟忍不住闲话:“看来传言是真的,萧二爷真宠了个傻子。”
“傻不傻的,也轮不到我们来说,若是传到萧郎君耳中,你还能好生生站在这儿吗?”小厮低斥一声,“还不快跟上仪队,若是婚礼出了什么岔子,你我照样不会好过。”
小丫鬟们一阵后怕,连连应是,不敢再议论。
接亲的距离不远,仪队也不长,很快便抵达秦府。
姜溶坐在车里,远远便瞧见人群之中穿着红衣的新郎官踏下骏马,朝喜轿大步走去,将新娘子迎了出来,要往府门去。
“快!快,我们快下车!免得一会儿看不到了!”她急得不得了,催催萧青棠,又催催车夫。
萧青棠按住她:“一会儿下车不许大喊大叫,是别人成亲,你明白吗?”
她瞅他一眼,有些不满:“我哪儿大喊大叫了?”
“没说你大喊大叫,只是提醒你一声。”
“噢。”她又瞅他一眼,到底是记在心里了,下车后端端庄庄站着,就连瞧见新人跨火盆也没喊,只是脸上的惊讶和欣喜藏不住。
鞭炮声又响,噼里啪啦火光一片,红的鞭炮纸四溅,落在戴着大红花的石狮子上,凶神恶煞全无,只剩娇憨可爱。
宾客一哄而上跟在新人后面,门口主人家热情邀请叙话,迎客先生高声报出来人名讳和送礼清单,喊到平南侯府时,周围人都不自觉看来。
萧青棠避开那些目光,牵住姜溶的手随着侍女不紧不慢踏入府门,往热闹处去。
正是吉时,厅中宾客不少,他带人站了个好位置,观赏新人行礼。
他对这些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但他知晓,姜溶定十分好奇。他不让她来,她也会来,还不如一开始就选个好位置。
姜溶的确起劲得很,像与主人家认识一般,旁人跟着庆贺吆喝,她也跟着庆贺吆喝。
多亏她声音小,不算太引人注意,没太多人看他们。
礼成后,她要跟着去闹洞房,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去,萧青棠没法,只能跟着。
其他人哪儿是没注意到他们,是不敢多看,不过这一遭下来,众人忽然觉得,好像传闻中的萧二爷并没有那样不近人情?而且还挺接地气的?
要入席吃饭时,有几个胆子大的围过来了:“男女不能同席,刚巧内子也无人相识,不知可否与尊夫人结伴?”
萧青棠拧眉:“不必,我们不在此用席。”
姜溶扯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可是我想在这儿吃。”
那几人一怔,强忍着没敢笑。
萧青棠额角抽了抽,不好在外人面前训她,借口先行,将她牵到花坛后的无人处。
“家里什么没有?非要在这儿吃?那些人你都不认识,万一对你不怀好意该如何?”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6节
“可是这里好热闹。”她瘪嘴。
萧青棠一时语塞,良久,无奈叹息一声,捏捏她的脸:“这里人多眼杂,又没有熟人,下回再有这样的热闹让长嫂陪你,好不好?”
“好吧。”她抿了抿唇,突然抱住他。
萧青棠一愣,双臂悬在空中:“怎么了?”
她压住上扬的嘴角:“萧青棠真好!”
萧青棠眉眼忍不住弯起,轻轻搂住她,鬼使神差、温声道:“好了,这是在外面呢,回去再抱。”
她松了手,笑眯眯抓住他的手指,摇晃着手臂,步伐轻快往外走。
侍女见他们要走,立即迎上来:“郎君不在此处用喜宴吗?”
“不了。”他摆了摆手,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笑意的。
“那奴婢送您与夫人出门。”
他没有拦,继续往外走。
姜溶有一肚子话要分享,已等不及了:“新娘子的衣服好漂亮,头面也好好看,金灿灿的。”
他倒是没太注意这些,只是觉得的确挺热闹的,现在后面的锣鼓还在响呢。
似乎成亲也挺好的。
第51章
但他不太喜欢在那样多人跟前表现, 不喜欢别人的祝福,也不喜欢那道契约。
难道旁人的祝福就是真心实意的吗?不过看个热闹。
难道有了那层契约,便不会有人违背了吗?既然不能, 又何必惺惺作态自我感动?
何况, 他自信,没有那道契约,他也能做到始终如一。
他没有接话, 姜溶也没有在意, 接着叽叽喳喳往下说:“耳珰也好看, 手上的镯子也好看。嗯,糖也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儿粘牙。”
“想要镯子了?一会儿顺路去看看?”
“行!还想吃糖!”
“吃糖不行,今日吃了很多了, 不能再吃了,牙要疼的。”
姜溶没话说了, 只能作罢:“行吧, 有镯子也挺好的。”
但她进了首饰店就跟老鼠进了米缸似的,一个镯子是打不住的,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她都想要, 首饰铺的掌柜只恨铺子里的新款不够多,不能全让她买走。
她买了就恨不得要全戴在身上,花里胡哨的一堆叠在一块儿,看得萧青棠直皱眉。
“行了, 也不是你这样搭的, 先拆下来回去让侍女给你配。”
“可我觉得这样好看。”
萧青棠看一眼她脖子上的四五个不同颜色圈和链, 实在觉得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避开眼道:“行行行, 你在家这样就这样吧,出门要还是这样,你就在家好好待着。”
她撇了撇嘴,默默将项链一个个摘下来,嘟囔一句:“真有那样难看吗?”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你要是觉得不难看就这样戴着。”
“可你都这么说了。”她有些委屈。
萧青棠对上她水灵灵的眼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随你去吧,你想怎样就怎样。”
“那这样好看吗?”
“好看好看。”还能说不吗?
她一下又咧开嘴,将项链套回去:“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有问题。”
萧青棠扶了扶额,不忍直视,只庆幸是在马车里,没人看得到。
回到府中,他立即哄着人将东西拆了收好。
脖子上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一下顺眼多了,他暗自决定以后再不带她出门去买首饰,还是叫人送来为好。
姜溶毫无察觉,新鲜劲儿过去,她将东西收好,转头瞧别的去了。
她整日里也无事做,无非是画画、写字、玩玩具,一堆侍女侍妾陪着,倒也不无聊。
尤其前几日小日子刚走,这几日晚上难免折腾晚一些,早上起不来,小半日的时光好消磨得很。
她打了个哈欠,顶着蓬松柔软的头发,呆呆坐在床上,一看就是没睡醒。
侍女知晓她得坐一会儿才能清醒,没去打搅,先服侍萧青棠更衣。
侍女正拿起衣裳,向妙仪却突然走来,低声道:“我来。”
按名分上算,向妙仪毕竟是个侍妾,侍女不好说什么,默默退开。
萧青棠根本记不得这些人,也不太操心后院的事,平日里安排伺候的人是谁他也不太在意,反正惹了他不爽后直接将人罚了就是。他哪儿知晓谁是谁,仍站在原地,微微张开双臂,让人服侍穿衣。
向妙仪缓缓上前,与另一个侍女一起给他穿上外衫,而后接过腰封,双手环过他的腰身,将腰封围上。
或许是因鲜少参加婚宴,自去过上回婚宴后,他这几日总梦见自己和姜溶大婚的场景,也一直在思考这事儿,稍稍有些出神。
淡淡的木香味沁人心脾,不知是不是他手上那串菩提珠散出的,向妙仪含羞带怯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出神,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散发着热气,在天儿还未完全暖和的春日里,格外温暖。
向妙仪微微垂眼,脸颊染上一抹绯红,轻声道:“爷,您手抬一抬。”
他下意识抬手让人整理衣衫,可还未动手,一抹黑影突然冲过来将人推开。
“啊!”向妙仪惊叫一声,连连退了好几步,直撞在衣架上,撞得衣架东倒西歪哐当乱响,自个儿也摔坐在地上。
萧青棠眉头紧锁,未看她,先看向了床边站着的姜溶。
姜溶也瞪着他,紧咬牙关,双手攥成拳,眼中有愤怒还有酸涩。
他再看一眼向妙仪,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朝地上的人招招手:“你来。”
向妙仪微愕,急忙从地上爬起,忍着腿上的疼痛,朝萧青棠走去。
萧青棠长臂一伸,还未碰到来人的肩,姜溶又一把将他推开。
他没防备,往后退了好几步,嘴角却是扬着的,伸手要去摸姜溶的脸:“吃味儿了?”
“你走开!”姜溶狠狠又推他一下,愤怒的眼中多了一些湿意。
“都下去。”他朝身后冷冷吩咐一声,听着门关上,才又朝人走近,放低了声音,语气也柔和许多,道,“怎么这样凶?”
谁知姜溶根本不领情,重重扫开他的手,怒道:“别碰我!”
他并未生气,反而十分开心,乐此不疲上前抱她:“好了,我将她打发了就是,犯得着发这样大的脾气?”
“你走!你出去!”姜溶不肯听他的,用力挣扎,眼泪骤然落下,“你别碰我,你贱!”
萧青棠微怔,眉头不自觉拢起,困住她的手臂也松了一些。
她趁机挣脱,连连退了好几步,眼泪糊了一脸,直往嘴里掉:“你说的不许碰别人的,你骗人!你贱!你滚出去!”
萧青棠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得要严重,他咽了口唾液,半晌没说出话来。
姜溶抹了把眼泪,爬回床上,躲进被子。
她下地时没穿鞋,脚冷得跟冰块儿似的,蜷缩成一团,将被子隆起一个高高的包。
萧青棠怔愣片刻,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还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要说他方才并不是真要抱那人,只是为了试探吗?听起来更贱了,贱得没边儿了。
他抬起手,慢慢落在隆起的被子上:“我没想碰她。”
被子里的一团没有答话。
“我真的没想碰她,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是我的错,不该让她留在府中,也不该叫她过来。”
“你出去。”
萧青棠垂了垂眼:“以后不要侍女来服侍了,可好?”
姜溶猛得从被子坐起来:“你和她一样讨厌,一样恶心,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我真没想碰她……”
姜溶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这不是你的手吗?你以为我看不见吗?你明明就是要去抱她!”
他垂着头,深吸一口气,又不知该如何说了。
姜溶却以为他在生气,又气又怕,眼泪又往下掉:“明明是你不对,你还要打我吗?”
他无奈至极:“我何时真打过你?”
“你打过我,打我手心,打我屁股,好多次……”姜溶哽咽,“你出去,我不要你,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可我真的没想碰她,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萧青棠双眸也有些难受。
“你脑子没想碰,可你的手还是要碰。你说我们之间不可以有别人的,是你先要这样的,我不要相信你。”姜溶抬袖擦了把眼泪,“你不走,那我走。”
当然不可能这样两手空空地走,她爬起床,打算把她的金银珠宝都带走。
萧青棠却趁机抓住她的手臂,一下将她抱住。
“你松开我!”她脾气腾得又起来。
“我是打过你手心,也打过你屁股,那是因为你偷偷跟人跑出去,我又急又气,一时之间失了理智,才往打了你几下,平白无故我为何要对你动手?况且那时我是不是也给了机会,后面也没跟你再计较了?我知晓这回是我的错,可我都碰都没碰到她,你就要给我判死刑吗?”
她气得瞪他一眼:“那是我拦了!我要是不拦,你早和她抱一块儿去了!”
那双红彤彤圆眼好像兔子,萧青棠强忍着才没笑出来:“我现下抱着你,你都挣不开,若我真想要抱她,你能拦得住?”
“那你这只贱手是不是要碰她!”
“是。”萧青棠越发觉得好笑,“但不是因为喜欢她,我发现你在吃味儿,想试试你。”
姜溶气得眼越瞪越圆,张牙舞爪打他:“你试!你再试!你更可恶了!你走!我不要你!”
巴掌落得倒是准,次次呼在萧青棠头上,啪啪直响,萧青棠也没生气,任由她打:“你知晓什么是吃味儿吗?你就打我?手心打得都红了,不疼吗?”
“不疼!”姜溶又是一巴掌落去,知不知晓都不影响你贱!”
萧青棠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放去她自个儿的心口,在她耳旁轻声道:“吃味儿就是你看到我和旁的女子在一块儿,心里觉得难受觉得酸涩。”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7节
她慢慢镇静,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心口,恍然明了先前心中的堵塞都是从何而来。
“你知晓自己为何会吃味儿吗?”萧青棠在她耳旁低声笑,“因为你爱我,宝宝,你爱我。”
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一瞬间,好像明白了许多。
萧青棠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亲,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是我的错,不过我真没想碰她,你打吧,打到消气为止。”
“哼。”她一把推开,别过脸,“你脏!我不要碰!”
“那我去洗?”
她未置可否,萧青棠起身要牵着她往洗手盆边走,她扭了扭,被强行牵走。
萧青棠打了两遍胰子,狠狠搓了搓,搓得手背通红,似要滴血,才将手从盆里拿出来,给她检查:“看看,可行了?”
她垂着眼,没说话,但也没再骂人要赶人走。
萧青棠擦净手上的水,牵着她又坐回床边,抱她在腿上,将她脸上垂散的乱发别去耳后,轻声道:“我们成亲,好不好?”
第52章
“成亲?”姜溶眨眨眼。
“是, 成亲。”萧青棠和她十指相扣,“你不是很喜欢那日那个新娘子穿的喜服、戴的头面吗?我们也找绣娘给你做,等成亲那日, 你穿上喜服我去接你好不好?”
她盯着他的眼眸看:“要骑着马来接我吗?”
他回视, 眼中一片坦荡与真诚:“是,我骑着马来接你。届时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我们围着京城转一圈。”
姜溶飞速在他脸边亲了一下, 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红晕:“好, 我们成亲。”
指腹轻抚那红晕, 他就这样看着她,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声音轻了又轻:“我下午便去请长嫂, 烦她劳累为我们操持婚事。”
“我跟你一块儿去。”姜溶也看着他,眼睫有些颤, 不是怕的, 只是那眼神太过柔情,像糖放得过多的甜水,到了底层化不开了, 黏得她的眼睫有些挣不脱。
“你去做什么?说你的婚事,你不害羞?”
“也是你的婚事啊。”
他倒不是避讳什么礼节,只是不想在旁人跟前失了态,他只能在她跟前时这样。
这样的……柔情似水。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总觉得这个词儿与他哪哪儿都不搭。
“总之这是规矩, 你不能去。”他搪塞过去, “我也去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回来, 你就在家里等我。”
“好吧。”姜溶抿抿唇。
他摸摸她的头:“闹了这样久了,不饿吗?先去用膳,用了膳我再去。”
姜溶摸摸肚子,从他腿上跳下来。
他跟在后面,又道:“等我去与长嫂说过了,便叫人来给你做喜服?”
“行!我想要那样的!”一说到这个,姜溶又兴奋起来,在空中比比划划。
“等绣娘来了你再说,免得到时不记得了。”那些絮絮叨叨奇奇怪怪的要求,他可没法记全,万一要是漏了,又要不满意,“现下先洗漱用膳。”
而且还有一件事儿没解决,饭桌上,他指指门口守着的侍女:“你,去将今早在房中闹事的那个人带来。”
守门的侍女哪儿知晓他说的是谁,都是一脸茫然。
他也不记得名字,否则早说名字了,可姜溶记得,突然开口:“向妙仪。”
“对。”他有些心虚看她一眼,“就是她,你想如何处置?”
姜溶夹着碗里的菜,眼也没抬一下:“让她收拾收拾东西自行离去。”
萧青棠立即发话:“可听见夫人说的了?不用将人带来了,直接送出去。”
侍女应是,偷偷抬眸看一眼,正好瞧见萧青棠给姜溶夹菜,姜溶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侍女心里有数了,恭敬退出,飞快跑下去传话。
向妙仪劫后余生还在庆幸,只当是萧青棠对她特殊,饶过她了,现下听侍女这样一说,自然是万般不愿:“不可能!今日二爷分明未曾怪罪于我,还要扶我起身,定是你们弄错了!我要去见二爷!”
“弄错什么?这是二爷亲口说的。”侍女哂笑一声,有些不屑,“你真将自己当回事了?还是夫人心慈,只说要将你打发走,否则以二爷的脾气……”
“是她?”向妙仪一个健步上前,紧紧抓住侍女手臂,貌若癫狂,“我便知晓是她!她便这么容不下我吗?我要见二爷!我要见二爷!他亲自将我带回来的!他许我在身边伺候!他心里是有我的。”
侍女吓得一抖,半晌没说出话来。
“后院寂寞,向妹妹大概是神志不清了,可千万莫让她跑去前头闹事,否则不仅她要受罚,我们也要跟着受罚。”素雨镇定上前,低声朝侍女道
“那、那现下该如何?”她们院里哪儿发生过这些,两个侍女都要吓坏了。
素雨脸色未变,眉眼间仍旧温和:“拿了帕子堵住嘴拖出去,已算是莫大的恩惠了。”
侍女相视一眼,一个将人按住,一个摸出帕子,瞬间便制住人,叫来几个婆子,将人拖了出去。
人从小门被拖走,一点儿痕迹没留下,素雨收回眼,朝侍女走去,轻声安抚:“被惊着了吧?”
侍女齐齐点头:“她一直这样疯癫吗?”
“我与她不相熟倒是不清楚了,不过她的确一直对二爷……”素雨笑了笑,没往下说,“可谁不知二爷心中只有夫人一人?不过,夫人一向仁厚,今日真是她下令要将人打发走的?”
侍女一下来了兴致:“正是正是。我们也稀奇呢,晌午那会儿屋里便有争吵声,我们还以为是二爷对夫人发了脾气,可方才用膳时又见夫人给二爷脸色瞧,说不定晌午是夫人在对二爷发脾气。”
“原是如此。”素雨心中有了盘算。
她一直将向妙仪往前院推,便是想找机会与姜溶讲明白,如今这样没名没分跟着二爷是不成的。可自打大夫人那边的侍女来后,她便少有与姜溶单独说话的机会,不想今日姜溶自个儿明白了。
这样更好,依侍女所言,姜溶进门不过是近在眼前的事儿了。
待姜溶进门,她与人多套套近乎,想要一个名副其实的姨娘之位还不简单?
午膳一过,她便往前面去。
姜溶早上起得晚,中午没有瞌睡,这会儿正在桌边看书。
她走过去,默默服侍在一旁,没有说话。
萧青棠不在房中,已去了徐氏那儿。
徐氏以为是姜溶又来瞧孩子了,笑着迎出来,却没见着人,下意识问了声:“弟妹呢?”
“她没来,今日是我寻长嫂有些事。”萧青棠答。
“噢、噢。”徐氏让开一步,“二郎有何事?进来说就是。”
萧青棠跨进厅中,坐在椅上,待侍女上了茶水,浅啜一口,不徐不疾道:“劳烦长嫂为我和姜溶操持婚事。”
徐氏手一顿,放下茶盏,笑道:“是该提上日程了。露影,去将黄历拿来。”
露影飞快着小步子快速拿了黄历来,双手呈上。
徐氏心中大喜,面上却不显,只有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颤颤:“二郎是想直接办婚宴,还是按照纳彩问名的流程来。”
“按照章程来吧。”萧青棠脸上倒瞧不出喜悦。
“也好,既是要办,便要规规矩矩办,免得以后被人说闲话。”徐氏翻过几页书,“只是这吉日稍稍有些远,二郎可等得?”
“等得。”萧青棠道,“长嫂一切按照章程来便是。”
徐氏微微点头,收起黄历放下:“这前面的事皆由长辈出面,倒不须你做什么,只是到时提亲用的大雁,还是得你自个儿亲自去猎为好。不过,你若是没有空闲,叫府中随从去办也是一样。”
“不必,我有空闲,日日都在家中,若要用时来与我说……”话至一半,萧青棠突然发觉这是个套,长嫂是故意这样说的,来试探他的心意。他没气,耳尖微红,硬着头皮说完,“与我说便是,这个季节大雁并不难猎,总归我也是要出门游玩的……”
欲盖弥彰,他有些懊恼自个儿颠三倒四的,干脆闭了嘴。
徐氏、侍女都忍不住笑,却不敢笑出声,怕将他惹恼了,只能忍着:“事已说妥,二郎忙去便是,我再瞧瞧日子,让人先将礼备好,尽快进入章程。”
“好,那有劳长嫂了。”他微微颔首,如蒙大赦,大步离去。
人一走,厅中哄笑出声。
“看来二爷也只是面上无情,心中还是有意的。”露影笑着道。
“这样也好,也算是了了侯爷一桩心事。现下便开始办,挑个好日子先去与姜家商议,好让姜夫人也放心。”徐氏起身,拿了黄历往屋里走,突然又驻足,“对了,老夫人那里也得叫人去说,她知晓此事也一定开怀,快去办。”
小侍女低声应是,匆匆忙忙往外跑。
此时,萧青棠已回到乌金院,见姜溶在看书,悄声走近,坐在她身旁。
翻页的瞬间,姜溶才瞧见他,惊道:“你何时回来的?”
“回来好久了,你看得入神,没察觉。”他环臂,圈住她。
姜溶突然又想起方才的事,脸又垮下:“你别抱我。”
“还生气呢?”萧青棠在她脸上亲了亲,轻声道,“我已跟长嫂说过,她已应下,过几日便去你家提亲。”
正往房门外退的素雨一顿,步子又放慢一些。
“提亲?”
“不是要成亲?自然该按规矩来。明日便能请绣娘来为你裁衣,喜服可不好做,得做一段时日。”
素雨心中有数,悄声退出房门,心中有了打算。
翌日晌午,消息便传开,整个平南侯府都知晓萧青棠要与姜溶成亲。
院中一片喜气,比过年还要热闹,绣娘、首饰匠人都来了。姜溶被围在中间,叽叽喳喳说要求。
待人都走了,院中稍安静些,姜溶在书桌写写画画时,素雨才走过去。
“夫人,妾身有几个花样子,倒是很适合绣在喜服上,夫人要不要瞧瞧?”
“好呀,你画。”姜溶将纸笔递出。
素雨躬身在纸上画出几个花样图案,又拿出帕子:“到时便用这种绣法,绣出的花瓣微微凸起,栩栩如生。再往其中加入几针金线,花朵便能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好,这个好!”姜溶连连肯定,“那你来帮绣娘一起绣吧。”
“多谢夫人。”素雨恭敬跪地行礼。
姜溶又瞧上她手中的丝帕了:“这个你能送给我吗?”
“这院中一切都是夫人的,夫人想要妾身乐意至极。只是这料子不好,妾身再为夫人绣一个好的。”
“那谢谢你啦。”姜溶笑得眼眸弯起。
素雨余光迅速瞥一眼榻上坐着的萧青棠,没敢再与姜溶说些别的。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8节
一直等到人出门,不知去做什么了,她才又问:“夫人,还记得妾身吗?”
姜溶盯着她手上的飞快的绣针,有些奇怪:“你是素雨呀。”
她有些欣慰:“自从大夫人院里的那两个侍女来后,妾身便没有什么机会在您跟前服侍了,妾身还以为您不记得妾身了。”
“噢,这样呀。”姜溶点点头,“其实你也可以过来的呀,而且我记得你们都叫什么。那个叫汀荷的,是不是不在这儿了?”
素雨微怔,低声道:“汀荷犯了事,二爷将她赶出去了。”
“噢,原来是这样。”
“那妾身以后能来夫人跟前服侍吗?”
“可以呀。你不是要帮我做喜服吗?她们已去裁剪了,很快就能做出来,到时便要刺绣了。到时我得盯着她们绣,免得她们绣错了。”
“夫人放心,妾身也会多盯着的,夫人安心休息便好。”
姜溶牵着她起来:“素雨,你真好。”
不仅是刺绣好,还有先前说过的话也挺有道理的。
萧青棠要是惹她生气,她就不该让他碰。
已好几日了,萧青棠要和她亲近,她都不肯,强来她只会更生气,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了。
萧青棠坐在床尾看着鼓起的被子,长长叹息一声:“行了,你出来,我不碰你。”
“我不和你睡一个被子。”
“那你说,你要如何才肯和我睡一起,才肯让我亲近?”
“如何也不能。我一想起你那只手要碰她,我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萧青棠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吃不下饭?那你午膳还用了三碗汤?”
“那是那汤太好喝了。”
“你这几日可是头一倒就睡,我看外面就算是放炮也吵不着你。”
“那是我身体好。”
萧青棠气得掀开被子,把她揪出来:“好什么好?你就是故意给我脸色看!”
她也来气了:“我就是给你脸色看又如何?”
萧青棠垂首堵住她的嘴:“不如何。”
她瞪眼:“你知晓就好。”
萧青棠掌着她的后颈,手要往她衣角里探:“可我们已好几日没亲近过了。”
她一巴掌拍在他手腕上:“怎么没亲近过?又不是没抱着。”
“不是这种亲近。”萧青棠在她耳旁悄声道,“是用大棍子戳你。”
她脸颊一红,眉头一皱:“你下流!”
萧青棠忍不住笑:“聪明不少,连什么是下流都知晓了。”
“我原本就聪明。”她将人推开,“这种亲近不行。”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笑不出来了:“那要怎样才可以?”
“等我气消了才可以。”
“那要怎样你才能消气?”
“不知道。”姜溶一掀被子又钻进去了。
萧青棠真气到了,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跟一个傻子折腾什么?凭平南侯府的名头,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在这儿受一个傻子的气?
他腾得起身,趿拉着鞋子朝外走。
“你去哪儿?”姜溶也腾得坐起。
“你不愿意,还不许我自己解决吗?”
他转头,姜溶竟在从他嗓音中听到两分委屈。
“怎么自己解决?”
“你想知道?”萧青棠笑了一下。
姜溶抬抬眉:“嗯。”
萧青棠转身大步朝浴室走:“不告诉你。”
姜溶愣了好一会儿,隐隐似乎听见水声,她也下地,缓缓朝浴室跟去。
水雾氤氲的浴池里,萧青棠眉心微锁,眼尾微红,额上冷汗顺着颌线往下滑,全堆在下颌。水珠不堪重负,往下掉落,越过重重滚动的喉头,落入清清澈见底的水面,在他的大掌上方荡开一圈小小涟漪。
而他手掌大开,虎口卡着……
“过来。”
姜溶猛得抬眼,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眸,鬼神神差走了过去。
几乎刚到岸边,她低呼一声,被人拖了下去。
鬼魅般的沙哑嗓音在她耳旁响起:“你就不想我吗?溶宝。”
她无意识抓住他坚实的手臂,眼睫飞闪。
萧青棠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指尖轻捻,便叫她失了守:“要不要我?”
“嗯。”她轻哼一声,紧抓住他手臂的指尖失了血色,“要你。”
萧青棠嘴角扬起,眉头也舒展开,一瞬间恍若进入世外桃源。
蠢货就蠢货吧,受气就受气吧,他只想要眼前的这个小傻子。
何况也的确是他的错,他不该脑子一抽非要以那样的方式去试探溶宝。是他的错,溶宝生气是应当的,他受气也是应当的,他没什么资格因此恼火,也不该那样想。
他只要她。
“青棠,亲。”
他低头,轻轻触碰她的唇。
灯影绰约,他斜躺在床上,指尖轻轻卷弄她的发丝,轻声询问:“舒服了吗?”
“舒服了。”姜溶眼睛眨眨,握住他的手,你舒服了吗?”
他不由得露出笑,轻轻抱住她:“我也舒服了。”
姜溶嘿嘿一笑,微微侧身,也抱住他:“腿酸。”
他握住她的腿,放在腰上:“你睡,我给你捏捏,明日醒来就不酸了。”
“好。”姜溶枕在他的臂弯里,打了个哈欠,渐渐睡着了。
隔日,到月底,他得出门查账,起得稍早了些,姜溶也醒了,但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
“你去哪儿?”
“出门,去查账。”
从前他不过是去随便看看,反正闲来无事,看着底下人为了应付他演戏也挺有意思。
但现下家里有个能吃能花的,还是得多盯着些了,否则哪里够用?
他觉得好笑,嘴角忍不住弯起:“你去吗?”
“我去!”姜溶耷拉着的眼皮一下睁开。
“那叫侍女来伺候你穿衣。”
自上回那事闹过,他真没再叫人服侍过,穿衣洗漱都是自个儿来的,这会儿正对着镜子系暗扣。
看他不用侍女,姜溶也不要侍女来:“我自己能穿衣服。”
他笑了笑:“那随你吧,梳妆还是得上侍女来,她们手快些。”
“行。”姜溶从衣柜里挑了件裙子,慢慢悠悠穿上。
萧青棠从铜镜偷偷看一眼,见配色还算正常,松了口气,没再管她。
出门查账不是个好玩的事儿,反复重复翻看账本,枯燥乏味,姜溶却觉得有趣得很,掰着手指头算。
萧青棠无奈摇摇头,算完最后一栏,放下算盘:“等回去我教你打算盘,你这掰手指要掰到什么时候去?”
“别吵别吵!我快算出来了!”姜溶凶他一句,掰完最后一根手指,在写满字的纸张写下一个数字,“你看看第一页的数目是不是这个?”
他有些语塞,才算完第一页,他一本都算完了。但在那期待目光的注视下,他只能翻开第一页,看一眼数字……
“对了。”他有些惊讶,这虽然只是第一页,但有出入两项,涉及布匹和金额不少,他没想过她能算对。
“我厉害吧?”她目光耀眼,有些小得意在里面。
萧青棠笑着捏捏她的脸:“厉害,走,去下一家。”
布店管事的瞧见他们离开,急忙拦下随行的招福,小声道:“我听人说二爷要成亲了?”
“是啊。”招福小声答。
“是、是和那个吗?”管事往外努努嘴。
“对。”
管事有些讶异,见左右无人,声音又压了压,问:“可他们不是说那位,这里,这里有点儿毛病吗?”
招福看一眼管事点点脑袋的手指,只想赶快逃:“你别乱说,我不想没命!”
管事立即明了,从袖中摸出碎银子:“多谢提点,您收着。”
“别!别!我不要。”招福逃也似的跑了。
还好,还好,二爷并未察觉他在和别人说小话。
他松了口气,擦了把冷汗,继续跟在后面。
这一排铺子都是萧青棠的,顺路看过去,然后再去另一条街。
看外后,直接顺着路往下,出城门一段,是平南侯府的地,也有萧青棠的地,全让萧青棠来管了。
快到夏季,麦苗绿油油的,长得正好。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59节
“这些地都是我们的吗?”姜溶在田边跑,裙摆和麦苗朝一边飘。
“对,都是我们的。”
“好漂亮啊,像绿色的河。”
萧青棠从来没发现麦田也这样好看。
“这里又没账本,要来查什么?”她站在风口,头上的珍珠流苏被风吹得缠绕在一起,叮叮咚咚响。
“来看看庄稼长得如何,免得到了时节收不上来。”萧青棠上前,牵住她的手,和她并排走在田边的大路上。
不是农忙时节,田里的农民并不多,她瞧见一个,挥挥手:“大伯,这地里的麦苗长得好吗?”
老伯缓缓起身,定睛一看,吓得立即跪下:“见过贵人,今年风调雨顺,若能一直这样下去,秋来收成应当能比去岁好不少。”
“噢,那还挺好的嘛。”她郑重其事道。
老伯没敢再接话,也没敢起身,更不敢好奇多看,一直等着人从身旁路过,才松了口气。
他们这里的人家要么是佃农,要么是权贵雇来种地的,虽是底层出身,可也见过不少富家子弟,尤其萧青棠,他们口口相传避之不及,只见手腕上那串白玉似的菩提,便一眼便能认出。
“明天我还要来。”姜溶摸摸麦子的头。
“你来做什么?你别胡闹,这里哪儿是好玩的地方?”萧青棠低斥一声。
姜溶不怕他:“我要来照顾这些麦子。”
他笑出声:“你要照顾麦子?你知道种地多累吗?你照顾?别把你那瘦胳膊瘦腿儿累坏了。”
“我不种地,我来给它们浇水。”姜溶一脸认真。
“不能随便浇水,水浇多了庄稼会死的。”萧青棠有些语塞,“种地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里头也有学问的,别胡来。”
“可这是我的地,它们就像我的宝宝一样,我想照顾它们。”
萧青棠脑子嗡嗡作响:“你给我正常一点儿,别逼我在外面教训你。”
姜溶偷偷看他一眼,当即闭了嘴。
萧青棠看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又有些后悔,握了握她的手:“这里灰大,又要到夏日了,热得不行,来这里有什么意思?待家里有吃有喝,我教你打算盘,好不好?”
“噢,也好。”她垂着脑袋。
萧青棠看在眼里,又往前走了两步,牵着她跨上马车,轻声问:“生气了?”
她别开脸:“你凶我。”
“那是因为你非要胡闹。”
“那你也不能凶我,你要和我好好说。”
“我……”他难道没好好说过吗?萧青棠咽下一口气,“好,我不凶你,我好好说。”
姜溶抿着唇笑,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心中那口闷气陡然消散,他突然觉得低个头也没什么不好。
“回去我教你打算盘好不好?这些家当是我们两个的,以后你都和我一起去查账,我们一起看账本,家里的账也归你管。”
第53章
“我管家吗?”
“嗯, 你管家。”
姜溶抿抿唇:“可是我算账好慢的。”
萧青棠笑笑,和她额头相抵:“不慢,是你练得不够多, 我和你一起算, 多算算就快了。等熟悉了,以后你一个人也能算好。”
“好!”她抱住他的脖子,“那我回去就学算盘!”
其实她很聪明, 会算数、会背诗、会下棋, 还能自己看书, 只是反应有些慢,脑子没办法同时处理多件事。
萧青棠忽然想,有没有可能,她的病可以治好, 可以与寻常人无异?
可万一她变聪明了,明白先前那些事了……
明白她是被抢来萧家, 明白她是被哄骗着上了他的床……
以她的性子, 恐怕不能这样简单过去。
萧青棠有些害怕,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下这样最好, 慢点儿就慢点儿,不影响什么。
况且,若是变聪明,便会和旁人一样会耍心机了, 他不喜欢这样。
马车突然止住, 怀里的人往前一晃, 险些甩出去,幸好他手快, 将人搂住了。
他面色漆黑,沉声怒问:“发生何事了?”
车夫快吓坏了,声音都忍不住发抖:“是、是有人差点儿撞了车,小的、小的下意识勒了马……”
萧青棠猛得推开车门,那两片可怜的木门撞在车身上,又往回弹一些,半遮住地上跪着的农户父子俩。
那父亲不必抬头便自知必死无疑,连连往泥土上磕头:“贱民不长眼冲撞了贵人,死不足惜。但贱民之子不过五六岁,什么也不懂,是贱民教子无方冲撞了贵人的车架,还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他。”
萧青棠扫一眼他旁边跪着的骨瘦如柴的小崽子,眉头略松一些,靠回车厢:“滚。”
地上农户有些惊讶,车夫和招福也有些惊讶。
招福反应快一些,急忙道:“还不快滚?”
“是是是,贱民这就滚这就滚。”农户几乎是连滚带爬让出路。
招福朝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飞速关上门,驾车离去。
姜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萧青棠摸摸她的后脑,仰头靠在车上,看着空无一物的车顶。
她觉得萧青棠有些奇怪,门外两人也都觉得奇怪,可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以为萧青棠是为了她才放过那两人。
这事儿很快传开,所有人心里都有了杆秤:原来夫人在二爷心中已如此要紧。
萧青棠未想那样多,即便姜溶不在,他也会放过那对父子。他宁愿这事并未发生过,不愿再想起。
说要让姜溶以后掌家的,一回家,他就将所有侍女侍妾召了过来,他实在想不起先前都让谁在管院子里的事儿了,得先问问。
“先前,是哪几个在管院里的事务?”
徐氏那边送来的裁云道:“如今院里的人手是奴婢在管着的,不过院中采买随府中采买一同,奴婢平日里只用负责院中的奴仆安置。”
“账本呢,是谁在管?”萧青棠又问。
素雨答:“是妾身在管账,不管也如同裁云说的,院中的吃穿用度几乎是大夫人院中支出的,只有赏钱等并非固定用项的银钱是院里出的。都是通过二爷吩咐,由账房出钱,妾身只负责记录。”
“这样……”萧青棠沉吟片刻,指指裁云,“你去与长嫂说一声,以后我院中的账都由我自负,先前府里为这边出的银钱,待我过几日算清后,一并还给他们。”
主子们的事,裁云不好过问,只躬身退下。
萧青棠道:“以后院里所有开支都有夫人来管,夫人有权管理院中一切事务,处置院中一切财产,账房的钥匙归也由夫人保管。”
厅中众人齐声应是,心思各异。
底下的侍女倒还好,侍妾们却有些不满,回了后院,便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她一个傻子,能管得明白吗?”
“那能如何?谁叫人家会勾引人?你们别以为她傻,她可是有一套,你们不知道吧?每晚的动静可不小,比那勾栏瓦舍里出来的还会勾人。”
她们这群人也不算什么清白出身,歌姬舞姬,也有不少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可这会儿似乎已全忘了,尤其是如此贬低一个出身不错的人,让她们甚至隐隐有了一种优越感。
没有人反驳。
“要说容貌,在座的的哪一个比不上她?二爷是被她勾了魂儿了。”
素雨只默默听着,没有多说什么。
一群蠢货,依照二爷对姜溶的宠爱,甚至连管家的权利都给了,若要二爷知晓今日的话,她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管家权力给了是好事,她先前空有管事权力,可府中支出又不从她手中过,半点儿用都没有。
如今好了,如今所有权力都在姜溶的手中,以姜溶的状况,只要控制住姜溶,岂不就是控制住了乌金院的金库?
谁不知乌金院有钱,柴胡在时不知捞了多少,可仍旧贪心不足。待她管了账房,可不会像柴胡那个蠢货一般,随意捞一些便够她后半辈子用的了。
只可惜二爷一连好几日都在院中,亲自教导姜溶学习算账。直等到有些朝中关系要应付得出门一趟,她才有机会在姜溶跟前晃悠。
“这个算得对吗?”姜溶拿纸张给她看。
“是对的,不过这个是错的。”素雨指出来。
姜溶对着纸张看看,没瞧出问题来:“你能教教我吗?”
“这样恐怕不好,二爷若是知晓,大概会生气。”
“这有什么好气的?是我让你教的。你别担心,他不会管这个的。来,你坐这儿。”
“是。”素雨这才起身,缓缓坐在姜溶身旁。
姜溶学东西不算太慢,素雨讲了两三遍,她便听明白了,下一次就能算对。
她还会磕磕绊绊地打算盘了,对着算盘思考的模样,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
素雨盯着她漂亮的侧脸看,轻声问:“夫人是不是极其心悦二爷?”
她没抬头:“嗯,我挺喜欢他的呀。”
素雨心中又多了两分怜悯之意:今日之事,即使不是她来做,也会有别人来做。
外院是男人的战场,内院是女人的战场,男人可以是女人相互斗争的武器,女人也可以是男人相互斗争的武器。
没有她,没有这满屋子的侍女侍妾,也会有人上赶着塞人进来,接不接受全凭二爷的一句话罢了。
若是别人定不会放过姜溶,但她不一样,她不要二爷的宠爱,也绝不会害姜溶。
“夫人,妾身永远和您站在一块儿。”
姜溶没听清,随口应了一声。
快至午时,大夫人那边来请,她才放下算盘,随人前往。
孩子真是长得快,才几日没见,又长大不少。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0节
她蹲在小床旁拿着拨浪鼓逗孩子玩,孩子闪亮的眼眸盯着她看。
露影怕她腿蹲酸了,给她搬了张小杌来:“夫人,坐着玩儿。”
“好。”她挪挪凳子,手里的拨浪鼓没放下过。
“夫人与二爷可商量好了?何时要个孩子?”露影拿她打趣。
她没听出来,认真道:“商量过了,他说生孩子会把下面撑坏的。”
正喝茶的徐氏差点儿没一口喷出来,急忙将茶盏放下:“你们都下去,留露影在此就好。”
“怎么了?”姜溶直起身。
“你来,我好好跟你说说。”徐氏朝她招招手。
她回头看了一眼孩子,将拨浪鼓放下,走来坐下。
“以后这话可不能乱说了,这是女子的私事,说出去人家要笑话的。”徐氏小声叮嘱。
“噢。”她没太在意。
徐氏牵住她的手:“二郎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就说孩子生下来就有巴掌那么大,会把那里撑坏,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原来是这样。生孩子的确不是件轻松的事儿,但也没他说得那样吓人。只要按照大夫说的来,就不会有事的。你瞧嫂子,生了好几个孩子,还不是好好儿的?”
她将徐氏左看看右看看,点了点头:“是的诶,嫂嫂还好好活着呢。”
徐氏弯唇:“况且嫂子不是没生养过的,你要是有孩子了,嫂子嫂子能传你些经验,让你生起来轻松些。”
“不会坏掉就好,那我跟二郎说说,也要个孩子。”她神情认真,看着像个正常人了。
徐氏拍拍她的手:“嗯,你好好与二郎说说,或许是其它不明白也可以来问我。二郎毕竟是男子,不懂女子的私事。”
“行!那我现在就回去问。”她起身。
“诶,先等等。”徐氏跟着起来,“你可还记得偏院里的老夫人?她听说你要和二郎成亲了,有礼物要送给你,叫侍女送你去坐坐,可好?”
“什么礼物?”她兴奋问,问完又觉得不太礼貌,“好,那我去坐坐。”
徐氏笑着送她出门:“你去了就知晓了。”
她挥挥手,蹦蹦跳跳跟侍女离去。
徐氏望着她的背影,浅浅叹了口气。
“还是要个孩子好。”露影忍不住道,“虽说二爷现下宠着二夫人,可万一将来二爷变了心意了,二夫人该如何自处?有个长子,就算外面再抱回来孩子也不怕什么。”
徐氏并未说话,还看着远处的背影。
露影惊觉:“奴婢多嘴,不该议论主子的私事。”
“你说得没有错。”背影消失,徐氏转身,“还是有个孩子好。”
一直以来,她想要姜溶有个孩子,并非是想要萧青棠留个子嗣,而是觉着,若是有个孩子,孩子上了族谱,姜溶自然而然也能有个名分。
如今也一样,她实在担忧二郎性情不定,现下信誓旦旦说不要孩子,可过个几年若想再要,溶宝生不了了,有的是人能生,到那时一切可都不好办了。
正如露影所说,有个孩子也是给溶宝一个保障,纵使将来二郎不喜欢溶宝了,可还是得给长子分些家产的。
届时,溶宝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老夫人院中还是淡淡香火气和浅浅木鱼声。
姜溶跨进门,木鱼声停了,老夫人起身迎她坐下:“小溶来了。”
“你整日敲这个不无聊吗?”她问。
“不无聊,挺有意思的。”老夫人笑笑,为她倒一杯白水:“我听闻你和二郎要成亲了?”
“嗯。”姜溶双手撑在椅上,晃晃腿,睫毛微垂,脸颊染上一层红晕。
既然是这副模样,便不是二郎强迫的,老夫人心中欣慰许多:“我吃斋念佛惯了,不好去凑热闹,先将礼送上,免得到时忘了。”
姜溶没好意思问,只伸着脖子望。
老夫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小木盒,放在她手中:“你收好。”
她忍不住好奇,顺手将小木盒打开,瞧见里面的一块玉佩。
这不是什么好玉,不清透不细腻,颜色也未化开,但上面雕刻的花纹十分细腻。
刚巧,她只认得花纹:“这玉佩好漂亮。”
她是真心喜欢,老夫人瞧得出来:“你好好收着,莫弄丢了。”
“好,我会收好的,谢谢老夫人。”
“收好便回去吧,你出来太久,二郎瞧不见你,又要担心了。”
她点点头,将玉佩收回盒子,紧紧抱着,和人告别。
到乌金院时,萧青棠也刚好回来,看她手里的盒子一眼:“去哪儿了?”
“你回来啦?”她跑过来,把盒子捧给他看,“去嫂嫂和老夫人那儿了,你看,老夫人给的新婚贺礼。”
萧青棠挑了挑眉,随手掀开盒子看一眼,心里有了猜想,但未多说,只道:“那你自个儿收好。”
姜溶踮起脚,在他耳旁悄声道:“我就收进装首饰的那个柜子。”
“行。”萧青棠笑着搂住她的腰,“你自己做主就行。”
她蹦蹦跳跳往里去,想起什么,又严肃起来:“你呢?你去哪儿了?”
“有几个同僚借着公事来探听我成亲的事儿,他们原是要请我去乐馆听曲儿的,但我选了茶楼。”
“那你怎么说的?”
“问讯呢?”萧青棠捏捏她的脸,“我说婚期还未定,等定下来会给他们发请柬的。”
她噢一声,收好玉佩,又问:“什么是问讯?”
“我还以为你知晓呢?”萧青棠忍不住笑,“就是问我去哪儿了,有没有和旁的女子接触。”
“你还和别的女子接触了?”姜溶脸一垮,看着下一刻就要发脾气了。
萧青棠恨不得抽自己的嘴,急忙解释:“没,没有,只是给你打个比方,我不是说了吗?我只去茶馆坐了坐。”
“噢。”姜溶瞅他一眼,看着还是不太开心。
他快速略过这一茬:“叫你在家算账的呢?算出来了吗?”
“算出来了。”姜溶拿出纸张给他看,“你看看算得对不对?”
“对的,都对。”
“嘿嘿,我聪明吧?”
总算略过那事了,他松了口气:“聪明,但这是你自个儿算的?”
“也不全是,这几个是我自己算,剩下的是素雨教我算的。不过,她教我后,我又自己算了几遍,没有偷懒哦。”
“溶宝真棒。”萧青棠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心里将素雨这个名字重新念了一遍。
这个人常来正房伺候,又得溶宝喜欢,他还是记得的。
其实他很早就想将后院那群人给遣散了,只是其中有些人常在姜溶跟前晃悠,和姜溶关系还不错,若是人不见了,姜溶定会问起。
若是不能全遣散,要留那么几个和溶宝相熟的,那更是不得了,那几人肯定会起别样的心思。
况且,想要挑一个既懂账本又懂女工,嘴甜还要忠心办事的人来陪姜溶,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素雨看着倒还真合适。
不过,侍妾这个身份不妥,若叫溶宝知晓侍妾是何意,那又是不得了,最好还是让人做侍女。
可这些人拼命留在乌金院不就是为了当主子,哪有那样容易愿意当侍女?尤其忠心这一点,素雨会忠心?
有些小心思无妨,只是人之常情,可这个素雨,恐怕心思不简单。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素雨不能用。
“以后叫裁云她们陪你玩,少和素雨在一块儿。”
“为什么?我还要她给我绣喜服的。”
“旁人不能绣?”
“我就想要她绣的那个。”
萧青棠有些头疼:“让别人按照她画的那个绣。”
“为什么?让她绣就行了呀,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萧青棠没话说了:“行行,不说那个了,继续算账去。”
姜溶没弄明白,但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也不再追问。
只是一件小事儿,两人都没放在心里。
夜里,沐浴完,萧青棠一拉床帐子,姜溶便知晓要做什么,反手一扯脖颈后的系带,小衣立即松散开来。
幽暗的夜明珠照出两圈细腻的白光,看得萧青棠眼神暗了暗。
“今日换个新花样好不好?”
“什么新花样?”
片刻后,姜溶双手撑在褥子上,扭头看他。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萧青棠乱了呼吸,理智暂失。
他站在床边的脚踏上,居高临下看着那几乎只有巴掌大的窄腰,眼中血色越发浓密。
破碎的调子从帐子里钻出去,回荡在屋子里,院外皎洁的月光都清晰可闻。
“难受吗?”他哑声问。
“不、不难受…”姜溶话都说不清了,身子颤颤巍巍的,显然已撑不住了。
萧青棠强按着理智往后退了退,将她抱起来,放在身上,摸摸她失控的眼泪:“还是你在上面,好不好?”
“嗯。”她双臂攀住他的肩,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萧青棠笑笑,抱着她缓缓躺下,理理她的头发,亲亲她的脸颊,给她适应。
挨得这样近,那股萧青棠身上独有的、她喜欢的气息包裹着她,一会儿她心底就开始痒痒,轻轻戳戳他结实的手臂,低声催促:“继续呀。”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1节
萧青棠低低笑出声,轻轻推动她的腰肢,轻声问:“你不是自己会摇吗?”
“可我好累了。”她枕在他的肩上,紧紧抓住他的臂膀。
“那早些结束?”
“好。”
一阵天旋地转,她眼前花白,泛白的指尖松开,整个人瘫在宽厚的胸膛上。
萧青棠搂住她的腰要起身:“去洗洗。”
“不洗。”她不肯动。
“嗯?”
“留在里面,生宝宝。”
萧青棠缓缓躺下:“为何突然又想要宝宝了?”
“我今日去问过嫂嫂,她跟我讲了利害,我还是想个宝宝。”
“噢。”可她们为了催他们生孩子,那群人总爱将事往小了说,“真弄清楚了?”
姜溶抬起脖子:“真弄清楚了,你看嫂嫂生了那么多个,不还是好好的?”
“噢,那就一会儿再去洗吧。”
姜溶笑着躺回去,环抱住他:“生个宝宝,像你。”
“像我?”他实在想不出像他有什么好的,他没那样想要孩子,也是觉得他这么个东西也生不出什么好货。
“嗯,像你。”姜溶认真道,“鼻子像你,个子像你,像你一样聪敏,什么都会。”
他微怔,心底冒出一股暖意,直冲眼眶:“像溶宝,溶宝最聪敏了。”
“都像都像。”她仰着脖子冲他笑。
萧青棠含住她的唇,轻轻亲了会儿:“得去洗了,一会儿干了就不好洗了。”
“好,你抱我去。”
“我哪次不是抱着你去的?”
浴室里点着灯,亮堂堂的,萧青棠将人放在水里时才瞧见她膝盖上的红痕。
“腿怎么了?方才跪的?”
“应当是吧?”
萧青棠皱着眉给她轻轻揉揉:“方才问你难不难受,你为何不说?”
“也没那样难受,而且你不是很喜欢吗?”她额头抵着他的心口,“我也想让你舒服。”
“诶,傻瓜。”萧青棠抱住她,“不用管我,我和你一块儿就很开心,你先将自己照顾好了再说。”
“你凶我。”她抬起一双委屈的眼眸。
萧青棠笑得无奈:“我哪儿凶你了?我是说……你这样我很开心,嗯,我很开心,很开心你在意我,心里有我。”
她笑眯眯在他脸上啵了一口:“我爱你,萧青棠,我好爱你,好爱你。”
“有多爱?”萧青棠笑着抚摸她的头。
“好爱好爱,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她仰着脸。
萧青棠捧着她的脸啄吻:“溶宝,溶宝,我也好爱好爱你,也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害羞躲进他的怀里,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溶宝、溶宝。”萧青棠就这样搂着她,大掌在她背后轻轻抚摸,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小名,直到水有些冷了,才又抱着她回到卧室,给她膝盖上抹了些药膏。
她醒得晚,枕在萧青棠怀里不肯起来,摸摸自己的肚子:“宝宝说想吃糖。”
萧青棠哼笑一声:“哪儿有这么快怀上?还没影儿呢,找借口早了点儿。”
“那得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姜溶坐起身。
萧青棠也跟着起身:“说不准,弄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怀上,得看运气。你想早点儿要上,就得多弄几次。”
“那算了。”她撇撇嘴。
“怎么?”
“弄多了累。”
萧青棠笑出声:“那慢慢来,不着急,顺其自然就好。”
她爬起床:“也是,我还得学算账呢!快起快起。”
“还挺勤奋。”萧青棠跟着起身,收拾了桌面,将纸张算盘都给她摆好,恭候她来学习。
她算得入迷时,一动不动,跟个小木桩似的。
萧青棠悄声起身,退出门外,低声和裁云吩咐:“叫几个机敏的、会女工算术的侍女近身伺候夫人,以后不准再让后院的那些人靠近夫人。切记,莫让夫人察觉。”
裁云是大夫人院里出来的,不多问,也不好奇,只恭恭敬敬应下。
萧青棠放心一些,他得让那些人慢慢消失。
但姜溶说好让人来给喜服刺绣的,一连好几日没看到人,她觉得奇怪,自然要问一声:“素雨呢?”
萧青棠刚巧不在,裁云反问:“夫人寻素雨做什么?”
“她说好要来帮我绣喜服的呀。”
“奴婢也会刺绣,夫人不若瞧瞧奴婢的绣工?若是夫人喜欢,便叫奴婢来绣吧。”
姜溶上前拍拍她的头:“你绣得也很棒棒,但我想要素雨也一起绣。”
裁云微怔,还未想好托辞,姜溶已越过她,往门外寻去了。
那群侍妾住在后院,她虽没去过,但认得路,自己便寻去了。
裁云只能劝,不敢动手拦,只能跟着劝说,跟着跟着就进了后院。
后院的竹竿上晒满了被子,素雨正拿着木棒捶打被褥。
姜溶看见她,提着裙子跑过去:“素雨!”
“夫人,您怎么过来了?”素雨有些惊讶。
“我这几天都没看见你,你在忙什么呢?”
素雨目光微闪,她去过前面,但被守门的侍女拦住了。她并不蠢笨,自然能猜出是谁的意思,只能按捺不动:“有些旁的事要忙,夫人可是急着要做什么?”
“喜服裁制好了,要往上刺绣了,我没见你来。”
“夫人先叫她们绣暗纹,待妾身忙完了再去绣外面的。”
“也好。”
素雨往外看一眼:“二爷不在吗?”
“去前面有点事儿要处置吧?我也不大清楚,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那夫人要不要去妾身那儿坐坐?”素雨不动声色瞧一眼窗缝里听墙根的几人,笑着问。
“好呀。”反正她没事儿做,就喜欢四处走走逛逛。
素雨的屋子很小,后面只有一扇窗,暗得很,但房间里收拾得极其干净整洁,桌面上摆放了许多自个儿写得书画,倒有几分书香气息。
“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
她好奇得紧,这里翻翻,那里看看,什么犄角旮旯的东西都要拿出来瞧瞧。
素雨站在一旁,一边拖着和她说话,一边瞧着窗缝外。
片刻后,一道雪青色的身影从院门进来,素雨微微含笑,默默从窗边挪开,认真回答姜溶的问题。
“以后若是她再要往这边来,直接拦住。”萧青棠正和人说话,没察觉这边的情况。
“是。”裁云垂首回答。
“人呢?”萧青棠往里看了一圈,“怎么没瞧见?”
裁云上前一步引路:“许是去素雨房间了,前方便是。”
萧青棠大步往前走,还未走到,便听见临近的屋子里有人说话。
“素雨不会真将那傻子当成主母了吧?上赶着献殷勤?”
傻子二字清晰钻入萧青棠耳中,他脸色立即沉下,悄声停下,朝裁云比了个手势。
裁云从前只听说二爷阴晴不定,可在乌金院伺候这样长的时日,她头一回察觉害怕。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液,低低垂着头,紧紧屏息。
“或许是想向主母讨教一二呢,好去爬二爷的床。昨夜的动静你们没听见?”
“隔这样远,哪儿能听得见?”
“你们不知,那可比秀春楼里的头牌还会叫呢。看来是真傻,否则也不能这般‘放得开’。”
刺耳的笑声狠狠刮擦着萧青棠的耳道,他闭了闭眼,往后退了几步,淡淡道:“处死。”
不待侍女回答,他又道:“不处死,改为笞杖,选今年新发的荆条,再叫几个粗使婆子来。”
裁云打了个寒颤:“是……”
“将夫人弄出去,带到长嫂那里。”
“是……”
再没有别的吩咐,里面还在说笑,萧青棠一把推开门,踏入门中。
笑声戛然而止,七八个人跪倒在地。
“说什么呢?笑得这样开怀?”萧青棠转动转动腕上的菩提珠,走至上首坐下,嘴角勾起一抹怪笑,笑意不达眼底,“不妨说来也叫我高兴高兴?”
他从未踏进过后院半步,往日偷偷说了那样多坏话,也没见如何,今日谁也没料到他此时会来,心中皆是大骇。
侍妾心存侥幸,磕磕绊绊答:“只是在说些女工上的事儿,二爷、二爷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后院了……”
“哦?是吗?”萧青棠支着下颌,“秀春院……这个地方你们喜欢吗?送你们去那里可好?”
“妾身、妾身……”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2节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中好像有几个也是出自这种地方,故而也没什么好怕的,是不是?”
侍妾吓懵了,突然便想起以前的萧青棠是如何可怕,急得抽自己巴掌:“二爷二爷,妾身知罪妾身知罪,求二爷饶命!”
“知罪?你们何罪之有啊?”萧青棠笑了几声,起身往门口去,拿起条盘中的荆条,用指腹压压荆条上的刺,叹息一声,“可惜,新发的荆条刺还不够硬。”
他往椅上一坐,缓缓压下背,拿着荆条在瑟瑟发抖的侍妾跟前扫一遍:“你们说,可不可惜?”
“可惜,可惜。”侍妾连连磕头,“二爷,二爷,妾身知错了知错了,求二爷饶妾身一命……”
“不过。”他似乎并未听见,往后一靠,“软一些的荆条耐用,打不坏,也好。说吧,谁先来?”
侍妾皆是冷汗直冒,忽然,有人哭起来:“妾身只是来凑热闹的,妾身没有说过夫人一句不是,求求二爷放过妾身……”
“没有说过?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他盯着手中转动的荆条看,“我本想着要成亲了,不想徒增杀孽,等过几日便放你们离去。可人就是贱,非要自寻死路。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遂你们所愿了。”
他将荆条往几上一扔,双手往扶手上一放,淡淡道:“笞杖二十。”
候在门外的粗使婆子得了吩咐立即撸起袖子拿着荆条上前,一个婆子按着几个领头的侍妾,另一个举起荆条。
死到临头,侍妾再装不下去,破口大骂:“萧青棠,你暴虐成性,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草菅人命?”萧青棠嗤笑一声,“你们这群痴心妄想拜高踩低的东西,吃我的喝我的,还要不知死活在背后非议我的女人,你们算人?”
“你心情不好便要来折磨我们这些人,非议你又如何?我只恨不得能弄死你!”侍妾狠狠挣扎几下,抬头怒视他,眼中似有横刀无数,要将他寸寸斩断。
婆子一惊,急忙要去捂侍妾的嘴。
“不用堵嘴,让她继续说。”萧青棠嘴角勾起的笑没有衰减,起身走至侍妾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侍妾亦不服,仰着身子,怨恨的眼神杀去。
萧青棠缓缓蹲下,捏住她的下颌,似笑非笑,问:“你好似很有道理,但是我要你进侯府的吗?”
侍妾一愣,眼中的杀意消散几分。
“说,是我要你进侯府的吗!”萧青棠嘴角的笑渐褪,眼中的冷冽杀意升起,“今日这屋里但凡是我抢来的,陛下强行指给我的,站出来,我既往不咎,当场放了她,外赠黄金二百,田宅五十亩。”
屋中一时鸦雀无声。
萧青棠讽笑一声:“凭你们这些破烂货也值得我抢?真以为我萧青棠不长眼,什么破玩意儿都要往家里塞?不都是你们上赶着吗?知不知晓你们每次在我跟前演戏的模样有多好笑多拙劣?以为我不知道?好些人不是宁愿往那个该死小倌手里塞银子也要进我的房门吗?如今怎么自己还不乐意了?难道你们从前一点不知我萧青棠是如何一个草菅人命不得好死的人?”
侍妾咽了口唾液,瘦弱的肩膀止不住颤抖。
“不是想要荣华富贵?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凭什么?凭你这张烂脸,我就要将金银珠宝捧到你跟前?”
萧青棠狠狠将侍妾的脸甩到一旁,面无表情起身,朝粗使婆子伸出手:“帕子。”
婆子从袖子摸出一张崭新的粗布手帕,颤颤巍巍递上去。
萧青棠看都没看一眼,接过手帕,狠狠擦了擦捏过侍妾的手指,随手扔在地上,踩着长靴蹍了蹍,淡淡道:“笞杖二十,打。”
没谁敢再求饶,屋中只剩下哭声和鞭笞声。
血腥味弥漫开来,萧青棠闭了闭眼,抬步离去:“打完扔出府门,扔远些。”
他不想再与这些人做纠缠,也怪他自己,为了做乐子故意将人留下,到如今却不好收尾了。
“夫人呢?”他看了一眼远处的蓝天,吐出一口浊气。
“夫人去大夫人那儿了。”侍女回答。
他微微颔首:“待后院处置完了,去请夫人回来。”
“是。”
他抬步往前走,刚至前面,就瞧见站在正房门口的素雨。
“她怎么在这儿?”他问。
“方才夫人正和素雨姑娘说得开心,不肯起身离开,是素雨姑娘将夫人哄出来的。”
“这样。”萧青棠微微颔首,“去吩咐一声,让后院其它侍妾都自行离去。”
裁云看一眼门口的素雨,问:“那素雨姑娘呢?”
“也自行离去。”
萧青棠大步往前走,越过素雨,跨进门槛。
“二爷。”素雨突然开口。
萧青棠停步,回首看她一眼。
她跪下,恭敬道:“妾身自入府虽为侍妾,却名不副实,也自知没有福气侍奉二爷,不敢痴心妄想。如今夫人宽厚,待妾身极好,恳求二爷让妾身为侍女,能在夫人身旁伺候。”
萧青棠挑了挑眉。若将素雨弄走这事儿了,他的确不太好跟姜溶交待,尤其是姜溶那喜服非要素雨来刺绣。恐怕是喜服未完工一日,姜溶便要惦记着这素雨一日。
“也罢,夫人的确很是喜欢你,你便搬去与侍女同住,往后在夫人身旁服侍吧。”
“奴婢多谢二爷。”素雨叩首,躬身退下。
萧青棠继续往房中走,朝裁云又吩咐:“多盯着些,不许夫人与这个素雨独处。”待喜服做完,没什么可惦记了,再将这个素雨打发走就是。
裁云心中有了数,低声应是。
下午,后院的人全处理完了,瞬间清净许多。
姜溶认得许多后院的侍妾,但大多不熟,又长久未见过,人走了也没察觉什么,还如往常一样。
倒是外面的人,听说萧青棠将后院遣散了,又开始想法子折腾。
日头好,过两日要去提亲,萧青棠一早便出门到郊外猎大雁。
天气暖和,大雁多得很,不必多寻,湖边的芦苇荡里就有。
他一个人来的,不想浪费时光,看见大雁便放箭。
一箭放出,正中翅膀,大雁咻得坠落,砸到了人。
第54章
“啊!”是女子的低呼声。
萧青棠皱了皱眉, 翻身下马,警惕靠近。
高树下,杂草丛中, 一个杏衣女子顶着一头乱发抬着一双杏眼看着他。
“你是谁呀?”
萧青棠眉心紧锁, 拿弓指着女子:“你是何人?”
“我是乐安呀,你是谁?”女子眨眨眼,一脸懵懂。
“谁让你来这儿的?”萧青棠眉头越皱越紧。
“我不认识, 他说让我在这儿等着就给我买烧饼吃。”
萧青棠恍然明了, 仰头大笑几声, 笑出尽是自嘲之意。
片刻,他收住笑声,面无表情捡起大雁,转身大步离去。
“你去哪儿?”
他没回答, 又随手猎了一只大雁,策马飞奔而归。
“将这两只大雁包扎包扎, 好生养着。”行至府中, 他将大雁交给招福。
招福见他风尘仆仆,有些奇怪,但并未多嘴, 只接下大雁跟在后面。
没往里面走几步,他又突然道:“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叫来。”
“是。”招福看他一眼,迅速派人去办。
他没等着,先一步进了里面。姜溶正在窗边的书桌那儿打算盘, 他瞧见后心情好了不少, 一边脱下束袖一边往里走。
“这样认真?我回来都未察觉?”他走过去, 将人从身后抱住。
“嗯?”姜溶抬头,“你没猎到大雁?”
“猎到了。大雁翅膀被箭射中, 我叫人捉去包扎了,免得到时死了。”
姜溶腾得起身:“那我去看看!”
萧青棠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拦下:“一会儿再去,等它包扎完,你还有别的事要做。”
“何事?”
“看大夫。”
“看大夫?”她摸摸额头,“我没病呀。”
萧青棠将她抱回来:“不是只有发热才叫生病的,一会儿大夫来看过便知晓了。”
一柱香后,屋子里站了四五个大夫。
萧青棠问:“可有根治的法子?”
“这个、这个……”大夫们支支吾吾,“夫人这是脑子里的毛病,原本就不好治,又生得微妙,不到完全无法自理的程度,故而、故而不好根治。”
“这样……”萧青棠喃喃一声,一拍大腿,做下决断,“这样,有什么医治的法子先拿出来试试,只有一点,不许将人治坏了,至于能不能治好,罪责不在你们。”
大夫们稍放心些:“那就,先开两副药试试?”
“可行。”萧青棠微微颔首。
听见要开药,姜溶才反应过来:“谁吃药?”
“你。”萧青棠知晓她不愿意,急忙补充,“大夫说了,你身体有恙,得吃药。”
“没有!我感觉自己挺好的,我不吃药。”
“不信你问大夫。”
大夫尴尬笑笑:“是,夫人得确是有恙,得防于未发之时,故而要吃药。”
姜溶抱臂磨牙,轻哼一声。
“继续写方子吧。”萧青棠朝大夫摆摆手,又看向姜溶,换了个话题,“要不让大夫瞧瞧你有没有身孕?”
姜溶瞅他一眼:“看。”
他笑了笑,朝大夫招手:“来。”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3节
“我怀孕了吗?”姜溶将手腕递出去。
“未见怀孕的迹象。”
“噢……”她有点儿失落,“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
大夫脸上多了些笑意:“这说不准。不过,依夫人的脉相来看,应当没有那样容易有孕,得调理调理。”
“调理?又要喝药?”她垮着脸,抓住萧青棠的袖子,嘟囔一声,“我不想喝药。”
萧青棠拍拍她:“罢了,不想喝便不喝,该有总会有的,没有强求也无用。”
她眼睛一下亮了:“那刚才那药也不用喝了?”
“那不行,那要喝的。”
“哼!”她别开脸。
有外人在,萧青棠不好说什么,只能闭嘴。
人都走了,屋子飘满苦涩的药味儿了,她还垮着脸,萧青棠凑近一些,轻声问:“要不要去看大雁。”
“我才不去。”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真不去?过两日去提亲就要带走的,到时可就看不到了。”
她呲牙咧嘴瞪他一眼,自己起身提着裙子往外跑。
萧青棠不急不慢跟在后面:“你知晓在哪儿吗?”
“不知!”
“脾气大得很。”萧青棠嘀咕一声,往前喊,“那你跑那样快做什么?”
“你管我!”
萧青棠快步上前,牵住她的手:“莫生气了,我又不是故意哄你吃药,还不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别开脸,一个好脸色也不给。
“大雁让招福拿走了,我们去看?”萧青棠哄着她往前走。
那两只大雁已治好了,正在院子外的湖边蹦跶,她一看见大雁,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大跑过去,吓得雁要振翅飞走。
萧青棠上前拦了拦:“你可别把它们玩死了,我后日还要拎着它们去你家提亲呢。”
“提亲为何要拿大雁?”姜溶回头,日光直落在她眼上,刺得她眯了眯眼。
萧青棠上前一步,给她遮住日光:“听闻大雁是忠贞之鸟,一生只有一只伴侣,象征情比金坚地久天长。”
“噢……”
“我萧青棠此生也只有姜溶一人,愿和她同甘共苦,白头相守。”
她气全消了,猛得扑上来,抱住他的腰身,仰头看着他:“姜溶也只有萧青棠,只爱萧青棠,只和萧青棠共度一生。”
萧青棠忍不住弯起唇,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好久没回姜府了,想不想你娘他们?等提亲这段时日过了,我陪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好,我是好久没回去了。”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想把我剩下的布匹都带回去。”
“都行,都随你。”
萧青棠听她念念叨叨,忽而想起去猎雁时遇到的那个女子。
他们竟以为他喜爱溶宝是有特殊癖好,可他没有,他从没有因她笨而厌恶她,也从未因她笨而喜爱她。
姜溶就是姜溶,天底下只有这一个姜溶。
他只是突然想治好她,等她变聪明了,以后或许就不会有那样多流言蜚语了。
“药好了,将药喝了。”他将碗递过去,“一口喝完便察觉不到苦。”
“骗人!”姜溶瞪他一眼,接过碗一饮而尽,脸苦得都皱起来了。
他立即端了糖水来给她漱口:“漱口了就不苦了。”
姜溶脸又垮下,漱完口,躲进被子里,又不理人了。
萧青棠也钻进被子,搂住她,要在她脖颈上亲吻,被她拦住了:“不想。”
“为何?”
“药太苦了,苦得我没这个心思了。”
萧青棠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不想便不想吧,即使这样说,也不能不吃药。”
“哼!”她鼓涌着从他怀里离开,“你就是不爱我了,你先前都要想着法儿和我那个的……”
“不是你说的不想?”萧青棠笑看她。
她理直气壮:“你说让我以后不吃药了,我就想了。”
“那不行,你想不想,以后都要吃药。”
她气得拍开他的手:“那你别抱我!”
萧青棠缓缓躺下,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等病好了就不用吃了。”
她没觉得自己有病,也没哪儿不舒服,但拗不过萧青棠,只能每天喝药。
隔日,萧青棠要去提亲,她反手就悄悄将药倒了。
萧青棠正在姜府大厅坐着,听着那些人说些场面话。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脸黑了又黑,但始终没有发脾气,老老实实坐在那儿。
姜家夫妇倒是有点儿犯怵,若不是前几日还听别人说在路上瞧见了女儿和萧青棠,他们俩都要以为姜溶已遇害了。
“二郎对小溶很是上心,那两只大雁还是他前几日亲自去捉回来的呢。”徐氏哪儿能瞧不出来?立即从中打圆场。
“哦哦,这样……”厅中的人都忍不住朝地上的两只大雁看去。
那两只雁看着是挺生龙活虎的,应当是被好生照料过的,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
“小溶也很喜欢这两只雁,这两日常在湖边和它们一起玩呢。”
“溶溶,她、她还好吗?”姜夫人看一眼萧青棠,心有余悸,“我们许久未见到她了。”
不待徐氏说话,萧青棠便答:“先前跟她商议过了,等这些流程走完,我便带她来,届时还是从姜府出嫁。”
“这、这……”姜夫人激动地左右看一圈,握住儿媳的手,按捺住激荡的心,“这样也好这样也好,那我们这边也能早有准备。”
“不用你们准备,我会为她置办好嫁妆。”说罢,萧青棠又觉得不妥,还是补充一句,“你们想办也好,只一点,不许陪嫁侍女和仆人。”
“这……”姜夫人有些不愿意,陪嫁自己家的人过去,万一以后人出了什么事儿,还能有家里人帮衬着,再不济,还能跑回来传个信儿,“姜家虽是小门小户,但侍女仆人是好好教导过的,皆是安分守己,不会给侯府惹麻烦。”
萧青棠懒散靠着椅背,没有回答。
徐氏看他一眼,又看姜夫人一眼,笑道:“二郎喜欢清静,不喜在院子里添太多人,想必二位也听说了,前些日子,二郎将后院的人全遣散了。”
“可……”
姜夫人仍旧不愿,却被姜侍郎拦住:“是有耳闻。这样也好,侯府教导出来的侍女定是个顶个的好。”
他心知肚明,依照萧青棠的脾性,即便今日能将自家的人送去,回头萧青棠也一样会将人弄走,还不如现下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你既是诚心娶我小妹,敢不敢与我约法三章?”姜淮站出来。
“说来听听?”萧青棠掀了掀眼皮子。
“好。”姜淮走至厅中,“其一,不得宠妾灭妻,其二,嫡子未生不得有庶子,其三,若实在对我小妹烦了腻了,便一纸休书放她回家。”
萧青棠嗤笑一声:“这算什么约法三章?”
“你!”姜淮一急,险些要与他动手。
他不慌不忙,慢慢悠悠道:“其一、不纳妾,其二、不狎妓,其三、此生只忠于姜溶一人。”
第55章
在场之人全惊住了, 厅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姜淮才道:“不必如此,你只答应我说的那些便行。”
“怎么?姜大郎君不会做不到吧?是不是背着令正在外面还有旁的女人?”
“你少胡言乱语!我姜家家风清正, 断不会做出此等龌龊事。”姜淮高声反驳。
萧青棠不甚在意, 自说自话:“我只应我说的那三条,旁的我不应。”
“好!”姜淮瞥他一眼,朝侍女吩咐, “拿纸笔来!”
两三笔写成, 他起身走近, 往纸上扫了一眼,毫不犹豫签字画押。
姜侍郎姜夫人皆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话引到别处:“那婚期呢?”
这个萧青棠不大清楚,由徐氏作答:“我略翻了黄历, 既要吉日又要合他们俩的八字,日子还真不多。近一些的, 九月有个日子, 要么就得明年开春了。只是九月太急了,不知来不来得及准备。”
姜家人信不过萧青棠,怕夜长梦多, 他出尔反尔,立即道:“不急不急,早知女儿要出嫁,家里所有东西都备好了。”
“二郎呢?”
“这边应当也来得及。”萧青棠想了想, “其它的很快便能备好, 就是她的喜服, 她非要自个儿盯着,耽搁些时日。不过也无碍, 叫人赶一赶,能做出来。”
徐氏以帕掩唇,轻声笑道:“我早与你们说了,二郎对小溶上心得很,你们偏不信,现下可放心了?二郎对小溶的事儿那可是如数家珍呢。”
大喜的日子,萧青棠不好甩脸色,可更不愿脸红,只能沉着脸,越发难看。
姜淮看他一眼,也越发讨厌:“九月不错,那就定下了,过几日叫小妹回来备婚。”
“不行,还早着,等快九月时再说。”萧青棠一口否决。
“哪有这样的道理?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等流程过了就送小妹回来。”
“我说具体日子了吗?”萧青棠淡淡瞥他一眼,“况且天热了,她受不了热,我们要去郊外的庄子避暑。有凉快的地儿不要她去,非得跟你一起受热,你脑子有毛病?”
姜淮闭了嘴,后退几步,坐了回去:“你记得八月将人送来。”
“也不一定是八月,总之婚礼之前,我会送她回来。”萧青棠起身要走,想起今日是来提亲的,又默默坐回去。
徐氏笑了笑:“既然说定了那就好办了,这段时日还要我们都花些心思,将一切事宜准备妥当。”
姜夫人连连点头:“是、是。快日午了,不如留下一起吃顿便饭?”
徐氏看萧青棠一眼,揶揄道:“某些人已等不及要回去见人了,留他用膳,他恐怕也会食不下咽,我们便不叨扰了。”
“也好也好。”姜夫人也悄悄看萧青棠一眼,缓缓起身送两人出门。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4节
两个主人家送别,免不了又要说些没完没了的场面话,萧青棠不想在等,留下一句“先告辞了”,便转身离去。
姜夫人看看他的背影,心中还是担忧:“真是他主动说完成亲的?”
徐氏笑着拍拍姜夫人的手,低声道:“夫人以为他为何这样心急回去?还不惦记着家里的人?我跟夫人交个底。”
“什么?”
她靠近一些,以手作遮掩,在姜夫人耳旁轻声道:“陛下看重二郎,并不是没有私下给二郎指过亲事,只是他不肯。还有,前段时日,他将那些侍妾遣散,据说是因为那些侍妾在私下非议小溶。侍女还说……”
她左右看了一眼,将姜夫人朝角落里引了引:“侍女说,听见二郎说了,后院的侍妾都不是他强掳去的。我后来差人去问过那些侍妾,无意间得知,二郎似乎并未碰过她们。”
姜夫人怔了怔。
她接着道:“故而,他今日所言并非心血来潮,他待小溶是真心的,只是性子有些古怪,夫人大可安心一些。”
姜夫人听了,也的确觉得萧青棠古怪,但未多说什么,与人道了谢,将人送出门。
晚上休息时,她低声与姜侍郎提起:“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似乎也没必要说假话。”
姜侍郎镇定得很:“管她说的事真的还是假的,总能瞧出她对我们家二娘还是颇为不错的,往后要与她打好交道。她毕竟在平南侯府里,和二娘离得近,往后也能照看一二。”
“也是。”姜夫人躺回去,“多走动走动,往后也好有借口去看看溶宝。”
—
姜溶还是不愿意吃药,她把药倒掉的事转头就被萧青棠知晓。萧青棠自然不许她不吃,但她也不许萧青棠碰她。
可萧青棠能忍住不碰她,她却受不了顿顿吃药。
临近晚上要吃药时,她趁人不备,悄悄溜了出去,往徐氏那儿跑。
萧青棠转身没瞧见人,急忙往外追:“夫人呢?”
“往大夫人院子里去了。”
他松了口气,快步追上去,要将人逮住时,那道草绿色的身影溜进萧长聿的书房里。
“姜溶!”他大呵一声,也闯进书房,正好瞧见人躲在萧长聿身后。
这两人,一个古板严肃,一个呆头呆脑,自然不会有什么,但他还是看得生气:“你给我过来!”
“我不去!你非要我喝药!”姜溶抓住萧长聿的手臂,“大兄,我没有毛病,他非逼我吃药,他想苦死我!”
“大夫都说了你要喝药!我是你丈夫,难道会害你不成?你赶快给我过来!不要逼我说第二遍!”
萧长聿皱眉:“你这样凶做什么?什么病?要日日吃药?”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你先让她过来。”
“我不去。大兄,你要救我。”姜溶抓得越发紧了。
萧青棠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前,将人一把拽了出来,拎着要往外走:“我们夫妻俩的事,我们自己会商量,不劳兄长费心。”
“慢着。”萧长聿起身。
“兄长这是何意?”萧青棠搂住姜溶转身,扯了扯嘴角,“她是我的妻子!”
萧长聿脸一黑:“你乱扣帽子也莫要扣到我头上来。我只问你,弟妹有什么病,要日日吃药?是药三分毒,你别胡来,把人折腾生病了。”
“是是是,大兄说得……”姜溶对上那凌冽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头越垂越低。
“你先出去,我回去再收拾你!”萧青棠低斥一声,轻轻将她往外推了推,顺手关了门,往木椅上一坐,沉着脸道,“我想治治她脑子里的病。”
萧长聿深吸一口气:“你先前难道不知晓她与常人有异?你若真嫌弃,换一个就是,何必非要折腾她?”
萧青棠气急,梗着脖子喊:“我嫌弃她?我何时嫌弃她了?我若是嫌弃她会愿意娶她为妻?你又何尝不是在给我扣帽子?”
萧长聿头一次被这个弟弟问住,眨眨眼,缓缓坐下,语气缓和不少:“那是为何?”
“因为旁人以为我是他娘的对傻子有癖好才要娶她!”萧青棠怒吼一声。
“说话就说话,不要说些粗俗之语。”萧长聿有些惊讶这个回答,但面上还是平静的,“姜家将她照顾的极为仔细,若是真有法子,早就治好了,也不会留到现下。况且她现在只是迟钝一些,并不影响什么,没必要这样折腾。你好好想想吧。”
沉默半晌,萧青棠淡淡道:“知晓了。”
他还是不想放弃,哪怕只有一丝机会。
“大兄都说了,不许给我喝药。”姜溶反驳。
“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谁对我好,我就听谁的。”
萧青棠放下药碗,静默坐在床边,盯着地面看。
恍惚之中,姜溶似乎瞧见烛光下他眼中的湿意。
“我……”她心里不由得也好难过,便朝他挪近一些,抓住他的手腕。
“前几日还说只爱我,今日便又说这样的话。”萧青棠眼角微红,语气疲惫,“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离旁的男子那样近?你为何总记不住?”
姜溶慢慢垂下眼,抓他的手动了动,有些委屈:“大兄不是你兄长吗?也算别人吗?”
他咬牙肯定:“是!任何男人都是!将你单独放在任何人身旁我都不放心!你根本不懂那有多危险!”
“我不懂,你可以跟我说呀,不要凶我好不好?”
他闭了闭眼,紧紧抱住她:“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是你亲生兄长也不可以。”
“好,我记住了,你别伤心了。”
“我没、我……”他轻轻捧着她的脸,“我对你不好吗?为何要说那种话来气我?”
近在咫尺,姜溶几乎能感觉到他脸上挂着的泪的热意,她瘪下嘴,轻声回答:“因为你让我吃药,我不想吃。”
萧青棠气笑了:“我就知晓你是故意气我的,你聪明着呢。”
姜溶给他抹抹眼泪:“你别哭别哭……”
他闭了闭眼,想平复平复心绪,姜溶以为他还在伤心,急忙解开腰间的系带,上前抱住他。
他笑着抹掉眼泪,推了推她:“我不要这个,我要你说爱我。爱不爱我?溶宝?”
第56章
“我爱你呀。”姜溶靠近一些, 在他脸颊上啄吻,“我是爱你的呀。”
他笑了,眼中未干的泪光还在闪烁。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在她唇上浅吻:“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
吻越来越深,大掌握住她的肩头,姜溶清醒一些, 推了推跟前的人, 小声道:“你不是说不要这个的吗?”
“方才不要, 现下要。”萧青棠反手放下帐子,抱着她翻滚进柔软轻薄的被子里。
夜渐深,烛火跳动几下,映出薄纱床帐里的两人。
他们面对面侧卧着, 萧青棠轻轻抹掉姜溶鬓边的香汗,柔声道:“是人皆有自私贪婪的一面, 名门望族如此, 皇家贵胄亦是如此。不能轻易相信他人,即便是再亲近的人也要保持三分戒备,尤其是姑娘家。”
“嗯, 我记住了。”她认真点点头。
“在外轻易不要吃旁人给的食物,不要一个人去人少的地方,不能单独和人处在密闭空间,无论男女, 都不可以。和男子相处时, 尤其要注意, 不要隔得太近,语气太过亲昵, 始终要与人保持距离。”
“我记住了。”
萧青棠亲亲她的脸颊:“那你重复一遍。”
她看着床顶,磕磕绊绊颠三倒四说了一遍,但意思大差不差。
“好,记住了就好。”萧青棠欣慰许多。
“嗯。”姜溶眨眨眼,握住他的手腕往身前放,手心覆盖住他的大掌,将他手指收起。
他微微惊讶:“怎么了?”
姜溶腼腆垂眼,悄声道:“还要。”
萧青棠当即便有感觉,弯着嘴角,扣住她的腰,欺身而上。
天越发热了,不久,两人便是一身热汗,黏黏腻腻,贴在一块儿,翌日晌午,干脆收拾了东西直接往庄子里去。
郊外凉爽,夜里还要盖被子,人轻松不少,但药还是要喝的。
姜溶吃药就跟要上刑似的,柳眉圆眼全皱在一块儿,可也不见有什么成效,她照样玩泥巴玩得开心。
萧青棠又端着药碗进门,她又瘪着嘴,哭丧道:“又要吃药了?”
“都凉好了,来,一口喝了,喝完吃两块蜜瓜就压下去了。”萧青棠走过去,将药碗递出去。
“可不可以不喝了?”她抱住他的腰,仰着头,用泪意盈盈的双眸看他。
如此场景每次喝药时都会发生,可这一回,萧青棠犹豫了。
这样做到底是为何呢?向世人证明他并不是有特殊癖好?可他从前不是最不在意旁人看法的吗?
他思索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将药碗放下,轻轻抱住怀里的人,低声道:“好,不喝了。”
姜溶一愣,猛得直起身,险些撞到他的下颚,惊喜问:“真的?”
“真的,以后都不喝了。”他往后仰了仰,笑着道。
“太好了!太好了!”姜溶高兴地抱着他又蹦又跳,“我就知道,萧青棠对我最好啦!”
他弯着嘴角,垂了垂眼,什么也没有说。
姜溶紧紧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那不喝药了,是不是就回去了?天不算热了。”
他觉得好笑,轻轻捏起她的下颚:“你以为我是害怕兄长,才带你跑来这里的?”
“不是吗?”她眨眨眼。
“我谁也不怕。”萧青棠点点她的鼻尖,“我只怕你。”
“怕我?”
萧青棠最怕她哭,像上回躲在被子里不肯理人那样:“你不知晓?你有时可凶了。”
“我凶吗?”她挺直腰,“我哪儿凶啦?你胡说。”
“上回,我让大夫来给你看病的时候。”
“那是你先把我惹生气的,我不凶你凶谁?”
“还挺机灵。”萧青棠笑笑,“过几日再回去,这里挺好的,没人打搅。”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5节
最重要的是,要等喜服做好了、将素雨放出府后再回去,免得姜溶回去后又要与人混在一块儿。
他总觉得这个素雨心思不简单,留在府中迟早会出事。
姜溶倒是没什么意见,她在庄子里玩得比在府里还开心。庄子里养了很多牲畜,还有菜园子能让她祸祸,比府里有意思多了。
他们原本还想多待段时日,但中秋前夕侯府突然有人来信。
“何事?”萧青棠正和姜溶在钓鱼,头也没回一下。
招福没敢抬头偷偷打量,恭恭敬敬答:“大夫人说,宫里来信了,叫您出席中秋夜宴,请您早些回府,免得明日赶不上。”
“我知晓了。”萧青棠眯了眯眼。
他要成亲的事儿并没有瞒着,乐意打听的大概全知晓了,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不知皇帝心里是如何想的。
去一去也好,这算是最后一关,这一关过了,以后便没什么事儿了。
他摸了摸姜溶的脑袋:“走吧,收拾收拾回城里。”
姜溶扭了扭,躲开:“我不去,你自己去,我要留在这儿钓鱼。”
萧青棠弯下腰,在她耳旁轻声道:“那你晚上要一个人睡了,我也不能确认这里后山有没有什么鬼怪。”
“那我还是回去。”她腾得起身,迅速收好鱼竿。
萧青棠忍不住弯起嘴角,将鱼竿抽走,揽住她的肩:“走,让她们收拾。”
“那个什么夜宴,我也要去吗?”
“你不去,你在家里,想吃什么让她们做。我晚上会回来,只是或许会回得稍晚一些,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那夜宴在哪儿?都有什么人?”
萧青棠捏捏她的脸,笑着道:“在宫里,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人,大概就是皇帝皇后还有一些皇亲国戚之类的。”
她好奇:“皇帝是什么?”
“皇帝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官儿,能管所有人,一句话就能要了别人的命。”
“噢,这么可怕呀。”
“所以你还是不去为好,免得说错了话,小命丢了。”
她赶紧站直摇头:“那我还是不要去了,你也要小心点儿,早些回来。”
萧青棠低低笑出声,碰了碰她的额头:“好,我一吃完饭立即回来。”
他本来也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场合,平时也是吃完饭就回,能不多待就不多待。且像中秋这种节日,一般也都是些宗亲参加,没什么别的人。
不过,今年中秋好像格外热闹,一眼望去好几个年轻的女子,他一个也没见过。
男女不在一块儿游玩,直至晚上宴席才又一起用膳,只是男女不同席,不用挨在一块儿,他也就没多想什么,只盼着宴席结束早些回去。
台上不知是谁开头,聊起了成婚的事。
皇后道:“永安伯爵府的二娘子性子文静、举止大方,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可相看过了?”
伯爵夫人起身答:“回皇后的话,她刚及笄,前一段时日老伯爵的丧期刚过,还没来得及给她相看。”
“那是了,还是耽搁了。”皇后笑着朝皇帝道,“不如陛下给她指一门亲事?也免得永安伯操心。”
“若能得陛下亲点,那可是臣女百年修来的福分。”永安伯起身叩谢。
皇帝微微颔首,左右看了一圈,似是经过一番仔细斟酌,缓缓道:“平南侯之弟,萧青棠。”
萧青棠一怔,当做没听见。
“已二十有六,年轻有为,还未娶妻,正好婚配。”
“臣叩谢陛下。”永安伯连连恭拜,伯爵府的二娘子也起身去叩谢皇恩。
唯独萧青棠,一动不动。
萧长聿知晓他的驴脾气,看他一眼,没有催促。
“青棠,青棠?”台上的皇后开口了,“可是隔得太远,未曾听清?是好事儿,陛下为你和永安伯爵府的二娘子指婚了。”
萧青棠再不能当做没听见,缓缓起身,步子也没挪一下,淡淡道:“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已定下亲事,若因陛下圣旨而撕毁婚约,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人?一个对小家都不守信的人,又如何对大家守义?”
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着实令人费解,但也不无道理,不爱凑热闹的人都忍不住竖起耳朵等着下话。
皇后却笑着道:“还真是巧了,不如效仿娥皇女英?”
“臣提亲之时已与姜家约法三章,此生忠于姜家二娘子姜溶一人。”
台上台下一片静默,气氛陡然低沉几分,皇后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再圆过去,只能看向皇帝。
皇帝却微微垂着眼,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沉声下旨:“好,那便赐平南侯府二郎萧青棠与永安伯爵府二娘钟嘉柔择日完婚。”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萧长聿不动声色拦住他:“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弟妹想想。”
他紧咬牙关,只能暂且坐下。
永安伯爵府的人已去领旨谢恩,他却不肯动,萧长聿无奈,只好找了个借口代他前往。
只是同桌隔得不远的人将他们话听得清清楚楚,哪儿能不知到底为何?不过不敢在此多说罢了。
皇帝也给了面子,没有深究,可萧青棠不愿就这么过去。
他看着皇帝从上首离开,不顾萧长聿的阻拦,立即起身,跑去永安伯爵府落座处,抓上钟嘉柔便往前去。
皇帝心绪本就不佳,又饮了些酒,见他撞进殿门,气得怒呵一声:“你还嫌闹得不够吗!”
他半点儿没怕,松了人,一字一顿道:“我已定下亲事,绝无可能再娶别人,莫说平妻,即便是纳妾、外室,我也段段不会接受!”
第57章
“朕是天子!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我不管是谁, 任何人都无法说动我!”
他这样忤逆皇权,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小命不保, 可皇帝看着他这副样子, 是又恨又爱。
这样强硬的脾气才像他的儿子,可这脾气全是为了一个脑子有毛病的女人!
皇帝越想越气,怒斥:“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出息!”
“我怎么了?我只是不想娶一个我不爱的人, 我有错吗?何况在此之前, 我根本没见过她, 你不信便问她,她可真心实意愿意嫁给我?”萧青棠看向身旁的女子。
钟嘉柔从小被教育得极好,一切为了家族利益,唯父母命是从, 行事落落大方,即便是方才被落了面子, 心里有些难堪也未表露半分, 此时亦是。
“好,我明白,圣旨在上, 你无法拒绝。”萧青棠咬了咬牙,“我只问你,是否是真心实意愿意与我成亲?”
“是。”钟嘉柔缓缓垂下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她要嫁给谁自然就爱慕谁, “臣女仰慕萧郎君已久。”
“好好好!”萧青棠气得双手叉腰在原地走来走去, 始终没有压抑住内心的怒火,突然朝人大吼一声, “下贱!你可以不回答!也可以回答是,可你偏偏要加上后头那句来恶心我!你仰慕的不是我!是皇帝的宠幸!我看你不如直接进宫当妃子来得便利!”
饶是钟嘉柔这样仪态端方的人听到这番话,也不禁浑身颤抖,掉了眼泪。
皇帝更是听不下去:“混账!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眼里还有人伦法度吗!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了争夺那个傻子,险些废了赵王府中老三的一只手!”
“她不是傻子!她是我妻子!”萧青棠目眦尽裂,“若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我还算什么男人?我只废他一只手,已是够给赵王府面子,我早该弄死他!”
皇帝缓了好几口气:“我未曾阻止你娶姜家的小娘子,只是她实在不堪掌家,得有一个合适的人来帮你操持家业。”
“不需要,她不傻,她聪明得很,家里的账本、外面铺子的账本都是她在管。我娶她不是为了赌气,我真心喜欢她,这辈子只喜欢她,旁人若非要挤进我与她中间,我只能叫她竖着从乌金院进来,横着从乌金院出去。”
他说罢,拂袖而去。
“青棠,你就不怕朕下旨让她进宫吗?”
萧青棠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淡淡道:“老夫人知晓臣要成亲,前两日背着臣将她叫过去,给了她一个破玉佩,她喜欢得很,和家里最值钱的玩意儿放在一起。”
皇帝默了默,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臣告退。”萧青棠大步离开,没有回到席间,直接出了宫。
他心里清楚,皇帝未处罚他,不代表皇帝会因为他的话而收回圣旨,皇帝是铁了心要将这个钟嘉柔塞到他这儿。
没关系,以后所有与钟家有关的事,他全不参与,也绝不会去迎亲。
他要让钟家知道,即便与他联姻,也得不到半点儿好处。
只是此事……他没想好该怎么和姜溶说。
或许不说才是最好的。
他悄声走近院中,朝守门侍女问:“夫人睡了吗?”
侍女摇摇头:“还未。”
“噢。”他轻声推开门,往里走了几步,一眼望见坐在床上的妻子。
“你回来啦!”姜溶快速爬下床,趿拉着鞋子,朝他跑来,抓住他的袖子左看看右看看。
他好奇跟着她看:“在瞧什么?”
“我看看你受伤了没,你不是说宫里很危险吗?”
萧青棠一下笑了,心中最后一点儿郁结之气也随之消散,低头去吻她:“没,没那么容易受伤。”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帮我解腰带?”萧青棠在她耳旁悄声道。
她耳尖动动,脸颊微烫,帮他解下腰带,脱去外衫。
卧室只点了两盏灯,有些暗,她手慢,萧青棠等不及了,随手扔了衣裳,双手托着她,将她抱起,大步往前走。
“我等不及了,怎么办?”他嗓音暗哑。
姜溶抱紧他的脖子,害羞回应:“那你、那你现下就……”
他勾起唇,停在墙边,将她后背靠着墙。
“怎么已经有水了?”
“我不知道呀,方才给你解玉勾时就这样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6节
萧青棠骂了一句粗话,一口咬住她的脖子,狠狠鞭笞。
她被弄得痒痒,哼哼唧唧叫唤,扭着脖子躲,萧青棠却不肯放过她,不一会儿,她便上气不接下气,动弹不了了。
半个时辰后,她累得直接睡着了,萧青棠餍足,却半点儿睡意也没有,借着夜明珠的光盯着她看。
他不想她知晓皇帝指婚的事,知晓这事儿除了伤心外没有其它的好处,而且若是瞒住了,以后偷偷将人弄死也方便些。
可此事闹得这样大,明日莫说是平南侯府,恐怕全京城的人都要知晓了,他得想法子瞒住。
翌日,趁人还没醒,他叫来几个管事的侍女,厉声吩咐:“将话传去整个侯府,从今日起,无论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许与夫人说。”
侍女没明白缘故,恭敬应下,奔向转告。
过了两三日,赐婚的消息在府中传开了,众人才清楚,忍不住三三俩俩说一些闲话,不敢在乌金院里说,在院外说却是可行的。
“这伯爵府,是哪家?”
“是永安伯爵府,姓钟,祖上和天家沾亲带故的,也算是皇亲国戚呢。”
“那、那那伯爵府的娘子好相处吗?对待下人严不严苛?”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听别人传的。”
“可夫人该如何自处?二爷那样喜爱夫人,亲事都定下了,难不成要夫人当小?”
“这我也不清楚。但伯爵府要比姜家厉害吧?又是陛下赐婚,肯定是不会做小的,要做小也只能是夫人……”
“那可就愁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往后二爷要是与那什么伯爵府的日久生情了,夫人那种情形,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
众人皆是一阵叹息。
素雨听了好一阵子,默默离开。
她们所担忧的,正是素雨所担忧的。
她好不容易盼到姜溶嫁入乌金院,往后好沾她的光一起享福,可现下突然又杀出个什么伯爵府的。
别说那伯爵府的严不严苛了,即便是好相处,可等伯爵府的陪嫁侍女一来,还能有她的位置?她可是听说了的,二爷不许姜家陪嫁侍女。
她可不信什么男人的宠爱与忠心,她只知,若她再不做些什么,她和姜溶以后都得看人脸色过日子!
“夫人有过问喜服的事吗?”她朝正房走去,停在门口,轻声朝守门的裁云问。
“并未,你有何事禀告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前两日生病,耽误了进程,怕夫人问起,提前来说一声。”
裁云点点头:“好,我知晓了,若夫人提起,我会跟她禀告。”
“多谢。”素雨缓缓退下。
她能感觉到裁云在拦着她,不许她和姜溶单独相处,只是去试探试探罢了,况且二爷似乎在里面,她进去了也没用,只能暂且等着。
二爷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家里吧?
快至月末,萧青棠果然出门了,单独一人去铺子里查账。
素雨猜都不用猜,便知晓他是不敢带姜溶出去,怕姜溶在外面听见什么。
人走了,但裁云还守在门口,她不敢贸然接近,一直等到午膳时,她帮着侍女一起往房中送菜。
她坚信,只要姜溶一见到她,定会想起喜服的事。
姜溶看见她,果然开口:“素雨?喜服绣得怎么样了?”
她顺势接过布菜的活儿,上前一步:“裁云可和夫人说过了?奴婢前些时日生病,耽搁了一些。”
“噢,好像说过。”姜溶默默算了算婚期,有点急了,“但是没几天就要成亲了呀,能按时做好吗?”
“奴婢这几日夜里赶一赶,应当能的。”
姜溶摆摆手:“罢了罢了,等我吃完饭自己去看看。”
素雨垂了垂眼:“是。”
姜溶迫不及待吃完饭,牵着她就往外跑,旁人都赶不上。
她往后看一眼,飞速道:“夫人,奴婢有关于二爷的事要单独与您说,可裁云一直盯着奴婢。”
姜溶脚步一顿,看她一眼,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跑。
直到绣房,姜溶突然蹲下捂住肚子。
“夫人,您怎么了?”素雨高声问。
裁云也匆匆跑来:“夫人。”
姜溶皱着眉头道:“我肚子好疼。”
“那奴婢这就派人去叫大夫。”裁云转身就要走。
可这要不了多长时间,素雨立即补充:“要不去将二爷请回来?若是夫人真生病,二爷知晓恐怕会生气。”
裁云连连点头:“好好。”
“不过这府里也没几个能出府门,还要有劳你了。”
“好,我这就去。剪霞去大夫人那儿了,你快叫几个侍女帮忙将夫人送回房。”裁云交代完,转头就走。
素雨看着人走远,左右招呼两个侍女将姜溶一起扶回去,却在要进门时将人拦住了:“夫人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你们现在门口候着。”
小侍女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门口站着。
素雨扶着人进门,在床上坐下,噗通跪地,开门见山:“夫人,陛下为二爷指婚,二爷要另娶他人了!”
第58章
“你说什么?”短短一句话, 姜溶半晌没能明白。
素雨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皇帝您知晓吗?”
姜溶认真答:“我知晓,萧青棠跟我说过, 皇帝是最大的官儿。”
“对, 现下就是这个最大的官儿要二爷和另一个女人成亲,永宁伯爵府的,姓钟。”
“皇帝说要他娶别人, 他就要娶别人吗?”姜溶不觉慢慢抓住褥子, 心中只剩茫然。
她以为所有的事都是任由她选择的, 她和萧青棠在一块儿是因为她喜欢,往后她不喜欢了也能离开。她从未预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情形。
“是。”素雨垂下眼,“皇帝要谁怎样, 谁就必须要怎样,即便是要二爷去死, 二爷也无法拒绝, 更别说是成亲这种小事儿。”
她有些无措,萧青棠真要娶别人了吗?不会的,他说过的, 他们之间不可以有别人:“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素雨抓住她的手:“夫人!现下不是该想‘你们’该如何的时候,您该想的是‘你’该如何。”
她不明白:“为何?”
“夫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旦伯爵府的娘子嫁进来, 便有留住二爷心的机会, 若是再生下一儿半女, 往后这乌金院可就是由她做主了。”
“不会的……”她这么说,可眼中的泪意已开始反光, “萧青棠说过的,只会有我一人。”
“男人的这种话不做数的,夫人。”素雨指着外面道,“夫人你可还记得后院的那些女人吗?”
姜溶摇摇头,眼中泪珠摇摇欲坠。
“对,您连什么是‘姨娘’,什么是‘侍妾’都不知晓。那奴婢告诉您,男子不止可以有妻子,还可以有妾室,侍妾就是妾室,下人们尊称一声姨娘。不止您可以唤二爷夫君,姨娘们也可以唤二爷一声夫君,不止您可以为二爷生儿育女,姨娘们也可以。”
姜溶记得是有姨娘这回事,她问过萧青棠,可萧青棠似乎并未回答过的。
后院的那些女人……她们穿得与前面的侍女不一样,自称一声“妾身”……还有上回她说要打发走的向妙仪,也自称“妾身”……
怪不得,向妙仪敢那样明目张胆在萧青棠身旁晃悠,原来竟是名正言顺的……萧青棠也是向妙仪的夫君,向妙仪与他亲近又如何,原来竟是她错了。肉文清水文都在叩裙5249081久2
后院那么多女人啊,那一排屋子都没有空过,原来都是萧青棠的女人……
她张了张口,泫然欲泣:“你,是不是,也是?”
素雨看着她,缓缓点头:“是。”
“你是不是、是不是,和他……”她嘴唇颤抖,眼泪往下淌,有些喘不上气。
“二爷并未宠幸过奴婢。”素雨垂眼,“至于旁的那些人……奴婢便不知晓了。”
姜溶眼泪一直往下掉,不想再问什么了。
那样多女人,他没碰过一个?可能吗?说不定他不在家时都是去了别的女人那里,在和别的女人睡觉。
她捂着心口,以为这样能好受些,可绞痛仍旧袭来。
素雨紧紧抓住她的手:“夫人,听闻伯爵府的娘子温婉贤淑,待她嫁到侯府,侯府可还有您的容身之地?二爷本就觉得您迟钝,不愿您诞下子嗣,您什么都没有,待伯爵府的娘子一来,待她有了二爷的孩子……”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她哭得弯了腰,早起萧青棠为她插在头上的那只步摇叮咚作响。
“可奴婢不说,这些事就不存在吗?”素雨往前挪了两步,直起身抱住她,“不会。但是夫人,我们还有机会。趁伯爵府的娘子还未来,您要怀上二爷的孩子,一会儿大夫来,我们便问大夫要方子,让您早些有身孕。然后您就当作什么都不知晓,一直留二爷在您房里,让二爷愧疚,不许二爷将管家权交给那一位……”
素雨还说了很多很多,她什么没听清。
她只知道萧青棠欺骗她、嫌弃她,担心她身子或许只是个谎言,萧青棠只是不想和她有孩子。
至于那个什么爵府的女人,她不想和她斗,她只想回家。至于萧青棠,脏东西!她不要他了。
“我想回家。”她喃喃一声。
素雨一怔,急忙道:“二爷定是不许的,他连放您一人出门都不肯,您不要胡思乱想。”
“为什么?”姜溶顿了顿,“为什么他要和别人在一块儿,还不许我走?”
“男人便是这样的,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总是不嫌多的。”
她没接话,就这样愣愣坐在床上,时不时便有一股泪冒出来。
大夫来了,在和她说话,她没有回答,是素雨替她答的。
“依夫人的情形什么时候能要上孩子?”
“夫人身子不大好,得喝药调理一段时日再看。”
“能不能不喝药?食疗可行?”
“食疗也行。”
……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7节
萧青棠赶回来时,大夫已走了。
他冲进门,见姜溶失魂落魄坐在床上,当即慌了神:“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素雨跪在一旁答:“只是刚用完午膳跑了几步,有些积食了。”
“好好儿的,在家跑什么?”
“夫人急着去瞧喜服。”又是素雨回答。
萧青棠皱了皱眉,有些不耐:“都先下去。”
“是。”侍女缓缓退出。
门一关,萧青棠立即抱住床上的人,轻声细语哄:“我问过了,喜服能按时做好的,别担心了。肚子还难不难受?我给你揉揉?”
姜溶将那只大掌挪开,往床里坐了坐,钻进被子里。
萧青棠直觉不对,有些心慌:“怎么了?”
“没什么。”她淡淡道,嗓音有些沙哑。
萧青棠顿了顿,朝她靠近一些,轻声问:“是不是听见什么了?”
“没。”她失望,然后是生气,回头冷冷瞥他一眼,“我身体不舒服,你能不能不要吵我了。”
萧青棠被这眼神看得心一下凉透,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盯着那乌黑的后脑勺许久才回过神,也只是轻声往外坐了坐。
他不敢再说话,姜溶脸色的确不太好,苍白得厉害,可他就是觉得哪儿不对。
他往后看一眼,悄声出门,朝侍女招招手,轻声问:“可有人在夫人跟前说了什么?”
侍女微愕,摇了摇头:“没有,夫人腹中难受,一直在房中等大夫。”
他点了点头,缓缓转身,慢慢往回走。
听见他的脚步声回来,姜溶立即抿住唇,不敢再哭,怕他发现。
或许素雨说得对,萧青棠不会放她离开,她不能让人发现,她要找一个机会偷偷离开。
萧青棠也并未发现,被凶了一通,他不敢再打搅,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
可直至夜幕降临,姜溶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他看了看时辰,忍不住上前和她说话:“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想吃些什么?”
“我不舒服,不想吃。”
“再不舒服也多少要吃些,让人炖些汤来?”
“我说了我不吃。”
萧青棠垂下眼,心中刀扎得难受:“是我哪儿惹你不开心了吗?”
姜溶一愣,冷冷道:“没有。”
萧青棠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又不知该说什么了,顿了好久,才憋出一句:“那你想用膳了唤我。”
“嗯。”
萧青棠没能等到她开口。直至夜深,绵长的呼吸声传来,他转头,才发觉人无意间挣脱被子,露出满是泪痕的脸。
他还是觉得不对,又悄声出门去问讯侍女,但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没人敢在夫人跟前乱说什么。
“溶宝?”他轻轻唤一声,轻手轻脚挤上床。
“嗯?”姜溶没睁眼,迷迷糊糊的,像往前一样抱住他。
心中堵着的巨石立即落下,他松了好大一口气,紧紧搂住怀里的人:“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明日告诉我,好不好?”
姜溶又睡着了,脑袋枕在他肩上,没回答。
他叹息一声,摸摸她的脸,打算明日醒后再说,可第二日,姜溶翻脸不认人了。
“松开!”
他被推得猝不及防,一下清醒过来:“怎么了?”
姜溶瞅他一眼,绕过他,从床尾下去,穿上衣裳出了门。
他急忙追上去:“去哪儿?”
“不要你管!”姜溶甩开他的手。
侍女们早起了,都在院里各自忙碌,突然听见声音,都转头看来。
萧青棠并未理会,先将人拉回来,又问一遍:“去哪儿?”
“去嫂嫂那儿。”姜溶又要甩他。
他一把抱起她:“脸都还未洗,急什么,先洗了脸再说。”
“松开我!你松开我!”姜溶剧烈挣扎起来,整个院子都是她的声音,侍女不敢再看,默默垂下眼。
萧青棠仍旧好声好气哄她:“我究竟哪儿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好不好?”
她却半点儿不想听:“没!你松开我!”
“我可以放你下来,但你不许再跑了,洗漱完后再去长嫂那儿,可好?”
他力气太大了,姜溶和他硬来根本挣不脱,只能虚以委蛇:“好。”
萧青棠放她站在地上,见她没有要跑的意思,没再拦着她,只跟在后面继续问:“有什么事儿是不能直说的?是我昨日出门没带你去?”
她没说话,默默洗漱。
“还是我昨日赶回来太晚了?”
她还是没说话。
萧青棠没放弃,继续猜测,可她一直不予理会,洗漱完转身便出了门。
“姜溶!”萧青棠在后生气喊了一声,但姜溶跟没听见似的,他只能跟上去。
他越走越快,姜溶也越走越快,摆明了就是要躲他。
萧青棠再忍不住,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困在怀里,低声又问:“我到底哪儿惹着你了?”
“没。”她别开眼,身子绷得僵直,“你没事要做吗?”
“我能有什么事做?我每日不都是和你一块儿的?你不想我跟着你?”
她一个也没回答,只道:“那我有事要做,你松开我。”
“你要做什么?”萧青棠没松手。
“我要去嫂嫂那儿,帮嫂嫂看孩子。”
“那样多侍女围着,还需要你看?”萧青棠觉得好笑,嘴角弯起一点儿。
姜溶听见他嗓音里的笑意,怒火突然冲上头,怒吼一声:“要你管!你松开我!”
他被吼得一抖,手臂都不觉松了松,愕然看着她,张了张口,很久才轻声问:“我到底哪儿做错了?”
第59章
“没有。”姜溶避开他布满血丝的双眸。
她知道自己比平常人要迟钝一些, 怕自己又会轻信他的狡辩,上一回向妙仪那事她就该再也不理他了的。
她不想争执,语气轻了很多, “我就是想一个人去, 你先松开我。”
“好,那让侍女和你一起去,我不跟着你。”萧青棠缓缓松手, 还想再叮嘱些什么, 可人已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头也没回一下。
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他返回院中,将裁云剪霞召来,又审一遍。
“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仔细说, 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是。”裁云跪在地上,缓缓道, “昨日二爷走后, 夫人在房中看书,直到中午用午膳时,夫人瞧见素雨, 问了喜服的事,用完膳后,夫人便拉着素雨跑去绣房。夫人刚用完膳又跑起来,肚子便不舒服了, 奴婢只好叫人去请大夫, 自己去请您回来。”
萧青棠看向剪霞:“你呢。”
“奴婢当时不在院中, 是大夫人叫奴婢去,问些夫人出嫁嫁妆的事。”
萧青棠闭了闭眼:“叫素雨来。”
裁云应声, 缓缓退出房门,快速寻到素雨。
素雨眼瞳微闪:“不知二爷寻我所为何事?”
“这我也不知晓,你去了便知了。”
“多谢姐姐。”素雨心里大概明了了,今早姜溶闹过,二爷定是察觉什么了,但应当还未完全确认,否则不会等到现下。
她徐徐走进房门,规规矩矩行礼:“二爷。”
萧青棠居高临下看着她,脸色沉得可怕:“你跟夫人说什么了?”
她当即叩首:“昨日是奴婢跟夫人说过喜服还未完工的事,夫人听后着急才往绣房去看,却不想夫人因此腹痛,请二爷责罚。”
“我说的是这个吗?”萧青棠握紧拳,“你是不是跟夫人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二爷说的是指婚的事吗?”她明知故问。
萧青棠自然不会回答,只冷冷审视她。
她又叩首,不徐不疾答:“奴婢对此事不甚清楚。”
“喜服绣完了吗?”
她一怔,不知为何提起这个,如实答:“还需个四五日。”
萧青棠摆摆手:“继续去绣房,尽快绣完。”
“是。”
萧青棠盯着她的背影,淡淡朝裁云吩咐:“盯着她,不许她再跟夫人接触,让她早些将喜服绣完。”
裁云也不明白为何,但还是照做。
萧青棠总觉得问题就出在这个素雨这儿,但他没什么证据,即便有证据此时也不能处罚。溶宝本就在闹脾气,若是知晓素雨被罚只会更加生气。
他有些心力交瘁。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8节
外面那摊子事儿本就已够不好处理了,他虽已想好即使皇帝指婚他也不去迎亲,可到时自然会有人替他将人迎进门,他可以不许外人进乌金院,但阻止不了姜溶出乌金院。
要是碰见了怎么办?难道他要带着姜溶去外面住吗?这和外室有什么区别?明明他们才是明媒正娶的啊。
可似乎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他随即叫来招福,派人去外面看宅子,要离侯府远一些……
忧愁一日,临近傍晚,人还没回来,他有些急了,立即起身去寻。
还没走到门口,姜溶便回来了,不冷不淡看他一眼,绕过他进了门。
“用晚膳了吗?”他跟在后面,想找些话说,“见到小侄子了吗?累不累?”
姜溶一句也不搭理,她今日问过府中的侍女了,姨娘就是小妾,就是男人的妾,伺候男人睡觉的。往常乌金院里有那样多姨娘,萧青棠有那样多小妾,已经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侍女看在眼里,不敢当面议论,背后却讨论得欢:依照夫人这样使小性子,往后府里说不定是谁做主呢。
萧青棠却没有不耐烦,只是又急又怕,晚上强行和人挤进一床被子,试图好好解释解释。
“你出去。”姜溶不肯配合,搡了搡他后,便躺着一动不动了。
“你到底怎么了?”萧青棠撑在她的上方,静静看着她很久也没等到回答,又轻声问,“溶宝,爱不爱我?”
她别开脸,淡淡道:“你给我买漂亮镯子我就爱你。”
萧青棠心中酸涩难挡,眼一下红了,嗓音都忍不住哽咽:“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我哪儿做错了你直说,我会改的,不要用这种话来气我,好不好?”
姜溶听见了,鼻子也一酸,可只是看着墙,强忍着没有落泪。
“前两日还说爱我,还在高高兴兴跟我说成亲的事,今日怎么突然又说这样的话?我哪儿惹你生气了,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我要睡了。”她的眼泪要忍不住了,不想被他看见。
“溶宝。”萧青棠捧着她的脸,紧紧盯着她,“溶宝,我爱你,溶宝。”
她眼睫轻垂,遮盖住眼中的泪光,唇瓣紧抿,吞咽下嗓中的哽咽。
萧青棠明白她不会再回答,闭了闭眼,泪一颗又一颗砸在她脸上。
她眼睫颤颤,仍旧没说话。
“睡吧。”萧青棠翻身躺回床上,“库房的钥匙在你那儿,你想要什么从里面拿就是,亦或是我明日叫首饰铺子的人来,你好好挑挑?”
姜溶没顺着他给的台阶下,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悄悄擦掉眼中的泪。
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顺手挥灭烛灯,盯着帐子上方那一抹孤寂的月光,一夜未眠。
姜溶倒是起得早,人一动他也跟着惊醒:“去哪儿?”
“去嫂嫂那儿。”姜溶看他一眼。
他看这眼神就明白人还是不愿意理他,他躺回去:“叫上侍女。”
“知晓了。”姜溶不急不慢穿好衣裳,洗漱完毕。
临出门时,萧青棠又叮嘱一句:“叫上侍女。”
姜溶又答一句:“知晓了。”
萧青棠稍稍放心一些,不论如何,总算是愿意搭话了,等晚上再探探吧。
昨夜没睡好,他现下有些头疼,往留有余温的被窝里挪了挪。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儿,他终于安心合上眼,浅浅入睡。
姜溶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没听见人跟出来,便快步朝库房去。
裁云跟上来:“夫人要做什么?”
“不用你管,不要跟着我。”她正在气头上,对谁都没有好脾气。
裁云被惊到,心中有些畏惧又有些伤心,默默垂下头:“是。”
姜溶没说什么,独自一人进了库房。
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宽松的衣裳,出门时往袖子里塞了好几块玉佩。
首饰太大,不好装起来,容易被察觉。
她来库房也没打算拿首饰,而是看向了地契:那一张张薄薄的地契最好带走,其余的都不太好拿。
不过放在盒子里的血玉镯子她很喜欢,往手上一套就带走了。
萧青棠不是说这里的东西都是她的吗?那她带走又怎样?没全拿完就不错了。
她兜着一堆地契,慢慢腾腾往外走。
侍女瞧见她要出院门,又问:“夫人要去何处?”
“我去哪儿你们也要过问吗?”她瞥人一眼,淡淡道,“我去长嫂那儿,谁都不许跟着我。”
昨日她给萧青棠甩脸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侍女哪儿敢和她作对,只静默退下,打算一会儿禀告给萧青棠,免得她出了事儿,二爷又要寻她们的麻烦。
姜溶往后瞥一眼,独自一人慢慢悠悠朝徐氏那处走。
越过湖边,她左右看了一眼,拐了弯,换了个方向。
是天要助她,昨日她在想该怎么回家时,一眼瞧见那只橘黄色的狸奴从墙边的狗洞钻了出去。
那狗洞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允许一人通过,应当是通向府外的,外面种了一排高大的榆树,和府中不太相同。
她踏进杂草丛中,往后又巡视一圈,搂了搂裙子,缩着身子跪在地上,从狗洞探出头。
正好!院墙外果然是一条大道!
她眼里冒出点儿光,挤着破损的墙壁,忍着身上剐蹭的疼,快速钻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高兴,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忽然传来,她一抬头,刚好对上车夫的双眼。
车夫愣了一下,朝车里道:“前面有人从狗洞爬出来了,好像是二夫人……”
徐氏一惊,急忙探出车外,也对上姜溶的目光。
姜溶也是一惊,转身拔腿就跑。
“快拦下!”徐氏急忙低呼一声。
姜溶听见,抱着袖子里的东西跑得更快了些。
可她跑不过马车,不出两息便被拦住。
“吁——”车夫勒马,将车横在她跟前,“二夫人,上车吧。”
她抬眸,看向马车里的徐氏和萧靖川,毫不犹豫又要调头跑。
“二叔母去哪儿?”萧靖川立即跳下车,将她后路也堵住。
前面车夫拦着,后头侄子拦着,左面还挡着一个马车,右面便是侯府,她逃无可逃,沉着脸垂下眼:“你们是不是要捉我回去?”
“回去哪儿?”徐氏没弄明白,蹙着眉道,“你弄得这般狼狈,浑身都是泥土,如何能出门?先上车再说。”
“我不上车,你们要将我送去萧青棠那儿。”她紧紧抱住两个袖子,缩了缩脑袋。
徐氏微怔,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和二郎吵架偷跑出来的?”
“没,我不和他吵架,也没有偷跑,是我不要他了,我要回家。”
徐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先上车,有事慢慢说,若是你说的有理,我亲自送你回家。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多危险啊。”
“嫂嫂真愿意送我回家吗?”她眼睛一亮,直起身子,不再戒备。
“真的。”徐氏莞尔,“我刚好要带靖川去他外祖那儿,不回府,你先上车,我们慢慢说。”
“好!”姜溶高兴爬上车,一不留神,袖子里的地契滑落,全散落在车厢里。
萧靖川后一步上车,一张一张捡起来,掠过一眼,看向徐氏:“是地契。”
姜溶一把将东西夺回来揣好,梗着脖子答:“萧青棠自己说的,家里什么都是我的,我拿他几张地契又怎么了?”
徐氏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你们夫妻俩自己的事儿,我不过问,我只问你,你和二郎到底怎么了,你为何要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夫妻?”姜溶冷哼一声,“我和他可不是夫妻,他都要娶别人了。”
徐氏恍然明了:“其实此事也不能怪二郎……”
姜溶垂下眼,伤心打断:“我知晓,你是他嫂嫂,自然向着他。你们所有人都知晓了,却都要瞒着我,你们都是一伙儿的。”
“我不是,我没有,我都不知此事,我若知晓定会跟你说的。”萧靖川突然插话。
徐氏警视他一眼,又和姜溶道:“此事真不怪二郎,陛下圣旨,换了谁都没法。二郎已是拦过了,那日若不是你大兄拦着,他便要当场和陛下叫板了。”
“那他后院那群侍妾也是假的吗?”姜溶抬头直视她。
徐氏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先前说与姜夫人的话不过是个八卦,用来宽姜夫人的心,但她知晓,她不在意是不是真的,姜夫人也不在意是不是真的。
那样多妾室的确不妥,但在他们眼里,男人纳妾,尤其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纳几个妾室绵延子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萧青棠已将后院都遣散了,但显然,姜溶很在意这个。
良久,她缓缓道:“二郎已为你将后院都遣散了。”
姜溶恍然明悟,他们是不会理解她的。
明明萧青棠跟她说的,此生只有她一人,也是萧青棠不许她跟别的男子走得太近,可萧青棠自己呢?一屋子女人,还让那些女人整日在她跟前晃悠,她还天真地把她们都当做知心好友,现在倒成了她的错了。
她眼睫动了动,眼泪止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
“你别哭,我送你回去。”萧靖川看得满脸焦急,二叔母也不唤了,徐氏快瞪死他,他也不管了。
“人要往前看,更何况现下已如此了,你和二郎已有了肌肤之亲,即便是回去又能如何呢?难不成要待在闺阁守一辈子活寡吗?若是如此,不如留在侯府,往后我和你大兄都会帮着你的……”
她闭闭眼,眼泪流得更汹涌,心里也越发厌恶萧青棠:“不,我宁愿老死家中,也不要和他再在一块儿。”
“母亲,你就送溶宝回家吧。”萧靖川急得晃晃徐氏的手臂。
徐氏低斥一声:“溶宝不是你能喊的!”
萧靖川不服气,抓住姜溶的手腕便往外冲:“你跟我走,我送你回家!”
“你给我松手!别逼我晚上回去告诉你父亲!”
少年赌气,不肯松手,是姜溶挣了挣,他才有了松动,尴尬松了手。
徐氏松了口气,朝向姜溶,语气柔和不少:“我可以送你回去,可二郎反应过来必定会去寻你,你若是回家,他晚上就能将你逮回来。”
姜溶抿了抿唇:“那我去外祖那儿。”
“打听打听白家在哪处,送二夫人去白家,切记,今日的事不许告诉二郎。”徐氏朝车夫吩咐一声。
她未尝不想将人劝回去,可见这样子显然是不会听劝的,即便是回去了还是会想跑,还不如让人回去待一段时日,总比一个人偷跑出府安全。
且她也不怕白家那边会说什么,那日宴席上闹成那样,想必京城权贵圈里早传开了。她早前也与姜夫人说过此事,姜家也不见要悔婚的意思,姜溶回去听家人一劝说不定反而能想开。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69节
她牵住姜溶的手,轻轻握了握:“我暂且不会告诉二郎,可二郎未必不会自己寻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谢谢嫂嫂。”姜溶垂着眼,抹了抹眼泪,没再说话,直到马车停下,她才又开口,“到了吗?”
“到了,但先等等,你在这儿下车,二郎不出一日便能寻到你。”徐氏说罢,又转头朝车夫吩咐,“将令牌给白府守门的随从看,叫他们去通传,说萧家二夫人回门探望,放我们的马车进去。”
稍待片刻,侍女随从匆匆跑出来,卸了侧门门槛,迎马车入内。
马车停下,徐氏推开车门,姜溶一下对上翘首以盼的白老夫人,眼泪一下又冒出来,哽咽喊:“外祖母……”
老夫人眼泪也忍不往外冒,急急上前要去迎她:“溶宝,祖母的心肝儿,为何弄成这样了?”
随行而来的白牧怕老夫人摔了,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姜溶的手臂:“表妹先下车,一会儿慢慢说。”
“人既已送到,我便不多叨扰了。”徐氏道。
“好好,多谢,多谢您送溶宝回来。”老夫人抱着姜溶,朝徐氏道谢。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又花白了,徐氏哪儿当得起这样的敬称,微微颔首,解释一句:“弟妹和二郎有些误会,想回家小住几日。她一个人跑出府门,恰好被我撞见,我怕她路上遇险,便将她送来这里了。”
这话说得委婉,可见姜溶浑身狼狈,便能猜出几分实情,白老夫人连连点头:“老身知晓了,多谢夫人,不能留夫人作客道谢实在惭愧,改日定上门致谢。”
“老夫人哪里的话,都是亲戚,不必说这些。我还有些事,得先走了,你们也快带弟妹回房里收拾收拾。”
白老夫人立即差人去送,自己则是搂着姜溶往府里走:“外面风大,莫哭了,先去外祖母那里洗漱更衣,用些东西再说。溶宝不是最喜欢外祖母做的鱼丸子了吗?外祖母这就叫人去做。”
闻言,姜溶的眼泪更是收不住,迎风抽噎:“我不是要回家小住几日,我是不要再去平南侯府了。外祖母,我不想再去那儿了。”
“可是萧青棠欺负你了?”白牧跟上来,紧张问。
“表兄。”姜溶蹙了蹙眉,轻唤一声,没有再往下说。
老夫人引着她往自己院里走,要进门时碰见一个面生的女子,她含泪好奇打量一眼。
“这是你表兄刚过门的妻子,你唤表嫂便好。”
“表嫂。”
一旁的白牧缓缓下眼,握了握藏在背后的拳。
老夫人未察觉,着急牵着姜溶往内室走。
洗漱过,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侍女正给她梳头,老夫人才问:“到底出何事了?怎的这时来这儿了?你母亲知不知晓?”
“母亲不知晓,我原本是要回家的,可嫂嫂说,若我回那边,萧青棠今晚就能把我抓回去。”她一说起萧青棠,眼泪就忍不住往外溢,声音也止不住哽咽,“我不想回去。”
“是所为何事?”老夫人又问。
“他要娶别人了。”
老夫人对这事略知一二,自姜溶去平南侯府,老夫人就放心不下,时不时要问问:“这是圣旨……”
“我知晓!”姜溶突然喊一声,侍女被惊着,老夫人也惊了一下,她从前就算再耍小性子也不会发这样大的脾气。
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悄然垂眼,语气放轻许多:“不止这些。他骗我,他后院养了一堆女人。”
老夫人身处高门大院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实在不觉得后院有几个女人就要一刀两断,闹闹脾气便罢了,闹完还是得好好过日子,最心疼的外孙女也理应如此。
可见她方才那样激动,老夫人便知不能再劝。
老夫人没说出什么她不爱听的,她才走过去,靠在老夫人怀里,哭着诉说。
“外祖母。他自己说的,此生只有我一个人。他不许我和旁的男子走近,自己却养了一堆女人。他一直都在骗我,若不是旁人告诉我,我都不知那些女人都是他的女人,我傻傻地每日和她们一起玩……
他看我傻,一直拖着不肯和我成亲,不肯和我要孩子,我现下才知晓。他嫌弃我傻,前些日子还在逼我吃药……
我不要他了,是我不要他,我宁愿一辈子老死家中也不想再和他在一块儿。所幸他也要和别人成亲了,从此往后,我和他再没有半点儿干系。”
老夫人不好劝,只能抱着她,轻声哄:“你想在家待着便在家待着吧,外祖母又不是养不起你,你就和外祖母一块儿住,你看看你喜欢哪间房,让她们收拾出来。”
“我走时带了些东西出来。”她翻出换下来的衣裳,从里面摸出几个玉佩,还有一沓地契。
侍女一惊:“这是?”
“地契,玉佩,从侯府拿的。”
老夫人也一惊,急忙来看:“这、这……”
姜溶有些不满:“他说的,乌金院的东西都是我的。”
“哎!这……”老夫人心里有些慌,“傻孩子,这只是闺房里说的打趣的话罢了,怎么能当真呢?你随我速速还回去。”
“我不!他有本事就来杀了我!”姜溶气上心头,是一点儿也不怵了,“你们也都不许去!”
老夫人连连叹息几声,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道:“那你先收好,这样贵重的东西,莫弄丢了。”
姜溶这才肯将东西都拿出来,一样一样收起来放在盒子里保管妥当。
老夫人是全明白了,现下只看萧青棠那边是个什么态度了。
若是萧青棠不觉得有什么,那此事就能这么过去,若是萧青棠觉得有什么,即便是他们现下将东西还回去也无用了。
以他们萧家的权势,若想安个罪名在溶宝身上简直易如反掌,如今也只能慢慢等着。
姜溶出了通气,心里倒是舒坦多了,只是没从前那样活泼,看见吃的也不再兴奋激动,满脸心思,自个儿静静待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思量些什么,旁人也不敢问。
用罢午膳,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白牧缓缓上前,停在她对面。
“表妹。”
“表兄。”她神情淡淡的,没有起身。
“是不是萧青棠欺负你了?”白牧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儿,“你与表兄说,表兄为你出气。”
她钝钝摇了摇头:“他厉害,你打不过他,不要去了。”
“是我不好,若当初我能护住你,如今你也不必遭受如此劫难。”白牧抿了抿唇,又道,“其当初表妹与他在一块儿后,我心灰意冷,祖母和母亲给我安排亲事我也未有心思拒绝。可、可其实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表妹,表妹若是不嫌弃,我可以与她和离……”
“不。”姜溶抬眸,往日澄净天真的眼中多了一丝哀伤,“表兄不可以这样。表兄要是真不喜欢表嫂当初就不应该娶她,如今既然娶了就不该这样。表嫂心里会难过的。”
第60章
白牧怕她不愿意自己和离, 早准备好要再提平妻的事,可如今听她这样说,只觉得羞愧难挡, 无地自容。
“表兄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姜溶慢慢垂下眼, 又不知在凝思些什么了。
一直躲在窗缝里偷看的侍女轻声回到内室,将所有的话转达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有些惊讶:“真是这样说的?”
“奴婢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是真长大一些了。”老夫人喃喃一声,“不同意也好, 侯府那边还不知愿不愿意放人呢。”
侍女道:“可五郎一直惦记着, 五夫人也没有不愿意的意思, 要是娘子自个儿愿意的话那便是两全其美了。”
老夫人瞥她一眼:“五郎愿意,萧家的也不一定愿意放人。他那么一个性子,连陛下的旨都能当面抗了,即便是不喜欢溶宝了也必定不愿放她走。摊上这么一个人, 我们家溶宝要不就是享一辈子福,要么就是吃一辈子苦, 逃不掉的。”
-
中午, 人没回来,萧青棠揉了揉眉心,起床去问:“夫人呢?还在长嫂那儿吗?”
“应当是, 夫人不许我们跟着。”
“不许跟着?”萧青棠一下皱了眉,“她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就不跟着?你们是如何当差的!快去长嫂那儿瞧瞧!”
侍女挨了训,心里自然不满, 却不敢直言, 出了门嘀嘀咕咕骂了一句后, 才快步往徐氏那儿去。可到了徐氏那儿才知晓徐氏今日出门了,并不在家。
她一下慌了神:“那二夫人?”
“二夫人?没瞧见呀。”
侍女匆匆忙忙又去老夫人那儿寻, 可还是不见人。她着急忙慌正在想该如何回答,却迎面碰上寻来的萧青棠。
“二爷……”
“夫人呢?”
侍女噗通一声跪下:“奴婢去大夫人那儿看过,也去老夫人那儿找过,可都不见夫人身影……”
萧青棠怔住:“那去哪儿了?”
“奴婢也不知……”侍女回答不上来。
“快!快叫人去寻!”萧青棠匆匆往回赶,“叫院里的、府里的侍女小厮都去寻,府内府外都去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侍女快步往回跑,一路跑一路朝路过的侍女吩咐,不一会儿府中便乱作一团。
萧青棠没回院中,转头去了府中的几个大门出口,问讯守门随从,可随从也是一脸茫然接连否认。
他焦急在原地走来走去,不停听着一个又一个侍女来报未在府中何处寻到夫人,心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根本静不了一点儿。
快至傍晚,他再等不及,直直往府外冲去。
徐氏的马车刚巧回来,与他撞上:“二郎这是要去哪儿?”
“溶宝不见了,我去京兆府报案,那里有我几个熟人。”萧青棠往外奔,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哎!”徐氏赶紧将人拦住,“先莫要去报案,事儿闹大了对弟妹不好,先让府卫去京中寻,让他们在各个城门守着。”
萧青棠重重点头:“好!那便先这样办。”
徐氏携萧靖川下了车,随他一起往府中走:“是发生何事了?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我也不知,她这两日一直在跟我闹脾气,我还想着晚上再哄哄,谁知中午醒时我再叫人去寻却说找不见了。”
萧靖川偷偷瞪他一眼,他心急如焚,没有察觉。
徐氏倒是发现了,不动声色挡住萧靖川的目光:“是不是圣旨的事儿让她知晓了。”
“我猜是这样,也猜到是谁说的,只是她一直什么都不肯说,我不好再罚人,怕她更不高兴。”萧青棠眉头越皱越紧,“我这就回去问,或许能审出些什么。”
徐氏这辈子都没见他主动说过这样多话,心中难免感慨,可再看一眼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再这般,我便告诉你父亲了!”
萧靖川哼一声,没说话。
萧青棠已回到院中,往厅中一坐,便要审人:“将素雨带上来!”
院中其他侍女皆是松了口气,只要这罪不怪在她们头上,她们便放心了,迅速去叫了人来。
素雨一直在后院,还不知发生何事,仍旧装傻充愣:“不知二爷寻奴婢有何事?”
“有何事?夫人不见了。是不是你跟夫人说了什么,你最好如实招来,我还能饶你一命。”萧青棠死死盯着她。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0节
“夫人不见了?”素雨也有些惊讶。
萧青棠火气一下冲起来,不耐招招手:“打。”
素雨一惊,慌道:“是、是奴婢跟夫人说了一些事……”
“说了什么?”
“说了二爷的婚事……”素雨脑中飞速转动,她也没想到姜溶居然会跑掉,可现下她只能应对。她咽了口唾液,鼓起胆子,“可这不是真的吗?奴婢并未欺骗夫人。”
萧青棠紧咬牙关:“你的意思是我欺骗她了?”
素雨微微抬起下颚,与他对视:“二爷难道想让夫人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吗?奴婢是告诉了夫人,是因奴婢看夫人可怜。若是二爷和旁人成亲了,夫人以后该如何自处?夫人本就与常人有异,总迟钝些单纯些,她如何能斗得过伯爵府的那位?
不过,奴婢并未唆使夫人离开,只是告诉夫人,叫夫人早些为二爷诞下子嗣,免得晚景凄凉。”
萧青棠审视她很久,嘴角逐渐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是个不错的回答,但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来人,拖下去!”
“二爷!二爷!”她慌忙求饶,“二爷可以杀奴婢,可若夫人回来后发现奴婢不见了,二爷该如何解释?只因奴婢对夫人说了一句实话,二爷便处死奴婢吗?”
“好。”萧青棠眯了眯眼,“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将她放出来。”
素雨松了口气,后背被冷汗浸湿,任由婆子拎着往柴房去。
萧青棠心知肚明她的确不知姜溶去向,不想在此浪费时光,又往外去。
月上中天,还是没有消息,他拍案而起:“我去寻禁军帮忙。”
萧长聿轻飘飘看他一眼:“这都几时了?你去哪儿寻人?早些休息,明日再寻。”
“我等不了了,也管不着陛下如何想了。”他转身便要走。
徐氏连忙追出来:“是我将溶宝送走的,你先听我说两句。”
萧青棠一脸愕然,旋即,愕然转为愤怒:“你将她送到哪儿去了!她那样单纯懵懂,在外面受了欺负该怎么办!”
“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萧长聿上前一步,将徐氏护在身后。
萧青棠也上前一步,与萧长聿对峙:“没有!这狗屁规矩关我屁事!我只知谁要害了姜溶,我就要弄死谁!”
徐氏抿了抿唇,将萧长聿往回拉一些,缓缓解释:“我跟你保证,她现下很安稳,你不用担心。我是今日出门时刚巧碰见她从府中偷跑出来,她哭着说你要和别人成亲了,她不想留在侯府,想回家去。”
“然后呢!你把她送到哪儿去了!”萧青棠激动逼近。
萧长聿挡住他:“你先让你长嫂将话说完。”
他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徐氏接着道:“我便与她说,此事不是你能做主的,也不是你的错。可她仍不听,仍哭得厉害,说你有一后院的女人,我说你已将人遣散,她还是不听,只是一直哭。
我想着即使将她带回来,她恐怕还会闹脾气,便自作主张将她先送走了,让她先冷静冷静。二郎,你也冷静冷静,这几日先不要去寻她了。”
“冷静?我如何冷静?长嫂你将她送到何处了?那里的人会不会欺负她?她会不会出事?我心急如焚,如何冷静!”
“我向你保证,她不会出事,否则你便将我碎尸万段。”徐氏郑重道。
萧长聿附和:“她若是出事,你便将我和你长嫂一同碎尸万段。”
他二人都这样说了,萧青棠还能说什么,只能拂袖离去。
萧长聿往外跟了两步,沉声教训:“此事也怨不得旁人,我从前不是没有说过你,可你非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往府里带,如今算是你自作自受,你也好好反省反省。”
萧青棠脚步一顿,亦是后悔万分。
他根本不喜欢那些女人,也从未碰过她们,带回来无非是为了看她们勾心斗角的样子,他自己都不曾在意这些人,甚至没将她们当做人看。
可他从没想过将来会有一个女子如此在意此事,而他偏偏还如此在意这个女子。
他咬了咬牙,坐在院中冰冷的石墩上静静候着,守了一宿。
第二日,萧长聿踏出房门时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他垂着乌青的眼,几绺乱发垂下,沙哑着嗓子道:“长嫂何时告诉我溶宝的去处,我何时离开。”
萧长聿皱了皱眉,什么都没吃便被气饱了:“你难道没什么旁的事要做了?”
“没有。”萧青棠回答得倒是坦荡。
“那你继续坐在这儿吧。”萧长聿懒得再管他,越过他大步离去。
他果真就在那儿一直守着,徐氏出门时也被惊着:“二郎在这儿坐了一夜?”
“长嫂何时告诉我溶宝去何处了,我何时离开。”他只有这一句。
徐氏看得又害怕又担心:“入秋了,外面冷,二郎要不进屋坐坐,用些早膳?”
萧青棠缓缓闭上眼,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徐氏自知劝不动他,只是时辰到了会提醒他一句。
一连四五天,他哪儿也没去,就坐在兄长和长嫂的院子里,除了喝几口水外,动也不动弹一下。
这回轮到萧长聿和徐氏着急了:“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嘴唇有些发白,面无表情道:“我没有闹,我只要知晓溶宝现下在何处。”
萧长聿的所有脾气都化为了无奈:“罢了!你跟他说罢。”
徐氏也有些无奈:“她在白家,在城西。”
第61章
萧青棠灰突突的眼一下亮了, 当即起身飞奔而去,只留一句:“多谢长嫂。”
徐氏与萧长聿看着那纷飞的衣袍,只剩叹息。
萧青棠顾不得那样多, 直奔马厩去, 快速牵出马翻身而上,顶着满嘴胡渣一头乱发策马狂奔。
京城正是午市刚开的时候,街上热闹得很, 到处都是人, 却没人看清马上之人到底是谁, 只见一道黑影掠过。
他一路直往城西跑,在一条巷子里寻到了白府,跃下马背,朝大门去直接报出名讳:“平南侯府萧青棠, 来接夫人回府。”
守门护卫哪个不知晓他的大名,当即放他进门。
“姜溶在哪儿?”他直直往前去。
侍女偷偷打量他一眼, 忍不住皱眉, 加快了些脚步:“二娘在老夫人院里。”
他大步跟上,匆匆走去。
秋日了,院里的槐树渐渐泛黄, 风一吹,树叶散落得到处都是。
姜溶刚洗过头,坐在槐树下,枕在外祖母的腿上晒头发。
萧青棠不由得停住脚步, 连呼吸都轻了两分。
“老夫人。”侍女悄声走近, 轻声唤。
白老夫人抬头, 见萧青棠蓬头垢面,有些愕然。
很久, 姜溶终于发觉不对,转头去看,正好撞进那双疲惫的眼里。
“去吧。”老夫人轻轻推了推她,缓缓起身,带着院子里的侍女离开。
她也站起,看着萧青棠,眼中毫无波澜。
萧青棠眉心拢起,眼睛红了红,朝她一步步走来:“想家了与我说一声就是,我不会不让你回来。”
她微微垂下眼,在那只大手牵住她之前挪开了手。
萧青棠张了张口,咽下哽咽声:“还在生我的气?”
这几日一个人待着,姜溶心中已平静很多,第一眼见到他时心里都未有太多波动,可听见这话,掩埋在心底的情绪又翻涌而出。
“我不是想家了,我是要回家,我不要和你在一块儿了,你去和别人成亲吧。”
“我……”他嘴角抽动几下,垂着头道,“我那日与皇帝说了,我有妻子,我不能另娶,可没有用,他不会收回自己的旨意。我没想过要娶她,我都想好了,即便是她要嫁,我也不会去迎亲,即便是皇帝非要将她塞来平南侯府,我也不会要她,大不了我们离开京城就是。”
姜溶也垂着头,没有说话。
萧青棠牵住她的手,泪往下淌:“溶宝,我拒绝过了,可是没有用,不是我想要这样的……”
“那后院那些女人也不是你想要的吗!”她突然大吼,一把甩开他的手,眼泪也唰得滚落,“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说的,只有你和我,可实际呢,后院那些都是你的女人!唱曲儿的、弹琵琶的、浓眉的、大眼的,你是张罗全了!”
萧青棠一惊,眼泪停在憔悴的脸上:“我……”
“你这个骗子!你给我滚!”姜溶再不想看见他,双手用力推他往外走。
他连连后退几步,反握住她的手腕:“是我不对,我不该瞒你,但我没有碰过她们。”
姜溶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以为我好骗,就什么话都拿来骗我?你早就嫌弃我了,你就是嫌弃我不如别人聪明,才拖着现下才肯和我成亲,我一直都知晓,我什么都知晓!”
“我没有,我未嫌弃过你,也并非因为嫌弃你才不肯与你成亲……”
姜溶往回走了几步,抄起矮几上的茶壶朝他砸去:“你下贱!你脏!你恶心!”
他可以躲开的,但他没有。
装满了茶水的壶嘭得一声砸在他肩头,将他肩上的衣衫浸湿,又哐一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若是这样能让你心里舒坦一些,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不要一个人乱跑,外面很危险……”
姜溶避开眼,缓缓蹲在地上,崩溃大哭:“你从前那些都是骗我的哄我的,我还以为你当真对我那样好,原来只是用来哄骗女人的……”
萧青棠走过去,单膝跪在她身旁,哽咽解释:“我真的从未碰过她们,我只是觉得她们勾心斗角的样子极有意思,留在府里当个乐子……”
“啪!”她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得头一歪。
偷听的侍女惊得一抖,萧青棠却没什么反应,慢慢抬起头,顶着新鲜的指印,接着解释:“我恶心,我不该如此,我亦是后悔万分,你要打要杀,我没有任何怨言。”
“你先前也是这样看我的吧?你看不起我,只是和我玩玩儿,好多次你将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问你,你也不肯说。那时你在做什么?在别的女人那儿?”
萧青棠有些惊讶,他总以为姜溶是记性不好,所以每次离开几天后便不记得他了,时至今日才知晓,从那时起她就在故意闹脾气。
“除了你之外,我绝没有过别的女人……”
“是,她们都不是你的女人,她们只是你的侍妾,她们一个个的只是整日和你共处一室。当初我还将向妙仪赶走,现下想想,我有什么资格赶她走?你也是她们的夫君,眉来眼去又怎么了?即便是为你生儿育女也是合礼合法的,该走的是我。”
“溶宝……”
姜溶摇头打断,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该说的也都全说了,她已没什么不满了。
她撑着腿缓缓起身,扶着树往卧室走:“我不会信你说的话了,你走,我不要和你成亲了,幸好,我们还没有成亲。”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1节
萧青棠跟在后面,没敢闯进房里,门嘭得关上,将他关在了外面。
院子里安静下来,却没有侍女敢出来看,还是只有他一人。
侍女悄声走去内室,与老夫人禀告。
老夫人也急得很:“如何了?”
“娘子哭得厉害,听不太清说了些什么,不过最后一句倒是听见了,让姑爷走,还回了房,将姑爷关在了门外……”
“唉……这闹的……”老夫人有些头疼,“先莫管,就当做没瞧见,免得以后里外不是人。”
“是……”侍女小心翼翼看老夫人一眼,犹豫道,“娘子似乎还动手了。”
老夫人震惊:“还动手了?”
侍女点点头:“像是用水壶砸了姑爷,嘭得一声,动静不小。”
“唉哟,这可怎么是好?这再怎么闹也不能动手啊,还是在自家院子里。若是萧家的怀恨在心,以后不得磋磨她?”老夫人发愁,“等入夜了,你跟今日在院子里的侍女都叮嘱一遍,再给些赏钱,要她们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将今日的事儿全忘了。”
“是。”
“再稍等片刻,外面若还是没动静,你便出门,去请姑爷到偏房洗漱,趁此间隙,叫人引溶宝去木樨院。让他们俩单独闹去,没有外人听见,再如何过分也不要紧。要是姑爷不愿去,你便与他讲明,是要引溶宝去别的院子,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
侍女心中忍不住赞叹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稍待片刻,她出门往外去。
男人还杵在门口,一动不动,衣裳湿了一大片,冷风一吹,看着就冷。
侍女走过去,恭敬道:“姑爷的衣裳怎不慎弄湿了?不如随奴婢去偏房洗漱更衣,免得着凉受寒。”
“不必,我就在此。”萧青棠语气冰冷。
侍女不由得紧张起来,低声道:“姑爷不如暂且避开,让奴婢引娘子去后面的院子,姑爷好和娘子单独说话。”
萧青棠这才动了动眼,答了一声:“好。”
侍女将人引开,又去敲厢房的门:“娘子,您歇息了吗?”
“并未。”姜溶没瞧见门外的人影了,走来开了门。
“这里吵得厉害,娘子不若随奴婢去后面的木樨院住。那里种了好几棵木樨树,也就是桂花树,气味可香了,还能用来做桂花糕。”
姜溶以为她是要帮自己避开萧青棠,欣然同意,略收拾一番后便跟随前往。
木樨院离老夫人的院子还有些距离,甚至在整个白府里算是比较偏僻的,不临近任何一个院落。
但是真种了好几棵桂花树,还没进院门就能闻到一股香味儿。
她欢喜得不得了,提着裙子跑进去,仰着脑袋踮着脚在树下嗅嗅,仿佛回到了从前。
侍女将房间收拾好,便躬身退下。
她未察觉,拿了个小篮子,往里面放落下的花瓣,打算晒干了让人做成香囊。
萧青棠悄声进门,停在门口,静静看着她。
她一转头,脸上的笑消失殆尽,回过神来:侍女骗了她。
“你出去。”她提着篮子起身,没给一个好脸色。
萧青棠追过去,抱住她:“我从来没有因为嫌弃你才不肯娶你,我只是、只是不知你对我的,是不是喜欢……”
“我以为你不懂什么是喜欢,我也以为成亲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无论成亲与否,我都只有你一个人。我知晓,旁人很难理解这样的想法,即便是我自己现下都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混账,可我绝不是因为嫌弃你才不肯和你成亲。”
姜溶顿了顿:“那你知晓昨日是什么日子吗?”
萧青棠有些茫然:“什么日子?”
“是我十八岁生辰。你知晓我生辰是哪日吗?知晓我几年几岁吗?”
“你可见过我过生辰?”萧青棠有些无奈,“是我的错,可这是我本就对过生辰不在意,并非是对你不在意啊。”
姜溶垂下眼,她的确未见萧青棠办过生辰,也不知晓萧青棠生辰几何,她沉默。
“好,我现下知晓了,也记住了,以后每一年都会给你过,你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过几日补给你。”
“我不要。”她不懂他们怎么突然又这样亲昵了,下意识就要挣脱,“我不要生辰礼,也不要你,你松开我,我们没有关系了,你走。”
萧青棠没松手,弯下背,额头抵在她后脑上:“怎么能没有关系呢?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你是我妻子啊。”
“我不是。你松不松手?”她真的有点儿恼火了。
萧青棠发觉,只能先松了手,看着她又钻去房间里。
这一去就没再出来过,吃喝都是侍女送进去又送出来,看着是下定决心不肯再见。
又过几日,姜夫人赶来,才知晓他们闹了矛盾,姜溶偷跑出来。
萧青棠依旧守在门口,姜夫人看他一眼,敲了敲门:“溶宝?”
“娘?”姜溶推开门,没看萧青棠一眼,直直冲到母亲怀里,鼻子一酸又要掉眼泪。
姜夫人抱住她,又看萧青棠一眼,客气道:“天不暖和了,你让他在外站这样久,也该让他进门坐坐。”
她一下来了脾气:“什么叫我让他外面站这样久?是他自个儿要站的!”
萧青棠垂下眼:“的确是我自己要站的,你们有话要说便进屋去说罢,不必理会我。”
姜夫人不好再说什么,牵着姜溶进门,打算先将事情了解清楚。
萧青棠站在门外,只听了个大概,似乎是吵起来了。
“是他的错!为何叫我体谅他?”
“是,即便是圣旨不能违背,可你们所有人都知晓,就只有我不知,他把我当人看了吗!”
“我怎么不讲道理?旁的男人纳妾管我什么事!他就是不许!他自己答应我的!是他没做到!”
……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姜溶气冲冲从里面冲出来。
萧青棠慌忙抓住她的手腕:“去哪儿?”
“滚开!”她重重将人甩开,提着裙子往外跑。
萧青棠快步跟出去,又不敢拦她,又不敢抓她,一直跟到假山旁,她跑不动了才停下。
她靠在假山石上,气喘吁吁,眼中却全是恨意。
萧青棠看得心碎,微微垂下眼,不敢再看:“你生气就打我骂我,不要乱跑,外面很危险……”
“是不是你叫我娘来劝我的?你们都串通一气了!”
“我没……”萧青棠有些委屈。
“她们越劝我我就越讨厌你!明明是你做错了!现下倒好了,倒反过来怪起我来了,怪我不体谅你……”她红唇微颤,泪珠颤颤巍巍落下,“是你自己说的,只有我一个,是你自己说的!”
她那双澄净得像镜子一样的眼睛,如今多了恨意、难过、苦涩,有些浑浊了。
萧青棠闭了闭眼,不敢再看,只蹲在她跟前,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头上打:“是我说的,不用听她们的,不是你的错,你打我骂我生我气都是应该的。”
“你是坏蛋!你是坏蛋!骗子!你这个骗子!”她一拳又一拳挥在他身上,眼泪飞溅而出,“你把我所有一切幻想都毁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了。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宁愿死了,也不要再和你在一块儿!”
萧青棠抱住她的腰,一动不动任由她打。
她边哭喊边在他背上落下拳头,很快,她累了,身子往下坠。
萧青棠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声又一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碰我。”她撑着石头摇摇晃晃起身,推开他的手,冷冷道,“你脏。”
萧青棠抓住她的手,失声痛哭:“求你,我知晓错了,求你,往后若再有这样的事,你杀了我,别不,别不……”
“我杀了你?有用吗?难道杀了你,我心里就不难过了吗?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让开!”她一把推去,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萧青棠不防,往后摔了几步,掉进假山旁的小湖里,溅起一滩水花。
姜溶一愣,泪挂在脸上,回眸看去,只见他全身湿了个透,湿发贴在脸上,狼狈站在水里。
天太冷,只是片刻,他脸色已发紫,眼睫和薄唇都颤着,不知是哭的还是冷的。
他垂着眼,始终没敢抬起,也一句恳求的话都没有再说。
他在等,等一个怜悯。
但姜溶看他一眼,只道:“你就是冻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
他缓缓阖眸,冒着热气的泪滂沱而下。
死在这里也挺好的。他想。
“郎君,郎君,天冷,您快从水里起来吧……”一旁偷偷打量的侍女见他迟迟不动,慌忙来劝。
他没说话,垂着眼看着水面,盯着自己狰狞的面孔。
到底为什么他要将自己弄得一团糟。这些年,他和他们斗气,可到头来皇帝还是皇帝,郡主还是郡主,他却不是他了。
他恍惚着被白府的随从搀扶着上了马车,一路犯呕一路往回走,正如当年他亲眼撞见最爱他的母亲和最宠他的舅舅纠缠在一起时那样。
怎么他就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他已好多日没着家,侯府守门的瞧见他都有些惊讶,旋即跑去与徐氏禀告。
“一个人回来的?二夫人呢?”
“回夫人的话,二爷是一个人回来的,神情瞧着不太好,眼睛肿着,像是哭过。”
徐氏急忙起身:“我去瞧瞧。”
乌金院极其安静,像是没有人一般,徐氏匆匆走进,在角落抓了个侍女问话:“二爷呢?”
侍女畏畏缩缩:“在房里。”
徐氏皱了皱眉,往正房去,敲了敲门,没人应,又喊了喊,还是没人应,她又推门,门也被锁了。
“二郎?”她朝卧室的窗户走去,拍了拍窗,“可是弟妹出了什么事?”
里面还是没人应,她又道:“要不我去帮你劝劝?”
她实在没想到会闹这样严重,都到要成亲这一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二郎从前是有些过分,可现下不都全改了吗?
但她也不敢闯进去,只能差人去白家打探打探,等萧长聿回来后与萧长聿商量。
“白家的姜家的都劝过了,说是没用,弟妹如何也不肯原谅二郎。”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们又不是没劝过他。”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2节
“可他瞧着着实可怜,一整日没从屋子里出来了,不吃不喝也不答话,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萧长聿呼出一口气:“可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他的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再去劝也一样。至于弟妹那儿,我看都是他自己教出来的,跟他一个牛脾气,也不会听劝。况且这事儿本就是二郎的错,没道理让弟妹来哄他。”
“不如让老夫人去劝?”
“他和叔母关系一向紧张,能听叔母的劝?”萧长聿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告诉老夫人便告诉吧,总比他现下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
翌日,徐氏去寻了老夫人。
老夫人虽在侯府中,却一直吃斋念佛不问世事,此时才知晓此事,难免惊讶:“我见过那孩子的,还不错,没什么心眼儿,脾气又好,怎就闹成这般了呢?”
徐氏大致说了一遍,老夫人明了了:“看来是青棠的错,我去瞧瞧吧。”
乌金院还是照旧安静,正房的门还是照旧关着。
徐氏朝侍女询问:“二郎可出来过?”
侍女摇摇头:“没,也没叫过送膳送水。”
徐氏心里有数了,老夫人心里也有数了。她没去敲门,只是走到窗边,淡淡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大夫人也下去。”
院子里空空荡荡了,她站在门口,先默念了一段经文,才缓缓开口。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青棠,人要往前看,从前也是,现下也是。”
“姜溶是个不错的姑娘,她什么都不懂,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有意或无意间教的,青棠,她现下的模样,你有责任。”
“我们的事是我们的事,你们的事是你们的事,我们不好,不代表你们不好。若真那样在意,躺在这里不如去再挨挨骂,她还愿意骂你,便表明心里还有你,若真不在意,你无论做什么她心里都不会再有一点儿波澜,别让她失望太久。”
……
他昏昏沉沉的,没太听清,只是梦见姜溶原谅他了,一睁眼发现所愿落空,猛得又惊醒过来。
那身湿衣他未换下,带到床上,将褥子也弄得又湿又冷,一日都未能干。
双目空洞盯着床顶看了许久,他拖着滚烫的病体下地,摇摇晃晃到了门口,干涸着沙哑的嗓子道:“叫马车,去白府。”
他脸色白得不正常,侍女哪儿敢叫马车,应了一声,急匆匆往徐氏那儿跑。
萧长聿和徐氏一起来的,到时他靠在椅背又昏睡过去,连唤了好几声都清醒不了。
两人无法,只能叫人先将他扶去躺着。
侍女要给他宽衣时,他突然睁开眼,低斥一声:“出去!”
徐氏一惊,走近几步:“这是怎么了?”
方才那一句似乎是梦话,他又闭上眼倒回去,喃喃呓语:“不要别人碰,溶宝会生气……”
徐氏和萧长聿对视一眼,无奈叹息一声:“叫二郎身旁伺候的随从来。”
招福来,他仍旧按住腰带不肯脱衣,众人轮番解释了好一阵子,他似是迷迷糊糊看清了招福的面容,才肯配合一些,却还是不肯脱掉被湖水泡过的寝衣。
萧长聿上前摸了摸那衣襟,摆了摆手:“罢了,也快被捂干了,别折腾了,早些看大夫吃药。”
他病得严重,被强行灌了些药后便一直昏睡不醒,额头热一会儿冷一会儿,眼角的湿意没有干过。
萧长聿放心不下,干脆搬到了乌金院,日日盯着他。
微风和煦,窗边燕子筑了窝,叽叽喳喳不停,他恍然睁眼,朝房中看一圈,没瞧见朝思夜想的身影。
萧长聿看他一眼,心中了然他在寻谁,却没提起,只道:“醒了就好,先将药喝了。”
他撑起身,要往外去。
“你这般要如何去?”萧长聿将药碗放下,不紧不慢道,“要使苦肉计吗?”
“苦肉计?”他扯了扯嘴角,“她说,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原谅我。”
萧长聿说不出什么训诫的话了,缓缓坐下:“那你还去吗?”
萧青棠转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淡淡答:“还去。”
第62章
他往白府赶, 抵达才知人已回姜府,又匆忙往姜家去。
姜府他来过许多次,倒是很熟悉, 不用人带路, 径直去了姜溶院里。
姜溶没想过他还会再来,有些惊讶,默默放下手中的书册转头看他。
“你……”他顿了顿, 跨进门槛, “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姜溶垂下眼, 避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你是为了地契来的吗?”
“什么?”
姜溶有些不耐烦:“我走时把你家里的地契拿走了。”
“噢。”萧青棠自顾自坐下,“那些本来就是你的,你想拿走就拿走, 不用与我说的。”
姜溶听见这样的话心里就烦:“那你来做什么?”
萧青棠不急不忙道:“想你了,来看看。没你我睡不好。”
“没我睡不好?”姜溶觉得好笑, “那么多女人陪着你, 你还睡不好?”
“我没和她们睡过。”萧青棠缓缓道,“你来之前我几乎每日整夜睡不着,睡不着脾气便不好。我看不起她们, 只因她们明知我脾气暴戾,还是为了荣华富贵朝我献媚。于是我便故意捉弄她们,叫她们在房中一跪跪一整夜,心情不好时就随意朝她们发脾气。
我和她们的关系仅限于此, 再无其他。
我不记得后院有多少人, 除了后来你常提起的那几个, 我也不记得她们的样貌姓名出身背景。来历倒是记得,只是对不上号, 一些旁人塞进来的,或是皇帝给的,或是旁人送的,她们大概是奉了她们主子的命,过来盯着我或者做些别的。一些是乐妓……”
“一些、一些,到底有多少!”姜溶气得腾一下几声,将他往门外推,“你给我滚出去!”
他往后踉跄几步,被挡在了房门外。
“一些是乐妓,她们给柴胡打点了不少好处,挤破头想进乌金院,大概是为了钱。
我知晓她们的目的,也知晓柴胡会安排她们往正房里去,我没有拒绝,也没有阻拦,缘由有二。一开始是为了跟皇帝和老夫人置气,后来是因觉得十分有趣。
我喜欢看他们在我跟前费尽心思表演的模样,滑稽,丑陋,拙劣,荒谬,可笑。
我明明臭名在外,可他们不在乎,只是为了钱便这样谄媚奉承,那我为何要在乎?喜欢在我跟前表演,那我便给他们机会;喜欢来正房伺候,那我便让他们来正房伺候。总归惹了我不痛快,我便处置他们。
这时我从不会觉得愧疚,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因为我觉得他们活该,这是他们应得的。
尤其是死亡来临的最后的一刻,他们对我破口大骂时,那是我最痛快的时候,我丝毫不生气不恼怒,甚至想暂且饶了他们一命,留着慢慢玩。”
唯有只有柴胡和那群被处死的侍妾,他们千不该万不该骂他的溶宝,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自己心里清楚,可溶宝没错。
“我最讨厌旁人跟我耍心思。当初城门外,我见你母亲与你兄长不顾脸面苦苦哀求,便想着算了,反正我也不缺这一个乐子,甚至柴胡将你送来时我也没想将你留着。
可偏偏你父亲去求了皇帝,试图以皇帝之手压我,我最痛恨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派,便将你留了下来。
起初我对你并没有那样的心思,只是觉得你好玩有意思,是明白自己对你有意后才行夫妻之事。
但我以为你不懂你不明白,我也以为成不成亲没什么要紧,我心底明白自己喜欢就够了,我又尤其不喜欢旁人逼迫,故而每次旁人催促成亲之事我都不愿。
我迟迟不与你成亲,并非嫌弃你,也并非不喜欢你,缘由太多太杂。我还不喜欢这世俗的规矩,要我遵守我不愿意。还有很多,一时要我说,我竟也不能说全。
我的确不是好人,可以说是恶人,大概这京中大多数人都要对我避而远之,但我的确只爱慕过你一个,也只与你一人做过夫妻。”
话太多,解释的太多,姜溶有些听不明白,只大概知晓他在为自己辩解。
她推开门,仰头看着他:“要不是素雨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瞒着我?”
萧青棠垂眼与她对视:“是。”
姜溶气得又要打他,他低头,将脸递过去。
“我不敢告诉你,即使我真和她们没什么,我也不敢,我心虚。我想,要是换作我是你,我也会很生气,我不敢说。”
姜溶抬了抬手,不知该往哪儿放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静静放下,轻声道:“你觉得我傻,就什么事都糊弄我,骗我……”
“我不是这样是以为的。侍妾之事是我自己心虚,不是觉得你好糊弄,指婚之事是我以为告诉你,除了让你难过伤心外没有什么处,更怕你知晓她的存在后,我没那么便宜将她弄死。”
“你怎么这么坏!”姜溶狠狠在他心口砸了一拳。
他呼吸一窒,眼冒金星,强撑着没有晕厥:“我知晓错了,她们如何与我无关,我不该将她们带回府,也不该给她们名分。”
他应当一开始就将她们全弄死。
“你……”姜溶闭了闭眼,又问,“你和她们睡过吗?也是那样讲故事哄她们的吗?也会为她们做糕点,教她们画画,让她们学算盘吗?也和她们一起扮家家酒吗?也给她们做纸鸢、解九连环吗?”
萧青棠朝她走近一步,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眼中亦有泪光闪烁:“天底下只有你会在意这些,我也只为你做过这些,不仅这些,还有很多,也只为你做过、跟你做过。”
“我还是很喜欢你,从前和你在一起好开心。”
她垂下眼,眼泪渗出,溜进他掌心。
“可以前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伤心。我不敢再相信你了,你一靠近我,我就会忍不住想,你有没有和她们这样过。
我心里好难过,真的好难过,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吃不下饭,我不想再这样了,我们不要再在一块儿了,好不好?”
萧青棠望着她,亦是满脸泪痕:“可我真的从没跟她们怎样过,我要是做了,我认,可我没做过,你要我怎么认?”
她哭着摇头:“可我真的不敢再信你了……”
“溶宝,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好不好?我求求你。”萧青棠抓住她的手放在脸颊上,急急求,”若是真发生这样的事,你要我死都行,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没说话,只是一直摇头,眼泪将衣领都浸湿。
萧青棠不肯接受这样的回答,一直跟在她身旁,她做什么,萧青棠就做什么。
姜夫人已明白,再劝反而会适得其反,也不好说什么,任由他们这样下去。
原定的婚期已到了,可婚礼却不能如期举行。
清晨起,姜溶有些犯呕,浑身都不舒服,原打算叫大夫来瞧瞧,可突然想起徐氏说过的,又算了算小日子的时期,心里有些慌。
她是不是怀孕了?可她是一定不能要这个孩子的,她不想和萧青棠和好,不想要萧青棠的孩子。
但娘若是知晓她有身孕,一定会让她留下,她们都希望她能和萧青棠和好,她知道。
她在房间走了一圈,还是决定要贴身侍女帮忙。
“小糕,小糕。”她压着嗓子往外喊了两声。
侍女进门:“娘子,出何事了?”
她往外巡视一圈,牵着侍女往里走了走,低声吩咐:“你能不能出府帮我买一副落掉孩子的药来?”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3节
“啊?”侍女惊讶,“娘子有身孕了吗?”
“嘘——”她比了个手势,“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她们知晓了会让我留下他。”
侍女哪儿应她这种要求,咽了口唾液,磕磕绊绊撒谎:“好,奴婢这就出府去抓药。”
“谢谢你。”她语气真挚。
侍女不敢看她,匆匆出了门,往院外跑。
萧青棠刚巧在院中廊下,见侍女慌慌忙忙从姜溶房中跑出,上前去拦:“姜溶出事了吗?”
侍女敢对姜溶说谎,一对上萧青棠那双深沉的眼却没了底气,一下说了实话:“娘子、娘子叫奴婢去抓落子汤,奴婢不敢,正要去禀告夫人……”
“落子汤?”萧青棠心中大惊,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什么落子汤!”
“就是、是娘子好像怀孕了,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想落掉……”
萧青棠怔在原地,片刻后,直冲进正房,撞得门嘭得一声。
“你做什么?”姜溶被吓得一抖,转头看他。
“你……”萧青棠深吸一口气,压住脾气,“你身子不舒服?”
姜溶心虚收回眼:“没有。”
萧青棠坐到她身旁,紧紧握住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怀孕了?”
她瞪大眼:“侍女跟你说的?”
萧青棠没答,又问:“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
“不为什么。”姜溶说话忍不住带刺,“你不是不想要吗?这样落掉,不是正如你所愿?免得给你生出一个不正常的孩子。”
萧青棠闭了闭眼:“我从来没有不想要你的孩子,也未嫌弃你。我从前总拖着,是觉得自己不配做父亲,也觉得你还不明白什么是生孩子,不能让你稀里糊涂做了母亲。”
“是吗?那你和伯爵府的娘子会有孩子吗?”
“不会,我不会迎她进门,更不会跟她做夫妻,你要是在意,我们可以离开京城。我知晓你对这事不满,可我对这事亦不满,你能不能也听听我的无可奈何?”
姜溶闭了嘴,眼眶又红了。
萧青棠眉头紧了紧,立即去哄:“我听闻你要吃什么落子汤心里太过着急,是我不好,是我语气太重,你莫生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我也这样觉得。我不想和你这样猜来猜去……”
“不是。”这话她已说过无数遍,她一开口,萧青棠便知她要说什么,立即拦住,“我不觉得你烦,是我不好,我做的不对,你这样是应当的。”
她没说话。
“至于这个孩子,留下他,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要宝宝吗?我们要这个宝宝,好不好?”萧青棠仰着头,轻声细语。
她却别开脸:“我不想要你当他的爹爹。”
萧青棠又掉眼泪了,他已经不知自己是第多少回因为姜溶的话掉眼泪了:“你恨我厌恶我都是应当的,是我的错,可孩子是无辜的,你的身子也是无辜的。”
第63章
姜溶又要说些不好听的话, 姜夫人刚好带着大夫赶来,打断了她。
“有劳大夫去瞧瞧。”
“哎。”
大夫提着药箱上前,为她搭了脉。
萧青棠往旁边挪了挪, 屏息盯住那脉搏, 焦急询问:“孩子怎么样了?”
大夫没答,只问姜溶:“这几日是哪儿不适?”
“胃口不好,晚上也睡不好, 早起犯呕。”
大夫微微点头, 又诊了诊, 徐徐道:“并非是喜脉,只是忧思过度,也不必吃药,多出去散散心便好了。”
“原是如此。”姜夫人有些遗憾。
萧青棠倒是松了口气, 没有孩子也好,他看姜溶这架势, 若真有孩子也非落了不可。
姜溶眨眨眼:“那我小日子为何还未到?”
“许是未休息妥善。”
“噢。”她尴尬扣扣桌面。
萧青棠瞧见她的小动作, 走至她身后,握住她那只手,朝大夫问:“可还有什么问题?”
“旁的没什么大碍。不过, 若是想要孩子,得调理调理。”
萧青棠微微颔首:“好,多谢,你先下去吧。”
姜夫人见状, 也找了借口离开, 不敢再掺合他们俩的事儿。
人一走完, 姜溶立即开口:“你是不是很高兴?”
“什么?”萧青棠有些懵。
“没有孩子,你是不是很高兴?”姜溶抬头看他。
他不知这问的又是哪一出:“你怎么就看出我高兴了?”
姜溶收回眼:“你早就嫌弃我了, 觉得我笨觉得我傻,不想和我要孩子。”
“我方才不是说过吗?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拉开木凳坐下,“但我的确是松了口气,你这么执拗,若真有孩子也定要闹着落了。不论是生下来还是落掉都伤身子,我怎么会不担心?”
姜溶别开脸:“你别以为我已经原谅你了。”
“我知晓我知晓,你尽管冲我发脾气就是,都是我该受的。”
姜溶寻不到错处,心里更烦闷得慌,一肘拐开他:“别碰我!我要去看书了!”
他跟上:“看什么书?”
“不要你管!”姜溶从抽屉拿出一本册子,再拿出一支笔,背过身在册子上写着什么。
凑近一些,能听见她还在嘀嘀咕咕念:“把萧青棠变成猪!”
萧青棠从身后抱住她,笑着道:“不用变,我就是猪。”
她回头瞪他一眼,凶巴巴的:“不许抱我!”
“溶宝。”萧青棠不但没松开,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不许亲我!”她张牙舞爪的,看着下一瞬就要咬人了。
萧青棠松开一些,用手扮了两只猪耳朵,还哼哼了两声。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可笑完她就后悔了,板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你讨厌。”
萧青棠也不生气,仍旧轻声细语和她说话:“天冷了,外面的桂花快凋谢完了,你不是要捡桂花?再不去来不及了。”
“我不去,我去你要跟着我,我不想被你跟着。”
“但你在房间待着,我不也是在跟着你?”
她愣了一会儿,觉得这话有点儿道理,起身越过他,自己出了门。
萧青棠跟在她身后:“你知晓桂花树在哪儿吗?”
“我自己家的树我不知道在哪儿?”她怼一句。
萧青棠不气反笑,慢慢悠悠跟着她往前走。
桂树在院墙边上,有零星一两颗,下面树枝上的花都谢了,只剩上面的高高戳在天上。
姜溶望了望,估摸着自己够不着,左右看了一圈,打算去搬个石头来。
萧青棠一伸手,将树枝够下,递给她。
她一下就来气了:“你故意叫我出来的,是不是?”
“我是故意叫你出来,大夫说了你该多出来走走,可绝不是故意要借这样的法子与你亲近。”
萧青棠松开花枝,默默将姜溶选中的那块石头搬过来。
姜溶看他一眼,踩上石块,够下花枝,轻轻折断。她还想多折几枝,但腾不出手了。
“我拿着。”他伸手。
姜溶看他一眼,将花枝递给他,没好气道:“那你别弄丢了。”
他弯了弯唇,郑重答:“好。”
姜溶抿了抿唇,没再看他,又折几支塞到他手里。
直至那树要光秃秃了,她跳下来,张开双臂:“给我。”
萧青棠如言将花枝交给她,又跟着她身后:“你要弄这些桂花做什么?”
“做香囊……”她话一转,又凶起来,“你管我。”
萧青棠慢慢能接受这样的态度,就当作没听见,继续和她说话就行:“那是要将花瓣晒干?”
“嗯。”她不冷不淡应了一声。
“那我和你一起晒?”
“用不着你,我自己可以。”
“那我给你做香囊?你想要什么样的?”
姜溶惊了:“你会做香囊?”
“我可以学。”
“那不要你,侍女她们原本就会,你现学还慢。”姜溶有些嫌弃。
可只要能哄她开心,萧青棠做什么都愿意:“可我想给你做一个。”
她没见过男人缝香囊,觉得新奇,可又不愿意给他好脸色,嘟囔一句:“我又没拦着你。”
萧青棠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现下就学。”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4节
她拂开他的手,但还是好奇跟过去。
萧青棠真叫了侍女来,对着窗外的光,学着穿针引线。
姜溶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好奇盯着他手里的线看:“你能穿得过去吗?”
他笑着冲她挑了挑眉,手里的线听话穿进针孔。
姜溶眼瞳一下圆了,抓住他的大掌左看右看:“你是不是使什么法术了?”
“你猜。”他嘴角高高扬着,抽回手,先学了最简单的针法,然后剪裁布料。
姜溶盯着他手里的布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侍女见状,不敢再打搅,悄声退出房门。
姜溶院里的侍女每日都要去姜夫人那里禀告,今日也不例外。
姜夫人听她来说完,有些愕然,放下茶盏,轻声询问:“他真在绣香囊?”
“奴婢走时还在绣呢,娘子似乎很开心,没前几日那样强硬了。”
“那就好。”姜夫人稍稍放心一些,“你继续去守着,有何事再来禀告。”
姜淮看向走远的侍女,哼笑一声:“未料到小妹还有些手段。”
“你小妹能有什么手段?无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若换了旁人早怀恨在心了。”姜夫人瞅他一眼,“不许去他们那儿,也不许在你小妹跟前说什么。她越发倔了,若说了什么她不爱听的,她又要生气。”
“我知晓了,我心里有数的。”
姜淮又不是不知晓萧青棠中秋夜宴陈情,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敌视他。他只是好奇,小妹和那个男人在一块儿时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悄悄往姜溶的院子走,跨过门槛,悄声往窗边靠了靠,里面的人正在说话。
“看做好了。”萧青棠给线打了个结,将布料一翻就是一个素色的香囊。
姜溶接过香囊,左看右看,忍不住感叹:“你好厉害。”
知晓她忘记生气了,萧青棠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只能弯着唇看她。
“可这光秃秃的,又没有花纹,你会刺绣?”
“不会。”萧青棠拿出砚台,轻轻将墨条磨开,“但我可以在上面作画。”
姜溶将香囊递过去。
他接下,寥寥数笔在上面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兔子,兔子后是几根桂枝,枝头挂着朵朵小桂花。
“有雌黄颜料吗?”
“啊?不知道呀,我去问问。”姜溶提着裙子往外跑,“小糕!小糕!有雌黄颜料吗?”
听墙角的姜淮吓得直往外跑。
“您这里似乎没有,奴婢去问问大郎君。”小糕转身也往外跑,一头撞见门外的姜淮。
姜淮佯装望天:“有何事?毛毛躁躁的?”
小糕躬身道:“娘子要雌黄颜料,奴婢正要去寻您。”
“我那里还有一些,你随我去拿吧。”姜淮松了好大一口气。
小糕拿了颜料,又快速跑回,将颜料呈上。
萧青棠未语,默默将颜料化开,在枝头的桂花上点了色,瞬间,似有阵阵桂花香传来。
他默默将画好的香囊递出,好笑看着她眼里的光:“喜欢?”
姜溶连连点头:“喜欢。”
萧青棠眼中的柔光快要溢出,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头。
她抬眸,对上他温柔的双眸,眼中多了几分羞意,但,旋即,她想起他们还在吵架,脸又垮下:“不许摸我!”
萧青棠有些无奈,但仍旧未说什么,只道:“一个够装吗?要不要再做一个?”
姜溶瞅他一眼,凶道:“还要两个,你快做出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拿起布料,正要裁剪,突然想起什么,又将布料递出去:“你要不要试着剪剪?”
姜溶晃了晃脑袋,坐在他身旁,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拿过布料,认真剪裁。
“剪成小花,可以缝吗?”
“可以。”
她放心大胆地剪出五个瓣儿的花,交给萧青棠。
萧青棠还真给她缝出来了,虽然不太好看:“你来画?”
“你画,你画得好看。”
他弯起唇,默默提笔。
姜溶赶紧找补一句:“我不是夸你噢。”
“要画什么?”他也不生气。
“就画花,好多好多桂花。”
整个香囊上画满了花,点上许多黄色,花里胡哨的,她却喜欢得不得了,当即佩戴在腰间,原地转了个圈:“好看吗?”
“好看。”萧青棠含笑看她。
她又想起什么,脸又垮下,垂着脑袋颓丧坐在椅上,轻声道:“我不该喜欢你,你是个坏人。”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牵住她的手:“我知晓自己错了,不管我和她们睡没睡过,我都不该将她们纳回府,是我给了她们机会,我认我改,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其它的不好的,只要你说,我都改。但你要判定我和别的女人睡过,我不认。”
“那你和她们亲过吗?”
“从未。”
“抱过吗?”
“若更衣不算,那便是没抱过。”
“手碰到过吗?”
萧青棠沉默。
姜溶一把推开他,高声怒骂:“混蛋!”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就像是这样抓手腕,捏下颌,掐脖子也算是碰到过吗?那你不也跟旁人这样过?”
“我不管!我就是不许你碰别人!就是不许!”姜溶大吼起来。
萧青棠叹了口气,将她搂回怀里:“好好好,溶宝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只是手碰了一下,并没有那种旖旎心思。”
她气得捶他拳:“你别以为我不知晓,向妙仪是我去你那儿后你才带回家的!”
“是,是你来后我才带回家的,可是那是因为她是苏绍钦塞给我的,我想弄明白苏绍钦到底想做什么才将她带回来。后来便发现是苏绍钦是想要你,你早背着我和他眉来眼去,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苏绍钦是谁了。”
她翻旧账翻不过,开始不讲道理:“你现在是在怪我冲我发火吗?”
“我冲你发火了吗?”萧青棠抓住她的肩膀,直直看着她,“苏绍钦的事,我是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你说我对你发火?”
她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萧青棠抿了抿唇:“要是你亲手抓住我和旁的女人私会,早不要我活着了,我能好生生坐在这儿?”
“我没那么凶。”她嘀咕一声。
萧青棠深吸了好几口气,又将她搂回来,亲亲她的额头:“向妙仪的事是我处置不当,我也有错,我们不翻旧账,只论当下,我至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只爱你,也只和你睡过,你能信吗?”
“那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她还是垂着头。
“从未,只喜欢过你一个。不过和皇帝顶嘴时说过要尚公主或娶长嫂,除此外,便没有别的了。”
“你对长嫂……”姜溶一脸震惊。
萧青棠皱了皱眉:“没有的事,我都说了是为了气陛下,你别跑出去乱说,尤其别在兄长面前乱说。”
姜溶抿住扬起的嘴角:“我就说你怕他。”
“老侯爷死得早,我不愿承袭爵位,他便过继到老侯爷这一脉。他又比我大几岁,一直管着我,跟我爹差不多,要真动起手来我总不能还手。”
姜溶轻哼一声:“没别的了?”
他知晓这问的是什么,接着说:“最后一件,我从前常和苏绍钦他们出去厮混,他们热爱狎妓,也就是和外面的妓女睡觉。”
“什么是妓女?”
“就是做皮肉生意的。”
“什么是皮肉生意。”
萧青棠不知还该不该说了,但话已至此,他想闭嘴也来不及了:“就是和别人睡觉换钱的。”
“噢。”
“你不要给我噢,甘愿出卖身体换钱是下贱的做派,若非走投无路没几个愿意做这种生意。我先前可不是骗你的,做多了后会生病,下面会长虫子的!别给我想一些有的没的!”
“我没想。”她不服气撇嘴,“我见过的男人还没有你后院的女人多!要长虫子也是你先长!”
萧青棠一时无言以对。
姜溶气急,又补充一句:“而且我连什么是妓女都不知道,你还天天和别人去那种地方!”
“我的错。”萧青棠垂了垂眼,“我的确去过,可我真没碰过她们,我就是觉得他们男男女女纠缠在一起的模样十分滑稽有趣,仅此而已。”
“你这话说出去谁信?反正我不信,我又不是傻子!”
第64章
萧青棠有些为难, 微微垂眸,过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回答:“我并非正人君子,也并非洁身自好, 第一回 被叫去那种地方时出于好奇也并未拒绝, 只是去了才发觉自己对那样的场景并无半分反应。”
他第一次与人袒露这些,实在有些难为情,可又怕姜溶觉得他是心虚, 不敢避开眼。
“我总觉得那些人的叫声要么十分矫情做作像在演戏, 要么尖锐刺耳像是遭受了什么酷刑, 故而从前对这种事并不热衷。后来再去,是因旁人都如同野兽无法自抑,而我却能不动如钟,我觉得我才是人……”
姜溶盯着他的双眼端详许久, 未见任何异样,但还是有些犹豫:“我再想想。”
“好, 你慢慢想, 不着急。”他伸着脖子要亲她的脸,却被她用手挡住,吻在了她的掌心。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5节
“先不许亲我!”
萧青棠悄自叹息一声:“好, 先不亲你。”
姜溶推开他:“我要去晾花了,不许你跟着我!”
他没跟过去,就站在窗边,看着她忙活来忙活去, 把桂花放在簸箕里搁在廊下晾着。
现下这样才是好的, 她原本就该这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萧青棠是真知错了。
天黑, 他想跟进卧室,又一次被人拦在外面。
他仰头, 看着明月,无奈笑笑,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
姜溶倒是一反常态睡得很好,像从前那样躺下就能睡着,怀里还抱着那只没有来得及装上花瓣的兔子香囊。
小雪,下过几场雨,天更冷了些,丝丝凉意已能钻进衣衫里了。
姜侍郎生辰,叫姜溶和萧青棠过去用晚膳。
他们还未举行婚礼,可婚事早定下了,也早有了夫妻之实,虽还在吵架,但姜家众人都心照不宣将萧青棠当作姜家女婿了,一口一个姑爷叫着,没什么不习惯。
只是姜侍郎不敢自称岳父,还尊称一句郎君,更拘于与他交谈,席上安安静静的。
“有刺。”姜溶戳戳碟里的鱼肉。
姜夫人看她一眼,温声道:“叫侍女来给你挑。”
“我来。”萧青棠插话,挽了挽衣袖,将碟子挪到跟前,拿着筷子挑刺。
他哪儿干过这样的活儿,鲫鱼刺又多,挑着挑着脸就沉下来。
姜侍郎看得连连冒冷汗:“要还是叫侍女来吧。”
“不必。”他冷声回复一句,挑完最后一根刺,将碟子推回姜溶跟前,语气柔和不少,“好了,吃罢。”
姜溶没瞧出父亲的紧张,也早习惯了萧青棠这样的语气,一点儿不怕,开心将鱼肉送到口中嚼嚼嚼。
吃完,还要懵懂问一句:“你们怎么都不吃呀?今天的菜挺好吃的呀。”
“吃,都在吃,你吃你自己的。”姜淮给她夹了筷子菜,试图堵住她的嘴。
“阿兄,你在喝酒吗?”
姜淮觉得神奇:“你都知晓酒了?”
“嗯,他给我喝过的。”她指指萧青棠。
姜淮瞥萧青棠一眼,没好说什么,只能把姜溶教训一顿:“小孩子不许喝酒。”
“我不是小孩子!”姜溶气得叉腰,“你给我喝一口,快点儿!”
“真是被某些人惯坏了。我不给你喝,你问爹让不让你喝。”姜淮按住酒杯。
“爹,我能喝吗?”
姜侍郎犹犹豫豫,将问题又抛出去:“你问你娘。”
“娘,我能喝吗?”
“不许饮酒。”
姜溶不满意这个回答,在萧青棠跟前敲敲:“我能喝酒吗?”
“你想喝便喝吧。”
她挺了挺腰:“我要尝尝!”
姜淮又瞅他们俩一眼,咚得一声将酒壶放下:“你就跟着他不学好吧!”
“哼。”姜溶打开酒壶盖子,嗅了嗅,嘀咕一声,“好香呀,桂花味儿的。”
没人愿意和理她,她看了一圈,只好跟萧青棠说:“你喝不喝?”
“倒吧。”萧青棠将酒杯放过去。
她开心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惊喜道:“甜的。”
“嗯。”萧青棠应一声,一饮而尽,将酒杯又递出去。
姜溶自觉给他倒满:“但是没有葡萄酒好喝。”
他弯了弯唇:“想喝葡萄酒了?”
“不想。”姜溶别开眼。
桂花酒甜中带辣,她喝不了多少,只饮了小半杯便不喝了,低头默默吃菜。
萧青棠倒是一杯接着一杯,直到那壶酒见底。
桌上的菜都冷了,姜溶有些醉了,趴在桌上打盹儿,姜侍郎终于有借口叫散。
“都用好了吧?天不早了,都早些回去。”
“早说不能喝酒,非要喝!”姜淮低斥一声,要将姜溶抱起来。
萧青棠上前拦:“我来。”
他俩毕竟是夫妻,姜淮不好说什么,只能退让。
萧青棠将人打横抱起,还是与人打了招呼才缓步离去。
醉酒的人似乎知晓他是谁,主动抱住他的脖颈,不觉呢喃一声:“夫君……”
姜夫人微微垂下眼,姜淮也叹息一声:“小妹心里还是有他。”
“若是没有,也不至于生那样大的气。”姜夫人也觉感慨,“可你小妹是个直肠子,脾气又倔,不懂夫妻之道,也不知前路到底如何。”
姜淮眉头紧了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萧青棠抱着人往回走,垂首在她额头亲了亲,轻声答:“夫君在。”
她枕在他肩头,突然哽咽起来:“萧青棠是大坏蛋。”
“是,萧青棠是大坏蛋。”萧青棠轻轻踢开房门,将她放在床上。
“可我好喜欢萧青棠。”
萧青棠手一顿,在她唇上碰了碰:“溶宝,萧青棠只喜欢你。”
她强撑着眼皮,捧着他的脸,贴过去,又将眼闭上:“亲。”
萧青棠将她放下,双臂撑在她上方,咬住她的唇。
她双臂越缠越紧,忽然道:“要。”
萧青棠喉头重重滚动一下,哑声答:“我去叫人送热水,洗洗再弄。”
“好,你去。”姜溶说罢,往后一倒,似乎又睡着了。
萧青棠急忙去叫水,生怕错过这一回便再寻不到这样的时机了:“快拎些热水来,再叫人多烧些备着。”
幸好厨房里一直有热水,仆妇转头就拎来,他转头就拎进房中倒进盆里。
“睡了?”
“没,嘿嘿。”姜溶笑眯眯掀开裙子,“洗。”
萧青棠眼神越发幽暗,拿着湿帕子一点一点给她洗干净。
她有些受不了,扭成一条麻花,要抓他的手腕,哼哼唧唧:“吃。”
萧青棠一愣,胡乱擦了一把,埋下头去。
她指尖几乎插进他的发里,脚踩在他肩头,脖子往后高高仰起,一声高过一声。
片刻,萧青棠扬起红润的唇,明知故问:“可以了吗?”
姜溶拽住他寝衣的袖口,急急催促:“你来。”
他抱着人滚了好几圈,到了最里面,拱在被子里,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姜溶紧紧圈住他的腰身,忘情迎合,不停唤他:“二郎,二郎……”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脖颈上、脸上,萧青棠哑着嗓子一声又一声应:“我在、我在。”
“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
“只喜欢我一个?”
“只喜欢你一个。”
她双手抓住他的耳朵,凶狠狠瞪他:“不许喜欢别人,你要是喜欢别人,我就咬死你!”
萧青棠以为她只是放狠话,不想,脑袋被按下,脸被狠狠咬了一口。
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脸颊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咬我?”他将她的双手钳在头顶,又凶又狠起来。
姜溶眼前一阵金星,哇哇乱叫,连连求饶:“我快死了,快死了!”
“死不了。”萧青棠紧紧扣住她的肩,低喘几声,长呼出一口气,顶着那口牙印,弯了弯嘴角,轻声道,“好了吗?”
姜溶眼角渗出几滴泪,小脸红扑扑的,委屈点点头:“嗯。”
“可我还没好,怎么办?”萧青棠在她眼角亲亲,“再来一回,让我也舒服,好不好?”
“好,那你来。”她慷慨松开腿。
萧青棠笑着在她臀上拍了一下:“溶宝真好。”
她麻得有些没有知觉了,腿酸软的也抬不起了,只剩迷迷糊糊地哼哼声。
不止这一次,明明都已叫了水洗过,回到卧室后又开始了。
姜溶欲哭无泪:“你还没好呀?”
萧青棠低低笑出声:“快了快了,最后一回最后一回。”
半个时辰后,姜溶气得推他:“骗人!根本不是最后一回!”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6节
他又亲又哄:“这回真的是最后一回,不骗你。”
“那你要说话算话……”姜溶都要哭了。
“好,我说话算话。”
……
日上三竿,已过午膳时辰,不见他们用膳,姜夫人往他们院子走,迎面碰见小糕。
“娘子呢?”
“还在睡呢。”
姜夫人有些惊讶:“还在睡?”
小糕低垂眉眼,微红着脸解释:“估摸着还得再睡一阵子,昨夜叫了好多次水,最后一次叫水时天都快亮了……”
姜夫人放心一些,只要不是又吵起来了就好:“你继续守着,待娘子醒了,叫她来我这儿。”
“是。”
果真如小糕所料,快至傍晚时分,两人才幽幽转醒。
姜溶先醒来,萧青棠感觉怀里的人动了,也缓缓睁开眼,然后就挨了一记眼刀。
他一惊,立即清醒了,以为她要翻脸不认人又不肯和好,赶忙忐忑询问:“怎么了?”
“你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了是最后一回的!”
他松了口气,在她发顶亲了亲:“怪我,太久没有过,一时没忍住……弄疼了?”
姜溶白他一眼:“没有!”
“没有就好,那是哪儿不舒服?”
“腿酸。”
他往后坐坐,将她腿抱在怀里,轻轻按摩:“这样揉着可会好些?”
姜溶靠在软垫上,微微眯着眼,眉头舒展开来:“嗯,还行吧。”
萧青棠扬着嘴角:“饿不饿?”
“有点儿,几时了?”
“我也不知,我喊侍女来?”
“好。”
不需他喊,小糕听见里面有说话声,靠近问:“娘子,您可醒了?”
姜溶嗓子有些不舒服,搡了搡萧青棠:“你回。”
“醒了,送些吃的来。”
“是,姑爷。”小糕听是他的声音,立即拘谨许多,也不多问了,急忙让人去备膳食。
不多时,吃的一一送进卧房,他们俩只着寝衣起身,一起坐着用膳,看着像是已和好了。
小糕偷偷打量一眼,轻声道:“娘子,夫人叫您一会儿过去一趟。”
“做什么?”
“没说。”
姜溶微微点头:“好吧,我吃完饭就去。”
“我跟你一起去。”萧青棠道。
“随你。”
他脸上的那个牙印还没完全消下去,浅浅的一圈,小糕略过一眼,惊讶低下头,不敢多看。
萧青棠自己也能察觉那个牙印还在,他也嫌这时出门丢人,但他们刚合好,他怕姜溶出去走一趟就要出尔反尔。
第65章
吃罢饭, 他跟着姜溶往外走。
他上前要捉她的手,却被躲开:“为何不让我牵?”
“累,不想牵着。”
“我抱你?”
“也不是不行。”她停步, 抬头望天。
萧青棠笑了笑, 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朝前走。
姜淮远远瞧见他们,眉头紧锁:“怎么现下自个儿走路都不肯了, 还要人抱着, 这像话吗?”
姜夫人也往外看了一眼, 心中也觉得不好,但未说什么,等人到了跟前,才道:“你下来, 娘有话单独跟你说。”
“好。”她被轻轻放在地上,挪着步子慢慢往房中走。
姜夫人看她一眼, 低声问:“身上不舒服?”
“腿有些酸。”
“你现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了, 有时弄得不舒服了也得学会拒绝,不能让他胡来,身子是你自个儿的, 弄出毛病了也是你自个儿难受。药膏拿着,去屏风后抹抹。”
姜溶看着递过来的小药罐,脸一下红了,才晓得母亲原来什么都知晓。
她连连摆手, 磕磕巴巴解释:“不是, 不是, 不疼,他没弄伤我, 我是累的……”
姜夫人握了握手里的瓷罐,缓缓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你既然已经打算跟他和好,以后就不要再翻旧账,总拿这事拿捏人家,否则是谁听了都会心烦。”
“嗯。”她默默垂下头。
“还有,陛下指婚的事儿,他是逃不过去的,这住一块儿久了,就是条狗他也多多少少会有些感情,莫说是人,你心里要有打算。”
姜溶一点儿也不想听这些,她不要做什么打算,她只知晓,萧青棠若是敢和别人怎么样,她就要休了他。
但她也知晓,她拦不住母亲的想法,也阻止不了母亲教训。
“他现下对你还不错,家里的账本也都要你管,你要把握住了,看仔细一些,不要出岔子。平时多跟侯夫人走动,对府里的侍女随从也大方一些,往后他们心里才会向着你。还有,以后不能对他动手,尤其是在外面……”
她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已在数屏风上的花纹有几瓣了,只有脑袋时不时点点,免得挨骂。
姜夫人看她听不进去,只能暗暗叹息一声,又唠叨几句,放她出门。
萧青棠在外接她:“说什么了?”
她轻哼一声:“说要休了你。”
萧青棠抬了抬眉:“你还知晓什么叫休?”
“别挨着我!”她一跺脚,走得快了一些。
萧青棠赶忙追上去:“是你娘又跟你说了什么?不是说了吗?不用听他们的,你想如何就如何。”
“真的?”她停下。
“真的。”
她微微抬着下颚:“那我能打你吗?”
萧青棠眉心微紧:“我做错什么了?”
“我也没做错什么,你昨晚不也打我屁股了吗?”
萧青棠一把捂住她的嘴,揽着她快步往回走,压低声音:“这个事儿回去再说。”
她扭着要停下,但是停不了,只问:“那我能不能也打你。”
“可以可以,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那你回去要让我打。”
“行行行,先回去。”
天微暗,她倒坐在萧青棠的腰上,啪啪往他臀上拍,一边拍一边骂:“让你有感情!让你有感情!让你有感情!”
萧青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到底对谁有感情了?把你气成这样?”
“我娘说的!”又是一巴掌,“说就是条狗也有感情了!你和她成亲了也会对她有感情的!”
萧青棠轻松将她撑起,面对着她:“你就当我是条狗,不着家的那种,有不了什么感情。”
她瞪他一眼:“你是狗?那你叫两声我听听?”
“汪汪。”
姜溶没想到他真会这样,眼睛瞪圆了,呆呆愣在那儿。
他凑过来,在她脸上蹭蹭,又“汪汪”两声,他觉得自己有时是挺贱的……
但姜溶开心得不得了,捧着他的脸到处乱亲:“我的小狗我的小狗!”
“不生气了?”他搂住她的腰。
“嗯,不生气了。”
“那明日跟我回去?”
“行。”姜溶立即爬起来收拾行李,“早点儿走,在家我娘老是说我,烦死了!”
萧青棠没动,看着她收拾:“原先定好的婚期都过了,我们再新选一个日子成亲?”
“你和那个谁什么时候成亲?”
萧青棠一噎:他就不该提这事儿。
姜溶扭头看:“怎么不说话了?”
“不知,我没接那圣旨。”
“噢。”姜溶收行李的手顿了顿,“她喜欢你吗?”
“她先前都没见过我,有什么可喜欢的?”
姜溶转身,看着他:“那她也是因为迫不得已嫁给你的?”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7节
“我倒没看出她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命都要紧,要她嫁谁她就嫁谁了,她恐怕连什么是迫不得已都不会写。”
“噢,那她没有喜欢的人吗?”
“我哪儿知晓?我拢共也就见过她一回。”
姜溶抿了抿唇,没再问了。
她也没什么行李,就只有先前从乌金院偷出来的地契玉佩等物件。
“给。”她将东西拿过去。
“都说了,是你的,你自己收好就行了。”
她没拿开,又将手腕伸出去:“这个镯子也是从库房拿的。”
萧青棠看一眼:“成色不错,衬你,戴着吧,莫取了。”
“她比我聪明,以后家里的账本是不是要给她管?”她试探问一句,见萧青棠皱眉,立即解释,“我娘说的,让我以后看账本仔细点儿,不要算错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外面的产业别人肯定插不了手,他院里的东西别人也管不了,但是侯府里……他不知道。
“我先前便差招福去置办宅子了,我们以后搬去外面住。”
“不再回侯府了吗?”
“不回了。”萧青棠往后一躺,“那宅子置办还要一段时日,我们明日先回侯府,将院里的东西都收拾好,等宅子置办下来后立即收拾东西走。”
姜溶点了点头,神色迟疑。
萧青棠看向她:“你舍不得侯府?”
她摇了摇头。
萧青棠收回眼,他就知道这个傻瓜可能连什么是侯爷都不知晓,哪儿会舍不得侯府?
“那是怎么了?”
“她是不是也要喊你夫君?”
萧青棠又没法回答了,嘴长在别人身上,又不是什么没有家世背景的小妾,别人要喊他也没法。
“我们不回侯府,也见不着她。”
“可你不找她,她或许会找你呀。而且你不老是被叫去皇宫出席什么宫宴?她是你妻子,是不是要和你一起去?那你就会见到她,见到总不会不说话,那时她就会唤你夫君了。”
萧青棠缓缓起身,静静看着她。
“她才是名正言顺的你的妻子,要和你一起去宴会,要给你管家,我什么也不是……”她垂下眼,眼睫微颤。
萧青棠紧紧抱住她:“她嫁的是嘉和郡主之子,平南侯之弟,皇帝宠臣,萧家第二子,你嫁的是我,我娶的也只有你。”
“嗯,我喜欢的是青棠。”她在他脸边蹭蹭。
“宫里的宴席,我能推就推,侯府我也不会再来。你放心,我不会和她接触,我时时刻刻都待在你眼皮子底下。或者,若你愿意,过几日我们离开京城。总归我那日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我的妻子只有你,我们才是名正言顺的。”
“好,我暂且相信你。”
萧青棠笑着捏捏她的脸:“还暂且相信我。”
“就是暂且,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咬死你。”
“好好好,我要是骗你了,你咬死我。”
她哼一声,一口咬在他手上,一点儿没留情。
脸都让她咬出印子了,咬咬手而已,萧青棠脸色都没变一下:“睡觉,明日回家。”
“嗯,回家。”她枕在他肩上,紧紧闭上双眼。
翌日一早,他们整装回府。
临走前,姜夫人免不了又要叮嘱一番。
姜溶不想听,鞋尖蹍着地面的泥土,几乎要钻出一个坑来。
姜淮实在看不下去:“行了行了,您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倒是这门口的地都要被她耕出来了。”
姜溶瞅他一眼,没说话。
“罢了,你去吧,路上多注意,天冷,别又要往窗外看,当心风吹了着凉。”姜夫人最后嘱咐一声,送她上了车。
她转身挥挥手:“我走了,过年再回来。”
姜夫人弯了弯唇:“好,你慢些。”
她点点头,钻进车厢。
萧青棠没急着上车,朝姜家人微微颔首:“小婿先行告辞。”
姜侍郎有些惊讶,怔愣半晌,人都要上马车了,才想起上前相送,却也只有一句:“路上慢些。”
“好。”萧青棠探出车门,回一声,打发车夫赶马。
马车缓缓行驶,姜溶抱住他的胳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想喝葡萄酒了。”
“不知家里还有没有,回去瞧瞧。若是没了便叫人想法子再去买些回来。”萧青棠摸摸她的脸,“还想吃什么?等回家了吩咐侍女就是。”
她仰着脑袋畅想:“要吃马蹄糕、杏仁酪、醉鹅、鱼糕,还有狮子头!”
萧青棠捏捏她的脸上的软肉:“这样多,吃得完吗?”
“我不管!我就是都要!”
萧青棠笑笑:“行,慢慢吃就是。”
日午前,马车抵达平南侯府,要进侯府侧门时,被人拦了下来。
“何人?”他挑帘去看,是个眼生的内侍。
内侍道:“是陛下派奴来的,还请郎君下车说话。”
他皱了皱眉,跨下马车,转身将姜溶也接下紧紧护在身后,又问:“何事?”
“陛下吩咐了,您以后回不了侯府了,也不能在京城里待着了。”
第66章
萧青棠抬了抬眉, 等着人将话说完。
内侍悄悄打量他一眼,支支吾吾道:“您的那些铺子也不归您管了,钱庄里的银子您也不能用了, 还有官职, 也暂且罢免。”
“罢黜官职,贬为庶人,查抄家产, 流放出京。”他顿了顿, “可是此意?”
内侍抬袖擦了把汗:“应、应当是……”
“行, 我不进去了。”他转身要走。
“您稍待。”内侍拦,“您头上的发冠、腰间的玉勾,都得都得……”
萧青棠垂眸笑了笑,卸掉玉勾, 拆下发冠,抬步走至侧门外的一棵枯树下, 折下一段枯枝, 插入发髻中,转身牵住姜溶的手,往马车上去, 淡淡道:“我们走。”
内侍又追:“您这马车也不能用了……”
萧青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吓得内侍以为他要打人,连连后退几步。
“我先前住过的卧房中有一张书桌, 桌边的第三个抽屉里有一个木匣, 匣中有一块破玉佩, 劳你帮我拿出来。”他抬手指向府中,又补充一句, “那玉佩不值什么银子,是我母亲送与我的,我带着做个念想。”
内侍暗自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奴这就去为郎君取来。”
萧青棠眼一转,扫见手上的菩提串,缓缓道:“这手串是寺里里的老和尚给的,也不值什么钱。”
内侍又尴尬点点头,随口应了两声,进府门拿东西了。
皇帝这回的旨意并非当众颁布,看着像闹脾气似的,内侍也不敢太为难萧青棠,怕往后这两人重归于好,就要找他的麻烦。
内侍本想着若萧青棠强硬些,他就立即回宫禀告,让皇帝和萧青棠当面说,以后再找麻烦也找不到他头上,可谁知,萧青棠竟然这样配合。
他没敢碰其余物件,只拿了玉佩便匆匆跑出来,为自己找补几句:“郎君现下要去何处?”
“陛下不是命我离开京城?我现下便去城门。”萧青棠将那块玉佩塞进姜溶袖中,牵着她往前走。
内侍跟在一旁,谄媚道:“此处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郎君若不嫌,不若由奴送郎君一程?”
萧青棠抬手要拒绝,可垂眸一看身旁的人,又犹豫了:“你是宫里出来的,能四处乱走?”
“盯着郎君离开京城本就是奴的职责,不算四处乱走。”内侍朝车夫招招手,冲萧青棠笑道,“郎君与夫人上车,奴这马车下,您与夫人坐车内便好,奴坐外头,也好吹吹风,清醒清醒。”
“那好,难为你了。”萧青棠说得轻松,毫不犹豫扶着姜溶踏上马车,语气柔和不少,“来,进车里。”
内侍目光偷偷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一圈,没敢说什么。
萧青棠随后也上了车,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吩咐一声:“走吧。”
小马车摇摇晃晃往前,姜溶仰头看向萧青棠,轻声问:“出什么事了?皇帝不许我们在京城住了吗?”
萧青棠摸摸她的脸,弯腰在她额头亲了亲:“等出了城门再说。”
“好。”她靠在他肩上,脑袋里琢磨着方才内侍说的话,可越琢磨越乱。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内侍在外面请:“郎君,城门到了。”
萧青棠缓缓下车:“多谢。”
“郎君客气了。”内侍忍不住多嘴一句,“其实陛下并未将话说得那样死,甚至圣旨也未下,只是吩咐让奴来。许是有什么误会,郎君何不进宫与陛下当面解释解释呢?”
“多谢告知,但不必了。”没什么误会,他绝无可能低头去成什么亲。
萧青棠往周围看了一眼,牵着姜溶大步朝前去。
姜溶看他:“我们去哪儿?”
“去庄子,看看还能不能进去。”
“那要是不能呢?”
他没说话。
一路行至庄子正门,有一个内侍在门前候着。
“陛下有言,此处庄子不再归郎君所有。”
萧青棠笑了笑,忽然觉得一身轻松,只是……他转头看向身旁那双懵懂的眼眸。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8节
一瞬间,他心里想好了无数个说法:这些以后都还会有的,他能凭自己挣回来……
可一开口,却是:“我请人写封信送去姜家,让你父亲来接你回去。”
“为什么?”她仰着脑袋。
萧青棠垂眼看她,仍旧笑着:“皇帝没收了我的财产,不许我再京城住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跟着我,以后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那你跟我一起去我家。”她晃晃他的胳膊。
“你家在京城里,他们不会放我进城门,去不了。”
“那你要去哪儿?”
萧青棠不敢再和她对视,胡乱看了一圈,停在远处天空的一朵白云上:“去寺里吧,我和那里的住持见过几回。”
“寺在哪儿?”
萧青棠看向远处一望无尽的路,眼中血丝遍布,抬手指了指:“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姜溶瞧不见他的眼神,往他跟前走了走:“那你还回来吗?”
“或许吧,我现下不能保证。”他别开脸,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姜溶乘着马车离开,高兴跟他挥手告别的模样。
姜溶盯着他看了许久,踮起脚尖,将他的脸掰回来,小声道:“你哭了?”
“没。”他扬唇一笑,眼泪全迸出来。
姜溶红着眼,瘪着嘴,给他抹掉眼泪,在他眉心亲了亲:“你别哭呀,我不会不要你的……”
他弯着腰,捧着她的脸,哽咽道:“没有葡萄酒了,没有肉丸子了,也没有鱼糕了……”
姜溶看着他,一本正经道:“小孩子不可以这样贪吃。”
他扯了扯嘴角:“以后没有好看的首饰了,也没有漂亮衣服了。溶宝,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再跟着我,就没有好吃的好玩的了。”
“噢……”姜溶茫然点点头,“噢……”
萧青棠抱住她,无声落泪。他不生气,也不后悔,往常他最憎恶唯利是图的人,可现下只恨自己没有利让眼前的人可图。
“我们这就去前面寺里,若是走得快早些将信传回去,你家里人还能在天黑前赶来接你。”
说罢,他毫不犹豫牵着人往前走。
“方才已走了很久了,累不累?我背你好不好?”
“好。”
萧青棠弯身,稳稳当当将她背起,大步朝前走去。
那土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往前走了许久也不见寺庙。
姜溶不知道萧青棠累不累,但她趴在他背上被颠簸得有些累了。
“还没要到吗?”
萧青棠的心被剁成碎末,扔在捣药罐里碾磨成稀泥了——他明知道她没有那个意思。
“还有些路程,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到了。”
“我睡不着,我饿了。”
萧青棠闭了闭眼:“庙山寺里应当有斋饭,到了就有得吃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在表达不满,可萧青棠听了,只觉得难受。
身后有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姜溶扭头,兴奋指指:“有牛车!有牛车!我们可以坐牛车!”
萧青棠也往后看一眼:“估摸是要收铜板的,我的钱袋子早被他们收去了。”
“那用我的手镯换!”
“不行,不能动你身上的东西。”萧青棠命令后又解释一句,“你身上的东西都很值钱,用来换坐一次牛车不划算。”
姜溶皱了皱眉,喃喃一声:“可是我想坐牛车。”
萧青棠抿了抿唇:“那我问问他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他停下,站在路边,等着车来,朝人道:“晚辈和内子身上财物被恶人洗劫一空,想前往前方寺中借助,不知您顺不顺路,可否载我们一程?”
大爷盯着他上下打量两眼,有些迟疑。
他眉头不皱着了,眼中的狠戾也早没了,可相貌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姜溶急了,连声唤:“爷爷!爷爷!您能载我们一程吗?我们走好久了,又累又饿,我可以陪您说话的,爷爷!”
大爷乐呵呵看着她:“行吧,反正也是顺路。”
她立即挣扎几下,从萧青棠背上跳下来,一屁股坐在铺满干草的牛车上,笑眯眯和人说话:“爷爷,你这是去哪儿呀?”
萧青棠看她一眼,坐在她身旁,默默掀开大氅,将她裹住。
“早起去城里了,现下回家。”
大爷一甩草鞭,牛哞哞叫两声,抬着蹄子往前走。
“去城里做什么呀?”
“快到下雪的日子了,去城里把家里种的粮食收的菜拿出去卖一卖,再买些年货好过年,免得过段时日下雪了,路封了就走不了了。”
“种的什么菜呀。”
……
萧青棠不插话,就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
牛车走了多久,他们就说了多久,全是些琐碎小事儿,但萧青棠觉得有趣极了。
车转了弯,隐隐能瞧见寺庙的影子了,萧青棠嘴角的笑慢慢散去。
他抬头,半辈子的经历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流转,忽然觉得那些爱恨情仇与他都没有关系,所有一切他轻蔑的厌恶的,若是他不再轻蔑厌恶,不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吗?
人生太短,他该把所有的时光都用在他喜欢的向往的事上才对。
只可惜他知晓的太晚了。
他捉住身旁人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
姜溶正在和大爷说话,愕然转头看他,哑声问:“怎么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直至牛车抵达寺门,他又开口:“到了,下车吧。”
姜溶跳下车,朝大爷挥挥手:“爷爷,你路上慢些,我们先走了。”
“好、好,你们慢走。”老头笑得眯起眼,也挥挥手,驾着牛车慢慢悠悠离去。
寺中的小和尚迎出来:“萧施主?不知所来为何事?”
萧青棠淡淡道:“陛下将我赶出京城了,不知我可否在此借住两日?”
“啊?”小和尚有些诧异,“施主随小僧进门与住持说罢。”
“好。”萧青棠牵着姜溶往里去,“还有一事,内子不便跟我在外流浪,能否劳烦小师父替我修书一封送去京城,请姜家来接人?”
“这个好说,寺里有笔墨,稍后贫僧为施主寻来就是,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恐怕只能明日去送了。”
萧青棠稍稍皱眉:“也好,多谢。”
“主持在大殿后面,您来过,应当知晓路,从此处进就是。”小和尚让开一步。
萧青棠微微颔首,牵着姜溶从门帘下穿过,走到大殿后。
一张桌,两张椅,一座佛龛,住持跪坐在蒲团上,缓缓敲着木鱼。
“主持。”萧青棠唤一声,不觉多了几分恭敬。
主持缓缓起身见礼:“萧施主有何事?”
“被陛下赶出京城了,想在您这里借住几日。”
“这样。”住持喃喃一声,道,“施主住在寺里恐怕不便,不过寺庙后山有一处草房,施主若不嫌弃,可在那处暂住,不论日期。”
“有暂住的地方已十分幸运了,不敢嫌弃。”
说话间,小和尚已拿了信封纸笔来:“师父,萧施主请我们送信去京城。”
“好,那施主来写。”主持引人进内室坐下。
萧青棠提笔快速在纸上写明缘由:因陛下圣旨缘故,小婿恐不能留京,还请岳杖亲自来城郊寺庙将姜溶接回府中安置,萧青棠留。
写完,他将纸笔递给姜溶:“你也写几句。”
“噢。”姜溶点点头,接过纸笔,趴在桌子上一笔一画认真书写。
萧青棠转头看向小和尚:“我与夫人一早赶路,已一日未进食,不知寺中可有斋饭,能否施舍两碗。”
“刚巧,后厨正在煮,要不了多久,施主写完信随贫僧去就是。”
“多谢。”萧青棠回头。
主持又道:“施主在此借住期间也可来寺中用膳,不过快过冬了,寺里的柴火不够烧,得施主从山上多砍些柴火背下来。”
“好,我记下了。”萧青棠浅声应下,看向姜溶,“写好了吗?”
“写好了。”姜溶拿起纸张,鼓起脸颊吹了吹,将信叠起来塞进信封里,“要给谁?”
小和尚上前一步:“明日送便明日再给贫僧便好,免得放在贫僧这里弄丢了。”
“好,那我们自己先收着。”萧青棠将信封塞进姜溶袖中,牵着她跟小和尚往外走。
出了大殿,从旁边的小道往里走,后面便是灶房,灶房后是一座高高的山头。
小和尚指指山头:“施主瞧见了吗?就是那个崖头,那里有个草房子。”
萧青棠抬头望去,轻轻笑了笑:“瞧见了。”
姜溶跳起来看,没太看清,感叹一句:“好远,怎么上去?”
“沿着灶房后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就是了。”
“那得走多久哇?”
小和尚笑笑:“吃罢饭就出发,应当能在天黑走到。”
姜溶看了一眼天,又问:“天还有多久黑?”
萧青棠知晓说了她也未必明白,只道:“等走过你就知晓了,先去吃饭,不是饿了吗?”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79节
“对,我好饿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晚膳应当好了,里面已有人端着碗了,施主来这边的小间吧,您与夫人在此不方便。”小和尚伸手邀两人进门。
萧青棠又道多谢,和姜溶一起进了隔间,稍待片刻,小和尚便将吃食端来:一小桶粥,两张胡饼,一碗菘菜。
他皱了眉,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好饿好饿好饿!”姜溶撸撸袖子,吸溜一大口粥,喟叹一声,又咬一大口饼子,呲牙咧嘴地嚼,“好吃,就是有些硬。”
人饿了,自然是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萧青棠默默垂眼:“慢些,当心噎着。”
“好,你吃呀。”姜溶跟那饼子斗得不亦乐乎,一点儿没想那样多。吃饱,她终于松了口气,“吃好了。”
萧青棠笑看她一眼,默默将饼咀嚼完,收起她剩下的半张饼:“走吧,再不走天要黑了。”
她牵住他的手,斗志昂扬:“好!走!”
没一会儿,她泄了气,蔫儿哒哒地垂着脑袋,唉声叹气:“怎么还不到?”
“走累了?”萧青棠停下看她。
“嗯。”她拖着调子,可怜极了。
萧青棠将饼子和竹灯交到她手中,往后退了几步:“拿好,我背你。”
她爬上他的背,往后看一眼,吓得收回眼:“这么高,会不会摔了?”
“摔不了,我就是把自己摔了,也不会把你摔了。”萧青棠紧紧勾住她的腿。
她手腕牢牢握在一起,身子紧紧贴在他后背上,在他脸颊重重亲了一口:“夫君,你真好!”
萧青棠扬了扬唇,加快步伐:“抱紧了,天要黑了,得快点儿走了。”
“好,我抱紧了。”
沉重的步伐夹杂着竹灯晃动的哐哐声在树林密布的山间窄道中回荡,太阳渐渐落下,树林先一步知晓,越发暗沉,已完全黑透,到达崖边的草屋时却还有一层淡淡光亮。
萧青棠出了一身热汗,早将大氅脱了,此时迎着微寒的晚风,他抬头眺望山下,将衣裳着上:“走吧,进屋。”
屋中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儿光亮也无,只能闻见一股灰尘味儿。
“好黑呀。”姜溶喃喃一声。
“点上灯了会好一些。”萧青棠举着竹灯笼往里照了照,依稀可见凹凸不平的土炕和落满灰尘的破旧桌椅,“摸摸信还不在袖子里。”
姜溶摸了摸袖口,点点头:“还在,但可不可以不让人送信?”
“为何?”萧青棠吹了吹桌面的灰,竹灯笼放下,脱下竹罩。
“这里好黑,你会害怕,我想在这儿陪你。”
萧青棠转身看她,从袖中摸出那块破玉佩塞到她手心里:“我不害怕,你明日乖乖和你家里人回去。这块玉佩你拿着,若是遇见危险便亮出来。”
她仰起头,盈盈泪眼里烛火跳动:“骗人,你怕黑,你以前都要点着灯睡觉。”
第67章
萧青棠弯身抱住身前的人, 不敢与她对视:“你不能再跟着我了,你看我现在自己都顾不上了。这里又脏又冷,你跟着我要吃很多苦的。你先回去, 回家待着。”
“那你以后要去哪儿?去多久?还回不回来?”
“我也还没想好去哪儿, 要去多久。”
姜溶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哀伤问:“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会回来的, 你在家等我, 我会回来的。”
“可我舍不得你, 我想跟你在一块儿。”
他捧着她的脸,和她额头相抵,笑着抹掉她眼角的泪珠:“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姜溶连连摇头:“不够不够,要是你永远不回来了怎么办?我连去哪儿找你都不知晓。你总喜欢骗人, 是不是这回也是骗我的?”
“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回来。”
“我不信。”
萧青棠叹息一声:“溶宝, 你只是刚来这儿觉得新鲜, 多住两日便会受不了。你看这里什么也没有,想弄些吃的回来还要走很久的山路,你留在这儿没法过以前的那种日子的。”
“你没让我试过, 怎么知晓我不能呢?”姜溶晃晃他的手臂,“先不要送信好不好?你让我先留下来试试。”
萧青棠与她对视良久,还是遵从内心深处最幽暗的想法。他想要溶宝留在身旁,何况若将溶宝放在京城里也并不是万无一失, 皇帝若召溶宝进宫做威胁, 他只能就范。
他点了点头:“好, 你先住几日,若是不想跟我走了, 也不要勉强自己,与我直说就是。”
“好!”她一下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收拾东西?”
“是,你站在这儿,我先地上挖个火坑,多点些火,让屋子里亮堂一些。”
“好。”她乖乖蹲在一边儿,看着萧青棠从屋里寻了破烂的锄头,在炕边的地上挖小坑,好奇问个不停,“那我们一会儿要去砍树吗?”
萧青棠挖好坑后又去翻看土炕:“对,要去后面砍些柴火,要点火堆,炕里也得烧火。”
“什么是炕?”
“就是在床底下挖个洞,洞里用柴火烧着。”
“炒熟我们?”姜溶惊讶瞪大眼。
萧青棠将炕上的杂草理理,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这炕厚得很,我们熟不了,还会很暖和。走,砍柴去。”
她被揽着朝前走:“那就是地笼一样,是吗?”
“差不多。”萧青棠微微低头,跨出门,看向远处的月亮,“总归很暖和,就是有些干燥。也幸好干燥,炕上铺着的干草都还是好好的,没有潮湿发霉。”
姜溶也看着月亮,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兴奋乱叫:“好亮好亮!”
“是很亮。”明如白昼,几乎不用挑灯。
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杵在前面,姜溶跳着去踩:“我们去哪儿砍柴?”
“就在前面吧,亮堂。”萧青棠稍稍挽了挽袖子,提起砍刀,提醒一句,“你站远点儿,别伤着你了。”
“好嘞!”她就在不远处站着,手对着月亮,做出各种动物的影子。
萧青棠抽空看她一眼,嘴角忍不住扬起,手中的砍刀似乎都轻了不少。
天不早了,来不及细致劈柴,他砍了两三棵歪脖子树,拖到草屋前的空旷院子里,随手跺成几段,往屋里抱。
姜溶跟在他身后,进进出出,一点儿不嫌累。
土坑的火点亮,屋子瞬间又暖又亮起来。
他用木棍捶打土炕上的破旧被褥,灰尘腾空而起,漂浮在空中,姜溶在他身后用影子做了一只燕子,在他眼前飞来飞去。
“燕子来咬你咯~”
萧青棠笑笑,铺好草褥子,转头做了一只小狗:“小狗来咬你了。”
“燕子会飞,小狗咬不着的。”她做的燕子快速溜走。
萧青棠做的小狗在后面追。
她一下慌了神,晕头转向,撞在他胸膛上,脸颊被咬了一口。
“咬着了。”萧青棠低头看着她,眼里星星点点的,全是笑意。
“不行!”她气歪了脑袋,“你犯规!”
萧青棠抓住她的手,在唇下亲了亲,声音像儿时外祖母唱童谣哄她睡觉那样轻柔:“哪儿犯规了?”
“你咬的是我,不是燕子。”
“好,那我让你咬回来?”他伸着脖子,将脸递过去。
“呸!才不要!”姜溶在他唇角呸一口,又觉得好笑,弯着眉眼笑个不停。
他看着她弯起的眉眼,忍不住也觉得开心,感觉连周围的草房子都变成了仙境。
“床大致收拾了一下,但肯定没有家里的舒服,先将就睡两日,我再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换一床有些的来。”
“好!”姜溶张开双臂,大大抱住他。
他侧身,将人抱起放在炕上:“水也不好烧,暂且不洗漱了,待明日再说。”
姜溶点头:“好。”
“你先坐一会儿,我来烧炕。”他弯头在方才咬过的地方亲一口,将柴火抱进来,塞进土炕灶门,往里添上柴火。
没过多久,炕燃起来,阵阵暖意燃出来。
姜溶摸摸褥子:“好像热起来了。”
“一会儿会更暖和。”萧青棠将脱下的大氅铺在褥子上,抱人放在大氅上,“垫着会好一些,免得杂草扎人。”
她挪了挪,拍拍大氅:“你也躺在这个上面。”
萧青棠弯了弯唇,除去靴子,用屋外檐下积的冷水冲了冲,和她挤在一块儿。
她拽来他的胳膊,枕在脑袋下:“你抱着我,这样我们就都能在你的衣裳上啦。”
萧青棠微微侧身,轻轻搂着她:“这样呢?”
她够着脖子,在他下颌亲了一口:“这样也行。”
“冷不冷?”
“不冷,炕好暖和,你也好暖和。”
“被子硬不硬?”
“不硬呀,挺软和的。”
的确比萧青棠想象得要好一些,被子褥子被暖烘烘的炕烤过,又蓬松起来,除了有些破旧外,盖着倒还是那么回事。
天还没亮,炕里的火小了,怀里的人应当是察觉到冷,无意识缩了缩。
萧青棠缓缓睁开眼,悄声起身,给她盖好被子,出门又砍了些柴火添进炕里。
清晨的风冰冷刺骨,走一趟,睡意全无,他干脆不睡了,将门拴好,提着砍刀下山,在临近半山腰砍了一大捆柴火背到庙里去。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0节
到时,天边泛起鱼肚白,寺庙灶房的炊烟已袅袅升起。
他放下柴火,转头撞见小和尚。
小和尚有些惊讶:“施主这样早便去砍柴了?”
“嗯。”他微微点头,“刚好下来给夫人带些斋饭回去。”
“原是如此,斋饭快好了,这里也有食盒,施主可以在此用完再给夫人带一些去。”
“这样也好。”
他与寺中小僧坐在一块儿用了早膳,拎着食盒要走时,想起信的事,又与小和尚说上几句。
“对了,信先不送了,多谢师父费心。”
“不送了?”
他垂眸笑笑,总觉得自己有几分炫耀的意味:“内子非闹着要和我一同离京,不肯回京城。”
小和尚恍然明了,笑着作揖:“原是如此。想当初施主还想拜入空门,幸好是师父拦住了,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姻缘。”
“是得多谢主持。”萧青棠面向日出方向,虔诚一拜,“只是内子从前没吃过这样的苦,说不定过几日便又闹着要回去了,届时还是得劳烦师父派人去送信。”
“好说好说,施主若有需要与贫僧说一声便是。”
萧青棠稍稍颔首,与人道别,稳稳当当提着食盒回到山上。
许是昨日累着了,人还在睡着,不见要醒的样子。
他往炕里又放了些柴火,将食盒放在炕上温着,转身出门忙活。
原本他打算送走姜溶后便离开此处,索性他独自一人,路上随意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可现在姜溶要留下,便不能这样随意了。
昨日那赶牛车的老头说了,快下雪了,若是姜溶要跟他一起走,怎么说也得等雪过了,挑个天晴的日子再走,那就得在此多住几日了。
还是那句话,若是他一个人凑合凑合就行了,可他的溶宝没法凑合。
草房子外有一个土灶,灶上有一个破旧的吊锅,从屋后不远处拎些水来烧上就有热水了,但这水没法喝。
不过后山有竹子,砍两棵粗一些的,做个竹筒杯,倒些水放在火旁烧,等烧开就能喝。
房中堆放了些干草,将干草抱出来清理干净,简单编一个草席,到时隔在薄褥子和杂草中间,便不会那样扎人了。
还有房顶,也该加固加固。
直接用几根竹子卡在一块儿,上面铺上稻草就行,这般,除非是狂风大作,应当不会出太大问题。
“萧青棠……”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他不自觉弯了唇,放下砍刀,洗了把手,朝里走:“醒了?”
“你在做什么?”姜溶揉揉眼,睡眼惺忪看他。
他坐在炕边,语气不觉放轻许多:“把外面收拾了一下,饿不饿?饭在食盒里。”
姜溶打开食盒看一眼:“粥有点儿干了。”
“我煮了水,往里添点儿应当会好些。”
“煮了水?用什么煮的?”
“用竹子。”萧青棠起身,将晾在草檐下的竹筒拿进来,“渴不渴?这水是干净的。”
姜溶好奇看过去:“好神奇呀,我想把粥倒进这里面吃。”
“也行,可以放在里面,拿去再煮煮。”
姜溶跳下炕,蹬上小皮靴,接过竹筒跑出漱了口,又跑回来趴在炕边,兴致勃勃将碗里的粥往竹筒里倒,用筷子搅了搅,满眼期待往嘴里送一口。
“嗯?好像是不太一样。”
哪儿能有什么不一样?萧青棠觉得好笑:“要不要拿去热热?”
“行!”
萧青棠拿着装着粥的竹筒放在火堆上,将吊锅提过来:“你的帕子呢?拿出来洗脸。”
姜溶有好多帕子,分不出最喜欢哪个,每日要带好几条在身上,现下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随手摸出一条,让萧青棠用水浇湿,混乱擦了把脸,闹着给萧青棠擦:“你坐好坐好,我给你洗洗。”
萧青棠被按着坐在木墩上,仰着脸无奈笑笑。
姜溶倒是认真得好,捧着他的脸,给他一点一点擦干净。
“好了!”
“你的粥也好了,现下不干了,快吃吧。”萧青棠将竹筒套进一个更大的凉竹筒里,递给她。
“好!”她拿着竹筒,迎着太阳,一口又一口往嘴里喂,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嘿嘿,真好吃!”
高高挂起的太阳落在她脸上,罩出一圈金灿灿的光芒。
第68章
没过几日, 果真下雪了。
外面大雪泼盆,路都已遮盖住,也砍不了柴了, 只能在屋里躺着。
白得发亮的雪从窗子透进, 姜溶正对着光编草帘子。
她这几日一直吵着无聊,萧青棠只好找了个事儿给她做,有了玩的, 她就不吵了, 安安静静待着。
萧青棠在一旁睡觉, 前几日还没察觉,这两日闲下来了,他才感觉全身酸疼,应当是干活儿累的, 刚好趁不能出去,好好休息休息。
他只穿了条衬裤, 其余的衣裳洗了, 挂在火堆旁的竹竿上烤着,烤了快两日,也不滴水了。
姜溶也只穿了身寝衣, 披着他的大氅,又有炕和火,暖烘烘的,一点儿也不冷。
睡到快午时, 他缓缓睁开眼, 看一眼桌上自制的简易更漏:“午时了, 饿不饿?”
姜溶摇摇头,手里还在编着草帘:“不饿, 但我想吃芋泥饼。”
萧青棠微微撑起身,缓缓呼出一口气:“现下算是弄不来了,等雪停了我去山下看看,好不好?”
“嗯。”她没抬头。
萧青棠想问她是不是后悔了,可又想她若是真后悔一定会说出来。
他起身,纠结这事便纠结了半晌。
“编好啦。”姜溶举着帘子给他看,笑意吟吟的。
原来只是编草帘太过入神了,他松了口气:“那把它挂在门口吧,好挡风。”
“好,你挂,我够不着。”
他跨下炕,穿上烤干的衣裳,将草帘系在门框上:“我煮些粥,你多少吃一些,免得一会儿又喊饿。”
姜溶也下炕,搬个小木墩坐在他身旁:“可我不想吃那个粥,不好吃。”
本就是粗粮粥,难以下咽,觉得不好吃才是正常,看来是新鲜劲儿过去了。
萧青棠摸摸她的脸:“现下弄不到什么好吃的,我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弄点儿好吃的。”
他并不是没法子赚钱,即便是他再无能,扛个货卖个苦力也是能弄来些银钱。只是这里离京城不远,许多京城人士会来此处烧香拜佛,若是见他在此,恐怕会生出什么岔子。
“噢……”姜溶垂着脑袋,蔫儿哒哒看着竹筒,跟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萧青棠往竹筒里多添了些水,打算将粥煮得再软烂一些,也好下咽一些。
可姜溶盯着那粥,脸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我不想吃这个……”
萧青棠摸摸她的脑袋,快速将粥吃完:“你给我们再编个草帘,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这么大的雪,你去哪儿?”
“出去看看山里有没有什么猎物,再去砍几捆柴存着,等雪停了扛下去看看能不能换些吃的回来。”他边回答边系好衣裳。
姜溶起身抱住他:“你别去了,外面好冷的。不用理我,我饿了就能吃了。”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即使心中再想要她留下,可还是轻声道:“等雪停了,我便叫山下的小和尚去你家送信,让你娘来接你。”
“不要。”姜溶紧紧抱着他,“我想和你在一块儿。”
他抿了抿唇:“这几日大雪只能留在此处,我又不好出去,京城里有不少人认识我,等离开京城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不会让你一直吃这个的。”
“我知晓,雪好大,外面好冷,不能出去的。”
“你还跟我走吗?”他没敢看她。
姜溶却仰起脸:“我要跟你在一块儿的。”
他垂首,认真看着她:“等雪停了,我就去砍柴,这附近应当有樵夫,我可以用柴火跟他换些吃的。”
“好,雪停了再出去,现下不要出门。”姜溶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亲。
“好,溶宝。”他笑着将她抱回炕上,“不想吃就不吃吧,让它多煮一会儿,软了会好一些。”
姜溶点点头,按着他躺下,脑袋枕在他肩上:“那你还睡觉吗?”
“不睡了,睡醒了。”
“那你陪我玩儿。”
“好,我陪你玩儿。”萧青棠微微侧身。
这儿没有别的玩的,无非就是和她用两个干草编成的小人扮家家酒,要不就是给她讲故事。
玩着玩着,累了,竹筒里的粥也煮软了,她终于能将那满满一筒粥伴着庙里给的酱菜全吃了,吃完还要咂咂嘴,感叹一声也没有那样难吃嘛!
天黑了,雪还没有停,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窗外没有雪色,屋里只剩火堆跳动的暖黄色。
姜溶趴在萧青棠身上,轻轻蹭了蹭。
“怎么了?”方才在聊什么萧青棠忘了,一晃神姜溶就不说了,脑袋还埋在他脖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想……”
他没听清,微微抬头:“什么?”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1节
姜溶抓住他的一只耳朵,在他另一只耳旁悄声道:“想要。”
他微愣,来不及回答。
“想要你……”姜溶红着脸轻声补充。
萧青棠咽了口唾液,将她往腿上放了放,微微曲起膝盖,让她隔着衣裳来回轻轻磨蹭。
“这里脏,没法儿弄,这样好不好?”
她埋头在他脖颈里,不敢抬头,只有腰肢扭扭,瓮声瓮气答:“好。”
萧青棠搂住她的腰,在她背上轻轻抚抚,小声问:“是不是月事快到了?”
她有些喘:“不、不知道呀……”
萧青棠听得心底痒痒,眼都憋红了,没什么心思再问了。
她哼哼唧唧过几声,很快好了,瘫软着小口呼吸,湿热的气息全喷洒在萧青棠的脖颈上。
萧青棠被惹得呼吸也有些乱,哑着嗓子问:“好了?”
“嗯。”姜溶低低应一声。
“拿帕子擦擦。”萧青棠抚摸抚摸她的发。
“不想动,一会儿再去。”
萧青棠稍稍翻身,将她放下:“我去。”
她也撑起身,长发垂落,有几缕慵懒躺在肩上。
萧青棠从竹竿上取了帕子,用热水烫了烫,待稍凉后,坐在床边,拿着帕子轻轻帮她把微微泥泞擦去。
她半撑在炕上,目光缓缓下移,盯着他看。
萧青棠有些尴尬,但一时又收不回去,耳廓整个红了。
“一会儿就好了,不用理会。”他给人整理好衣裳,洗了把帕子顺手挂回竹竿上晾着,回到炕上坐着。
姜溶从身后抱住他,从后探出个脑袋来,一把握住。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能乱玩儿的,松手。”
姜溶还想捏捏,但见他眉头皱着,只能将手松开。
“上回月事是何时来的?”他不动声色拽拽上衫,微微遮挡一些。
“好久没来了,回家后就没来过。”姜溶靠在他手臂上,眼睛还盯着那儿看。
他没留意,在心里算日子。
应当不是怀孕了,上回大夫还说过的,溶宝身子难以有孕,那一定就是太冷了,又吃得不好。
萧青棠虽不懂医理,但也明白本该来却没来定是不好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变小了。”
“嗯?”他转头,对上好奇的眸子,顺着那道目光移动,额角微抽,知晓这是在瞧什么了。
姜溶看着他,好奇问:“为什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想要你便会变大。”
“你现下不想要我吗?”姜溶跪在褥子上,慢慢直起身,双臂缠绕在他脖颈上。
他往后仰了仰:“想,但特别想时才会变大,否则一天到晚都是这样大,会死人的。”
“那你想要别人时会变大吗?”
“我没想过别人。”
“噢。”姜溶坐回去,盯着他的脸,“你以前没有变大过?”
他松了口气,时不时就充血,他真会死的:“有过。”
“你不是说只有想要我时才会变大吗?你以前又不认识我?”
“它自己也会变大,你没发觉罢了。”
“什么时候?”
萧青棠看她一眼,知晓她今日问不出结果肯定不会罢休,只能答:“晚上睡着时,还有早起时。”
她眨眨眼:“那我今夜晚点儿睡。”
“有那样稀奇吗?你又不是没见过变大的样子。”萧青棠觉得好笑。
“反正我要看。”她伸手跃跃欲试,“我能摸摸吗?它变小的时候我没摸过。”
萧青棠有点儿想躲,但这里没可躲的地方:“就摸一下?”
“好。”姜溶翘首以盼。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你来。”
“嘿嘿。”姜溶咧开嘴,伸手隔着衬裤覆盖住,轻轻抓了抓,眼里是稀奇古怪的光芒,“好软!像小虫子!”
萧青棠急忙退开:“行了行了,说了就只摸一下的。”
姜溶追过去,一脸不满:“可你先前总摸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摸你。”
他有些头疼:“你的摸不坏,我的会摸坏的。”
“谁说摸不坏的?我现在就感觉它坏了,你赔我!”姜溶往后一倒,抱着肚子滚来滚去。
“你别胡来……”萧青棠欲哭无泪,“真不是好玩儿的东西,真会坏掉,以后就不能变大了……”
“真的?”她又爬过来。
萧青棠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姜溶轻哼一声:“那你以后也不许摸我的了,我的摸多了也会坏掉,也会不能变大,”
萧青棠哭笑不得看着她:“你那儿怎么变大?”
“你别管我,你不懂。”她一扭,滚去炕里边儿了,“我睡了,不许吵我!”
萧青棠叹息一声,只能暂且如此。
夜半,他被渴醒,迷迷糊糊打算找水喝,一睁眼却瞧见一颗脑袋,吓得他心一颤。
“你做什么?!”
“我在观察它会不会变大。”
萧青棠吐出一口浊气:“大晚上的不睡觉……行了,早些睡,早上也会变大的,你早些起来看不就行了?”
“噢,好吧。”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不喝,我要睡了,明早起来看。”
第二日,她没能起得来。
她起不来自然要算在萧青棠头上:“你早上怎么不喊我?”
萧青棠无奈:“又没什么要紧的事,你睡得正香,我喊你做什么?况且不是你自己昨夜不肯睡的吗?”
她不占理就开始撒泼打滚儿:“你的意思是怪我?”
“我哪儿敢?不怪你,怪我怪我。”
“明日我一定要起来,你醒来得喊我!”
“好好好,我喊你。”
萧青棠答应得好好儿的,可下了两日的雪停了,他不能再在屋里躺着,只能食言。
姜溶还在睡着,他往被窝看一眼,往炕里丢了些柴火,悄声退出门。
昨日半夜雪就停了,现下已化了些,他拿着竹竿将屋顶上的雪扫落一些,提着砍刀带着竹扫帚往山下走。
一路下山一路开道,快到山下时又砍柴,全身暖烘烘的,倒是不怎么冷。
小和尚见他从山上拖着柴火下来时都惊了:“寺里的柴火还够用的,这样厚的雪,施主怎么不在屋里休息?”
“我想卖些柴火。”
“卖柴火?”
“不是我自己去,我想问问周围有没有樵夫?我将柴火低价卖给樵夫。不过师父放心,我会给寺里留一半。”
小和尚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住持说了,寺里的柴火够用了,不用你砍了。你若是要卖,就全拿去卖吧。”
萧青棠微微点头:“好,多谢,还劳烦师父让守寺门的小僧费心多盯着些,瞧瞧有没有樵夫经过。”
小和尚一口应下:“好,这个没问题。”
没两日,有樵夫拉着柴火从寺庙门前经过,萧青棠正在后院砍柴,听到消息立即赶了出去。
“你说要换?咋个换法?”樵夫问。
“我看的这些柴火全给你,你给我几个鸡蛋、一小块棉布和一些红糖,可行?”
樵夫上下打量他几眼:“你有多少柴火?你看着也不是做这个的人啊?”
“生计所迫,我已在这里借住了好几日了,住持和和尚都能为我作证。柴火都在后院,你可以去看看。”
樵夫不信他,但信这寺里的和尚,当即随他进了后院看。
“这样多,你只要那些多少有些亏了。”
“若是可以,您再买些芽糖与我换也行。”
樵夫应下:“不过我今日是拉不下了。明日,明日我来拉,再将你要的东西交给你。”
翌日,樵夫如约到达,将东西带到:四个鸡蛋,一包红糖,两块麦芽糖,还有一捧碎棉布。
萧青棠拿着东西去了灶房,请人帮忙蒸了碗鸡蛋羹,又问人借了针线,稳稳拎着食盒往山上去。
太阳出来了,积雪开始消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萧青棠避开檐下的水滴,推开门往里走。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姜溶坐在炕上张望。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2节
“给你带了好吃的。”他笑着走过去,将食盒放下,“你打开看看,我烤烤手,外面好冷。”
姜溶掀开被子:“你来,到床上来暖。”
“行,那我冲个脚。”
“好,我看看是什么好吃的。”姜溶打开食盒,眼一下亮了,“鸡蛋羹!”
萧青棠笑笑,擦去足上的水,钻到被子里:“是不是冷了?要不要我放火边热热?”
“我自己放,你躺着吧。”她跳下床,小心翼翼把鸡蛋羹放在火旁,“你去哪儿弄来的?”
萧青棠将她也搂进被子里:“和樵夫换的,就是卖柴的人,他还给我了我一些碎布,可以给你做月事带。”
她瞪大眼。
萧青棠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悄声道:“你这两日不是总想同房吗?应当是月事快到了,要早些准备着。我问寺里借了针线,一会儿我给你缝。”
“不不不!”她摆手又摇头,“不要,我自己会缝。”
萧青棠弯眸盯着捏捏她泛红的脸颊,揶揄道:“你还知晓害羞?”
她瞪他一眼:“再说把你嘴缝了。”
萧青棠笑得开怀:“行吧,那你自己缝吧。我换了不止一个蛋,明日想吃什么样的?炒蛋?煎蛋?水煮蛋?”
“炒蛋!我要吃炒蛋!”
“好,那我明日叫山下的小和尚给你炒。”
“行,我要来缝布了,但我穿不进线。”
萧青棠撑起身,接过针线,对着窗外的雪光:“我来。”
姜溶凑在他身旁,盯着他手看。那线到了他手里就乖觉得很,轻而易举穿了进去,没费一点儿力气。
“唉。”姜溶接过穿好的针线,拿着碎布,唉声叹气。
“怎么了?”
“就是觉得你还是比我聪明。”
萧青棠偏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溶宝很聪明,比我聪明。”
她知晓这是哄她开心的,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要是有尾巴,早就翘起来了。
“溶宝。”萧青棠侧抱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肩上。
她下意识回眸看一眼:“嗯?怎么啦?”
“没什么。”萧青棠笑笑,“我爱你。”
第69章
姜溶莞尔:“我也爱你呀, 青棠。”
“还要了一些红糖,等你月事来了,可以煮红糖鸡蛋。”萧青棠蹭蹭她的脸。
她扭了扭:“胡子扎我。”
“等离开这里, 有刀了就刮掉。”萧青棠往后退了退, “对了,还有芽糖,吃不吃?”
“有糖?!在哪儿?!”姜溶眼瞳都明亮了几分。
“忘了与你说了。”萧青棠笑着打开食盒, 将最底层的芽糖拿出来, 掰一块儿喂进她口中。
她眼一下就笑弯了:“好甜!你要不要吃。”
萧青棠看着主动送过来的唇, 喉头微微攒动一下,轻声道:“别招我了,我忍了好几日了,快忍不住了。”
姜溶眨眨眼:“什么忍不住?”
他靠近一些, 垂首在她耳旁悄声道:“想和你睡觉。”
姜溶抿住弯起的嘴角,仰头在他薄唇贴了贴, 眼睛亮晶晶的, 小声道:“我也想和你睡觉。”
他呼吸一紧,双臂收紧,搂住她的腰肢, 密密麻麻往她脖颈上落下许多吻。
“别弄别弄……”姜溶忍不住低喘几声,“我在忙呢!”
萧青棠低低笑出声:“好,你忙。”
她拿针的样子有些笨拙,缝出来的线有些歪歪扭扭, 总归是不齐整, 但模样认真极了, 全神贯注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雪化了, 只有未经清扫过的树梢枝头还是白的,窗子支开,新鲜的日光和冰凉的雪风一起灌进来。
过几日,天彻底放晴,萧青棠不懂天象,也不知还会不会下雪,打算下山去问问人,顺路再给寺里砍些柴火。
快至晌午,姜溶听见外面有人声,开心跳下床,蹬上靴子往外跑。
“他先前那样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如今竟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可不是,此处是真难走,爷的腿都要断了。若不是为看那小娘子,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
“你回来啦?”
门一开,却是两个陌生男人,男人听见声音,都朝姜溶看来。
她一惊,慌忙退回房中,嘭一声关上门,紧紧拴好。
“哟,还真在这儿呢?”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露出一抹奸笑,大步往门前去。
“小娘子?”
姜溶用背紧紧抵住门,不敢说话。
“听闻你最喜欢用奶糕,我这儿带了些,你要不要出来尝尝?”
“我不吃,你们快走!”她声音有点儿发颤了。
外面的人正在兴头上,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又道:“好看的首饰,要不要?”
姜溶连连摇头:“我不要!”
“欸?三郎不是说这小丫头挺好骗的吗?”
“这还不够好骗吗?你瞧除了她谁还会应声?”
“也是。”
男人开始敲门:“我这里有好吃的,你开门,让我们进去说。”
木门经不起推搡,已开始摇晃,姜溶心慌得厉害,浑身忍不住颤栗:“你、你们别过来,萧青棠一会儿就回来了,他看见你们在这儿会揍你们的……”
男人讽笑:“他都被赶来这里了,你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萧二爷?即使他来了,爷也不怵!快开门!我可不是苏绍钦,没那么多耐心跟你在这儿耗!”
他说得嚣张,心底还是有些怕的。
听闻萧青棠废了苏绍钦一只手,他去看过,没那样严重,但有几根手指不太好用了。若不是苏绍钦把这丫头说得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他们绝不会来触这个霉头。甚至方才他们都是叫随从绊住寺庙里的和尚后,偷偷从山底爬上来的,就怕被人发觉。
不过,幸好来了,方才惊鸿一瞥,他瞧清了,这小娘子长得的确不错,不怪萧二平时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沦落至此。
里面的人迟迟不肯开门,他有些恼了,与同伙对视一眼:“将这门撞开。”
“可行。”同伙压低一些声音,“早办早走,萧二就算回来了知晓了,但不知是谁干的也不能拿我们如何。”
“好!”男人抬了抬眉,眼中闪过兴奋的光。
两人相视一眼,一同往门撞去。
姜溶不察,被撞出去好远,踉踉跄跄稳了几步,一头摔在炕边,前日萧青棠给她洗的裙子沾满了灰泥,掌心也陷进去好些碎石子。
“早些开门也不用受这罪。”男人大步走近,像拎小鸡崽一样将她拎起来。
她头在炕边碰了一下,红了一块儿,额头上全是灰,往下落一些,堆在眼睫上,半掩住泛红的眼。
男人捏住她的下颌,将她脸抬起,肆无忌惮打量:“生得不算太出众,但别有一番趣味,刚巧爷还没玩过这样的。你先来还是我先来?罢了,还是一起吧。”
另一个男人从怀里摸出一包精致的点心,拿出一块儿塞到她口中:“吃,不许大喊大叫。”
姜溶从没这样怕过,微红的鼻尖翕动,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滚落,全落在酸甜的奶糕上,多了一丝咸味。
可她的眼泪只让这人更兴奋,男人拎着将她扔在炕上,左右嫌弃扫视一眼,扯了腰带,朝她走去,冲另一人道:“你在前面还是后面?”
“后面吧,也不知萧二用过没有。”另一个男人也解了腰封。
“这还真不知,说来似乎他从没和我们一起玩儿过?”
“说这做什么?干正事儿。”
“也是。”
……
萧青棠远远见门开着就觉不对,快步跑近便见两个男人站在炕边,正是长公主之子和国公之孙。
他顾不上那样多,扔了手中食盒,提着拳头就往人身上砸。
两人未察觉他来,都被掀翻在地,怔怔看着他。
长公主之子先一步反应过来,急忙道:“二郎手下留情,我们就是来看看你,没有旁的意思……”
萧青棠扫一眼炕上放着的两条腰带,再看一眼满脸泪痕的姜溶,哪儿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当即怒发冲冠,一脚将人踢得飞撞在土墙上。
“二郎,二郎。”国公之孙知晓逃不过,赶忙跪地求饶,“二郎你回来得及时,我们还未做什么,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你我若是闹翻了,我外祖那儿过不去……”
“还未做什么?”萧青棠勾了勾唇,紧紧握拳,“你还想做什么?我看你是找死!”
他毫不犹豫将人拎起,一拳砸在人脸上。
那人要说些什么,可来不及,又是一拳落下,两边的脸一块儿肿了起来。
轻微的呜咽从身后传来,听得萧青棠心痛,一把将人摔在地上,按着脖子一拳又一拳打下去。
一幕幕没来得及发生过的画面从他眼前闪过,他牙关越咬越紧,拳头也越来越重,打得那人满脸青肿,口吐鲜血,已分不出是人是鬼。
很快,那人眼一闭,头一歪,没了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萧青棠心中怒气未散,钝钝转头,看向正在往门口爬的另一人,缓缓起身,将人提回来扔在地上,一脚踩在人脸上,面无表情看向远处,狠狠来回碾压。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3节
他后悔了,不该那样轻易弄死那人,这一个,他要留着慢慢杀。
长公主之子怕了,连声求饶:“是是苏绍钦唆使我来的,是苏绍钦,是他,他说你身边的这个这个、十分有趣,我一时鬼迷了心窍……二郎你放过我,今日之事我绝不会说出去,我就跟国公说,是我们半路遇到劫匪……”
萧青棠垂眸,冷冷看着地上的人:“不会说出去?”
“是是是,我绝不会说出去!我起誓,我跟你保证!”
“可你若是也死了,不就无人知晓是谁干的了吗?”
地上的人咽了唾液,动动挨在地上的脸:“二郎、二郎你别,我、我,你想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要什么都能给?”萧青棠嗤笑一声,捡起地上的砍刀,往下一摔,正好落在男子胯间。
男子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萧青棠掀起衣摆重重擦了擦,转身朝炕边走去。
姜溶看着他,颤颤巍巍起身。
他瞥一眼炕上的奶糕,抓起她的手腕:“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吃旁人给的东西,为何不听?”
姜溶早吓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挂在脸上,只会摇头。
“不听话。”萧青棠重复一声,红着眼往她手心里狠狠打,“叫你不听话!叫你贪吃!”
“我没、我没……”她疼得往后缩,眼泪一下又全涌出来,“我没要,是他们、是他们……”
她看着门,抽噎解释:“门、门……门撞开了……”
萧青棠回头,看见摔落在地的木门,霎时悲泗淋漓。
“我没要吃的,是他们塞到我嘴里的,我没有要吃的……”
萧青棠将她紧紧抱住,止不住哽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溶宝,是我没弄清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动手……”
她也哭得厉害,整个屋子都是她的哭声:“我害怕,我好害怕,我栓了门的,可是他们还是闯进来了。”
“我知晓,我知晓了,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我冤枉你了,是我的错。”萧青棠捧着她的脸,亲亲她灰扑扑的脸颊,轻声问,“伤到哪儿没有?”
她抽出手,指着额角:“摔倒了,这里,还有腿上……”
萧青棠轻轻掀开遮挡住的她额头的碎发,看见了那块红痕。他轻轻吹了吹:“莫怕,我们明日就离开这里,给你买些药膏抹上。”
她连连点头,吸了吸鼻子:“腿、腿也好疼。”
“我看看。”萧青棠将她放在炕上,蹲身轻轻卷起她的裤腿,她膝盖那处的确青了一块儿,“还能走路吗?”
她扶着萧青棠的胳膊在地上来回走了两步:“能,就是有点儿疼。”
萧青棠又将她放回去:“这两日不要跑跳,不要碰到。”
“好。”她点点头。
萧青棠瞥一眼炕上的奶糕:“这东西不要吃,不知晓里面有没有掺药。”
姜溶用力摇头,眼泪又要出来:“不吃了,我再也不吃了……”
萧青棠呼出一口浊气,摸摸她的脸:“对不起,是我没弄清原委,我冤枉了你,我不该打你,手心疼不疼?”
她仰着泪涟涟的脸:“疼,好疼……”
“对不起,溶宝。”萧青棠捧着她的手轻轻吹了吹,“饿不饿,我还带了饭回来。”
“饿了。”她蹙着眉,泪光还在眼眶里打转。
“我去看看摔坏了没。”萧青棠又在她脸上亲了亲,将摔在地上的食盒拿回来。
食盒里的饭菜都倒了,只有煮的鸡蛋还好好儿的,只是壳碎了。
萧青棠洗了把手,将鸡蛋捡回来,吹了吹,剥去外壳递给她。
“洗洗脸,流了这样多眼泪,一会儿吹了风,脸上要被吹裂的。”
“嗯。”她捧着鸡蛋小口小口吃,眼珠子跟着萧青棠动。
萧青棠弄了些水,将帕子浸湿了边给她擦脸边解释:“这两人不能再留了,他们家里人都是当朝的大官儿,若是被他们家里人知晓,我们会惹上麻烦。”
“那要怎么办?”
“把他们烧了,最好是烧完再下一场雪,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好,我都听你的。”
萧青棠笑了笑,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好:“一会儿我要将他们拖去那边的林子里烧了。”
姜溶腾一下站起:“我跟你一块儿去。”
萧青棠将她按回去:“是要和我一块儿去的。是不是吓坏了?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外。”
“嗯。”她抱住他的腰,脑袋枕在他怀里,瞬间安心多了,嘴里一直嚼个不停。
“还好这里还有些米,一会儿煮上,将就吃一顿,明日即便是下雪我们也要离开这里。”
“好,青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她在他怀里蹭蹭,“好了,我们走。”
萧青棠轻轻拍拍她的头,转身去处理地上那两人。
他本不想轻易放过昏死过去的那个,可溶宝在此,他不想他的溶宝被吓着。
他随手拿起一块儿破布,揉成团,塞进昏死那人口中,将一个扛在肩上,一个夹在臂中,腰间还别了把砍刀,弯身出了门,回头叮嘱:“你就紧紧跟在我后面,盯着有没有什么东西掉出来,免得以后被人发觉。”
姜溶应声,紧紧跟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身后的路面,生怕掉了什么东西她没发现。
走至树林密集的地方,他将人扔下,用刀在地上刨了个浅坑。
弄得袖口上都是泥,他朝姜溶伸手:“溶宝,将我袖子往上挽一挽。”
“噢。”姜溶小跑来,给他挽好袖子。
他弯背亲她一下,弯身将那两人腰间的钱袋子和玉佩取下来。
“里面的银子拿出来,钱袋扔回他们身上。”他将钱袋交给姜溶,对着日光看了看那玉佩,将上面的绳扯断,也交给姜溶,“这玉不错,没有什么特别的纹迹,我们拿去当铺当了。”
姜溶用衣裳兜着一堆碎银子和两三个银锭,好奇打量那玉佩,没瞧出他是如何看出没有特殊纹迹的。
“你稍站远些去看,当心烧着你。”萧青棠提醒一声,将两人五花大绑着扔进铺满干草枯枝的坑里,又往上架满柴火,用火折子点燃。
不一会儿,熊熊大火燃起,没死透的那个缓缓睁开眼,吓得想逃,可他手脚都被绑住了,能逃到哪儿去?只有被布塞住的嘴还能发出些声音,可也被柴火燃烧的破裂声遮住。
萧青棠站在火光外,居高临下与那惊恐的双眸对视,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是冰冷刺骨的笑。
“青棠,你怎么看出来没有特殊纹迹的呀。”
清澈的一声将他从混沌中抽离,他眼神慌乱了一瞬,很快镇定下来,朝人走去,并排坐在木头上,细细解释。
没用多久,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萧青棠没敢让姜溶过去,自己去处理干净周围的柴火,将先前刨上来的土埋好。
“走。”他喊一声,边走便将他们来时的脚印遮盖住,一路回到草屋之中。
门得修好,倒不是很难,重新栓回去就是,不须多少功夫。姜溶正在炕上数钱,他修好门,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数明白没?”
“嗯嗯。”她将碎银子分成两份,用帕子包起来打了个结,“这些留着用,这些收好,还有这三个银锭你揣在怀里。”
“好,先放在床头,明日走时我好好揣着。”萧青棠轻声笑,“溶宝真是蕙质兰心。”
她转过身,依偎在他怀里,没像往常一样臭美:“我还是有点儿害怕。”
萧青棠闭了闭眼。
若是他今日稍回来晚一些,会发生什么?
那些人平日里玩得多过分,他不是不知晓,溶宝在他们手里会被玩死的。
但那两人胆子不大,绝不敢和他作对,恐怕他们说得都是真的,的确是苏绍钦唆使。
他后悔,当初他就该不管不顾弄死苏绍钦,否则今日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溶宝,溶宝,我在呢,莫怕,莫怕。”他悄悄呼出一口气,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后背。
“你这样抱着我,我心里就没那样慌了。”姜溶仰着脑袋看着他。
他垂首,轻柔的吻落在她眉心、弯眉、盈盈水眸、俏挺的鼻梁、冰凉的脸颊、柔软的唇。
姜溶抱住他的腰身,缓缓闭上眼。
像春日的绵绵细雨,带着点儿清爽的暖意,丝丝浸入大地。
姜溶睁开朦朦杏眼,往上够了够,双臂缠住眼前人的脖颈,倚在他脸边轻声呢喃:“青棠……”
“嗯,青棠在这儿呢。”萧青棠揽着她躺下,将她腿弯勾起放在腿上,“原先用柴火跟樵夫换了些铜板,本是想着再筹一些,晚点儿走。现下不必愁了,明日就走。想吃什么?我们明日便去吃,或者明日来不及,那就后日。”
“想吃好多好吃的,好吃的都想吃。”她歪着脑袋想。
萧青棠笑着捏捏她的鼻尖儿:“好,溶宝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你呢,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
“不行,你得说一个。”她微微抬头。
萧青棠也抬头,抱着她一滚,撑在她上方,碰碰她的额头,悄声道:“想吃溶宝。”
她嘿嘿傻笑,抬头撞回去:“我也想吃糖宝。”
萧青棠眼中笑意要漫出来,低头在她嘴角啄吻几下:“好,等安顿下来让你吃。”
“它变大了,抵着我了。”她眨眨眼。
“不必理会,一会儿就好了。”萧青棠躺回去,继续将她的腿抱住,“等离开这里,我们得换一身行头,在赶路,不能穿得那样张扬。”
她贴在他的坚实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好。”
“以后在外面少与生人说话,尤其是不要看着人家的面相好,长得和善说话温吞,就以为那就是个好人……”
姜溶就着他均匀有力的心跳声,默默将那些话全记在心里。
夜里下过一场湿雪,早起时地上的痕迹全没有了,萧青棠特意出门去看过,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他快步回到屋里,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好,喊醒还在酣睡的人:“走,我背你下山,你在我背上睡。”
姜溶揉揉眼,配合穿好衣裳,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跟他下了山。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4节
第70章
他早前说过要走, 看他下来,小和尚也没太惊讶,只道:“昨夜刚下过雪, 这两日路恐怕不好走。”
“其实前两日晴着时好走, 我一直又下雪,一直没走,现下一想, 还不如果断一些。”他回眸看看背后的人, 语气轻了几分, “山上没什么吃的,又没什么玩儿的,内子早有些待不住了。”
小和尚含笑:“也好。施主是否要给姜家留书信一封呢?”
萧青棠微微颔首:“是要留的,岳父岳母若不知内子跟我离开, 恐怕会心急。”
“那施主随贫僧来。”小和尚往前引路,边走边闲聊几句, “对了, 昨晚长公主府的随从寻来,说他们郎君上了山,却不见了踪迹, 要上山去寻。施主半日都在山上,可有瞧见?”
萧青棠眼眸微闪,淡淡道:“倒是没有瞧见,是哪个长公主?”
“嘉和长公主。不过施主未见过便是了, 贫僧昨日也未瞧见有人上山, 便以寺庙戒地将人打发了。”
“原是如此, 我的确未见人来,且这后院一直有人在, 总不能连有人过去都瞧不见。”萧青棠稍稍垂眼。
“贫僧也是如此作想。”说话间已到了门口,小和尚退让一步,“施主,请进。”
萧青棠背着姜溶进门,轻轻将她晃醒,低声提醒:“先下来,给你母亲写信,一会儿再睡。”
她打了个哈欠,慢慢落地,拿着笔趴在桌上慢慢悠悠写完。
萧青棠略扫一眼,又简单解释几句,将信交给小和尚,躬身一拜:“多谢诸位师父收留,在下铭记在心,这便告辞了,往后有缘再会。”
小和尚回礼:“愿施主一路顺遂。”
“多谢。”萧青棠背上姜溶,转身离去。
小和尚未离开,一直送到寺门,远远看着人坐上牛车,才往回走,进了大殿,跪在住持身后的蒲团上。
“人走了?”
“走了。”小和尚忍不住感叹,“萧施主转变许多。”
主持徐徐道:“兴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那长公主府那边?”
“拦一拦,又要落雪了,落过便过去了。”
走时眼都睁不开,一上牛车,姜溶立即清醒过来,兴奋东张西望。
萧青棠给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冷不冷?”
“有点儿,但还不是太冷!”她现下做什么都是新鲜的,“我们去哪儿?”
“去最近的县城里,寻个客栈住下,休息两日再说。”
“县城是不是就有很多好吃的了?”
萧青棠浅笑点头:“不如京城多,但有一些吃的。”
“那我要吃好多好吃的!”她扬着笑颜,垂着的小腿一摇一摇的,裙摆跟着车轮一起动,“你看,那边山上好白,那是雪是不是?”
“是雪,覆盖在山头,还没消融,这两日说不定还要落雪。不过没什么大碍,咱们可以待在客栈里,什么都有,总不会比在寺庙山上更差。”
她连连点头,望着两旁掠过的冬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忽然,有两三片雪落下,正落在她发顶。她伸手摸了摸,捻捻手指:“是不是下雪了?”
萧青棠抬头朝远处望去:“似乎是下了。”
没多久,雪越来越大,白茫茫一片,地上很快铺上一层银白,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赶车的大伯眯着眼睛,迎着风雪,高声道:“恐怕去不了县城了,雪太大了,我只能改道往我们村那边走了。”
“在何处?”萧青棠将身旁的人紧紧搂在怀里,为她遮住风雪。
“也在前面,就这条小路去,不远。”大伯回眸看他们一眼,“你们可以在村子里找户人家借住,我家里有妻儿老小不便利。”
“好。”萧青棠点点头,仰面看着飘落下的鹅毛大雪。
他不是没见过雪,只是从未像现下一般体会到雪的逍遥,就如同他也是这雪花里一片一般。
“去哪儿?”姜溶被护得严严实实,没有听清。
萧青棠将她的脑袋按回去,隔着兜帽在她耳旁道:“去村子里借住两日。”
“啊?那没有好吃的啦?”
“雪太大了,去不了县城了,村里应当也有些吃的,莫慌。”
姜溶耷拉着脑袋,长长叹息一声,化成一缕白烟盘旋而上。
萧青棠觉得好笑,忍不住揉揉她的头:“总会有的,再等等,还是你这条小命要紧。”
牛车摇摇晃晃,伴着她的长吁短叹声,飞奔往乡间小路去,在雪积之前抵达。
“这是孙婆婆家,她一个人住,子女都在外寻生计,你们可以在她这儿借住几日,等雪停了再走。”
石墙小院,干净整洁,鸡鸭成群,看着还不错,应当是正经人家。
萧青棠收眼:“多谢。”
“不用谢,你们进去吧,我先走了,”大伯转身,冒着风雪离开。
萧青棠和姜溶对视一眼:“走吧,进去。”
姜溶点点头,好奇往里打探。
萧青棠往前走几步,叩了叩门,里头立即应声。
三两句说清楚,婆婆热情将他们招呼进屋,倒了热水来:“我们这里离县城不远,但离京城有些距离,许多从京城的人会来此落脚,都是在老婆子我这儿。外面那个屋是专门给落脚的人住的,只是还没生火,等我将火端过去,你们在那儿歇息就行,你们先烤烤火。”
姜溶双手抱住热水,皮靴踩在火盆上,好奇道:“客栈?”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婆婆笑着从火盆里夹出燃好的柴挪到另一盆里。
呛人的黑烟滚上来,直冲姜溶面门,惹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萧青棠赶忙捂住她的口鼻,挥手将黑烟扇走。
婆婆不好意思看他们一眼:“这烟子是有些大,那屋里是炕,没有烟子出来,会好些。”
“无碍。”萧青棠轻轻皱眉,看着烟子随人走远,才松开手。
姜溶得了自由,第一句便是:“饿了。”
萧青棠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一会儿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婆婆刚巧拿着铲子从外进来:“有,什么吃的都有。我自己养了鸡,前两日外面杀了猪,我也买了一些,青菜什么的,园子里种着。”
“那劳烦你做些吃的。”萧青棠从袖中摸出一个碎银子,放在木椅上。
婆婆瞥一眼,连声道:“这太多了,我这村里的,吃住没那样好,要不了这样多。”
萧青棠徐徐道:“雪大,不知要下几日,恐怕要多耽搁一段时日。您先收着,多了再退。”
婆婆点点头,将碎银子收起来:“成!炕烧上了,我去给你们做饭去!你们等一会儿啊!”
“先在这儿烤一会儿,等身上的水干了再去那边屋里。”
方才一路赶过来,身上落了不少雪,一进门便化了,头上斗篷上都是湿漉漉的。
萧青棠摸摸身旁人的小腿:“腿冷不冷?”
“不冷,烤火好暖和。”姜溶笑眯眯的。
“说要吃饭了就开心了。”萧青棠捏了捏她的脸,忍不住揶揄。
“嘿嘿。”她不好意思笑笑。
身上水渍渐干,萧青棠牵着她去了外面屋里。
灶房里噼里啪啦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袅袅炊烟没入茫茫大雪之中。
姜溶趴在窗缝往外看:“我想去帮忙。”
“你是想去凑热闹吧?”萧青棠一眼拆穿她,“外面冷得很,别去胡闹,快来,到炕上来,你站那儿不冷吗?”
她叹了口气,还是畏惧屋外的大雪,跑回炕上,趴在炕边的窗缝往外看。
窗外是村中蜿蜒向前的土路,路上早已积了一层雪。路边,一棵柿子树挺立在大雪之中,挂着几颗金灿灿的圆柿子,像几盏小灯。
“那是什么?”
萧青棠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柿子。”
“原来柿子长在树上呀。”她恍然明了,“那我能不能吃?”
“那不知晓是谁家的,雪又下得这样大,摘不了。你若想吃,等会儿问问这里的婆婆,看看她家有没有。”
姜溶点了点头,还在眼馋那几个柿子。
没一会儿,婆婆端着饭菜进来,放在炕上的小桌上,客套几句:“乡里的菜就是这样,比不得城里的,你们将就吃。”
萧青棠没说什么,只问:“您这里有柿子卖吗?”
“新鲜的柿子没有,不好保存,柿饼倒有一些,你们要吗?”
“好,柿饼也行。”
婆婆快步将柿饼拿来,放在桌上。
柿饼晒得黑黢黢的,看不出原有的鲜亮色彩,姜溶瞥了一眼,默默拿起碗筷吃饭。
萧青棠一眼瞧出她的小心思,却也没告诉她柿饼是甜的,怕她尝了后不肯好好吃饭了。
“这菜真好吃!”她端着碗,拿着筷子往嘴里赶,眼泪汪汪,“我好久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菜了。”
萧青棠又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往她碗里又添了些:“以后不会让你跟着我过那种日子的。”
她连连点头,又扒两口:“我要吃三碗。”
“能吃多少吃多少,你别把自己撑着,这儿可不好找大夫。”
“撑不着,撑不着,我饿好多天了。”
三盘子菜被她吃得干干净净,饭也一点儿没剩,只有那盘柿饼一动不动。
她吃饱了,敲着腿,挺着小肚子躺在床上,懒洋洋眯着眼。
“吃好了?”萧青棠斜卧在一旁看她。
“差不多吧。”她一副老成的模样,摸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5节
萧青棠扬了扬唇:“我方才没说,柿饼只是看着不好吃,其实是甜的。”
“嗯?”她一下坐起身,“什么?”
“不过,你都吃饱了应当吃不下了,晚上再说吧。”
她爬过去,伸着胳膊够来一个柿饼:“什么吃不下了?我肚子里还有柿饼的位置。”
“你肚子里还有好几个不同的位置?”
她咬一口柿饼,不假思索道:“那当然,有米饭的位置,糕点的位置还有水果的位置。嗯,真的好甜,又甜又软!你要不要吃?”
“我不吃,你也少吃些,方才吃了那样多,当心腹痛。”萧青棠没什么口腹之欲。
“好!我吃半个就不吃了。”姜溶咔咔咬完半块儿,在嘴里嚼着,躺去他身旁,拉开他的手臂当枕头,环抱住他的腰,“困了,睡觉。”
“刚吃完就睡?”他怕她积食,默默躺下,轻轻在她小腹上按摩。
姜溶舒服得哼哼几声,眼一闭,轻而易举睡着,再睁眼时屋子里已有些暗了。
被窝里热得不太正常,她混沌着撑起身也没吵醒身旁的人。
“青棠?”她推了推睡熟的人,却没有得到回应。
姜溶有些慌了,又用力推推:“萧青棠?”
还是没有反应。
她慌乱摸摸他的脸……烫、好烫……
“萧青棠、萧青棠!”她拼命搡了人几下,还不见有反应,急忙踩上靴子往外跑。
天还未全黑下来,张婆婆正在灶房煮饭,她急急忙忙冲进去,慌张求救:“婆婆,我夫君他发热了!你知不知晓大夫在哪儿?我要去寻大夫!”
“啊?”张婆婆一愣,手往身上擦擦水,往客房走去,一探萧青棠额头,惊讶道,“还真是发热了,中午不还是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晓,我一觉睡醒他就这样了……”姜溶快急哭了,“你知晓大夫在哪儿吗?”
张婆婆快步出门,站在院门往外指:“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下就是,不过我也不知大夫在不在家。”
“好,我去。”她毫不犹豫冒着大雪往外跑。
婆婆见风雪太大,怕她迷路,急忙拿了伞跟上:“姑娘,你慢些,我跟你一块儿去!”
她抿了抿唇,略停一会儿,等人跟上来,又匆匆往前去。
幸好,郎中在家。
孙婆婆和郎中相熟,两句话便解释清楚,领着人又往回赶。
姜溶脑子乱糟糟一片,将大夫迎来,又将大夫送走,连药味儿都闻不到了,就蹲在炕边、握住萧青棠的手,一直守着他。
夜色渐深,外面的雪似乎停了,壶里的药翻滚冒泡,苦涩的气味弥漫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沉睡的人终于动了动眼皮。
“你醒了?”姜溶腾得站起来。
“嗯?”萧青棠用力睁开眼,仔细瞧了瞧她,“为何哭了?”
姜溶连忙擦掉眼泪:“你发热了,大夫说你染上风寒,要吃药。”
“我是感觉不大舒服,原来是风寒了。”他挤出一个笑,抬了抬手,“莫怕,只是风寒而已,歇两日便好了。”
姜溶轻轻扶住他的手,缓缓蹲下,哭着道:“大夫还说你手上和耳朵上都生了冻疮,得抹药。”
“噢。”他眨眨眼,“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呢,你手上长没长?”
姜溶哭得更厉害了,摇了好几下头,眼泪都甩出来:“没、我没有,你有,你手上都长满了……都怪我,我只会吃只会玩儿,我是傻瓜,我一点儿都没察觉……”
“莫哭,不怪你,我自己也没察觉,溶宝不是傻瓜。”萧青棠反握住她的手,“我是不是要吃药了?”
“我去给你端来。”她快速起身,往火炉旁走。
萧青棠放心不下,微微仰起脖子,忍不住叮嘱:“你慢些,莫烫着了,多垫几层帕子。”
“好。”姜溶擦擦眼泪,小心翼翼拎起药罐,倒进碗里,端来炕边,放在小桌上晾着,“烫,等冷冷再喝。”
“溶宝?”
“嗯。”
萧青棠笑笑,又抓住她的手:“你怎么请来大夫的?”
“我问婆婆,婆婆跟我去的。”
“路上有没有出什么事?”
“没,我找到大夫就回来了,然后就一直在屋子里。”
萧青棠稍稍放心一些,往后躺了躺:“我这两日没法陪你玩儿了,不要乱跑,想要吃什么就跟外面的婆婆说,你知晓银子在哪儿的。”
姜溶有些害怕:“我知晓,我都记住了,我会听话的,你快好起来。”
“放心,会好的,我只是有些困。”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莫怕,溶宝。”
“好,我不怕。”姜溶端来药碗,“我喂你。”
萧青棠摇摇头,接过药碗:“一口喝完就行。”
姜溶盯着他喝碗,拿来柿饼:“你吃,能淡淡味儿。”
他摸摸她的脑袋:“我不怕苦,你留着慢慢吃。”
萧青棠把好吃的都留给她了。姜溶鼻尖忍不住泛酸:“那你睡觉,你要多休息,我在旁边守着你,你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天这样晚了,不要守着,你也早些睡。”
“好,我睡。”她脱了靴子往炕上爬,“我睡,你也快睡。”
萧青棠看她一眼,终于安心闭眼。
可姜溶睡不着,一直盯着他看,轻轻托着他的手,时不时往抹一些药,吹一吹。
或许是暖和了,他手上和耳上的冻疮开始逐个成熟,一个挨着一个,连成一大片,有的甚至裂开,露出红通通的血肉。
姜溶看得心上似乎也长满了冻疮,又酸又疼,她眼红了又红,血丝没有消减过。
她不想吃什么好的了,也不想玩什么玩具了,每顿煮好药,就坐在炕边给他抹药,呼呼伤口。
萧青棠喝过两三回药,身上不发热了,但还是困顿得很,却放心她不下,睡一睡,总要迷迷糊糊睁眼,见她在跟前了,又合上眼接着睡。
雪不下了,天渐晴了,早起萧青棠还在睡,姜溶摸摸他的额头,抱着药罐子出门。
昨日大夫来瞧过,换了副药方子,她得将先前的药渣倒了,换副新的。
孙婆婆在外面晾衣服,看她出门,招呼一声:“煮药啊?”
“嗯。”她点点头,“你在洗浣衣呀。”
“是啊,天终于晴了,又快要过年了,我干脆把这些都一遍,图个好兆头。”婆婆随口和她闲聊,“你相公呢?好些没有?”
她往罐子里接上水,朝屋里走:“好一些了,就是要睡觉。”
“是,人生病了就得多休息。”
她没答话,进门将药罐子放到炉子上,抱了萧青棠的衣裳出去。
“婆婆,你的盆能借我用吗?”
孙婆婆看她一眼,哎哟一声:“这水可冷,别把你冻着了。”
“没事,我不怕冷。”她走过去,将衣裳放下,撸撸袖子。
“那行吧,你随意用。”
“好。”她拿起墙上挂着的水瓢,往桶里装水。
她提不动,只能小半桶小半桶往盆里倒。
指尖没入冰凉刺骨的冷水,她打了个寒颤,才想起孙婆婆说的话,可犹豫一瞬后,她还是咬着牙将手伸进水里,拿着衣裳轻轻揉搓。
最里面的衣裳萧青棠要穿着,外面的衣裳太厚,洗了不一定能干,她洗得是中间的,还有萧青棠的袜子,都不算太厚,轻轻搓几下便能干净。
只是她力气小,拧不干水,衣裳挂在竹竿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孙婆婆看不过去,过来帮她又重新拧了一把。
她道声谢,又进屋去拿萧青棠的靴子。
萧青棠穿着那双靴子上山下山,已磨得看不出样子了,上面绣的暗纹都不见了。
她拿起靴子正要往外走,身后的人突然醒了:“溶宝?”
“你醒啦?”她咧开嘴,放下靴子跑过去,吸吸冻得通红的鼻尖,“饿不饿?想吃什么?”
萧青棠缓了缓,视线清晰一些,盯着她的脸看:“你去哪儿了?脸冻得这样红?”
“我在给你洗衣裳。”她扬起脸,等待表扬。
可萧青棠却皱了眉:“洗衣裳?”
“对啊。”
他目光下移,看见那双通红的手,心口紧紧揪起,忍不住发怒:“你去洗衣裳做什么?天这样冷,你洗什么衣裳?”
姜溶愣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外面出太阳了,孙婆婆也在洗。”
“你不要胡闹了,不许洗了,在屋里好好待着。”萧青棠要去牵她。
她躲开,委屈发问:“我给你洗衣裳你不愿意就算了,还要凶我!”
萧青棠闭了闭眼,眼尾微红:“我不是凶你,我是……我看见你冻成那样,我心里难受。你冷不冷?快把手放进被子里来。”
姜溶别开眼,赌气不语。
“溶宝。”萧青棠微微坐起身,牵住她冰冰凉的手,将她往被子里放,“都冻成这样了,你还洗什么?”
“可是你不是也给我洗衣裳了吗?”在寺院山上,她的衣裳都是萧青棠洗的,内衬、小衣、袜子全都是萧青棠洗的,“我想给你洗。”
萧青棠看着她的眼睛:“我知晓,可天这样冷,你冻生病了怎么办?宝宝,听话,不许洗了”
她眼中的泪光开始闪烁。
看得萧青棠更心疼了:“不许哭,我让你跟着我不是让你来伺候我的。我知晓你想对我好,是不是?”
她瘪着嘴,点点头。
“我明白,可我不忍心看你受冻。宝宝,不洗了,好不好?”萧青棠握起她的手,在她手上亲了亲。
她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可我看你手上的冻疮,我心里好难过……”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6节
萧青棠皱着眉,轻轻给她抹掉眼泪:“我知晓,你心疼我,你爱我,我很高兴,可我也心疼你,我看见你手冻成这样我心里也难过。不洗了,没什么好洗的,你拿银子去问孙婆婆给我买两身新的。旧的也行,只要是干净的。”
“好。”她抿抿唇。
萧青棠弯起唇:“先上来暖暖,暖和了再去。”
她爬上炕,躺在他身旁。
萧青棠将她搂在怀里:“你给我买的抹手的药放在哪儿?”
“窗台上。”她去拿来。
萧青棠打开药罐,从里挖了一团,牵起她的手,均匀抹在她手背上:“要防着点儿,免得也生了冻疮。”
她只盯着他微肿的大手,喃喃道:“它先前又细又长的。”
“不碍事,这两日已好了许多了,没那么痒也没那样疼了。”萧青棠放好药罐,将她手捧在轻轻放在褥子上,“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给我抹药。”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大哭道:“我好难过,我看见你手这样就好难过,我就想,这要是长在我手上,而不是长在你手上的就好了……”
萧青棠轻呼出一口气,轻轻抱住她,抚摸她的后颈,在她耳旁亲亲:“宝宝,我明白,你有的体会我都有。我爱你,我也爱你,我也舍不得你去碰那冷水,尤其姑娘家更碰不得冰水,你每次月事来时都会肚子疼,更是不能碰。你想照顾我,可以去做些别的,好不好?”
她抬起头,眉毛皱着,眼睛皱着,鼻梁也皱着:“你不是在嫌弃我没用,是不是?”
萧青棠笑着撞撞她的额头:“你怎么会没用呢?这几日不都是你在给我煮药?我手上耳上的药膏不也是你涂的?”
第71章
她抿了抿唇, 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双手轻轻捂住他的耳朵:“我给你做个帽子好不好?有帽子挡住寒风,耳朵就不会冻伤了。”
“好, 你只要不伤到自己做什么都好。”萧青棠也笑着看她。
“可我以前没做过, 可能做的很丑,你会不会不喜欢?”
萧青棠捧着她的双手,在她指尖上亲亲:“你做的我都喜欢。”
“好。”她扬着唇, “那我一会儿就去问孙婆婆买布。”
她真不会针线活, 是母亲担心她, 才教了她缝月事带,其余她一律没怎么碰过。
正如月事带上歪歪扭扭的针脚一样,她做的帽子上的针脚也是歪歪扭扭的。
孙婆婆偶尔来看一眼,每回看不过去就想帮她缝, 可她不肯,偏要自己缝。
还好, 针脚被藏在里面, 一点儿看不见,只能瞧见水波纹一样的帽檐。
萧青棠就顶着水波纹帽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 牵着她往前赶路。
他们打算去前方县城里,经由孙婆婆介绍,又将陆路改为水路,从一条山间小道穿过去, 走到尽头就是一条小河, 河边有专程搭人过河的小船, 只是花费比坐牛车稍贵一些。
临近年关,天却晴好了, 日头高挂,顶着人头皮,晒得有些发烫。
从小路穿来,前方越过一个小山头,便是小河。
山头边长了一棵树,树上长满了扇状红花。
“那棵树开花了!”姜溶指着花树低呼一声,提着裙子跑几步到了花树前,“这花怎么长得毛茸茸的?”
萧青棠不徐不疾跟上,淡淡道:“有些像合欢花,只是合欢是夏日盛放,应当不是。”
“合欢?”姜溶拽来一枝,轻轻一吹,柔软的花瓣毛毛滚动起来。
“是,青棠便是合欢的别称。”
她瞪大眼:“你的名字是花的意思,不是什么糖果?”
萧青棠觉得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扬:“你一直以为我叫青糖?”
“对呀,我还以为是什么我没吃过的糖呢。”抠抠峮5249零819贰,天天更新
“哪有人会叫这样的名字?”萧青棠笑道,“合欢别称青棠,寓意夫妻恩爱忠贞。”
姜溶眨眨眼:“噢,那你爹爹肯定很爱你娘亲啦?我都不知晓,你爹爹去世了,那你娘亲呢?”
“我爹?”他自嘲笑了笑,“去世的老侯爷并非我生父。”
“啊?”姜溶震惊,无意识松开手,花枝从她手中溜走,在空中来回弹了好几下,花瓣险些弹落。
萧青棠看着满树红花,缓缓道:“我生父是当今陛下。”
“啊?”姜溶不会说别的了。
“我小时也以为我父母恩爱有加,直至亲眼看见母亲和舅舅在一起。
我父亲是平南侯,母亲是嘉和郡主,从出生便是风光无限,备受瞩目,又从小能文善武,更是天之骄子,风头无两。
那时我总以为,父亲是这天底下最英武的男人,母亲是这天底下最纯善的女人,舅舅这个最有权势的人唯独最疼爱我,而我便是这天底下最风光的人,我轻而易举地睥睨一切,以为这天底下甚至没有人能比得过我的一根发丝,即使父亲总是板着脸从未对我笑过,母亲也常常称病,似乎总不喜欢见我。
直至瞧见那桩不能为外人言的皇家秘辛,我才明白到底为何。这看似霁月风光的恢宏皇宫只不过是一个大染缸,而我也并未干净到哪儿去。
我曾与他们置气,闹到要剃发为僧,我手上的这串菩提珠便是寺中主持给的。
主持不肯给我剃发,我便自己拿剪子将满头的长发剪得稀碎,他们都吓坏了,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哪个像我这样离经叛道的。
后来,我想通了,不再为难自己,整日吃吃喝喝四处游玩,什么能让他们没有脸面,我就做什么。
我跟京城的纨绔子弟出去鬼混,与他们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却从未碰过那些女人,并非我本性纯良,只因我觉得恶心,仅此而已。
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纯真的感情吗?
世人大概都是如此,总喜欢用一些美好的名头来掩盖自己污浊的行迹,向世人表演,演着演着,便真以为自己有多高洁,其实面具之下不过是更令人作呕的存在。”
这话太长了,姜溶理不太清楚,可她看那双平静如井的眼中似乎总带着一点儿哀伤。
她走过去,抱住他:“可是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呀,你看这些花很漂亮,你也很漂亮。”
萧青棠轻轻推开她,弯下背,在她脸颊上捏了捏:“笨蛋,旁人听了这话定会在意我和皇帝的关系,有没有机会被皇帝认回去,你怎么不问?”
“噢,可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她眨眨眼。
“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喜欢他是我父亲。”
“那你不要认他不就行了?你开心就好嘛。”
萧青棠弯着嘴角:“可是我要是认了他,说不定有机会当皇帝,等我当了皇帝,就能给你买很多亮晶晶。到时用亮晶晶给你盖一座宫殿,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亮晶晶做的,床是,桌子是,柜子也是。”
姜溶脱口而出:“可是你不喜欢这样,我不想你不开心。”
萧青棠微愣,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紧紧抱住身前的人,不停重复:“溶宝,我爱你。”
姜溶不停回应:“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呀。”
“我们成亲,好不好?”
“在哪儿?”
“在这儿。”
萧青棠折下几支花枝,将花枝重叠在一起,编成一个火红的圆环,戴在她头上。
她抬着眼睛看,摸摸满头的合欢花,也去摘下一支:“你来。”
萧青棠低下头,那支花被插在他的发髻中。
他牵着她跪在合欢花树下,对着一望无际的澄澈蓝天,虔诚叩拜。
“苍天在上,弟子萧青棠,六亲缘薄,两袖清风,然却有妻姜溶不弃弟子一无所有,愿与弟子相守。
弟子在此恳请皇天后土作证,今,弟子愿与妻姜溶结为夫妻,愿与她同甘共苦,相濡以沫,钟情一人,白首不渝,青山可平,黄河可枯,此誓不违。”
他一字一顿说完,含笑看向身旁的人。
姜溶一直在看他,见他笑,也忍不住笑。
她学着他的模样朝前拜拜,认真又庄重道:
“萧青棠对姜溶的好,姜溶都明白,即使不明白也能体会到。姜溶愿意嫁给萧青棠,做他的妻子,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他们相视一眼,一起朝上苍拜了三拜。
“来。”萧青棠扶着她起身,拿着防身用的砍刀,割一缕发。
姜溶立即学着将发梢递过去,让他也割一缕自己的。
两缕发丝缠绕在一起,他摘下一朵合欢花,将发丝系在花梗上,浅笑解释:“这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姜溶喃喃学一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一阵风拂来,萧青棠仰头笑笑,鬓发迎着风纷飞:“起风了。”
他松手,艳丽的如絮的合欢花随着风起舞,飞到了天边。
“走吧,午时船就要走了,再不走赶不上了。”他牵着人往前跑,头上的合欢花欢快跳动,几乎要活过来。
姜溶跟着他跑,粗布裙摆摇曳,迎风傻笑个不停:“萧青棠!”
“怎么了?”他停下,转身看。
“没什么,就是喊喊你!”姜溶推推他,“快走,要赶不上船啦!”
他笑着摇摇头,接着往前奔。
姜溶仰着脑袋大喊:“姜溶是萧青棠的妻子啦!”
萧青棠又尴尬又感动,还觉得有些好笑:“姜溶本就是萧青棠的妻子啊。”
站岸边等客的船夫朝他们看来,不理解地抓抓脑袋,朝他们喊一声:“你们是来坐船的?”
萧青棠立即停下,正色几分:“正是。”
船夫上下打量他们几遍,确认他们俩是正常人,才往旁边让了让:“一人三文钱。”
萧青棠从袖子摸出几个铜板交出去,先一步踏上小船,转身去扶人:“来,慢一些,莫怕。”
“我不怕。”姜溶往船上一跳,踩得小船摇摇晃晃。
萧青棠吓得不轻,急忙将她按着坐下,小声教训:“这水可冷,若是掉下去,即使我能将你救回来,你也得冻坏。”
“不要生气嘛。”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口。
萧青棠慌忙左右看一眼,没见船夫看过来才松一口气,又小声教训:“在外面不能这样。”
“噢,好。”姜溶不生气也不顶嘴,笑眯眯的,倒弄得他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7节
过了好一会儿,他包裹住她的双手,轻声道:“等以后银钱充裕了,我答应过的要给你买的喜服头面都会给你补上,还有婚礼和嫁妆。”
“嘿嘿,好。”姜溶咧着嘴笑。
“傻瓜,就会傻笑。”萧青棠笑着捏捏她的脸,“到了那边我们便不耽搁了,直接坐船走。”
“你说过啦,傻瓜。”
萧青棠拍拍她的脑袋:“我不是怕你这小脑瓜记不住?”
“我记得住,我脑袋可不小。”她摇头晃脑的,猛得又朝船边趴去,“是不是快到了,我看到岸啦!”
萧青棠怕她掉下去,紧紧抓住她:“是,快到了。”
船夫也应和:“上了岸,往前走一段有一个茶棚,茶棚偶尔会有车送客去县城,若是运气好,应当能碰上。”
“好,多谢。”
船缓缓靠岸,萧青棠扶着姜溶下船,被她拽着往芦苇荡外跑。
“我看见茶棚啦!好像有车!我们运气真好!”
枯燥的冬日里,她头上的那一圈红格外显眼,原打算启程的车夫瞧见她,朝她挥挥手:“坐车吗?”
“坐的坐的,我和我夫君两人!”
“坐得下!快来!”
她兴奋拽着萧青棠往前奔,坐着载满人的牛车往县城去。
“伯伯,县城坐船的地方在哪儿?”
“就在进城门不远,你们要去哪儿啊?”
她转头看萧青棠一眼,朝人道:“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萧青棠忍住笑,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她回头,左眼眨眨:我是不是很聪明?
萧青棠佯装看不懂,左右看看,就是不夸她。
她抱着双臂,一脸幽怨,一直忍到下车,进了县城,才闷闷不乐道:“你怎么不理我?”
“什么?”
“我让你夸我呀。”
“夸你什么?”
她一瘪嘴,委屈极了:“你说的,不能把什么事儿都告诉别人的,我记住了,你不夸我。”
第72章
看样子是要哭了, 萧青棠连忙又哄:“好好好,我知晓了,我夸你, 我这就夸你, 溶宝好棒好聪明好记性。”
她骄傲地扬扬脸:“这还差不多。”
县城人不少,萧青棠没好意思笑出声,强忍着牵住她的手:“走, 奖励你吃好吃的。”
“这不算奖励, 原本就说好要吃好的, 我记不住也要吃好吃的。”
萧青棠实在没能忍住,低低笑出声:“好,你说得对,这不算奖励, 走,去吃你原本就要吃的好吃的。”
“走!”姜溶抓住他的手, 晃荡着, 背着挎包往前走。
她嫌包袱不好看,做了个小挎包,上面让萧青棠作了一幅兰草图, 里面装着她的小东西。
但小挎包装不下那样多东西,还是要背包袱,由萧青棠背。
萧青棠怕船赶不上,去渡口先预订了位置, 就在渡口附近的馆子用膳。
馆子不大, 也没什么稀奇菜, 但饭菜口味很不错,最重要的是有很多糕点点心。
姜溶已经好久没吃点心了, 直往嘴里塞。
“吃不完也能带走的,笨蛋。”萧青棠敲一下她的脑袋。
她恍然大悟:“对噢,那我慢慢吃。”
萧青棠看着她就忍不住扬起唇:“船上吃的不多,一会儿咱们去给你买些零嘴带上,离开船还有一段时辰,应当来得及。”
她咽下一口肉,担忧:“咱们的银子够吗?”
“还学会省钱了?”萧青棠揶揄,“放心,那块玉佩也能当一些钱,够的。”
“那就好。”她安心嚼嚼,“我们没钱啦,要省着点儿,我得管账掌家的。”
“那你以后管钱?”
她想了想,摇摇头:“算了,我怕算错了。”
萧青棠道:“无碍,我和你一起记,待会儿就去买些纸笔,免得你在船上无聊。”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也会无聊。”
姜溶点点头,觉得有道理:“那还是买点纸吧。”
纸要买,吃的也要买,玉佩拿去换银子,一趟忙完已到开船时辰,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匆匆忙忙往船上赶。
在船角的一个小小的卧室,光线不算太好,坐在窗边,再点一盏烛灯才能看得清。
姜溶将银子全堆在桌上,掰着手指算。
“三个银锭是十五两,八个银角是八两,一共是……二十三两,加上玉佩当了五十两,是七十三两,再加玉勾十五两……”她苦思冥想,“是、是七、八十八两。”
她铺好纸,沾上一点儿墨汁,又念叨一遍,将数字记下,接着一边磨墨一边又想:
“在孙婆婆那儿花了一两,坐船花了六文,牛车四文,一共十文,馆子吃饭一百零八文,就是一百一十八文,乘船是八十文,一百九十八文。一两是一千文……”
嘟嘟囔囔算完,她将账目都写好,递给萧青棠看:“你看,算得对不对?”
萧青棠听着她念叨完的,但还是略看过几眼,道:“对的。”
她笑眯眯叠好几张:“怎么收,要不要装订起来?”
“我去问人要针线。”
萧青棠拿了针线,和她并排坐在桌前,一起将纸张一页一页装订起来。
“叫人送些热水来沐浴?”他装着装着忽然道。
“船上有水吗?”姜溶随口问。
他转眼,朝她笑了笑:“有。”
“噢,那行呀。”
“沐浴完睡觉。”他凑过去,悄声在她耳旁道。
姜溶眨眨眼,看着他那双含笑的双眸,忽然明白了什么,也压低声音:“你想啦?”
他弯着眼眸:“嗯,可以吗?”
“可以呀。”姜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快速装好书册,转身往外走:“我这就去让人送水来。”
姜溶害羞抿抿唇,低垂下眉眼,默默将书桌收拾好。
船上热水不多,但只要多花些银钱很快就能弄来,甚至浴桶都能用来。
水已放进小屏风后的小浴桶里,姜溶先洗,萧青棠没法和她挤在一起,也要在旁边帮她。
她倒好,洗完就要走,萧青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留在这儿,帮我洗。”
“噢”她眨眨眼,红着脸拿起帕子,“你怎么已经……”
萧青棠往后躺了躺,大大方方露出来:“你要用的,你不督促我洗仔细些?”
“噢。”姜溶觉得有道理,也不害臊,大大方方握住,仔仔细细清洗,每一个角落都要搓到。
却是萧青棠先受不住了,呼吸一下乱了,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又啃又咬:“不洗了。”
“还没洗好。”她胡乱推他的脸。
萧青棠没法,握住她的双手,从浴桶跨出来,托着她边亲边往卧房走:“再洗就要出来了。”
她哼哼几声,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生怕摔了。
萧青棠将她放下,正要俯首时瞧见自己腹上的浅浅血迹。
她眨眨眼,也瞧见了,又往自己身下看了看,茫然道:“月事来了。”
“嗯。”萧青棠暗自泄了口气,“我去给你月事带。”
“噢。”姜溶盯着他直戳戳的物件,眼睛一眨不眨。
他顺手擦了腹上的血迹,将东西递给她,奇怪打量一眼:“看什么呢?”
姜溶指指:“它怎么办?”
“一会儿看吧,消不下去便要自己解决了。”他披上衣裳,“肚子疼不疼?我去冲些红糖水。”
姜溶穿好衣裳,跟在他后面:“用手吗?”
“嗯。”他搅了搅杯子里的红糖,端去放在床边的矮柜上,“有些烫,冷一冷再喝。”
“那我帮你。”姜溶撸撸袖子,跪坐在床边。
萧青棠挑了挑眉:“你帮我?”
她点点头,双手握住:“怎么弄?”
萧青棠强忍着没哼出声,低哑着嗓子道:“来回动一动。”
“噢。”姜溶看他一眼,双手试探着动动,“这样吗?”
“嗯。”萧青棠喉头滚动一下,垂眸盯着她毛茸茸的发顶。
她认真极了,像是在做什么古老的仪式,满脸严肃,眉头还微微蹙着。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8节
“舒服吗?”
“舒服。”
她咧咧嘴,仰头和他对视。
萧青棠弯背,掌住她的后颈,深深吻下去。
她手一下不会动了,呆愣愣握在那儿。
萧青棠空虚难耐,握住她的手滚动起来。
这可比她那慢慢悠悠的劲儿快多了,她感觉手都要秃噜皮了,手腕酸得都抬不起来了,开始后悔刚才的话,急忙要挣开手:“不了不了不了。”
萧青棠在她耳廓上咬了一口,嗓音暗哑道:“不是你说要帮我的吗?不能半途而废。”
“可是我手好累了。”她委屈巴巴抬着眼。
萧青棠眼尾微红,如同即将出山的猛兽,哪儿还能顾得了那样多:“再忍忍,快好了。”
“还要多久?”
“你唤我,唤得好听些,便能快些。”
“二郎?”
萧青棠亲亲她的脸:“妩媚一些。”
“什么叫妩媚一些?”
“扭一扭。”
她仰着脑袋思索思索,扭着腰,九转十八弯地喊一声:“二~郎~~~”
萧青棠一下笑出声:“算了,我自个儿来。”
姜溶不满看他一眼:“你笑什么?我不是扭了吗?”
他眉眼都是笑意:“你别惹我笑了,我再笑真是要废了。”
姜溶哼一声,气得扭在一边不理他了。
他坐床头,背靠着软枕,一声声唤她的名字:“溶宝,溶宝……”
那嗓音浓稠得不像话,好似一罐子蜂蜜倒在姜溶身上,黏糊糊甜滋滋地将她紧紧包裹住,怎么也化不开。
她抿了抿唇,转头悄悄看他。
萧青棠一眼瞧见,冲她招招手:“过来。”
她爬过去,被他薅去跟前,弄乱了衣衫,脖颈留下许多红痕。
她受不了这样的痒,哼哼唧唧叫起来:“不亲了不亲了,青棠……”
萧青棠眯了眯眼,动作越发迅速,低喘几声,松了手。
“嗯?”姜溶倒在他怀里,垂头看一眼,又抬眸看一眼。
萧青棠亲亲她,低声道:“拿个帕子来。”
她摸出一个最不喜欢的,塞到他手心里。
萧青棠擦擦手上身上的污浊,起身去清洗。
姜溶好奇戳戳留在褥子上没来得及被清理的星星点点,萧青棠走回来,见她这般,火气又要往上冒。
“做什么呢?”
“看看。”
“肚子不疼?”
姜溶将手指上的污浊蹭在他胸膛上:“现下还不疼。”
他躺下:“你蹭我身上,一会儿又要躺在这儿,还要亲我,还不是被你吃进嘴里了。”
“哼。”姜溶枕在他心口,“我又不怕,你不是也吃过我的?”
他哼笑一声,端来红糖水:“不烫了,喝。”
红糖水甜甜的,姜溶一口就能喝完,唇上还留着一些亮晶晶的水渍,凑过去要人尝:“好甜。”
萧青棠狠狠咬她一口:“不许招我了。”
“噢。”她乖乖躺回去,“热水花了多少铜钱?”
“明日再说,你早些休息,休息好了肚子就不会疼了。”
她缓缓闭上眼,一会儿又兴奋地睡不着:“船在晃!”
“晃得睡不着?”萧青棠将她搂紧一点儿。
“没,我就是觉得好玩儿。”
“中午才能到呢,明早起来再看,乖,好好休息。”
姜溶往上爬了爬,趴在他身上:“这样睡就感觉不到了。”
“那你便这样睡。”萧青棠亲亲她的额头,“睡吧。”
一早起来,她肚子开始疼了,疼得在床上打滚儿。
萧青棠又是给她揉肚子,又是给她倒红糖水,折腾半晌才好一些。
甲板风大,萧青棠不敢让她去,便将窗推开一些,让她趴在窗缝边上看。
“河好大呀。”
萧青棠好笑看着她,时不时应上两句。
船抵达襄州,她一边皱着脸忍着疼,一边又欣喜地四处乱看,眼馋人家河边卖的小食。
萧青棠带她去买了一些,叫了车往客栈里走,寻了个客栈落脚。
他们都没来过襄州,对这一带并不十分熟悉,还是打算先住几日,等年过了再决定去向。
刚巧,住进客栈没多久,襄州也开始飘飘摇摇些雪花来,倒是可以猫冬了。
皇城中也下了雪,深夜,皇帝处理完最后一项政务,突然开口:“那逆子呢?”
内侍一惊,当即明了这问的是谁,缓缓答:“萧郎君去了城外的寺庙里。”
“你明日去寺里瞧瞧。”
“是……”
不需去寺里瞧,内侍早叫人多盯着了,就怕皇帝问起,他答不上来。
他转头出了殿门,听闻消息立即又回到殿中,犹犹豫豫半晌,试探开口:“陛下,郎君现下已不在寺中了。”
皇帝翻书的手一顿,缓缓抬眼:“去哪儿了?”
“暂且不知去向,听人说是离京了。”
“噢……”
内侍偷偷打量皇帝一眼:“陛下,可要派人去寻?”
皇帝慢慢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
第73章
下了几日雪, 一直在客栈里猫着,有萧青棠陪着,姜溶倒是不觉得无聊。
过了年, 雪停了, 路上有舞龙舞狮子的,姜溶肚子不疼了,非闹着要看, 萧青棠只能背着她在路上游玩。
“等过完年, 我前面的客栈当账房先生, 你觉得如何?”
“好呀。”她眼睛再乱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我们现下的银钱够买个小院子了,但放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去客栈先住一阵子,能带着你一块儿, 等将这里摸熟了,我们也自己弄个营生做做。”
姜溶只想凑热闹, 听到他这长篇大论的, 一点儿都不耐烦,敷衍往他脸上亲了一两口:“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你快往那边走,我要去看画糖人。”
他长呼一口气:“行,那我安排了,以后你要是不满意可就没用了。”
“没什么不满意的, 我很满意, 去看画糖人。”
萧青棠无奈, 只能听着指挥往前走,背着她到处乱逛。
年一过, 他们便往招账房的客栈里去。
店里包住,但掌柜见他身旁还有女子跟着,有些犹豫:“这恐怕不太妥。”
“工钱可以少一些,一两五钱银子只需一两。”
掌柜眼珠子转了转:“你们住一块儿?”
“嗯,住一块儿。”
“那行那行,我这店里的厨子小二都在后院住,你不介意便好。”
“好,那多谢。”
掌柜乐呵呵请两人往里走,打开后院排屋正中的一间:“这,你看看行不行?”
房间布置简单,里面只有一张炕一张桌和一张椅,但窗子大,还算明亮。
萧青棠扫过一圈,又看向后院的校门:“这个门平常开着吗?”
“平常不开的,就算开了,有人走,也是走到前面那条路去,坐在店里就能瞧见。”
萧青棠放心了:“好,那便在此。”
掌柜将钥匙递上:“这是钥匙,你收好,就这一把,掉了可就没了。”
“好,多谢。”萧青棠收好钥匙,“待我收拾一番,一会儿就去前面收账。”
“不必不必,人不算多,你今日先休整,明日再去前面便好。”
萧青棠不再争说,与掌柜告别后,带着姜溶在屋里收拾。
屋子干净整洁,倒不用怎么打扫,只是将被子褥子打了打,又将衣裳行礼收拾齐整罢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89节
姜溶往后一倒,陷进柔软的被褥里,半只鞋翘在空中,咂咂嘴道:“饿了。”
萧青棠瞥一眼她鞋面上的灰,默默将鞋取下,给她换了双干净的,朝她伸手:“走,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嘿嘿。”她抓住他的手,赖着不肯动,“你拽我起来。”
萧青棠哼笑一声,轻松将她拎起来:“走了,不是饿了吗?”
她也哼哼一声,抱住他的胳膊一起往外走。
还未到晚间,吃饭的人不多,厨子在厨房里备菜,听闻来意有些犹豫:“这……你的饭是包,但你这个……况且也没到吃饭的时辰,要不你还是去跟掌柜的说一声?”
“我按售价付银子。”萧青棠淡淡道。
“噢、噢噢……”厨子连眨了好多下眼,起身擦了手,麻溜揭开锅盖,“你们要吃点儿什么?”
萧青棠轻轻推了推身后的人,轻声道:“你说。”
“弄个青菜,再炒个鸡。”
萧青棠还在等着她往下说,半晌没听见音儿,才转头又看:“就这?”
“当然就这啦。”她瞪他一眼,又看厨子一眼,将他拉远一些,揪着他的耳朵,踮着脚尖在他耳旁小声教训,“我们现在没那么有钱了,以后不许大手大脚!”
萧青棠觉得好笑,但还是点了头:“是,夫人教训的是。”
姜溶抿了抿唇,松了手,还在他被揪的耳朵上揉了揉:“好啦,你知晓就好了。”
“但还是再来一个素汤吧,否则噎着了该如何?”
“嗯,有道理。”姜溶郑重点头,“要蛋汤。”
萧青棠轻笑出声,洗菜的厨子转头:“咋?”
“再要个蛋汤。”萧青棠含笑答。
“巢菜蛋汤行吗?”
“行行行,我最爱吃这个啦!”姜溶连声答。
厨子看她活泼,觉得好玩儿,也笑一声:“那得了,我这就开始弄,你们出去等着吧。”
萧青棠没动:“我在这儿瞧瞧。”
姜溶也不动:“那我也在这儿瞧瞧。”
“这儿烟大,你们瞧什么呢?”厨子随口闲聊。
“来偷偷师,内子不会厨艺,以后恐怕都要我来煮饭了。”
“噢,这样。”厨子笑着看他们一眼,“成,你愿意看就看,咱这又不是什么名家大厨,也没什么独门秘方。”
萧青棠往旁边让一让,眼神真是没从灶台上离开过,偶尔问一句调料、火候之类的。
姜溶看不懂,只盯着他看,待端着饭菜进了他们自己的屋子,才开口问:“你真要给我做饭吃呀。”
他轻飘飘瞥她一眼:“那不然该如何?我们总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你又不会煮饭,我不煮谁煮?”
“噢,但你煮得好不好吃呀?”
“你个小没良心的,给你煮就不错了,还嫌弃这嫌弃那。”
姜溶笑眯眯道:“我逗你玩儿的,笨蛋,还生气。”
萧青棠无奈,笑着摇摇头:“我哪儿生气了?我也逗你玩儿的。”
“哼哼,还嘴硬……”
萧青棠懒得和她吵,往她碗里夹了两筷子菜:“快吃,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也往他碗里夹:“你也吃,你都瘦了,要多吃点儿。”
萧青棠弯着的嘴角就没放下过,心中欣慰至极,像一锅煮熟的红豆,咕嘟咕嘟冒热泡泡。
“明早你跟我一起去前面看账。”吃完饭,收拾收拾天差不多黑了,萧青棠提了热水来,让人泡脚,“我看那前面的的柜台挺宽敞,你坐在我旁边看书也不影响什么,前几日买的书不是还没看完吗?”
“好。”姜溶扯扯他的袖子,“你和我一起洗。”
他挽挽裤腿,搬了个凳坐在她对面,双脚放在水中,然后姜溶就小心翼翼踩在他的脚背上。
“烫?”他问,“我去加些冷水。”
“不不不,不加冷水,加了一会儿就冷了,我踩着你就行。”姜溶说完,在他脚背上踩了好几下,忽然又想起什么,急忙问,“你烫不烫?”
他笑着捏捏她的脸:“我要是觉得烫,脚现在已经熟了。”
“嘿嘿。”姜溶不好意思笑笑,牵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你觉得烫你要说呀,我不会故意烫你的。”
“我知晓,我不烫,你放心吧。”
姜溶放心了,继续踩他的脚背玩儿,踩得水微微溅起,弄得炕边湿湿嗒嗒的,烧炕屋里燥,他也没拦。
洗完,他坐在炕边将弄湿的地面稍稍清扫一下,姜溶突然凑过来,趴在他的肩上。
“怎么了?”他微微回眸。
姜溶抵着他的额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要那个。”
他没想太多:“哪个?”
姜溶用额头撞他一下,脸颊的热气冒出,有点儿恼羞成怒了:“就是那个呀!”
他有点儿懵,瞧见她眼里的一汪春水才恍然明了,笑着道:“刚好还有些热水,洗洗再弄。”
姜溶满意了,但又害羞,抿住扬起的嘴角,藏进了被子里。
萧青棠也忍不住扬起唇,却没敢打趣她,只抓出她的脚腕,默默拿着帕子给她仔仔细细清洗一遍。
她臊得全身红得如同虾子一般直冒热气了,也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萧青棠吹了灯钻进被子后,也不抱她,就躺在那儿装睡。
她不见动静,自己就将脑袋探出来了,气得在他肩上捶一下,委屈嘟囔:“说好的,骗人!”
萧青棠一下翻身,将她困在身下,故意逗她:“自己要蒙在被子里,还怪我?”
“哼。”她说不出话,别开脸真生气了,“那不要了,你让开。”
“怎么不要了?你惹得好事,现下又不要了?”
滚烫的触觉传来,她脸又红了,气立即消了,小声道:“你让开,我要在上面。”
萧青棠轻笑一声,配合老老实实躺好。
姜溶爬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慢慢悠悠坐下,双臂撑在他两侧,垂着脑袋看着他:“舒不舒服?我厉不厉害?”
他一下笑出声,整个宽厚的肩都笑得颤抖起来:“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姜溶险些没坐稳,不满捏住他的脸:“快说,我厉不厉害!”
他笑得越发厉害,狭长的眸子眯起来,像两轮新月:“厉害厉害。”
姜溶低头亲他一下,嘘一声:“小声点儿,不要被他们听见了。”
“好好,我小声些。”他搂住她的腰,将她按在怀里,缓缓推动,“宝宝,你不累吗?要不要我来?”
“是好累,你来。”
萧青棠勾了勾唇,一阵猛得颠簸,捏着她的脸反问:“夫君厉不厉害?”
她咽了口唾液,眼中还是失神的,愣愣点头:“厉害……”
萧青棠紧紧抱住她,哑声笑着,在她脸颊边亲吻:“难不难受?有没有弄疼你?”
“没……”她埋首在他颈窝里,“你是比我厉害。”
萧青棠忍不住又笑出声,抱着她翻转半圈,在她要出声时,及时堵住她的嘴:“嘘,小声些,不要被人听见了。”
她连连点头,勾着他的脖子索吻:“亲,夫君,亲。”
萧青棠哪儿经得住这样的撩拨,一下失了理智,堵住她的嘴,也不管动静到底大不大了。
窗子、桌子、房梁似乎都在晃动,一阵天旋地转,姜溶顶着微湿的鬓发,愣愣盯着房顶。
萧青棠拿了帕子给她洗完,又将她脸上的汗珠擦去,在她眉心亲了两口:“舒服了吗?”
她呆呆点头,翻身抱他的胳膊:“夫君,睡觉。”
萧青棠扔下帕子,紧紧搂住她,在她后脑轻抚几下:“好,夫君抱溶宝睡觉。”
她困得厉害,眼一闭就昏昏沉沉睡去。
萧青棠见她这样累,早起本没想叫她,不想她自个儿醒了,跟着一起去了前面。
第74章
记账、入账对萧青棠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偶有人多的时候也不手忙脚乱,仍旧井然有序条条有理。
掌柜本对他带着人一起收账有些不满,可一对账本, 发现毫无错处, 便没多说什么。
姜溶有些累,举着书看着看着,脑袋一歪靠在萧青棠腿上睡着了。
萧青棠不动声色给她盖好披风, 继续和客人打交道, 心里却想了许多。
这客栈的掌柜店员都还算好相处, 掌柜不会不许他带着姜溶,厨子那里他偷了不少师,总的来说,住在此处还算安全。
可溶宝是姑娘家, 还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姑娘家,他即使再信店中的人, 也不敢将她一个人放在后院房间里。
还有她的衣裳, 尤其是贴身衣裳,洗了后也不敢晾在外头,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略盘算一些时日后, 他和人商议:“我们也开个店吧,或者去乡里种种地也成。”
“我们开糕点店!”姜溶一下站起来,“这样我就可以一边卖糕点,一边吃。”
萧青棠笑着将她搂回怀里:“可我做糕点就那个水准, 你觉得好吃吗?能卖得出去吗?”
“好吃呀, 萧青棠做的糕点最好吃啦。”她捧着他的脸, 重重亲一口,“我们就卖糕点, 我能尝出来好不好吃,你相信我。”
“好吧,那就开糕点店,卖不出去了,你还能吃。”
“对嘛对嘛,卖出不去了就给我吃。”
萧青棠敲敲她的脑袋:“好,那我们去摸摸糕点店的情况,弄清楚了就从这里搬出去。”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0节
夏末秋初,待客栈掌柜寻到接班的后,他们叫了马车,将最后的行李搬出去,住进不算繁华的商街小院。
开糕点店不需要太大的门面,一个小窗口就好,萧青棠自己写了门匾对联贴上,再放一挂鞭,也就算是开张了。
街上晌午以后才有生意,不用起太早,按平时一般早起将糕点蒸上就来得及。
这条街人不是很多,生意一般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姜溶要出门吆喝,萧青棠倒是觉得挺好,不许她去。
不是不愿她抛头露面,只是怕被什么别有用心之人盯上,招来祸端。
天气好,糕点在厨房蒸着,萧青棠在院子里洗衣裳,姜溶抱住他的胳膊,脑袋靠在他手臂上。
他动动手:“到后面抱去,洗不了衣裳了。”
姜溶默默将凳子搬去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贴在他背上晃来晃去:“我们什么时候养鸡?”
“等鸡笼装好,我洗完衣裳就装。”
“我还想养兔子。”
“你什么都想,你看看院子里被你摆的。”
略抬眼,院里是萧青棠给她挖的小花圃,萧青棠给她架的秋千架子,萧青棠给她安置的鱼缸……
她弯着唇,小声埋怨:“怎么了?你嫌我烦了?”
“我可没这样说,别给我扣帽子。”萧青棠笑着起身,将拧干的衣裳晾在竹竿上,见人要去碰衣裳,赶紧叮嘱一句,“我来晾,你月事都没走,不许碰凉水。”
“那我去拿铲子做鸡笼。”她蹦蹦跳跳跑回屋,拿了铲子出来,挑中一块儿地方,让人动工。
她本来想养鸭子,鸭子比鸡可爱,但鸭子得有池塘,他们家小,没法儿再弄个池塘出来,只能养鸡。
用石头摞几面墙,上面盖几个木板,外面在围一圈竹篱笆,鸡窝就算建成了,她又搬石头又砍竹子,像在扮一个大型的家家酒,一点儿不觉得累。
萧青棠擦了把手上的泥,起身往厨房去:“快中午了,今日没空去买小鸡崽了,明日再说。”
“行。”姜溶没抬头,继续铲篱笆边土堆,打算在篱笆边种一排喇叭花,等到了夏天,喇叭花藤就会缠绕着篱笆长上去。
萧青棠没喊她,但烟囱里的菜香味儿传出来了,她放下小铲子,跑进屋里:“我来帮忙啦!”
“喏,桌上的菜叶子要摘。”萧青棠特地给她留了点小活儿干。
她高高兴兴洗了手,认认真真掰下菜叶子,将叶子里的泥洗得干干净净,掐成小段小段端去灶台旁等着。
萧青棠涮完锅就炒她洗好的菜叶子,菜叶下锅,滋啦一声,白色烟雾腾起,一阵香味袭来。
“好香呀!”她伸着脖子嗅嗅。
萧青棠弯起唇,盛好菜递给她:“端去放着,慢一些当心烫。”
她咧着嘴笑,小心翼翼将菜端去放在桌上,萧青棠顺手洗了锅,将另两盘菜也端上。
“我想吃山药泥,还想喝葡萄酒。”
“山药可以去看看有没有,葡萄酒平常人买不到的,旁的酒好不好?野梨酒的口味不错,味甘清甜,石榴酒也还行,微酸爽口。”
她点点头:“好,这些也行。”
萧青棠给她夹了些菜:“一会儿我去看店,你要不要去小憩一会儿?”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天冷了,你再在外面打瞌睡要着凉的。”
“我不打瞌睡。”
她信誓旦旦保证,到了店里却又开始打起瞌睡了。
萧青棠轻轻推推她,小声道:“去屋里睡。”
“我想抱着你。”她不肯动。
萧青棠没法,只能拿了毯子给她盖上。
街上的人不多,不见有客人要来的样子,萧青棠就在柜台后打磨木簪。
木簪上雕刻的是桂花,小朵小朵的,比雕牡丹雕菊花还要费劲,但姜溶喜欢这个。
如今不比从前,再没法买那样多首饰衣裳了,他只能自己动手做。木簪、竹簪、绢花,他都做了许多了,手法也越发娴熟,看着和外面卖的没什么区别。
“写信吗?”有人在店门问。
“写的。”他抬头,放下木簪,从边柜抽出纸笔。
店里生意不繁忙,他挂了牌子出去,还给人写信、润笔,也能赚一些,尤其是襄州有好几个书院,里面的书生需要代写文章,出手很是阔绰。
那人说完要写的内容,瞥一眼柜上的桂花木簪,问:“这木簪不错,多少铜板?”
萧青棠写完信,晾了晾,不紧不慢道:“是给内子做着玩的,不售卖。”
“原是如此。”那人没再说什么,收了信离去。
萧青棠没理会,收了铜板继续打磨簪子。
这是一枝用白桃木做成的簪子,打磨后,往上点一些明黄翠绿颜料会更好看。
姜溶醒了,手肘支在他腿上看:“好漂亮。”
“等我研究研究,再加个流苏。”
“夫君。”姜溶仰着脸看他。
“嗯?”他垂眸。
姜溶弯着眉眼:“你真厉害。”
他扬起唇:“要不要吃板栗糕?蒸笼里还有热的。”
“吃!”姜溶一下坐直。
萧青棠将木簪递给她,净了净手,从小蒸笼里夹出两块冒着热气的板栗糕递给她。
板栗糕是栗子的形状,是姜溶喜欢,萧青棠研究着做了几个模具,往上一按就能出来一个栗子的模样。
糕点又沙又软,带着栗子的清香,一口下去,姜溶喜欢得眯起眼睛。
有人刚巧从路边经过,瞧见她吃得那样香,也忍不住犯馋:“她吃的什么,给我也来一份。”
萧青棠起身,拿了纸包好糕点,打包好交出去。
打包的纸上垫了装饰的画卡,卡上画着几颗板栗,有带壳的,也有不带壳的,让人一看就知晓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也是姜溶喜欢,要弄上的。
那人拿了纸包看了好几眼,才装起来,嘀咕一声:“这样精致,竟然不算贵。”
姜溶立即咽下板栗糕,趴在柜台上朝人喊:“不贵不贵,可便宜了,又便宜又好吃,都是我夫君亲手做的,你要不要尝尝?我们还有山楂枣泥糕,可好吃啦!”
“那行吧,我尝尝。”那人又回头。
姜溶笑眯眯就要给人拿,萧青棠不动声色挡住,接过她手中的竹夹。
她也不恼,盯着人喂到口中,一脸期待:“好不好吃?”
“不错。”
“那买一些吧,不贵的。”
“行。”
姜溶接过铜钱,热情和人道别,欢喜将钱收起来:“又赚钱啦。”
萧青棠好笑看着她,为她递上一杯水:“吃得那样快,不噎吗?”
“是有点儿。”她喝一大口水,水渍糊了嘴一圈,“嘿嘿。”
萧青棠坐下,牵着她到跟前,拿着帕子给她擦擦水珠:“肚子疼不疼?要不要去屋里休息一会儿?”
她摇摇头,翻出书册:“不疼,我想看一会儿书。”
“那你看。”萧青棠将桌上收拾出一个空位,给她装了个汤婆子,让她抱在怀里看书。
她看书,萧青棠看她,怎么也看不够。
糕点做的不多,按照客流来的,晚上关门时没剩下多少,收了摊吃了晚饭再略微洗漱,也到了该睡的时辰。
她小日子来了还非要招惹人,最后还是被按着亲了一顿才老实。
“胡茬扎人。”她摸摸他的脸。
萧青棠垂首看着她,又在她嘴上亲了一下:“你明日给我刮?”
“好,我给你刮。”她点点那些刺人的胡茬,一点儿也不慌。
她给萧青棠刮过好多次胡子了,还好,没伤到过他。
还是照常,萧青棠躺在榻上,她跪坐在榻边,神色庄严轻轻刮掉他脸上的胡茬。
她给人刮胡子也极其认真,先前萧青棠还逗过她,故意和她说话,被她凶了两顿后,只能抬着眼,盯着她的认真的双眸一动不动。
待给他擦完脸,说完一个好字,萧青棠才敢出声:“去看看有没有小鸡崽和山药?”
“好。”姜溶整理整理发髻,挽着他的胳膊出门,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我想要一个门帘。”
他握住她的手:“什么样的?”
“就是用绳子穿起来,串了很多小星星的。”
“那种有珠子能响的?”
“不要珠子不要珠子,珠子太贵了,咱们买不起,要布缝的星星就行……”
萧青棠握了握她的手,笑着道:“好,一会儿回去看看,再去买些果子做酒。”
酒不难做,萧青棠以前尝尝出去喝酒,感兴趣时也学过一些,将果子洗净切块装进瓶子里等待发酵就行。
姜溶却是看愣了,惊讶问:“这样就行了?”
“对,但要等着它发酵。”
“你怎么这个也知晓?”
“我不是与你说过了吗?我以前不在家时,大多是去喝酒了,日日去喝酒自然知晓一些酿酒的法子。”
姜溶想了想,点头肯定:“是,你每回回来时身上都是酒气,你这样喜欢喝酒吗?”
“也不是喜欢。”萧青棠放好酒坛子,坐在榻上,仰头看她,“我总因为我母亲和陛下的事心烦,尤其是,每回想起他们的事我便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和兄长,只有酗酒才会暂且忘却。”
姜溶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你娘喜欢陛下吗?为什么不和离后再和陛下在一块儿呢?”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1节
他望着前方,视线凝聚成一个虚点,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扯了扯嘴角:“大概是偷情的感觉让他们觉得更刺激吧。”
姜溶不明白,萧青棠知晓她不明白,没有解释,接着道:“我那时不想成亲,也有他们二人恶心到我的缘故。在我说要和你成亲前,你在我心里已经是我妻子了。”
“他们怎么样和你没关系呀,你可以离他们远些。”姜溶抱住他。
“是,我也是如今才明白此理。”他蹭蹭姜溶的圆脑袋,“我此生都不想再回京城,只是你,你想不想家?想不想你家里的人?等过了冬,给你家里人传封信,让他们来看看你,好不好?”
“好。”姜溶微微起身,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我外祖母家原先好像是江南的,她和我娘有时会回去探亲,但我没去过,不知是在哪儿。”
萧青棠盯着她的眼睫,眼前的景象又缓缓浮现:“那等我们问问你母亲,以后便搬过去。那边有你族人在那儿,想必你家里人也会放心一些。”
“好,我想去那边,那边的点心可好吃啦!”
“我就知晓你不会平白无故提起。”萧青棠笑着点点她的鼻尖,“好,等确定了地方我们就去。”
第75章
今年冬季的襄州城不算冷, 年关,飘过一层小雪花后又放晴了,太阳圆得跟桂花饼似的。
购置年货的人多, 糕点一会儿就卖完了, 萧青棠便关了门,和姜溶去郊外爬山。
草没枯完,树叶也没落完, 还有大片大片的绿意, 路上人不少, 走累了便往路边的石头上一坐,歇歇脚,喝几口水,看看风景。
远处的腊梅开了, 一片连着一片,红艳艳的, 风一吹, 香味几乎能传到几里外。
“我们一会儿回去时摘一些吧,可以做香包。”
“好,做些梅花酒也行。”
姜溶眼睛一下亮了:“我们上次做的果子酒呢?是不是好了, 能喝了?”
萧青棠拍拍她的手:“一会儿回去瞧瞧就行了。”
她迫不及待起身,拉着他要往前跑:“那我们快爬,爬完就回去,不休息了!”
萧青棠不紧不慢跟上, 他一步顶姜溶两三步, 根本不用急。
山坡不算高, 一会儿便到了,往远处眺望一番后, 他们换了条小路往回走,边走边折梅花,到山脚时手里已抱了一大捧,人都要腌出味儿了。
“好香,你说我用这个泡澡身上会不会和腊梅一样香?”
“那大抵是没什么效果。”萧青棠笑答。
姜溶瞪他一眼:“我就要试试。”
他无奈笑笑:“不是你要问我的?这样也瞪我?”
“怎么?你不满意?”姜溶微微抬起下颌。
萧青棠立即笑着赔礼:“好好好,是我的错,你试便试,我和你一块儿试。”
姜溶头低下了,脸颊微微泛红,比梅花映在脸上的红还要红。
萧青棠牵住她的手,大步往前走,嘴角压也压不下去。
绕过一颗高大的柏树,快要走上大道,一个不速之客窜出来,一脸谄笑:“郎君别来无恙啊。”
是皇帝身旁的小太监。
萧青棠微微皱眉,只是顿了一瞬,牵着身旁的人便要绕开。
内侍急忙上前拦住:“郎君,传陛下口谕,召郎君回京进宫面圣。”
“不去。”萧青棠沉着脸。
“郎君,这是圣旨。”内侍跟上。
萧青棠往前又走了几步。
陛下若是想捉,即便天涯海角都能将他们捉回去。
他停下,轻轻搂住姜溶的肩,淡淡道:“好,我去收拾收拾行李。”
内侍没敢再拦,也想去看看他暂住的地方是何种模样,免得皇帝问起时答不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他们的家产并不多,一包银子几串铜钱,和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姜溶却非要将那些小玩意儿带上:他亲手做的绢花,木簪,纸扇……
“不带了,带上麻烦,以后我再给你做。”
此一去,生死未卜,停步的那一瞬他早已想好,若真要罚,他全扛下来便是。既是如此,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也没必要带上了,往后只会睹物思人徒增伤悲。
姜溶只觉得可惜,可又看看跟着他们的那个内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萧青棠摸了摸她的头,背上她做的小包,牵着她往外去:“走吧。”
她看向院墙边的笼子:“鸡怎么办?”
“让邻居抱去养吧。”
萧青棠牵着她跨出门,敲响邻居家门,交待好那一笼鸡崽后,跨上返京的马车。
内侍不敢和他们一起挤在车厢里,迎着冷风坐在车外,一路直往码头去。
上了床,他们单独一间房,姜溶才问:“我们是要回京城吗?”
萧青棠撑着身子侧卧在她身旁,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嗯,皇帝要我们回去,我们得进宫。”
“叫我们做什么?”她澄澈的眸子盯着他的看,眼中是他的倒影。
“莫担心,有我在呢。”萧青棠包裹住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今日走了这样久,累不累?要不要睡觉。”
她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在他胸膛上蹭蹭:“睡觉,你也睡。”
萧青棠整整她耳边的碎发,轻声道:“我还不困,你先睡,我守着你。”
“好,那我先睡。”她闭上眼,纤长的眼睫几乎要垂在脸上。
萧青棠就着窗棂透进的清冷月光盯着她看,想摸摸她的脸,还想抚抚她的发,可又怕吵醒她,手抬了抬,只能作罢。
她心思简单,装不下那样多东西,或许不要多少时日就能忘了他。
也好,姜家待她不错,她又曾跟过自己,应当没哪个敢招惹,往后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待在家中一辈子也好。
只是,只是……
萧青棠缓缓垂下头,轻轻抵在她的脑袋上,眼泪慢慢渗入她的发丝中。
天光熹微,萧青棠抬眼看向窗棂上的日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船外敲门声响,他轻轻推了推怀里的人,柔声道:“得起了,要走陆路了。”
姜溶抱紧他的腰,赖了一会儿,慢慢悠悠起身。
待人洗漱完全,他才推开门,朝候了半晌的内侍淡淡道:“走吧。”
内侍见人没跑,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郎君先行。”
萧青棠没说话,微微抬袖挡住风,揽着姜溶下了船。
一路狂奔,抵达京城时已月上中天,内侍亮了令牌畅通无阻进了皇宫。
又是天明,萧青棠亲亲怀里人的鼻尖:“到了。”
姜溶迷迷蒙蒙睁眼,扶着他跳下马车,一瘸一拐朝前走。
“腿麻了?”萧青棠看着她嘴角便不自觉弯起。
“有点儿,还好,还能走。”她抬眼好奇望四周看,撑着坚实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萧青棠没拦她,也没随她去看,只慢慢朝前走去。
姜溶还好,穿得一身纹绫罗衣,头上簪了银簪花式,不算太违和。倒是萧青棠一身灰突的粗布麻衣,头上一根破布系带,双眼疲惫,看着很是落魄。
刚进寝宫外殿,皇帝只看他一眼,眉头便忍不住蹙起。
他没抬眼看,牵着姜溶一起叩拜:“参见陛下。”
皇帝神色淡淡,没叫他们起来,径直出了殿门。
人走远后,内侍立即上前低声解释:“陛下要去早朝,郎君在此稍待片刻。”
萧青棠未接话,只轻声问身旁人:“膝盖跪得疼不疼?”
皇宫庄严肃穆,皇帝看起来很凶的样子,姜溶一直不敢抬头,这时才轻轻点了点头。
“来。”萧青棠扶着起来,“你先蹲着,他没那样快回来。”
内侍头越垂越低,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姜溶如言蹲起,仰着脑袋打量宫殿里的装饰,小声道:“这里金灿灿的。”
萧青棠笑了笑,大掌轻轻在她膝盖上揉揉:“都是金子做的,能不金灿灿吗?”
“皇帝这样有钱吗?”她有些惊讶。
“嗯。”萧青棠按着她坐在地上,“饿不饿?”
她眼睛还盯着头上的匾看,脑袋缺点了点:“饿。”
萧青棠转头看向内侍,内侍一个没留神和他目光对上,只能硬着头皮道:“点心还有一些……”
“有劳。”他一点儿没客气。
内侍匆匆忙忙取来点心,跪坐在两人身旁,低声提醒:“您快些用,若是陛下回来瞧见……”
“我知晓。”萧青棠答应得爽快,转头看向姜溶时却道,“慢些吃,别噎着了。”
姜溶用手接着,傻笑着点头:“好好吃,你要不要吃?”
他摇摇头:“我不饿,你吃,要不要喝水?”
姜溶连连点头。
这下不须萧青棠说,内侍急忙倒了茶水来,又催促一遍:“不是每回朝会都会很久的……”
萧青棠又不答,端着水喂到姜溶口边,等她用完,才道:“多谢。”
内侍长呼出一口气,快速收拾好残局,战战兢兢继续站在门口。
快至中午,外面有脚步声,萧青棠快速晃醒臂弯里的人,扶着让她跪好。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2节
果然,不一会儿,皇帝迈着大步朝里走,脱了朝服坐在上首,静静看着他们两个。
皇帝不说话,萧青棠也不说话,过了许久,皇帝先开口:“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草民不知陛下何意。”萧青棠语气淡淡。
“朕以为这一年在外足够你悔改,不想你仍旧这般冥顽不灵。既如此,朕也无话可说,来人,将他二人押进大牢听候发落。”
“且慢。”萧青棠叩首,“此事皆系草民所为,所有一切与姜氏无关,请陛下放姜氏归家。”
皇帝嗤笑一声:“你为了一个女人顶撞天子,顶撞生身父亲,是为不忠不孝,朕看皆是此女蛊惑,也不必听候发落,斩了就是。”
姜溶吓得一抖,萧青棠察觉,悄悄握住她的手,回:“陛下明知她什么都不懂,无非是借她敲打草民,要她的命便是要草民的命,陛下何必舍近求远,直接要草民的命就是,堂堂天子也不必如此算计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
“萧青棠!”皇帝气得拍案而起,“时至今日,你还不肯认错是吗?”
“陛下要草民认什么错?”萧青棠缓缓直起身,也搂起身旁的人护在怀里,“要听从陛下所言嫁娶?可草民不是没说过,草民不娶,陛下非要草民娶,那草民唯有一死。”
第76章
皇帝怒目而视:“你是不是以为你是朕的儿子, 朕便会无限包容你?”
“草民从未这样想过。”萧青棠微微垂眼,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这样想过。
“你……”皇帝有些哽咽,“你恨朕, 你要报复朕, 所以故意弄来一个傻女人气朕,看到朕生气了你就满意了。”
他眼睫微动:“从前的确是如此,我的确厌恶你们, 我嚣张跋扈惹是生非就是为了气你们, 我就是要看你们能忍我到何时。
可现下了不了, 我突然明白了,你们如何与我无关,我要如何也与你们无关。我不想再厌恶谁报复谁,我喜欢姜溶, 只想与她平平淡淡一生。
我知晓自己忤逆,但与她无关, 是我将她掳来侯府, 是我要娶她,是我为了她不肯另娶,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要杀便杀我,我但求一死,只求放她回家。”
“你还是不肯低头吗?那好,我放她回家, 但会给她另指一门亲事……”
“你要我如何低头呢?听从你的安排去娶那个什么钟家的女子吗?可我已跟妻子承诺过, 此生不会另娶。”萧青棠抬眼, 眼眶微红。
姜溶听到他的哽咽声,抓紧他身前的衣裳, 要抬头看他,却被他按回怀里:“我们之间的事何苦非要扯到一个小女子身上?她什么都没做错,何苦要为难她?”
皇帝看着他:“你但求一死,无怨无悔?”
“九死无悔。”
“即便是她以后将你忘却九霄云外。”
他跪得板正,一字一顿道:“不论发生何事,我无怨亦无悔。”
皇帝闭了闭眼,连说了好几声好,最后只是叹息一声,有些乏力:“传姜侍郎进宫接姜家娘子归去,将萧青棠押去大牢,听候发落。”
“草民。”萧青棠松开姜溶,俯身叩拜,“叩谢皇恩。”
内侍上前几步,不敢押他,只在一旁等他起身跟在后头。
他牵着姜溶缓缓往前走,在宫道上却停了,道:“我等姜家人来,亲手将夫人交到姜侍郎手中后,再随你去大牢。”
内侍不敢不应,垂首在一旁候着。
姜溶抬眸看向他,眉眼间俱是愁思。
他低头,笑了笑,眼中却含满了泪:“愁什么呢?”
“我不回家,我跟你一起。”姜溶瘪着嘴,泪从眼角滑落。
“这样久不回家了,你不是想他们了吗?回去看看也好。”
姜溶抱住他,仰着头哭:“你是不是回不来了?”
他扶着她的脸颊,垂头抵着她的眉心,良久,没有说话。
空旷的宫道上车轮滚动声传来,惊起绯红宫墙上蹲着的一排飞鸟,振翅声齐响,回荡在宫墙之中。
他轻声道:“跟你父亲和阿兄回家。”
“内侍,郎君。”姜侍郎已领姜淮下车匆匆奔来。
萧青棠缓缓抬头,看向天际刺目的白光,眯了眯眼,藏住其中的血丝:“去吧。”
姜溶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他,只剩清泪两行。
那些争执的话她并不能全然听懂,可隐隐能明白,萧青棠也是无计可施。
她扭着身子,一步步走远,被兄长推着上了马车。
兄长还未上,站在马车下等他们说完话,可萧青棠没看他一眼,只道:“走吧。”
车夫调转车头,宫墙换了个面,她急急换了另一边车窗又探出身子去看,却见人已转过身。
起风了,好像有雪花飘落,马车缓缓行驶,连背影都有些看不清了,只能看见萧青棠发髻上、她做的那条碎布发带随风飞扬。
她眼泪又一下涌出,着急要跳车,姜淮慌得急忙按住她。
“不要命了不成?莫胡闹!”
她抬袖擦了把眼泪,放声大哭:“萧青棠,我不会忘记你的!我等你回来!”
萧青棠闭了闭眼,迎着风雪缓步朝前走去,眼下的泪几乎要凝结成冰,紧紧贴在脸上。
内侍不敢说话,默默在前引路。
行至大牢,二人身上皆是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内侍赶紧与狱卒交代:“快端碗热水,拿个毛毯来。”
狱卒有些为难,小声道:“您来得迟了一些,方才陛下又来口谕了,叫我们不许“优待”。”
内侍微愣一瞬,也压低声音:“毛毯算优待,喝水不算,还是弄些热水来,若真出什么事儿,陛下不一定不生气。”
“诶诶,您说得是,我这就去办。”狱卒赶忙倒了碗热水,递至牢门跟前。
可萧青棠却未接,只道:“多谢。”
内侍皱着脸,上前轻声劝:“陛下并非是要处决郎君,郎君何不留得青山在呢?”
萧青棠靠坐在墙边,垂眸看着腰间的香囊,没有回答。
“其实……”内侍看得焦急,忍不住又上前两步,“其实郎君大可先迎娶了钟家的娘子,只要您娶了,给陛下这个台阶下,一切都好商量不是?”
若是从前,娶了便娶了,将人留在后院慢慢折磨就是,可现下不行了。
莫说是溶宝知晓会跟他闹,就是他有了溶宝这个软肋,他在此事上退一次步,便会被逼退无数次。
有了平妻这一说,便会有留一个健全的子嗣这一说,一退再退,还是要溶宝委曲求全,还不如一次做个了断。
内侍见他仍旧不愿说话,叹息一声,将水往前放了放,最后劝一句:“郎君若是需要什么,与狱卒吩咐便是。”
他不语,往后一躺,倒在草堆上,握着那只香囊。
这几日赶路,又想着后事,他一直没怎么睡,这会儿一闭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虽睡了,杂七杂八的梦却多,扰得人睡不安稳。
雪越下越大,烤着火都忍不住哆嗦,狱卒见他睡得不安稳,又想起内侍的话,悄声给他盖了一床被子。
或许是被褥的作用,他没有发热,只微微有些咳嗽。
狱卒送了饭菜来,菜色不错,他没有吃,仍蜷缩着坐在角落里。
他胃口本就不好,心情又不佳,哪怕是山珍海味也难以下咽,旁人却以为他在和陛下置气,皆是忧心忡忡。
大雪下了两三日,他未曾进食过,只喝了几回水而已。
很快,他咳嗽得越发厉害,手上的冻疮也开始发作,又痒又疼,似有无数蝇虫在里涌动。
早起,雪停了,狱卒又端来饭菜来,照例唤他一声,未见他应答,也没有多想。直至晌午还未听见咳嗽声,狱卒心下一慌,立即掏出钥匙进门去看,才发觉他浑身滚烫。
“郎君?郎君?”狱卒猛唤几声,颤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急忙冲出门喊人,“快去禀告!萧郎君发热了!”
大殿外守门的内侍一听是萧青棠生病,哪儿敢耽搁,慌忙传话进去。
“陛下,萧郎君病了。”皇帝的身边的内侍低声传达,偷偷抬眼往上打量。
皇帝眼还盯着条案,手中的笔却停了:“病得如何?”
“早前一直是咳嗽不止,今早发热了,昏睡不醒。”内侍又偷偷打量一眼,“生死难料……”
皇帝啪一声放下笔:“传太医。”
内侍立即起身:“是。”
“慢着,再叫人将他抬来这边,快去!”
内侍一顿,又迅速退下,跑去让人办。
萧青棠被人送来时已气若游丝,匆匆忙忙便被送进殿中,等缓过神来,众人才就着灯光瞧见他手上脸上的冻疮。
脸上的还不显,耳朵和脸颊有一些,手上的却极其严重,疮已破开,在往外冒水。
“这才没几日,怎就生了冻疮了呢?”内侍喃喃说出皇帝心中所想。
太医答:“或许是曾冻伤过。冻过一回的人再冻伤总比未冻伤过的容易。”
“可郎君一直好生养着,能在何时冻伤呢?”内侍悄悄瞥皇帝一眼,自问自答,“兴许是去岁在城外寺中冻伤的,寺庙后山山高天寒,难免冻着……”
“为了个痴傻的女人违抗圣旨,他咎由自取。”皇帝皱着眉头看着那伤口,低斥一声。
没人敢接话,太医挪跪至床边,扶起萧青棠的手腕:“劳烦内侍您将郎君手扶着,臣为郎君上药。”
内侍托起萧青棠的手腕,那手中握住的香囊也随之被带起。
香囊针脚又松又散,不必多想,便知是哪儿来的,皇帝看得恼火,怒声道:“将他手里的破东西扔了!”
内侍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掰萧青棠的手指,却不慎碰到他的伤口,疼得他眉头紧皱,脸色微白。
“要不罢了?”内侍试探一句,“这样也是能涂抹药膏的。”
皇帝未说话,已是顺着台阶下了。
内侍识眼色,紧忙叫太医上药,又闲话几句:“郎君这伤何时能好?”
“说不准,若是养着,不出两三日疮口便能结痂转好,若是不养着,再严重一些,这双手恐怕都不能再用了。”
内侍一怔,屏息凝神,分明察觉身后气压陡然低了一些。
“快上药!”皇帝急声吩咐,往床前又走近两步。
“是。”太医低垂头颅,仔仔细细将药膏抹上。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3节
那药膏温润,化入伤口后像一层温暖的棉花护着,萧青棠病糊涂了,意识不清,还以为回到了去岁,姜溶给他抹冻疮药的时候。
他挣扎着想要睁眼,恍惚之中好似瞧见姜溶坐在床边掉眼泪。
他赶忙抬手,指尖似乎已经触碰到她柔软的脸颊,轻声哄:“溶宝,莫哭了,我无碍……”
第77章
那一句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听见了,再一看,却见他眼还闭着, 只是渗出些泪来。
自个儿伤成这样都没哭, 却因心疼女人落泪……
内侍怕皇帝又要发脾气,赶紧和太医找了话说:“郎君这是?”
“应当是烧糊涂了。”
“可有大碍?”
“须得退热,药应当已煮好了, 喝了药, 再扎针试试。”
太医是个不紧不慢的性子, 回了话才缓缓起身去端药,皇帝看得焦急,忍不住骂:“动作快些!”
“是。”太医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一下。
扎针、喂药, 慢慢地,人不再稀里糊涂说话了, 眉头也松开, 睡得安稳了。
外面风雪小了许多,但天却更冷了,殿中炉火灯光未曾断过, 略有一两日,床上的人睁眼了。
他有些迷糊,以为在那个乡间小院里,撑着眼皮看了一圈, 没寻到姜溶, 只见内侍站在跟前, 才缓缓记起事来。
“郎君,您醒了?”内侍弯着身看他。
他闭了闭眼, 动了动干涸的嗓子,沙哑着声音问:“几日了?”
内侍端了水来:“初二,前日是除夕。”
初二?他们是二十到京城的,快有小半个月了……他不曾见溶宝。
他动了动手肘,要撑坐起身,内侍急忙来扶:“郎君,您慢些。”
“咳咳……”他欲以手挡唇,抬手却瞧见上面的纱布。
内侍解释:“郎君手上的冻疮太严重,太医说这般多裹些药膏能好得快一些。”
萧青棠没接话,又轻咳两声,接过杯,喝了几口水。
“奴去请陛下来。”内侍要起身。
他摇了摇头。
内侍又跪回去,等着他发话。
良久,他问:“我夫人呢?”
内侍垂着头:“姜家娘子在家中好好歇着,没什么信儿传来。”
“嗯。”萧青棠顿了顿,扶着床架子缓缓站起身。
内侍一惊,急忙跪起身:“郎君去哪儿?”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牢里。”
“回牢里?”皇帝恰好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句,半日的好心情又一散而尽,“你这样喜欢在牢里待着,不如一辈子待在牢里。”
他未言,垂着眼,缓缓跪拜。
皇帝越发生气:“太医说了,你这手再冻下去便不用要了!”
“是。”他没有旁的话可说。
“你非要与朕置气吗!”
“并非置气,只是圣旨不可违,而草民之心也不能退,只好领命受罚。”
皇帝走近几步,指着他骂:“你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脸,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想你八岁便会骑射,十岁便熟读四书五经,可现如今呢?与你同般年岁的早已成家立业,你却整日游手好闲,偏要作茧自缚自甘苦吃!你到底要做何!”
他缓缓答:“我心甘情愿,亦乐在其中,不觉得苦。”
“好!好!”皇帝来回踱步几趟,怒骂,“你从前不是非要出家为僧?朕今日成全你,即日起你便给朕去寒英阁去诵经念佛,无召不得外出!”
寒英阁远离后宫和宫门,在皇宫偏角处,还未修缮完成,又小又简陋,这跟幽禁了没什么区别。
内侍悄悄看皇帝,又悄悄看看萧青棠,不知该不该劝。
萧青棠倒好,不紧不慢叩首:“谢主隆恩。”
皇帝已然气得说不出话来,侧着身脸沉着,未回头看。
萧青棠也未再说什么,慢慢起身,静静朝外走去。
天晴了,檐上的积雪融化,滴滴答答往下掉冷水,风一吹,刺骨得冷,仿佛要将他脸上刚愈合的冻疮再吹裂。
他微微低头,顶着风,头也不回,大步往孤静的宫道上走去。
-
初夏,寒英阁巴掌大的小院里的玉兰花开了,开得已不能再开,过于成熟的一苞忽然坠落,轻轻砸在萧青棠脚前。
他盯着地上的花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扫帚靠在花树上,弯身捡起那一大朵花,轻轻放在凳上箩筐里,拿着扫帚继续清扫破旧的石板地面。
“师父,用膳了。”内侍轻扣宫门,将食盒从厚重宫门上的小门递进去。
萧青棠接过食盒,放在一旁的地上,端起食盒里的饭碗,却未动筷。
他盯着碗里的素菜看了一会儿,问:“我夫人如何了?”
“师父,陛下说了,出家之人应忘却前尘,不问俗事,您早没什么夫人了,也不该再过问。”
是,他早剃了发,着了僧衣,只是还未点戒印,除了心中并不虔诚,与真的和尚无有二致。
可这样的对话每日都要上演一回,他照问,上了锁的宫门外的内侍照答。
他没再说什么,吃完饭将食盒递出去,接着清扫破旧的地面。
直至每个屋里扫完,他将框里的玉兰花护送回屋中,打开破旧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手缝的册子,小心翼翼将玉兰花夹在空白的书页中。
他想,溶宝应当会喜欢。
其实他并不喜欢肉麻的话,也不喜向人表露感情,只有在姜溶跟前时才说得出口,让他写下来,他实在做不到。
但他见到什么好看的树叶、花卉、石头会捡回来,收起来,他想,她会喜欢。
收集不起来的,他也只能略写上一两句,比如:某日,墙边察觉一窝蚂蚁,蚂蚁顺着墙爬出去了,搬了个虫子回来。
他翻着书页,将从前收集的树叶花草又看一遍,放册子去桌角,拿出佛经誊抄。
这是他的任务,每三日要上交一回,三藏十二部他已抄完好几遍。
抄写佛经时或许是他最虔诚时候,他的念头只有一个,保佑吾妻姜溶平安喜乐。或许是也是最不虔诚的时候,出家人,不问俗事,没有妻子。
这样不虔诚的时刻,几乎占据他整日的时光。
天渐暗,寒英阁没有多余的烛火,他睡不着,收起佛经,缓步走至院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天底下只有一个月亮,他想,或许溶宝也正好在看月亮,他们看的是同一个。
风又吹,一朵白玉兰又掉落,砸在他的肩上,落在地上。
他弯身,将这一朵也捡回去。
-
夏末,日头最烈的时节,玉兰花早谢了,只有满树巴掌大的绿叶。
寒英阁地处偏僻,周围有水有树,不算太热,只是不知城中如何,盛暑可算好熬。
他将誊抄的佛经递出去,接过食盒,端起碗筷,往碗里夹了筷子素菜,朝外问:“外面暑气盛不盛?”
“啊?”内侍第一次听到旁的问题,微愣后才答,“今岁还好,暑气不盛。师父怎突然问起这个?不问姜家娘子了吗?”
他靠在宫墙上,望着四方的蓝天,弯了弯唇:“已问过了。”
-
秋去冬又来,树上的绿色枯萎,徒留孤零几片在枝头摇摇欲坠。
下雪了,宫人送来的炭火不算好,冒着黑烟,有些呛人,但衣裳被褥还算暖和,他身上的冻疮并未复发。
他坐在窗边,抱着那本册子,面对着院子,用墨水画下鹅毛大雪。
午时,宫门声响,他慢慢出门,接过食盒。
“天冷,师父在屋里用吧,晚上再将食盒递出来便好。”
“好。”他应声,照例问,“我夫人可好?”
内侍顿了一息,缓缓道:“陛下让奴给给师父带话,姜家娘子成亲了。”
他瞳孔微缩:“成亲了?”
“是。”
“是谁?”
“听说是白家的……五郎。”
他摇了摇头:“不会,她不会愿意做什么平妻。”
“这奴倒是不知了,不过前些时日是闹挺大,白家五郎与原配和离了才娶的姜家娘子。”
“这样……”他喃喃一声,眼神有些涣散,手不自觉握紧食盒手柄,“这样……”
内侍见他有些失神,劝:“姜家娘子都已成亲,师父还有何必要惦念着?不如与陛下认个错,总归师父并未点戒印,还是能还俗的。这寒英阁凄冷,住久了容易心志郁结,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摇着头怔怔转身,拖着步子往宫殿里走,在地上留下两行齐整的脚印。
内侍却没走,搓了搓手心,继续在宫殿外守着,直至晚膳时辰,又叩响宫门。
里面没有声音。
内侍慌了,猛得拍门,焦急呼唤:“师父!师父!”
还是没有反应,内侍紧忙掏出钥匙,正要开锁时,人到了门后,递出一沓佛经。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4节
内侍咽了口唾液,接过佛经:“今日不到交佛经的时候。”
“我知晓。”
内侍看不见他的神情,又试探问:“师父,中午的食盒呢?”
萧青棠没说话,将食盒递出去。
内侍来不及递饭,先看一眼食盒,盒中饭菜少了一些,但不及平日少得多。
他松了口气,将晚膳递进去:“师父回殿中用吧,明日交还便好。”
“稍待。”萧青棠突然开口。
“还有何事?”内侍停步。
“他们何时成亲的?”
内侍道:“已有些时日,陛下怕您知晓承受不住,便没有告知您。但最近天冷了,我师傅说,陛下约摸是心疼师父,给师父一个台阶下,所以才让我将此事告知您。”
“我知晓了。”他垂下眼。
他原还以为是皇帝故意如此说,现下想来,的确并无如此必要。
他又道:“可否给我几柄蜡烛?”
内侍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但皇帝吩咐过,他要什么便给什么,便很快寻了蜡烛来。
蜡烛被他带进殿中,而后便是一亮一夜。
内侍奉旨在外守着,连眯一会儿眼都不敢,生怕出什么事儿,但第二日萧青棠全须全尾走了出来,昨夜的饭菜也稍动了一些。
“这是今日的午膳。”内侍将装了新鲜饭菜的食盒递进去。
“多谢。”他没问那个问题。
内侍偷偷往里打量一眼,仍旧没瞧见他的脸:“师父不问了吗?”
“不问了。”他闭了闭眼,“不须我过问了。”
白家五郎为人不错,本也是溶宝的未婚夫,如今不过是一切回到正途。
内侍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但仍旧不敢离去,足有小半月,见他仍旧如常,不过饭用得少一些,经书抄得多一些,便去与皇帝复命。
“他真是这样说?”皇帝稍有些惊讶。
“是,奴不敢说谎。”
皇帝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要那蜡烛是去抄写经书了?”
“应当是。”
“必定是。看来脑子还没算全坏掉,朕还以为他听到这样的消息定会不管不顾冲出去。”皇帝欣慰许多,转身坐下,“去传朕的口谕,解了他的禁足,随意他离去,与钟家的婚事也随他去。”
内侍匆匆退出宫殿,又匆匆跑回复命。
“陛下,郎君叩谢圣恩,可说哪儿也不去,就在寒英阁里。”
皇帝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捏了捏眉心,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随他去吧,叫人多送些炭火去,要好的。”
“是……”
第78章
御寒的物品都送到, 萧青棠没有推诿,样样都用上了。
寒英阁的门打开了,内侍放心不下, 时常进门瞧上一眼, 每回不是见他在抄写经书,便是见他在摆弄花草。
春天又到了,院子里的白玉兰又结上一个又一个花苞, 他看着花树, 突然道:“给我烫上戒印吧。”
“啊?”内侍惊了, 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收回眼神,淡淡重复一遍:“给我烫戒印吧。”
“这、这、这……”内侍不敢说要去禀告皇帝,生怕他知晓他每日的动静都被自个儿传去了皇帝那儿,倒时两人吵架要怪在自己头上, 只能拖延,“这里恐怕烫不了。”
“那便去郊外的寺里。”他转身, 缓缓朝殿门外走, 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只有腕上带来的那一串菩提珠而已。
内侍急急跟上,还要再劝, 可口张了又张,不知说什么好,毕竟陛下也下过旨许人随意外出,只眼见着他出了宫门, 乘上马车往外去了。
简陋的马车慢慢行驶, 抵达寺庙停下。
他跨下马车, 抬首仰视寺门许久,缓缓收眼, 踏入寺门之中。
守门的小僧看清他的脸,惊了好一下:“萧郎君?”
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郎君这是……”
“我来请寺中的师父为我烫戒印。”
“这、这……”小僧不敢应,急忙往殿里跑,“郎君稍待,等贫僧去问问主持先。”
他没追,就站在香火炉旁静静等着,默默看着前处,眼前的人来人往没有实相。
一辆又一辆马车从寺庙侧门进入,直至一辆简朴的马车车帘挑起,他瞳孔缓缓放大,看清车里的人。
姜溶抬眸,也正好瞧见他,一时愣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娘子!娘子!”侍女喊了她几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愣在原地。
她双手抓紧窗框,眼泪无声掉落。
萧青棠依旧双手合十,依旧微微躬身,长睫遮挡住眼中的湿润。
他想明白了很多,他本就是错的,一切都与姜溶无关,是他非要拉她入局。
将姜溶掳来是他一厢情愿,力排众议娶她是他一厢情愿,这本是他的因果,不该由姜溶来承受。
听闻姜溶成亲,他虽心伤,但竟还有一丝释然。
不成亲难道要给他守一辈子活寡吗?这样也好,这才姜溶该走的路,他难道拆散旁人一回,还要拆散第二回 吗?
罢了,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郎君,主持叫您进去说!”小僧气喘吁吁跑来。
他微微颔首,转身与小僧一同往前去。
“萧青棠!”
身后突然一声大呵,他停住脚步,转身那一声“施主”还未唤出口,便被人抱住了。
姜溶仰头看着他,一脸担忧:“萧青棠你怎么没头发了,我差点儿没有认出你。”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此生逃不脱。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姜溶歪着脑袋看他。
“我……”他闭了闭眼,往周遭看去,忽然什么又都看得清了。
有人在烧香,有人打量他们,还有人正往寺门外去……
他一眼盯住姜淮手里牵着的那匹马,一把抱起跟前的人,大步上前夺马翻身而上狂奔离去。
姜溶还未反应过来,吓得紧紧抱住他,生怕摔了。
他没说话,也没看她,但将她护得紧了些。
什么狗屁该走的路,他就是她该走的路,他既然能拆散一回,便能拆散第二回 !
“吁——”他猛得拽紧缰绳,停在郊外的庄子前,抱着人大步径直往房中去。
仆妇侍女还未看清,只听有人小声问“那是不是二爷”,便无人敢上前拦。
萧青棠畅通无阻进了房门,握住姜溶的肩头,低头便狠狠亲去。
姜溶有些懵,茫然睁着眼被带着走。
“不是说会永远记得我吗?”
“不是要等我一辈子吗?”
“不是说只跟我生宝宝吗?”
……
一连串问题砸得她晕头转向,醒过神时已然躺在褥子上……
“疼!”她惊叫一声,回过神来,在人脸上胡乱糊了好几巴掌。
萧青棠顶着微红的指印,喉头重重攒动一下,托起她的后腰,埋首而下。
她连连推拒,又叫起来:“我没洗澡!我没洗澡!”
萧青棠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忍了太久太久,数息后,再忍不住,直起身,将人往跟前一拽……
“嗯……”他闷哼一声,一串酥麻从头蹿到尾,“还疼吗?”
“不、不……”姜溶轻喘着答,紧紧抓住他手臂,还在盯着他的脑袋研究,“你的头怎么光秃秃了。”
他看她这副好奇的模样,就忍不住弯唇:“陛下要我出家。”
“啊?那你现在是和尚啦?”姜溶瞪圆眼。
好可爱。萧青棠好久没有亲眼见过了,再没什么心思与她说这些废话,俯身便堵住她的嘴,似要将她口里所有的空气都掠夺,让她只能依附着自己。
一回过后,他稍解了渴,慢慢悠悠开始第二回 ,居高临下盯着她问话:“你和谁一起去的寺里?”
“我娘和我阿兄呀。”姜溶抓住他的手,看着他。
“你表兄呢?”
她眨眨眼:“不知道。”
萧青棠挑了挑眉:“你整日跟他一块儿,你不知晓?”
“他在他家呀,什么时候整日跟我一块儿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5节
“陛下说你和他成亲了。”
“啊?我怎么不知晓这事儿?”
萧青棠一下笑出声,俯身去亲吻她:“看来是我弄错了。”
“弄错什么?”
“先不说这个。”萧青棠抱着她翻了个身,“我都忍了一年多了,今日非全讨回来不可。”
天黑,萧青棠斜卧在她身后,缓缓退出,轻声在她耳旁问:“不行了?”
她眼已睁不开了,轻哼了一声,沙沙软软的,带着一点儿鼻音,听得萧青棠喉头又开始发紧。
“可我还想。”他垂首,在她圆润的肩头亲了一口,“该如何?”
“不如何。我要睡了!”姜溶嫌他吵,气得扭头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别说话了!还有你这光脑袋太亮了!赶快裹住,吵着我睡觉了!”
他笑得弯了腰,拿了她的小衣将脑袋裹住:“好好,你睡,我不吵你。”
姜溶这才满意一些,瞪他一眼,往他怀里一躺,彻底睡着了。
他心情好极了,累是累点儿,可一点儿睡意都无,只想看着她,一直唤她。
可若真唤了,恐怕又要挨打,他只能在心里喊。
喊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忘了,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不知时辰。
他没动,又盯着身旁的人。
姜溶揉揉眼,迷迷糊糊看见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要抱:“忘了你回来了。”
他笑着亲亲她的脸颊:“想不想我?”
“嗯,想你,好想你。”姜溶坐起身,“每天都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
他一下红了眼:“我也想你,我也好想你,每天都想,想得睡不着觉。”
姜溶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在做什么?怎么瘦了这样多?为何才回来?”
他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她温暖的手心里,一个一个答:“皇帝将我关在皇宫之中,命我出家,我每日都在抄写经书,打扫院落。直至前些日子陛下口谕放我离去,我才得以出来。”
“他们都说,你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姜溶缓缓低头,抵在他肩上。
他轻轻将人抱住,脸颊在她脑袋上蹭蹭:“我也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你呢,宝宝,你怎么突然去寺里了?”
“我想进宫寻你,母亲不让,我便闹脾气。他们没法,只说皇宫不能乱闯,让我去寺庙烧香祈福,说不定能管用。”
“宝宝,都是你的功劳,定是你祈福虔诚,被上苍所见,我才得以生还。”
她仰着脑袋弯着唇,眼尾还挂着几颗晶莹泪珠:“真的?”
萧青棠捧住她的脸,笑着答:“真的。”
她笑弯了眼,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
“饿坏了吧?”萧青棠心疼得不得了,“怪我,昨日回来后便一直在床上,忘了让人送些吃的来。你去沐浴,我去让人送吃的来。”
“好,我想吃好多好吃的。”她扶着他的肩起身。
萧青棠跟了几步:“能走吗?”
“能走,你去叫吃的。”姜溶推推他。
他没跟过去,站在原地看着人走进浴室,才随意套了件衣裳往外走。
推开房门,他正要说话,将好对上院子里坐着的姜淮。
姜淮看他一眼,微微别开脸,有些不忍直视:他穿了件薄衫,领口大敞着,脖颈上全是淡淡的吻痕,配上那颗光头,像极了话本子里写的不正经的花和尚。
“内兄怎在此处?”他倒适应得好,姜淮比他还小几岁,他丝毫不别扭,张口便唤。
姜淮却有些不大习惯,起身往前走几步,眼神始终没好意思和他对上:“昨日小妹跟你走后,母亲十分担忧,叫我来瞧瞧。”
“原是如此。昨日是我走得太急,未与岳母招呼过。”他道,“溶宝还在洗漱,待收拾妥当后,我便和她一同归去,内兄可要留下用完午膳与我们一同走?”
这都已经过了午时许久了,姜淮看看日头,拒绝了:“妹婿庄上的侍女已招待过了,我怕母亲担忧,还是先行回府回禀。”
萧青棠系了系衣裳,往外走了几步,指派两个侍女:“你们送内兄出门。”
庄上的侍女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他这般客气,更是不敢怠慢,恭敬将人送了出去。
他没太放在心上,叫了吃食后,回到卧室与姜溶一同洗漱。
“你阿兄来了,说你娘担心你,叫他来看。我们得稍快一些,赶在天黑前回你家中。”
“啊……”姜溶眨眨眼,想起昨日的事,脸颊微红,小声道,“下回不能如此了,要跟娘说一声再走……”
萧青棠现下也觉不妥,的确应当说一声再走。
“好,我记住了,待会儿我亲自去赔礼。”他轻轻搂住身前的人,“我们得快些,赶在天黑前进城,天黑城门有宵禁。”
他如今不想再那样张扬,诸如闯宵禁这样的事还是少做一些好,免得给旁人留了把柄。
姜溶听他这样说,也不磨蹭了,快速吃完饭,催促上了马车。
“春天到了。”她双手扒在窗框往外看。
萧青棠从身后抱住她,下颌放在她肩上,轻声应和:“是,春日了。”
风拂来,掀起她的碎发,吹得她的额头有些凉,她扭头,盯着身后光秃的脑袋看:“你没头发了,冷不冷?”
“刚剃时有些冷,现下已习惯了。”萧青棠牵着她的手往头上放,“你要不要摸摸?”
其实她昨日已摸过了:“还是热的,就是没头发,不好抓着了。”
萧青棠双目含笑,在她耳旁悄声道:“以后受不了时抓我手臂。”
“你胳膊硬邦邦的。”
“那如何?我带个念珠让你抓着?”
她问:“念珠是什么?”
“就是和尚脖子上戴的那串珠子,我有一串,不过放在宫里没带出来。”
“这个挺好,就抓这个也行。”
萧青棠忍不住笑,垂首在她脖颈上咬了两口:“我给你写了本册子,也放在宫里没带出来。”
她被弄得痒痒,缩着脖子躲:“什么册子?”
“我在的那个宫殿里有一棵玉兰花树,我走时已结苞了,去岁我捡了些花瓣夹在书册里,你不是总喜欢这些?”
“嗯,我喜欢,你给我瞧瞧。”
“恐怕拿不出来了,我怕再去,又会被关起来。”
“啊?”她眨眨眼,“那还是别去了,那你走时怎么不带走?”
萧青棠看着她,轻声答:“陛下说你和你表兄成亲了,我信以为真,便打算真出家了,昨日去寺里便是要请住持为我烫戒疤的。”
“可我说过呀,我会等你回来的,你不信任我。”她眉头一下蹙着了。
萧青棠抚平她的眉:“不是不信你,只是觉着你表兄比我好太多,你要与他在一块儿也是人之常情。”
她一脸认真:“虽然表兄比你脾气好,比你有耐心,比你宽宏大度……”
萧青棠额角抽了抽:“能不能跳过这一堆,直接说后面的。”
“好吧。”姜溶抿抿唇,接着认真道,“但是我喜欢的是你呀,他再怎样好都和我没有关系呀。”
他一下又开心了:“宝宝,我也是,旁人如何都与我无关,我只喜欢你。”
姜溶趴在他胸膛上,轻轻抓住他的肩:“那我不要了,你也别去宫里拿了。我想好你,想你一直在身边,不想你再被关起来了。”
“莫怕,他既然放我出来,应当不会轻易再将我关回去。我以后行事也会谨慎些,不与他起冲突了。”
“好,你知晓就好。”
“溶宝,我还有哪里不好,你说,我都改。”他忽然认真道。
“你大多数时间还是很好的,就是有时脾气太急了,总爱发脾气。”姜溶捏捏他的脸,“不能总这样发脾气,会和别人吵架,还会气到自己。”
他闭了闭眼,认真记下:“好,溶宝说得对,我改。”
“你知道就好啦。”姜溶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跪坐在他腿上,静静看着他。
他安静回望,时不时拨弄拨弄她脸上被风吹乱的碎发。
马车到达姜府时,天还未黑,知晓他们要来,府里早准备好了,只是他顶着个光脑袋,旁人总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姜侍郎和姜夫人也在厅中候着,听外面有动静,立即起身迎接,一看姜溶完好无损,齐齐松了口气。
姜侍郎还是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正在尴尬纠结时,却见他上前一步,道:“岳丈,岳母。”
“噢……”姜侍郎微愣,很快回过神,“一路奔波,先进屋坐着喝些茶水吧。”
“好。”萧青棠微微颔首,牵着姜溶进厅入座,侍女奉上茶水,他也接过浅呷过一口才放下。
又没话说了,姜夫人接着道:“菜都备好了。只是不知郎君口味,不知菜色可否趁郎君心意。”
“溶宝用什么,我便用什么,岳母往后唤我二郎便是。”
“啊,是……”
“饭既好了,便先用膳吧,我们怕赶不上宵禁,来得匆忙,溶宝没吃多少,这会儿应当已饿了。”
姜夫人点点头:“好,那便用膳吧,偏厅便是。”
几人一同往偏厅走,除了邹氏因有些怕他没来,其余人都在,依次落了座。
饭菜很快端上,姜溶先给萧青棠夹了些菜,道:“你瘦了好些,是不是在宫里吃了苦头了?要多吃些。”
姜侍郎和姜夫人对视一眼,没有插话。
“没吃什么苦,只是陛下叫我出家,日日得吃素,自然便瘦了。”
这是哄人的话,但姜溶却信了:“啊,那你多吃点儿肉。这个鸭肉好吃,炙猪肉也好,还有虾……”
她夹了虾放在碗里,挽了挽袖口,直接上手剥。
姜淮一直看着她,饭都没吃一口:“你会剥虾?”
“剥虾这样简单的事儿,我还能不会啦?”说话间,她已剥好了一只放去萧青棠碗里,又继续剥下一只,“看,不是很容易嘛?”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6节
姜淮没话说了,也不好反对什么,他心里清楚,萧青棠为娶他小妹吃了不少苦。
没剥几只,萧青棠倒拦了:“我也吃不了那样多虾,不用剥了。”
“噢,好。”姜溶侧身净了手,又夹了鱼肉,“那你吃鱼,我给你挑鱼刺。”
萧青棠知晓拦不住,也不拦了,快速吃罢饭,放下碗筷:“我吃好了,我给你挑。”
“这么快就吃好啦?你也没吃多少呀。”
“在宫里吃得少,这会儿出来猛然吃多才不好。”萧青棠将她碗接过来,接着挑碗里那块鱼肉的鱼刺。
她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没有拒绝:“好吧,这样也行。”
萧青棠吃完了,边挑鱼刺边闲话起来:“陛下说了,不管我的婚事了,还请岳丈岳母看看日子,我和溶宝好早些完婚。”
姜夫人看姜侍郎一眼,见他点头,便道:“那钟家的娘子如今已在侯府中了。”
萧青棠皱了皱眉。
姜夫人瞧见,立即补充:“去岁,你们归京好些时日前,你与钟家娘子的婚事按照圣旨所说如期完成。你不在,侯府称你身体有恙,大概是圣上的意思,派了萧氏旁支一个未婚的郎君去帮你迎亲的。”
“噢。”怪不得他在外过得好好儿的,皇帝莫名其妙又将他捉回去,想必是以为他故意不回京城,可他连那圣旨看都没看一样,哪儿知晓什么婚期,“不碍事,陛下既已发话,我明日去找她签了和离书就是。”
姜夫人心中有些抱愧,钟家娘子因她家溶宝遭了无妄之灾,白白耽搁了好几年……不想萧青棠却道:
“此事本不怪她,我会商议给她一些补偿,足够她后半生花销。除此外,她若想回家便回家,想另嫁便另嫁,若是不想回家,我便帮她立个女户,也乐得自在。”
“这样好,这样好。”姜夫人连声道,“这补偿姜家也愿出一部分。”
萧青棠微微点头:“也好。明日说清楚后再商议补偿的事,待商议妥当我再与岳丈岳母说。”
“我明日也去。”姜溶突然道。
“你去做什么?”姜淮实在是怕她这脾气,别明日见了人又要闹性子,钟家娘子可不是从前萧青棠后院那些没名没姓的女人。
她一叉腰:“我怎么不能去啦?”
姜淮瞥她一眼,叹息一声,不知如何说是好。
她见兄长不理她,又看向萧青棠:“我就是要去!”
萧青棠连忙哄:“好好好,你去就是,我又没叫你不去。”
“噢,让我去就行。”她抿了抿唇,“我吃好了。”
“天也暗了,若是累了便早些去歇着。”姜夫人接话。
“那我们先走了。”她起身,也没牵萧青棠,径直往外走。
萧青棠快步跟上:“怎么了这是?”
她轻哼一声:“我就是要去,去盯着你。”
萧青棠笑着圈住她:“好,我不是说了?你想去便去。”
“我还没见过那什么钟家的娘子呢。”
“我也没见过。”
“你撒谎!”她停下,转身瞪他,“不是说皇帝当面指婚的吗?”
萧青棠拍了拍光脑袋:“噢噢噢,是是是,是见过,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暂且信你。”姜溶转回身,继续往前走,“这事儿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我和你先认识的,也是我与你先定下亲事的,现下说的倒像是我欠她的了。”
“是是是,不是你的错,没谁说是你的错,也不是你欠她的。”
她停下,抬抬下颌,又看他:“那就是你的错,你欠她的。”
萧青棠无奈苦笑:“这也不能怪在我头上吧?我也不想娶她啊,也不是我去提亲的……”
“那你说,怪谁?”
“那只能怪下圣旨的了。”
姜溶磨了磨牙,接着走:“对,就怪那个死老头!”
萧青棠禁不住笑出声:“对,都怪他。但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便行了,可千万莫要在外头说。”
姜溶白他一眼,不冷不淡哦了一声:“回去睡觉了。”
“睡觉?”他凑过去,又抱住她。
“就是睡觉而已。我困了,你不许碰我。”
“好好,昨日是折腾太久,你好好睡,我不碰你。”
姜溶撇撇嘴,挽住他的手臂:“这还差不多。”
第79章
翌日, 姜溶跟萧青棠一起回了平南侯府。
萧青棠戴了帽子,将光头遮起来,旁人看到他只是惊讶一下, 没有多瞧。
“二爷, 奴婢这就去禀告大夫人。”侍女行礼。
“先不必。”萧青棠抬手拦住,“钟家的娘子在何处?引我去见。”
“二夫……”侍女偷偷看他一眼,又偷偷看姜溶一眼, 将称呼咽了回去, “钟家的娘子在东侧院。”
他淡淡道:“走吧。”
侍女默默在前引路, 心里却已经开始思量出接下来会发生何种场景,紧张得不得了。
“她怎么不住乌金院?”姜溶突然开口问。
“大夫人安排的。”侍女咽了口唾液,总觉得姜溶话里有股火药味儿,不由得更紧张了。
姜溶没说什么, 也没再问什么,默默朝前去。
东侧院她没去过, 走了好一段, 见侍女进院门了,才知晓跟进去。
跨过垂花门,里面便是小院, 院中有一处小鱼池,一位妇人正在鱼池前喂鱼,应当就是什么钟家娘子。
“夫人。”侍女轻声提醒。
钟嘉柔回首,目光只在姜溶脸上停了一瞬, 便迈着小步子款款而来:“夫君, 妹妹。”
姜溶被这一句“夫君”气得不得了, 却没法儿发作,只别开脸, 偷偷用手狠狠在萧青棠胳膊上拧了一下。
萧青棠吃痛,强忍着才没低呼出声,面上仍旧镇定:“我来和你谈和离的事。”
钟嘉柔微怔,随即又露出那副笑脸:“夫君和妹妹不若先进屋再说?”
“不了。”萧青棠一口回绝,“我已得了陛下的准许,今日便是来和你谈和离之事的。你我本就情不投意不合,所谓的成亲后又不在一块儿,实在做不了夫妻,早些和离也是你为了你好。”
“嘉柔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得夫君如此对待。”钟嘉柔微微垂首,脸上伤怀之色尽显。
萧青棠没接话,只说自己的:“你我和离后,我会给你一些补偿,包括金银、田宅和铺子。你若是担忧无法面对家人,我还可以托人为你立女户,以后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钟嘉柔也不接话,又问:“夫君是心意已决吗?”
萧青棠牵着姜溶坐在院中石凳上,虽未答话,态度已然明了。
“夫君虽长久不在家中,可妾身并未怠慢,恪守妇道,侍奉兄嫂,除家业长嫂不允妾身操持外,妾身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夫君要与妾身和离。”钟嘉柔缓缓上前几步。
萧青棠未答,他知道眼前的人在演戏,他没什么心思陪她演,也懒得再说这些车轱辘废话。
钟嘉柔接着道:“七出中,妾身并未犯过一条,若说没有子嗣,夫君也应当知晓,子嗣之事并不是妾身一人能决定的。”
她知晓萧青棠不会回答,又往下说:“至于夫君与妹妹的事……妾身早有耳闻,也知夫君心系妹妹,愿与妹妹和睦相处,不让夫君为难。”
姜溶听得脑袋都快冒烟,只能掐萧青棠手臂泄愤。
萧青棠就这么忍着,沉默不语。
“夫君是铁了心要与妾身和离吗?”钟嘉柔眼中渗出几滴泪来,缓缓跪倒在地,“那妾身只能以死证清白了……”
姜溶正在掐人胳膊,恍然听到这一句,愣了好久,惊讶道:“怎么就要死啦?”
钟嘉柔以为她在阴阳怪气,脸青了一截。
“还不至于吧?”姜溶走过去,蹲在她跟前,一脸担忧,“你说说,你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你犯不着为了这事儿就要死呀。你要实在想不开,不如出家吧。”
“妾身对郎君之心,天地可鉴。”
姜溶思索两息:“啊?你喜欢他?你又没和他一起待过,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喜欢他什么?”
“我……”钟嘉柔有些答不上来。
“他脾气不好,又不近人情,还总喜欢和人吵架……”
萧青棠正在憋笑,一听这话,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默默扶额,强忍着才没上前打断。
钟嘉柔缓声:“陛下旨意,父母之命,妾身既嫁与夫君,此生便是夫君的人,夫君不要妾身,妾身只有一死。”
“啊?可他都不喜欢你呀。”
“喜欢与不喜欢,并未有那般重要,妾身只知家族教训,礼义廉耻。”钟嘉柔微微直身,端得一副贤良淑德。
她指桑骂槐得太隐晦,姜溶没听懂,只觉得她奇怪:“那他要是对你不好,欺负你、打你、骂你,你也要跟他在一块儿吗?”
“是,无论夫君如何,妾身都会不离不弃,与他一同共渡难关。”
“唉。”姜溶叹了口气,脸皱着一块儿,轻轻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嘉柔啊,我觉得你要不还是去寺庙里念几天经试试吧,我总觉得你的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去庙里待待或许会好些。”
“你!”钟嘉柔气得脸有些发红,“你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只懂情情爱爱,哪里会明白什么叫家族的名声与荣耀!”
姜溶慢腾腾在心里捋了一遍,得出结论:“你是说,你家里人叫你和他成亲的?可是他都对你不好,你家里人还让你和他成亲,你父母是不是喜欢你呀?”
萧青棠快笑疯了,钟嘉柔却是被气哭了:“你不就是善妒吗?不就是想将我赶出去吗?我偏不遂你意!”
“你就为了跟我闹脾气,委屈自己?”姜溶歪着脑袋反问。
“你……”钟嘉柔咬了咬牙,抹掉眼泪,缓缓起身,“你且记住,我才是明媒正娶,你再嚣张也比不过我这个正妻,你如此这般拆散旁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
姜溶抬头看着她:“可是是我先跟萧青棠认识的呀,也是我先和他定亲的呀。他一直都说不想和你成亲,去皇帝跟前求了好久,还因为这个剃光了头发。”
钟嘉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微微抬起下颌,颤着唇道:“你少在我跟前炫耀……”
“我只是说事实,没在炫耀呀,你别哭别哭呀。”姜溶急忙站起身给她擦眼泪,“你为何要浪费时光在一个对你不好的人身上呢?”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7节
钟嘉柔有些恼羞成怒,目光中已带有些恨意。
萧青棠眉头一皱,急忙起身,上前一步将姜溶护在身后,缓缓道:“我们今日并非是来跟你炫耀,也并未要挑衅你,只是希望好聚好散。先前圣旨无法拒绝,现下得了陛下首肯,为何还非要待在一块儿?”
“那我耽搁的三年呢!我明明可以选得一门好亲事,谁来赔我那三年!”钟嘉柔突然大吼。
萧青棠不徐不疾道:“那三年并非我耽搁的,想必你也清楚,陛下下旨后我当场便拒绝了,甚至还叫你一起去求情,可最后是我拒绝不成。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你已耽搁三年,难道要为了这三年将这一辈子都搭进去吗?”
钟嘉柔紧握手帕,垂着眼没有说话。
萧青棠又道:“我想你也知晓我的脾气,我不愿的事任何人相逼都无用。若你不愿与我和离,我大不了便是再不回侯府,对我能有何影响?至多不过被人非议几句,可我这些年又何曾惧怕过非议?
而你,你独自一人在侯府后院,家不归你管,人员安置你也插不上手,只是被囚在这里一辈子罢了,又是何苦?
可你若是愿意与我和离,我先前说过了,你要回家便回家,要独立门户便独立门户,也不必担忧会遭什么祸患,只要平南侯府在一日,便有你一日安稳,更何况本朝和离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钟嘉柔仍垂着眼,脸上的泪珠被风吹干了,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萧青棠不再劝说,牵着姜溶转身离去,只留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吧。”
出了院子,姜溶挣脱,不许他牵着。
“怎么了?”萧青棠跟上去。
“我生气了。”她抱臂撇嘴。
萧青棠好笑:“生什么气?”
“她喊你夫君了。”
“不是我叫她喊的,她自己要喊,我总不能缝了她的嘴。”
“哼。”
萧青棠揽住她:“走,去兄长那里坐坐。”
她不想在别人跟前吵架,瞅他一眼,暂且按捺住了。
萧长聿和徐氏都在家中,听闻了他们回来的消息,只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坐。”
萧青棠牵着姜溶走进,还没坐稳,便听他问:“去钟氏处了?”
“是,去和她谈和离的事,刚说罢。”萧青棠答。
“她也是无辜,你和她说清楚,态度要放好些,莫说些不中听的……”
“二郎没对她态度不好,都说给她补偿的!”姜溶突然打断。
萧长聿微愣,徐氏也微愣,随后微微起身,笑着问:“这是怎么了?瞧着不大开心?”
姜溶抿了抿唇,嘟囔一句:“弄得像我们做错什么了似的。”
“自然不是你的错,也算不上是二郎的错,钟家娘子亦无错,故而此事才复杂,得仔细处置妥当,否则以后会留有祸患。”徐氏缓声安抚,“兄长没弄清便教训二郎是他的错,但他也是为二郎担忧。”
姜溶垂着头,不说话了。
徐氏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看向萧长聿。
萧长聿接着问:“你是如何跟她的说的。”
萧青棠将处理的法子说了一遍,萧长聿微微颔首,还算满意:“伯爵府势力也不小,你从前没有牵挂,想如何任性便如何任性,旁人也拿你没法。可现下不同了,他们对付不了你,还针对不了区区一个姜家吗?”
“是。”萧青棠轻轻垂眸。
“待此事了结,便叫你嫂子去和姜夫人谈清楚,让你和弟妹早些完婚,不要再拖了。”
“是。”
“闹了这么一通,也算是合了你的意,你也不是小孩了,以后莫要再胡闹了,好好操持你手里的产业,也够你和弟妹用的。”
“是。”
他这般好说话,萧长聿一时顿住,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徐氏接上话:“你们走后,我原想差人去给你们送些银子,可你兄长说若你们真安心受了我们的东西,往后陛下回过神后反而会更加严厉处置你们,故而我们也只是打探了,知晓你们无事便未轻举妄动。
你们不在家的这段时日,没人动过乌金院,现下安心歇息在那处便是。不过你柴房里关着的那个叫素雨的侍女,我安排去当粗使丫头了,你看看要如何处置?”
他早忘了这事,略思索一息后,淡淡道:“那便让她去做粗使丫头罢。”
姜溶看他一眼没说话,在萧长聿他们院里用完晚膳出来后,萧青棠主动提起了。
“那个什么素雨,虽是未来得及害过你,可此人心思极深,罚她去做粗使丫头也是应当的。”甚至应当直接拖出去发卖了才是。
姜溶瞥他一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没错,她会来盯着你吗?”
他张了张口,缓缓道:“我没为自己开脱,我知晓我自己有错,我就不该让她们进乌金院,我是混账。可她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前是我自己心虚,不知如何与你说,现下能说了,我一定要说,你莫要再相信她了。”
“她坏,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个臭蛋!”姜溶磨了磨牙,瞪他一眼,“不过她说了,她没跟你睡过。”
萧青棠牵住她的手:“我跟你保证,我对她们未曾动过半分心思,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不是见色眼开的人。总归,你想自己处置她也行,只是莫要留她在身边了。”
“我知道了。”她慢慢往前走,接着道,“她说,要我讨你欢心,跟钟家娘子争宠,早点生下孩子,好有理由来管钱。”
“她这般说不过也是为了私心,不过是看我喜欢你,想要你做主母,以后好控制你谋得好处。她明知我不是什么好人,若真为你好,怎么会将你往我身边推?”
“嗯。”姜溶点点头,“可若不是她说,我就不会知道后院里的女人是做什么的。”
萧青棠哑口无言。
“算了,给她点儿钱,放她离开吧。”
萧青棠稍松了口气:“好,你只别留她在身旁就好。”
“嗯。”姜溶又挣脱他的手。
他急忙追上去,重新牵上:“怎么了?”
“我一想起你后院那么多人,我就生气。”姜溶脾气突然上来,一把甩开他的手,先一步进了房门,“我就觉得,不该原谅你。”
萧青棠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追上:“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这几年是不是表现挺好的?一直和你在一块儿,哪儿也没去……”
“我知道,但我还是生气。”姜溶站在床上,“所以,你今天不许睡床。”
萧青棠松了口气:“好、好,我睡脚踏,你莫说方才那样的话便好。”
他转身便要去抱被褥,姜溶叉着腰喊住他:“慢着!你听我骂完再走!”
“好,我听着。”他回头,站在床下,仰着头看她。
“还有就是,那个钟家娘子喊你夫君!”
他有些无奈:“这总不能怪我头上。”
“那我怪谁?我就怪你!就怪你!就怪你!”姜溶在他胸膛上踩了好几脚。
他没动,任由她踩:“好好好,怪我怪我。”
姜溶指着他骂:“你!不许睡床!以后都不许睡床!”
他有些心塞,但知晓这是在气头上,只能顺着些:“好好,我都听你的,你说要如何便如何。”
“哼!”姜溶一掀被子,往里一趟,“睡觉!”
萧青棠无奈叹息一声,默默抱着被褥躺在脚踏上。
他很不习惯,怀里少了点什么,独自一人在寒英阁住了那样长的时日,每夜都想抱着她,可现下回来了人就在身旁,却不能抱。
“溶宝。”他微微坐起,轻唤一声,“想不想我。”
姜溶闭着眼:“你不就在我身边儿?想什么想?”
他伸手,放在她腰上:“不是这个想,是这个想……”
姜溶缓缓睁眼望他:“做什么?”
“不想吗?”他哑声问。
姜溶咽了口唾液,拂开他的手:“不想!”
“宝宝,没必要忍着,弄完我再回脚踏上睡就是。”他低声蛊惑。
姜溶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行吧,那你上来。”
萧青棠勾了勾唇,迅速爬上去,抱着便要吻她,却被她拦住。萧青棠不解:“怎么了?”
“不亲嘴。”
“什么?”萧青棠懵了。
姜溶双肘撑在身后,微微仰起身,发丝垂落在身后的褥子上:“就光弄,不许亲嘴。”
萧青棠觉得荒谬得好笑:“那我成什么了?男娼?”
“你弄不弄?不弄下去。”
“弄。”萧青棠扑过去,一口叼住她的脖颈上的软肉,四处亲吻。
她这会儿倒是不推拒了,眯着眼睛舒舒坦坦享受起来。
萧青棠盯着她,看她眼神已乱得不行了,低头便去吻她,谁知她一下捂了住嘴,眼睛一下亮起来。
“干嘛!”
萧青棠笑了:“不干嘛,罢了,你说不亲便不亲罢。”
“噢。”她又躺回去,到激动时抱着啃萧青棠的脸也不肯亲他,在他脸上留下一圈牙印。
他闷哼几声,将人松开,侧卧在一旁:“去洗洗?”
“擦擦就好了。”姜溶累得闭着眼。
萧青棠起身,给她擦完后,不动声色往床上一趟。
“你干嘛?”姜溶立即睁开眼。
萧青棠微微抬头:“嗯?”
姜溶皱着眉看他:“你不是说弄完了就睡脚踏的吗?”
“还记得呢?”
“你说话不算数?”
“算、算。”
萧青棠无可奈何,只得躺到脚踏上去。可他睡不着,双眼睁睁合合半晌,想唤她时,人已睡着了。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8节
他坐起身,将被子给她掖好,垂首抵在她肩上,轻轻呢喃一声:“溶宝。”
姜溶睡得香,什么也没听见。
他无奈笑了笑,在她脸颊亲了亲,轻声躺回脚踏上。
清晨,日光微微透过窗棂,萧青棠睁开眼就见人坐在床边看自己。他皱了皱眉,急忙坐起,握住踩在自己腰间的足:“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姜溶垂眸看着他。
他松了口气,将那只足塞进怀里:“将袜子穿好,不冷吗?”
“你冷不冷?”
“还好。”他站起来,坐在床边,抱住她,“就是不抱着你,睡不好。”
姜溶看他一眼:“那你在宫里的时候呢?也睡不着?”
他脸搁在她肩上:“嗯,是。”
姜溶抿了抿唇:“起床吧。”
“好。”萧青棠起身,给她拿了衣裳来,转身叫人送热水来洗漱。
乌金院里的侍女换过一批,昨日他叫长嫂换的。新来的侍女都是在兄长院里伺候多年的,做事稳重心思也少,见他不要人服侍,便默默退让在一旁,垂着头眼神盯着地面。
姜溶也起了,站在他身旁,刚好瞧见他挽起衣袖下的青紫。
“我掐的?”
“嗯?”萧青棠抬眸,瞧见胳膊上的一块淤青,“应当是?”
姜溶蹙了蹙眉:“疼不疼?”
萧青棠放下衣袖:“还好,没觉着疼。”
“算了。”姜溶叹了口气,“你以后还是到床上睡吧。”
萧青棠觉得好笑:“怎么又准我上床了?”
“你再笑就别上了。”姜溶瞪他一眼,又想起他手臂上的伤,气又消了一些,“你手上得涂些药膏。”
萧青棠让开一些:“先洗漱,洗漱完再涂。”
姜溶也不要旁人服侍,自己拧了帕子洗脸,额上的软毛发被弄得湿哒哒的:“我们是不是没有药膏?”
“似乎是。”萧青棠已穿戴好,坐在一旁看侍女给她梳头,“叫个大夫来,在家里备些常用的药膏,免得要用时又没有。”
“好。”她一边专心致志看着自己的发簪,一边还能抽出空答话。
“你想想,家里还需要些什么?”
她一转头:“我想养鹅!”
“养鹅?”萧青棠无奈笑笑,“好吧,总归外面有湖,养几只鹅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要不养几只天鹅?”
“天鹅?那也行。”
“不过要看能不能弄到,若弄不到就只能养普通的鹅了。”
姜溶摸摸头上的发饰,提着裙子起身:“好,都行,”
萧青棠牵着她去用膳,又道:“一会儿去库房瞧瞧,将库房里的东西盘点一下,心里好有个数,你往后管账也清楚些。”
“好。”她往他碗里夹了些菜。
萧青棠都没瞧清是什么,便往口中送了:“这院子里的东西也得清点一遍,还有咱们许久未回来,是不是得重新打扫装修一遍?按照你喜欢的来。”
“好!那我想要葡萄架,还有秋千架!”她颇为激动。
萧青棠笑笑,给她舀了些汤:“好,你想弄成什么样便弄成什么样。你慢慢想,我给你画个图,慢慢装。”
她笑眯眯的:“这样最好啦,我可以自己慢慢弄,但你要和我一起。”
“定是要和你一起的,我又没什么事儿要做,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姜溶满意得不得了,往他碗里夹了块儿肉。
她就是想萧青棠陪她玩儿,天天都陪她玩儿。但也不一定是真的玩儿,卖糕点、扎鸡笼、算账在她眼里都是在玩儿。
盘点算是枯燥无味的事儿,可在她哪儿却变得极有意思起来,总要问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还从库房里捞出许多件好看的首饰和摆件。
上回被皇帝没收的地契也劝放回库房了,她略略算算,忍不住感叹一声:“我们好有钱啊。”
萧青棠将她记好的东西又誊抄一遍,手上没停,笑着道:“还行。”
“不过也不可以乱花钱哦。”她现下已知晓银钱的概念了,在襄州时没少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银子。
“知晓了,不过你要是喜欢那些宝石也是可以买的,那些东西往后若是应急能卖得出去。”
姜溶走过去:“那衣裳呢?”
萧青棠抬眸,笑着看她:“也可以,做衣裳又不贵。”
“那我就放心啦。”她从身后抱住他,盯着他写的字上,忧愁一句,“夫君,你写的字真好看。”
萧青棠蹭蹭她的脸:“你好好练,也能写好的。要不给你请个书法先生?”
“不要,你教我就好啦。”
“也好。”萧青棠垂眸继续誊写,“再清点一会儿便休息吧,明日再说。”
“好!”姜溶又有精神了,“我想去给鹅做窝!”
萧青棠无奈摇摇头,他想想自己的年岁,又想想姜溶的,有些担忧:他现下正值壮年还能折腾得动,再过几年,等他老了,溶宝还年轻,他会不会没力气陪她了?
他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得开始保养了?
第80章
早睡早起, 戒酒锻炼。锻炼……蹴鞠,骑马,射猎, 打马球……
“溶宝, 想不想踢蹴鞠?”
“嗯?”姜溶又凑过来,“什么是蹴鞠?”
萧青棠放下笔,收好册子, 边牵着她往外走边解释:“就是竹子编的小球, 可以用来踢着玩。过几日踢吧, 今日先做鹅窝。”
她想了想,没想出有多好玩,心里也不惦记,开开心心去砌鹅窝了。
毕竟是在侯府里, 得弄整洁些,萧青棠早联系人送来了上好的石料, 专门用来做鹅窝。
钟嘉柔来时, 他挽着袖子,手上全是泥,正在撘砌石头, 姜溶在一旁帮忙。
她看着姜溶脸上的笑容,脚步一顿,默默垂下眼,往后退了好几步, 退出了院门。
“娘子……”随行的侍女担忧唤一声。
她缓缓摇了摇头, 轻声问:“你说, 若我问她,我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傻子, 她会如何作答?”
侍女抿抿唇,没有说话。
钟嘉柔沉默半晌,也想不出姜溶会如何作答,但还是开口:“你去跟萧青棠说罢,我愿与他和离,但我要补偿,还要与他和平南侯立下字据,平南侯府要护我一生周全。”
“是。”侍女迈着小步子,绕进影壁,说明来意。
萧青棠看她一眼,淡淡应了一声:“稍待,等我将最后几块石头砌完,净了手后去与你取和离书。”
侍女垂首候去一旁,本不想多看,可听他们说话,还是忍不住抬头。
“那我们在这里做葡萄架好不好?葡萄架下面做个石桌石椅,我们能乘凉。”
“葡萄藤蚊虫多,坐在这儿恐怕会被蚊子抬走。待我去寻人问问吧,若是没有蚊虫便做一个。”
……
侍女越听越觉得前几日劝自家娘子放下是对的。
前日她劝,萧家二爷就不是什么善茬,又何必和他纠缠在一块儿,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只自个儿,姜家娘子犯傻便叫她犯去。
可她今日一瞧,犯傻的可不只是姜家娘子一个,萧二爷显然是真将姜家娘子当成了妻子的,留在这儿更没什么好处。
……
不过半盏茶时光,萧青棠起身洗了手,将事先备好的和离书拿出。
“随后我会差人送去补偿的银钱。”
“是。”侍女微微福身,“不过我们娘子说,要侯爷见证,您与我们娘子立下字据,平南侯府要护我们娘子一生周全。”
“好,可以,若是你们娘子方便,现下便能去立字据。”
侍女应声,转身往外去与钟嘉柔说了清楚。
下午,两拨人面对面坐着,心平气和将和离事宜办妥了。
钟嘉柔没再犹豫,收了银钱后,便打算回住处收拾行礼离去。
她一个姑娘家,行李又多又贵重,还要独立门户,徐氏实在担心,便劝:“叫侯爷和二郎送你一程吧。”
钟嘉柔张口便要拒绝,却听姜溶道:“我也去我也去。”
“也好,那有劳侯爷了。”钟嘉柔以为姜溶是在争风吃醋,故意应下。
可姜溶一心想着出去玩,得了同意后,挽着萧青棠的胳膊蹦蹦跳跳往外走,小声讨论:“我们一会儿出去逛逛,好不好呀。”
“去哪儿?”萧青棠垂头低声回,“去哪儿玩?我们还得去你家商量成亲的事儿呢。”
“可我想出去玩儿,我都好久没出去了。”
“商量完成亲的事儿再出去玩,好不好?我们去游湖?”
她连连点头,快速爬上马车:“那我们快走。”
萧青棠笑着跟在后面上了马车,钟嘉柔和萧长聿随后也登上同一辆马车。
马车大得很,几个人坐在里面也不拥挤,都隔着好远一段距离,只有姜溶要萧青棠和她一起往窗外看,手撑在人腿上。
“京城真热闹哇,比襄州热闹好多。你看,路边有卖酥饼的,我想吃。”
萧青棠回眸看了一眼车里的另外两人:“那我下车去给你买,一会儿骑马赶上就行了。”
姜溶急忙摇头:“不不不,一会儿再吃,你别去,我不着急的。”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99节
“娘子以后也算是平南侯府的人了,再在外头如此可是上不了台面的。”钟嘉柔突然冒出一句。
姜溶皱紧了眉头,高声反驳:“怎么上不了台面啦,我又没影响到旁人,我怎么开心就怎么着。况且我也不是平南侯府的人,我就是我自己的,侯府不喜欢我,就把我赶出去好了,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家。”
“是是是。”萧青棠怕她一会儿又怪到自己头上,赶紧安抚,“溶宝这样就很好,我只要溶宝平安快乐,其他的都不要紧。”
“这还差不多嘛。”她瞅他一眼,消了气。
倒是钟嘉柔一口气堵在心头,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思绪复杂。
她还以为人人都要遵循世俗的这一套法则,没想到这世上有人可以不遵守……
马车浩浩荡荡往前,萧靖川到家时刚好瞧见最后一辆马车出门,忍不住扬头看去。
他性情温和,侍女随从最爱在他身旁服侍,见他好奇张望,便解释一句:“二爷和钟氏和离了,钟氏今日搬出侯府,听说往后要独立门户。”
“二叔回来了?”他对钟氏不钟氏的不感兴趣,只急急往里走,“我去看看二叔。”
“二爷不在家中,侯爷也不在,大夫人叫两位郎君去送钟氏一程,方才随着马车一块儿走了。”
萧靖川脚步一顿,张了张口:“那、那二……我等二叔回来再去探望吧。”
那句“二叔母在不在”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调转步伐又往母亲那儿去。
日头正好,院里站了一堆侍女,徐氏站在花坛旁,边剪花枝边一个个吩咐安排婚宴事宜。
露影在一旁抱着册子记录:“奴婢听闻二爷剃了头,只是没瞧见,倒还好奇得紧呢。”
徐氏弯了弯唇:“我也没瞧见,但听侯爷提起过。大致是他宁死不愿听从圣意娶钟氏,陛下恼怒又舍不得真要了他的命,气上心头让他真出家去了。”
“二爷也真是不怕,万一陛下要真要了他的命呢?”
“他从小便是这般,一身反骨,恐怕早抱了死志了。”徐氏缓缓叹息一声,“只是你我都低估了他,你瞧他耳上手上留下的疮痕,又看他冷静温和许多,便知他不是一时兴起,是真心想娶溶宝。”
“是,奴婢是瞧二爷“慈眉善目”许多……”
徐氏笑瞅她一眼:“你呀,可别乱说,他要真恼了我可护不住你。”
露影也笑:“奴婢看二爷可不在意旁人说不说他的闲话,只怕旁人说二夫人的。”
“你是机灵,往后多敬着些二夫人,二郎定赏你们。”
“不必二爷赏,二夫人脾气好,奴婢们都喜欢,心里不由自主就敬着了。”
徐氏点了点她的额头,揶揄道:“这话留着去二郎跟前说去。”
露影捂着额头,笑着对侍女们道:“你们可听见了,多说二夫人好话是有好处的……”
松树盆栽后的萧靖川抿了抿唇,缓步走出:“二叔要娶二叔母了吗?”
徐氏脸上的笑意一下消失不见,淡淡瞥他一眼:“一路回来定累了,早些去歇息,晚上再来用膳。”
他微微蹙着眉,躬身行礼:“是。”
自从那年过后,父亲便将他送去外面书院里读书,有时一旬半年才能回来一回,他无从打探姜溶的消息,一直不知出了那事后到底如何了,心中一直抱着一丝念头:若是他们不在一块儿就好了。
现下他听到如此消息,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即便是二叔愿意娶姜溶了,他还是想去见她。
他按捺住,一直等着,可天都黑了,还未听闻他们回来。
萧青棠要去谈成亲的事,去得晚,天不早了,索性就和姜溶一起住在姜家了。
他从前总觉得很多话没必要解释,他也不喜跟人解释什么,要误会便去误会好了,可如今却以为还是说清楚得好。
“还是按照先前说的,溶宝的嫁妆我会添上一部分,成亲不要陪嫁丫鬟。添的嫁妆不是用来换不要陪嫁丫鬟的,是我心甘情愿给的,不要陪嫁丫鬟是源于我本也不需人伺候,如今房中的侍女都是专程服侍溶宝的。
陪嫁丫鬟多多少少有送过来当妾给主母固宠的意思,我不喜欢,也不需要。我这人脾气便是如此,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旁人说什么都无用。”
他说得这样直白,姜家人也不再跟他藏着掖着,开诚布公也道:“我们姜家并非想要拿捏你,一直以为所做一切只是担心溶宝。你也说了你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了便是不喜欢了,我们只是怕倘若有朝一日,你不喜欢溶宝了,会弃她如敝履。”
姜溶紧紧抿着唇,微微直起身,看看家里人,又看看他。
他微微垂眼:“是,我也知晓自己脾气不算好,不论作下何种承诺都难以让人信服,你们担忧也是有理的,我只能给溶宝多添些嫁妆,至少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归她一个所有。”
“我们也清楚你为迎溶宝为正妻吃了不少苦头,陪嫁侍女的事不算什么大事,不要想便不要吧。只盼以后若再遇到什么事,也能都静下心来慢慢说,我们并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那是自然。”萧青棠答,“那些算不得什么苦头,也不全是为了溶宝,也是为了我自己,是我想娶她,为此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且她也吃了苦,我此生都不会忘却她是跟着我一起离开京城的。”
第81章
姜家众人欣慰许多, 不再纠缠不放,只道:“说妥了便好,若是侯夫人明日空闲, 便请她来商议定下日子吧。”
“那我们现在回去跟长嫂说!”姜溶腾一下起身。
姜淮看她一眼, 有些不忍直视,只叹息一声,没好说什么。
萧青棠拉住她:“天晚了, 明日回去说是一样的。”
“可明天我还想出去玩呢。”
“旁的都说妥了, 明日大概也不许我们出面, 不耽搁时辰。”
姜夫人也道:“你们若是有事便去吧,我明日差人去侯府送信也是一样的。”
“还是娘好!那我们明天出去玩啦。”
“去罢去罢。”姜夫人无奈笑笑。
她好久没在外面玩过了,天又晴得好,河堤两旁的垂柳都绿了, 她在外疯跑了一日才往回走,到时天都黑了, 也来不及问问亲事商量的如何。
翌日晌午, 她正要拉着萧青棠去问徐氏,宫里忽然来人了,要请萧青棠走一趟。
她抬眼, 一脸担忧:“去做什么?不是已放你回来了吗?”
内侍急忙笑着解释:“这回是好事儿,陛下琢磨着给郎君一个差事做,郎君去了就晓得了。”
萧青棠微微颔首,转头摸摸姜溶的脑袋:“放心, 他要是不想放我, 没必要多此一举让我回来。你自己去长嫂那儿问问, 等问好了,我就回来了。”
“好。”姜溶握住他的手, 低声叮嘱,“那你要收着点儿脾气,不要和他吵起来,让他生气。他要是生气,会把你关起来的。”
“好,我记得,不会和他吵起来。”他语气柔和许多。
姜溶点点头:“那你去吧,路上慢些。”
她往外送,一直送到门口,看着人上了马车,马车走远了,才迟迟转身,缓缓往回走。
侍女见她满脸愁容,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默默跟着。
她担心得不得了,也没去徐氏那儿,停在花园里,对着池水折磨池旁那几盆花。
萧靖川又要出门去上学,转弯刚好瞧见她,心中不觉欣喜,快步走上前,恭敬行礼:“二叔母。”
“嗯?”姜溶转头,微微抬眼,“小川,你长这么高啦?”
“是。”萧靖川忍不住要再上前一步,可他早不是从前那个愣头青,仍旧站在原地,只是语气轻快几分,“二叔母怎在此?”
姜溶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唉,你二叔又被叫进宫里去了,不知会不会出事。”
萧靖川抿了抿唇,没忍住道:“我还以为那事后,二叔母知晓二叔是何种人后,不会再与二叔在一块儿了。”
“啊?”姜溶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又转头看他。
他不敢和她对视,避下眼:“那年,二叔母知晓二叔后院的女人后不是要离去的吗?”
“噢。”姜溶平静答,“那事他已经和我说清楚了。”
“真说清了吗?二叔母不怕二叔有所隐瞒吗?”他一时激动,往前走了一步。
还有两步的距离,侍女看得胆战心惊,姜溶却没动:“真说清了,我自己能分辨的,你莫用那种眼神看我。”
萧靖川自知失礼,有些懊悔,又往后退两步:“那二叔母也清楚二叔是将你从姜家抢来的吗?”
“小川。”姜溶有些无奈,“为何你们总是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我是比旁人反应慢些迟钝些,可我不是傻子,有些话一遍两遍我听不懂,四遍五遍我还不懂吗?
我很早就知晓,是他和我家里人起了冲突,我家里人把我送给他的。在这里有吃有喝有玩,又不用让家里人为难,我一直觉得这样挺好的。”
萧靖川张了张口,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要说什么便说什么,都没关系的。但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可不可以别老是觉得我是傻子?我过得不好自己会跑的,我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傻那么脆弱,很多道理我都明白的,只是有时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我知晓你二叔是什么人,可他对我待我真的很好,他为了不让我受委屈连命都不要了,旁人可以说他不好,但我不能这样说。”
萧靖川沉默许久,还是有些不甘心:“那是因为二叔母很好,二叔才会对二叔母好,并非因二叔是什么良人。”
“但是是因为他对我很好,我才喜欢他的呀。”
姜溶看着天,扬起笑颜,手下轻轻抚摸被她折磨得七零八落的花。
“其实我也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好,我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我不能自己不好,却要要求他完美无缺。
他其实就是脾气急了点儿,可实际对我还是很有耐心的,也愿意听我的话,为我改变,这就很好啦。我知晓自己很麻烦,离京后那样苦那样累,他还要照顾我,可他一点儿没抱怨过,为了不让我担心,所有的事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的咽。
我没你们想的那样好,他也没你们想的那样差,他是明白道理的,也是真心喜欢我的,我明白,不需要旁人告诉我。是我自己要过一辈子的人,我心里有数的。”
她转过头,歪着脑袋冲他笑:“不过,他要是以后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会教训他的。”
萧靖川看着她清澈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在背后挑拨离间的小人,有些自惭形秽。
姜溶倒是不太在意:“好啦,多谢你陪我说话,我现在心里没那么烦了,要去找你娘说成亲的事,再见啦。”
她提着色彩明媚的薄纱裙蹦蹦跳跳往前跑,头上戴着的桃子头饰跟着一跳一跳的,几乎没人能想到那番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萧靖川目光随着她的背影走远,心绪万千:或许她并不傻,她有主见和选择,不需要旁人的同情,自己这般高高在上想要做什么救世主才是愚蠢的。
只是一点儿小事,姜溶并不放在心上,她还有很多事要忙,鹅窝还没完全弄好,今日还没对过帐,还有成亲的事也得过问。
徐氏见她来,立即笑着将她迎进门:“怎么是你自个儿来的,二郎呢?他不是最着急婚事了?”
“二郎被宫里的人叫去了,还不知何时回来。”
“这样。”徐氏微愣,又宽慰,“莫担心,若是皇帝真要找他麻烦,也不会将他放回来。”
她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说的。”
徐氏端来些糕点:“那就对了,我们在家里等着就好,刚做出来的点心,你少用一些,一会儿留在这儿用午膳。”
“好。”她洗了洗手,双手举着糕点边吃边问,“嫂嫂昨日去我家和我娘商量得如何了?”
“都商量妥了。其实先前便准备好了,按照先前的来就是,不麻烦。只是喜服还要问过你的意思,是用先前那一套还是做新的?”
她又想起素雨。她对素雨说不上憎恶,但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关系了:“做新的吧。麻烦吗?”
“不麻烦,婚礼是大事,自然要附和你们的心意才好。一会儿叫绣娘来,你想做什么样的跟绣娘说便好。”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00节
“好,谢谢嫂嫂。”
徐氏放心她不下,担忧她回去后一个人会胡思乱想,一直给她找事做。
她忙来忙去,果然未见再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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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棠已到了宫里,站在殿门口等了许久,直至里面谈话的几个大臣走出,他才被引进门。
皇帝抬眸看他一眼,见他站得板正,脸上虽没什么神情,但比从前那副样子看着精神许多,心里的气也消去一些。
“叫你去仓部司做员外郎,你可愿意?”
“臣领旨。”他跪地谢恩。
皇帝哼笑一声,好笑道:“那女人竟有如此魅力,叫你做什么你都愿意,也不顶嘴了也不置气了,改日该带来给朕好好瞧瞧。”
萧青棠仍跪伏在地,他记得姜溶的叮嘱,也实在不想再与往事做纠缠:“臣妻胆小,不识规矩,恐会扰了圣驾,不适宜来宫中。”
皇帝未接话,又道:“让你去户部历练,不是让你混日子的,户部的几个主官也不是好糊弄的,你若是做不出什么名堂来,你这个亲事便不必成了。”
“臣领旨。”只要别再给他乱点亲事,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他不顶嘴,皇帝倒不习惯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朕不是不知道寺庙后山发生了何事,只是觉得那两个禽兽死有余辜,没有纠你的罪。你既不愿听话,往后朕也不会再护着你了,诸如此类的事朕也不会再替你压着,你好自为之。”
“臣遵旨。”萧青棠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皇帝又看他一眼:“你退下吧,后日去户部任职。”
“是。”他起身,毫不犹豫退下。
皇帝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有些心塞:“他和朕就片刻也待不得吗?朕还记得他小时每回来宫中都要闹着朕陪他玩的……”
内侍上前劝:“儿郎们长大了没几个是还像从前那样和父亲亲近的,也不止是郎君一人如此。今日奴去宣旨时还听见姜家娘子与郎君叮嘱呢。”
“叮嘱什么?”
“叫郎君脾气不要那样冲,莫又惹陛下您生气。”
“她倒是个钟灵毓秀的,只是不堪为正妻。”
“其实若是郎君不继承大统,不如随他开心的好……”审视凌厉的眸光飞来,吓得内侍一抖,急忙跪地求饶,“陛下明鉴,奴并未有打探圣意的意思,只是想劝陛下宽心……”
皇帝没再看他,过了有一盏茶的时辰,才缓缓道:“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以后说话多注意些,起来吧。”
“是、是……”他擦了把冷汗,继续候在一旁,心中一阵复杂。
难不成陛下真有让萧郎君接任的意思?可宫中又不是没有旁的皇子?那一位不是也不愿进宫吗?
至于皇位,旁人或许趋之若鹜,萧郎君……倒是不好说了……
第82章
萧青棠一刻也不敢拖, 就怕姜溶在家里胡思乱想,谁知赶回家时,人正在鹅窝旁整理花草, 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松了口气, 糟糕的情绪也随之散尽,缓步走近:“在弄什么呢?”
“你回来啦?”姜溶立即起身,拍掉手上的泥灰, 围着他走了一圈, 确认他没受伤, 才回答,“在种花呢。你去宫里,皇帝跟你说什么了?”
萧青棠牵着她坐回去,摆弄她种下的花草, 不急不慢道:“让我去做官。”
“做官?”姜溶瞪大了眼。
“对,去户部, 管库储、仓廪, 至于到底做什么还得去看人安排。”
“你不是不想做官,也不想留在京城吗?”姜溶还以为等他们成完亲就要离开京城的,“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萧青棠笑了一下:“不委屈, 没什么好委屈的,有吃有喝的。”
姜溶牵住他的手腕:“你不是不想待在京城吗?”
他微微低头,轻轻靠在她脑袋上:“只要能和你在一块儿,待在哪儿都挺好的。而且当官有俸禄, 也是在赚钱, 挺好的, 只是恐怕往后不能日日都在家陪着你了。”
“好吧。”姜溶叹息一声,“你要开心。”
“我很开心。”萧青棠摸摸她的脸, “你去问过长嫂吗?婚事商量得如何了?”
“都商量好了。嫂嫂说之前就准备好了,都很便宜,不麻烦,就是喜服得重新弄,得等一阵子。”
萧青棠不担心成亲的事,只担心以后自己不在家,姜溶一个人会孤单:“请几个夫子来给你上课好不好?你不是想听课,想学书法?不要你学得多好,学着玩儿就行。”
“好,那我学。”
“我再给你找几个玩伴,好不好?”
“什么玩伴?”
萧青棠看着她:“以后你一个人在家,没人陪你玩,长嫂她们又和你玩不到一块儿,我想要不从偏支挑几个小辈来陪你玩,等我有空了,我就陪你玩。当然,我不会亏待她们的。”
“好。”她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你不要担心我,我就在家里,不会乱跑的。”
“我不是怕你乱跑,是怕你乱跑后遇到危险。我一会儿就跟长嫂说,麻烦她去挑些人来,以后你和她们在府里玩好不好?”萧青棠轻声解释。
“好,那我和她们一起玩。”
萧青棠握住她的手细细叮嘱:“她们要是欺负你,对你不好,或者引你去什么陌生的地方,见什么陌生的人,你要告诉我,记住了吗?”
她点点头:“记住了。我今天遇到小川了。”
萧青棠眉头一紧:“他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没。”姜溶摇头,用手比划比划,“他离我还有这么远呢,只是有些误会,不过已经说清楚了。”
“那就好。”
话是这样说,萧青棠还是担心,趁空闲寻来随行服侍她的侍女来问话。
新贴身侍女叫松墨,年龄不大,性子文静,听萧青棠这么一问,便恭恭敬敬一字不漏将话转达了来。
萧青棠越听嘴角越往上扬:“夫人真是这样说的?”
松墨听见他嗓音中的笑意,只觉得惊悚,连连认错:“大概是如此,奴婢也不知是否漏掉了一些……”
“行了,起来下去领赏钱罢,以后也要好好跟着夫人。”
“是。”松墨逃也似地退下。
萧青棠坐在原处没动,脑子里还在品味那几句话,心里越发美。
他就说,他的溶宝是这个世上最蕙质兰心的娘子。
傻笑了一会儿,他敛起嘴角,面无表情走出房门:“叫招福来。”
松墨不知他为何一会儿开心又一会儿生气,心中更是惧怕他,急急忙忙避开,不敢再在他跟前多待。
萧青棠没注意到,带招福进了书房中。
“盯得如何了?”
“苏公子已连去城西乐馆数十日了。”
“看来苏三对这药还算满意。”
招福不敢接话。
萧青棠又道:“卖便宜些,好让他们加大药量。”
“是……”招福躬身退下,乘了普通马车快速往外,停在城西乐馆远处的街口,随意叫了个小叫花子从后门去传话。
不一会儿小叫花子又跑回来,将话带回:“她说能买一些,但您能不能卖便宜些。”
招福按照萧青棠吩咐,不紧不慢道:“可以便宜些,不过她想便宜多少?”
“她说三成,您看行吗?”
“三成不行,我最多让到两成。”
“她说不愿意让我再传话回去。”
“好,你去。”
招福坐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小叫花子又跑来。
“爷,她说两成也成,不过您一定不能卖给旁人……”
“成。你叫她先拿银子来。”
“好嘞。”小叫花子很是守信,如数将几件银首饰抱了来。
招福检查一遍,将首饰收好,从车厢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纸包,递给小叫花子:“你去将这个送到了,回来领赏钱。”
小叫花子亲手将纸包送到门口接应的侍女手上,欢欢喜喜跑回。
侍女左右打探一眼,快速将纸包收进袖中,疾步回到后院厢房之中。
“带回来了?”
“是。”
厢房乐妓接过纸包轻轻打开,闻到里面熟悉的香气,眉头舒展开来。
就是这香,旖旎馥郁,只点上一块便能使人魂牵梦萦,久久不能忘怀,她就是凭借着这个才能将赵王府的三郎留住,否则人来过一回早腻了。
赵王府的郎君虽是薄情,但温柔多情,出手又还算阔绰,这些日子她都收了好些好东西了。不说痴心妄想让人赎身,就是多留人在此都能得不少好处。
故而,即便这香再贵,她也愿意花银子买。
苏三郎一般不在乐馆过夜,又是一夜风流后,人前脚出门,乐妓后脚便将香料倒出,用水搅拌搅拌,倒在花盆里,用土拌匀,而后才安心离去。
然而,没过几日,便传来噩耗,赵王第三子暴毙身亡。
乐妓惊慌失措,当即便想到那香料,此时此刻才惊觉自己从未见过那卖药的人。
不,她想,人不是在她这里死的,只要她不说谁都不知那香有问题,每回用过后,人便会精神萎靡神志消殆……
她提醒吊胆数日,直至苏绍钦葬礼仍旧无人来问罪,才终于放心一些,佯装伤心,哭过几回。
此时,萧青棠家中静坐,并未出席赵王府的丧事。
他和苏绍钦闹掰的事虽没闹到明面上,可人人都清楚,不来才是正常的,也无人多说什么。
葬礼一早举行,棺材从京城大道走,卯时二刻正好路过一座高阁茶楼。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01节
茶楼上突然纸张纷飞,有人大喊:“赵王府苏三郎好色成性,荒淫无度,强迫良家女子,实乃衣冠禽兽,此回是因床事暴毙,属上天开眼罪有应得!我这纸上有他犯下的罪行,还请各位一观。”
一时群情激愤,纷纷抢着去捡那纸张,赵王府护卫想要去抓人,可人流水泄不通,根本无从抓起。
没过一会儿,有认得字的书生将纸上所写一一念出,周遭百姓听得愤慨,都拿着手上的东西往棺材上砸,葬礼实在难以举行,扶棺人只能灰溜溜掉头往回躲。
萧青棠坐在茶室中听着来人禀告,心中并不觉得全然解恨。
若非是怕结下梁子后,赵王府会针对算计溶宝,他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苏绍钦。
“下去领赏吧,以后不必再盯着了。”他淡淡吩咐。
“是。”招福躬身退下。
随后,姜溶抱着蹴鞠跑了进来:“你忙完了吧?可以和我玩了吗?”
他又露出笑颜:“好了,忙完了,去踢蹴鞠吧。”
姜溶牵着他往外走:“我不太记得昨天你教我的了,你能再教我一遍吗?”
“当然可以。”出了门,他将外衫脱了,束起袖口,接过蹴鞠又踢一遍给她看。
“我试试,我试试。”姜溶看一遍便迫不及待夺过球要尝试,她将球往上一抛,脚尖一抬,不慎用力过猛,一下摔坐在地上。
萧青棠心头一颤,慌忙跑过去将她扶起:“疼不疼?”
她一扬头,却是笑着的:“嘿嘿,不小心摔着了。”
萧青棠看她这模样,又是觉得心疼又是觉得好笑,搂着她往卧房中走:“是我不好,不该叫你踢什么蹴鞠,以后还是不要再碰这些了。”
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我可喜欢玩这个了,我以后当心点儿就好了。”
萧青棠没说话,先将她放着趴在腿上,查看她的伤势。
只是摔了这么一下,她臀上已有些青紫。
萧青棠皱着眉,轻轻按了一下:“疼不疼?”
姜溶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仍旧摇头:“不疼。”
萧青棠看得心疼,不由得生气:“眼泪都出来了还说不疼?”
姜溶抿抿唇,转头看他:“可我想踢蹴鞠。”
他没回答,静静看着她,眼底情绪算不得好。
姜溶默默收回眼,小声道:“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出门玩,都可以蹦蹦跳跳,我却只能在屋里待着?我不是只喜欢九连环,是只能在屋里玩九连环。我想踢蹴鞠,我会注意的,你让我踢,好不好?”
第83章
萧青棠闭了闭眼, 将她搂起来,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珠:“好。”
她突然抱住他,哭得很大声:“我是不是太笨了, 你们都要为我操心……”
“没有, 没有。”萧青棠微微合上干涩的眼眸,轻轻抚摸她的后颈,一声声安抚, “溶宝一点儿都不笨, 是我担心太过, 我总怕你摔着碰着。你去玩吧,我相信你踢几次就能学会了”
他深吸一口气,捧着她的脸,笑着看她:“你又不是傻瓜, 一次两次摔疼了,下回还摔。”
姜溶眨眨眼, 抿着唇笑, 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嗯,你不要担心,摔几次就学会了, 我摔得也不严重。”
萧青棠笑着用额头轻轻撞了她一下:“好,那不哭了?我们去洗洗脸,抹些香膏?”
“好,药膏要贴吗?”
“药膏也要贴。”
萧青棠给她贴好药膏, 牵着她去洗脸。
她洗完, 挖出一团香膏分他一半:“你也抹。”
萧青棠有些无奈, 但也只能照做。
香膏还未往脸上去,门外侍女传话:“二爷、夫人, 大夫人请了偏支的夫人娘子们办簪花宴,请您带夫人过去。”
此次是借着簪花宴的名义给姜溶挑选玩伴,被邀来的都不知晓缘由,这般才能挑出合适的。
“好,我知晓了,换身衣裳便去。”萧青棠答一声,不动声色要将香膏刮回罐里。
姜溶一眼瞧见,直问:“你不抹吗?”
他哭笑不得,只能将香膏往脸上糊:“我抹我抹。”
姜溶满意点点头,牵着他换衣往外去。
前厅花园里已站满了人,都是十多岁的小娘子,有的是一个人来的,有的是家里人领来的,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萧青棠目不斜视,牵着人从远一些的抄手游廊进了正厅,将人交给徐氏后便去二楼的茶室坐着了。
徐氏牵过姜溶要往人堆走,见她走路不大正常,眉头忍不住蹙起:“这是怎么了?”
“方才踢蹴鞠不小心摔了一下。”
“二郎也真是的,好端端带你去踢什么蹴鞠。”
“不怪他不怪他,是我自己要踢的,我喜欢踢蹴鞠。”
徐氏张了张口,没话说了,只道:“那一会儿你问问她们谁会踢,可以叫她们一块儿玩。”
“好。”她大大方方走过去,很快和那群小娘子打成一片。
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倒是和她玩得来。
萧青棠默默在二楼为她把关,细细挑了几个性子活泼的留在府中陪她一起玩。
徐氏跟那几个小姑娘说过一遍,她们也大致明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翌日一早,萧青棠出门上职点卯去了,几个小姑娘结伴到了乌金院。
昨夜折腾了一小会儿,姜溶还没醒,听见人来,她急急忙忙起身让侍女先去招待。
先前见过,再坐在一块儿用膳也不觉得尴尬,姜溶自觉作为一个长辈要照顾好小辈,一个个给她们添汤夹菜。
一排谢声过去:
“多谢二叔母。”
“多谢二嫂。”
“多谢二祖母。”
……
前面几个她还能接受,但看着一个那么大的小姑娘喊她祖母,她还是不太习惯。
“你们你们要不还是喊我名字吧……”
“那二祖父会不会生气?”小姑娘小心翼翼看着她。
她眨眨眼:“有什么好生气的?要总这样容易生气,不得把自己气死?”
几个小娘子都忍不住抿着唇笑。
姜溶看她们一眼,道:“我觉得祖母把我叫老了,反正以后你们该怎么叫他便怎么叫他吧,别这么叫我。”
“好。”小娘子应声。
“好啦好啦,快吃饭,吃完饭去嫂嫂那儿看看今日要做什么。”
徐氏早就在等着她们了,见她们来,笑着叫人拿出一个册子来。
“按照二郎的嘱咐,我给你们安排了些活动,免得你们争执吵起来。刚用完早膳,不宜多动,你们先跟着露影去前面的花园里赏花去,赏完花去后面的广场上踢蹴鞠,踢完便回来用膳。想吃什么先跟我说了,我让侍女去安排。”
小娘子们不好意思去说,见姜溶大大方方点了几个菜后,也不扭捏了,也上前一一报了自己想吃的。
随后便是出去玩,露影走在最前面领路,跟带着一群娘子去春游踏青似的。
走一走,玩一玩,多说说话,几人越发熟悉,踢完蹴鞠回来时都能手牵手了。
徐氏听侍女禀告一遍,放心不少,也不再刻意盯着,只根据萧青棠的叮嘱,叫人守紧后面几个院子的出口,免得她们不慎走到什么偏僻处,遇了危险。
下午练完书法,在池边扑了会儿蝴蝶,姜溶看了一眼天,匆匆忙忙收了蝴蝶网,带着网里的蝴蝶与人告别。
“我得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儿,或者回自己院里也行,想吃什么就跟院里的小厨房说啊,不要不好意思,明天见啦。”她举着捕网杆,提着裙子往远处跑,脖颈间的璎珞叮叮当当作响。
几个小娘子还没反应过来,讷讷问:“溶宝这样急去做什么?”
思索一会儿,几人相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心照不宣往回走。
日光慢慢下移,不似方才那样热烈,有人望着太阳,恍然大悟:“是不是二兄要下职回家了,她才这样着急回家呀?”
几人又对视一眼,齐齐噗嗤笑出声来。
“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还担心了半晌。”
“溶宝和二兄的感情真好……”少女感叹一声,“二兄对溶宝也好,我以后也要找一个待我这样好的郎君。”
“我说你为何突然能明白这些,原来是怀春了呀。”
“才没有!你别乱说!”
羞恼的小娘子去追另一个嬉笑的,树影晃动的池边小道你追我赶,一阵阵笑声传出。
姜溶回到乌金院时,日光又黯淡了许多,她举着竹竿上的蝴蝶网,往院里望一圈,喃喃问一声:“他还没回来吗?”
侍女恭敬上前:“二爷已回了,在茶室里。”
“我就说嘛,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是想挨打吗?”她一下咧开嘴,又往茶室里跑。
萧青棠早听见了,笑着看过去:“我哪儿在外面耽搁,一到时辰便回来了,只是你玩得开心,又将我忘了吧?”
“才没!”姜溶扔了竹竿,朝他扑去,将他扑得往后一倒,“我看着时辰了,知晓你要回来便往回跑了,才没有忘记。”
他稳稳将人扶住,轻轻搂在怀里:“我知晓,故意说着玩呢,我知晓你在和她们玩,便没有叫人去唤你。”
姜溶捧着他的脸,啵啵啵亲了好几下:“想你想你想你。”
他被亲得眼睛眯起:“好了好了,我也想你我也想你。今日做什么了?有没有人欺负你?”
“赏花、踢蹴鞠、练书法、还有扑蝴蝶。”姜溶看着房顶,摇头晃脑说完,又答,“没人欺负我,她们都很好!”
“好,你开心就好。”萧青棠看着她,给她捋捋炸起的头发。
她双臂搭在他的脖子上,歪着脑袋看他:“你开心吗?有没有欺负你?”
萧青棠忍不住笑:“都是当官的,他们欺负我做什么?都是正常往来,不会欺负我。”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02节
“那就好。”姜溶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脸边,长长叹息一声,“你总板着脸,又不爱和人说话,我怕他们不喜欢你。”
“不用他们喜欢,你喜欢就够了。”他抚抚她的背,“你好好在家里我就放心了,等我下回休沐陪你出去玩儿。”
“你这么忙,成亲怎么办?”
他笑:“成亲朝廷会放假的,我早打过招呼了,你莫担心。”
姜溶脸颊微红,捏捏他的脸,小声道:“我今日去看过喜服了,上面的花快绣好了。”
“好看吗?”
“不告诉你,等成亲的时候你就知道啦。”
萧青棠垂眸,笑着摇了摇头。
成亲前几日,他如约将人送回白府。
都已送到院中,他要走,姜溶又跟出来,要送他上马车。
她握住他的双手,神色认真。
姜淮跟在后面,以为是萧青棠有什么话在叮嘱,凑近一听,才发觉并非如此。
“不要熬夜,要早些睡,你如今每日都要早起,不早些睡会生病的。”
“好。”
“要好好吃饭,不要吃几口就躺着去了。”
“好。”
“不要发脾气,不要总生气,不要和人吵起来,没什么事儿是那样值得生气的,生气生多了对身体不好。”
“好。”
……
姜淮实在听不下去了,想说他那么大一个人了,还用叮嘱这些,但又不好直说,只上前道:“也就三四日功夫,有那样难舍难分吗?”
姜溶转头瞪他一眼,他撇了撇嘴,默默后退几步,任他们说去了。
“你低头。”姜溶收回眼神,又看向跟前的人。
萧青棠乖觉将头低下。
姜溶给他整理整理帽子,又给他整理整理衣襟,最后在他额头印上一个吻:“好啦,你该回去啦,再不走,天黑了,宵禁了,就走不了了。”
“好。”他似乎只有这一句,说完转头便往马车去。
姜溶往前跟了几步,不料人突然回头,捧着她的脸,垂头吻来。
她脚尖踮着,眼瞪圆了。
重重的一个吻,萧青棠抬头时唇色都有些泛白,低声道:“等我来娶你。”
第84章
“好!”姜溶仰着笑脸, 盯着他上了马车,又嘱咐一句,“路上慢些。”
他挑开车帘, 又道声好, 被车载着出了门。
车走远了,看不见一点儿了,姜淮才走过去, 揶揄道:“这回总算是说好了吧?”
姜溶瞥他一眼, 轻哼一声, 抬着下颌走了:“不跟你说,你不懂。”
姜淮无奈笑笑,缓步跟上。
萧青棠不跟她住在家里,她便跟母亲住在一个院子里, 虽是快入冬了,但天极好, 日头也好, 搬几个凳子往院里一坐,整个人都晒得暖烘烘的。
姜夫人都打算叫侍女陪她玩,她却一本正经要了针线来, 坐在太阳下剪剪缝缝。
嫂嫂邹氏好笑看她:“小妹这是在缝什么呢?”
她没抬头,对着布料,神色认真:“天冷了,给二郎缝个手衣, 再缝个手炉套子。他手先前冻伤过, 大夫说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再冻伤。”
邹氏和姜夫人对视一眼, 都有些惊讶。
她们没说话,姜溶下意识抬眸看一眼:“娘和嫂嫂要不要?”
姜夫人知晓她的女工, 赶忙拒绝:“娘不要,你嫂嫂也不要,家里手衣手炉都有,不用你操心。”
“噢,好。”她收回眼,又继续忙手上的活。
她有兴致时也会上上女工的课,或是缝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针脚比先前好了太多,至少是一条直线了。还会绣图案了,只是看不出绣得是个什么图案。
姜夫人看一眼,忍不住要上手:“你拿来娘给你改改,这样戴不出去的。”
她一下不服气了:“怎么戴不出去啦,这不是挺好的嘛?”
“你夫君现下在朝里为官,总戴这样的配饰出去,旁人会笑话他的。”
“噢……”她耷拉着脑袋,满脸沮丧,又开始想念萧青棠。
萧青棠不会嫌弃的吧?肯定不会嫌弃,要是敢嫌弃,她就掐他踹他不许他上床睡觉!
对!就是这样!
邹氏看她这般,便道:“小妹这样有心,想必妹婿喜欢都来不及,母亲莫忧心了。”
她抿着唇朝邹氏笑笑,嘀嘀咕咕:“他肯定不会不喜欢。”
姜夫人叹息一声:“你呀,别仗着人家喜欢你便这般欺负人家……”
“我哪儿欺负他啦!我这不是好心嘛!”
姜夫人无奈:“罢了,你想如何就如何吧,毕竟日子还是你自个儿过的。”
她哼一声,不再接话了,反正她做出来萧青棠就要戴。
不仅有手衣,还有帽子、腰带,他都要带!
她攒了一肚子话要说,一直憋到成亲那日,一早起来就有些等不及,催促了好几句:他什么时候来。
侍女们忍不住捂着唇笑:“奴婢们只见过成亲时哭嫁的,还没见过这样心急的。”
姜溶抿了抿唇,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道:“我就是问问。”
“还得一会儿呢,没这样早。”
“噢……”
侍女见她不大高兴的样子,又笑着跟她闲话:“娘子,按照习俗,一会儿也是要哭嫁的呢。”
她疑惑抬眸,从铜镜里看侍女:“我要哭吗?”
“是呢。”
“为何要哭?”她不解,“我挺开心的呀,哭不出来。”
邹氏知晓她的性子,走近几步道:“不哭也好,哭了一会儿脸上的妆花了,不好看了。一会儿你就跟着流程就是了,也不需你做什么。”
她满意点头:“我也觉得不哭比较好。嫂嫂,还要多久?”
“你仔细听着,一会儿鞭炮声响了,便是人到了。”
有了盼头,她也不问了,老老实实让侍女梳妆,耳朵竖着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至隐隐传来鞭炮声,她又坐不住了,伸着脖子往外望:“鞭炮响了,怎么还不来?”
这一回,邹氏也有些哭笑不得了:“人到了还得先去前面拜见呢,还得一会儿,总不会跑。”
“噢。”她也不是怕人跑了,就是攒了一肚子话没人可说,想跟萧青棠说。
她不好再说什么,侍女又给她戴了头面,又重又挡眼,她也没法再张望了,默默在心里将那一肚子话翻来覆去念叨一遍。
终于鞭炮声渐近,她似乎已听到了他的声音,正要起身去张望,却被塞了把团扇,挡住了视线。
“娘子,走了。”侍女轻唤一声,扶着她曳地的裙摆往前走。
她想看,但又看不着,只能问:“他不进来吗?”
邹氏急忙嘘一声,低声嘱咐:“一会儿可不能说话了,宾客都看着呢,这样不好。”
她立即紧紧闭上唇,眼神也不再乱瞟了。
出了门,稍走一段,停在一个喜庆红色人影旁,她不必多看便知晓是谁,脸上多了些笑意。
邹氏还在担忧她,但见她并未出格,端端庄庄慢慢往前走了,心终于放下一些。
她也不想在大喜的日子出什么茬子,侍女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一点儿也不顶嘴不好奇了。
团扇挡住她的视线,她只能瞧见自己的绣鞋尖,听见两旁的欢闹声。
很热闹吧?她想,就像上回他们去过的那个婚宴一般。
侍女唤她第二声时,她才回神,匆匆忙忙跪在蒲团上,听着上方父亲和母亲的教诲,心思又开始飞远。
萧青棠便知晓她听不进去,垂着眸强忍着笑意,也没听进去,在想她在想什么。
唱贺的人说能走了,他们才齐齐回过神,慢慢往外去。
人就在身旁,却不能说话,姜溶急得抓心挠肝的,却又没法,又分开坐上马车。
马车并未完全遮挡住,前面是一层红色薄纱门帘,她偷偷将团扇往下挪一挪,瞧见前方白马上的宽阔背影。
人声鼎沸,鞭炮声不断,她抿住嘴角的笑意,看了一路。
马车抵达侯府时,门口正唱到皇帝送来的贺礼,围观宾客正要叩拜,代替出席的内侍急忙拦:“今个儿是萧郎君的亲事,陛下说了,不必叩拜,诸位欢欢喜喜坐席就是。”
宾客连连应是,有人已上前与内侍套近乎去了,萧青棠却脸色未改,下马回头去接婚车上的人。
“溶宝?”他走近,压低声音。
车里未有回应。
他心中一慌,便要去掀车帘,却听里面不紧不慢“嗯”一声。
“这又是谁惹你生气了?”他觉得好笑。
“哼。”姜溶没回答,将手伸出去。
她指尖染了红色的丹蔻,萧青棠一眼瞧见,扶着她的手,忍不住夸赞:“指甲挺好看。”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03节
“我……”她迫不及待就要说话,但余光左右瞥了一眼,还是憋住了,飞速道,“一会儿再说。”
“好。”
人已在催了,萧青棠快速扶稳她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放慢些,低声叮嘱:“要跨火盆,当心些。”
“我知晓,在家里练过了。”她稳稳当当跨过去,冲他眨眨眼。
萧青棠忍着笑,小声催:“好了,进门。”
人声嘈杂,除了侍女没人听见,侍女也不敢多嘴,只在旁边听个稀奇。
待拜完堂就能回去说话了吧?姜溶兴冲冲往里走,又被侍女拦住:“娘子,慢些。”
她撇撇嘴,只好又放慢脚步。
可拜完堂,回到房中,萧青棠又出去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她重重叹息一声一屁股坐在床上。
松墨悄悄看她一眼,试探道:“夫人要用些吃食吗?”
“不了。”她往床上一倒,百无聊赖看着红色的床帐,“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松墨悄悄露出点儿笑意:“外面有酒席,二爷约摸得接待完宾客了才能回来,夫人要不要先将头面拆了?”
“不拆,我还想让他看看呢,他都没看过。”
“那夫人靠在软垫上吧,这样头上会舒服些。”松墨拿了两个软垫叠着,扶着她靠上去。
“松墨你真好。”她扬唇一笑,“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他要是回来了,你喊我。”
“是。”松墨抿住弯起的唇,悄声给她盖好被子,默默跪坐在一旁候着。
天色昏暗,灯一盏又一盏亮起,远离热闹前厅的幽静廊下,皇帝一身便衣匆匆往前走。
行至一偏僻小院,淡淡的香火气渐渐传来,皇帝在门口立了片刻,随行便衣内侍退下,留他一人缓缓抬步进门。
“师太,天冷了,将门关上吧,窗开着也能听见外头喜乐声的。”
“好罢。”
得了准许,侍女立即起身往门口走,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吓得失了语,只噗通一声跪地。
“出何事了?”老夫人蹙眉走来,看着眼前人,怔愣一瞬,当即关了门。
皇帝没有阻拦,也没有强行推门,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外。
好一会儿,他问:“这里怎弄得这样简陋?怎能住得了人?朕明日便叫人过来修缮。”
“多谢陛下,但贫尼罪孽深重,实在不堪与桂殿兰宫为伴。”
“你还在怪我?”
老夫人未语。
皇帝又问:“今日是孩子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也不去主持婚宴?”
“二郎因贫尼之故,心魔缠绕十余年,他好不容易舒坦一些,贫尼不能再去添堵。也请陛下早些离去,二郎若知晓陛下来此,心中不知又会有多难受,况且宫中事宜繁多,陛下如此离开也实在不妥。”
皇帝默了默,又往前一步:“你开门,让我看看,我即刻就走。”
老夫人无奈笑了笑:“人老珠黄,还有何好看的?陛下早些回宫吧。”
“好罢。”皇帝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又匆匆赶回,低声道,“阿姐,我要将皇位留给我们的孩子。”
老夫人并未震惊,只劝:“二郎是萧家的子嗣,陛下慎重。”
皇帝未再多说,转身疾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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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溶迷迷糊糊醒过来,眯着眼扫了一圈红彤彤的床帐,哑着嗓子问:“松墨,他还没回来吗?”
没人回答,她起身,正要下地,瞧见靠坐在椅上的萧青棠。
萧青棠手支着头,眸合着,又直又长的眼睫垂落,似乎是睡着了。
“睡着了?”姜溶在他跟前晃晃。
他缓缓睁开通红的眼,用力捏了捏眉心,将她打横抱起,缓步往浴室走。
姜溶惊了一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看他:“没睡着?”
他弯了弯唇:“浅眠,你一过来我就醒了。”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姜溶咳嗽好几下:“你喝了多少?”
萧青棠也皱了眉,往后仰了仰,避开一些:“喜宴,他们敬酒,我不好不喝,往后不会这般了。”
“噢,好吧。”姜溶推了推他,“你先放我下来,你都没看我的裙子就要去洗澡!”
“看了,方才就看了,你睡着,不知道罢了。”他解释一句,还是笑着将她放下,“很好看,脸上还点了妆是吗?我都瞧见了。”
姜溶这才满意笑笑,在他跟前转了个圈:“这个裙摆好大,走路还要人扶着,可累了,但很好看。你看到没,上面的金丝线,好闪好闪。”
他弯身,凑近一些,笑着答:“看见了,白日便看见了,在日光下会更闪。”
“还有我的头面。”姜溶又转一圈,“你看,它的流苏好长好长,风一吹会飘起来。”
“是,看着好闪,好漂亮。”萧青棠弯眸看着她,跟着附和。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踮踮脚,抱住他的脖子:“好啦,看完了,可以把头面和衣裳都脱了,好重。”
“好。”萧青棠打横抱起她,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慢步往浴室去,将她厚重的喜服和头面一件件卸下放在托盘里。
姜溶不愿意闲着,也给他宽衣:“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一些。”
脱下的红色喜帽之下,是他一头毛绒绒的发,他抬眸瞥了一眼:“似乎是。”
“让我摸。”姜溶伸伸手。
他乖觉弯背,将脑袋递过去。
姜溶五指插在他发中,胡乱抚摸:“你这几日都做什么了呀?”
他仍低着头,不徐不疾解释:“去当差,原是昨日便要休假的,但我没休换到后面去了,能和你一起玩几日。你做什么了?”
“就是在家里玩儿,不过也做了些针线活,给你做的,手衣帽子什么的,不过不给你了。”
“嗯?”他抬起头。
姜溶别开眼,撇撇嘴:“我娘说我做得太丑了,你要是戴出去,你那些同僚会笑话你。”
萧青棠觉着好笑,顺着她的意哄:“不丑,我喜欢,他们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她往他胸口戳了一下:“你都没见过,就说不丑?”
“我又不是不知晓你的女红?”萧青棠将她从水里抱起,“走,现下去让我瞧瞧。”
第85章 (正文完)
姜溶一下从他怀里溜走, 光溜溜往卧房跑:“我去拿!”
“天冷了!当心着凉!”他急急跟上。
“好。”姜溶顺手从架子上拿起薄毯披在身上,将自己做的东西从箱子翻出来,全抱去床上, “你看。”
萧青棠坐在床边, 看着她一个个介绍。
“你看,手衣。天冷了,你手冻过得保暖, 这是两层的, 里面一层是兔毛, 外面一层是麂皮,皮上面绣了图案,里面还塞了棉花。你能瞧出这是什么图案吗?”
萧青棠喝了酒,意识本就有些混沌, 又看那白色的一团,愣是没看出那是个什么。
安静半晌, 姜溶也明白他瞧不出来了, 有些沮丧道:“这是白鹤呀,瞧不出来吗?”
“我还以为是个白色的小狗呢。”萧青棠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是!”姜溶羞恼得捶他一下,“不给你了!”
他急忙将人搂到怀里:“没有没有, 我说笑呢,好看,很好看的,这做得多用心啊, 我明日便戴上。”
姜溶嘴角偷偷翘起:“才不呢, 天还没那样冷, 戴上做什么?”
“那等天一冷,我立即戴上。”
“真的?戴去当差吗?”
“自然, 否则我手要是冻伤了该如何是好?”
姜溶一下高兴了,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好,那你都要戴上,手衣帽子还有手炉的套子。”
“好,我都戴上。”萧青棠揽着她躺下。
她脸颊红红,将那一堆东西放好,手够着将大红色的床幔放下。
萧青棠看她一眼:“嗯?做什么?”
她害羞躲进被子,抱住他的腰身:“洞房呀。”
萧青棠仰着脖子笑:“今日不来了,好不好?我喝多了,怕一会儿无法自控伤着你。”
“不洞房,那做什么?”她脑袋又钻出来,原先整齐的发弄得有些乱。
萧青棠将那些发抹回去,轻声道:“就这样抱着你,跟你说说话,我便已很是开心了。溶宝,好想你。”
姜溶靠在他肩上:“我也想你,我方才睡觉了,现下睡不着,还有好多好多话要你和你说。”
“好,你说,我都听着。”
她说一句,萧青棠应一句,喜烛焰火明亮,燃烧直至天明,红色的蜡油积成一堆小山。
没人来唤,睡到快午时,她才慢慢悠悠起身,跟萧青棠一同去给徐氏敬茶。
“好了,都快起来吧,早是一家人了,原不必这样多礼的。”徐氏上前,一个给了一个红封。
“多谢长嫂。”萧青棠扶着姜溶起身,“我们来与长嫂说一声,一会儿要出门去游玩,这两日都不回来了。”
“这样也好,你好不容易休息几日,是得陪小溶多出去走走,不过可莫忘了回门的事。”
姜溶立即接话:“我一会儿就回去跟我娘说,等过几日再回门也是一样的,总归我想回何时都能回。”
徐氏笑着起身送他们出门:“你们自个儿商量好了就成,只是一点儿,再外头莫太张扬,免得惹来什么祸事。”
“是。”萧青棠恭敬行了个礼,姜溶见状也跟着行礼。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 第104节
萧青棠余光看她一眼,忍不住扬起唇,牵着她往外走。
她奇奇怪怪瞅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可爱。”
“嗯?”姜溶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你也挺可爱的。”
萧青棠笑得眸子都眯起来:“好好好。”
姜溶心满意足挽着他的胳膊:“一会儿去哪儿?”
“带你去我原先一个人会去的地方,我一个人时真没去找过女人,大多是在外面喝酒看天。”
“哼。”姜溶瞅他一眼,“我知晓了。”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到姜家,姜夫人见他们来还有些吃惊,一听姜溶说罢,便知晓这是她的主意,也不好多说什么,放他们去了。
毕竟现下不论是她想去侯府看望,还是溶宝回家探亲都十分容易,只怕是溶宝在外心思玩野了,也不怎么惦记着家里了。
不过,这样也好,从前总将她关在家里,现下能四处游玩也很好。
姜夫人一路送到府门,又给她整理整理兜帽:“路上慢些,听你夫君的话,莫要到处乱跑,回时顺路来报个平安。”
“好,我记住了。”她摆摆手,跳上马车,又挥挥手,“娘不用担心,我过几日就回来啦。”
萧青棠与人行礼道别后,也跨上马车。
姜溶被窗外的风景吸引,没凑去他身旁,扒在窗口往外看。
秋日,丰收的季节,麦穗金灿灿沉甸甸,田里有农户在收庄稼,一捆一捆的绑在一起堆在路边,麻雀蹦跶着双腿悄悄靠近,还没叼走散落在地上的麦子,便被人赶走,吓得翅膀连连直拍。
她脸枕在双臂上,面上不觉露出笑意:“小麻雀真可爱,麦子圆鼓鼓的也好可爱。”
萧青棠靠在车上看着她:“溶宝也很可爱。”
她弯着唇眯着眼,鬓边的发随着凉爽的秋风飞舞。
在不远处的一个长满小野菊的小山坡上,马车停下,姜溶跳下车,几乎要在花丛里打滚。
“这里好漂亮!”她站在风里,发丝、衣衫都随着风飘摇。
萧青棠牵着她坐在山坡的石头上,往前方的田野看去:“我以前常一个人来此喝酒,喝醉了就躺在这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你看,前面那个抗锄头的青年男人,我记得他,我最开始看到他时,他还没有成亲,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瞧见路边一个皮肤黝黑带着两个小孩的男人。
“还有那个书生,以前他常和同伴一起偷偷捡家中田里的麦穗,用来捕麻雀,然后烤了吃……那边远处的河边,从前是没有那样多房屋的,后来人越来越多,荒地越来越少,屋子也越来越多……春日,他们会结伴来播种,到了秋日来收获。我从前总是很羡慕这些庄稼汉,地种下去了便有了盼头,无论好坏总会有一个结果,然后再等来年……”
他往后一躺,压倒一片小野菊:“天好蓝,大雁在往南飞,等到明年春日又会回来,说不定我去岁曾见过它们。”
姜溶折断野菊,一束一束簇在一起:“把它们逮下来,脚脖子上系个红绳,明年就知晓是不是它们了。”
萧青棠转头看向她:“我懒得动,你去捉。”
“我捉不了,我又不会飞。”她抬头看着大雁群,突然蹦出一句,“要是我会飞就好了。”
“你要飞去哪儿?”
“不飞去哪儿,就是觉得有个翅膀会很漂亮。”
萧青棠也往大雁看去:“我也想有一对翅膀。”
姜溶也问:“你要飞去哪儿?”
他笑了笑:“也不去哪儿了,以前想离开,现下才发觉,若心无桎梏,那么灵魂便是自由的。”
“你已经有翅膀了。”姜溶还在摆弄她的花束。
“在哪儿?”萧青棠问。
“在你心里呀。”她不假思索。
萧青棠哑然而笑:“走吧,我饿了,我们去下面的村子里讨些吃食。”
姜溶快速将花束攒成一把,用绳缠绕上,牵着他一起跑下小山坡。
已到晚膳的时辰,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有孩童偷偷躲在草垛后烤小麻雀,他看见便不动了。
“你想吃那个?”姜溶也看过去。
“嗯。”他含笑点头。
几个小孩擦了把嘴上的麻雀油,警觉地看着他们。
姜溶牵着他笑眯眯走近,蹲在小孩跟前:“姐姐用好吃的点心跟你们换烤麻雀,好不好呀?”
小孩们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萧青棠,谨慎道:“是什么点心?”
姜溶从怀里摸出一包红豆芋饼,佯装在鼻尖下闻了一圈:“就是这个噢,又甜又糯,外面买都买不到的噢。”
小孩早吃了好几个麻雀,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点了头:“行!”
“谢谢啦。”姜溶将饼递过去,接过树枝串起的麻雀递给身旁的人,牵着他往外走了几步,“你尝尝。”
萧青棠看她一眼,试探着咬了一口,然后皱了眉。
“怎么了?不好吃吗?”
“没有想象中的好吃,没放调料,什么味儿都没有。”
“啊?我尝一口。”她接过,咬一口,疑惑道,“还行呀,挺香的呀。”
萧青棠牵着她往前走:“的确,不难吃,只是我惦记了那样多年,还以为会惊为天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倒是咀嚼得挺香:“是嘛?”
“嗯。”萧青棠缓缓道,“或许他们的日子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好,我的日子也没有我以为的那样差。”
她摇头晃脑,语重心长:“那当然啦,每个人都每个人的烦恼嘛,二郎,终于你长大了。”
萧青棠笑着摇摇头,没有反驳。
“叔叔、叔叔!”烤麻雀的几个小孩突然跟过来,“叔叔,你还吃烤麻雀吗?”
姜溶眨了眨眼:“叔叔他不吃了。”
小孩愣愣,失落跑开,只留一句:“噢,好吧。”
“叔叔?”萧青棠喃喃一声,摸了摸脸,“我有那样老吗?”
姜溶盯着打量几眼,认真道:“还好,如果不是笑起来眼角有几条皱纹看不出来年龄。”
萧青棠心中一塞,黑着脸道:“不吃了,去前面城里。”
“怎么了?”
“找地方休息。”
他要去问问胭脂铺的掌柜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养一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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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雍州玩了几日,很快要到收假的日子,又乘车慢慢悠悠一路闲逛一路往回去。
庄稼收完了,地里光秃秃的,途中田地里,有几个少年在踢蹴鞠,姜溶见了撸撸袖子便加入其中。
萧青棠便让人在路边支了棚,坐在椅上边品茶边看着她和人疯跑。
空旷土路车上,轮声滚滚而来,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刚好瞧见车窗里的兄长。
“远远听见熟悉的声音,走近一瞧果然是你与弟妹。”萧长聿缓步下车。
“兄长。”萧青棠微微颔首,“正要回京,她瞧见有人踢蹴鞠想一起玩玩,便在此处稍听片刻。”
萧长聿站在田埂上,看向不远处踢蹴鞠的一群少年,又说起旁的,“你在户部任职许久,我也未曾过问,可还习惯?”
他看向踢蹴鞠的那抹浅绿身影:“还好,户部事宜不难处理。”
“我知晓,这些难不倒你,只是担忧,你一向自由自在惯了,如今要与那样多的人打交道,心里可还觉得自在?”萧长聿朝他看。
他仍看着不远处:“与人相处的确有些消耗心神,但还好,她自在,我便自在。”
萧长聿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地枯黄中的唯一绿影正朝此处跑回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