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 第一节   杨花乱扑,暧风袭面,正是暮春时节。
  位于河北中部的易水河早已是冰开冻解,波光鳞鳞,河畔一株株垂柳吐出万千条绿丝,不时随风轻拂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由于今冬雪量丰足,开河后水量也大,易水河上百里水路最宽处约有里许,河两岸的十一个渡口此时均已开渡,梢公的号子之声隔岸相闻。
  与其它十个渡口相比,莲叶渡是个既小又偏僻的渡口。一根系船用的木桩孤零零地立在岸边,四下里满是芦苇,其中偶尔传出一两声鸟叫蛙鸣,更添了几分寂寞荒凉。此时日色偏西,渡口空无一人,唯有一只小船掩映在青青的芦苇丛中,船头一个梢公身披蓑衣,正坐在那里独自垂钓。
  古渡夕阳,蒹葭苍苍,孤舟垂钓,好一幅凄清旷远的图画。
  这梢公约有五十多岁,乌发如同墨染,颔下却是一丛稀疏的花白胡须,一对凤目轻眯,嘴角微微下垂,相貌竟是颇为儒雅。
  突然钓钩一动,老梢公竹竿一扬,扯起一条半尺来长的鱼儿。
  老梢公取下鱼,抛进船头一个芦苇编就的鱼筌中,仰头看了看天边火一般的晚霞,口中喃喃地道:“近几天要有大雨……”说着从水中拔起一支竹篙,将小船撑离岸边,欲向上游溯去。
  忽听小路上马蹄声急,如平地卷起一阵密雷,六匹乌炭一般的骏马飞奔而来,马上骑士均是武林中人打扮,背后露着刀柄,为首一人背上背一个包袱,生得满腮虬髯,神色威猛,正是:人如螭豹,马似游龙,不一时已到岸边。
  老梢公撑篙上溯,丝毫不加理会。
  六人中有人高叫:“船家不要走,渡我们过河……”老梢公将船停在离岸三四丈远的地方,回身道:“你们要过河,为何不早些来,偏赶此时才到?”虬髯客道:“路远难行,加鞭方至,好歹送我们过去,银钱自少不了你。”
  此人生得虽粗豪,言语却是文雅得很。
  老梢公微微冷笑:“船小人多,况且还有马匹,几时方能渡完?老汉正要回家,你们要过河,找个大点的渡口吧。”虬髯客一想也有理,问道:“最近的渡口距此多远?”老梢公伸出四个手指,晃了晃道:“不远,四九水路,很容易到的。”
  一人问道:“四九水路是多远?”老梢公道:“一九是九里,四九嘛,自己去算算吧。”那人瞪起眼睛:“没的消遣老爷,三十多里路,还要小半个时辰,再不摇回来,老子烧了你的破船……”老梢公冷笑一声,不再答话,径自摇船而去。
  那汉子大怒,一翻手腕,已扣住了一枚梅花镖,低声道:“大哥,这老儿好生无礼,要不要……”虬髯客道:“六弟就是鲁莽,你可知此处是哪家的地头么?”那六弟哼了一声,道:“长河帮纵然势大,咱们‘金刀卫家’难道就怕了不成?”虬髯客道:“咱们此行只为给诸葛前辈祝寿,途中没必要多生枝节。”
  一名身材高挑的汉子接道:“大哥说得是,出门在外,当处处小心,尤其是这长河帮,虽然在黄河称霸,这易水河一带已是势力边缘,但亦不可大意。咱们卫家的‘投刀断流’阵法纵然是过老儿的克星,但毕竟寡不敌众。”虬髯客点头道:“二弟,你看方才那梢公,有无不妥之处?”
  那二弟道:“此人不像身怀武功的样子。况且此处偏僻孤穷,长河帮想来不会在此设立暗哨。”虬髯客嗯了一声,道:“我等与长河帮素来不睦,要小心谨慎,此时天晚,咱们缓辔慢行,找宿处休息便了,明日赶到大些的渡口过河。”
  一行六人沿岸而行,但见暮色苍茫,归鸦阵阵,一弯弦月升起半天。
  却说那老梢公径自撑船上溯,水面上青烟淡笼,绿苇吹拂,不时飘来混合着泥土与野花的芬芳,令人心怀大畅。小船在其中穿行良久,沿岸出现一个小小的渔村,说是渔村,其实只有十余户人家,而且俱是窄小低陋的茅屋,苦寂荒贫,一望可知。时值饭时,家家烟囱里都冒着炊烟,夹杂着一股强烈的鱼腥味。
  老梢公将船系定,提起鱼筌走上岸来,才得行四五步,其中一间茅屋门吱的一张开了,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身穿一袭粗布带补丁的青衣,抬头看到老梢公,喜道:“外公,你回来啦,我才说要去望你。”老梢公笑道:“回来啦,回来啦。”
  二人走进屋子,少女点起了油灯,灯光照着这稍嫌空洞的屋子。只见中间是不大的草厅,两边用旧木板隔开两个小间,算是卧室,卧室的门用野草扎成,上面缀着野花,整个屋子都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显得虽简陋而不寒酸,可见小屋的主人匠心独具。
  老梢公来到桌前,将椅子上蹲着的一只大花猫赶到地下,见桌上放着一盘黄澄澄、软酥酥的炒鸡蛋,夹带着绿油油的葱花,鲜艳夺目,香气扑鼻,旁边一个陶罐里是炖好的鲫鱼,另外还有一个酒壶。老梢公皱皱眉头,道:“这酒又是在王四店里换来的吧,哼,这小子卖的酒掺水太多,简直比醋还淡,莲儿,我跟你说过几次了……”
  那少女莲儿嘻嘻一笑,提起酒壶向碗里一倾,一股清冽的酒香直透出来,老梢公就香气里一闻,不禁“啊”了一声,见酒碗中酒色呈淡青,极是纯净,忙喝了一口,细细一品,奇道:“这小子不对,十年陈的上好竹叶青居然不兑水,想是将娶儿媳妇时喝的酒错拿出来卖了。”两口喝干了,不禁觉得满口留香,赞道:“好酒,果真是好酒。”又斟了一大碗。
  莲儿见他大声称赞,喝得欢喜,心里也挺高兴,嘻嘻一笑:“王四叔才不会错拿了呢,今天我去他店里买针线,他店里已换了人,我这才用鱼换的酒。”老梢公一怔,道:“换了人?王四不开店了吗?”莲儿见他脸色有异,便不再嘻皮笑脸,道:“不是,那新掌柜说是王四叔亲戚,他说王四叔去青海探亲,一二年不回来呢。”
  老梢公手中的酒碗正凑到嘴边,便停住不饮,道:“那老板长什么样子,是一个人来的么?”莲儿嘻嘻又是一笑:“那老板又矮又胖,生着一个大鼻子,活像……活像一只大肥猪,他还有一个伙计,却又高又瘦,像根竹竿。”
  老梢公闻听,静坐片刻,发出一声冷笑:“十年了,嘿嘿,到底来了……”端起那碗酒,凑近鼻端嗅了几嗅,砰的放在桌上,道:“好酒,果然是松筋散骨,香煞杜康。”
  见莲儿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又是关切,又是诧异,不禁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她的头发,口中扬声道:“外面的朋友出来吧,草丛中露水湿寒,于身子可不大好……”
  莲儿吓了一跳,道:“外公,你在和谁……”话未说完,只听门外一个苍老高亢的声音道:“唐关兄好灵的耳朵,老朽刚刚伏下来,就被你听到了,呵呵,长河帮过江风,今日特来访访故人。”语气极是森冷,隐含一股悲剧怨毒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老梢公哈哈一笑:“原来是过帮主,失敬了,这几年经阁下的调教,长河帮在江湖上声誉鹊起,威名渐重,比你侄儿那时可强过不少,可喜啊可贺。”
  过江风在门外闻听,不由得怒气大盛,原来这老梢公名叫秦唐关,乃是一位大有来头之人,远在十五年前,长河帮前帮主过清泉被秦唐关所杀,双方结下极深的梁子,过江风其时早已退隐,但心痛侄儿惨死,奋然出山,他在帮中辈份极高,武功又是同门之冠,所以众人推为帮主,十余年来四处探寻秦唐关下落。由于过江风性情乖张,加之心情愤恨,除了一意报仇之外,对帮众丝毫不加约束,即使门人弟子杀人放火,只要听说是为了探访仇人,便即宽赦。如此一来,长河帮声誉大不如前,今日听秦唐关语及侄儿,又说什么“声誉鹊起,威名渐重”,自是意在嘲讽,不由得恼羞成怒,喝道:“秦老儿,你也是江湖中有声望的人,想不到竟做了缩头乌龟,在这里一躲就是十余年,苟延残喘,不知羞耻。”
  秦唐关笑道:“‘狗延残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这里哪位大英雄大豪杰是属狗的呀?”
  过江风大怒欲狂,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原来他正是属狗,因为脾气不好,曾被有的前辈名宿戏称为“顺毛犬”,意思是只能顺着他的心思,稍有拂逆,便要横眉冷对,呲牙咧嘴。这外号自然不能当面叫,但时间一长,难免传到他耳朵里,当时只气得他一掌将告之的人打得唇开齿落,满地找牙。此时听秦唐关如此嘻骂,焉能不怒?他一挥手,茅屋四面立起了百余条黑衣劲装的大汉,手中清一色鬼头大刀,在凄迷的月光下闪着寒光,仿佛无数只恶狼的利齿,正要择人而噬。(未完待续) 第二节   只听秦唐关在屋中道:“啊哈,这次来的人可是不少,过帮主年纪大了,做事竟畏首畏尾起来,这可及不上你侄儿了。”过江风却不再受他激,冷笑道:“老夫是为侄报仇,用不着和你独斗较艺,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动手啦。”人丛中亮起了数十枝火把,将四外照得白昼一般,几名帮众手执火把凑近几步,准备烧屋。
  秦唐关又道:“过帮主要烧房子便只管动手,可有一样东西难免要化做飞灰,随风飘散了。”过江风冷笑:“那东西就是你的骨灰。”他一摆手,那几名帮众扬手将火把向屋顶上抛去。
  忽见人影闪动,快如鬼魅,几枝火把刚刚离手,便被人接在手中,倒送而回。呼地一下,一名帮众的满面胡子被燎着,刮刮杂杂烧了起来,另一名帮众口中正在大叫,冷不妨被塞进一枝火把,立时舌焦唇裂,起了一嘴的大泡,几人惨叫着纷纷后退。
  过江风见出手之人一个极胖极矮,一个极瘦极高,心中十分有气,道:“曹兄关兄,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多承二位大力相助,老夫才得以寻得元凶,可那两万两银子二位也收了,此时为何反助仇人,伤我弟子?”最后这两句声色俱厉,恚怒之情溢于言表。
  那胖子冷笑道:“你大概是老糊涂了吧,收你银子不假,可也帮你找到仇人,又帮你下毒,咱们之间是两不亏欠,至于以后怎样,事先可没讲下。”过江风厉声道:“这么说你们是要相助秦老儿了?”
  瘦子嘿嘿笑道:“我们兄弟从未干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今日破上一例,却也无妨。”
  过江风眼中杀机渐起,森然道:“既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说……”长河帮中四五十名帮众抛下单刀,摘下背后的弓箭,对准了二人。趁着月色,箭头上发出阴惨惨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忽听秦唐关在屋子里叫道:“这下可不得了,长河帮毒箭乱发,‘幽冥双煞’名副其实,地藏王那里要热闹了……”其中满是幸灾乐祸之意。
  这胖瘦二人外号叫做幽冥双煞,胖子姓曹,名不仁,瘦子姓关,名不义,一般的心狠手辣,十年前为了一件事物,与秦唐关大打出手,双方恶斗三场,幽冥双煞尽遭败绩,最后一次幽冥双煞用毒暗算,秦唐关不慎中计,大怒之下拼出死命,三人皆受重伤。此后秦唐关遭遇变故,隐姓埋名,不愿再出江湖,没想到十年后幽冥双煞再度寻来,暗施毒手,又使自己中了“松筋散骨香”,这种麻药有股酒香味,无色无毒,中者在七天内功力渐失,再厉害的武功也施展不出,只有任人摆布,端的霸道。
  二人此次暗算秦唐关得手,顾忌之心尽去,对长河帮众人的毒箭丝毫不放在眼里,对望一眼,突然伏身向人丛中抢去。长河帮乱箭齐发,如飞蝗般射到,二人除下宽大的外裳,在身前如盾牌一般抡开,将四五十枝毒箭尽数扫落。
  过江风叫了一声:“围上了……”众人抛弓舞刀,上前夹攻,另有四五十人持刀围成个大圈子,以防秦唐关趁乱逃走。
  幽冥双煞身如闪电,直冲进人丛,掌击指戳,步法怪异,招式奇特,曹不仁一双肥掌掌心青灰,五指光秃秃的全无指甲,连指节都不甚明显,仿佛五条肥嘟嘟的蚯蚓,关不义则将十根如枯指般的手指伸开,如鹰爪之形,出手之间风声嘶嘶,如铁线迎风。
  甫一交手,只听“噗噗”连响,如击败革,曹不仁拍上了两个帮众的胸口,这两人一惊之下,竟然毫无伤损,但身后两人却像被沉雷击中,胸前的衣服都被震裂,倒飞出去。关不义身边围了三人,但手中的鬼头刀竟全刺进对方的身体,这五人都是身子一震,脸上露出极骇异的表情,随后双膝渐曲,慢慢软到在地。连叫也没叫一声,便送了性命。
  过江风见识极广,早已瞧了出来,叫了一声:“食鸡肋,借荆州……全都闪开了。”
  “食鸡肋”与“借荆州”这两门功夫,乃是幽冥双煞的独门绝技,分别以三国时的典故为名,常人中了曹不仁一掌后,身上竟是极为舒泰,但周身三尺之内的旁人却被隔山劲击中,非死既伤,掌力越大,中掌之人越是舒泰,旁人越是伤重,可一旦周围无人,劲力反噬回来,发掌之人往往肢体断折,血肉横飞,惨不忍睹。掌力便如同那鸡肋,品之有味,却无大用,终会伤及自身。
  而关不义的借荆州功夫是借力打力的绝技,最长于乱战,人越多威力越大,旁人一刀砍下,刀到中途被他手爪一引,不由自主便偏了分寸,落向它处。如果是单打独斗,关不义亦可反引兵器攻敌自身,颇为难防。
  长河帮众人闻言,一齐站开,围成一个大圈子,高举火把,看他们的帮主如何力斗幽冥双煞。
  曹不仁冷冷地道:“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食还是不食?”关不义嘻笑一声:“借你荆州地,成我三分国,要不要再试试?”
  过江风大踏步走进战圈,从腰间解下独门兵器“九连环”,一招铁锁横江,向曹不仁腰腹扫去。
  这九连环是九个钢环连缀而成,可联可拆,每个钢环除了护手以外,全部是狼牙锯齿,既可锁夺双方兵器,也可当做暗器使用,威力不凡,由于长河帮在河南黄河一带称霸,这独门兵器又有一个别名,叫做“黄河九曲”。
  曹不仁掌法虽然厉害,但九连环展开来足有六尺来长,打法既狠且诡,他初次见到这等兵器,如何敢近身去?只得倒踩七星步,退后四尺。
  过江风一招便逼退对手,精神一振,扑步而上,“回头是岸”、“一苇西来”、“龙门三叠”、“飞流直下”……招数如同长江大河,一泄如倾,正是长河帮中非掌门长老不传的秘技——九派云横环法。曹不仁被他一轮急攻逼得全无还手之力,只得凭借怪异身法,前蹿后跃,趋闪腾挪,他身子虽胖,但灵动迅捷,过江风一时竟也伤不到他。
  另一边的关不义也没闲着,游动身形抢入帮众群中,指东打西,越转越快,帮众如果围攻上来,鬼头刀往往砍中的都是自己人,可如果一个个上前,却又不是他的对手,被关不义打倒了十数人。
  而此次来的帮众也都是长河帮中的好手,发觉情形不对,立时唿哨一声,三个一组,十个一群,二十个一伙,结成一个大小相套的怪异刀阵,最里面三人,一律背心相靠,刀头向外,另十人围在这三人外圈,与里面三人面面相对,可以夹击敌人,而这十人外面,又有二十个人形成更大的一个圈子,以防敌人逃出刀阵。
  这个怪异刀阵是长河帮的独特阵法,配合得当时可抵七八名一流高手,阵中有人务守,有人专攻,攻者不顾守,守者不思攻,如此一来,虽说仍旧拿不下关不义,但关不义再想伤人也是很难。
  过江风一面放手抢攻,一面用余光扫视四面,心中暗道:秦老儿中了麻药,幽冥双煞又被我困住,此时不下手报仇,更待何时?随既高声叫道:“海泽、海元,老贼已是武功全失,你们带人将仇人的头砍来我看。”他手下两名弟子罗海泽与谈海元答应一声,领着十余名帮众手执火把,挥舞钢刀,有的撞门,有的破窗,直抢入屋子里。
  只听砰砰喀喳之声不绝,整个屋子几乎被拆烂,但却不闻打斗与呼喝之声。过江风怔了一怔,高叫道:“怎样了?杀了老贼没有?”方海泽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带着一丝惶急:“师父,老贼……不见了,屋子里没人。”(未完待续) 第三节   过江风猛吃了一惊,心中暗暗发急:“老贼难道会遁地法,趁乱溜了?”他这一心有旁骛,攻势便不顺畅,耳听曹不仁一声冷笑,抢上一步,呼的一掌拍出,平平击在第三个环子的护手上。
  此时过江风正使出一招“浪灭潮兴”,招如其名,攻势便如滚滚浪潮一般,一浪接一浪,一浪未平,后浪又兴,九个环子做潮水翻涌之状,让人挡得开第一波,挡不开第二波,确是厉害。但恰恰在第二波攻势未形成之时,中间钢环受力下沉,前面六个钢环就势回击而至,且加了曹不仁一掌之力,其势甚疾。
  过江风倒也真是了得,见兵器反噬,竟是丝毫不乱,手中钢环疾掷而出,打向曹不仁面门,同时左手伸出,在尾环上轻轻一按,消去来势,右手轻轻巧巧将护手抄在掌心。
  这一招连消带打,钢环首尾倒置,便是变戏法也没如此熟练,而且身形手法俱是潇洒之极,已露高手风范。
  长河帮众人见了,轰雷也似喝了声彩。
  过江风闻听秦唐关不见了,便没心思再打下去,一招“银河九天”,如银河倒悬,护住身子,叫道:“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放讯火招呼左近人手,都来找寻老贼……”
  曹不仁好容易等到他不再攻击,双掌一收,与关不义并肩而行,也没见脚下如何动作,便已远去数十丈外。
  过江风知道此二人并不好惹,曹不仁的“说曹曹到”身法与关不义的“千里单骑”步法都是江湖中极少见的轻功,这一发足而奔,倒也不易追赶,好在他并不想去追此二人,一颗心全在秦唐关身上,十多年的寻找,总不能使之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他看着这间空屋,不由得气炸肝胆,扬手甩出一枝火把,点燃了屋顶干草。不一时,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那些邻居哪见过这种阵势,早吓得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连看也不敢看一眼,更不要说出来救火了。哪知夜风始大,被烧的屋子又正好处在上风头,火星四散,立时便引燃了数家的屋子,一时间烟焰张天,赤龙匝地,到处是火,屋子里的人都惊叫着跑出来,过江风一挥手,只见刀光闪烁之下,七八个渔民早被砍做两段。余人惊呼奔逃,却哪里躲得过上百条大汉的攻杀?
  一时间干草毕剥声,屋梁倾倒声,妇号儿啼声,死者呻吟声乱成一团,静夜之中声闻数里。
  此时此刻,易水河中正有一只小船悄无声息地向下游划去,秦唐关努力撑着船,已划出二三里远近。原来他虽身中麻药,幸好并不甚深,又兼他内力深厚,所以仍旧可以行动。
  他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袱,还有一卷画轴,背在身上,将自己的床搬开,露出底下泥面,他用手向下一抓,手指深入泥土,似是抓紧了什么东西,然后向上一抬,忽喇一声,地面掀起了一块铁板,露出下面乌漆漆一个黑洞。秦唐关叫莲儿先下去,然后自己从抽屉中取了一个布包,然后将床搬回原位,矮身钻下洞去。
  这洞子像是已挖好很久了,一直通到河边,仍旧是一块铁板封住,秦唐关踢开铁板,与莲儿钻出来,正好是系船的木桩左近。二人上了船,秦唐关奋力划行。
  莲儿坐在舱中,直到行出四五里远,脸还是朝着来路,痴痴地发呆,猛见到火光冲天而起,便惊呼了一声:“外公,他们是不是烧了我们的房子?”秦唐关瞟了一眼,冷笑道:“长河帮烧过的房子还少么?不争咱们这一间。只可惜了你那些花草。”莲儿皱眉道:“还有我的大花猫呢。”秦唐关笑道:“不错不错,可那猫有四条腿,肯定比咱们逃得快多了,不会烧死的。”他手上不停,小船又划出里许。
  莲儿看着越来越远的火光,心中满是酸楚,几乎要掉下泪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房子给烧了,以后咱们住哪里去?”秦唐关道:“别怕,我现在领你去找一个人,以后你和她住一起。”顿了一顿又道:“本来我是想等你再大几岁,才领你去找她的,可是如今看来,是无法再等了。”莲儿好奇地道:“那是谁呀?我们的亲戚吗?我认识吗?”
  秦唐关的脸色突然变得忧郁起来,喃喃地道:“你……当然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她就是……你的……母亲。”
  莲儿猛然一怔:“我母亲?她不是早死了吗?几年前我刚记事时,你就这么说了。”秦唐关道:“她没死,外公瞒了你很多年,现在也应当告诉你了,她一个人住在很远的地方,不准人去看她,日子是很苦的呢……”说着叹息不已,眼圈已红了。莲儿年纪还小,不明所以,正待要问,秦唐关突然神色一变,向来路瞧了几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魂不散的家伙……”随即伏下身子在莲儿耳边轻声道:“有人追来了,我们这样走是逃不掉的,你快伏在舱里,千万不能说话,外公把他们引开后再来接你。”莲儿依言伏倒,秦唐关将小船摇入一丛苇荡中,方要纵身上岸,竟觉得双腿有点麻软,心中一惊,暗道:好厉害的麻药。
  他微一思忖,从怀中取出那布包,塞给莲儿,又将那画轴背在莲儿身上,轻声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如果天亮时我还没回来,就不要等了,自己先去找你母亲,我甩了敌人自去找你们,记住,你母亲叫秦雪衣,外号叫做雪衣娘,住在甘肃敦煌鸣沙山月牙泉。包里是些银子,还一枝金钗,与背上的画都是你母亲的东西,不可让别人看到,更千万别弄丢了。你母亲看到画与金钗,就知道你是她女儿了。”莲儿见他脸色严肃,语气凝重,不由得心中怦怦乱跳,也不敢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秦唐关交待完了,末了又加上一句:“路上对谁也不可说出你母亲的姓名。”莲儿道:“我不说。”秦唐关这才一跃上岸,只见远处两条人影如飞而来,不由得冷笑一声:“幽冥二鬼,逆天谱就在老子身上,想要的话就凭真本事来拿吧。”说完努力运功制住麻药上行,展开身形,足不沾地般的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节   这二人正是幽冥双煞,闻听此言,在后面提气紧追。
  莲儿见三人去远,心中惴惴不定,不知外公还会不会来接自己,一时感觉到孤零零全无依靠,几乎要掉下泪来。她在舱中伏了片刻,不见动静,正想坐起身来,猛听得岸上草丛中似有人在行走,随后传来细微的说话声,不由得心中惊慌,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凝神静听。
  但听一人道:“大哥,方才说话的像是那老梢公。”另一人道:“不错,看他的身形步法,绝不在幽冥双煞之下。”又一人道:“大哥,那老梢公说的什么‘逆天谱’是什么东西,惹得幽冥双煞像猫见了腥。”那大哥道:“那是红莲教的镇教之宝,嘿嘿,给咱们兄弟撞上,这次出来造化不浅。”
  先前一人道:“大哥,你说怎么办?”那大哥道:“咱们给诸葛先生贺寿,礼数不可缺了,四弟,你带了礼物先行赶去见贤庄,其余兄弟随我暗中跟去。”说完,草丛中像是闪过几道寒光,然后嗵嗵几声,似有重物倒地,然后人影闪动,约莫四五个人尾随而去,另有一人牵出一匹马,向北疾奔。
  莲儿心中害怕,听得无人在左近,悄悄将船划到岸边,上得草滩来,向那丛草上一张,不由得猛吃一惊,吓得心头剧跳。
  原来草丛中躺着五匹死马,都是被一刀斩下了头,马血还在汩汩奔涌。原来那大哥打定主意暗中跟随,要来个黄雀在后,动静大了可不行,如果骑马定会被人发觉,所以当机立断,杀马步行。心思当真缜密,手段也颇为狠辣。
  莲儿后退几步,一跤坐在岸边,平定一下心绪。此时月色清冷,蒹葭凄凄,河面上缓缓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将苇荡浸没其中,朦胧飘渺,如梦如幻。莲儿坐在河边,托着腮,呆呆地望着天上的弯月,心中胡思乱想起来:我快能见到妈妈了,这可有多好,她生得什么样子?我小时候一定见过,可记不得了。外公说月亮上有位仙子,生得是很美的,妈妈一定也和她一样,只不过她们一个住在月亮上,一个住在山里。唉,如果现在能见到她,可有多好。
  心中突然一动,想道:外会说那金钗和那幅画是妈妈的东西,莫不是她的画像?
  想到此,不由得大是兴奋,忙从背后扯下画轴,刚要打开,便听到上游一阵人喊马嘶,蹄声杂沓如急雷密鼓,火把松明亮如白昼,也不知多少人向这里涌来,正是长河帮众人。
  原来过江风血洗小村之后,心情稍稍平定些,认为秦唐关已中了麻药,必定逃不远,于是令帮众牵来马匹,领了五六十人纵马沿河追来,正好撞上莲儿。如果她遵从秦唐关的意思只躲在苇荡里,长河帮众人绝不会发现,但她这一上岸,再想躲进苇荡已是不及了。
  长河帮中有人见过莲儿,高声大叫道:“帮主,前面那小丫头正是老贼的外孙女儿。”过江风就火光中早已看到了,一挥手道:“拿了……”众人拍马疾冲,口中大呼小叫,若以气势而论,比之楚霸王的破釜沉舟,关云长的单刀赴会尚且犹有过之。
  莲儿哪见过这等阵势,吓得手足俱软,好容易背起画轴,跳上船去,将小船撑离岸边,向下游摆去。幸好是顺水而行,纵然她手忙脚乱,船速倒也不慢。
  长河帮众人沿河奔来,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尽皆大笑,当下便有五六人脱了上衣,口咬钢刀翻下河去。长河帮既名“长河”,帮众焉有不通水性之理?黄河水势极险,众人尚且舟行其上,这水清流浅的易水河在他们眼里,直如平地一般。六个人如同六条剑鱼,向小船潜去。
  莲儿听得水响,知道有人追来,奋力急划,但毕竟是年幼力弱,船行不快,没划出一里,便给众人追上,一人口咬钢刀冒出水面,正是方海泽。
  方海泽刚才没捉到秦唐关,面子上极是挂不住,只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脸,现在见莲儿只是孤身一人,正好立功。他双手攀住船舷,翻身便上。莲儿举起竹蒿向他手上身上乱打,方海泽丝毫不与理会,眼看半个身子已趴上小船,莲儿发了急,挺蒿向他脸上戳去,噗的一声,正中鼻梁。方海泽哇哇怪叫,钢刀落水,鼻子歪在半边,便似开了个油酱铺,酸的、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莲儿向左右一阵乱打,六人都不得近前。
  方海泽一个大好鼻梁被打折,本来俊美挺拔的鼻子变成了死海参挂在脸上,甚是有碍观瞻,只气得怒吼一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抢过一人的钢刀,通通几声,将船底戳开几个洞,河水涌入船来,倾刻间已没足踝。(未完待续) 第五节   正在危急时分,一只乌蓬船由下游飞快驶到。船头上站立一人,黑暗中看不清脸孔,只见身披僧袍,头上光光的,竟是个和尚。莲儿见有人来,大喊救命,那僧人眼见得一个孤身女孩子被人围攻,不由得气撞胸膛,一个纵身飞过来,落在莲儿船上,此时小船中的水已没至小腿,这人左手长袖卷住莲儿的腰,右掌拍在船头上,身子借这一掌之力,飞回自己船上。
  忽见水面急剧翻腾,六名帮众争相露出水面,一个个脸色苍白,口角流血,双手捂住胸膛,不住的喘着粗气。方才这一掌借水传力,一股浑厚的内劲如铜墙铁壁般压来,若不是此人掌下留情,那这六人立时便五脏尽碎,七窍流血,要见河龙王了。
  过江风在岸上看得一清二楚,脱口道:“金刚掌!敢问来者可是少林高僧?”那人立在船头,将莲儿在身后一藏,发出一声沉雷也似的佛号:“阿弥陀佛!老衲少林广渡。敢问岸上是哪位施主?”
  过江风见河中六人攀住漏船不住喘息,先命人甩出六条长索,将他们一一拉回岸来,接着扬声道:“老朽长河帮过江风,不知是广渡大师临到,望乞海涵。”
  广渡船头单掌一立,道:“原来是过帮主,失敬了,不知贵帮截江夺孤,所为何故?”过江风道:“这女娃子是红莲匪教余孽,老朽要斩草除根。”广渡冷笑:“她一个总角孩童,上辈恩怨不关她事。还请过帮主高抬贵手,广积仁德。”
  过江风也是火爆脾气,顾不得对方身份,怒道:“我杀一个匪教余孽便是不积仁德,那你们少林派杀过千百红莲教众,为何说是替天行道?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广渡不愿与他多话,只是冷冷地道:“世间道理,自有公论。今日之事老衲既已插手,便不由得你妄杀无辜。告辞了!”说完用脚在船头跺了几下,那船摆正头尾,逆流而上。
  过江风哪肯干休,领众人跨马沿河赶来,但易水河向前有个大大的河湾,是前些日子开河时冲积而成,一片烂泥蒿草,快马没奔得几步,便陷入泥中不可自拔,众人一通忙乱,眼见着那船越去越远,再也追不上了。直气得过江风大怒欲狂,从少林派达摩祖师起,全都骂了一个遍。
  不提过江风大练嘴上功夫,单说莲儿,她像做梦一般被人救上船后,便一直躲在那人身侧,大话也不敢说。
  广渡和尚带着莲儿来到舱里,只见舱里点着灯,还坐着两个年轻些的和尚,莲儿见广渡须眉俱白,面目慈祥,但眼角眉梢之间,尚显露着一丝强悍之色。
  一个僧人道:“师父,出了何事?”广渡道:“是长河帮的过江风在胡作非为,追杀一个小姑娘。”说完问莲儿道:“孩子,你是什么人?”莲儿道:“我……我是好人呀。”
  广渡道:“我知道,我是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在什么地方住。”
  莲儿道:“我姓英,叫英莲,在武家渡村住,就在上游不远的地方。”广渡点头,又道:“那过江……过帮主什么要追赶于你?”英莲道:“不知道呀,那糟老头子是坏人,外公是好人,我也是好人,所以他要追我们了,哼,这次叫他一个也捉不到,气得嘴巴咧到耳根,变个癞蛤蟆。”
  她受外公溺爱惯了,嘴上自是不肯吃亏。
  广渡道:“你外公?他姓什么?”英莲刚要说,但突然想起秦唐关的话来,心道外公和妈妈可是一个姓,断不可以讲出来的,便改口道:“姓……姓王。”广渡见她话说时一对大眼睛乱转,心中明白她是在说谎,但也不点破,道:“你父母呢?”
  英莲道:“他们……早死啦。”心中暗想,我可没有说谎,外公以前是这样对我说的。
  广渡见她神色凄苦,一身粗布衣衫上又是泥水,又是破洞,头发蓬乱,手脚上还划破了几处,极是狼狈,心中不禁一酸,暗道:此女也算是个苦命人。伸手替她拂去挂在头发上的几片苇叶。
  英莲见他神色慈祥,便不再害怕,道:“老爷爷,我的……我有一个亲戚住在甘肃,我要去找她了。”广渡一怔,道:“甘肃,你知道离这里有多远吗?”英莲道:“我不知道,但我外公怕是不能来接我了,我只好一个人去找她。”
  广渡道:“这一路远得很,你一个小孩子,翻山跃岭,长途跋涉,可有苦头吃了。”英莲睁大了双眼:“我不怕,只要能见到她,再多的苦头我也能吃。”广渡微微一笑:“有志气,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会找个人陪你去。有他在你身边,就不会吃苦了。”
  英莲喜道:“真的吗?可不许骗我。”广渡点头:“不骗你,好了,现在你先睡一会儿。”英莲听他一说睡觉,顿觉得倦意上涌,经过这场变故,她早已是形神俱疲,侧躺在舱里,口里含糊地说着梦话,只觉一只大手轻抚着自己的头发,仿佛是外公坐在自己床头,嘴里轻哼着歌谣,在哄她睡觉。
  她心中一宽,便在这微微晃动的舟中,沉沉睡去。(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一节   广渡暗自叹息一声,将一张薄被轻轻盖在英莲身上,等她睡熟了,才悄悄招呼两个弟子来到船头。
  此时夜色正沉,河上微风寒凉,吹起广渡的须眉,可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愁意。
  一个和尚道:“师父,有何难事?”广渡道:“风觉、风空,这个女孩子身世诡异,听过江风说是红莲教的后人,应当不错,可她年纪尚小,当无恶行,我们不便为难,只好送她走了。但诸葛先生寿诞在即,我若误了行期,诸葛面上须不好看,要知道现今四大世家远非十几年前可比,财雄势大,人才济济,我少林派却已不复往日之盛,一切礼数还要小心应对才是。所以我想找一个人送她。可我们是出家人,带个女孩子上路,多有不便,一旦被撞破,于少林派声誉有损。”
  风觉突然眉头一皱,道:“师父,有个人或许可以。”
  广渡道:“什么人?”风觉道:“您还记不记得,前几年广性师叔有个逐出门墙的弟子……”广渡的神色黯淡下来:“你是说风尘……”风觉道:“正是他,当初我与他交情不错,知道他就住在这易水河畔上游的顾家村,离此处约有五六十里远近。”
  广渡面露难色:“只是风尘行止不端,不是可以托孤之人……”风觉道:“我当尽力而为,除此之外,师父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广渡想了想,道:“也只有如此了,吩咐船家,火速赶去顾家村。”
  两个时辰之后,船已停靠在西岸,风觉带着莲儿下了船,莲儿不知要去哪里,也不敢多问,只得随着风觉,风觉见她走得太慢,便将莲儿背在身上,施展开轻身步法,大步赶往顾家村。
  顾家村便在西岸二十里处,风觉走得极快,片刻间已到得村外,但见: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红尘迢递处,凄凉数异乡。
  此时已是凌晨,村头一处屋宅中透出光亮,显见主人已经早起了。风觉带着莲儿走过去,想要找人打问一声。便在此时,屋门吱的一声开了,借着里面的灯光看到一个大汉一步跨出屋来,双手各提着一个大铁炉,那铁炉足有半人高,二人合抱来粗,里面装满了煤块,看样子像是刚刚生起火,炉中不时冒出尺来高的火焰,迸射着火星,烧溅在那汉子手臂上,但那汉子恍若不觉。
  他来到当院,嗵的一声将火炉墩在地上,转身正要回屋,猛然又回过头来,两道火舌般炽热的目光穿过篱笆墙,烧在风觉与莲儿身上,待等得看清楚风觉,又发出一声冷哼,不理会二人,径自回屋。
  风觉面现微笑,与莲儿来到篱笆门前,也不客气,推门而入。莲儿自去火炉边烤火,风觉在当院一站,并不开口。
  不过片刻,那汉子左手抱着一个酒坛子,坛口上扣着一个大海碗,右手托着一大盘牛肉走出来,放在院里的石桌上,也不看二人,自顾满了一大碗酒,一口喝下去多半碗,随手抓起两块牛肉扔进嘴里。
  莲儿见那汉子不到三十岁年纪,生得粗眉虎目,阔口广额,此时天尚寒冷,他却只穿着一件粗布背心,袒露着前胸与双臂,古铜色的肌肉块块隆起,一见便是常做苦力的人。
  风觉双掌合什道:“师兄请了。”那汉子打个哈哈:“大师父说笑了,我是个铁匠,不是你师兄。”风觉道:“在我心中,师兄便是铁匠,铁匠便是师兄。”
  那汉子双目在莲儿身上一扫,冷笑道:“带个女娃子来此,是要托孤吗?告诉你,无论此女是哪家名门之后,与我全无关系,我不会理的。”
  此人虽然面貌粗豪,却是心思细密,一眼便瞧了出来。
  风觉像是并不奇怪,道:“你真的不接?”那汉子想也不想:“不接。”风觉笑道:“你不接最好,否则人一送到,江湖必将大乱。”
  那汉子失笑道:“乱不乱又如何!江湖是你们的江湖,不是我的。”风觉低下头来,悄声道:“实话告诉你,这孩子不是出身正道名门,而是红莲教后人。”那汉子冷笑:“什么红莲白莲,我才不管。”
  风觉暗自发急,知道长河帮一定在极力追捕,说不定已快到了,但又知道这汉子的脾气,他说不接,软磨硬激便全无作用,不由得怒道:“这事由不得你,你看着办好了。”
  说完他抽身便走,暗道:我将孩子放在这里,如果你袖手不理,那也只怪孩子命短了。
  哪知他没走出几步,突然头上生风,那汉子已跳在眼前,手中执着一块牛肉向他嘴里塞去,风觉急忙侧脸,却被那汉子一指点中鸠尾穴,动弹不得,他急道:“干什么?”那汉子并不答话,甩出一根绳子将莲儿拉了过来,随手封住她哑穴,三下五除二缚在风觉背上,随后封了风觉双肩的肩井穴,解开他的鸠尾穴,如此一来,风觉行动无碍,只是双肩无法抬起。亦不能解开穴道。
  那汉子径自吃喝,不理会二人了。他的意思很清楚,你要走,便带着这孩子走,要留,也要与莲儿在一处,与他自己无半点关系。
  时间流逝,眼见得东方发白,天已快亮了,炉中火也旺了起来,那汉子拿出一把铁钳,夹住一块顽铁放入炉中。
  风觉见他终无此意,只得暗叹,叫道:“你把我穴道解开,我带孩子走了便是。”那汉子冷笑:“解开穴道,还留得住你吗?你要走,抬腿便是。”风觉道:“不行,这孩子要去甘肃,山高路远,而且有长河帮追杀,穴道不解,如何走得脱。”
  那汉子冷笑不语。(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二节   猛然间“嗖”一声,一枝弩箭从树林中射出,飞向风觉,那汉子耳目极是灵敏,甩出铁钳,将箭击飞,但与此同时,三面树丛中都有弩箭射来,风觉一直面对院外,此时三面受敌,只得向屋子里退去,他双臂无法抬起,背上又缚了一人,动转不灵,避开数箭之后,被一箭射中左肋。
  他中箭之后身子一僵,无力躲避其余箭枝,七八枝弩箭齐中前胸两肋。
  那汉子眼见他中箭,红了眼睛,大叫一声扑过来,将风觉并莲儿一起护住,退入屋内。此时伏兵四起,从三面包抄上来,正是长河帮众人,为首的是方海泽。他扬手放出一支火箭,声震四野。
  原来过江风追赶广渡不上,便将人马分开,遍野而寻,方海泽带着三十来人向这一路追来,直到天明,正好赶到顾家村,他已吃过几回亏,这次学了乖,暗中偷袭,果然射中风觉。
  那汉子解开风觉穴道,但见他早已是血流遍体,奄奄一息,不由得仰天发出一声怒吼,用力抽了自己几记耳光:“是我害了你……”
  风觉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执住那汉子手腕,道:“快逃,你救不了那孩子……”那汉子大吼道:“我不逃,不逃……”风觉道:“你……不是两年前的……你了……打不过他们的……”
  莲儿见了这么多血,吓得在一边大哭,那汉子大喝一声:“住嘴!”吓得她将哭声咽进肚里。
  风觉神智已经模糊,只是摇着他的手:“快逃,你救不了她……”
  那汉子大声道:“我不信,我偏不信。这孩子交给我,我一定把她送到甘肃,如果有半分闪失,我便一头撞死。”风觉还想再说什么,但只觉气血上涌,口吐鲜血而死。
  此时门外传来方海泽的声音:“屋子里的朋友听着,我们只要那女娃子,识相的便交出来……”
  那汉子不答,将弩箭一枝枝从风觉身上拔出来,折为两段,用床单将他尸身盖住,双手合什默念了几句,站起身抄起一柄铁锤,叫道:“好,你们进来拿人吧。”
  只听嗵嗵几声,门窗先后被撞成大洞,十几人从外面一涌而入。
  那汉子眼见众人闯入,手起锤落,将屋子里的墙壁震塌,内墙一塌,整个屋子轰隆一声巨响,完全倒了下来,将众人全部盖在下面。
  等方海泽等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时,那汉子与莲儿早已不知去向。
  丛林深处,那汉子背着莲儿一大步一大步的迈出,莲儿只觉耳边生风,片刻间也不知到了哪里,只见一条小路曲曲折折现于林中,那汉子四顾无人,将莲儿放下来,解了她哑穴。
  莲儿好容易能开口,不知有多少话要问,那汉子却将她的嘴捂住,在她耳边道:“不要讲话,我叫顾风尘,你以后叫我大哥,你叫什么名字?”莲儿如实说了,顾风尘点头,问明莲儿要去的地方,不由紧皱眉头,暗道:甘肃离此足有几千里,而且要经过长河帮地盘,这番要好好思量对策才行……
  忽然他伏于地面,侧耳细听,骂道:“这帮王八蛋来得倒快……”说完背起莲儿沿着小路急奔下去。
  正跑之间,前方骨碌碌地来了一辆黑油马车,赶车的车夫马鞭高甩,吆五喝六极是威风,顾风尘迎头便上,那车夫见有人直撞上来,不由一惊,猛一拉马缰,嘴里正待要骂,只觉眼前一花,随后脖子被人叉住,身子如被定身法定住,叫也叫不出,顾风尘一抖手将他如麻袋般抛落在草丛中。
  他打发了车夫,向车厢里面一张,空无一人,料想这车夫定是去接人的,便将莲儿往车厢里一塞,勒转马头,加上一鞭,绝尘而去。
  片刻之后,方海泽领人追到,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小路寂寂,丛林悄悄,哪有一个人影。
  顾风尘打马急奔,也不理会莲儿好歹,马车几乎要飞了起来,将莲儿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最后砰的一声,脑袋重重撞上车门,晕了过去。
  直奔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市镇,顾风尘打马过去,把马车停在一处客栈外,开了车门,见莲儿正用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不放。他丝毫不与理会,一把将莲儿抱下车来,向客栈里走去。
  莲儿骂道:“想死啦你!差点颠死我……”顾风尘冷冷道:“要想活着到甘肃,就听我的,这里是长河帮地头,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最好还是少说话。”莲儿想起惊险的一幕,不由得住了口。
  顾风尘要了一间屋子,安顿了莲儿,一摸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便将马车以低价卖给了客栈,只留下了马。他叫店家端来一坛酒,两盘牛肉,一大碗面,与莲儿一同吃了,吩咐莲儿不可出去走动,自己拿了银子出门去。
  不多时,顾风尘回转,扔下一个大包袱。莲儿好奇地打开,见里面是几套衣服与一些肉干炊饼。莲儿爬上床去试衣服,等再钻出床时,已是一个公子哥的打扮。
  顾风尘却是一袭仆人装束,改扮停当,二人草草睡了一会儿,便出门上路。顾风尘问明莲儿要去的地方,便让莲儿坐上马背,自己牵马而行。一到无人处,便纵马飞驰一阵。
  这一带尽是长河帮地盘,二人一路上小心谨慎,生怕给人引起怀疑。(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三节   行了两天之后,过了井陉县、娘子关,进入了山西地界,此处已不是长河帮势力范围,二人心下稍安,脚程便也放慢了些,一路上观赏风景,口中言语也渐多了起来。
  这一日行至运城境内,天色至午,突然狂风骤起,天边一块乌云跑马似的翻滚开来,不一刻已遮黑了大半边天,风尘身边没带雨伞,便背了英莲沿路飞奔,想找个宿头。跑了二三里路,见前面大路边有一个村子,村口一户人家青旗斜挑,乃是一家小小的村醪酒店。
  风尘背着英莲三步并两步冲进酒店,后脚刚刚进去,头顶上一声闷雷响过,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天地间顿时白亮亮的一片。
  风尘见这家酒店虽然简陋,却很宽敞,放了七八张白杨木桌子,擦得十分干净,只是空荡荡的并无一人。风尘叫了几声,从里面走出一个斜眼的小伙计,歪了他们一眼,见是一对粗手大脚的乡下兄妹,便冷淡的招呼一声,用手巾抹着桌子,问道:“吃剩么(什么)?”风尘要了一碗牛肉面,一大碗素面,那伙计说声等着,便走入内间。
  英莲皱皱眉头,轻声道:“哥哥,这里的饭也吃得么?”风尘道:“如何吃不得?”英莲道:“那斜眼的家伙手太脏,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还有那抹桌子的布,脏得像是……像是擦马桶的,要是他给我端饭,打死我也不吃。”
  风尘道:“没关系,我给你端,只不过你这话可别让他们听到,不然的话可要倒大霉。”英莲道:“为什么?”风尘道:“这话被他们听到,必然恨你,那做饭的家伙便趁你看不到,煮面时不是吐几口唾沫,便是撸一把鼻涕进去,再不就是将些驴粪马尿放进锅里,热腾腾的一大碗端将上来……”
  英莲越听越是恶心,用手指塞住耳朵,不住摇头。
  风尘哈哈大笑,想起自己在少林寺中搞的恶作剧来,一次他将几条菜虫扔到锅里,好几个师兄不察,都开了荤戒,气得广渡罚他面壁十天,并永远不许进厨房。
  正想到高兴处,猛听得门外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约有数骑奔来,到门前停住,一个曼妙婉转的声音说道:“先在这里歇了吧。”风尘心中一动,暗道:天下竟然有这般动听的语声,而且此人冒雨而来,语气中竟无一丝急燥,修养气度可好得很呀。
  只听木门开处,走进几个人来。风尘回头望去,见来的是七个人,为首一个身穿宽大的青色绸子长袍,头上顶着个大竹笠,四周垂下尺来长的黑纱,连脖颈也盖住了,非但看不到面目,连身材胖瘦也看不出来。此人身后的六人倒没遮住面孔,有男有女,衣衫有新有旧,但俱都是脚步沉稳,目光炯然。
  这七人围坐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掌柜出来招呼,一名中年美妇道:“老板,这店里可有齐楚阁儿?”老板紫涨了面皮,道:“不好意思,俺这芝麻小店,来的都是些村客,不比那城里大去处,哪有什么齐楚阁儿?”中年美妇点点头,道:“我家主人不喜见俗人,这样,你用两匹白布,将这桌子四周围起来便可。用多少钱我加倍给你。麻不麻烦?”
  掌柜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招呼伙计搬出白布来,地上插了两根竹竿,将这桌子围了起来。
  风尘听得老大不高兴,心道:不喜见俗人?哼,说得尊贵,那掌柜的不是俗人么?只怕比我二人更加俗不可耐。
  他生性好事,如果这次不是重任在身,他一定想方设法地大闹一番才痛快,但想起师父的叮嘱,只好将火气压在心里,不予理睬。
  不多时,伙计端上两碗面条来,英莲仔细看了半天,没发现像风尘所说的那些东西,才放心地吃起来。此时那“不喜见俗人”的一伙客人也要来了饭菜,一言不发地吃喝着。
  店里虽然人不少,但除了吃喝的细声外,绝无一人言语,却显得门外的雨声更加响了。风尘抬眼看去,但见门外的风已停了,天地间苍茫茫一片,全是白亮亮的雨帘,这小小的酒店便如同浮在沧海上的一叶扁舟。
  突然听到大路上人喊马嘶,像是一大群人马向这里涌来。风尘心头一惊:难道是长河帮追来了?
  他转头向外望去,但见有二十余人纵马而来,口中大呼小叫:“前方有村子,且去避一避雨……”、“呀嗬,还是家酒店,烧刀子加肥肉,喝他娘的……”眨眼间便到了门外,掌柜的上前招呼,忙得如砣螺一般,脸上笑开了花。
  这群人分为三伙,像是彼此间都认识,三伙人的主子共坐了正中那桌,余人都是手下,分坐了四桌。
  风尘冷眼看去,见正中那三人都是武林中人打扮,一人是个老者,满面病容,不住的轻咳,像是已病入膏肓,一人锦衣华服,意气飞扬,是个年轻的贵公子,顾盼之间,满是傲气,还有一个身材高大,一对黄眼珠利如鹰隼,双手十指满是硬茧,像是练过铁砂掌、鹰爪力一类的功夫。风尘头一次下少室山,江湖阅历是少之又少,平日只是听师父讲起些江湖人物,也都是些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但左看右看这三人,都不像师父讲过的,想来在江湖中并无太大名气,自己也就没有过多留意,一心只等着雨停,好快快赶路。但天气阴霾,云层低沉,又无一丝风气,这雨也不知下到何时方停,只好向伙计要了壶热茶,慢慢地坐喝。英莲支颐而坐,大眼睛盯着外面,也不知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四节   只听那鹰眼大汉道:“今天是三月二十,再过六天,便是二十七,照理说咱们陕西道上的朋友早已是前呼后拥,怎么一路行来,半个也不见,只遇到了全老爷子与段兄弟,难道别人去得早,都已到了见贤庄?”
  那姓段的公子冷哼了一声:“没见到也好,落得耳根清静。”鹰眼大汉笑道:“段兄弟这话差了,咱们此次来就是为了凑热闹,如果想耳根清静,在家里种菜浇园子不是更好?还走什么江湖!”他手下七八个人一齐哄笑。那段公子脸皮一红,想要发作,但被那姓全的老者暗中一手按住。
  那姓全的老者打个哈哈,道:“喜动喜静,皆由性情。只是出门在外,凡事还需和气,须不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老者话不多,但自有一股威慑之气,姓段的公子盯了鹰眼大汉一眼,岔开话题道:“全伯,此次诸葛先生做寿,往拜的人没有一千,相信也有八百,据说连少林武当两大派也要遣人道贺,动静非同小可,可据我所知,诸葛先生并非这样讲做派的人,此次为何动静如此之大,直是哄动了江湖?”
  风尘暗道:原来他们也是为了拜寿而来,这诸葛先生的面子果真不小,却不知是如何挣下的名声……
  只听姓全的老者道:“对这事,我也是百思不解,诸葛先生绝不是张扬之人,想必是咱们江湖中受过他老人家好处的人,自己执意前去,他老人家挡也挡不住吧。”
  鹰眼大汉插话道:“现今江湖中能有如此声望的,恐怕单单诸葛先生一人耳。”姓全的老者道:“日下武林中,四家各逞名,南宫齐诸葛,孤鹰傍双龙。这话流传了近二十年,岂是常人所能及的?但说到四家,却又各擅胜场。”
  段公子道:“什么各擅胜场?倒要向全伯讨教一番了。”
  姓全的老者道:“哪里谈得上什么讨教?只不过老朽多活了几十年,听得多了吧。这辽东双龙堡财雄势大,行事高调,可称得一个‘豪’字,而陇西金鹰门技艺高绝,心高气胜,可称一个‘傲’字。南宫世家久居洞庭灵秀之地,志情温文,当世无双,称得上一个‘雅’字,而诸葛世家么,重在一诺千金,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当可称得一个‘义’字。四家虽说各有长处,但比较之下,还是诸葛世家最为人所敬,试想如果是另三家人做寿,去的人还会如此多吗?”
  他见众人均一言不发,静静听他说话,意兴渐浓,又道:“本来老朽与诸葛先生并没什么交往,自己也没想过要高攀,只因前年小儿因故与川中的小唐门结下了梁子,被那些家伙用‘青雨瘴’毒瞎了双眼,不得医治,老朽不忍他从此变为废人,便只好老了脸皮,登门向诸葛先生求救,心中却想咱们小门小户,未必请得动人家,谁料诸葛先生问明缘由,立即派诸葛少侠直赴川中,软求硬逼地讨来了解药,仲年,你叫大伙照量照量。”
  人丛中站起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向四下一拱手,道:“在下全仲年,得蒙诸葛先生眷顾,大恩永记于心。此回是第二次专程前来向诸葛先生磕头谢恩。”众人见他双目炯炯,只是眼眶四周青黑发紫,想是救治不及时而留下的痕迹。
  鹰眼大汉道:“诸葛先生急人之难,江湖中人所共知,还用得着咱们四处宣扬吗?只恐他老人家听了,还要不高兴呢。”姓全的老者点头微笑:“不错不错。”
  一伙人正说得高兴,突然听到门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
  大家回头看去,但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立一人,身穿一袭黄衫,手中执着雨伞,似是刚到,又似已来了很久。
  鹰眼大汉三人对望一眼,均显出惊诧之色,要知道他们三人对自己的功夫都颇为自负,但这黄衣人何时到的,居然一无所知。
  姓全的老者面带笑容,说道:“朋友也是过路人吧,进来共饮一杯如何?”这黄衣人收起雨伞,迈步进店,在地上抖去了伞上的水珠,连看也不看三人,嘴里喃喃地道:“凤翔门的全天寿,西岳镖局副总镖头段文博,金台山庄的金眼雕卢擒虎,哼哼,三个无名小卒,也想去大同凑热闹,不嫌丢人现眼吗?”
  三人听他一口说出自己的名号,心头均先是一喜,暗道:我等毕竟还是有些名气,但听到后来,不禁气恼,卢擒虎最是冲动,用手一拍桌子,喝道:“哪里来的兔崽子,胆敢辱骂老爷,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黄衣人将雨伞靠到墙边,抚了抚头发,然后低下身子去抠脚底的湿泥,对他的话恍如不闻。金眼雕卢擒虎一向颐指气使惯了,见对方不理不睬,不由得大怒若狂,身形一晃,欺到黄衣人跟前,左手五指形如鹰爪,向黄衣人后颈抓去。
  卢擒虎号称金眼雕,金眼二字是说他的眼睛,而“雕”则是指他的武功,在西北一带,卢擒虎的天雕爪也算很有名气,这一抓使出来,风声尖嘶,果然是凌利异常。
  而黄衣人头也不抬,兀自在抠脚下的湿泥,只听卟的一声轻响,卢擒虎五指已抓中了他的后颈。卢擒虎满心欢喜,暗道此人也不过如此,我只要五指微一用力,管教你颈骨折断,从此成为废人。(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五节   只听啪的一声,人影乍分,惊呼之声响起。一人踉跄后退,如同醉酒。
  再看那黄衣人,居然还在若无其事地抠弄脚底,而卢擒虎却是极为狼狈,一块湿泥正封在他嘴巴上。
  顾风尘看得清楚,卢擒虎用力一扣之下,那人丝毫未动,手里的一块湿泥却如射出的弹丸般飞起,打在卢擒虎嘴巴上。
  而卢擒虎更是清清楚楚,他的五指如同抓到了一张又厚又韧的牛皮,浑不着力。那块湿泥何时飞出,自己竟是丝毫不知。
  卢擒虎回手在脸上一抹,揩掉湿泥,却是已狼狈万状,面红过耳。
  后面坐着的段公子段文博冷笑一声,挖苦道:“雕儿一向吃肉,今日为何吃起泥来?”
  卢擒虎听他出言阴损,心中大怒,大吼一声,扑向黄衣人,双爪如风,连扣对方背心后腰七大穴道,乃是他的独门绝技“金雕绝户手”。
  这手功夫可说是极为阴损,招招抓人要穴,常人只要被受了一抓,从此肾精大损,有绝嗣之祸。卢擒虎知道厉害,平时也不轻易使用,今天在众人面前受辱,便也顾不得许多,一心要将眼前黄衣人制服。
  但那黄衣人居然并不回身,仍旧半蹲在地,用背心对他,脚下东跨半步,西迈一步,诡异之极,卢擒虎的一轮急攻,竟然碰不到他半片衣角。卢擒虎越打越是心惊,暗道不好,此人背对自己尚且游刃有余,并不反攻,看来武功高不可测,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这一心惊,招式便失了威势,便在此时,那人猛然双腿一长,站了起来。
  若是片刻之前,黄衣人站不站起也没什么,但现在正好是卢擒虎一招“双峰并列”攻出,双臂齐伸,抓向对方双肩的时候,由于黄衣人蹲在地上,卢擒虎便也得半蹲下来攻杀,哪知黄衣人突然站起,猝不及防之下,黄衣人的后脑结结实实地顶在卢擒虎的下巴上。
  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卢擒虎的下巴被撞得碎成几块,更要命的是,他的嘴里不知为何还生着两排牙齿,方才一招攻击,犹在大声呼喝,以壮声威,被黄衣人一顶之下,下颚急速合起,竟将舌头咬下半截来。
  卢擒虎狂叫一声,跳起老高,脑袋几乎要碰到屋顶,等到落下地来,双手捂着嘴巴,犹自鲜血狂涌。他指着黄衣人嗬嗬大叫几声,却因短了舌头,谁也听不出他要说什么。卢擒虎在剧痛之下没能跳得几下,便一跤跌翻在地,晕了过去。
  众人见了这等怪招,无不惊骇。
  三名随从抢上,将他搬到角落里,一人眼尖,将他咬掉的半截舌头拣回来,虽然知道已不可能接续得活,但死马总要当活马医的。全天寿跳过来,点了卢擒虎颈下几处穴道,又将些白药粉末倒入他口中,以减缓流血。
  众人忙碌之时,黄衣人却盯着段文博。
  段文博虽然年轻,但也看出此人是专来找麻烦的,躲是躲不过去了,索性便也硬气起来:“阁下来到此处,我等并无失理,江湖中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可你不问青红皂白,出手便是伤人,到底为了什么?”黄衣人不答,将手一伸,冷然道:“拿来……”段文博道:“什么?”黄衣人道:“白玉盏哪,你这次带的贺礼不是白玉盏么?”
  段文博一怔:“你却如何得知?”
  黄衣人道:“黄河客栈中,你住的人字五号房,姓卢的住三号,全天寿住的是地字二号,对不对?”段文博一惊,指着他道:“你……你……”黄衣人道:“你们三人带的东西老子都已瞧过,金眼家雀带的是柄乌木剑,全天寿带了一箱子好笔好纸好墨好砚台,外加一幅名画。老子既是瞧上了眼,还能让它飞了?”
  段文博道:“既是你偷入我等房间,为何不当时便拿?”
  黄衣人冷笑:“你当老子是什么人?鼠窃狗偷之辈?告诉你,老子瞧上什么东西,从来是伸手硬抢,绝不暗中偷盗。这就叫做‘盗亦有道’……”
  他的话音方落,全天寿突然脱口叫道:“你就是盗亦有道——阳关盗?”
  最后七个字出口,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声,显见得对“盗亦有道——阳关盗”这七个字极是熟知。
  也无怪众人如此,阳关盗乃是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独行大盗,此人不好色,不嗜杀,不贪杯,不吃肉,唯独喜欢金银宝器。无论黄金白银珠宝翡翠古董奇货,只要一入他的眼,必要抢到手里,据说他历年抢来的财宝已堆积如山,别说他一个人,就是一百个人花用,也足够挥霍两辈子的。可此人仍旧不满足,足迹踏遍大江南北,如馋腥的猫儿一般找寻着猎物。
  武林中对此人一向也极头痛,由于他只抢财宝,不伤人命,不辱女子,行事倒也算得光明,便抓不到他多大罪恶,所以纵然偶尔有时失手被伤,别人也不好杀他。只是如此一来,黑道人不认他是同道,白道人亦不认他,于是乎“朋友”、“兄弟”四字便永远跟他沾不上边,阳关盗出道十余年,从来都是独身一人。
  但做为独行盗,必定有惊人技艺,否则何以抢去财宝又全身而退?所以众人一听他的名字,心下都是一凉,觉得身边所带的值钱物件,多半等不到雨停便要改姓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六节   段文博毕竟年轻,又是心高气傲,虽然见阳关盗毫不费力地胜了卢擒虎,但总以为他是以怪招侥幸得手,并不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武功,自己只要小心在意,未必便输于此人。而且如果取胜,自己的名字便可以在江湖中叫响,见了诸葛先生也好大大的夸一夸口。
  想到这里,他不禁胆气一豪,叫道:“取我的枪来……”一个仆从递上一个三尺多长的锦袋,锦袋上雕龙画凤,极是华贵。段文博双手左右一分,锦袋扯落,露出三段亮晶晶的枪身。只听卡卡几声响,三段枪身接驳成一条八尺余长的亮银点钢枪。
  段文博身子微侧,枪尖拖在左侧地上,含胸拔背,目视前方,乃是呼家枪中的起手式“远来是客”。嘴里道:“亮兵刃吧。”
  他虽然动手交战,但仍旧不失礼仪,这份修养比方才的卢擒虎可要高出一筹了。
  但阳关盗却并不理会,只是哼了一声,道:“对付你一个黄口孺子,还用得着亮家伙?哼哼,我瞧你这呼家枪最多只学到六成,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走过三招,老子便饶了你们,从此不在甘陕道上露面。进招吧。”
  段文博知道他不肯先出手,便扬声道:“得罪……”枪尖一起,抖出六个碗大枪花,直刺阳关盗前心,但见红缨朵朵,银光乱闪,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枪尖,却是岳家枪的一招“统一六合”。
  他不用呼家枪法而使岳家枪法,想给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阳关盗连正脸也不给他,只是侧身冷眼看着,脸带冷笑。段文博划出的六个枪尖刺到身前,他只当不见,随手一挥,竟也晃出六个掌影,每个掌影拿向一个刺来的枪尖。
  这一招连见多识广的全天寿也不认得,只是瞪大了眼睛细看。
  风尘却识得这路掌法,他曾听广渡讲起过,北地关外有一路掌法,似只为破枪而生,叫做千手疯魔掌,专破枪、棍、戟等长兵器。只因这种兵器最怕被人抓住,一抓之下便威力全失,有人说是北国胡人所创,用来对付南宋岳飞所创的岳家神枪。岳家枪法在中原流传极广,所以这路掌法便也在北国传了下来,不过却非胡人不传,而这阳关盗不知为何会使这路掌法。
  千手疯魔掌每一式都是专门为克制岳家枪中的招式而创,段文博却哪里知道?这“统一六合”乃是岳家枪中极厉害的一招,如果是岳飞亲使,火候到家,倒也不怕这千手疯魔掌,岳家枪法乃是一套极高明的枪法,包罗极广,北国胡人于武学方面到底粗疏,这路掌法虽能克制岳家枪,却也是因人而异,倘若是岳飞遇到创这路掌法之人,双方半斤八两,最多谁也伤不了谁,但段文博的这套岳家枪法连六成功力都没学到,自然是相形见绌。
  六个掌影抓向六个枪尖,只听卟的一声轻响,六个枪尖合为一个,六个掌影也合成一个,而枪在掌心,再也动弹不得。
  段文博猛力回抽,夺不动枪,复又尽力前刺,亦不动分毫,枪尖宛如铸入了生铁之中,绝难撼动,他心中又惊又怒,一时僵在当场。
  阳关盗冷笑一声,单臂一振,段博文只觉得有股大力传到,震得虎口发麻,拿不住枪杆,银枪呼的一声已被对手夺去。阳关盗一挥手,银枪枪杆在前,枪尖在后,由开着的窗子飞入大雨之中,直直的插进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对穿而出,枪头上的红缨兀自不住的颤动。
  店中众人见了阳关盗这等威势,心惊不已,要知道段文博虽然年轻,但从六岁起,也已在这条枪上浸淫了二十年,颇有不凡的造诣,如果说阳关盗打倒卢擒虎是以怪招取胜,不足以服众的话,那一招之间就夺下段文博的银枪,却是货真价实的本领,没有半点取巧。一时间店中寂寂无声,只闻段文博粗重的呼吸。(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七节   阳关盗的目光转到全天寿脸上,全天寿活过一把年纪,大风大浪也算经过不少,识人无数,但觉得此人的眼睛盯在脸上,如同一把冰砂洒来,又痛又冷。他不由心底里一阵寒凉,知道今天是不能善罢的了,暗想:如果我再输了,三家也不必去见贤庄,直接回老家算了。看来前面的来人也都被他抢去贺礼,无颜前去,所以路上才这般冷清。说不得,只好用阴招了。
  他素知江湖门派之中,于“声名”二字极为看重,为何本派声名而不择手段的大有人在,自己纵使用下三流的手段逼走或杀了此人,出于休戚相关,卢擒虎与段文博也一定不会说什么,定然守口如瓶。至于那两个乡下兄妹,不像是武林中人,大可不必担心会走漏风声,坏了凤翔门的威名。
  想到此处,便堆起一张笑脸,抱拳道:“阁下果然神勇非常,接下来全某想要领教几招,你划一个道儿吧。”阳关盗冷笑:“随你便,怎么打都可以。”全天寿道:“我想领教阁下的掌力,阁下敢不敢应战?我们三掌定胜负如何?”
  阳关盗木然点头,道:“凤翔门号称‘镖掌双绝’,十八枝凤尾镖,三十六式翻天掌,哼哼,在我看来,不值半文钱,你要比掌力,那就出掌吧。”
  他身子动也没动,仍旧直直立着,单掌翻起,立在胸前。全天寿力凝掌间,平平一掌击出,波的一声双掌相交,阳关盗纹丝不动,全天寿却是后退了一步。
  大凡这种比试,力强者胜,全无机巧在内,众人看过一掌,就知道全天寿的内力逊色不少。全仲年叫了一声:“爹……”全天寿一挥手,叫他不要多言,双掌运力,双眼圆睁,连两腮也鼓了起来,跃身而前,第二掌呼地打出。
  阳关盗见他是双掌击来,自己也是双掌迎上,眼看四掌就要相交,猛然间阳关盗脸色一变,双掌在电光石火之间变成鹰爪之形,分别划了半个圈子,叼住了全天寿的手腕。全天寿立时脸如死灰。
  众人见他并不击掌,不由得全都叫出声来,有人大叫:“不要脸,有本事对掌啊……”
  阳关盗并不理会旁人,使一招分筋错骨手,喀喀两声,卸脱了全天寿腕骨,然后用力一拧,全天寿疼得惨叫一声,关节受损,痛入心脾。全仲年红了眼睛,吼叫着扑上来,一腿踢向阳关盗。阳关盗看也不看他,飞起一腿将全天寿踢出去,然后手腕一翻,手指尖竟已多了一枝黑漆漆的镖。
  这枝镖形式奇特,镖尖成鸟咀形,而镖尾则如同开屏的凤尾,正是凤翔门的独门暗器凤尾镖。只不过何时到了他的手里,谁也没看清楚。
  全仲年一见凤尾镖,心头一怔,但身子已跃起半空,势难再止,只觉得腿上一痛一麻,落下地来,那枝凤尾镖正插在他大腿上。全仲年下盘无力,单腿跪在地上,如同向阳关盗求饶一般。
  到此时众人已都明白,全天寿对掌为名,暗中将毒镖藏在袖中,欲在对第二掌时飞出,暗算阳关盗,但阳关盗的一双眼睛极为敏锐,竟看了出来,全天寿害人反害已,自己手腕关节大损,便接回去也不能完全复原,以后双手再也不能提握重物了。
  阳关盗这一脚踢得极重,全天寿飞出丈外,滚倒在地,只听嘶啦一声,撞破将那个用白布围成的雅室,飞了进去。
  眼看那雅室里就要汤汁四溅,碗盏碎裂,但雅室中最外首背对众人的一个汉子居然动也不动,只用肩膀在全天寿背上一顶,全天寿一个身子竟然被直送上半空,撞破屋顶飞了出去。
  接下来只听嗵的一声,房子震了震,显然是全天寿落下来,砸在屋顶上,他身子较轻,并没有砸烂屋椽,只是横在屋顶上。
  凤翔门的弟子全都惊惶失措,有人跑出去抢救全天寿,有人将全仲年抱起在一边,七手八脚的为他敷上独门解药。其中一名弟子背着一个大箱子,刚要跑出去帮忙,被阳关盗弹出一根筷子点倒在地,封了穴道。阳关盗冷笑:“识相的都把东西放下,老子虽不杀人,但平生最爱割人舌头……”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不敢动了,生怕步卢擒虎的后尘。(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八节   阳关盗震住了众人,这才慢慢回身,盯着那角落里的一桌人,缓缓道:“原来此间还有高人……”说着他举步向那七人走去,那七人头也不抬,似是对眼前发生的事恍然不觉,只是低头吃喝。
  屋子里突然死静一片,只听到阳关盗缓慢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如同重鼓敲在众人心头,段文博早瞧出来,那七人武功非同小可,阳关盗找上他们,多半要有一场恶战。
  此时阳关盗离那七人已不及五步了,突然他一声清啸,纵身倒跃而回,五指如钩刀一般,向英莲的顶门抓下去。
  这一下突起变故,人人以为他要与那七人为敌,哪知竟是攻向英莲,顾风尘也是猛吃一惊,再想救英莲已是不及,但他不愧是少林寺第二辈中的弟子,果敢决断,危急之中不慌不乱,右手二指伸出,疾点阳关盗胁下“章门穴”。不救已而攻敌,乃是围魏救赵之法。
  阳关盗咦了一声,像是极为惊诧,右爪忽地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回,闪电般抓住了顾风尘的手指。顾风尘恐他一扭之下,自己二指齐断,便用一招“单风贯耳”,左拳横砸对手耳门,同时右手二指回抽,手肘曲起,撞向敌人前胸。这一招疾若电闪,如果阳关盗不放他手指,耳门前胸要害难免被击中。
  果然阳关盗左掌拍出,与顾风尘左拳一对,砰的一声,顾风尘连同脚下的凳子一起滑出三尺,阳关盗倒飞五尺,飘然落地。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似电闪星飞,鬼魅飘乎,二人在电光石火之间,施展了指、爪、掌、拳四种手法。其中有攻敌,有救援,有自守,攻得凌利,救得高明,守的稳固。看似旗鼓相当,但一个身在空中,挥洒自如,一个脚踏实地,全力应对,相比之下,阳关盗要高明得多。
  顾风尘单掌平胸,喝道:“阁下也算得是高人,却出手偷袭一个小孩子?不害臊吗?”
  阳关盗冷然道:“你用的少林派内功,有点门道。可也不是我的敌手。”方才二人拳掌相交之下,他已试出顾风尘的内力虽然并不算太高,但精纯刚正,当世除了少林派以外,并无此等内功。
  顾风尘冷笑一声道:“顾某是练过几年功夫,但内力与抢人钱财、暗算伤人的本事,都不如阁下。”阳关盗也不动气,只是冷冷一笑,道:“如此说来,你别的本事要强过我了?说出来听听,是什么?”
  顾风尘知道对手是在向他挑战,但他不愿多惹事端,便强忍下这口气,拱手道:“我兄妹去投亲,并不是贺什么寿,身边穷得只剩几文铜钱,想来阁下也看不上眼……”
  他这么说,实际上是向对方服软,如果换了别人,肯定会骂几句软蛋脓包,不会再为难他了。可这阳关盗却是一条道跑到黑的家伙,又有偷窥之癖,食“盗”之禄,便忠“盗”之事,他早已盯准了英莲身边的包袱,如果不看上一看,只怕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阳关盗瞟了他一眼,道:“服输了也好,我不为难你们,把包袱给我看看。”顾风尘看了一眼英莲,英莲抱着包袱直摇头,心道那幅画我自己都没看过呢,更不可以让别人看,这是外公亲口叮嘱的。
  顾风尘看了她的神情,便知此事要糟,正想着,阳关盗冷然一笑,踏步而上。
  顾风尘知道他要向莲儿出手,一股义愤之气油然而生,抬手叫道:“等一等,我与你比试比试。如果我赢了,你便如何?”
  阳关盗站在他面前五尺外,道:“我看用不着比了,你不是我对手,强撑下去也捞不着好处。如果你赢了,老子非但不动手抢你们的包袱,而且从此不在这条道上出现。”顾风尘定定心神,暗想:既是如此,那便让他瞧瞧我的手段,只不过他的武功高深莫测,这比武的道道儿可要好好挑选……(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九节   阳关盗见他不语,以为他害怕,冷笑一声:“还是让开了吧……”顾风尘向外看去,雨已不知何时停歇了,彤云开处,半个红通通的太阳露了出来,阳光透过窗子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他看着影子,突然眉毛一扬,冷笑道:“既是要比,由我来划道儿,是不是?”阳关盗傲然道:“当然,老子还能欺负小孩儿不成?划道儿下来吧,只要是比试武功,老子都接着。”
  顾风尘大声道:“我乃武林中的无名小卒,以前在少林寺做过几天俗家弟子,学艺不精,勉强能给这位仁兄过招,就算赢了也是侥幸,只要各位给作个见证,免得有人输了不认帐……”众人都看过阳关盗的武功,觉得这小伙子有点吹大话,因此应者寥寥。
  七人中一个绿衣美妇扬声笑道:“好啊,我来做个见证,谁输了不认帐,我用马鞭子抽他屁股。”
  阳关盗急不可耐地道:“废什么话,比什么?”顾风尘看着西沉下去的太阳,大声说道:“我要与你比试面壁,你敢不敢?”阳关盗闻听,怒笑道:“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孩儿?不要说面壁,只怕老子一闭眼,这些家伙便趁机带着宝物溜了……”
  顾风尘哂笑道:“小人之心,毕竟可笑。你以为在座众人都如你一般视钱如命?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名声,你放心,打死他们也不会逃的。”
  阳关盗哼道:“可面壁不算武功,便真的面上三年,又怎知谁输谁赢?”顾风尘道:“我们比试面壁,看谁能在手脚身子都不动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影子嵌入墙壁内,先嵌入者为胜。”阳关盗道:“就这么简单?那就来吧……”
  说着二人皆盘膝坐在北墙下,顾风尘坐在阳关盗左侧,双手合十,眼睛却瞟着后面窗外的阳光。
  屋子里静如坟墓,心跳的声音都听得到。那神秘的七人也停了吃喝,饶有兴味的看二人比试面壁。江湖中虽然无奇不有,但这般比武众人还是头一次见。如果将自己的影子嵌入墙壁,唯一的方法是用高强的无形内力撞破土墙,这种功夫并不少见,凡有高深内力的人都可以做到,但这些人都明白,顾风尘的内力,似乎远不及阳关盗。
  果然没过半盏茶的功夫,阳关盗面前的墙壁已然凹出一个人形的坑,再看顾风尘那边,墙壁丝毫没有变化,看来这场比试,顾风尘是一败涂地了。
  突然听到一声大喝,阳关盗凝聚内力,猛地爆发出来,轰的一声,他面前地墙壁出现了一个人形的洞,外面的清风吹进来,众人都是精神一爽,但马上意识到一件极不好的事。
  面壁三年图破壁,现在阳关盗面前的壁已破,顾风尘便输了。
  阳关盗冷冷一笑,道:“现在如何?”顾风尘哈哈大笑:“你输了。”阳关盗怒道:“你敢不认帐……”顾风尘一指墙壁,道:“我们比武以前,是如何讲定的?”阳关盗道:“谁的影子先嵌入墙壁,谁就算胜了,现在……”他向着墙上望去,突然口舌大张,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在这半盏茶的功夫里,影子在墙壁上已发生了位移,由于顾风尘坐在阳关盗左侧,太阳西沉,二人面向北墙的影子便随着移动,现在顾风尘的影子已移到了那个破洞之内,而阳关盗的影子却已到了边上,那里仍旧是一片灰墙。
  顾风尘道:“我的影子已嵌入墙壁,你的呢?”
  英莲在一边跳着脚大笑起来,阳关盗只气得七窍生烟,自己全力运功,到头来竟是为人作嫁,自己将自己埋入坑里。对方一丝气力都没用,轻轻巧巧便胜了。他怒发道:“小子使诈……”顾风尘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赢得起也输得起,你说我使诈,我可是连一个小手指头都没动过,现在你请吧,记住方才的话,别在这条道上出现了。”
  阳关盗缓缓点头,额上青筋暴起,显见得气愤填膺,但又偏偏无法发作。他盯着顾风尘,拍手道:“不错,不错……”他一边拍手,一边起身向后退去,突然猛一扭身,已转到了英莲身边,一脚踩上她的脚面。
  这一脚虽然没用力,但英莲哪里受得了,脚骨差点被他踩断,痛得跳了起来,双手捂住脚,原地乱跳。顾风尘怒吼一声:“你干什么……”还没等他出手救援,阳关盗单脚一起,靴尖上突地弹出一截刀尖,亮晃晃地划向英莲背后。
  裂帛一声响,英莲身上背的包袱被划破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十节   顾风尘已顾不上抢东西,一个纵身将英莲抱在一边,怒吼道:“言而无信,好不要脸。”阳关盗冷然一笑:“我只说过如果输了,便不‘动手’抢你们的包袱,可没说过不‘动脚’啊。”
  说着,他用脚一样样将地上的物品踢开检视,见都是些破衣服等物,唯一能入眼的就是那幅画。阳关盗用靴尖的刀子挑断画轴上的细绳,单脚一踢,将那画踢向屋顶,画轴哗啦一声展开了,顾风尘猛然跃上,去抢那画,而阳关盗动作也极快,身子倒旋而起,一连四腿,踢向顾风尘。
  顾风尘只好随手挡架,但无论如何抢不到那画了。
  便在此时,众人眼前突然黑影一晃,有人已如鬼魅般掠到,夹手将画轴抢了去。阳关盗猛吃一惊,转头看去,见那抢画之人正是神秘七人中那头罩黑纱的。只见此人仔细地端详着画像,一双执画的手虽然也戴着黑纱手套,但手指纤细修长,竟然像是个女子。
  阳关盗暗自吃惊,心道自己久历江湖,居然从没见过这等身形手法,简直快得不可思议。他目光闪了几闪,猛然欺身而上,一掌拍了过去。这一掌绵绵软软,轻轻浮浮,仿佛全无劲力,但那黑衣女子的衣角竟已被掌力激起,飒飒而舞。
  顾风尘认出他使得乃是武夷派绝学“游龙掌”。这种掌法不单纯只是掌法,以游龙为名,是因为二十四招掌法中尚包含着四招龙爪劲,可以在刹那之间变掌为爪,厉害非凡。
  眼见黑衣女子只要举手招架,阳关盗变掌之际,龙爪劲便要将那画一碎数片了,耳边响过一声哭喊,正是英莲,顾风尘不由得大呼悔气,甚至不敢去看英莲的脸色。
  而那黑衣女子动也没动,仍旧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画,阳关盗掌至中途,早有一人迎上,举手扬起一个大大的皮帽,罩向来掌。阳关盗纵横天下,见多识广,但也从没见过以帽子做兵器的,眼前这帽子大得出奇,两颗脑袋装进去都绰绰有余,可除此之外,也并没什么特异之处。
  卟的一声闷响,这一掌打中了帽子,但阳关盗只觉得自己的千百斤气力如同打进了天空中一般,全无作用,那帽子中间如同波浪翻涌,一圈圈向外扩散出去,帽沿抖动几回,便恢复原状了。
  阳关盗举头看去,身前站定一人,正慢慢将帽子戴回头上。若单瞧这帽子,多数人会觉得帽子的主人定是一个大头鬼,但一见之下,不由得瞠目结舌,原来这帽子主人的脑袋比常人的拳头也大不了多少,五官全挤到了一起,居然也分得井井有条,真的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来上天造物,确是鬼斧神工,不可捉摸。
  小头人这帽子一戴上去,顿时如同馒头上盖了锅盖,一个脑袋半点也露不出,连脖子都遮没了,只见两个肩膀扛个帽子,那情形十分滑稽。但阳关盗却瞪大眼睛,满是戒备之色,问道:“这是什么兵器?”小头人嘻嘻一笑:“来呀,打得过我就告诉你。”他在帽子里说话,声音便有些发闷。
  阳关盗冷哼一声:“倒要试试!”他猛一低身疾冲过去,两个拳头如暴雨一般打出,仿佛他猛然多生了七八条臂膀一样。
  店中诸人看着这种情形,都暗自倒吸口气,心道:幸好他方才没有用这种招式跟我招呼,否则只怕他一轮急攻下来,自己就要变成冰雹打过的烂西瓜了。
  可那小头人居然像如受清风,如仰晨露一般,身子动也不动,双手连挥,毫不费力地接了下来。
  阳关盗猛然大喝一声,一拳中宫直进,势大力沉,几乎将全身之力都凝在这一拳之中,小头人嘻嘻一笑,右拳直伸,迎向来拳。
  他的手一直都缩在袖子里,这一出拳,旁观众人都咦了一声,大为惊异,原来他的拳头居然大得出奇,足有常人的两个大,竟似比自己的脑袋还大了不少。
  只听砰的一声,双拳相击,劲风四散,连屋顶都似乎震了震。
  阳关盗的身子如同被巨浪抛起,向后飞去,若不是他轻功了得,背心已然重重撞上墙壁了,饶是如此,等他稳住身形之时,背心距墙壁已不及两寸。
  再看小头人,居然动也没动,只是那个拳头还伸着,顾风尘细看一眼,发觉那拳头似乎不像是人的皮肤,而有点像鱼肚皮,发出银白色的光。
  阳关盗立定身形,眼睛如同死鱼一般突着,怒视小头人,却不发一言,双手在空中虚划几字,顾风尘看得清楚,那几个字是:“你用几分功力?”小头人看不到他画字,没有回答,一边的绿衣美妇道:“他用了四分力……”
  小头人居然只用了四分力,便将这独行大盗的全力一击尽数消解,而且还重创了对方。
  阳关盗点了点头,突然身子一翻,从窗子跃出店外,头也不回地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第一节   那黑衣女子对身边发生的事恍若不觉,慢慢将画卷起,放在桌子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座位。顾风尘将画取回,对黑衣女子一抱拳,道:“多谢了。”
  群雄那边,全天寿暗算不成,羞愧难当,一言不发,只余一个段文博还算保住点脸面,如果不是那神秘七人相助,这跟头也要栽到底了。
  段文博向前走了几步,抱拳道:“多承英雄拔刀相助,在下等感激涕零,只是不知各位英雄的高姓大名是否可以见告?”他连说两遍,那七人如若不闻,段文博只好再次躬身道:“既是诸位英雄不愿留名,在下等只好早晚三柱香,祈祝列位英雄多福多寿,长命百岁,就此拜别,后会有期。”
  他转身刚要走,只见七人中那个绿衣美妇起身道:“且慢走。”
  段文博抱拳道:“大姐有何吩咐?”绿衣美妇道:“你们可是去与诸葛先生贺寿的吧。”段文博点头称是。绿衣美妇道:“你们到了见贤庄,相烦捎去一句话,说那天将有贵客来贺,叫他好好招待。”段文博道:“我等受辱甚重,如果没有大姐这句话,见贤庄我是没有脸去了。可是大姐有令,小子愿意厚着脸皮,去向诸葛先生带话。”
  绿衣美妇点头,挥挥手道:“去吧。”
  众人奔出店外,全天寿与卢擒虎的礼物便托段文博带去。然后护着伤者,没精打采地原路返回。
  段文博来到大树前,用尽全力才将自己的银枪拔下,猛见得树上喷溅了一片鲜血,这才想起方才阳关盗为何以手划字而不开口说话,原来他已受重伤,只要一开口,便鲜血狂喷。只得硬撑了一口气,将满腔的气血勉强压住。
  如此一来,阳关盗定不会再来招事,所以段文博大起胆子,急急向见贤庄而去。
  店里只剩下了顾风尘二人与那神秘七人,绿衣美妇盯着顾风尘,突然道:“小子,你武功不错啊,而且诡计多端,很合我的脾胃,你怀的是少林派内功,师父是谁呀?”
  顾风尘道:“在下行止不端,已被逐出门墙,哪还有什么师父。”
  绿衣美妇道:“怎么你的这位小兄弟始终不说话?是被吓到了吗?”顾风尘道:“不错,我弟弟怕见生人。”
  他嘴里应承,心中暗自盘算:这干人定非善类,不知要搞什么名堂,还是及早撒开的为好。他打好包袱,向那七人拱拱手,说道:“多承相助,后会有期。”说着拉了英莲,向外走去。绿衣美妇亦不阻拦。
  走到门外,顾风尘无意间回头看去,猛见那七人中的黑衣女子正侧着身向他们看来,他的心突然剧烈跳动几下,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不祥,当下也不多停,与英莲快步出门,上马而去。
  自离了村店,二人奔驰了数十里路,顾风尘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仿佛身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但无数次回头四下观望,却一个人影也不见。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火鸦西冲,暮色已至。顾风尘向前后望望,四下里荒无人烟,没有一个村镇,不见半户人家,他看了英莲一眼,见她满面倦怠之色,疲累已极,却咬着牙不肯向自己道一声苦,心中也觉不忍。
  他对莲儿并无好感,只觉如果不是此女,自己也不会点中风觉穴道从而害死了他。顾风尘心肠极硬,嘴上更是从不会温柔,莲儿自生下来,外公便将她宠得上了天,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礼遇,也是暗中与顾风尘呕气。再饿再累也不向他诉苦。
  二人便这样一前一后骑在马上,无言前行,又奔过数里,路边闪出一座酒肆,门前挑着灯火。
  顾风尘跳下马来,一把将莲儿提到地上,大步走进茶肆,要酒要饭。伙计应声稍等,先沏过一壶茶来,顾风尘倒了一碗,猛然间借着灯光看到茶色泛青,一把扯过伙计,喝道:“你沏得什么茶?”伙计嘿嘿一笑,说:“好茶……”顾风尘随手捏住他下巴,将茶向他嘴里灌去。
  那伙计猛然一个肘锤,打向顾风尘左肋,随后一手将茶打落在地,大叫一声:“点子来了……”随着这声喊,屋子里冲出十数个大汉,手中清一色的鬼头刀,看服色正是长河帮从。
  顾风尘一把抓起莲儿,抬腿将桌子踢飞,一晃身已跃到马前,正要上马,却见那马一声悲嘶,倒了下去,一股鲜血从肚子下标出来,早有一柄短刀插在那里了。
  长河帮众人已是一涌而出,便要包围上来,顾风尘刚将莲儿背在身后,迎面两柄大刀斩到,顾风尘大喝一声,奋起双臂,执住二人手腕,向后猛拉,那两人立脚不定,向前直冲,慌得对面帮众急忙躲闪。
  借着这一乱,顾风尘已然闯了出去。大踏步向西方冲去。
  长河帮众人哪里肯放,在后直追,有人放起烟花,招呼同伴。
  顾风尘不管其它,脚下生风,转过一个山环,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幽谷,谷中林树茂盛,不由得暗喜:只要钻进树林,便可以甩脱追兵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第二节   想到此处,背着英莲向谷中奔去。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顾风尘跑过一阵,突然只觉得身后的英莲唔了一声,一个头软软的靠在自己肩膀上,顾风尘刚要回头去看,鼻子里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似是花香,还没等他分辨出来,就感觉脑中一空,脚步一软,滚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后面追兵渐近,大呼小叫着闯进谷来,突然也都一个个栽在地上,如中魔瘴一般。
  漫漫长夜,终有尽时,星光渐渐淡去。
  当顾风尘睁开眼睛,阳光已洒满这山谷。黎明时烟云般缭绕的晨雾已然消散,眼前的景物越发清晰起来。顾风尘四下看过,狠吃了一惊。见这山谷中到处长满了不知名的树木,也不知有几万株,虬枝盘欹,如病龙奋起,似怪蟒回旋,奇形异态,目不暇接。枝头黄花灿烂,美艳绝伦,宛若万千重黄云扑面压来,令人眼睛有种充塞之感。
  再向身边看,树下青草如茵,野虫低鸣,偶尔有一两只跳上他的脚,一阵晨风吹过,无数片花瓣落下,便似下了一场花雨,有几片凝着清露的黄花沾在他脸上,还残留着枝头的余香,露水弄湿了他的衣裳。
  顾风尘脑中一清,便想翻身坐起,哪知身子全无气力,一个手指也动不得。眼睛向边上一看,见英莲伏在身侧,仍旧晕睡未醒。
  他想暗自运动,但一动真气,便觉得头晕目眩,难受以极,知道所中的是极为剧烈的迷药,只能慢慢消退,不可强逼,便平定了心情,静待时光。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听得耳边瑟瑟声响,越来越近,眼角一扫,发现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正向自己爬来,那一对螯刺越来越近,眼看已爬到自己咽喉处,顾风尘虽是胆大,但这种情况是头一次遇到,也不禁心中发毛。
  突然那蜘蛛停下不动了,眨眼功夫又猛地一翻,八脚朝天,一命呜呼。
  顾风尘刚松了口气,又见一只白色小蛇爬来,也是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最后一头伏在地上僵死。顾风尘暗惊:“这谷中景色很美,怎地毒虫众多?”
  他向毒虫爬来的方向一看,不由得大是惊奇。
  只见两丈之外有两个人相对而坐,左边的是个又干又瘦的老者。此人身材矮小,头发胡子雪也似的白,面色却红润如少年,他对面坐的则是个老妇,年纪大约已有五六十岁,满头青丝,顺滑如水,只是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与鹤发童颜的老者相映成趣。
  二人相隔数尺,四道目光都紧盯着面前地下。
  顾风尘看得真切,那老者面前画了几个圈子,分为赤、黄、白、黑,层次分明,也不知用的是什么颜料,而老妇面前则爬着几只毒虫,分别是蜈蚣、蝎子与一只蟾蜍。
  三只毒虫逡巡而进,然而一触及那些颜料,便停滞不前,颇有畏惧之意。
  那老者见了,面现得意之色,而老妇则一脸严霜,手中一根蓝色小针不时触碰毒虫尾部,极力促其前进。
  终于,三只毒虫努力而前,爬过了第一道赤红色圈子,老妇面现微笑,但蜈蚣爬到黄色圈子前时,猛一阵抽搐,僵死在地。
  老妇手中小针一挑,将蜈蚣挑出圈子,又催促小蛇前进,小蛇逡巡良久,终于突破了第二道圈子,但在白色圈子前死去,最后只有那只蝎子突破了三个圈子,只在最后那道黑圈前爬动,无论如何催促,也不能前进半分。
  老者突然跳了起来,大笑道:“就是它了……果然正堪匹敌。”老妇也是面露喜色,眼中竟然淌出了泪水:“成了……二十多年哪,成了……”二人抱作一团,又哭又笑起来。
  二人这一分心,那条蝎子没人催促,居然爬出圈子,向着莲儿这边爬来,好在莲儿熟睡未醒,不然见到这般情形,定要吓得尖声大叫。顾风尘盯着那蝎子,却不知蝎子方才全力与黑色毒药对抗,体内阴毒聚集太盛,一定要释放出来才行,它爬到莲儿手边,抬起尾巴,便要刺下。
  顾风尘大吃一惊,他见这蝎子通体漆黑,尾巴上的倒钩发出蓝汪汪的光芒,知道定有剧毒,这一蜇下去,莲儿体质羼弱,怕有性命之忧,他对莲儿虽无好感,但毕竟是风觉临死前交代的,如果死在自己眼前,那便真的无颜面对风觉于地下了。情急之下猛一运气,抬手向蝎子尾巴抓去。
  哪知他所中迷毒仍有余劲,头脑眩晕之下,手也失了准头,没抓住尾巴,正抓在蝎子头上,那蝎子猝遇攻击,尾巴闪电般回刺,在顾风尘手心处狠蜇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三章第三节   一股无与伦比的剧痛传来,顾风尘闷哼一声,五指条件反射般的向回一扣,卟的一声轻响,将那蝎子捏成一团肉泥。
  蝎子虽死,但顾风尘觉得一股寒气如同有形之物,从手心向上慢慢透去,所到之处知觉尽失。他暗自心惊,如此厉害的毒虫,天下少有。
  他不敢乱动,以免真气逆行,全力运功抵御毒性上窜,不一时便已是满头大汗。
  那一对翁媪哭笑半晌,方才放开怀抱,老者见没了蝎子,向边上一望,猛然看到顾风尘,不由得“吓”了一声,一对小眼睛在他身上不住的打转。
  那老妇则注意到他手心早变成肉泥的蝎子,眼睛立时瞪得老大,一个箭步跳过来,捉起顾风尘的手,呆呆发怔。老者也跳过来,怔怔地说道:“这……这是……”老妇嘴巴一张,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竟中饱含着无数失落与愤恨,她抬起手掌,便向顾风尘头顶拍去。
  老者猛一把拉住老妇手臂,叫道:“急什么……”
  老妇仰天哭道:“二十多年的辛苦,全白费了……我那苦命的女儿……你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啊……”老者叫道:“你打死他有什么用,蓝尾蝎也活不过来了,况且这小子被它蜇了,你便不打,他的小命也没多久了……”
  老妇一收眼泪,恶狠狠地盯着顾风尘:“你是哪里来的小子?毁了我这多年来的心血?”顾风尘全力运功抗毒,哪里还说得出话!老者见这般情形,恨道:“你小子是死定了,不过我也要问个明白……”说着他跑到原来坐处,抓了一把黑色粉末,一手卸开顾风尘的下巴,将黑粉灌了下去。
  顾风尘就觉得一股烈火直烧进肚子里,片刻间便阻住了寒毒,他摇晃脑袋,竟也没有了眩晕感,手足也可以动转了。
  他坐起身来,向老者一抱拳:“多谢老丈援手……”老者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是在救你吗?告诉你,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只是在这之前,先得问明白,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顾风尘如实道:“在下顾风尘,送这位小妹妹去投亲戚,昨晚被人追杀,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老者道:“这里是万花谷,我二人就是万花谷主,我是赤阳仙,老婆子是白阴仙。”
  白阴仙怒道:“谁要你跟他废话!这人进谷便毁了我辛苦多年寻得的蓝尾蝎,定是那厮派来的……”说着她又是一掌拍下去。
  这次顾风尘身子可以动转,便向边上一滚,避开这一掌,翻身而起,大声道:“顾某不是有心要弄死你的宝贝,你要我抵命也罢了,但要等我先送这小妹妹回家……”白阴仙冷笑:“你当我是傻瓜?出谷后海阔天空,哪里再去找你!”
  白阴仙一把将莲儿提了起来,道:“你不过来,你便弄死这女娃子!”顾风尘怒火上升,喝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拿小孩子来要胁,算什么本事!”白阴仙阴阴地笑道:“我本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现在与我那宝贝抵命,我就饶了她,不然……”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裂帛一声,将莲儿胸前的包袱划断,然后将刀尖抵在莲儿胸口。
  顾风尘最受不得别人要胁,暗暗将掌力运到手臂,便要上前抢人,哪知他刚一运功,就觉得胸口如开了锅的沸水,气血翻涌,好不难受。他努力运功压制,但全无用处,刚刚凝聚起的内力刹那间烟消云散,一跤摔在地上。
  他并不知道,方才赤阳仙给他服下的是一种阳性毒粉,乃是他在极北苦寒之地辛苦寻来的一种毒草,天下少有,蜇中他的蝎子是白阴仙在南海酷热处找到的,两种毒物一阴一阳,相互克制,却谁也降不服谁,这两种毒素进入体内,不运功便相安无事,一旦运功或有外毒入侵,势必引起一场大战,两种毒素有攻有守,进退自如,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一来可苦了顾风尘,他原本修习少林派内功,颇有小成,已是少林“风”字辈弟子中数一数二的好手,但年前因故被广性一掌废去了大半武功,现在又被这毒素一阵冲突,所修习的内功已是丧失迨尽。(未完待续) 第三章第四节   白阴仙见他摔倒,抛下莲儿,跳过来双手高举匕首,便要刺下去,但便在此时,耳边传来赤阳仙的一声大叫:“慢着……”她回头一看,赤阳仙正在一侧呆呆出神,手中展开着一卷画轴。
  那正是莲儿的画,方才白阴仙挑断包袱,那画便滚了出来,展开一半在地上,白阴仙没有注意,赤阳仙却一眼盯上,此时展开看后,不由得全身颤抖,眼睛直欲喷出火来。
  白阴仙闻言凑过来,只盯了一眼,也是神色大变,将画抢到手里,似要看穿一般。
  二人看过一阵,相视一眼,齐齐来到顾风尘身边,点中他的气海穴,这气海穴一被封,真气不得上行,顾风尘体内慢慢恢复平定,睁开了双眼。
  赤阳仙迫不及待地问道:“这画是谁的?你的吗?”顾风尘摇头:“不,是那位小妹妹的。”白阴仙道:“你说要送她去投亲戚,是去投奔这个人吗?”说着将画在顾风尘眼前展开。
  那画上画的是一个男子,衣袂飘飘,神情潇洒,不必说面目俊雅,单是那一股英武之中又不乏书卷气的神态,便让人怦然心动。画像左上角空白处题着几行簪花小楷,写道:
  忆昔逢君时,相携采芳草,
  芳草何丰荣,君意何姣姣,
  争奈出门去,不念携手好,
  空室独徘徊,心伤以终老。
  词意凄恻伤感,隐含无尽相思苦怨之意,字体清秀婉丽,珠润玉洁,一望便知出自女子之手。
  顾风尘不知底细,含糊地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
  白阴仙道:“好,此人在哪里?”顾风尘道:“甘肃!”白阴仙道:“既是如此,我不要你偿命了,只要你为我办一件事……”顾风尘道:“何事?”白阴仙道:“你一个人去甘肃,对画上这个人讲,他的亲人在我们手里,如果想要她活命,就到万花谷来。”
  顾风尘怒道:“你们连孩子都不放吗?”
  白阴仙道:“只要这个人来了,我们便放了她。否则别怪我手黑,你若不去,我现在就杀了女娃子……”顾风尘怒视着她,但手足无力,无法再斗。
  赤阳仙道:“你快去吧,给你一个月的期限,如果到时候我们还不见画上的人,哼哼……你知道后果!”说着从屋子后面牵来一匹劣马,连画轴包袱与一块油布一起交与顾风尘,又道:“最好不要耽搁,因为你身中两种奇毒,能活多久我们也没把握,如果你死在途中,可是害了这小丫头。另外这画非常重要,不要被雨打湿了。”
  顾风尘将画用油布包了,与包袱都背在背后,翻身上马,冷笑一声:“二位一生浸淫毒物,难怪如此蛇蝎心性,顾某如果侥幸不死,定要再来领教。”说着马上加鞭,向谷外奔去。
  阴阳二仙微笑不语,目送顾风尘出谷,直到看不见了,才慢慢收回目光,盯着尚未醒来的莲儿,一股狰狞的恶毒神情现于面上。(未完待续) 第三章第五节   三月二十四,黄昏。
  黑风山下,日色西沉,残霞如血。远方连绵的群山在夕阳残照下显得苍凉肃穆,劲风呼啸,如征人呜咽之声,塞草折腰,似离妇洒泪之状。一条小路出没于山间野草之中,时隐时现。
  忽听蹄声的的,一匹劣马慢慢跑来,有气无力之态,一望可知。
  顾风尘跨坐马背,已是疲累至极。数天以来,顾风尘只觉得体内有两条游龙四处乱闯,一条是火龙,一条是冰龙,把他的身体当做了战场,大杀大斗,不止不休,身体一会儿火热,一会儿冰凉,又有时半冷半热,一边汗出如雨,一边却冻得僵硬麻木,实在难受之极。
  此时放眼四望,关山无极,渺无人烟,无处化缘,也只得叹息一声,让马慢慢进入林间啃草,自己挨到一棵大树下,将马栓了,倒头便睡。
  睡到中夜,顾风尘突然被一阵怪声惊醒,他凝神细听,分辩出那是人声呼喝与掌力相击之音,静夜中听来甚是清楚。
  那声音越来越近,顾风尘借着满天星光看去,不远处数条人影盘旋飞舞,斗得甚是激烈,一方是个身形颀长瘦削的老者,身上套着一件白袍,背上绣着火红火红一个莲花。莲花下面由火云衫托,极是奇特,发掌踢足之际声势威猛,激得地下尘土落叶四处飞扬。
  另一方则是三个人,一人是道人打扮,手中舞一口长剑,还有一人皮条勒头,满脸伤疤,手中握一条勾魂鞭,第三个窜来荡去,轻身功夫极是了得,身穿一袭红风衣,左右肋下各有一个镖袋,看来是暗器好手。
  三人缠住白袍老者,各尽全力狠命攻杀,不容对方有丝毫喘息,看来三人都明白,与这白袍老者对敌实在是天下极为凶险之事,绝不可以稍有懈怠。三人品字形围住对方,不时变换方位,就是不让白袍老者突围而出。
  白袍老者竟是越打越快,发招也愈加猛烈,将林中败叶残枝激得漫空飞舞。
  猛然间白袍老者一声厉喝,翻身踢出一脚,方位奇特,那道人不及闪避,正中手腕,喀的一声,腕骨早断,没等他叫出声来,老者连环腿早到,接连踢中胸膛,那道人飞出丈外,胸骨齐碎,一命呜呼。
  另二人见老者如此威势,都骇了一跳,跃出圈子,白袍老者借此机会,哈哈一笑,道:“不怕死的,便跟来吧……”说着纵身而起,跃上树梢。
  他足尖一点树枝,刚要再次跃起身形,猛然从头顶树枝间闪起一道刀光。直向他左臂砍来。原来树枝间尚有埋伏。
  白袍老者身子将起未起,这一刀正好在他新力将生之际,已算准他不及变势,便如同用自己的身子撞上刀锋一般,用心端得狠辣。白袍老者久经大敌,临危不乱,双脚骤然加力,喀喇一声,已将脚下树枝踏断,身子便即落了下去。
  只见数十根头发在空中飘舞,被晚风吹得四散,这一刀差之毫厘,并未奏功。
  白袍老者一落地,飘身避过红衣人打来的暗器,冷哼道:“偷袭暗算,无耻之徒……滚下来!”只听衣袂飘风,四面树上跃下五个人来,五个人,六柄刀。蘸金刀,鬼头刀,斩马刀,缅铁软刀,双刀。
  五个人围成一圈,将白袍老者困在垓心。各人一时罢斗。
  白袍老者负手而立,冷冷道:“洛阳金刀卫家,也敢来趟这混水。”手横蘸金刀的老大卫人龙沉声喝道:“把东西留下,就放你走路。”白袍老者呵呵冷笑:“凭你也配说这话。”
  老六双刀卫人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他话没说完,白袍老者突然大大跨了一步,这一步也没见他起脚,便已到了卫人杰眼前,伸手抓向他的胸膛。卫人杰反应也算极快,双刀一绞,想要将白袍老者的手连肘斩断,但他的刀未到中途,白袍老者已一把抓住他的“气海穴”。
  这一变故极为突然,众人眼前一花,卫人杰已落入白袍老者掌握之中。卫家四人齐声呼喝,挺刀扑来。白袍老者喝道:“无名小卒,我若杀你,没的污了我手。滚吧。”随手一掷,将卫人杰甩出丈外。卫人杰只觉得头晕脑涨,身子浑不着力,砰的一声,脸门正撞在一棵树干上,牙齿被撞掉七八枚,鼻子也碎裂出血,狼狈不堪。
  卫家四人一怔之间,被白袍老者连出四脚,踢飞出去。
  卫人杰抹了一把鼻血,哇哇大叫着扑上来,另四人也一齐围拢,老大卫人龙喝了一声:“凝神静意,抱残守缺。”卫家五虎身形闪动,六柄刀如雪片般纷飞,罩住了白袍老者。(未完待续) 第三章第六节   顾风尘听过金刀卫家的名字,知道这一门在刀法上有很高的造诣,方才白袍老者一招得手,也是由于攻其不备,现在这五人各出绝技,竟施展出五种不同的刀法:
  八门金锁刀、日月乾坤刀、八卦刀、太极刀、梅花刀。
  而且每人的刀法变来变去,你躲得了这一刀,却不知他下一刀是什么招法。这一套“不法刀”确是厉害,将白袍老者牢牢困住。
  顾风尘见这白袍老者势危,激起了侠义心肠,暗道:此人以一敌八,毫不畏惧,端的是一位好汉,如果死了,倒是可惜。不如救上一救,便是自己毒发身亡,终救不得那丫头,临死也算办件好事。
  想到此,他猛然站起,大叫一声:“看我的五毒暗器……”呼呼几声,扔出数块石头。
  卫家五虎听到背后有人大喊,五毒暗器”四字,不由得一惊,刀势一缓,白袍老者得此机会,猛然向卫人杰冲去,卫人杰被他打怕了,心道自己只剩下十几枚牙齿,可得看护紧些,退了一步,双刀一齐斩下,但白袍老者还是比他快了一步,双手齐伸,捉住他的手腕。
  可此时卫人杰身边的卫人龙已一刀扫向他腰间。
  白袍老者不能缩手,只能行险,双脚向上力纵,带着卫人杰飞起数尺,落在圈外。卫人杰一脚踢向他下阴,白袍老者双手一送,将卫人杰抛出去,卫人杰这一腿用力过猛,收不住势子,竟踢在自己头上,险险晕去,再看白袍老者,早已头也不回地奔出。
  此时顾风尘已经上马,等着白袍老者赶来,白袍老者一见有马,纵身而上,在马臀上打了重重一掌,那马一声惊嘶,四蹄腾空,飞奔出去。
  顾风尘向后看了一眼,道:“坐……”,谁知才说出一个字,便觉得身子一僵,已被身后的白袍老者点中穴道,动弹不得,白袍老者道:“小子,身后有暗器高手,我要一面盾牌才行,只好叹你命苦了。”将着将腰带揽过顾风尘身子,将他与自己绑在一处,以防顾风尘落马。
  只听身后尖锐的风声破空划至,顾风尘背心一痛,已被一枚钢钉射中。
  白袍老者道:“听风声,是‘七手探花’肖毒蜂的黑蜂钉,算你倒霉,中了他的暗器,半个时辰里,定死无救。”顾风尘身子不能动,口却能言,叫道:“我是要……”
  白袍老者随手又封了他哑穴,笑道:“随你肚里骂好了,我不与将死之人计较。”
  此时顾风尘又连中两钉,一中肩头,一中左肋,他知道自己绝挨不过今晚,索性连眼睛也闭上了。
  白袍老者以为他已经死去,便纵马加鞭,向西狂奔。身后诸人紧追不舍,那马本来疲惫,此时又身负两人,渐行渐慢,已有不支之象。白袍老者暗叫晦气,四下看了一眼,提马上了山路。
  行不多时,山路越是向上越是狭窄、陡峭。骑马已不能成行。白袍老者跳下马来,呼地一掌将路边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切断,执起马尾,将树紧紧绑住,随后拔出匕首在马臀上猛刺了一刀,那马吃痛不过,一声惨嘶,回头向来路冲去。
  白袍老者提起顾风尘继续向上奔去。着手之处温热柔软,倒是出乎他意料,低头一看,顾风尘竟然脸色如常,并无丝毫中毒迹象。
  这可奇了,白袍老者一摸他身后,三枚黑蜂钉端端正正的插在那里,他随手拔下一枚,见上面沾着的血迹居然是鲜红的,全无一丝异常。
  莫非七手探花改邪归正,不在暗器上淬毒了?
  白袍老者不及细想缘由,将顾风尘再度背在身后,提气向上奔去。他知道那匹惊马虽然可以将追兵阻上一阻,但作用微不足道,用不了片刻,敌人就追到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第七节   顾风尘被他一折腾,便睁开眼睛,他身中剧毒暗器居然若无其事,全是因为他事先已中过两种世上最为霸道的毒药,这两种毒药便如同两军交战,虽打得你死我活,但一遇外敌侵入,便合力抵御,正应了以毒攻毒的道理,以此而论,世上绝无第三种毒药可以与之匹敌,所以他连中三钉,仍如清风拂体一般。
  眼前的山石树木如飞一般倒退,但白袍老者脚下极是平稳,转眼间已转过几个山坳,前面现出一处断崖,突兀陡峭,暗夜中只闻哗哗水响,却黑洞洞地看不见底,也不知有多深。
  白袍老者走近崖边,向下仔细看了几眼,然后将顾风尘向地上一抛,扯下自己的外衣,罩在顾风尘身上,又将自己的腰带一头绑在顾风尘腰间,另一头握在手中。
  如此一来,从背影看上去,顾风尘依稀正是白袍老者的样子。
  如果是白天,这副装扮是万万骗不过江湖老手的,但现在是星光稀疏的黑夜,难辩真假。
  白袍老者将顾风尘按坐在断崖边上,自己则握着腰带,慢慢向崖下伸腿迈去。突然他又回过身来到顾风尘身边,在顾风尘身上摸了摸,摸到了那个包袱,便摘了下来,在顾风尘眼前一扬,低声笑道:“小子,这些东西阴间用不着,给我算啦。”顾风尘说不出话,动不得身,脸上只是淡淡一笑,暗想这话倒也不错,他深受剧毒冲突之苦,远过于死,现在多半真的要死了,竟有些超然欣喜的感觉,只看着白袍老者潜向崖下。
  断崖虽然陡峭,但白袍老者的一双手比钢钩还硬,实在抓不牢的地方,便施展绝技,如同壁虎般贴在石壁上,就这样慢慢滑下数尺,缩身躲在崖下凹陷处,静等众人追来。
  不多时,后面衣袂破风之声不绝,约有二十来条黑影跃上来,看身手都是矫健异常,其中数人已可能达到一流好手的境界。
  这些人奔上断崖,看到顾风尘的背影,都不敢贸然上前,只是聚在七尺之外。
  白袍老者听不到上面的动静,知道敌人正在狐疑不定,便一运内力,由手中的腰带传到顾风尘腰间,顾风尘不由身子一震。
  这下子有人看到了,喝道:“老儿中了毒镖,正在运功逼毒,急攻勿失!”立时有十余人抢上前来。白袍老者心中冷笑,猛一扯腰带,顾风尘的身子丝毫不能动,更不能反抗,被白袍老者直直拉下断崖,消失在夜色中。
  崖上诸人都是一声惊叫:“不好,老儿自尽了……”纷纷跑到崖边向下看去,哪有白袍老者的人影,尽是一片黑漆漆的夜色。
  众人干搓手空着急,没有办法,隔了一会儿,便大眼瞪小眼地离开了。他们虽然下山道路不同,但都想绕到崖下,找到白袍老者的尸体。众人心照不宣,脚下却加了紧,不到片刻便走得一个不剩。
  白袍老者微微冷笑,慢慢上得崖来,对着万千寒星,长长呼出一口气,对着众人离去的地方冷笑一声,随后悠闲地坐在地上,打开了顾风尘的包袱。
  里面只有一套男子的衣服,白袍老者没摸到银子,便将衣服一丢,突然叮的一声,一枝金钗掉了出来。
  白袍老者将金钗拾起,仔细一看,猛然间眼睛瞪得老大,他霍然站起,向着黑漆漆的崖底,发出一声长长的怒吼,这一声吼如同虎啸雷鸣,震得山野激荡,久久不绝。(未完待续) 第四章第一节   这天已是三月二十七,大同府城外官道上络绎不绝的江湖人,显示出今天是个不平常的日子。
  见贤庄座落在城东三十里处,一派远山如画,满目柳丝低垂。庄子左靠池塘,右植修竹,脚下是绿茸茸的草地,在红墙碧瓦映照之下,真如瑶池仙境一般。
  这天大清早,初升的日光照在张红挂彩,装饰一新的门宅上,一片喜气洋洋。那块“见贤思齐”的木匾早擦拭得一尘不染,四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更显得苍劲古朴。
  门前尚有几个家丁在取水泼洒,免得一会儿人多马乱飞起尘灰。
  见贤庄庄主诸葛闲云的长子诸葛仁此时正站在门阶上,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袭大红的贺服在阳光下甚是耀眼。
  诸葛闲云生有五子,分别是仁、义、礼、智、信。还有一个小女儿诸葛真,都是武艺不凡,见识广博。其中长子诸葛仁行事沉稳,思虑周全,颇有乃父之风,已隐然成为武林中年轻一代的领袖。
  诸葛闲云为人谦逊,亲自站在内堂口迎接。只见他红光满面,一部银须如雪一样白,身上披着一件针织松鹤百寿袍,端的是精神矍烁,不亚少年。
  未到中午,宾客已到了二百多位,将大厅坐了三分之二。诸葛闲云虽然满面春风,但心中却有一丝疑惑:为何来的都是东、南、北三条道上的朋友,西边一路一个人影也不见,当真奇哉怪也。
  便在此时,诸葛仁亲自陪着四个人走了进来,众人一见,都不由自主地站起。只见最左首是个魁梧老者,头戴高冠,紫红脸膛,三月底将近四月的天,竟还穿着一件裘皮,耳下双肩上垂着两条狐狸尾,颜色纯白,一见便是稀有之物。他穿得虽厚,却是一滴汗也没有。
  他身边是个女人,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世间的沧桑却似乎与她势同水火,绝不肯和她凑到一起去。因此她看上去只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这二人正是辽东双龙堡的两条龙——杜潜龙与龙谢兰。
  诸葛仁右首两人,一人是个年青公子,面白如玉,鼻直如削,嘴角眉梢始终带着一丝谦和的微笑,极是温文有礼。而另一中年人则面如冰封,连眼睛里都带着寒气,进得厅来绝不旁顾,似乎满堂群雄都只不过是泥人一般。
  众人一眼便认出,年青公子正是南宫世家的大公子南宫岳,而与他那温文气质相去万里的人则是陇西金鹰门的掌门人万重山。
  四大世家,同气连枝,诸葛闲云做寿,他们是非到不可的。
  这几人一到,群雄耸动,万重山与杜潜龙夫妇向诸葛闲云施礼,南宫岳则是跪倒问安。万重山架子极大,只是向几位武林名宿抱拳招呼几句,便即入座。杜潜龙夫妇却是走东串西,与人拉肩拍手,透着亲热。南宫岳仍旧一副和气笑脸,不住与人微笑。
  此时段文博也到了,因为西边一路只到了他一个,所以诸葛闲云不免动问几句,段文博也算诚实,将路上经过简单一说,诸葛闲云不由暗自皱眉,心道这阳关盗果然胆大包天,自己的贺客也敢得罪,今天大喜日子不宜多说,日后再为江湖除了此害便罢。至于段文博说起客店中七个怪人,倒令诸葛闲云暗自疑惑,不知是敌是友。
  他正暗地思索,突然只听门外一声呼喝:“少林寺广渡禅师,武当山松云道长到——”
  诸葛闲云与另三大世家的人一齐站起,来到门边,见广渡与松云飘飘而来。松云道长生得松风鹤骨,潇洒脱俗,年纪虽说已至六旬,但看上去只四十岁上下。
  群雄都过来见礼,不免又是一阵喧闹。
  此时已至午时,见贤庄中摆开寿筵,美酒佳肴流水般送上来,广渡与松云和几位弟子别开一桌素席。诸葛仁在大同城中请来八大酒楼中最有名的厨师,所上桌的无一不是上等美味,令人大快朵颐。(未完待续) 第四章第二节   诸葛闲云举起酒杯,高声道:“各位武林同道,人生五十,不称夭寿,今日老朽已将满六十,还能请得到各位同聚一堂,实乃一件大快之事。尤其广渡大师与松云道长来贺,更令舍下蓬荜生辉。诸葛感谢各位眷顾,请干了此杯!”
  众人一饮而尽,都道:“祝诸葛先生寿比南山松不老,福如东海水长流……”诸葛闲云又满上一杯,道:“咱们武林中人,没多少繁文缛节,各位就当在家一样,尽情喝酒。如果有招呼不周之处,还望海涵。”众人都道:“哪里哪里,大家各顾各最好……”
  诸葛闲云待到声音寂静后,又道:“本来老朽无德无能,不敢相烦各位远道而来,但有一件大事,需要与诸位商量,这才豁出老脸,广散请贴。”
  许多人这才明白,原来诸葛闲云是有事与大家相商,才如此大张旗鼓的。于是大家都屏息凝神,等着下文。
  诸葛闲云续道:“江湖如潮,世事如浪,本没片刻安宁,但自从十四年前红莲邪教远遁之后,江湖中一直相安无事,大家也享了不少清福,可是最近我得到消息,红莲邪教已再出江湖,这次为害,必胜往昔,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与大家商量一下,如何将红莲邪教连根斩除,永绝后患……”
  正说到此,一名家仆来到身边,低声道:“老爷,有客到!”诸葛闲云一笑:“那就请啊!”家仆道:“那人赶着马车来的,车顶上插着一面大旗……”此时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有诸葛闲云可以听到。
  诸葛闲云眉头一皱,道:“有这等事!那就让他连人带车一起进来。”
  仆人点头去了,过不多时,只听两声鞭响,一辆黑油马车径直从二门驶进来,包裹着铁皮的车轮辗过青石板砌成的地面,格勒勒直响,突然两匹马同时一声嘶叫,停在天井当院。只见马车通体描金嵌玉,极是华贵,车上垂着软帘,看不到里面,车厢上插着一面白色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众人凝神看去,见那大旗上画着一个火红火红的莲花,莲花下面红云缦绕,旗杆用金漆漆过,闪闪发光,煞是醒目。
  赶车的那人看不出年纪,只是穿一件白袍,袍子上也绣着一大朵红莲花,往脸上看,见此人生着两道雪白的眉毛,眼神顾盼之间,一派傲然之色。
  广渡、松云与诸葛闲云等人对望几眼,脸上都有些微微变色。
  诸葛闲云走到堂外,负手一笑:“原来是雪无痕雪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十数年不见,雪先生别来无恙乎?”
  那名叫雪无痕的人跳下车辕,傲然一笑:“在下十余年来绝足中原,此次听说诸葛先生做寿,洵是盛事。便也巴巴地赶来凑个热闹,请勿介意。”诸葛闲云道:“雪先生能来,便是给了老朽天大的面子,却不知红莲教主身子可否安好?”
  群雄听到“红莲教”三字,一齐耸动。对饮者停杯,猜拳者收手,无数目光尽落在雪无痕身上。一时间满座皆寂,几乎听得到人心跳之声。不少前辈名士看到这面大旗,都是心头一凛,知道这是红莲教的招牌,但来人却是不曾见面,现在听诸葛闲云说出此人姓名,便更无怀疑。
  每个人心中都存了个念头:今日的英雄宴所为的就是商量如何铲除红莲教,谁知红莲教中的重要人物竟然单刀赴会了,胆子可真不小。
  来者谓谁?说来可算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这雪无痕位列“红莲八骏”,享誉江湖已有近二十年,名头与武功并不在万重山等人之下。只是此人行踪奇诡,一般人绝难见到真身,自从十四年前四大世家联合五大派扫除红莲教,当时的教主泠御风力战身死后,红莲教三才八骏率残余教众便不知去向,有人说他们渡海远航,有人说他们身隐天山,莫衷一是。总之无论如何,四大世家与红莲教已是势同水火。雪无痕此次出现,大非寻常。(未完待续) 第四章第三节   诸葛仁向身后的家仆努了努嘴,家仆会意,率人暗中查看庄子四外去了。
  诸葛闲云是主,今天又是吉日,总不能说煞风景的话,只是淡淡地道:“雪先生一路劳苦,请上坐吃杯水酒吧。”雪无痕一摇手:“吃酒不忙,咱们先公后私。”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扬声道:“天下英雄听真,敝教隐遁边陲多年,思返故土,定于今年九九重阳之日,枫红菊黄时节,于黄山莲花峰顶举行教主掌教大典。广请天下英雄上山观礼。”说罢一抖手,那封纸笺平平飞向诸葛闲云,去势甚缓。
  诸葛闲云面带微笑,心中却不敢怠慢,用上七成功力,食指与中指将纸笺夹住。只觉二指一颤,纸笺无风自动,飒飒作响。
  一边的龙谢兰突然开口道:“贵教要行掌教大典,不知教主是哪位英雄?”雪无痕扫了她一眼,道:“自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少年英才。龙夫人如果有兴趣,介时莲花峰上有您的座位。”龙谢兰冷笑道:“倒要叨扰。”
  诸葛闲云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同时广渡与松云心中也都暗想:这封纸笺便是对四大世家五大门派下的挑战书了。红莲教经过十四年的生聚教训,今日定已是野心勃勃,看来日后江湖中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十四年前扫荡红莲教时,诸葛闲云是为首领,少林武当并未参与。当时大队人马攻上莲花峰时,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抵抗,红莲教总坛中只有教主泠御风一人独坐,手下三才八骏都未在场。群豪本想轰轰烈烈地大斗一场,但见此情形全都泄了气。泠御风抱定一死之心,以一柄白腊枪逐个挑战九大高手,连断九华、庐山两派掌门手腕,杜潜龙苦撑百招,被泠御风扫中右腿而击败,万重山力拼一百二十招,被泠御风以一招“幽谷红莲”,刺落金冠,无光而退。最后南宫白与他对掌,二人两败俱伤,南宫白从此筋脉大损,武功十去七八,而泠御风与南宫白内力不相上下,当时吐血不止,他不肯屈服受辱,自断心脉而亡。
  这一场激战在武林中越传越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红莲教中有一套极厉害的枪法,但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除了当时在场的九个人以外,却是谁也不清楚。那日在黄山之上也没有找到这套枪谱,想必是泠御风交由手下秘密带走了。
  这么多年来,四大世家一直在担心红莲教终有一天会卷土重来,所以也不知派出多少人,到处打探,谁知对方竟在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里登门下战书来了。
  此时那个家仆悄悄走到诸葛仁身边,轻轻摇摇头,意思是没有看到异常的情况,也没有敌人潜伏。
  诸葛闲云淡然一笑,道:“拜贴已收,请堂中饮酒。”雪无痕一摆手:“在下专为送信而来,酒就免了吧。今年重阳之日,在下在莲花峰头恭候诸位大驾。”说罢转身要上马车。
  猛然间有人一声冷笑:“今天是英雄大会,你姓雪的是何等样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雪无痕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是万重山,便耸耸肩膀,还以一声冷笑:“你待如何?”万重山板着脸道:“主人发话,请你喝酒!”说着回手满了一杯酒,放在身边一张酒桌上,五指暗伸,扣紧了桌子,也没见他如何用力,那张桌子从堂中被他直直甩到天井。
  如果仅仅是一张桌子,倒也没什么希奇,奇的是桌子并非一体,桌面与四个桌脚是分开的,现用现拼,而且桌子上还有不少酒菜。就是这样一张酒桌,被万重山一手甩了出来,居然平平稳稳的飞向雪无痕,连杯子里的酒都没有洒出一滴。
  众人轰然叫了一声好。(未完待续) 第四章第四节   诸葛闲云等人笑眯眯地看着,并不开口,看来也想给此人一个下马威。因为雪无痕面对数百武林正道人士,单刀赴会,颇有英雄气概,如果给他趾高气扬地离开,正道诸侠便输了这一筹,日后红莲教气焰会更盛。可今天是喜庆日子,又不宜见血伤人,所以万重山这一手,极有分寸。
  在场的一些前辈名宿都知道,雪无痕武功的高明之处,不是内力而是轻功,他的“逝如春梦了无痕”身法,当真是如影似梦,不可捉摸,在江湖上若论轻功,已不作第二人想。这次红莲教派他来送信,当然也有这方面的用意,就算正道人士翻脸动手,也绝追不上此人。
  雪无痕一见桌子飞来,如果向旁闪避,这一场便算输了,但若伸手硬接,自己却没有万重山这般手上功夫,心中微一迟怔,桌子已飞到眼前。
  习武之人到了危急关头,自然而然便生出本能反应。也没见雪无痕抬腿曲膝,只是微一昂头,一个身子便直直拔了起来,双脚离地足有五尺,随后在空中如同游龙闹海一般,连旋了几个圈子,等到双足落地之时,手中已是稳稳抄住那杯酒,一饮而尽。
  此时桌子才砰然落地,上面的杯盏一阵乱响,有明眼人看得真切,四条桌脚竟将青石板的地面砸出四个浅浅的印痕。
  这一个回合,万重山手上功夫了得,雪无痕轻身之术极佳,双方都发挥各自之长,未分胜负。但对于正道群雄来说,敌人单刀赴会,就算打成平手,至少在气势上算是输了。
  广渡与松云都是出家之人,虽无争胜之心,但总不能看着雪无痕予取予求,只是对方是冲着四大世家来的,自己不好出头,便都看了龙谢兰一眼。
  这龙谢兰虽说武功不算极高,但心灵计巧,四大世家以往有事,大都靠她出谋划策。而她也往往有奇计妙招,排急解难。现在红莲教找上门来,她肯定是要出面的。
  果然,龙谢兰笑眯眯地排众而出,先是一拱手,道:“雪先生大驾光临,很给四大世家面子,可我想马车里的人,一定更是不同凡响,为何不请出来见见呢?”原来龙谢兰有一手绝技,就是耳力超人,方才她听到马车里传出一声轻轻的闷哼,像是人的声音,她不确定里面倒底是谁,很有可能是另外一个红莲教高手,但更有可能是人质。
  世上能让雪无痕做车夫的,除了红莲教主以外,再无旁人,但红莲教主绝不会这么轻易露面,所以龙谢兰认定,车子里是人质。怪不得雪无痕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早有人质在手。
  雪无痕冷然一笑:“龙堡主猜得不错,车子里的人,的确是不同凡响,可我却请不动他,只有龙堡主才有本事请得动此人。”说着他向边上走开几步,微笑着一摆手:“请啊。”
  龙谢兰知道雪无痕给她出了个难题,考得是她的胆气,马车软帘低垂,谁也看不到里面,冒冒失失地上前,如果马车里的人突施暗算,还真不好应付,但如果自己不上前,四大世家从此便被红莲教压下去了。
  全场一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注视在龙谢兰身上。大家都明白,方才万重山敬了他一杯酒,现在雪无痕将球又踢了回来,看四大世家接不接得住了。
  龙谢兰面带微笑,仿佛所有人都不存在一般,她慢慢来到车前,伸出一只兰花般秀气的手,轻抚车辕,嘴里却道:“这两匹马好像是蒙古马,个子虽不高大,但极有耐力,不知连车带马,雪先生花了多少银子?”雪无痕盯了她几眼,不知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随口道:“五十两。”
  龙谢兰点头,身子向旁边一撤,道:“我请不动此人,雪先生请便吧。”(未完待续) 第四章第五节   在场之人无不丧气,谁也不知道龙谢兰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自己连车帘都没掀,更没有对车里的人说一个字,却主动认输。
  雪无痕皱皱眉头,心知这个女人机虑深沉,却也没看出什么异样,便洒然一笑道:“如此,告辞了。”说着他一个飘身上了车辕,随手便去拉缰绳。
  哪知雪无痕刚刚坐上车辕,就知道上当了。只觉得臀下一虚,喀啦啦一声响,整个车辕从根上塌了下来,并同车轮车身连接处一齐裂开。
  整驾马车在一刹那间完全塌碎了。
  雪无痕轻功绝顶,自然不会摔到地上,他稳稳站定,但身后马车车厢却咯吱吱地向地面上歪去。雪无痕此时心里雪亮,方才龙谢兰用了一手阴劲,将马车最脆弱的连接处完全震酥了,而外表却丝毫看不出来。如此厉害的武功正是天下至阴至柔的夜雨兰花手。
  龙谢兰正是这夜雨兰花手的唯一传人。
  群雄见了,无不大笑,心中都十分佩服龙谢兰的心机与手上功夫。这马车一碎,里面的人自然要现身,这一局算是四大世家胜了。
  雪无痕何尝不知道,他双脚刚一站定,回手已抄住断裂的车辕,生生将车厢平平托住。只要车厢不倒,这一局他就没有输。
  可雪无痕没料到的是,他刚刚稳住车厢,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痛苦的轻吟。雪无痕心中猛地一惊,一把掀起车帘,里面的人终于露面了。
  奇怪的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面现疑惑,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此人。数百人中只有广渡发出一声惊异的呼喝:“风尘!”
  马车里面坐的果然正是顾风尘,只见他身上穿着那件绣有红莲花的外袍,一动不动。此时雪无痕看得清楚,在顾风尘前胸,有三点乌光。
  那是三枝毒针!
  由于大多数人不知风尘是何许人,一大半人都心中暗想:原来红莲教新任教主,竟是这人……
  只有广渡心中明白,风尘已被雪无痕擒住当作了人质,广渡也顾不得旁人,大红袈裟荡起一片彤云,直扑过去,一声断喝,拳起如风,打向车厢。
  轰然一声响,那杆大旗飞上半空,而车厢已成了碎木块,但这一拳极有分寸,碎裂的木块全部打向雪无痕,这正是广渡最得意的功夫——少林如意掌。
  这门掌法不求招快,亦不讲力猛,讲究的是力道拿捏之分寸。要知道打碎车厢,只要稍有功力的人都能做到,但要使激飞的碎块全打向同一目标,却是难上加难。这门掌法也正合少林武功精髓,质朴之中见精深。
  如果换做别人,面对漫空飞射的木块,势必手忙脚乱,但雪无痕不愧是红莲八骏中的人物,双腿不动,手中提着顾风尘,身子如有外力拉扯一般向后退去,所经之处尘土不起,如凌空飞行。那些碎木块势头虽猛,却追不上他的后退速度。
  广渡一招发出,没有夺回顾风尘,身子没有丝毫停顿,全力前冲,五指如钩,直探出去,这次用的是少林派缠丝擒拿手,只要一个手指触到人身,就如同金蛇缠绕一般难以卸开。
  雪无痕居然并没回身,脚下如同踩了冰鞋,愈滑愈快,后面两丈处便是台阶,但他背后如生眼睛,脚跟稍稍一抬,如履平地般滑上台阶,而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顾风尘。
  如此一来,轻功高下立判。雪无痕手中提着一人,脚下倒退而行,广渡空手空身,全力前冲,始终追不到对方三尺之内。
  在座所有人都吸了口冷气,仿佛他们眼前的雪无痕不是人,而是一只来去无踪的鬼魅。
  松云与广渡相交已久,关系密切,仅仅比广渡慢起一步,如影随形般跟下去。
  说来也只是眨眼功夫,雪无痕已消失在门外,只余下一杆大旗落下来插在当地,犹自猎猎作响。(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一节   座上一人跳了出来,一把将大旗拔起,冷笑道:“红莲邪教,来这里逞威风……”说着双手发力,喀地一声将旗杆扭断。
  诸葛闲云猛然喝道:“且慢……”他叫得稍晚一些,旗杆已断,只见火光一闪,轰然一声响,那人哪里想得到旗杆中会藏有火雷弹,躲闪不及,胸腹被炸出一个大洞,一声没哼便死在当场。
  堂内一时大乱,众人纷纷咒骂红莲教用心恶毒。
  诸葛等几人对视一眼,都觉扫兴,南宫岳道:“几位世伯,方才车子里那人,你们可识得?”诸葛闲云摇摇头,道:“从未见过。”万重山道:“看来少林派对此人并不陌生。可看此人年纪,就算是少林派的人,也不过是二三辈的弟子,如何会被雪无痕擒来?雪无痕擒他做什么?”
  龙谢兰突然道:“无论做什么,我敢肯定,这个人活不长了。少林派与红莲教的梁子也结定了。”
  事出突然,到底顾风尘如何会被雪无痕擒来。这其中缘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那夜他被白袍老者拉下深崖,下面正是一条大河,本来他被封住了穴道,非被溺死不可,但意想不到的是,由于河水冰寒,引发了他体内两种毒质的大战,带动真气一阵狂冲狠杀,将被点穴道一一冲破。顾风尘虽然身得自由,但已被两种霸道毒药折腾得死去活来,再也没有一丝气力,便顺流飘飘荡荡地直向下游而来。
  便这样直飘了半夜,黎明时分醒来时,耳边骨碌碌乱响,张眼一看,乃是在一个马车之中,身上又被封了穴道,叫也叫不出,动也动不得。
  一路行来,只听车辚马嘶,始终不见赶车人进来说话,顾风尘正在暗自疑惑,突然耳边传来人声。随后马车像是进入了一个大大的宅院,便是雪无痕来到见贤庄之时。
  待听得双方对了几句话之后,顾风尘终于明白,这里正是诸葛闲云的庄院,心中正在纳闷,鼻子里突然闻到一股香风,像是有女人接近了车子,顾风尘也没有理会,哪知从帘子外面突然射进三枝黑漆漆的针,齐齐钉在自己前胸。
  钢针极细极轻,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上面淬的毒。
  顾风尘中针之后并无痛感,就觉得臀下一虚,整个马车塌了下去,然后眼前一亮,整个车厢轰然碎裂,一个裹着红云的僧人如神龙天降般跃来,他刚刚看清楚是那是少林派的广渡,身子已被一个人提在手中,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
  顾风尘被雪无痕抱在怀中,只觉得全身如同火炙,痛楚难当,他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哼,便晕了过去。原来那三根毒针射中顾风尘后,两种毒质立时并肩合力,要驱除此毒,怎奈这种毒也非常霸道,三种毒质在体内交战,不止不休。
  但终究是阴阳双仙的毒药厉害,没过一个时辰,便将三根毒针上的毒驱逐干净,顾风尘慢慢醒了过来。他一张眼,发现自己坐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对面盘膝坐着一人,双目紧闲,一对白眉煞是显眼。
  此人伸出两个食指,与顾风尘双手食指相连,二指连接处血渍洇然。
  顾风尘想动,却发现穴道未解,方才中毒时穴道被冲开过,现在一定是此人又将自己点住了。他用眼角扫视着这屋子,只见这显然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四外雪白的墙上挂着不少刺绣与针织,正中长几上放有一张瑶琴,边上的窗台开着几盆不知名的花,自己坐的这张龙凤大床仿佛用香料熏过,使得整个房间里幽香四溢,极是怡人。
  可眼前的情形就不怎么怡人了。
  雪无痕正在用自己极为独特的功法为顾风尘过血疗毒。这种功法是将中毒之人的双手刺破,同时自己也刺破双指,与中毒之人对接,然后催动功力,使得毒血从一只手导入自己体内,用自己的功力将毒素逼出去,再将无毒的血从另一只手导回中毒人身体。这种疗法极是危险,有可能连同雪无痕自己也中毒无救。
  雪无痕久走江湖,只看毒药外观,便知道自己可以应付得了,于是他闯进大同一家妓院,制住了正在胡天胡帝的两个人塞进床下,动手为顾风尘疗毒。(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二节   如果顾风尘只中这一种毒,过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清除干净,可雪无痕万万也想不到,顾风尘体内尚有两种天下最为厉害的毒药。他用功力化毒,开始时尚不觉得异样,但没过一盏茶的功夫,顾风尘的毒血流入他体内一多,雪无痕立时觉得天旋地转,头脑如塞入了火炭寒冰,一边身子热得发烫,一边身子冷得刺骨。
  雪无痕猛吃一惊,知道不好,他长于轻功,内力不是极强,再这样下去,自己轻则功力尽失,重则全身瘫痪,急切之间想要收功罢手,但两种毒质带着他的内力四下乱突,已全不受他控制,雪无痕暗自叫苦,四根手指如同镶在一起,分也分不开。无奈之下,他只得勉力运功护住心脉,再无余力抵抗毒质入体,这也就是他雪无痕,如果换了功力稍差之人,早已如顾风尘一般功力尽失了。
  如此时间一长,雪无痕渐觉不支,体内毒血越来越多,早晚会冲入他的心脉。饶是他久经生死,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便在此时,突然门外有了动静。有女人的叫声传来:“哎哟……你别动手啊,芳华她……还在接客哪……”还有一个男子怒骂道:“我不管,他妈的,让我们老大等这么久,你再不叫她出来,老子拆了你的骨头!”
  顾风尘心中猛地一怔,暗道:这声音仿佛从哪里听过。
  正想之间,楼梯上响起纷杂的脚步声,随后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闯进五六个人来。
  顾风尘与雪无痕的头被帐幔遮住,看不到众人的面孔,同样,闯进来的人也看不到他二人的脸,只看到衣服。
  闯进来的人齐齐啊呀一声,寒光闪处,都拔出了钢刀。
  五个人,六柄刀。
  一见这几把刀子,顾风尘立时记起数天前夜间的一幕,原来是卫家五虎到了。
  自从那夜顾风尘落进崖底后,卫家五虎也看到了,他们绕到崖下一路寻来,始终不见踪影,不由得泄气。这一趟空手而归,颜面无光不说,还饶上了老六卫人杰的半口牙齿,不由得越想越气,便绕上大路来到大同,一面为老六治伤,一面想消消心火。他们五人进了妓院后,老大点名要找最红的姑娘,谁知等了近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影,不由得怒发冲冠,将老bao推开,直闯进来。
  几个人一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顾风尘身上的衣服,这件衣服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如见鬼魂,印象太深了。
  卫人龙自从吃了一回亏后,知道此人极不好对付,见他与一人相对而坐,双手对伸,不知在搞什么鬼,没有冒失地上前,向后面四兄弟使个眼色,五人摆开了势子,慢慢向前围拢上来。
  雪无痕体内巨浪翻腾,但脑中还是非常清醒,眼角扫到对方亮出了刀子,知道是敌非友,便是这么稍一分心,两种剧毒急攻心脉,雪无痕暗自叫苦,只得全神贯注自身,再也无暇旁顾。他纵横江湖二十年,遇到的大风大浪也不知有多少,当下脸色如常,对围上来的诸人如若不见。
  卫人龙也是久走江湖,虽不见二人脸色,但一看这种情形,当时就明白了,他哈哈一笑道:“弟兄们,今天撞大运了,两个人正在疗伤,二弟,你上前来,我一声令下,咱们一起动手,先斩断这两人的手臂再说。”
  老二卫人达答应一声,挺刀上前,二人双刀并举,便要向雪无痕与顾风尘手臂上斩去。
  雪无痕暗自咬牙,正要拼着一口气跃起,突然对面的顾风尘大叫一声:“且慢!”卫人龙等人听到声音,都是一怔,卫人达用刀挑起帐幔一看,叫道:“大哥,这人不是正主儿……”卫人龙道:“虽不是正主儿,一定与正主儿有关联,先废了他,然后问话。”
  寒光闪动,两柄钢刀一齐斩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三节   顾风尘拼力一挣,居然挣脱了雪无痕的双指,双手齐举,撑住了二人的手腕。卫人龙的刀剁不下去,马上飞起一腿,正踢在顾风尘前胸,顾风尘被踢得撞到身后墙上,一口血猛喷出来。
  卫人龙二人飘身后退,躲开血滴。顾风尘被他踢这一脚,鲜血喷出,胸中反倒舒泰了一些。其实在方才雪无痕为他过血疗毒时,毒性带动内息已将他的穴道冲开,只是他没有发觉,现在危急时刻才显现出来。
  顾风尘双指一离开,雪无痕立时感觉毒血回流,顺着指尖上的血口滴出去,毒血滴出一滴,毒性就减轻一分,虽然短时间仍旧不能恢复,但剧毒失了后援,再无毒血注入,驱毒只是时间问题了。
  可眼前的情形已是万分紧急!
  顾风尘跳下床来,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自从身中剧毒后已是内力全失,拳头便打到人身上,也如同小儿一般虚弱无力。
  况且面前的敌人也不是寻常之辈。
  就算顾风尘没有中毒,五人齐上他也万万抵挡不住,幸好屋子不宽,床头就更狭窄,卫家五虎不能一拥而上。
  卫人龙一挥蘸金刀,当头便斩,这一刀威势极猛,刀到中途,突然他手腕一颤,一刀化七刀,正是七星刀法中的妙招“七星落长空”。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在于,你无论向哪里躲闪,都会有后招如影随形而至。
  顾风尘虽说武功不错,但在江湖上行走不多,见识便也不广,不识这套刀法,哪里晓得如何应对?只得抄起床头一把椅子向上一迎,喀咯咯几声响,椅子裂成四五块,卫人龙这一刀仍未用老,还有两个变化,直斩顾风尘双肩。
  正在危急时分,顾风尘听得背后有人轻轻道:“向前冲!顶他小腹!”
  顾风尘来不及细想,一低头便向前猛冲,谁知这一顶正是“七星落长空”的唯一破绽。
  既是“星”落长空,当然是由上向下,自己的下盘便空虚,本来七星刀中的这一式使出时,还带着一招屈膝撞,一为护住下盘,二为顶撞来敌,如此用来,有攻有守,才成妙招,但卫人龙一时大意,眼看这和尚站都站不稳,这一刀也就没留心下盘。
  顾风尘自然看不出破绽,但他身后的雪无痕临敌经验何等丰富,一眼便瞧了出来,当下一语道破。
  眼见刀光已到眼前,顾风尘硬着头皮一闭眼睛顶了上去。少林寺的和尚个个都练过铁头功,虽然顾风尘失了武功,但头壳还是过硬的,不用运气也能顶碎三块青砖,卫人龙一刀落空,对手已钻进怀里来,他情知不妙,但已不及躲闪,小腹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撞。
  一声闷哼过后,卫人龙向后飞出数尺,刀也撒了手,他双手捂住小腹,痛苦地弯下腰去。原来顾风尘这一头顶得位置低了点,正撞在他要命的地方。老六卫人杰大叫一声:“好小子,你想让我大哥变太监不成?”挥动双刀扑了上来,双手右左一分,一招“野马分鬃”,夹斩顾风尘腰腹。
  这一招乃是“乱泼风”刀法中的厉害刀招,如果得手,顾风尘至少要变成三段。但世上刀法大都瞒不过雪无痕的法眼,他随手将床过的白蜡杆马鞭递给顾风尘,道:“挑他眼睛!”顾风尘扬手直挑过去,卫人杰双刀刚刚分出,那条马鞭已迎面刺来,吓得他大叫一声,向后翻出丈外,砰的一声撞碎窗子,落到街头,引得行人一片惊呼。
  另三虎依次上前,雪无痕随口指点,顾风尘的白蜡杆连挑三人手腕,使得卫家五虎全近不得身。
  卫人龙好容易站直身子,见此情形,知道床上坐的人不同凡响,如果今天拾掇不下这两个只剩半条命的,卫家的声威将从此扫地,以后无颜再走动江湖了,他将心一横,喝道:“不要再留情面,要死的。”说着拾起钢刀退开几步,此时卫人杰也跳回屋子,五个人动作一致,都是将刀高举过头,卫人龙一声呼喝,只听呜呜之声大作,六柄刀如同标枪一般掷过来。(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四节   床头狭窄,闪躲不开,眼看顾风尘与雪无痕就要被刺中,突然喀喇喇几声响,几扇雕花窗棂被撞碎,两条人影如鬼如魅闪到眼前,四只手掌齐伸,将六柄刀轻轻接了去。
  这二人一个极胖,一个极瘦,正是幽冥双煞到了。
  自从二人在易水河找到秦唐关后,便一直翻翻滚滚斗了数日,始终不分胜负,后来秦唐关索性行险,一路上大造消息,惹得黑白两道的好手尽皆追来,幽冥双煞为了不让别人争先,先后毙了数名好手,但后来的人越集越多,二人缠斗多时,早失了秦唐关的踪迹,便寻着众人的后路一直来到大同。
  卫家五虎失了兵刃,正要上前,只听呛啷啷一阵乱响,六柄刀变成了十二段,被扔了一地。没等卫家五虎醒过神来,幽冥双煞已闪入他们中间,卫家五虎的功夫全在一柄刀上,拳脚并不出众,幽冥双煞用出“食鸡肋”与“借荆州”的功夫,五人先后中掌,飞出窗外。
  关不义拍拍手掌,嘻嘻笑道:“耳根终于清静了。”曹不仁对顾风尘道:“小子,秦老儿躲到了哪里?”顾风尘瞪大双眼道:“秦老儿,什么秦老儿?你们是什么人?”曹不仁道:“少废话,你的这件衣服哪里来的?”顾风尘冷笑一声:“哪来的?我都不知道是哪来的。”
  关不义歪着头向床里看,笑嘻嘻地道:“床上这位君子是何方高人哪?请出来见见吧。”话刚说完,他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曹不仁看出他脸色有异,不由也向床里一张,只看了一眼,吓得倒退几步,道:“红莲八骏,超影候——雪无痕!”
  顾风尘心中一动,他在少林寺时依稀记得师父曾给他讲过,十几年之前,红莲八骏可谓名动天下。
  “王驭八龙之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形;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扶翼,身有肉翅。”
  红莲八骏个个有过人之能,叫什么名字他没有记住,现在看来,眼前这个雪无痕便是其中之一了。
  顾风尘自然不知道,雪无痕与秦唐关二人都是三才八骏中的人物,而“三才”犹在“八骏”之上,那为何幽冥双煞不惧秦唐关而惧雪无痕呢?其实幽冥双煞在江湖中可算得一流高手,单以武学修为而论,二人合力便不在八骏之下,但世上相生相克之理实在难以测度,曹不仁与关不义的“说曹曹到”、“单骑千里”轻功固然高明,“食鸡肋”、“借荆州”功夫也极诡异,可雪无痕偏偏就是他们的克星。那是因为雪无痕除了轻功比他们高明外,还练了一身“空谷神功”。
  所谓空谷神功,以空为本,以空为基,自身如同一个空的容器,能吸纳任何外来的东西,比如过血疗毒之法,就是将自己身体变做一条巨大的血管来用,雪无痕对敌之时,如果你打他一掌,常常会觉得无从着力,如同打在空中一般。而空谷神功攻敌之时亦如此理,他打你一记空谷神拳,中拳处立时便也成了空的,气血不通,筋脉不行,你便运功冲破,至少也要盏茶功夫,如果这一拳打中心脏或内腑,立时便可毙命。除非中拳者的功力高过雪无痕,方无大碍。但也必须护住心脉不被击中才可。
  而幽冥双煞最擅长的是借力打力的功夫,可一与雪无痕对垒,根本就无从在对方身上“借力”,所以更谈不到“打力”了。如此一来,幽冥双煞的一身高绝武功便全无用处,反而不及一个三流武师。
  雪无痕曾在十数年前与幽冥双煞斗过几次,但双方没有深仇大恨,雪无痕又不是嗜杀之人,也就没下死手。但幽冥双煞每次想起雪无痕,都如芒刺在背,对他是又恨又怕。
  幽冥双煞自雪无痕消失江湖后,以为从此可以不惧怕任何高手,但今日在大同城竟又见到了克星,如何不惊?
  曹不仁一见雪无痕,立时便要破窗而逃,但关不义却别有想法,多看了几眼。顾风尘知道不好,下意识地向床头一挡,这下子更被关不义看出蹊巧,他嘿嘿冷笑几声,道:“师兄,今天的超影候可不是从前啦。”曹不仁见床上一直没有动静,心中也有点疑惑,问道:“怎么?”
  关不义道:“他中毒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五节   曹不仁眼睛里猛然暴射寒光,二人对视一眼,也不说话,猛然向顾风尘攻出数掌。
  雪无痕一直在努力运功驱毒,怎奈这阴阳羹的毒性天下少有,虽然已逼出了大半,但仍旧不能起身,亦不敢稍有放松,因此对幽冥双煞的攻击全无抵抗之力,他一见对方掌击顾风尘,马上明白幽冥双煞用的是看家本领,只要顾风尘挡得一挡,架得一架,或是还手攻上一招,马上就会被对方以数倍的力道还击到他雪无痕身上。
  顾风尘并不知道深浅,刚要招架,雪无痕叫了一声:“别碰他手掌。”顾风尘以为对方用的是毒掌,吃了一惊,急急缩手,雪无痕又道:“离开我,越远越好。”顾风尘不明所以,但也不容多想,向前一扑,跌跌撞撞从两人中间跳到屋子中央。
  此时只听身后卟卟两声,幽冥双煞不及收掌,两掌同时击在雪无痕前心,顾风尘心中一凉,暗道不好,这两人武功高绝,雪无痕全力逼毒之际,无力运功抵御,这一击还不五脏俱裂!
  谁知雪无痕中掌后全无声息,倒是从床下传来了两声惨哼,显然有人受伤。
  原来幽冥双煞这两掌本拟击在顾风尘身上,反激雪无痕,但没有击中顾风尘,而是直接打在雪无痕身上,一股雄浑的力道全部转移到床下。那里正被塞了两个人,这二人方才正在大参欢喜佛,现在名副其实地见真神仙去了。
  雪无痕猛吸口气,将毒血逼在左半边身子,腾出右手来,与幽冥双煞对拆,三个人五只手掌打得异常快捷,眨眼间各已攻出七八招。
  由于雪无痕的空谷神功正是幽冥双煞的克星,所以纵然是一只手掌,也令幽冥双煞守多攻少,偶尔手掌相接,幽冥双煞也是无力可借,而雪无痕一边随手拆招,一边将真气凝聚在左半边身子,全力逼毒。
  幽冥双煞眼雪无痕脸色渐渐正常,心中暗暗害怕,但由于借不到力,也是无计可施。二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出掌,向对方身上打去。他们要从彼此身上借力来反攻雪无痕。其实这也是幽冥双煞一直不肯落单的原因,等到实在无人可以借力时,便自己解决。
  这一招雪无痕无法再破,他可以教顾风尘远离自己,却支不走这两个煞星,眼看双掌便要落实,只要一触到对方身子,掌力就会成倍地反激到雪无痕身上,掌力加上剧毒,雪无痕就算不当场毙命,也绝难挡架。
  哪知便在此时,幽冥双煞中间猛然多了一人,正是顾风尘,他方才跳出圈子,以为雪无痕是叫他逃命,自己堂堂大丈夫,哪肯丢下恩人独自逃生?在顾风尘看来,自己没被水溺死,没被毒针毒死,皆是因为此人全力救助。双方互不相识,能有这般举动,实是一位大大的好人。
  眼见幽冥双煞再度出掌,他也没看清打向哪里,大叫一声便跃了过去。他本来已功力尽失,这一跃时早已想好,就算自己救不下恩人,也要替他挡上一掌,能先于恩人死去,也算报答了。
  但世事就是这样不可捉摸,想死的人偏偏就死不了。顾风尘跃过去后正好挡在二人中间,幽冥双煞的两掌齐齐落在他身上。
  本来这两掌是反激向雪无痕的,但给顾风尘这么中间硬塞进来,二人并无准备,两掌落在顾风尘身上后,由于自身离得极近,反激的力道全部撞向同伴。
  说来也好笑,方才幽冥双煞想打顾风尘没打到,现在不想打,却偏偏打到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六节   只听卟卟两声闷哼,幽冥双煞齐齐后退几步,双手捂胸,表情痛苦。二人出道以来,只怕从没有遇到过今天的情形。方才二人是全力施为,用足了九分力,便是自己也受不了。
  幽冥双煞胸中似有怒潮澎湃,二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内伤颇重。
  顾风尘被二人掌力击中,本以为必死,谁道一呼气之间,觉得全身一无异状,竟还舒服了许多。他看着幽冥双煞的痛苦模样,不由得极是奇怪,自己就算内力不失,也绝不会高到这般地步。
  幽冥双煞不知顾风尘是误打误撞伤了自己,还道此人是雪无痕的弟子,精通空谷神功,忍痛说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可敢留下万儿么?”顾风尘大声道:“在下顾风尘,你们要找回这场,尽管向我来好了。”幽冥双煞一般心思,也不答话,齐齐施展轻功,足不沾地般地去了,雪无痕见他们虽然身受重伤,但身法居然并不比平时慢多少,可见二人功力确是非凡,心下也暗自点头称许。
  顾风尘见二人远去,暗自出了口气,来到床边向着雪无痕施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雪无痕冷冷地道:“不敢,你方才也救了我一命,咱们全当扯平了。”顾风尘摇手道:“哪里,前辈救我在先,便是恩人。”雪无痕也不与他辨白,歪着眼看他:“你是少林派的吧。你师父是谁?”顾风尘道:“我已被遂出门墙,不再是少林弟子了。”雪无痕道:“那为何穿成这样?”顾风尘也不隐瞒,将路送莲儿至万花谷,中毒离谷后又遇白袍老者之事说了。
  雪无痕静静地听着,最后道:“你要找的人说不定我认识。”顾风尘喜道:“不错,前辈见多识广,或许见过此人。”说着将背上的画轴取下展开。雪无痕一眼盯在画像上,冷冷一笑,道:“不错,我的确认识。”
  顾风尘急问:“他在哪里?是不是在甘肃?”
  雪无痕皱眉道:“甘肃?他埋在甘肃吗?”顾风尘一怔:“什么?埋在甘肃?”雪无痕道:“一个死人,不是埋在甘肃,难道还是住在甘肃吗?”
  顾风尘吃了一惊:“他死了?”
  雪无痕道:“不错,此人已死去十几年了。”
  顾风尘急道:“怎么可能?他若死了,那小丫头为何还要去找他?”雪无痕道:“那小丫头多大了?”顾风尘道:“也就十一二岁吧。”雪无痕道:“对啊,她出生以前,此人就已不在人世了,她如何知道?”顾风尘道:“前辈如何知道?”雪无痕道:“此人出自太岳派,是本教的大仇人,若不是他,我们泠教主又怎么会轻生就死?哼哼,如果他没死,姓雪的第一个便要找上他。可惜呀,他死了……这个仇红莲教永不得报,实在一件最大的憾事。”
  顾风尘瘫坐在床上,眉头紧锁:“他若死了,那小丫头的命也就……”
  雪无痕盯着他,问道:“你身中奇毒,为何不死?”顾风尘淡然一笑:“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了。”
  雪无痕道:“你知道是谁射你三枚毒针?”
  顾风尘摇头。
  雪无痕道:“那是四大世家中的龙谢兰。”
  顾风尘一惊,这个名字他当然耳熟能详,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杀自己,雪无痕自然心知肚明,道:“其实四大世家一直想在江湖中取少林而代之。成为武林第一大帮派,怎奈少林寺数百年来人才辈出,武功方面更是冠绝天下,所以四大世家便想利用江湖中的仇杀来削弱少林派的实力。数年前少林派遭受最大挑战,藏边众多秘宗高手齐至少室山,一番拼斗下来,藏边秘宗高手丧失迨尽,而少林七大高手也只剩下一个广性。少林派从此势衰,江湖地位被四大世家取代,此事就是四大世家暗中挑拨的。今日龙谢兰算定我车子里是人质,你呼吸急促,她定已听出你的内功源出少林,所以暗地里射你三枚毒针,是想要你的命。你的小命一完,外人一定以为是我做的,由此红莲教与少林便结下了仇,以后他们再次围攻红莲教,少林派还会置之不理么?”(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七节   顾风尘心头猛然一跳,他听广性讲过十数年前四大世家围攻红莲教之事,当时红莲教在江湖中虽属邪派,但只是重要人物行事乖张而已,倒不算得多么残暴。四大世家联合江湖门派剿灭红莲教时,原本是想联合七大派,但少林与武当推说红莲教恶名不著,此举有违佛道本旨而未参与。其实真正原因是因为红莲教与这两派极少瓜葛,两派犯不上为人出头而自伤元气罢了。
  雪无痕最后一次全力运功,只听滋的一声轻响,最后一股毒血被逼了出来,他将真气运转一番,确定已无丝毫毒质残存,不由得哈哈一笑,跳下地来。
  顾风尘见他恢复常态,也替他欢喜,但身有要事,不敢久停,于是向雪无痕施了一礼,道:“雪前辈,在下还有要事,如果侥幸不死,施主的大恩,定当后报。”说着便要离开,雪无痕道:“且慢,我只问你一件事。”顾风尘道:“请讲。”
  雪无痕道:“那个拉你下悬崖的白袍老者,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顾风尘道:“在下知无不言,确是不知他到了哪里。”雪无痕点点头:“好,你走吧。”
  顾风尘再次礼过,从衣架上挂的嫖客衣服里摸出一把散碎银子,大步出了妓院,到了市面上买了匹马,加上一鞭,不多时已出了大同城。
  他觉得身上的衣服甚为显眼,便将它反过来穿上,不让那个红色莲花显露在外,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肚子里咕咕直响,现在方觉得饿得狠了。
  路边有不少茶摊酒肆,顾风尘走了几家,见到一个酒馆,走进去大吃大喝了一通,找个农家借个宿头歇了。
  可是直到半夜,他也没有睡下,心头总在想:“如果就这样回去,告诉阴阳二仙,这二人定然不会相信,多半要害了那丫头性命,可雪无痕的话肯定也是真的,这倒如何是好?
  想了半夜,猛然心头一亮:雪无痕说此人是太岳派的,太岳山就在山西南部,不如上太岳山打问打问。
  由于心中主意已定,顿时觉得头脑清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顾风尘草草吃了饭,上马而行,有马代步,五六百里路程只用了不到四天,这天天色近晚时已来到太岳山脚下。
  太岳山又称霍太山,远古时期人们曾误以为此山乃华夏第一高峰,因此冠以“太”字,相传大禹治水时曾登此山祭天,汉代定为祭天名山的“五镇”之一。
  太岳派自两百年前祖师木道子创派以来,一直是北方一大派别,主观青松观便设在绵山上。顾风尘从未到过这里,虽然天晚,但见远天红霞余晖,映照松尖,眼前古木参天,溪涧纵横,枝头鸟鸣猿走,别有一番情趣。
  顾风尘一边观看风景,一边纵马上山,直向绵山而来。
  青松观建在山腰处,但越向上行,山势越加陡峭,顾风尘将马拴在道边树上,自己独自向上攀登。过不多时,前方出现了灯光,那便是青松观的山门了。
  顾风尘来到门前,见两盏灯笼摇摆在夜风中,一扇红漆大门半开着,漆皮已失去了往日颜色,有些地方露出了腐朽的木质。顾风尘微微叹息一声,暗道数十年前,这太岳派还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大门户,现在却已是山门冷落,不复旧观了。
  他举手向大门拍去,却只听轰的一声,两扇门居然平空倒了下去,顾风尘吃了一惊,仔细看那门枢时,发现早已断折,此时他才注意到门扇上有两个大大的掌印,入木三分。(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八节   顾风尘暗道:看这样子像是太岳派的‘仙人印’掌法,听说近二十年来,太岳派武功大不如前,究其源由,是多年前太岳派与红莲教曾有一场恶战,太岳派高手死伤惨重,年轻一代尚未入门,所以很多高妙武功便没了师承的缘故。如今这仙人印掌法只有副掌门张寻仙能练到七成火候。此人好酒无状,看来是他打的,这张寻仙多半也是个败家子,可能是酒后学起了鲁智深,来个醉打山门。
  心中一边想,一边跨步而入,哪知刚刚进门,迎面一条黑影便扑上来,未到近前,顾风尘就闻到一股血腥气。那人张开双手,来掐顾风尘的脖子,顾风尘大为不解,暗道:太岳派武功中,从未听说有此一招,难道是太岳派别开生面,另创了一门武功出来?
  想归想,总不能让他真的掐到。顾风尘向边上一闪,那人便扑地倒了。顾风尘借着门外的灯光一看,见此人身着道袍,正是太岳派门人,只是全身浴血,奄奄一息。以手指天,咽喉里哽了两声,便断了气。
  顾风尘心底暗惊,借着灯笼的光可以看到,此人胸口一个血洞,似是长枪铁矛之类造成的伤口。
  再向里走,转过山门便是天井,猛见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五六个恒山弟子,血流了一地,顾风尘一一探看,都是胸口受重创而死,心中不觉一凉,如果太岳派的人死绝,那画像上人的消息便再也打问不到了。
  他急急地来到二门,推门而入。
  二门内是一个大大的院场,内植着十数棵古松,顾风尘借着门前的灯光猛然看到一个人正背对着二门站在一株松树下,此人道冠散落在一边,头发蓬乱,一动不动。
  顾风尘慢慢走到此人身侧,一眼看去,不由得眉头一皱。
  但见此人双眼暴睁,神情凶恶,双掌直伸,竟已完全打入松树树干内,满树的松针几乎全部落光,地上铺起了一层,胸前一个血洞,一滴滴鲜血尚未流尽,落在松针丛中。
  能以双掌打入松树,这等功力必是副掌门张寻仙无疑。
  可现在张寻仙也已是个死人了。
  顾风尘早已看出,敌人原在树前,张寻仙双掌打出时,敌人绕到树后,然后一枪透树而过,刺杀了他。
  现在想来,张寻仙一定是在山门就发现了敌人,尾追在后,敌人也许只有一个,他进得门来举枪便杀,张寻仙直到他杀死所有观中弟子后,也没有追上此人,最后还被敌人一枪夺命。
  顾风尘举眼看去,青松观中黑漆漆的全无灯火,大门虚掩,里面悄无声息。他从张寻仙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慢慢走上台阶。正要推门,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服是不服?”这声音极是动听,竟是个年轻女子。
  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若服了这顺天丸,今后便要完全听命于你,哼哼,你动手好了,贫道宁死,也不做你的奴隶。”那女孩子道:“你不服我的丸药,我便没有办法了吗?看招!”风声呼呼,像是交手的样子。
  顾风尘忍不住轻轻推开了观门。火折子闪起,观中蓦地一亮。
  亮光甫起,顾风尘就见一柄长剑如电闪星飞一般刺到,长剑握在一个高冠道人手中,这道人足有五十岁年纪,须发皆白,他身形飞起,人剑合一向顾风尘猛刺。(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九节   看这一剑的气势,颇有破釜沉舟的意思,因为这已是他的最后一剑。
  道人全身浴血,也不知伤过多少处,屋子里剑痕纵横,窗棂被剑风扫得七零八落,显然刚刚经过一场恶战。
  顾风尘曾听广性讲过各派掌门人的事,看眼前飞来的道人模样,正是太岳派掌门无涯子。
  这一式人剑合一,正是太岳派不到与敌同归于尽时不用的绝招:人鬼同途。
  顾风尘猝不及防,等看到剑尖飞来时,迸发的寒芒几乎已碰到他的鼻尖。他就算功力不失,亦难躲避。危急之中的顾风尘手无寸铁,只得向后急退,同时除下那件外袍,向剑身卷去。
  但无涯子这一剑已汇集了全身功力,着实非同小可,只听裂帛一声,已将那件白袍刺穿,顾风尘手臂剧震,那一剑上凝聚的内力已传到手掌,拿捏不住,那件白袍飞上半空,上面鲜血样红的莲花展现开来。
  猛听观内黑暗中有人“咦”了一声,然后剑尖便突然失了后力,软软地垂下去,铛啷一声,落在地上。无涯子双目暴睁,看着胸前突出的一段枪尖,抢出观门外几步,伏倒在地,就此毙命。
  一颗绿色的药丸自这道人手心里骨碌碌滚到顾风尘脚边,停下不动。
  顾风尘叹息一声,暗道:看来太岳派上下,已无一人活命。画中人的消息,我却向哪里去打听?究竟是谁有如此本领,一夜之间尽灭青松观?顾风尘拾起那药丸看了看,然后走到无涯子尸体旁,伸手拔下那枝枪,打亮了火折子细看。
  那是一枝与众不同的枪,整枝枪身似是亮银打就,灯下闪闪发光,入手不甚沉重,枪头九寸长短,极其锋锐,最奇的是,枪头下没有枪缨,却嵌着一朵九瓣莲花,与枪头配合起来,如同观音站立莲台,极是美观。
  看到这朵莲花,顾风尘心中猛然一动。
  便在此时,眼前突然荡起一阵清风,顾风尘眼前一花,手上一轻,那枝银枪和手中的药丸已被人夺去。
  火折子的灯花刹那间轻暴,可火焰却并未跳跃,此人来时一如风起青萍之末,不带一丝嚣尘,未遗半分火气。但那枝银枪枪尖已顶在顾风尘咽喉上。
  很多年以后,顾风尘还清晰地记着当时的情况。他清楚地知道,此前的一切遭遇都算不得什么,他真正的江湖命运,就是从这个夜晚开始的。那一晚,滚滚红尘给顾风尘的感觉,就是这一枝银枪。
  银枪枪尖上寒芒如同冰刀一般,而迸发出的杀气比寒冰更寒,顾风尘抬眼向对面望过去。
  他首先看到一只手,这只手非常稳定,虽然只是一手执着枪身,但银枪没有丝毫颤动。可见此人腕力不错。
  顾风尘见这只手上戴着黑丝手套,不露一丝肌肤,再向此人身上脸上看时,也一样黑衣遮体,黑纱罩面。顾风尘依稀觉得,此人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二人呆立半晌,顾风尘突然问道:“都是你杀的?”黑衣人不答。顾风尘扬扬眉毛,道:“你与太岳派有仇?”黑衣人还是不答。突然问道:“你身上那件衣服哪里来的?”声音甜美清脆,居然是个女子。
  顾风尘怔了一怔,大笑道:“为何每个见过我的人都问我的衣服?姑娘如果觉得好看,拿去便是。”黑衣女子冷然道:“你是红莲教中人吗?”顾风尘心中一动,摇头道:“不是。”
  黑衣女子手臂向前轻轻一顶,枪尖刺破了顾风尘的皮肤,流下一丝鲜血:“说实话!”
  顾风尘毫无惧色,大声道:“不是就不是,我顾风尘还会骗你不成!”
  黑衣女子冷冷地道:“你学的是少林派功夫,为何穿有这件衣服?”
  顾风尘道:“你怎知道我学的是少林功夫?”黑衣女子冷笑:“方才我夺枪时,你虽反应不及,但仍旧摆出了少林拈花掌的势子,当我看不出来!”
  顾风尘点头道:“眼力不错,你是什么人?为何坏我大事?”黑衣女子冷笑:“坏你大事?你有什么大事……”顾风尘大声道:“当然有,你将太岳派杀得鸡犬不留,我却向谁打听消息,难道向你打听?”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好啊,你倒说说看……”顾风尘一展画轴,道:“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是太岳派的。”黑衣女子扫过一眼,道:“当然认识。”顾风尘收起画轴,急问道:“他在哪里?”(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十节   黑衣女子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如我们来走马换将,你告诉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这人的下落。”
  顾风尘问道:“我有什么事可以告诉你的?”黑衣女子道:“你只要告诉我,秦唐关在什么地方?”顾风尘道:“什么秦唐汉武,在下一概不知。”
  黑衣女子冷笑:“你不说,我也不告诉你。”顾风尘怒道:“你……”
  正在此时,山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后一个人影已如同展翅的大鹏一般掠进来。
  顾风尘一眼看出,来人正是少林广渡。
  自从那日雪无痕大闹见贤庄后,广渡追赶不及,便也没再多耽,兼程赶回少林,等到了吕梁山时,猛然想到太岳派与红莲教结仇极深,红莲教既敢来闹见贤庄,也一定敢挑战太岳派,掌门人无涯子与广渡有着一段不深不浅的交情,于是广渡便连夜上山来通知无涯子,谁知方到山门,风空便发现了门前的死人。
  广渡心如火焚,飞掠而来,猛然看到顾风尘,不由得惊异交集,但一眼扫见那黑衣女子,却是微微一怔。
  他的目光落到黑衣女子手中的银枪之上。方才他已看出,所有人都死于枪下,现在看来就是这柄银枪。对于此枪,广渡并不陌生,他长吸口气,缓缓道:“恋人枪!施主可是红莲教中人?”
  黑衣女子打量广渡几眼,冷笑一声:“少林派也来了,是要打报不平吗?”广渡不理会她的讥讽,继续问道:“泠御风是你什么人?”黑衣女子冷笑道:“懒得理你……”说着也没见她如何动作,一个身子如同风摆芙蓉般向后飘去,煞是好看。
  若在平时,广渡绝不会去追赶一个女孩子,但今天事出非常,定要问个明白不可,他展动身形跟上去,喝道:“太岳派都是死于枪下,是不是你……”黑衣女子截道:“不错,你便如何?”广渡双手合什,高诵佛号:“阿弥陀佛……”
  顾风尘知道广渡的脾气,每到怒气填膺无可渲泄之时,他都会这样做,预示着他下面的出手将不会有丝毫留情。
  果然广渡大袖扬起,如一尊从天而降的佛佗,一拳凌空击出。
  只听空中风声虎虎,激荡有声,正是少林派绝学“韦佗杵”。这套拳法以气为先,不必击中,功力高者可于数尺外伤人于无形。黑衣女子已退至庭中一株树下,听拳风骤至,身子突然如天外龙挂般旋起,飞上树尖。
  砰的一声,一人合抱的树干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木屑纷飞。
  黑衣女子刚刚在树梢头落定,广渡已如怒龙般飞到,眨眼前便一连十数掌打出,却是一套千手如来掌。这套掌法主旨在于出掌极快,让人无从招架。一般掌法由于出掌太快,易流于轻飘,但少林派的千手如来掌是由少林派高深内功做底子,虽快却不失迅猛之威,只要被打中一掌,便得重伤呕血,再无余力躲避接下来的一轮攻击。
  黑衣女子用的是枪,长于远攻而疏于近战,本来绝接不下这一轮猛攻,但她却不退不闪,冷笑一声,突然出枪。
  这一枪极为奇特,她双手执住枪身中段,如挥短棒般啪啪地扫开广渡数掌,然后中宫直进,径刺广渡咽喉。
  广渡身经百战,应变极快,双掌回收,啪的一声夹住枪尖,便要夺下黑衣女子的银枪。
  但黑衣女子不但枪法精奇,控枪之法更是炉火纯青,方才在顾风尘手中夺枪时便露了一手,如今展现出更奇异的手法。只见她既不突刺,也不回夺,双掌一搓,那枪身居然平空打起旋来,而枪尖下的九瓣莲花如同飞星般洒出,直射广渡。看情形如果广渡不撤手,必被铁莲花击中。可广渡只要一撤手,对方大可一枪直刺进他胸膛。
  进退两难!
  广渡倒底是少林派中顶尖高手,眼见飞花袭来,身子先行一仰,双掌一撤的同时,飞起一脚将银枪直踢起来,自己则大袖一展,轻飘飘地跃下树来。
  黑衣女子迫退广渡,随手抄住枪身,呜然一转,九瓣铁莲花齐刷刷地回到枪尖下,如被磁石吸牢一般,诡异非常。
  广渡刚刚落地,黑衣女子已凌空射来,看来她被激起了火气,定要与广渡一较高低了。广渡如何会怕了她!双掌展开,迎上她的银枪。
  一刹那的功夫,二人已斗到险处。黑衣女子倒底临敌经验不足,被广渡卖个破绽,左手将枪逼在外门,右手运起“韦佗杵”,便要一拳砸落。
  黑衣女子黑纱罩面,看不到神情,可顾风尘却是脸色大变,他要从此人口中探得画中人的下落,好去营救莲儿,广渡如果真地将她打死,自己无法找到此人,莲儿势必凶多吉少,自己便是死也不得瞑目了。
  当前情形,绝不可让黑衣女子死在广渡手里。(未完待续) 第五章第十一节   顾风尘心中一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扑到广渡身前,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叫道:“不能杀她……”广渡心中一颤,脑中升起一个念头:佛门戒杀。此念甫生,手臂不由垂了下来。
  但那黑衣女子却是故意露的破绽,手中银枪突然风车般一转,头尾倒置,以枪杆上的尖篡直刺上来。
  这一篡本来要刺广渡,但中间夹了风尘,黑衣女子不及变招,这一枪直刺进顾风尘肩窝,三寸长的枪篡几乎透背而出。
  黑衣女子想不到他会以身做盾,微微一怔,广渡见顾风尘受伤,气得大喝一声,一记韦佗杵猛击过去。这一击如果落实,黑衣女子必定内腑尽裂,呕血而亡。
  顾风尘肩膀受伤,神智却更加清晰,眼见黑衣女子势危,不顾肩上尚未拔出的银枪,一个虎跳,上前护住了那女子。
  广渡大吃一惊,他万万想不到顾风尘居然会回护那女子,如果这一记韦佗杵落在顾风尘背上,顾风尘的命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挽回了。可是现在的情形,他已不及回招了。
  眼看顾风尘便要被砸得骨断筋折,吐血而死时,青松观顶上突然飞下一条人影,身形如电,抢进战圈,一手扯住顾风尘,抬掌迎上这一记韦佗杵。
  卟的一声闷响,二人拳掌对实,都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由于二人均出了全力,旗鼓相当之下,谁也没讨得了好去。广渡只觉气息沉浊,肋骨似要向两边迸开一般,脑袋嗡嗡直响,一道血丝由嘴角垂下。而那人也是拿桩不稳,扯着顾风尘直退出丈外,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但身子却借着这一击之力,退飞数丈,消失在夜色中。
  那黑衣女子见这人走了,当下也不恋战,挥手掷出一颗五色彩弹,落地后轰然一声,飘起一阵烟雾,待到消散之后,她早已鸿飞冥冥了。
  广渡猛向地下跺了一脚,暗骂自己功力不足,如果是广性师弟在此,定可以擒住此罪魁祸首,为太岳派报仇。
  风空上前道:“师父,风尘为何要助那女子?”广渡冷笑道:“想必风尘真的已投入了红莲教,风觉定是死于他手。那女子乃是红莲教中的重要人物,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本领,当真不可小看。我们快回少林,报与方丈。”
  顾风尘只觉得疲累已极,又加上肩伤,早已晕了过去。这些天来他始终在苦苦挣命,为的就是打探到画中人的消息,好营救莲儿,一了心愿。
  但变故纷起,画中人似是很多人识得,却说法不一,难道自己真的无法完成风觉临终时的嘱托?
  等到再一次清醒过来后,眼前现出一张不算陌生的脸,正是那白袍老者。
  这些天白袍老者一直在苦苦追寻顾风尘的下落,他冒着被武林正道围攻的危险,四处打探,终于发现了顾风尘的踪迹,一路跟上太岳山来。他早已伏在暗处,顾风尘与那黑衣女子的对话,之后广渡的出现,他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现身,直到顾风尘遇险,这才出手将顾风尘救走。
  顾风尘打量四周,见是一个废弃的草堂,堂分二层,由破败的楼梯相联,看来原来像是个酒店。自己倒卧在草堆上,眼前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张破桌子,灰尘足有半寸来厚,白袍老者就坐在桌子前看着自己。
  看到顾风尘张眼,白袍老者长出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从此一睡不醒呢。”顾风尘道:“阁下何人?为何救我?”
  白袍老者笑道:“老夫名叫秦唐关,你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吧。我方才验过你的伤,发现你内力尽失,筋脉错乱,中毒已深,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顾风尘淡淡一笑:“那你该恭喜我了。”秦唐关阴恻恻地一笑,说道:“不过在你临死之前,得告诉我一件事。”顾风尘道:“何事?”
  秦唐关将画轴一展,俯低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是不是见到过一个小女孩儿?”
  顾风尘道:“不错,是见到过,这画也是她的。”
  秦唐关急问:“她在什么地方?”顾风尘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你认识画中的人吗?”秦唐关一手执住顾风尘脉门,一股内力透入,直攻心脉,冷笑:“你再不说,就永远也别想说一个字……”顾风尘道:“你先告诉我画中人是谁,在什么地方,我便告诉你那女孩儿……”
  话音未落,门外山道上突然传来人讲话的声音。秦唐关神色一凛,已听出来的是谁。这二人脚步极轻,已到门外三丈处。如果秦唐关不因莲儿之事关心甚切,十丈外便可听到,可他一心打问莲儿,忘记留心周围一切变化,等到再想离开,已是不及。
  秦唐关眼睛一扫,抱起顾风尘跃上二层,缩到一个破酒柜后面,凝神静听。(未完待续) 第六章第一节   来人一胖一瘦,正是幽冥双煞,秦唐关好不容易才甩脱他们,实在不想再被二人粘住,现在又受了内伤,所以先避一避再说。
  幽冥双煞四下打量这破草堂一番,道:“这地方看来很久没人来了。”二人关上破板门,慢慢坐到草堆上,一边吃着牛肉干粮,一边不住谈论着。
  关不义道:“看来太岳派被灭门之事,八成是红莲教干的。你没见那些人身上伤口全是枪伤么?我瞧不像是秦老儿故意吓唬我们而造成红莲教重出江湖的伎俩。”曹不仁点头道:“如此说来,难道真的是红莲教再临江湖?”关不义道:“肯定是了,雪无痕很可能是先锋,大队人马说不定已去了他们在黄山的老窝呢。”
  曹不仁道:“红莲教再度出山,肯定也要找秦老儿拿回逆天诀,看来你我要空欢喜一场了。哼,如果现在撞见秦老儿,我豁出性命也要抢来那谱子。”
  顾风尘在二层楼板间听着,暗道:如此多的人追赶秦唐关,想必就是为了什么逆天诀,这逆天诀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这些人像见了血的蚊子一样!
  幽冥双煞正谈得兴起,突然同时闭上了嘴,此时秦唐关也已听到,门外山道上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是三个人,幽冥双煞从门缝中看到为首的一人后,齐齐变了脸色,四下里一打量,飞身而起,扑进后面一个像是厨房的屋子,一头扎进草堆中。
  二人刚刚藏好,破板门已被踢开,有人一步跨了进来。
  此人居然是长河帮帮主——过江风。
  自从十数天前他围攻秦唐关落空后,莲儿又被广渡救走,气得他三神出窍,七孔生烟,既恨少林派,又恨幽冥双煞,但却没有放松追杀秦唐关的脚步。他派出数十批人,四处打探消息,数天后,有人回报说,山西道上出现了秦唐关,还有不少高手尾随而去。过江风大喜,马上率众赶来,但直到太岳山附近,又失了秦唐关的踪迹。
  过江风与太岳派的无涯子曾会过几面,彼此印象还不算太坏,所以他便想上太岳山来打问一下,谁知一进青松观,便发现太岳派已被灭门,他大呼晦气,只得下山。
  太岳山前山异常陡峭,后山却平坦得多,所以秦唐关、幽冥双煞与过江风都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
  幽冥双煞本来不怕过江风,但现在二人身上有伤,功力最多只能发挥四成,不是过江风的对手,只得避一避。
  过江风当然不会想到早有人藏在草堂,他的两个弟子罗海泽与谈海元看了看四周,不约而同地道:“看来这地方很久没有人来了。”
  二人擦拭过一张椅子请过江风坐下,谈海元道:“师父,太岳派上下十余高手都无活口,您看是谁做的?”过江风沉思片刻才道:“太岳派在江湖上树敌不多,近二十年来嘛,只与红莲教有很深的积怨,那是在十……十四五年前,太岳派出过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叫做英……英天傲。此人严格来讲不算太岳派的,他是带艺投师,其实也用不着投师,他的武功连当时的太岳派掌门也不是对手。当时的太岳派已是江河日下,正盼着有人来振兴门楣,便要立英天傲做掌门,但英天傲就是不干,说是不可坏了太岳派数百年来的规矩。说来说去,只做了副掌门。”
  “以后没过多久,英天傲带回一个女人,我听无涯子讲起过,那是个风雪之夜,英天傲与那女子并肩而来,英天傲向来一身红衣,而那女子则遍身缟素,二人飘飘而来,真如同红梅梨花,天生一对。可是在第二天夜里,便有一人找上门来,英天傲与此人在兴唐寺大战一夜,结果不得而知,此后英天傲与那女子便不知所踪,而无涯子亲眼看到那人披一袭白衣,身前绣着一朵火红的莲花。那正是红莲教的标志。此后红莲教被四大世家围攻,教主战死,余众尽散,太岳派却也找不回英天傲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第二节   罗海泽听得入了神,道:“师父的意思,灭了太岳派的,是红莲教?”
  过江风点头:“你没见死人留下的都是枪伤?以我看来,此人定是红莲教的重要人物,因为红莲教三才八骏中没有一个用枪,只有掌门才用枪的。”
  谈海元道:“师父请先安坐,我去找找有没有水源。”过江风点头,谈海元提了皮袋出门,谁知刚刚跨出门口,又跑回来道:“师父,对头来了。”过江风一怔,张眼向外一看,脸色立时也变了,道:“快,先避一避。”
  三人四下看了一眼,齐齐跃上二层,在秦唐关隔壁的一个阁子里伏下来。
  他们刚刚藏好,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来的是六个人,正是卫家六虎。
  卫家五虎在大同城中被幽冥双煞击败,心中气恼已极,但却毫无办法。只得会合了老四,路上买了几柄单刀,一起回老家去。但走到太岳山附近,居然远远看到了秦唐关上了太岳山。六人没抢到逆天诀,并不甘心,便尾随而来,因为害怕秦唐关,他们不敢离得太近,只是远远的跟着,伺机下手。但一到夜里便跟丢了,六人只得漫山找寻,终于来到了此处。
  老六卫人杰一脚踢开门,看了看,叫道:“大哥,看样子这里许久没人来了。”老二卫人达却是心思缜密,一眼盯住了方才过江风坐的椅子,踱过去轻轻用手一摸,感觉还有微温,也不说话,轻轻碰了碰卫人龙,却大声道:“不错,我看也是没人来过的。”
  卫人龙轻轻做个手势,六人散开来,一边假作大声说话,一边四下查看。
  秦唐关与顾风尘藏在二层阁子里,从木板缝里看到卫人杰挺着双刀慢慢走上楼来,眼看就要走到酒柜前。
  只要卫人杰再走两步,向酒柜后一张,便可看到二人,秦唐关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同样有伤在身,不便全力相搏。更何况他看到幽冥双煞与过江风都在这里,一旦自己现身,众人必定围而攻之。此时卫人杰离酒柜只剩一步了,秦唐关猛然想到他的脚下便是幽冥双煞躲藏之处,便从身边拾起一片酒杯碎片,从板缝里弹了下去。
  卫人杰已来到酒柜前,正想踢倒酒柜,突然从脚下传来铛的一声响,随后是一声大叫:“有人……”他听出来是四哥卫人雄的声音。卫人杰猛一个倒翻,跃到楼下。
  卫人雄刀尖斜指,正在搜索厨房,他刚向前迈出两步,突然嗖的一声,一枚暗器也不知从哪里打出来,正撞在刀上,火花迸射,他不由得大叫一声。
  随着这一声响,卫家六虎全都冲到厨房里。
  幽冥双煞见无法躲下去,只得双双破草而出。
  卫家六虎见是他们二人,都倒退几步,相互望了几眼,不知进退。卫人龙倒底是大哥,心思转得极快,他见二人钻进草堆,状态狼狈,心中已料到了八分,认定是二人身受重伤,不敢与自己对敌。
  此次卫家六虎出来,四处碰壁,无一处得胜,这口恶气可憋得狠了,现在有便宜可占,哪能放过?
  卫人龙冷笑一声,道:“二位大英雄做得好事!太岳派素无恶行,你们居然丧心病狂地做出此等灭门惨案。我卫家此次是替武林除害。”
  顾风尘心中暗骂:这卫老大果然不是省油灯,明明是私恨,却说得光明正大。
  幽冥双煞本不怕他们,可身受内伤,真气不继,只得背靠背地全力防守。卫家六虎见状大喜,刀刀紧攻。如果不是新买来的刀用着不趁手,幽冥双煞早已挂彩了。
  关不义一边打一边暗骂,心道:定是那躲在二层的过老儿发现我们兄弟,来借刀杀人,哼哼,你与卫家有仇,自己却躲在一边看热闹,等着渔翁得利,老子偏不叫你得逞。
  幽冥双煞一般的心思,打着打着,突然齐齐一个矮身,从卫人达刀下钻了出去,跳出厨房。关不义大叫道:“太岳派与我二人无仇,分明是长河帮下的毒手,你们替武林除害,找过老儿便是,他此时就在楼上。”(未完待续) 第六章第三节   过江风做梦也没想到幽冥双煞会一早藏在这里,听他将祸事向自己头上堆,气得胡子翘起老高,有心离开,但这样一来,对方定会在江湖上大肆宣扬,到时候自己便跳进黄河洗不清了。现在必需要讲个清楚。
  于是他大叫一声,跳下楼来。呼地向关不义拍出一掌:“好个狗贼,居然敢栽赃嫁祸。”两名弟子也跳下来,攻向幽冥双煞。
  卫家六虎虽然攻势紧密,但幽冥双煞守得极严,六个人七柄刀居然碰不到对方一片衣角,不由得暗自心惊,卫人龙暗地寻思:幽冥双煞轻功高明,如果这次杀他不得,日后他们养好伤,定会找来报复,不如就坡下驴。
  想到此,卫人龙大叫一声:“众兄弟听了,幽冥双煞说得有理,先拿下真凶再说。”说着猛然回身,反手一刀剁向过江风。
  卫家与长河帮素有仇恨,为了压过敌人,卫家花费数年时光,专门创立了一套刀法,用来克制长河帮的“九派云横”环法,那是一套刀阵,至少三人齐施,而且人数越多,优势越明显,卫家给这套刀法取名“投刀断流”。取历史上“投鞭断流”的典故。只不过卫家用的不是鞭,而是刀。
  过江风之所以害怕卫家六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武功被克制住了。
  现在过江风腹背受敌,幽冥双煞却跳在一边,一掌一个,将罗海泽与谈海元打倒在地,然后笑嘻嘻地观战。
  卫家六虎将过江风围在中心,相隔总有六七尺,使得过江风的九连环打不到身上,而六人并不急于进攻,只是将六七柄单刀相互抛上抛下,如同变戏法一般快捷无比。
  这套刀法一使出,满屋子刀光映照,直欲晃花人的眼睛。
  过江风暗暗叫苦,自己这次上恒山只带了两个弟子,其余帮众都留在山下镇子上等候,如果不来人接应,自己这条老命便要送在这里了。
  他心中闪念,手中却是丝毫不停,将一条九连环舞得风雨不透,护住自身。他非常明白这套刀阵的厉害之处,自己六面受敌,只要有一面照顾不到,马上会有一柄刀射到,只要自己被一柄刀分神,其余数刀便一齐攻上,自己万万敌不住。
  过江风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一边挥舞九连环,一边向门口冲去,但卫家六虎早有防范,三个人齐刷刷挡在这一面,另三人分守左、右、后三面,这样一来,过江风正面压力大增,不得不退回屋子。
  再过片刻,过江风气力渐渐不支,只得铮铮两声,将九连环分为两段,双手齐舞,范围也缩小了一半,这样虽然省些力气,但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便在此时,突然楼上传来一声闷哼,使得下面九人齐齐一惊。
  幽冥双煞当然想不到还会有人躲在楼上,两人正要跃上去查看时,秦唐关已大喝一声,跳下地来。
  原来底下斗得热闹,顾风尘的体内也开始了恶斗。由于方才秦唐关内力侵入,两种毒药药性猛然发作,顾风尘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闷哼,倒在楼板上。秦唐关心底叹息,暗想终究是躲不过去了。而此次敌人众多,自己又刚受了内伤……
  他心思电转,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塞到顾风尘衣服里,点住他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大喝一声,跳下楼去。
  幽冥双煞猛见到秦唐关现身,又惊又喜,也不顾有伤在身,全力施为,拼了死命想要拿下秦唐关。(未完待续) 第六章第四节   另一边卫家六虎牢牢困住过江风,但秦唐关一现身,卫家六虎突然变得心有旁骛,开始惦记起另一边的战局,生怕秦唐关逃脱。而过江风一心只想要秦唐关的命,见仇人出现,内心的复仇火焰烧得刮杂杂的,身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转守为攻,也与卫家六虎打个平手。
  十个人乒乒乓乓打得不可开交,顾风尘却另有一番苦楚,他体内如翻江倒海,不可抑制,秦唐关点的穴道虽然手法独特,但所用力道并不算大,又兼毒性厉害,所以不到片刻便已冲开。
  顾风尘忍不住在楼板上翻滚挣扎,虽然努力不叫出声来,但已是冷汗涔涔,不知不觉间,秦唐关塞给他的册子掉了出来,落在眼前,木板缝隙中有风吹进来,翻动了书页。顾风尘努力使自己忘记体内毒性的冲突,便睁大眼睛仔细看着册子上的字迹,这种方法他已试过几次,略有效果。
  只见册子上写道:天者不可逆,命者不可违,故顺天者昌,顺命者寿。然世事更迭,造化无常,寒梅红于冬月,冰雨落于盛暑,皆逆天而行者也。
  顾风尘心中一动,暗道:这话倒也有理,梅花夏天不见开花,反而岁寒之时开得最艳。冬季最冷时天空不下冰雹,反而夏天下雨时会有。看来写此书的人心思倒很细密。
  接着看下去,见上面写道:为武者更亦如此,止戈者,乃武也,然天下江湖,纷乱频仍,力强者生,势弱者亡,较武之本义相去何千万里也!此皆逆天而行者,因何不见其亡?想是逆天自有逆天之道,故名此谱为逆天,以示后人通此义也。
  看到这里,顾风尘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江湖人苦苦寻求的逆天诀,但读到此处,哪里有什么武学秘诀,倒像是一部讲经论道之书。
  再向下读时,便不再空谈大论,而是出现了经脉、阴阳等词,但与所有练气行功的武学秘籍不同的是,它讲的不是如何养气、导气、运气、行气,而是散气。上面写有:人身分三百六十大穴,总汇于十二经常脉,另有奇经八脉不属于此,武功内力全由真气汇于经脉而来,但循规蹈矩,按部就班者,进展极缓,急于求成者又多隐患,伤身殒命,大耗真阳。
  再以下竟是教人如何运功冲破诸穴,总汇合流,但却明确注道:习武在人,成就在天。无特异体格之人,切不可强为之。
  顾风尘暗自冷笑,心道:习武之人,以真气为最宝贵,这样硬冲穴道,结果无非是自损心脉,真气越强,伤损越重,不当场暴毙就算命大了。写这口诀的人是有意吓唬旁人么?哼哼,老子没什么特异体格,偏要来练上一练。
  自从顾风尘被遂出少林寺后,他的性子已然大变,更加执拗倔强,别人越想让他做某事,他却偏偏不做,越想让他不做某事,他却做得兴味盎然,当下便按照册子上面写的运起气来。
  他的周身经脉早已不成片段,零落分散,按正宗武学理论来讲,已是废人一个。可当他将散于气海穴的唯一残余真气向心脉运行时,骤然觉得这股涓涓细流竟变得绵绵泊泊,所过之处,散于诸处穴脉的真气居然全被汇集过来,渐渐竟如同小溪变了河流,而且颇有越来越强之势。
  这逆天诀自问世以来,从无一个人能够完全练成,那么多武学奇人,聪明才智尽在顾风尘之上,穷一生之力而未能成功者,皆因为一个极其可笑的原因——他们都是从册子的第一页开始练起的。(未完待续) 第六章第五节   顾名思义,逆天诀便是处处逆天而行的意思,练功也是如此。所有人练习武功时,都从根基开始,根基打得越厚,武功境界才可能越高,外家功夫且不说,如果一个人练内功,首先必从练气开始,一点点培养自己的真气,从无到有,从弱到强,这道理亘古不变。但这逆天诀却不然,它的主旨要领是不破不立,先破而后立。第一步便是将辛苦练成的真气,全部冲散,因此练这功夫的人,必须是已身怀深厚内功的人。因为散功固然不易,可如果无功可散,那便更谈不到“先破后立”了。
  常人拿到逆天诀,若从第一页开始练,也是教人如何养气运功,层层深入,但越到后来,真气越强,散功时危险也就越大,越不能达到最高境界,练至此时,已呈尾大不掉之势,再难回头。所以悟性再高之人,也只练到七层火候,再练便要全身经脉尽断而死。
  而到了顾风尘这里,冥冥之中似是天意为之,逆天诀落在他眼前时,正好被风吹开的是最后一页,这本是最艰难的一关,但顾风尘中毒之后,毒质剧斗猛攻之下,全身真气早已是散乱不堪,将这一关轻轻巧巧地便过了。如不是有这般境遇,顾风尘至少需要苦练数十年真气。
  世上之事否极泰来,顾风尘误打误撞之间,竟然因祸得福,只是他尚且不知罢了。
  这一页练完,顾风尘周身散乱的真气已汇集如流,齐聚入奇经八脉之中,运转不息。而他周身的痛楚也已大减,因为毒质也随着真气一起,散进奇经八脉,这奇经八脉不属十二经常脉,独立成体,因此不会伤及心脉。
  顾风尘慢慢坐起来,他似已忘记了一切,专心致志地研读逆天诀,一边研读,一边照练,进境竟是极为神速,连肩头的伤势似也好得快了。
  本来要练成一门功夫,没有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努力,是绝做不到的,可逆天诀却是一门速成的功夫,只是由于第一关太过艰难,常人绝难做到罢了。一旦冲破第一关,后面便如同千里平川,再无阻塞。
  逆天诀共有一十二页,每一页算是一重天地,共分十二重,顾风尘自冲破第一关开始,没过半个时辰便练到了第五重,他发觉越往后练,进境越快,练到第九重时,居然没费半盏茶的时间,而且所记载的运气法门也越发简单。
  他当然不知道,逆天诀越来越简单的原因,便如同两军苦战一般,第一关便是一场生死恶斗,之后必须要休养调息,才能恢复军力,在散功之时,人的承受能力已达到极限,此时最需要慢慢调养,理顺气脉。后面的一十一重功夫,便是教人理气养气的。
  顾风尘在上面专心练功,对底下之事已是充耳不闻。现在楼下已打到不可开交之处,险象丛生。
  方才十人分两拨厮杀,现在变成了过江风力战秦唐关,幽冥双煞与卫家六虎乐得在外圈游斗,一有机会便攻上几掌,斩上几刀,令秦唐关极为被动。但秦唐关久经大敌,处变不惊,他连冲几次,都被过江风那不要命的打法挡住,有时甩脱过江风,却被外面的刀阵与幽冥双煞拦住,始终突不破包围,他心思电转,猛然从怀中扯出一个扁扁的布包,用力向外扔出去,落到门口,大叫道:“逆天诀给你们,休得再来胡缠。”
  幽冥双煞与卫家六虎一见,哪里还有时间分辨真假,先抢到手再说。八个人一齐纵身而上。卫人达在最靠近门口处,首先一把将那布包抢在手里,大喜道:“大哥,我抢到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第六节   话音未落,曹不仁已抢到切近,抬手一掌打在老五卫人通背上,卫人通挨了一掌,身上却没有受力的感觉,但卫人达却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正撞在手肘上,那布包拿捏不住,飞上半空,关不义与曹不仁心思相通,早已跃起抄住。
  二人抢到布包,兴奋之情无与伦比,关不义用手一摸,里面确是一本书,二人相对点头,便想抽身而走。
  但卫家六虎哪里会放松,七柄单刀如雪片相似,将二人围住。他们吃过幽冥双煞的亏,显得极为谨慎,虽然已看出幽冥双煞受过内伤,但也不敢强行进攻,只是用对付过江风的那套刀阵,与二人周旋。
  秦唐关去了外面八个劲敌,单与过江风拼斗,势态立时逆转。如果不是过江风兵器太过奇玄,鬼神难测,单纯以掌上功夫论,他早已将过江风打倒了。
  过江风咬牙切齿,总想一环将对方切为两半,是以放手猛攻,全不顾及自身,用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他早已想好,大不了与秦唐关同归于尽,也算得偿所愿。
  秦唐关多年前杀过过江风的侄儿,细细追究起来,过错并不全在对方,自己下手也狠辣了一些,他行事乖张,心中虽没多少歉疚之意,但此时上了些年纪,狠戾之气已然消减不少,终不愿连过江风一起杀了,此时见卫家六虎与幽冥双煞无暇顾及这边,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先将这些人引走,再回头来拿逆天诀不迟。
  刚刚想到此处,却不料另一边又起变化。
  幽冥双煞已被卫家六虎围住,二人不向门外冲,却向屋子里抢去,因为这里一片狼籍,到处都是障碍物,容易造成刀阵的破绽,几个人越打越接近楼梯,猛然间卫人龙一刀横扫,关不义腾身而起,手抓楼栏悬在半空,无意间向里一张,发现一个人正端坐在楼板上,盘膝不动,状似练功。
  关不义甚是惊诧,不由得大叫一声:“这里还有人……”说着翻身而上,来到顾风尘近前,向地上一扫,已看到那逆天诀,咦了一声,伸手去抓。
  就在他喊出那一声时,秦唐关心中猛一沉,生怕逆天诀落入幽冥双煞手中,顾不上甩脱过江风,大喝一声直扑过来。
  此时顾风尘的逆天神功已练到第十二层,体内的真气已渐趋平缓,只需盏茶功夫,便可大功告成,可越是现在越动不得,只要稍有差错,便会引得真气回流,那便再也控制不住,立时全身瘫痪。
  他只得全心练功,不去管别人。
  关不义眼看便要将册子抢在手里,不防秦唐关飞来,只得回手招架,秦唐关一手与他对拆,另一只手也去抓那册子。关不义早已看到册子上的字迹,认出正是逆天诀,便将先前抓住的布包一丢,叫道:“真的逆天诀在这里……”
  曹不仁听了,一跃而上。秦唐关早晃身阻在顾风尘之前,一手向关不义进攻,一手去抢那逆天诀,可曹不仁随后攻到,秦唐关双手忙于应付,始终腾不出手来。
  幽冥双煞知道秦唐关的功夫,只要册子重入他手,再想抢来便极不容易,所以也是拼了老命,一味进攻。楼板狭窄,四个人挤在上面,已再无落脚之地,卫家六虎与过江风想跃上来,却是不能。
  顾风尘眼前人影乱晃,掌风虎虎,打得昏天黑地,他却听不到一分一毫,全身心只想将体内翻涌的真气平息下去,那逆天诀就在眼前,却没有一只手可以抓到它。
  便在此时,顾风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冷笑,然后轰然一声,顾风尘身后的土墙已被撞开一个大洞,众人齐齐一惊,抬眼看去,只见一条黄色人影借着飞扬的灰尘闪进来,一手攫起顾风尘面前的逆天诀,抽身便走,秦唐关回手一掌,喝道:“何方鼠辈?”那人一闪,也不答话,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墙洞外。
  幽冥双煞却看出了此人,齐叫道:“阳关盗……”
  众人万料不到会有这样的事,他们为逆天诀拼了半天,却被此人轻轻易易拿了去,秦唐关顾不得其他,紧跟着阳关盗冲出去。后面人影乱射,嗖嗖之声不绝,眨眼功夫便走得一干二净。竟是谁也没理会顾风尘。(未完待续) 第六章第七节   此时顾风尘的逆天神功也已到了最后关头,他体内已是龙虎交会,水火相济。只觉得周身已散乱不堪的经脉之中如有双龙游串,一条冰寒,一条火热,周身也忽而冰冷,忽而烫热,双手一只发青,一只发红,最后终于慢慢归于平寂。
  顾风尘并不知道,他在修习逆天神功之际,体内两种毒质随着真气运行,已融入气血之内,可以随着内劲收放自如,这手功夫以前从未有人练过,杜潜龙虽以寒冰烈火掌闻名天下,掌力之中却无毒性,顾风尘练就的这身内功,以气为主,以毒为辅,已可直追二百年前大魔头萧坦之的冰蚕掌。只是顾风尘尚不知晓罢了。
  猛然间顾风尘一声长啸,双臂一振,轰地一声,他坐的地方整个塌了下去。半空中顾风尘提气上跃,又从破洞中飞起,直撞破屋顶,飞了出去。
  他神功初成,虽自己并不知道,但感觉体内真气竟是越来越足,如同江河受阻,后力愈来愈强,再不喷礴而出,便要炸裂开来一般。他落回地面,随后一掌向土墙拍去,只听轰然巨响,半堵墙都被打得灰飞烟灭,整个屋子没了支撑,喀喇喇倒了下来。
  顾风尘看着自己的手掌,万没料到随手一掌,竟会有如此威力,其实此刻他还不懂得运用体内的毒性,只凭掌力而为,如果掌力中加上毒功,便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
  眼见自己一掌便打塌了一座房子,顾风尘心头却泛起一股敬畏之意,暗道:我这身内功,只怕广渡大师也未必能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果不是应了风觉,再入江湖,恐怕此刻我仍在村中打铁,最终老死是乡了。
  山风吹来,甚是清凉,顾风尘平定一下头脑,将思绪拉了回来,暗想:太岳派已然灭门,现在知晓画中人下落的,就只有一个秦唐关了,不知他去了哪里,而且那画还在他手中,势必要拿回来,不然那丫头可要因我而死了。
  想到这里,他四下仔细看了看,寻着众人离开的踪迹追了下去。
  这一全力疾奔,心中又是暗自吃惊,因为他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犹然不知疲累,只觉得周身舒泰,四肢百骸如贯注了无数鲜活的生机。他心中暗道:想不到这逆天诀竟是如此厉害,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得到它,可秦唐关似乎不像练过这种内功的人,难道真像册子上写的,非特异体格之人,不得照练?
  他追了好一阵,但始终未见众人踪影,再向前走,出现了一条大河,正是汾河,不由气得顿足,看来自己不知何时追错了方向,再想回头想必也来不及了,他算算日子,现在已过了十余天,若再找不到画中人,必定误了期限,那丫头性命难保。
  想到这里,气愤地一掌拍在岸边一棵大树上,竟将那大树拍出一个深达寸许的掌印来,顾风尘看着自己的手掌,雄心陡起:哼,寻不到画中人,我便去万花谷将那丫头硬夺了来!以我现在的功力,那阴阳二鬼多半不是我对手,虽然他二人毒药厉害,只要小心点,料也无妨。
  思量定了,顾风尘取出在大同城里摸来的银子,雇了一条船,又买来几大坛酒放在舱中,准备坐船顺流而下,省些气力,好去万花谷硬夺莲儿。(未完待续) 第七章第一节   自从顾风尘练成逆天神功以后,先前所中的剧毒,现在发作得越来越轻微,时间间隔也越来越长,有时一天也不会发作一次。每次打坐运功时,他会觉得全身似有无数股水银蜿蜒流动,由丹田慢慢散进经脉,练完之后,丹田中空荡荡地似空谷一般,但四肢百骸真气充盈,似有无数精力要爆发出来。
  这天上午,顾风尘在船舱内练完功后,独坐船头,看着两岸风景,只觉船行甚速,好多景致飞一般在眼前掠过,却无一样看得仔细,心中不由感叹:人生之事,毕竟难以两全,脚程虽是快了,但沿途诸多美景却如走马观花。不得细赏。
  正想着,天空春云密布,微风暗起,不一会儿,淅淅漓漓地下起雨来,顾风尘觉得舱中甚是憋闷,不愿回去,便向船家要了雨伞,撑在头顶,站在船头举目四望,但见远处平林漠漠,黛山隐隐,一层雨雾笼罩在半空,雨滴落在河面上,迸溅起无数水花,密密的水声为天地增添了无数寂寥之意。
  顾风尘虽无诗兴,但此情此景压抑胸中,块垒壅塞,禁不住纵声长啸。
  这一啸不要紧,竟是绵绵无绝,越来越响,如一鼓沉雷行经天际,沿着河岸远远传了出去。水流愈急,船行愈速,啸声愈响,舟子顿时失色,手中船浆险些掉落水中,以为水中出现了什么水怪。
  顾风尘慢慢收住长啸,立时觉得胸中通畅了许多。
  便在此时,汾河转过一个弯,水流陡地急了许多,舟子稳住船只,积年累下的经验使他们将船拨弄自如。
  雨越下越大了,舟子披起了蓑衣,叫道:“客官,进舱避避吧,这雨越来越大了呢。”顾风尘应了一声,正准备收伞进舱,突然发现后面跟上来一只船。
  这是只画船,船头船身描龙绘凤,装饰得极为美观,此时船头上坐定一人,穿一袭名贵的绸缎锦袍,头戴七宝日月冠,膝头摆着一张琴,此人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彩衣婢女,撑着一把纸伞,那人正全神贯注地弹奏,对泼天大雨恍若不觉。
  那只船船头一摆,与顾风尘的船并行而下。顾风尘只看到那弹琴之人的侧脸,见那半边脸庞白如美玉,乃是一位浊世佳公子。雨虽然越下越大,但那公子的琴声却奏得悠扬婉转,无半分燥气。
  顾风尘出身草莽,不大懂得听琴,又看不惯一般富贵人家的做派,总是觉得这般公子哥儿尽是些叨食上辈,碌碌无为的家伙,将提笼架鸟、走狗飞鹰做为正事,浑不知世上还有“劳作”二字。现在见了这公子的穿戴与所坐的画船,心下只是冷笑,并不理会。
  谁知那只画船向前急划几下,与顾风尘的小船相齐,便不再超越,而是两船并行而下。
  顾风尘留上了神,却未见对方有何企图。
  那公子只是静心弹琴,头始终没有抬起过,仿佛已完全沉浸在音律当中。
  两船并行,渐渐地河面越来越宽,水流却缓了些。
  便在此时,河面上突然出现了十数根芦苇,迎着船头而来,等到切近,突然哗啦啦一片水响,从河底冒出十多个赤膊大汉来。这些人口咬钢刀,面目凶恶,脸上的水锈表明他们是长年泡在水里的。
  这些大汉身法极是利落,双手一撑便上了那公子的画船,为首一人大喝道:“那兔儿相公,快把金银双手奉上,大爷便饶你不死……”他身后的大汉们也随声附和,以壮声威。
  顾风尘船上的舟子见了,悄声对顾风尘道:“这位爷,那边的公子好像有麻烦,我看你不是常人,救一救吧。”顾风尘冷笑:“我本来要插手的,但你说了出来,我便偏不去救。他有本事,自己解决算了。”
  舟子道:“这种人能有什么本事?我求求大爷了,不然那公子被抢之后,说不定恼我见死不救,没准要砸了我的饭碗……”顾风尘道:“那你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了!”舟子唉了一声,不说话了。
  此时那画船上的公子仍旧低头抚琴,连正眼也没瞧对方,一个大汉来到那婢女身边,涎着脸伸出手去,要摸那女孩子的脸蛋:“这小妞还不错,细皮嫩肉……”(未完待续) 第七章第二节   刚说到此,猛见青影闪动,随后惨叫之声传来,接着卟嗵卟嗵之声连响,十余条大汉全都咽喉喷血,倒栽入河里,一个也没再冒出头来,显然都去喂王八了。
  顾风尘看得清楚,那彩衣婢女身法快捷,围着那公子转了一圈儿,手中的纸伞尖端猛然弹出一段剑尖,闪电般地在每个大汉咽喉处刺了一下,手法既快且准,刺完之后身子已回到原位,仿佛根本没有动过。
  大雨如注,眨眼间便将船头的鲜血冲得一干二净。
  顾风尘这边的舟子惊得目瞪口呆,以为见了鬼,顾风尘却是淡淡一笑:“看清楚了?他不会砸你饭碗的。”
  这舟子悄声道:“天哪,还以为那帮大爷是杀人的行家,原来这女娃子却是杀人的祖宗……咱们快走吧。”
  说着急急划动船桨,却始终甩不脱那画船,两只船如同被连在一起似的,拆也拆不开。
  顾风尘冷笑一声,暗想:对方看来是冲着我来的,既是如此,我便偏不急着走,看你到底有何花样,便高声叫道:“喂,这位公子,用不用雨伞?”原来那彩衣婢女的雨伞被一人的钢刀划了个大洞,已不能用了。
  那公子手一停,却不回头,只是淡淡地道:“素不相识,不敢劳烦。”顾风尘哈哈一笑:“本来是素不相识,但现在不就认识了?再说这伞又不是我的,只是借花献佛,用不着谢我。”
  那公子道:“既是如此,兄台何不过船一叙?”顾风尘暗道:来了,看你有何企图。便道:“好,正合我意。”说着他收了雨伞,在船头上站了片刻,任雨水将自己全身浇得透湿。那公子皱皱眉头:“你在做什么?”顾风尘笑道:“我洗个澡,连衣服也一并洗干净,免得脏了你那条画船。”那公子一笑,道:“无妨,你过来吧。”
  顾风尘吩咐舟子将船靠拢,从船舱抄起一坛酒,轻轻跃上去。两方面的舟子似是了解客人心意,不紧不慢地驶着船,两条船并行而去,此时雨渐渐下得小了,河中却有一片薄雾升起,画船在一片烟波水雾笼罩之下,如同梦境一般。
  那公子见他上来,微微点头,示意他对面坐下。顾风尘也不客气,盘膝而坐,将雨伞递与那彩衣婢女,婢女张开雨伞,遮在三人头顶。
  此时离得近了,顾风尘这才发现那公子美目流转,修鼻红唇,居然是一位姑娘,而且还嗅到一股幽幽的香味。当时的礼教之防甚严,如果换了正人君子,一定会跳离画船,可顾风尘却不理这套,他自从被赶出少林之后,性子变得极拗,做事全不按常理,虽看出对方是个姑娘,也没往心里去,随手将酒坛子在船头一放,拍开封皮道:“这位姑娘,喝不喝酒?”那姑娘向里闻了闻,皱眉道:“这是什么酒?”顾风尘道:“管它什么酒,总之是酒。”
  那姑娘向彩衣婢女使个眼色,那婢女走进船舱,取出一个镶金嵌玉的酒壶,两个酒杯来,那姑娘道:“这是上好的汾酒。”说着先倒了一杯,仰头饮下,以示无毒。
  顾风尘拿过酒壶来闻了闻,道:“这酒不烈,不像是男人喝的,我还是来这个的好。”说着捧起酒坛,灌了一大口。
  那姑娘道:“兄台贵姓,仙乡何处啊?”顾风尘淡淡一笑:“在下无名小辈,姑娘也用不着问这许多,若是敌我分明之后,这酒兴便没有了,那可是大煞风景。”那姑娘道:“哦?那好,我们便先喝酒,再论敌我。”顾风尘哈哈大笑:“这就对了……”
  二人你一杯,我一口,不多时那姑娘已喝了两壶汾酒,而顾风尘也喝下了大半坛,喝到后来,顾风尘只觉得通体燥热,他扯开上衣,露出健壮的胸膛,笑声也越来越响。
  那姑娘身边的彩衣婢女直皱眉头,向着姑娘一直用眼色,但那姑娘却始终不看她,顾风尘喝一口,她便也陪一杯。
  二人就这样喝,直到那一坛酒喝干,顾风尘将坛子向河里一抛,哈哈大笑:“酒喝完了,姑娘有什么招式,亮出来便是。”那姑娘一笑:“你以为我是来找你打架的?”顾风尘道:“在下不懂什么琴棋书画,只会喝酒打架,酒喝过,当然就剩下打架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第三节   那姑娘道:“难道除了这两样以外,你就没有别的喜好了?”
  顾风尘怔了怔,才道:“我这三十年里,要过几年饭,当过几年和尚,又做过几年铁匠,可这些没有一样是我喜好的。仅仅为了这张嘴而已,哪里比得上姑娘这般逍遥自在!不知姑娘喜好什么?”
  那姑娘眼神里似有些愁绪,缓缓道:“我喜欢天下的风景,无论是大漠、草原、森林、河湖,名山,我都想去,我想到那里去,无忧无虑地玩儿,这样心里就不会总压着那么多的责任,可是……”
  她的眼神突然回复平定,道:“这一切,都要等我做完自己的事以后。”顾风尘道:“看来姑娘有大事要做的,不知与我有无关系。”
  那姑娘神色一正,道:“大有关系。”顾风尘道:“怎么可能呢?我连姑娘叫什么名字都不晓得,更不知道你的来历,所以……”那姑娘截道:“你不了解我,但我却知道你。”
  顾风尘一怔:“姑娘认得我?”
  那姑娘笑笑,伸手抚弄着琴弦,缓缓地发出悠扬的音律,口中道:“你是少林派弟子,法名叫做风尘,师父是达摩院首座广性禅师,你本是少林第二辈中最出色的弟子,但是两年前却因为盗窃经书,被你师父一掌废去了你的大半武功,遂出山门……”
  顾风尘洒然一笑,道:“想不到姑娘也知道这回事。”
  那姑娘道:“可我却不大相信。你出身贫寒,生于易水河上游的顾家村,小时以讨饭为生,但从不偷盗,为何在少林寺好端端地却偷起经书来呢?难道在南为桔,在北为枳,是少林寺教不出好人?”
  顾风尘道:“姑娘为何对在下这般有兴趣?已是陈年旧事,提它做甚!”那姑娘嫣然一笑:“我只是想听听。”顾风尘苦笑摇头,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有幸与姑娘共饮一场,怎奈有事在身,告辞了。”说着便要跃上已船。
  那姑娘微微一笑:“你这是要走吗?”顾风尘道:“自然要走。”那姑娘道:“你不告诉我你的事,只怕走不了。”顾风尘皱眉道:“为何?”那姑娘低下头去,并不回答。顾风尘心中暗恼,便要提气上跃。
  可是刚一提气时,他便感觉出身子异样,一口真气竟然提不起来,刚刚跃起的双脚只跳起数寸,便跌落回船头。只觉得身子麻麻软软的如同喝过数十斤烈酒一般,不由心中暗惊,喝道:“你暗算我!”
  那姑娘微笑道:“我哪里暗算你了?你到我的船上,可曾喝过我一杯酒,吃过我一口饭吗?”顾风尘一想也对,自己时刻小心,却不知为何仍旧着了道儿,便道:“是我不小心,怨不得姑娘……”说着努力支撑着身子,向自己船上爬去。
  两船虽然离得很近,但总有数尺的距离,顾风尘站不起身,双手攀住画船船舷,刚一用力,便觉双手一软,整个身子向河里栽下去。
  那姑娘惊叫一声,急伸右手,抓住顾风尘的后心,将他拉了回来,嗔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你现在四肢无力,掉下去会淹死的……”
  顾风尘凝视着她,发现这姑娘满面通红,手指抓得紧紧地,竟是吓得不轻,暗自纳闷:她为何对我这般关心?
  那姑娘看到他的眼神,心中怦怦跳得厉害,猛一松手将顾风尘丢在船头,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顾风尘笑道:“姑娘既是要对付我,又何必怕我淹死?”那姑娘也笑了:“我是要对付你,谁叫你不听我的话呀?”顾风尘道:“我哪里不听你的话了?再说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那姑娘摇摇空酒瓶,道:“我要你喝这好酒,你干什么不喝?现在手足无力,滋味不坏吧。”说完嘻的笑了。
  顾风尘奇道:“我没喝你的酒,反而中了招?”那姑娘点头,指着自己的琴道:“这琴是用海外一种叫醉仙木做的,另外涂的漆里还掺有醍醐香与迷迭香,一般人闻了都要醉倒,不过你酒量很大,坐了这许久也没见醉倒,反而是迷迭香将你迷倒了。解药我早放在酒里,谁教你不喝,活该倒霉。”(未完待续) 第七章第四节   顾风尘体内有两种剧毒,所以任何毒药对他都不起作用,但迷迭香不同于毒药,所以他便抵抗不住。
  那姑娘笑道:“我不让你走,你便走不了,怎么样,服不服我?”顾风尘道:“服了。果然好手段。”那姑娘道:“那我问你的话,你肯告诉我了?”顾风尘道:“我不会说的!”那姑娘一皱眉:“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顾风尘冷笑:“你这是逼供吗?那就更加白费心机了。”那姑娘道:“我只不过想听听你以前的事,又不是什么江湖秘密,哪用得着逼供?”顾风尘道:“那你暗算我,不让我离开,便是胁迫,你若正正经经问我,我或许会对你说,但使用手段,我便半字不吐。”
  那姑娘点点头,向彩衣婢女递个眼色,那婢女又从舱中提出一壶酒来,倒了一杯,向顾风尘口中送去。顾风尘喝道:“住手!”那婢女吓了一跳,险些将酒洒了。顾风尘道:“你给我解药,便算是恩惠了吗?我心机不如你,着了你的道,内心是很佩服你的,却也用不着你可怜。”
  彩衣婢女将酒向河中一泼,嘴里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那姑娘微微一笑,道:“好,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当然用不着我一个小女子可怜啦。你想说呢,就说,不想说呢,也没有人来逼你说,行了吧。”
  顾风尘道:“姑娘有大事要做,为何还要听我的故事?”那姑娘将琴收了起来,交与彩衣婢女,双手支颐,凝视着他:“我就是想听,这里面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经过,是不是?大英雄?”
  此刻雨已停了,远处山尖上开了一道云缝,阳光从里面挤出来,一道彩虹斜挂天边,景色如幻画的一般。顾风尘仰躺在船头,缓缓地道:“这是我最不愿提起的事。我已将它埋藏在心底里几年了,我不认识你,你以前也没见过我,以后我们也不会有什么瓜葛,所以对你说了也无妨。”
  那姑娘道:“如果你认识我,便不会说了,是不是?你想让每一个认识你的人,都认为你不是好人?”顾风尘道:“我只是不想让这话传到少林寺广性大师耳朵里罢了。”那姑娘点头,没有说话。
  顾风尘道:“那是数年以前,有一天突然由藏边来了一批秘宗高手挑战少林,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因为那时我师父广性禅师刚好去了武当山,不在寺中,那一场比拼,在寺的七大高手重伤三位,圆寂四位,那些秘宗高手也同样伤亡惨重。而数天后的夜里,藏经阁中有人光顾,我正好负责看守那里,那人盗走了一部《华严经》,经里有前辈高僧手书的内功心法。我发觉后,便追了下去。此人极是狡猾,虽然失了双腿,但仍凭两根木杖纵跃如飞。可那夜风雨大作,他怕经书被淋而将经书藏在一所破屋中,想甩开我之后再去取回,我没有上当,找到了经书。第二天雨停之后我刚要走,我师父赶到了,他昨夜已连夜回寺,听到我与经书一齐失踪的消息,马上追了下来,他性子极烈,又心疼同辈高僧惨死,心情极坏,不由分说一掌震毁了我大半经脉,他夺回经书,并将我遂出山门。我知道我师父是个极刚正的人,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一定会自废武功的,那时少林高手不是重伤便是圆寂,只靠他一人支撑,所以我没有辩白,离开了少林寺。”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道:“我为少林立有大功,却得到这么个结果,这个江湖,我是不想混下去了。便回老家做了铁匠。”
  那姑娘一直静静地听道,这时才道:“那现在你为何又混在江湖了呢?”顾风尘叹息一声:“少林寺的风觉因我而死,我为了却他的心愿,这才重新来趟这混水。只要这桩事完结,我还回家做我的铁匠,永远不踏入江湖半步了。”
  那姑娘怔怔地想了片刻,才道:“整日叮叮铛铛地打铁,烟熏火燎的,有什么意味?”顾风尘道:“我知道没有意味,但至少没有人冤枉我。”那姑娘问道:“你现在只是一个人吗?”顾风尘道:“我父母只生我一个便养不活,当然只有一个人。”那姑娘道:“我是说……你们村里没有人给你说个……夫人?”(未完待续) 第七章第五节   顾风尘笑道:“我一个粗鲁汉子,没人会喜欢的。”那姑娘低声道:“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吗?”顾风尘淡然道:“我脾气不好,不敢耽误别人的好姻缘。”
  那姑娘突然冷笑道:“那你护送的那个丫头呢?你不喜欢她,为何还要那么护着她?”
  此言一出,顾风尘悚然一惊,道:“你……到底是何人?”那姑娘道:“我是在问你,不是你问我。”顾风尘心头灵光一闪,叫道:“是你,我想起来了。在野店中……你是那个蒙面的黑衣女子。你有何企图?”
  那姑娘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丫头?”
  顾风尘怒道:“胡说八道!那丫头尚未成年,我怎么会打人家的主意?你以为我是禽兽吗!”那姑娘追问道:“那你是不喜欢她了?”顾风尘道:“不错,如果不是她,风觉……”
  他又叹息一声,道:“可也怪不得她!我送她去投亲,也只是了却死者的遗愿罢了。”
  那姑娘瞪了他一眼,突然脸色一红,嘻地笑了。
  顾风尘道:“那天在野店,是你的手下为我解了围,我本想谢你,但你害得我不能动弹,险些掉落河中淹死,大家算扯平了吧。”
  那姑娘呸了一声,道:“我可没想让你淹死,是你自己……”说到这里,突然脸上一红,住口不说了。
  顾风尘道:“说了这许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个跟头栽到谁手心里都不晓得,未免以后睡不着觉。”
  那姑娘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对别人说。”顾风尘点头:“当然,栽跟头的事,你以为我会满世界去宣扬?
  那姑娘轻轻地说道:“我叫红菱儿。我娘生我时正是在一片菱角池中,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顾风尘道:“你的随丛武功高绝,连身边的使女也身怀绝技,想来姑娘更加不是常人。我这个跟头栽得倒也不冤。只是在下还有要事,不敢久耽……”
  红菱儿截道:“你能有什么要事?难道那丫头的事还没完?”顾风尘道:“正是,她被歹人囚在一个地方,我现在得去救她,如果去得晚了,她性命不保。”红菱儿道:“是什么样的歹人?”顾风尘道:“那两个家伙自称什么赤阳仙,白阴仙,我看倒不如叫阴阳二鬼来得合适。”红菱儿哦了一声,道:“这两个人我了解,武功嘛,马马虎虎,但却是用毒的大行家。我劝你别去。”
  顾风尘冷笑:“你以为我怕他们?”
  红菱儿道:“我们的大英雄当然不会害怕,只不过他们用毒的手段比我还要高明,你连我都防不了,如何斗得过他们?去了也是一死。”
  顾风尘听了,激起倔强刚强之气,道:“就是死,我也一定要去,否则我心难安。”
  红菱儿冷笑道:“你是担心那丫头吧。”顾风尘也冷笑道:“不错,我是担心她。”红菱儿道:“如果她死了呢?”顾风尘道:“那我就横刀抹脖子,哼哼,这一点用不着你操心。”
  红菱儿脸如严霜,咬着嘴唇道:“那好,既然你这么关心她,我就成全你。免得你跑冤枉路。”说着向那彩衣婢女一摆手,彩衣婢女会意,上前提起风尘,一甩手将他扔回自己船头。
  画船突然加速前行,片刻间已在数丈以外。
  红菱儿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二十天之内,你到黄山光明顶来,我会让你见到那丫头,如果你来晚了,就给她收尸吧。”顾风尘叫道:“你胡说什么,她在万花谷,哪来的什么黄山光明顶?”红菱儿冷笑一声,道:“你不信就算了。”
  顾风尘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你敢动她一根头发……”
  此时那只画船已在数十丈外了,伴随着一阵悠扬的琴声渐渐远去。
  顾风尘急呼舟子:“快追快追……”舟子指指舱中,道:“你去看看好了。”顾风尘不解,挑船帘向舱中一望,见河水已滚了半舱,不禁疑问道:“船何时漏的?”舟子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就在方才,舱底下一个圆圆的洞,像是被凿穿的。”顾风尘叹息一声,明白这是红菱儿搞的鬼,在她与自己对话之时,暗中早派人伏在船底,一抛自己过船,便暗中令人将船凿穿,使自己追不上她的船。
  没办法,顾风尘只得吩咐将船靠岸,付了船钱,改行旱路。此时雨过天晴,一轮红日正在头顶,显是刚到午时。顾风尘明白,红菱儿如此心思缜密,水路定是追赶不上了,唯今之计,只有在二十天内赶到黄山光明顶,去救莲儿了。
  此时他所中的迷迭香药力渐消,手脚已可活动自如,顾风尘举目四望,见远处炊烟袅袅,似是有个市镇,顾风尘来到镇子上,发现这居然是个大去处,叫做汾河湾,买卖铺户,一应俱全。
  顾风尘先草草吃了几碗米饭,又买了几张大饼,几十个咸蛋,背在身上做干粮,然后另雇一条船,顺流而下取道黄河,一直来到开封,这才登岸。
  一路上并未再见到红菱儿的画船,算算日子,今天已是四月十三,他必需要在半个月内赶到黄山。顾风尘下船换马,直向东南跑下来。(未完待续) 第八章第一节   这一天顾风尘跑得人困马乏,天色将晚时看到一个废弃的大宅,前临水泽后靠山坡,不禁心中暗叹:这宅子风水不错,却不知怎地破败了。看来世间万事,终是福祸循环,却不知我这次的行程是福还是祸。
  他一边想,一边牵马入内,幸喜还有半间屋子可以避风遮雨,他将马拴在门外啃草,自己入内,啃了几口干饼,倒头便睡。
  也不知睡过多久,突然之间,顾风尘猛觉得眼前一亮,似有人点亮了蜡烛。他一睁眼,果然有一盏灯笼飘进来,后面的人将灯笼挂在残墙上,然后走到顾风尘眼前,蹲下身子,向着他冷笑。
  顾风尘依稀觉得此人极是眼熟,绝对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着一身黄衣,一双细目如鹰眼一般锐利,声音如同怪鸟尖嘶:“你是死了爹还是没了娘,跑得这么快,弄得老子都没空大便了。”
  顾风尘觉得此人甚是眼熟,猛然想起,叫道:“阳关盗!”
  那人鼻子中发出一阵冷哼:“记起来就好。跟我走吧!”顾风尘暗觉奇怪,道:“你一直都是抢宝贝的,什么时候变成抢人了?难道也是‘盗亦有道’?”
  阳关盗哼了一声:“少废话!快快跟老子回万花谷,你若不应,就别怪我手下无情。”顾风尘道:“你从不杀人的,怎地改了规矩?”阳关盗有点不耐烦了,突然晃动身形,欺到顾风尘身前,举手一指点向他的膻中穴。
  若是在十数天前,顾风尘绝闪不开这一指,但现在他体内充盈着逆天神功,心思电闪之下,自然而然生出反应,身子不晃不动,向侧后滑出数尺,这一指竟落了空。
  阳关盗一怔,嘴里咦了一声,又要抢上,顾风尘一摆手,道:“且慢,你怎么知道万花谷,又为何要我回去?”
  阳关盗道:“哼哼,我受伤之后,并未远遁,一直跟着你们,跟到一个山谷,不知怎地被迷倒了,第二天直到午后才醒,然后被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制住,将我灌了毒药,要我在后面跟踪你,如果你一直向西去,我便不用现身,可若发现你有逃走的迹象,便将你擒回来。谁知道你的马跑得挺快,我又害怕毒性发作,不敢急追,竟然跟丢了。只好四处打探,终于听说你在大同城中出现过。可到了那里,你又已失踪。哼,老子直追到太岳山,方才看到你。只是那时你身边高手太多,我便先将他引走了。一甩脱这些家伙,我马上回去追你,追了几天,才算把你逮到了。现在离我毒发的日子已不足半个月,快快跟我回去。”
  顾风尘这才明白,怎奈自己也身有要事,如果回万花谷,二十天之内绝赶不到黄山,便道:“我不能跟你回去,我是要去黄山救人,晚了便人命不保。”
  阳关盗怒道:“我管不了那许多,自己的命自己知道,你不回去,我便要动武了。”
  顾风尘道:“你是想与我打上一架?”阳关盗阴笑:“两个家伙要你活着,我若一掌将你打死,他们便不肯为我解毒了。我只是想跟你比比,绝不伤害你。”顾风尘道:“比什么?”
  阳关盗将灯笼向这边移了移,挑亮灯芯,两人的影子便落在墙壁上。阳关盗一指影子,道:“还是那个比法,谁的影子先进入墙壁,谁就算胜了。”
  风尘知道他还记着月前在客店里输给自己的事,总想找回这一场,便道:“如果我赢了呢?”阳关盗冷笑道:“如果你赢了,我就不纠缠你,自己找地方死个干净,可如果你输了,就马上跟我回万花谷。”
  顾风尘道:“说话算话?”
  阳关盗知道他身怀少林派内功,讲究根基,进展缓慢但极为扎实,月前顾风尘的内力远远不及自己,就算他日夜苦练,短短一个月之内也绝不可能与自己比肩,方才他一指落空,虽然有些吃惊,但内心还是极有把屋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现在的顾风尘身上所怀的已完全不是少林派内功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第二节   当下不由顾风尘分说,阳关盗将他按坐在墙下,自己隔开几步,两人并肩而坐。现在是晚上,不会担心日影摇移,灯笼又不会自己乱跑,所以这一场比试阳关盗认定是有胜无败。
  二人盘膝而坐,全力运功。阳关盗为雪前耻,加倍努力,意欲一举破壁。顾风尘按照逆天诀上所载的运功心法,将全身内力由奇经八脉导入周天,立时觉得全身气血鼓荡,喷薄而出。
  轰地一声大响,顾风尘面前出现了三尺多高一尺多宽的洞。尘土飞扬中,顾风尘转头向阳关盗看去,只见他显然被吓了一跳,脸色灰白,眼睛瞪得如牛铃一般。
  阳关盗万万也想不到,顾风尘会有如此高的内力修为,还以为他是做弊,不禁怒发,一把扯住顾风尘左手,怒道:“小子,又捣什么鬼!”顾风尘手腕被他扯住,顿时觉得全身酸麻,不由心中一凛,害怕阳关盗反悔,急切之间,一股阴寒内力从脉门直催而上,传入阳关盗体内。
  阳关盗一握顾风尘的脉门,便觉得有些奇异,没等他分辨清楚,只觉得对方体内传来一股冰寒之气,刹那间自己的右手已是气血不通,动转不得。
  他大吃一惊,不知顾风尘用了什么古怪法门,急忙运功抵御,但觉得寒气越来越重,由手臂直上而来,半边身子像被冻结了一般。他想甩开顾风尘的手腕,但内力运不到右手上,干着急没有办法,一任寒气汹涌而来。
  顾风尘见阳关盗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青白一片,神色狰狞可怕,像是被怪兽咬到一般,手腕上传来的颤抖表明,阳关盗虽尽全力抵御,还是螳臂当车,全无效果。顾风尘不忍他死在自己手里,便将内力慢慢撤回,他害怕对方趁虚而入,所以内力收得极缓,直过了盏茶功夫,方才收尽。
  饶是如此,阳关盗也如同害了一场大病一般,全身虚脱,头上冷汗淋漓,身子颤抖不已。顾风尘将右手握住他手掌,一股纯阳内力透入,片刻之后,阳关盗才稍稍恢复,脸上青白之气渐消。
  阳关盗瞪大双眼凝视顾风尘,仿佛眼前是位天外来客,半晌才道:“你……这是什么功夫?”顾风尘苦苦一笑:“我也不知道什么功夫,也不是我自己想学的,可偏偏就粘在了我身上。”阳关盗长叹一声:“完了……我打也打不过你,请也请不动你,没办法……”
  说完站起身来,也不提灯笼,一步步向外走去。他来时神完气足,现在竟如同一个久病之人,精血都像被抽干了。
  顾风尘眼见他如此,心下忽有不忍,叫道:“我……”他原本想说,我随你回去好了。但话到嘴边,想起莲儿的事来,又将后半段话咽回肚里。
  阳关盗身子顿了顿,听他没有下文,便再不停步,走了出去。
  由于那日阳关盗抢去逆天诀之时,顾风尘正在全神运功,没有听到幽冥双煞叫出阳关盗的名字,所以并不知道逆天诀还在此人身上,见他步履蹒跚,也没有多问,眼见他消失在黑夜之中。
  顾风尘暗叹一声,怕阳关盗暗算自己,不敢再睡,快马加鞭,沿着大路飞奔而去。
  一直跑了几十里,天色渐明,忽听后面马蹄声急,五六匹马追了上来,如一阵风般从身边刮过,马上汉子都是劲装急束,腰间带刀跨剑,都是武林中人,看身手都很是矫健。
  一个汉子在掠过顾风尘眼前时向他看了一眼,与另几人道:“这人奔行很快,像是同路的。”另一人道:“管他是不是同路,速去碎心城。晚了可大事不妙。”
  顾风尘听得心底一惊,暗道:碎心城?这是个江湖邪派的字号啊!这些人去哪里干什么?
  几个人过去后,不多时侧路上又奔过来几匹马,看方向与前一批人同路。(未完待续) 第八章第三节   走了不到二十里,一连过去二十多人,都是一个方向。
  顾风尘知道肯定有事发生了,但不关自己的事,也就没有多想。正行前,前面出现一泊烟波浩渺的大湖,顾风尘一打问,原来已到了巢湖,这是方圆千里内最大的湖泊,波面上船只来往,渔歌应答,一派平和生机。
  顾风尘问明了去黄山的道路,最近的路程只有穿湖而过,如果绕湖而行旱路,要多走一天。顾风尘见前面是一个渔村,便跳下马来,准备去雇只船来。
  渔村中多是女子,大都在织补渔网,见顾风尘来到,很多人偷眼直看。顾风尘也不加理会,自去雇了一只无篷船,使船的是两个年青女子,讲定价钱之后,两个女子自去吃早饭。
  顾风尘在湖边洗了脸,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脏得不成样子,便脱将下来,就着湖水洗了一遍,生起一堆火烤着衣服,自己也吃些东西。
  很久以来顾风尘一直穿着秦唐关那件外袍,现在洗过后展开在火堆边,现出上面那个红红的莲花图案来。顾风尘看着这红莲花,心中暗自思量:不知那个红菱儿是何许人,多半也是红莲教的,黄山光明顶以前是红莲教的老巢,他们隐遁十多年后,重新出山定是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以后的江湖恐怕要热闹了,想来是要比围炉打铁有意思得多。
  又转念一想,管它热不热闹,自己只求自由自在,有酒喝,有肉吃,想睡便睡,想醉便醉,那是何等的逍遥。在江湖上打滚,既要算计别人,又要防别人算计自己,何来乐趣可言?哼哼,做完这件事后,自己便打马回乡,快活自在去了。
  正想到此处,身后有人在叫,他转回头,见两个青年女子正站在面前。顾风尘看看衣服,也已干透了,便自行穿起,仍将外袍反穿了,不让那个红莲花显露在外。
  两个青年女子仔细打量顾风尘几眼,也没多说,将船摇了过来。顾风尘将马赶上船去,自己坐在船头,听着吱吱呀呀的摇船声,小船飘飘荡荡,进入了巢湖。
  往日骑马,顾风尘从未留心过沿途风景,现在船行不速,满湖风光尽收眼底,但见碧波荡漾,湖色连天,一片片的莲叶飘萍随风而动,有如活的一般。耳边不时有清甜的歌声传来: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顾风尘心中暗叹,自己活了三十来年,何曾见过此等美景?江湖中人奔波拼杀,就算赢得一统江湖的权势,哪如这些湖上泛舟的女子,无忧无虑,快活似仙子一般。
  正想着,突然一名女子走到跟前,递给他一个竹筒,道:“客人,要不要喝水解渴?”顾风尘接过竹筒道:“多谢。”说完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筒,只觉得清水甜甜地甚是好喝,抹抹嘴道:“这水真甜,姑娘唱的歌儿也甜,这巢湖真该改名叫甜湖才对。”
  那女子嘻嘻一笑:“那样可不好哟,免得世上的人全到这儿来喝水,我们的湖再大,也不够天下人喝的。”顾风尘问道:“像姑娘这般划浆,几时能到对岸?”那女子道:“很快的,客人只要睡上一觉,醒来时马上到的。”
  顾风尘大摇其头:“如此好的风景,我一眼都不忍心错过,哪里还想睡觉?”那女子格格一笑:“真的不想么?”
  猛然间,顾风尘觉得一阵眩晕,头脑如同灌进了铅块般沉重,身前的女子突然变做两个,并且不住的摇晃。他心中猛然一惊,暗道不好,自己像是中了迷药,而这迷药不用说来自竹筒的水里。
  顾风尘暗骂自己大意,事先中过红菱儿一回暗算,这次居然又栽在女子手里。(未完待续) 第八章第四节   其实就算换做老江湖,也不一定防得了如此清纯的女孩子会下药害人。顾风尘体内中过两种剧毒,若是那女子用毒,根本制不住顾风尘,但miyao与毒药药性不同,所以顾风尘脑中一晕,倒头睡去。
  但这也只是短短一刹那,顾风尘晕晕沉沉之中尚有能力引导真气,因为这两个女子所用miyao远不如红菱儿的迷迭香厉害,红菱儿的迷迭香能使人的真气无法运行,而这种miyao只可使人昏晕。
  顾风尘慢慢将真气行遍全身,两种剧毒一遇其它药性,立时联手抗敌,不到盏茶功夫,顾风尘脑中渐渐清醒过来。
  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去,见那两名女子使船突然快捷如飞,划向湖心。过了一阵,顾风尘看到湖心中出现一座小岛,青青绿绿地,虽然不大,但四处白鸟飞翔,岛上雾霭轻飘,如同仙境一般。
  顾风尘问路时听人说过,这座小岛上有山叫姥山,是一处风景名胜之处,自己若不是身有要事,或许会大大游览一番。看这两个女子船行去处,正是这座小岛,看来自己想不游览都不成了。
  过不多时,小船靠岸,顾风尘见是一处港湾,四处都停泊着大小船只,因为是游览胜地,船多一些也是常理,两名女子将顾风尘抬下船来,打声唿哨,过了片刻并无异动,两名女子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疑惑,再打几声,还是一无动静,两名女子脸色突变,都道:“不好!总坛可能有变……”
  二人抬着顾风尘,向岛上跑去。顾风尘从她们的跑步之中可以看出,二人武功平平,如果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他急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明岛上道路,所以决定先假做晕沉,看看情形再说。
  两个女子抬着顾风尘,跑进密林间,七扭八拐地穿行,极是迅捷,看来已是走惯了的。没过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座小山之下。这座小山林幽石奇,景色秀美,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顾风尘惦记着岛上发生之事,并没有多留心,那两个女子绕到山后,另取一条小路上山而来。
  正走着,前面是一条石阶,约有数十级,阶前立有一块石碑,上面用朱砂写着:凡男人敢擅上一步者,万针穿心死。
  二人抬着顾风尘并排而行,刚刚走上石阶,就发现眼前倒着一个全身浴血的女子。两名女子惊叫一声,放下顾风尘扶起那伤重女子,问道:“阿兰,出了什么事了?”
  那女子阿兰声音十分微弱,但顾风尘内力大增之下,耳力也变得异常敏锐,听她说道:“来了几伙子人,约有五六十个,很多好手,帮主……她们就在总坛,快要顶不住了……”其中一名女子急问:“是不是红莲教?”但见阿兰头一歪,睁目而逝。
  那两名女子悲愤异常,道:“快去帮忙。”一名女子指指顾风尘,道:“这人怎么办?”另一女子道:“可能是他们的人,抬上去做人质。”
  二人抬着顾风尘如风一般来到山顶上,这里地势平坦,百十丈宽的地面上,建着一座大殿,迎头三个大字:碎心城。
  顾风尘心中一动,暗道:原来这里便是碎心城的所在,哼,人传这碎心城乃是一个阴毒帮派,城中尽是女子,都是些心计狠毒之辈,她们平生最恨男人,因为帮众都是受过男人欺负或是欺骗的,刻骨铭心的仇恨使她们视男人为毒蛇猛兽,必欲除之而后快。碎心城有个规定,凡来姥山游览的游人,如是女子,可以通行无阻,食宿不要银钱,如果是男人,只能在山腰之下,只要敢踏上通向山顶的石阶一步,就会被抓上山去,万针刺体而死。
  顾风尘暗自庆幸,如果自己真的被迷倒,醒来时多半要变成刺猬了。想到此,不由得遍体刺痒,恨不得伸手挠抓一番,却没敢动。
  两名女子见殿门大开,四处洒溅的都是血迹,显见得这一场恶斗极是惨烈,不禁红了眼睛,怒叫着冲了进去。
  大殿中的恶斗已到分际,一百多人分为两部分,里面的七八十人全是女子,一个个中刀受剑,都伤得不轻,但却一个个咬牙切齿,面无惧色,外首四十多人服色各异,不像是一个帮派的,手中的家伙也是五花八门,四外还有十数具尸体,多数是女子,比较起来显然碎心城众人不是敌手,已被击败。(未完待续) 第八章第五节   此时大殿中已然罢斗,一个沉浊的声音叫道:“花城主,你败局已定,还要困兽犹斗?”顾风尘偷眼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个紫面道人,手中一柄长剑,已然入鞘,这柄剑当真长得可以,足有五尺余。
  江湖中使如此长剑的绝不超过三个,顾风尘依稀听广性谈起过,但却忘记了名字。正自寻思,一个冷冰冰却又满含妩媚的声音道:“天平老道,你们上得岛来无视岛规,下手便杀人,我们不做困兽之斗又能如何!”
  顾风尘这才记起,这人叫做天平道人,乃是淮南一带的剑术名家,一手“指天划地”剑法独出心裁,着实不易抵挡。
  天平道人冷笑道:“花月痕,只要你把解药拿出来,我们这些人抬腿就走,再不踏上姥山一步,如何?”那花城主冷笑道:“莫说没有什么解药,就算是有,也不会给你的,大不了碎心城百十条性命全部埋骨姥山,也绝不让你们得到想要的。”
  天平道人怒喝一声:“如此说来,贫道只好得罪了。”说着手上发力,那柄长剑竟从鞘中跳了出来,龙吟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大殿中闪过一道电光,显见得此剑不凡。
  天平道人一晃六尺剑,在身后众人喝彩声中,踏步上前。
  便在此时,抬顾风尘进来的两名女子大叫一声:“都住手,你们敢再动一动,我就先杀了他……”众人一直注意大殿内的碎心城人众,没有料到外面还会有人闯进来,先是一惊,齐齐回头看去。
  两名女子将短剑架在顾风尘脖子上,怒视众人。
  天平道人打量几下顾风尘,转头问道:“那人是谁?哪一派的?你们有谁认得?”
  众人全都摇头,纷纷道:“不知道,没见过。”有人大声道:“花月痕,这就是你碎心城的不传之宝吧,原来是派这个用场的。”更有人不耐烦地道:“杀吧,不过两位妹子的剑太短了,用这个吧。”抬脚踢过去一柄血泊中的单刀:“这刀锋利,一刀下去,人头落地。”
  两名女子万万想不到手中人质居然不是对方的人,不由得没了主意。
  天平道人冷笑一声,长剑斜指,向花月痕走去。
  那花月痕不到三十岁年纪,生得体态妖娆,面赛桃花,一对勾魂夺魄的眼睛时时都汪着一泊清水,当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只是脸颊上斜斜划着一道伤痕,未免有点美中不足,大概这便是她名字的由来。
  花月痕用一条长鞭,也是长逾九尺,比寻常软鞭长出两尺多,这种兵器越长越不好练,越长鞭梢越难以控制,常常会误伤自己。花月痕敢用它做兵器,也算得奇门高手。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一场长剑斗长鞭,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杀。
  天平道人左手捏个剑诀,眼睛却向手臂上扫了一下。花月痕看到他手臂上一道绿气直贯手肘,料知是中毒之状,她虽不精通毒术,却也知道绿气只要一入肩窝,便要攻心,那时便再也无救了。
  天平道人自己当然更加明白此时的险境,并不多言,手起一剑向花月痕刺去。
  众人一见他出手,便咦了一声,原来这一剑竟是离着花月痕的身子足有两尺远,似是花月痕身边仍有一人。花月痕见这一剑远离自己,也是微感诧异。
  但天平道人的剑法确是高人一筹,剑招刚刚用老,猛然间剑锋从中弯了过来,两尺多长的剑身如一条灵蛇般折回,闪电般刺向花月痕左肋。
  这一剑出其不意,乃是用内力逼弯长剑,如果是普通三尺长剑,这一弯非从中折断不可,也只有这等长的宝剑方能做到,这正是天平道人剑法的独到之处。
  花月痕也没有料到长剑竟会中途变向,再想躲闪已来不及了,但碎心城主也不是寻常之辈,手中长鞭一起,直向天平道人脖子套去。
  她的长鞭乃是用乌金丝铰成,可柔可刚,而且鞭上满是极短的倒钩,若是套中脖子,用力一扯之下,脑袋非搬家不可。花月痕这一招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你刺我一剑,我便钩掉你的脑袋。
  天平道人不想与她拼命,便上步闪身,避开这一鞭,手上内劲一撤,长剑恢复笔直,中宫直刺。花月痕长鞭乱抖,晃出数个圈子,直卷天平道人。(未完待续) 第八章第六节   数个回合一过,天平道人越打越急,他的长剑虽然招数精妙,但花月痕始终存了个鱼死网破的念头,一遇险招,便不顾自身的抢攻,倒是弄得天平道人颇为被动。
  正斗到激烈处,猛然天平道人身后一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就地打起滚来。旁边众人急忙将他摁住,但见那人舌头吐在外面,已被咬得鲜血淋漓,有人赶紧将他的下巴卸掉,免得舌头被他自己咬掉。
  这人叫不出来,只是咽喉嗬呼作响,极是怕人。
  众人看他情形,知道是毒发,不由得都去看自己的手臂,一个个脸如死灰。突然有人高叫一声:“咱们并肩子上,性命要紧,还管它甚么胜之不武……”
  这一声叫出来,众人一同响应。大殿之中刀枪碰响之声乱起,四五十人紧握兵器,一涌而上。
  花月痕尖啸一声,手中长鞭如同乌龙出海,回舞盘旋,护住自身以外的方圆五尺地方,如同在体外罩上一张大网,众人的兵器撞到网上,都被弹开。但花月痕如此用鞭,极耗内力,片刻一过,她已是额角见汗,长鞭也渐渐缓了下来。
  这次来的人好手众多,见此情形,知道她已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便在外围游斗,耗她力气。
  花月痕的长鞭护住的圈子越来越小,最后已不到两尺,天平道人厉啸一声,手中长剑一起,已从长鞭的间隙中刺进去,直指花月痕咽喉。
  身后众女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
  眼看花月痕便要被一剑夺命,猛然间众人头顶上有人一声轻笑,随着笑声,一条人影从空中慢慢飘落,如同散花的天女般落入场心,随手一抓,将天平道人的长剑捉在手中,另一只手同时握住了花月痕的长鞭。
  此人一出现,便制住了两件最难制住的兵器,众人都是一惊,向后退开。
  眼前站立一个绿衣美妇,笑容可掬,她一手握住一件厉器,但却连一丝油皮也没割破。
  天平道人并不认得这妇人,只觉得长剑被制,脸上无光,暗地里运劲猛chou宝剑,却如同铸进了山石,纹丝不动,另一边的花月痕也是如此。
  众人看到这妇人空手制住两人兵器,心底都暗自吃惊,却不知此人来意,纷纷凝神戒备。
  天平道人喝道:“你……你是何人?”
  绿衣美妇道:“你们这么多好手,欺负一帮女人,所为何事啊?”天平道人怒道:“怎么是我等欺负她?明明是碎心城的人暗中下毒,要害我等。哼哼,要讲明刀明枪,咱们纵然死了,也不会这等没出息,但碎心城阴狠毒辣,我等只好如此。”
  绿衣美妇笑道:“你们怎么中的毒?说与我听听啊?”
  天平道人一直暗中用力抽剑,猛觉得对方手上一紧,自己的剑像要被夺去一样,急忙全力稳住长剑,但那绿衣美妇却放开了手。天平道人暗中松了口气,他知道如果对方在自己全力抽剑时松手,自己非摔一个大跟头不可,就算不摔倒,也必然十分狼狈,现在对方先让自己稳住长剑,再放开剑身,自己便稳稳站定,这妇人显然是给了自己面子。
  这样一想,天平道人恨气消了不少,也知道绿衣美妇的武功比自己高得太多,便不再隐瞒,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身后许多人都点头,因为自己的遭遇与天平道人一般无二。
  数日之前,天平道人正是自己的天平观中,突然接到一封匿名书信,要他午时三刻到赤松林相见,有关乎性命的大事相商。他半信半疑地来到赤松林,发现早有数十人在那里等候,众人来时路程不同,但匿名信送到的时间也各不相同,正好可以使他们午时三刻到达赤松林。
  这些人不明所以,只好等待那送信人出现,但却久等不来,午时三刻过后,众人猛然都有些不适,见一条紫气从手腕处升起,一运内力才知道已中了毒。(未完待续) 第八章第七节   大家来自不同方向,有的根本没吃没喝,一齐中毒定是有人暗算,众人大肆搜索一番,不见一个人影,只在一株树上发现一个木盒,里面有一张字条。上写:女娲真命主,严惩负心男。
  众人一商议,认定罪魁祸首定是碎心城,因为碎心城供奉女娲娘娘,便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要讨解药解毒。可是城主花月痕仇视男子,立下过不容男子上山的规矩,众人正值性命攸关之际,哪顾得了许多,双方便大打出手,均有死伤。
  绿衣美妇听后,转头向花月痕道:“是你碎心城暗中下毒吗?”花月痕本是满腹冤屈,但若此时摇头否认,又显得怕了这一干人,便冷笑一声道:“是又怎样?”绿衣美妇道:“若是你们做的,便将解药拿出来呀,碎心城若与这些人有仇,我便不插手,可听他们所说,双方之间并无瓜葛,你这样做未免有些过分。”
  花月痕冷笑:“你是何人?敢来强出头!”
  绿衣美妇格格一笑:“我叫铁芙蓉,知道有人暗中捣鬼,便想帮你们一把,哼哼,你若能自己应付,就把你的鞭子收回去吧。”
  花月痕一早便想收回长鞭,但数次运劲都如蜻蜓撼树一般,她知道自己兵器的厉害,眼前这妇人以一只肉掌握住她的鞭子,这双手已到了刀枪不入的境地,自己万万不是敌手。
  她不像天平道人那般顾面子,冷笑一声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若凭武力要胁,碎心城绝不就范,大不了一起死。”
  天平道人怒道:“你不拿解药,我就先要你的命……”又要上前抢攻。铁芙蓉一抬手,放开花月痕的长鞭,道:“且慢。”天平道人神情一凛,道:“你想怎样?”铁芙蓉道:“这事情蹊巧的很,如果碎心城真想要你们的命,为何不下烈性毒药,而且碎心城若真有这般厉害的毒药,你等攻上山来,哪会轻易得手?”天平道人一怔,暗想:这妇人说得不错,莫非中间有人嫁祸?
  铁芙蓉道:“你们没见到碎心城的人下毒,只凭猜测,难以服人……”
  猛听得一声惨哼,又有一人躺倒在地,大声呻吟。
  众人纷纷大叫:“管不了那么多了,快拿解药来……”、“左右是死,大伙儿先把碎心城的女娘们儿都宰了……”说着纷纷扑上前来。
  铁芙蓉在花月痕身前一挡,叫道:“事因未明,哪容得你们随便杀人!”众人虽然知道她武功高强,但性命危在旦夕,胆子也放开了,叫道:“你是哪里来的,再不让开连你一起杀了……”
  猛然间铁芙蓉右手一伸,竟陡地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了过来,将一个人从人群中抓了出来。那人正是方才大叫要将铁芙蓉一起杀了的,现在被铁芙蓉一手抓住,如同一条死鱼被摁到案板上,动不得分毫。
  众人大吃一惊,谁也没料到铁芙蓉的武功居然如此诡异,一个个急忙闭嘴,生怕一句话说得不中听,也被她抓了去。
  那人高大魁梧,铁芙蓉的个子只到他脖根,但她一手提着那人,如提一只小鸡般轻如无物。一干众人面如土色,均想:有此人回护碎心城,看来大伙儿这次都是姥姥哭儿子——没舅(救)了。
  被抓之人手执双刀,但两臂如同断掉一样软软地垂着,一派任人宰割的英雄气概。铁芙蓉一手提着他,一手向他的手臂伸去。众人心道:这铁芙蓉徒手可以抓住长剑与带刺的金鞭,看来她非将此人拉成八块不可。
  哪知铁芙蓉并未下狠手,只是将那人的袖子卷起,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取出一颗绿色药丸,弹进那人嘴里,然后便放开了他。
  那人绿丸入口,立时吓得面无人色,想要呕出来,那药丸却已滚下肚去,只觉一阵清凉,说不出的舒服。
  他不明所以,指着铁芙蓉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铁芙蓉微笑道:“我道是什么厉害毒药,却原来是三花腐骨香。我问你,你们聚会的林子里,可曾见过一红、一紫、一白三种奇花?”(未完待续) 第八章第八节   天平道人道:“不错,那三种花呈品字形栽种,就在林中空地间,我们大家都闻到一股奇香。”铁芙蓉点头:“果然如此,告诉你,那三种花红的叫绮罗,独产在洞庭湖一带,紫的叫边塞血,产在陇西,而白的叫玉龙鳞,产在长白山,三种花香气中都含有致人眩晕的药性,单独闻到,并无不妥,但如果三花置于一处,香气混合,便成为一种极厉害的毒气,叫做三花腐骨香。”
  众人纷纷问道:“你如何知道?”
  铁芙蓉淡淡一笑:“这三种花产地不一,又是极为珍贵稀有,你们可想一想,什么人会同时拥有这三种奇花呢?”
  早有心思灵通之人猜了出来,叫道:“你是说——四大世家?”众人又是一惊,心中暗想:不知哪里得罪了四大世家,如果不是铁芙蓉点破,就算杀光了碎心城的人,也寻不到解药。
  有人问道:“我没有得罪四大世家,为何要害我?”
  铁芙蓉道:“那我便不晓得了,也许你得罪了他们的门人弟子,这本与我无关,可既是碰上了,便不能袖手不理,方才我已经将解毒丸给一人服下了,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吃下药丸那人揭起袖子一看,又惊又喜,大叫道:“我的毒解了,解了……”众人围拢看去,见那条紫气已在慢慢下行,都不由得发出一声欢呼。
  天平道人拱手道:“方才言语冲撞之处,还请海涵。如果大姐能给在下解毒,在下今后愿为大姐执鞭坠蹬,马首是瞻。”他这一说,旁人也都纷纷附和。
  铁芙蓉笑道:“那可不敢当。事急从权,先给列位解了毒再说。”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把同样的绿色药丸,众人见了都向上涌来,铁芙蓉先给毒发的两人解毒,果然这二人吞下药丸后痛楚渐消,没口子的道谢。
  众人见了,更是喜出望外,满口称赞铁芙蓉的大恩大德。
  正在此时,众人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甚是不屑。
  天平道人刚要将药丸吞下,听到这声冷笑后陡地一怔,回头看去,见方才被二女胁迫的那人神完气足地站在那里,不住地冷笑,而两个青年女子则萎顿在地。
  原来众人一直注意铁芙蓉,没人管身后的事,那两个女子挟着顾风尘,既不敢放,又不能杀,极是犹豫,却不料一股阴寒内力撞将上来,连封了几处穴道,二女哼也没哼一声,便栽在地上。
  天平道人不知顾风尘何许人也,便问道:“朋友是不是也中了毒?”顾风尘道:“我就算中了毒,也不敢服这妇人的解药。免得出了龙潭,又入虎口。”天平道人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风尘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一坐,道:“没什么意思,你们是死是活,与我全无关系。”天平道人道:“那你为何冷笑?”顾风尘又是一声冷笑:“我爱笑便笑,难道你们上了当,就不许我笑?”
  天平道人内心十分狐疑,偷眼望了望铁芙蓉,低声道:“你说我们上当,上谁的当?”顾风尘道:“你们不都是老江湖吗?连上当都稀里糊涂的,真不知你们如何活到现在!”
  二人这么一对话,很多人把刚刚放入嘴里的药丸又偷偷地吐出来,铁芙蓉面现不悦,走到顾风尘眼前,道:“你是什么人?敢说这些风凉话。”她并没有认出顾风尘,因为现在的顾风尘与月前大不一样了,这些天没日没夜的赶路,满面髭须,颇有风霜憔悴之色。但顾风尘却是认得她的。绿衣美妇一现身,顾风尘便觉得极是眼熟,转念一想,记起正是那天自己与莲儿在野店碰到的七人中的一个。也就是说,此人是红菱儿的属下。这种绿色药丸,他在太岳山中也见过,无涯子宁死不服这药丸,可见一旦服下,真要比死了还难受。
  如果顾风尘没有认出这绿衣美妇,那么方才早已自顾自地离去了,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未完待续) 第九章第一节   顾风尘道:“在下姓顾,江湖上是无名小卒,敢问铁女侠是何门派?”铁芙蓉冷笑一声:“赢得了我这双手,便告诉你。”她说打便打,身子一晃便到了顾风尘面前,右手伸出,去抓顾风尘咽喉。
  她这一出手,大殿中所有人都吸了口冷气,这一抓竟如电光石火,她的手一直垂着,等你看到时,五指已触碰到皮肤。不少人均想:如果这一抓向着我来,我万万是躲不开的。
  顾风尘虽然也暗自吃惊,因为这是他出世以来第一次看到这般迅捷的出手,但他修习的逆天神功非同小可,越是危急时刻,效用也就越大,他几乎没有来得及思索,便脖子一低一转,五指擦着颈侧掠过。顾风尘眼前皓腕如雪,他却不懂得怜香惜玉,一口咬了下去。
  铁芙蓉猛吃一惊,她从未见过这般无赖的招式,如要避过,非撤手这可。铁芙蓉虽然言笑晏晏,但出手之间却是凶狠异常,刹那间五指反勾,直扣顾风尘脑户穴。如果扣实,顾风尘非当场昏晕不可。
  顾风尘不想与她硬拼,一低头,脚下发力,身子连同椅子一起后退三尺,铁芙蓉五指落空。
  但没等他抬起头来,铁芙蓉又到了,还是抓他的前心,因为顾风尘没有抬头,这回变成了抓他头皮。顾风尘耳中闻听嘶嘶之声,知道来势甚锐,心中陡起强拗之气,暗道:咱们就来碰碰,看是你的内功厉害,还是我的逆天功了得。
  想到此猛抬头,左手五指形如虎爪,迎着铁芙蓉来势直推出去。眼看二人十根手指便要相接,但铁芙蓉手法形如鬼魅一般,突然手臂如同折了一般向下一翻,再向上一起,快似闪电,五指已牢牢扣住顾风尘的脉门。
  若换了别人,现在已是全身瘫软,任人宰割了,但逆天神功远非一般内功可比,即使被制住任督二脉,仍旧可以由奇经八脉运功,所以虽然脉门被扣,仍是行动自如,他左臂向回一带,右拳呼地击出。
  铁芙蓉一扣上顾风尘脉门,便加紧发力,想将对方制住,哪知对方竟全不理会,一拉之下,已将自己拉了过去,另一只铁拳激起劲风,迎头打到。
  铁芙蓉万料不到顾风尘脉门被制,仍有反击之力,现在制敌不成反被制,捉着对方手腕的手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她急切间想要甩脱对方,但只觉得一股阴寒内力从顾风尘手臂上直透过来,竟将自己五指牢牢粘住。她脱不开右手,只得立起左掌,迎向顾风尘的右拳。
  但这一次她却错了,顾风尘猛地变拳为爪,闪电般扣住了她的脉门,紧接着一股纯阳内力直撞过去。
  铁芙蓉急运内力相抗,但哪里挡得住两股内力的合击,不一时已是身子微颤,体内如同翻江倒海,忽寒忽热,难受至极。
  顾风尘并没出全力,他并不想让铁芙蓉输得太难看,只想让她知道一下厉害便算了。在外人看来,二人你抓我的脉门,我抓你的脉门,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而已。
  铁芙蓉拼尽全力,仍不能抵挡顾风尘的内力,但她仍是神色自若,眼神中不露一丝惧色,这令顾风尘也是极为佩服。
  猛然间顾风尘内力一收,撤身后跃,退开五尺。
  铁芙蓉凝立不动,暗自调匀气息,心中却是吃惊非小,她本是天山中居住的一位奇异女子,从未到过中原,所以众人不识,她自恃技高,没将中原武林任何人放在眼里,哪知今天被一个从没听说过的人击败,锐气大丧。(未完待续) 第九章第二节   其实若不论内力,铁芙蓉要比顾风尘高明得多,但她一来托大,二来逆天神功着实霸道,所以才输了这一场。
  天平道人等人不知就里,只是怔怔地看着,碎心城的女子们得此空闲,忙着照看受伤的同伴,花月痕却只是呆呆地凝视顾风尘。
  铁芙蓉片刻之间便已恢复元气,她微微一笑,道:“你的内力不错呀,是不是四大世家派来的?”她如此一说,所有中毒的人全吃了一惊,暗自戒备。
  顾风尘冷笑:“你的手段也很高明,是不是红莲教派来的?”
  他话音刚落,大殿中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红莲教!”
  花月痕脸色一凛,瞪视着铁芙蓉。而天平道人等人则慢慢后退,离二人远远地,仿佛二人周身散发着毒气,只要沾上一点,便有性命之忧。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红莲教还是四大世家,他们都惹不起。
  铁芙蓉微一皱眉,心底里暗自吃惊:我从未在中原武林露面,这个人如何知道我的来历?她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露分毫:“你小小年纪,也知道红莲教?”
  顾风尘随手除下外袍,向铁芙蓉扔过去:“你自己看吧。”铁芙蓉接住袍子展开,那个火红的莲花出现在众人眼前。看到这红莲花,铁芙蓉终于变色:“你……你从哪里得到这件衣服?”顾风尘冷笑:“到时候你会知道的。回去告诉你的主子红菱儿,四月二十七那天,我会去黄山光明顶找她。”
  铁芙蓉猛地一呆,问了一句:“你知道她的名字,还要去光明顶找她?”顾风尘道:“这是她亲口对我讲的,你还告诉她,不要动那丫头一根寒毛,不然的话我赔上这条命也要与她周旋到底。”
  铁芙蓉眼睛在顾风尘脸上转了几转,轻轻摇头:“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顾风尘道:“你用不着明白,把话传到就是了。”铁芙蓉道:“我不是这明白这个,而是不明白……”她的神情十分奇特,似笑非笑,却带有七分惊奇。
  花月痕突然对铁芙蓉道:“原来你是红莲教的人,碎心城纵使死绝了,也不会求红莲教帮忙,你请吧。”铁芙蓉并不理会她的话,只是眯着双眼一个劲儿地看顾风尘,弄得他一头雾水,不由气恼,道:“用不着多看,在下顾风尘,半个月后会来光明顶讨教。”
  铁芙蓉一笑:“顾风尘!我记下了。不过我要告诉你,黄山光明顶从不许教外之人踏上,你不怕死吗?”顾风尘冷笑:“这次光明顶之行,在下没打算活着回来。”
  铁芙蓉微微点头,笑道:“是个男子汉,只可惜生得不是那么标致……到时候见了。”说着她理也不理众人,身子如一股绿色旋风一般掠起,身法奇特优美,眨眼间已在殿外。
  看到铁芙蓉离去,天平道人等人怔在那里,没了主意,都把目光盯在顾风尘身上,天平道人在这些人里武功最高,声名最响,众人都以他为首,他走到顾风尘身前,道:“方才目睹顾兄神技,在下极是佩服,只是我等中毒已深,这解药是该服还是不该服,请顾兄指点一二。”
  顾风尘道:“你们误听误信,不辩是非,有这等报应也是难免。”天平道人满面愧色:“不错不错,顾兄教训得极是。”以天平道人的高傲性子,若是换做平时,早已怒发出手了,但现在性命攸关,只得忍让。
  顾风尘一指他身后:“你们杀伤这么多无辜女子,人家心里的冤屈可没处申诉,你去问问她们,如果她们不计较,我便指点你们一条生路。”
  天平道人没有办法,只得走到花月痕身前,将长剑横托在双手间,向上一递,道:“在下等瞎了眼睛,不识奸计,还望花城主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们计较。只是人死不得复生,如果花城主气不得出,尽管将我们杀了便是。”
  花月痕性子虽然倔强执拗,但总归不是阴狠毒辣,自己方面虽然死了十数人,但对方也死了七八个,便不好再讲什么,只道:“滚吧!从今以后,你们若再敢上山……”突然想到今天众人上山,已是破了规矩,碎心城并没有能力将这干人或杀或逐,后面的话,便没说出来。(未完待续) 第九章第三节   天平道人听了大喜,转回身向顾风尘道:“顾先生,花城主已答应不与我们计较了。”
  顾风尘点头:“你们中毒已深,若不服解药,怕活不过几个时辰,但是这种解药必定也是毒药,它以毒攻毒,虽然能解三花腐骨香的毒性,却更含另一种霸道剧毒,你们服下这颗解药,今后就要听命于红莲教,否则一样毒发身亡。”
  天平道人慌了,道:“那如何是好?”
  顾风尘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你们先服了,半月后我到得光明顶,设法替你们讨来解药,如果讨不来,你们也只有做红莲教的走奴了。”
  天平道人怔了半晌,才道:“也只好如此了,红莲教再临江湖,定会重回黄山,我们住在左近的武林人士,只怕想不做走奴都不行了。”说着将药丸吞下,对顾风尘拱手道:“顾兄大恩,在下等粉身难报,如有差遣,定然效命。”
  顾风尘暗自鄙夷,心想:方才你们对铁芙蓉也是这套说词,一如墙头草,两边倒,好没骨气。他看不起这些人,便不愿与这些人过多瓜葛,连拱手回礼也免了,冷冷地道:“你们走吧,等我的消息。”
  天平道人叹息一声,率众而去,走时生怕花月痕改变主意,竟没敢回头望上一眼。
  眨眼功夫,大殿里只剩下顾风尘一个男人了。他向诸女子拱拱手,道:“在下是男人,不便久留,告辞……”正想举步出殿,突然花月痕一声娇呼,身子栽倒下去。
  顾风尘下意识地一扶,在碰到花月痕身子时,突然脑中一清,急忙缩手,暗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这个门派恨的是男子,不知对自己存一个什么想法,万不可过于关心。
  这一来可苦了花月痕,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后脑正枕在一条铁鞭上,差点晕过去。几个女子抢上来,将她扶起,花月痕凝视着顾风尘,道:“你真的不是红莲教中人?”顾风尘点头:“不是。”花月痕道:“可你那件衣服……”
  顾风尘道:“那是一个红莲教高手摆脱围攻时给我穿上,意图甩开追兵的。”花月痕道:“那高手叫什么?”顾风尘道:“秦唐关!”花月痕点头,道:“那是红莲教的头等人物,地王秦唐关。”
  顾风尘一怔:“地王?”
  花月痕道:“不错,红莲教有三才八骏,三才就是天王,地王,人王,都是绝顶高手。”顾风尘道:“我只听说过,却不知他们的名字。”
  花月痕点头,说道:“你……你救了我们全城,是我们的大恩人。”顾风尘连连摇手:“我是你们擒来的,又不是请来的,如果你们不擒住我,我又怎会上碎心城来?所以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老天爷眷顾吧。”
  花月痕道:“既然你不是红莲教中人,一切都好办了。否则我们宁死也不愿接受红莲教的恩情。”
  说着,一众女子只要是能动的,全部跟着花月痕一起,向顾风尘磕头谢恩。顾风尘不肯受众女子这一拜,也跪倒在地道:“千万不要这样,我一个男子,可消受不起……”
  花月痕泪如雨下:“恩人这样说,是嫌我们碎心城声名狼藉,不配与恩人瓜葛了?其实江湖传言,众口烁金,我碎心城一众女子,都是受尽欺侮的可怜人,为了不再被男人压迫,才不得不以暴制暴,可江湖人却把我们说得淫邪无比,如果恩人心中也存此念,我碎心城再无可信之人,存于世上又有何意义?”
  说着,她从地上拾起一把匕首,搁在自己脸上,幽幽地道:“如果恩人真是这样想的,我就从这里先一刀下去,毁了自己的容貌,然后再将它插进自己胸膛。”
  花月痕话音未落,身后一众女子全都执刀在手,放于自己脸上,看样子只要顾风尘一摇头,七八十张桃花雨露般的脸庞便立时尽毁。(未完待续) 第九章第四节   顾风尘连连摇手,道:“你们万不可这样想。姓顾的也是受过冤屈之人,品过这种滋味。”花月痕喜道:“既是如此,我碎心城有一个不情之请,恩人可愿意吗?”顾风尘道:“只要在下能做到的,定然效力。”
  花月痕一字字道:“我想请恩人接任碎心城城主!”
  此言一出,顾风尘吃了一惊,道:“花城主这个玩笑,可开得过火了,顾某一个男子,如何做得了碎心城主?”
  花月痕的语气十分坚定:“碎心城一直以来,都想找一个真正的奇男子做帮主,上代柳帮主找上了红莲教主泠御风,那时他还未做红莲教主,柳帮主以为他是合适人选,却被泠御风骗得好苦。从此之后,碎心城对此的原则一直是宁缺毋滥。天幸今日,我花月痕自信找到了真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力,恩人有真性情,真作为。不比那些虚伪之徒,。”
  顾风尘摇头,丝毫不为所动,道:“我不能答应。”
  花月痕道:“恩人若不答应,以后世上,便没有碎心城这个名号了。”顾风尘冷笑一声:“你们是在威胁我吗?”花月痕道:“不敢。我们是诚心诚意地请求恩人。今天的事恩人也看到了,如果您不接任城主,以后不知会有多少凶恶之徒上山来欺负我们,我等还不如现在死了,免得以后受辱。”
  看着一干女子的狠决神色,顾风尘感觉上天真的会给自己开玩笑,一个男子如果做了女人帮的头儿,传扬出去,不但自己的声名将毁之殆尽,更重要的是碎心城将更加为人所不齿。但看眼前的情形,只要自己不应,倾刻间便会有七八十个女子香消玉殒。那样一来,自己的罪过便更大了。
  顾风尘心乱如麻,道:“你们立的规矩,不许男人上山,如果我做了你们城主,碎心城会被江湖上耻笑的。”花月痕道:“如果恩人做了城主,这条规矩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顾风尘沉默不语,花月痕眼神流转,道:“我们本就为江湖所不齿,恩人爱惜声名,也是人之常情。我们不便强求。”
  此言一出,正好打中了顾风尘内心的痛处。他暗想:为江湖所不齿又怎样?难道为江湖所不齿的,就不是好人了吗?我为少林夺回经书,却遭受误解,同样为江湖所不齿。便是再干多少好事,也搀不回自己的名声了。在江湖人眼里,自己始终是个盗贼。既然如此,我便多做些为江湖所不齿的事,免得枉担了这个恶名。
  想到此,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你们说我爱惜声名,那可是大错特错了,在下本就声名狼藉,没有什么好爱惜的了。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就答应你们,可是我不做城主。”
  花月痕道:“恩人不做城主,难道还想让我位居恩人之上不成?我可不敢。”顾风尘道:“如一定要我加入,我只做碎心城的食客吧。你们管我吃饭喝酒,有事,我替你们出头。”花月痕为难道:“食客这名字好难听,好像养的打手一般。这样吧,恩人可以做为碎心城的上宾,有什么大事,恩人可以替我们拿主意。这样可好?”
  顾风尘暗想,只要不让我做女人的头儿,什么都好说,上宾嘛,听起来也不错。于是点点头:“这位子好。我就做一做贵派的上宾。”
  大殿中立时欢声雷动,所有女子都喜动颜色,大多人喜极而泣。一些伤不重的女子涌上前来,七手八脚将顾风尘抬起来,高高抛上半空。
  直闹了盏茶功夫,众女子才将顾风尘放下地来。花月痕款款走到顾风尘跟前,眼中仍存着泪光:“我们恩人恩人叫了半天,尚不知恩人高姓大名。”顾风尘道:“我叫顾风尘,本来是少林派的和尚,已被逐出门墙。”
  花月痕听了,猛然一怔,道:“你……是不是广性禅师的弟子?”
  顾风尘点头,苦笑道:“正是,花城主想必也听说过我的事了。”花月痕微笑道:“我听说过你的事,也曾暗自耻笑过少林寺,但今日看来,传言有误,我想恩人不是那种人。”
  顾风尘不想多谈这些事,于是道:“本月二十七,我有要事,需上黄山光明顶,因此不能久耽。”(未完待续) 第九章第五节   花月痕急切地道:“黄山光明顶是红莲教重地,高手云集,恩人独自一人便有天大本事,也不是对手。你不去不行吗?”
  顾风尘摇头:“不行,人命关天,我一定要去。这是我对一位生前好友的承诺,如果我侥幸不死,完成那位好友的遗愿,还会回来做你们的上宾。”
  一众女子纷纷道:“我们随恩人一起去……”、“不错,死活都要在一处……”、“大不了与红莲教拼了,也为前任柳城主报仇……”
  顾风尘连连摇手,叫道:“不可,万万不可。这是我的私事,不能把整个碎心城都扯进去。你们如果还认我这个上宾,就答应我。”
  花月痕见他意甚坚决,只好答应。
  碎心城众人虽经大变,死伤有数十人,但由于多了一位上宾,又是一位武功奇高的真汉子,内心喜悦之情大大压过了悲伤,花月痕指挥众女洒扫殿堂,埋葬尸体,护理伤者,又派出人去,将湖边扮做渔家女子的弟子全都招上山来,一干女帮众极是细心勤快,不多时将门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居然还挂起了不少红灯,看样子要大大庆祝一番了。
  不多时,大殿中排列妥当,摆起了十数张大桌子,顾风尘看着桌子上一坛坛的女儿红,心中苦笑,真不敢相信这近两个月来所发生的事。如果自己这次不是因为风觉带莲儿来找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会呆在顾家村,做一个平凡的铁匠。那些在家中凭炉挥汗的日子尚历历在目,身边却已是莺莺燕燕,鸟语花香了。
  正叹息间,红灯点起,乐声高旋,一碗碗的女儿红端到顾风尘面前,把个顾风尘灌得酩酊大醉,众女也大多醉倒,相籍枕乎于殿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闹过了一夜,第二日直到近午时,众人才纷纷转醒,看着一片狼籍的大殿,不由得嘻嘻哈哈,大笑不止。
  今天已不能成行,顾风尘要众女为他备好马匹干粮,好好休息了半天,第二天清晨早早起来,带了些银子,花月痕亲自乘船将顾风尘送过巢湖,为他拉着马,直送出十数里之遥。
  顾风尘在一处柳林外站定脚步,对花月痕道:“送君千里有一别,花城主请回吧。”花月痕泪眼迷离,轻轻点头,道:“这是我第二次送男人离开,第一次的那个男人,他……”
  顾风尘怕勾起她的痛苦回忆,便握了握她的手:“半月之内,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姐妹们下山另寻去处吧,你们与红莲教有仇,这里离红莲教太近,太易遭袭。”花月痕道:“你会回来的。我们都等着你。”
  顾风尘笑道:“借你吉言。说不定红莲教不会害我,而是想请我喝酒呢。哈哈。”
  大笑声中,顾风尘飞身上马,加了一鞭,那马翻开四蹄,箭一般射了出去。
  花月痕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顾风尘远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离了巢湖,顾风尘继续向南,过了长江后,这一日来到了九华山。此山乃是佛教名山,高出云表,奇秀绝伦,李太白曾有诗云: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可见其风光绝美。
  顾风尘生于易水,一生从未到过江南,见得多是长河大漠,似这般灵秀的山光,尚是第一遭遇见,不由得心旷神怡。
  算算日子,再有两日便是二十天期限了。幸好九华山与黄山相隔不远,一天之内,当可赶到。本有机会游览一番,但顾风尘心下不安,惦记着莲儿,因此马上不停,向樵子问明路径,穿山而过。
  正走着,迎面走来一群人,离得近了,顾风尘发现多数人都是身上带伤,灰头土脸,有人搀着胳膊,有人拄着拐杖,一见便是被人打成重伤。再走近些,顾风尘见这些人衣服虽然破烂,但颜色制式显然一致,想来是同一帮派的人。
  双方走个对脸,顾风尘侧马闪在路边,看着众人无精打采地由身边走过,那些人瞧也不瞧他一眼,想是神情狼狈,不好意思见人。
  此时已是四月下旬,天气热了许多,顾风尘仍旧反穿了那件白袍,不使红莲花外露。但由于炎热,袍子只是氅穿,没有系带子,那群人走过一半时,突然一阵卷地风来,吹起了袍襟。
  那朵红莲花,倏地由衣底翻了出来,迎着阳光,闪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看到的人,都大吃一惊,纵身跳到路边,然后刀光闪动,数十柄刀一齐出鞘。(未完待续) 第十章第一节   众人动作整齐,步伐一致,显然经过苦练的,可顾风尘也瞧得出来,多数人目光中流露出极度害怕的神色,手中刀虽已出鞘,却在轻微颤动,显然内心无比恐惧。
  顾风尘并不惧怕,喝问:“干什么!”那些人的眼光全瞄向一个伤得最重,生得最丑的矮子,想来此人便是首领。
  那矮子咬咬牙,眼睛却四下张望,仿佛是看顾风尘有无同伙,等确定他仅是单身一人后,目光中几乎透出火来,喝道:“杀了他,为帮主报仇雪恨。”
  一群人齐声呼喝,围攻上来,举刀就剁。
  顾风尘不由得怒从心起,心想这干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杀,肯定不是什么正派人!对于这种江湖败类,用不着手下留情。
  他一提马缰,那马前蹄扬起,正踢中一人前胸,那人惨叫一声扔了钢刀,手捂胸膛倒下,看样子断了肋骨。
  顾风尘跃下马来,迎面两柄大刀砍到,他手无兵器,本处下风,可自练成了逆天神功之后,眼目通灵,瞧得奇清,动作也是极快,他双手一圈,从两侧抄上,分别用根手指捏住了两把大刀刀背。
  那二人全力回夺,仿佛蜻蜓撼树,分毫不动,顾风尘手指用力,崩崩两声,两把大刀断成四段。
  若说捏断钢刀,本非难事,江湖中只要练过指掌一类功夫的高手,大多可以做到。但顾风尘这一手却与众不同。那两柄钢刀虽断,可断口处并不在手指捏处,而是在钢刀身柄相接之处。
  这一手巧劲加内力,确是精彩绝伦。
  那二人只觉手里一轻,低头看时,掌中只握着一个刀柄,刀身正捏在敌人手中。正发愣时,头上挨了两刀背,立时晕去。
  顾风尘双手捏着刀背,闯入人群,连磕带点,逆天神功贯注于刀背,所碰兵器无不立断。幸亏他不想杀人,只是砸晕点倒便罢,这干人倒了一半,余人见势不妙,轰地一声作鸟兽散,只余那矮子与十七八个晕倒的帮众。
  呛啷一声,顾风尘抛去断刀,到了那矮子面前,那矮子倒也硬气,居然并不逃走,一对本来不大的眼睛,此时瞪成铜铃,布满血丝,瞧着像一头被囚的野兽,倒也令人生畏。
  顾风尘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这矮子双腿乱蹬,来踢顾风尘肚子,顾风尘内力到处,一股阴寒之气贯注下来,连封了他十几处穴道,矮子立时便不动了。
  这手点穴法和方才他拗断钢刀相似,但方才断刀时用的是纯阳内力,而现在却是以阴寒内力封人穴道,他的内力过处,矮子的血流几乎冻结,透体生寒,极是难受。
  看到那矮子上牙打下牙,不住颤抖,顾风尘这才喝问:“你这泼才,素不相识便狠下杀手,谅也不是良善之辈,报上名来。”最后四个字舌绽春雷,炸响在矮子耳边,四周群山相应,余音不绝。
  这般威势,令那矮子一时竟忘记了阴寒之苦,由于两排牙齿不住地相击,因此说出来话,也是断断续续:“老子……姓……郑名……浑,外号……铁……拳……镇六……合的……便是……”
  顾风尘呸了一声:“既是叫铁拳镇六合,为何说话时吞吞吐吐,心惊肉跳?连话也不敢说,谅你这外号也是胡吹大气。”郑浑大怒,道:“老子……哪里……吞吞吐……吐了……是你搞……鬼……老子视死……如归……不受你……取笑……”
  顾风尘心中暗笑,便撤去内力,将他放下地来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为何如此狼狈?”
  郑浑所受内力最然尽去,但被封穴道并未开解,仍旧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回答:“老子是黄山派的副掌门,前几日被你们红莲教大举攻山,打成重伤,我黄山派掌门海天云护派而死,你们占了我黄山,还不罢休,来这里赶尽杀绝么!”
  顾风尘一愣:“红莲教占了黄山?人家红莲教不是一直在黄山,直到十几年前才离开的么?想是你们趁人家不在,鹊巢鸠占吧。”郑浑怒道:“放屁……放……屁……黄山本是我派兴起之处,红莲教二十年前硬夺过去,说到鹊巢鸠占,那鸟斑鸠也只是红莲教!”
  他说到怒处,气冲斗牛,居然连牙齿也不打战了,口气利落了不少。
  顾风尘这才明白,为何黄山派众人一见自己袍下的红莲花,便红了眼睛,原来几天前吃了红莲教的大亏,连掌门也被毙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第二节   明悉了原委,顾风尘对郑浑倒也佩服几分,他身材虽矮,但面对只轻轻一举手,便可将他性命取去的强敌,居然从始至终无一句软话,算得一条好汉。
  顾风尘握住他手,一股纯阳内力注入,将所封穴道一一解开,郑浑只觉得一股暧流涌过,全身如浴汤池,如晒娇阳,极是舒泰。
  他没想到对方会放了自己,还道有什么诡计,冷哼道:“郑某命在你手,快快杀了我,用不着假慈悲。”顾风尘笑道:“我并非红莲教中人,与你又无瓜葛,为何要杀你!”郑浑一愣:“你不是红莲教中人?为何……”
  顾风尘道:“这件衣服么!只是半路捡来穿的,老子穷得很,为避免光身裸体,只好来者不拒,有什么便穿什么,没想到险些被你们砍成肉泥。”
  郑浑这才明白,连连致歉。顾风尘问起黄山派受袭经过,郑浑一脸尴尬,吞吐了半晌这才说出经过。
  数日前黄山上来了两个红莲教魔头,公然叫嚣要黄山派滚下山去。黄山派上百弟子门人当然不应,双方交手,这两人未用盏茶功夫,便将上百弟子打倒,海天云最后出手,被对方掌力对掌力,两掌打得内腑碎裂而死。
  海天云的掌力雄浑,在武林中颇有名望,却抵不住对方两掌。可见来敌武功之可怕。
  没办法,郑浑只得带着众人下山向北,到自己老家恒山去。伤得较轻的弟子走得快,已过了九华山,这一伙伤得较重,行走较慢,郑浑也在其中,却不想与顾风尘撞上了。
  顾风尘想起村店中阳关盗的剧斗,便问这两个魔头中是否有个戴大帽的,郑浑点头,此人便是两掌震死海天云的元凶。顾风尘记起他只用四分力,便要阳关盗吐血受伤,这般掌力,要震死海天云,当不费力。
  送走了郑浑,顾风尘明白,红莲教定已在黄山扎下根基,逐走黄山派只是第一步,大队人马肯定已上山布防。这次红莲教明目张胆地挑战四大世家与正道各派,定是计划周密,野心勃勃。
  不过反过来一想,红莲教既是铁心要干大事,那么莲儿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红莲教犯不上为此大动干戈,自己只要不惹怒红菱儿,接回莲儿并非不可能,只要莲儿平安,送她找到母亲,自己就退出江湖,管它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为了避免再撞到江湖人,产生误会,顾风尘将那件袍子脱下来,塞在包里,上马又行。过了一道谷地,面前哗哗水响,露出一池清潭。
  眼见潭水清澈,顾风尘跑了几天路,客栈也很少住,从没洗过澡,现在现成好水摆在眼前,正好洗洗一路风尘。
  他看看四下无人,便将马拴在潭边树下,脱了衣服,慢慢走下水去。清凉的潭水包围着他,极是舒爽,顾风尘试试深浅,吸口气扎下去,再钻上来,游得极是开心。
  游了一阵,通体清爽了许多,他钻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滴,无意中一回头,发现自己脱在潭边的衣服正忽忽悠悠地飞上半空。
  顾风尘擦擦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衣服好像没长翅膀,如何会飞?当他定晴再看,终于发现衣服上方有条丝线,再向上瞧,丝线挂在一条长竿上,长竿握在一只手里。
  一人正半坐枝头,用钓竿钓起他的衣服,来回乱晃。
  顾风尘看了片刻,认定此人并非要偷他的衣服,只是想引起自己注意,或者说根本就是无聊。
  那人似是玩得很开心,晃起衣服来似有韵律,那件衣服随风而展,竟像是一个人在跳舞。
  看着看着,顾风尘心头突然一惊,在练成逆天神功之后,他的眼力也随之提高不少,此时看得出,自己的衣服并非只被风吹动或被长竿牵动,那样的话,两只袖子便不规矩,而现在那两只空荡荡的袖子居然像是套在两只胳膊上面,舞得极有优雅。
  执竿人竟是用内力控制着这件轻飘飘,浑不着力的衣服。
  如此看来,此人当练过阴柔一类的内力,能通过细细一条丝线,吞吐闪烁,进退自如。
  顾风尘身兼阴阳两种内力,但总体来讲走的是刚猛一路,便是纯阴内力,也极为霸道。眼前此种内力,倒是头一次见到。
  他看了片刻,高声叫道:“你玩够了没有,我可洗够了,要穿衣服。”
  树枝间传来一声银铃般的嘻笑:“要穿衣服不难,回答我几个问题。”
  这人居然是个女子,听声音不过十七八岁。(未完待续) 第十章第三节   顾风尘立时心头一紧,暗想自己光身赤体,人家一个小姑娘,若这样来一个出水芙蓉,太不成话,于是便道:“好啊,请问。”
  那女孩子仍旧晃动着钓竿,银铃般的声音从树枝间传来:“你叫什么名字啊,水中大侠?”顾风尘报了名字,道:“姑娘能问些有用的么?”
  女孩子道:“这个最有用,如果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就算杀了你,也没什么成就感!”顾风尘一愣:“你要杀我?”女孩子道:“也许。如果你不听我话,我便要杀人。”
  顾风尘笑道:“那你来杀我好了,我不会听你话。”女孩子道:“你知道我是哪个?为什么找上你?”
  顾风尘摇头,女孩子道:“着啊,我既不知我名字,又不知我为何找上你,那你如何断定不会听我的话?”
  顾风尘道:“说得也是,我倒想听听你接下来的话。”
  那女孩子道:“你是红莲教的么?”顾风尘道:“不是。”女孩子道:“不过我瞧你的功夫却像。”顾风尘道:“哪里像了?红莲教的武功我一无所知。难不成你会?”
  女孩子道:“略知一二,比如这手‘倒开莲’功夫,我耍得不好么?”
  顾风尘问:“什么叫倒开莲?”女孩子道:“倒开莲是红莲教一种内功心法,内力发出来,如同一朵倒着盛开的莲花,可控制实物,比如,你的这件衣服!”
  顾风尘道:“好功夫,好内力。如此说来,姑娘是红莲教的了?”
  女孩子道:“我也不是。”顾风尘道:“在下并非红莲教中人,却穿着红莲教的衣服,姑娘也非红莲教中人,却会红莲教的功夫,与在下异曲同工。”
  女孩子道:“下一个问题,你不是红莲教中人,去黄山做什么?”顾风尘一愣:“你怎知我要去黄山?”女孩子道:“你曾打听过几个樵子去黄山的路,恰好我认得其中一个。”
  顾风尘笑道:“不是红莲教中人,便去不得黄山么?”
  女孩子道:“以前似是去得,如今却不成了。你没听说黄山已被红莲教夺回去,重整基业了么?”
  顾风尘道:“他整他的基业,我去我的黄山,难不成红莲教一上山,连游玩也不许了?”
  女孩子道:“不错,现在黄山从山脚到山顶,直是步步杀机,就算有游人,也早吓得闻风而逃,你难道不知?”
  顾风尘道:“这几日光顾赶路,没见几个人,所以不知。”
  女孩子道:“现在你要不要听我的,别去黄山?”
  顾风尘笑道:“在下早有约定在身,就算它是刀山火海,亦回不得头了。姑娘好意,容当后报吧。”
  女孩子道:“你真的要去?”顾风尘道:“自然要去。”女孩子道:“既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可就要……”
  顾风尘道:“杀人?”女孩子道:“杀你,恐怕还用不着我亲自出手呢。”顾风尘道:“那是哪位高手代劳呢?请出来吧。”
  女孩子看看天色,格格一笑:“马上就来了,有本事,你便在潭里多呆一刻。”
  顾风尘道:“你不给我衣服,又瞪圆了眼睛看我,我自然不敢出来,便呆上一刻又有何妨。只是你所说那位高手,也下潭里来打过么”
  女孩子只是笑,衣服抖动更快了。
  便在此时,顾风尘突然觉得不对劲了,这感觉来自身边的潭水。
  原本凉爽的潭水,不知何时变得热了起来,而且还在继续变热。
  顾风尘原来不知,这池潭水底下乃是一股热泉,每日定时喷涌,温度极高,几乎等同沸水。
  人在潭水里莫说待上一刻,便是皮肤溅上一滴,也是一个燎浆大泡,无论你身怀何种神功,也无可抵御。
  此时水温急升,已开始烫手了。
  顾风尘急忙向岸边走去,恨不得一步便离开潭水。
  快到岸边时,那女孩子的声音又传来:“怎么,害怕了?不是说要在里面呆上一刻么!刚刚说过的话,马上就反悔,男人都是如此不堪么!”
  这话令顾风尘心头一颤,不知怎地竟想起花月痕来,自己刚当上碎心城的上宾,立时便出尔反尔,成为自己以前最痛恨的角色,实属不堪。
  哼哼,既使花月痕不在此处,我也要做出一个男人的样子来,让这丫头瞧瞧,自己比大多数男人胜强百倍。(未完待续) 第十章第四节   心思一起,顾风尘霍然站定,不再向岸上迈一步,潭水没到他腰间,已经慢慢开始冒热气。
  那女孩子的声音也停了,仿佛也在愣愣地瞧着,她并不确定顾风尘要做什么!可无论如何能断定一点,再待半刻,这男人身上的肉至少五成熟。
  顾风尘自然更明白,他虽不想在女孩子面前失了脸面,更不想被煮成熟鸡。此时热气一催,便如同赤阳仙的药力逼来,不自主地便运起纯阴内力抵挡。热气越盛,他的阴寒内力也越发充沛,到后来竟然将身边的滚水冰成了凉水。
  那女孩子慢慢停了催动内力,顾风尘的衣服不再舞动,事实上整个潭边,都处于完全的死寂当中,连鸟儿们都似被这个赤身的人惊呆,无法想象居然能在热水中静立良久。
  此时潭水出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景象,顾风尘身体一尺以外,滚水沸腾,热气蒸人,而顾风尘身边则是波澜不起,不但水温不升,反而越来越低,最后居然在他足底处开始结冰。
  冰水一结,阴气更盛,顾风尘加紧施为,眨眼之间,足底的冰层便结到腰间,由于冰寒水热,周边的水竟然围着顾风尘腰下的冰层转起圈子来,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
  一时间整池潭水,都以顾风尘为中心打起转来,仿佛顾风尘是一条出水的蛟龙,极是壮观。只听卟啦啦一阵乱响,周围林中飞起了无数鸟儿,显然是被这种奇特景象所惊。
  不但是鸟儿,连树枝间那女孩子也半晌无言,莫说她年纪尚轻,就算久历四方的老江湖,也从未得见此种神功。
  如果单以内功论,此时的顾风尘习成逆天神功,再加至阴至阳两种毒性相辅,已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有了如此高深的内功为基本,顾风尘已用不着修习太过精奥的招式,普通一招黑虎掏心打出,内力不济的人也是万万招架不住的。
  此时腰下已冻成一整块大冰砣,顾风尘灵机一动,便一步步走上岸来。树间的女孩子惊叫一声:“你……你好不……”后面“要脸”二字尚未说出,便咽回肚子去。因为她看到,顾风尘就像穿了一条冰裤子,更确切地说,是腰间系了一个冰桶。
  潭水虽清澈,可冻成冰块之后,又白又亮,极是反光,便看不到里面。
  顾风尘笑道:“如今来看,我并未反悔吧。说在里面呆一刻,便呆一刻。”那女孩子道:“你这门功夫,恐怕不是红莲教的。”顾风尘道:“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自己练的是什么功夫,只是误打误撞来的。居然能侥幸不死,已是奇闻。”
  女孩子道:“你与红莲教是敌是友?”
  顾风尘道:“是敌如何,是友又如何?”女孩子格格一声轻笑:“是敌嘛,那是你的造化,是友嘛,便是我的造化。”顾风尘道:“此话怎讲?”女孩子道:“你到树下来,我便告诉你。”
  顾风尘笑道:“那你得快些,我这条冰裤可穿不了多久。”
  说完提着冰裤走到树下,抬头向上看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冰洁玉润的小脚丫儿。
  这对脚丫儿几乎可算得完美了,纤细、修长,如新雪一样白,似膏脂一般滑,足趾整齐光洁,趾甲上涂着凤仙花汁,红得刺目。脚跟浑圆小巧,脚掌骨肉匀称,五趾并拢,修短合度,脚腕上还戴着一串金铃,甫一晃动,便铃铃作响,声音极是悦耳。
  她没有穿鞋子,足下却一尘不染,这双脚从树叶间伸出来,就像是从彩云间伸出来一样,不沾半片尘嚣。
  顾风尘也见过女人的脚,却都是乡下穿不起鞋子的穷苦女子,绝谈不上美,而今天头上这对脚丫,仿佛刚刚出生的婴儿,又白又嫩,几乎像是连路都没走过。
  这女孩子定是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否则绝不会十多年来,仍旧保持得如此光洁。
  那女孩子见他不语,知道是看自己的脚,也不害羞,笑道:“我的脚好看么?”顾风尘没料到她会如此大胆地发问,那时未嫁的女子,绝少抛头露面,就算出门,也要以黑纱罩面,宽袍遮体,不使他人看到一分一毫的肌肤。江湖女子虽开放得多,却似这般坦露身体而不以为意的,也是极为大胆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第五节   面对这个极容易回答的问题,顾风尘却不想说什么,他所想的是尽快穿回衣服,跑到黄山光明顶上去救莲儿,人家脚板好不好看,好像并不关自己的事。
  于是便道:“姑娘可否能将衣服还我?”
  那女孩子笑道:“你若能拿到,便给你吧。”钓竿上的衣服离地约有一丈,这个高度绝难不倒顾风尘,于是顾风尘看准了衣服,轻轻向上一纵身,向衣服抓去。
  他刚纵到半空,猛觉得头顶上银光一闪,一张大网迎头盖了下来。
  此时他身在空中,无处躲闪,那女孩子洒网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将顾风尘正兜在网里。
  看到银光洒落时,顾风尘便知道不好,他中计了,苦于闪避不开,只得叫一声苦,像一条大鱼般被网在网心。
  身子被制,顾风尘一口气便泄了,立时落下地来,他想双手一撕,扯破网绳钻出来,但抓紧网绳后连扯三次,网绳居然不断。
  自从顾风尘练成逆天神功以来,他的内力已强到能拉断钢链,但手中这条只有小指粗细的网绳,居然扯它不断,当真不可思议。
  那女孩子笑得更开心了:“你如果能扯断我的相思线,那才是怪事呢。”顾风尘心头一动,暗道:想思线,这名字取得好,世间相思,割也割不断,扯也扯不断。和这绳子差不多。
  虽是脱不出网,顾风尘倒也不怕,长吸口气,便要跃起,不料那女孩子随手一抖,整张网霍然收紧,几乎勒进肉里。这一来起势受阻,顾风尘身子在空中打了横,一跤摔在地上。
  那女孩子仍旧不下树,一只手拉着网绳,随手将顾风尘的衣服抛下来,笑道:“衣服给你,穿吧。”顾风尘此时被勒成了粽子,哪能动得了分毫。衣服就在手边,却只能看着。
  此时顾风尘腰间的冰层快要化完了,女孩子道:“如果想穿衣服,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不然,我就把你光着身子吊在这里。”顾风尘有些哭笑不得:“问话便问话,用得着如此胁迫?”女孩子道:“对付好人呢,自然用不着,可对付你这种奸滑之徒,此计大妙。”顾风尘道:“我若真是奸滑之徒,又何惧袒胸露腹?姑娘的计策只怕不灵。”
  那女孩子突然冷笑一声,手上力用,只听喀喀几声,顾风尘腰间的冰层碎裂开来,全部变成小碎块,掉出网外。
  顾风尘立时赤裸,那女孩子倒底不愿看到一个男子裸体,呼的一声从树上跃下,手中尚执着网绳,她跳下来,顾风尘的身子便吊了上去,头下脚上,没入了枝叶当中。
  女孩子将网绳在树干上一缠,冷笑道:“你当我怕你袒胸露腹?告诉你,天已快黑了,你若还不服我,我便晾了你在此,一到夜里,无数蚊蚋蜱虫蚂蝗,会云集而至,叮满你全身,到你的血被吸光之时,可别后悔。”
  顾风尘并不怕死,只是尚有心愿未了,又与眼前这女孩子素不相识,不愿意多耽误时间,看目下形式,自己纵然神通广大,也像孙猴子被推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无可施展。但要低首认输,却也大违他的本性。
  他看着日渐西沉的太阳,暗自思量,如果真被吊在这里一夜,纵使不怕蚊虫,势必误了行程,为了莲儿,只好按下性子,认一回输吧。
  于是便道:“你要问什么,张口便是,顾某有要事在身,可不是怕了你。”纵然认输,也要讲明,自己绝非怕死之辈,此乃立身之本,容不得半点含糊。
  女孩子这才展颜一笑,由于顾风尘的头脸隐在枝叶间,仍旧看不到她的脸,只可听到她的声音,但他听得出,现在那女孩子心情极好。多半是因为降服了一个高手,极有满足感。
  只听她问道:“你去黄山定是找红莲教,对不对?”顾风尘道:“是的。”女孩子道:“看你年纪,绝非红莲教的地王秦唐关,可你的衣服,明明又是他的,这其中的原因,我想知道。”
  顾风尘道:“那我便告诉你。”于是将自己在村中打铁,遇风觉所托之事,带了莲儿一路西来,半路遇到的情形说了,只是为了避免给少林派惹纷争,没有提少林派的名号,只说是受朋友所托。
  他一直讲下来,虽然口才一般,但这一路所遇实在离奇,不自觉地便引人入盛,讲到精采处,那女孩子时而惊呼,时而欢笑,时而跳脚,活泼灵动的性格,一望可知。(未完待续) 第十章第六节   等讲完了,那女孩子意犹未尽,道:“如你所说,那本逆天诀你并不知被谁抢走了,而幽冥双煞这干人,也一直在追这本册子。是不是?”顾风尘道:“不错。”
  女孩子道:“那你知不知道,这逆天诀是什么东西?”顾风尘道:“有所耳闻,它是红莲教镇教之宝,非教主不能研习。”女孩子道:“不错,可现在,你习得了逆天神功,红莲教会怎么想呢?”
  顾风尘道:“随他怎么想,功夫已在身上,想甩也甩不掉了。除非他们杀了我,嘿嘿,可那也绝非易事。”
  女孩子道:“这也许就是红莲教逼你上黄山的意图。多半会群起围攻,将你置于死地。就算不成,对方也有人质在手,逼你就范。”
  顾风尘道:“我明白,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如果我去得晚了,小丫头性命难保,我可就对不起朋友啦。”
  女孩子道:“这个嘛,我倒有个主意,可以让你既不死,也能救回那丫头。”顾风尘一喜:“甚么好主意,说来听听。”女孩子道:“主意是有的,可现在不能说,一定要到了黄山之后,才可以行事。”
  顾风尘道:“姑娘为何助我?”
  女孩子笑道:“我不是说过嘛,如果你是红莲教的敌人,那是你的造化,我不但不杀你,还会帮你,若你与红莲教沆瀣一气,那便是我的造化,我会拿了你做人质,日后便好行事。只不过你受的罪,远不止被蚊虫叮咬了。”
  顾风尘道:“姑娘的意思,想随在下去黄山么?”女孩子道:“随不随你去,只看我喜欢不喜欢,如果我不喜欢,自己去也无妨。只不过路上多个伴儿,也不是坏事。”顾风尘道:“原来姑娘与在下同路,如果你真有主意可以救出那丫头,我顾某愿意相陪。”
  女孩子笑道:“你想陪我,是真心的么?还是只为了那丫头而随口敷衍?”
  顾风尘愣了愣,半晌无言。女孩子疑道:“怎么不说话?”顾风尘道:“方才我是随口敷衍,其实我连姑娘的底细半点不知,又哪里有什么真心?”
  女孩子道:“你……你这么说,不怕我吊你在这里,挨上几天几夜?”顾风尘道:“我以前是出家人,从不打诳语,怎么一还了俗,便满口机锋,这毛病可不好。真男子汉,便不可骗人,更不可骗女人,你将我吊几天几夜好了,只要你能救回那丫头,我便死也感激姑娘。”
  女孩子看着他,一脸笑意:“这次是真心话了?”
  顾风尘道:“绝假不了。”
  女孩子笑笑,突然一抖手,网结松开,顾风尘从枝叶间掉了下来。
  现在他全身并无寸缕,绝难见人,幸好那女孩子已闪在大树后,说道:“快穿衣服,给人看到,不知会怎么想呢。”
  顾风尘穿好衣服,笑道:“可以转过来啦。”那女孩子却不现身,说道:“你要我转过来,我便转过来么?休要忘记,你可我的手下败将呢。”顾风尘道:“这话倒不错,自从这次入了江湖,几乎从没打过胜仗,常败将军,有何资格要别人现身?还是我自己转过去吧。”
  说完走到大树后面,站到那女孩子面前,此时此刻,他第一次看到了女孩子的脸。
  好美的一张脸庞。
  这张脸绝对是属于江南水乡的,面上肌肤像是水做的一般,几乎吹弹便破,一对大眼睛满是神秀的光彩,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眼帘张合间有无数灵光透出。尤其那个小小的鼻子,微微有点翘鼻头,看着无比的俏皮可爱,一张樱桃小嘴牙排碎玉,唇若红霞,端的是一个美人。
  她头上梳两个江南髻,身穿一袭青绿色短衣,露出白耦般的小臂与小腿,手腕上也戴着金铃,整个人瞧起来,就像菩萨跟前的童女相仿。
  顾风尘出家做过和尚,一向认为色便是空,因此无论相貌如何,他是并不留意的,前面见过的红菱儿,比这位姑娘竟似还要美一些,只是稍显冷艳,他也并未挂心。
  那女孩子见顾风尘只是用眼在自己脸上淡淡一扫,便转了开去,并无任何欣喜与贪痴之意,心下倒也是一动,觉得此人确是不同凡响。
  顾风尘拱拱手,道:“敢问姑娘芳名,可否见告?在下想知道是栽在哪位女英雄手下。”(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第一节   那女孩子展颜一笑:“我可不敢称什么英雄,只是诡计多了一点,你心里一定不服,是不是?”顾风尘点头:“自然不服,但输了便是输了,一定要承认的。”那女孩子道:“好吧,看你还算诚实,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晴儿。”
  顾风尘道:“这名字取得好。无论任何人,无论心情如何糟糕,只要一看到姑娘,立时便晴空如洗,尽去阴霾了。”
  晴儿格格笑道:“我名字好,不如你解释得好呢。”
  顾风尘左看右看,瞧不见那张银网,便问:“姑娘的应手家伙哪里去了?当真是无形无影,防不胜防。”
  晴儿道:“我这张网所用的网绳,是用蛛丝蚕丝白金丝与橡树胶混在一起熬制而成的,既软又韧,网结中还有细小钢钩,只是方才我没弹它出来,让你少受些苦。”
  顾风尘道:“多谢姑娘好心,如此厉害的兵器,想是谁也躲不开的。”晴儿呸了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我的网可从不轻易出手,谁有幸被它网住一次,算他的造化哩。”
  顾风尘摸摸红印依旧没有完全消退的手臂,淡淡一笑。
  晴儿从树林里又牵出一匹白马来,摇摇鞭子:“我们上路吧。”
  二人一路向黄山而来,行不多久,天便黑了,顾风尘在九华山脚下找到一所废弃的草屋,准备过夜。
  晴儿所带的包中有酒有干粮,顾风尘去外面用飞石打了一只野羊,二人生起火来炙烤羊腿,用来下酒。晴儿手艺不错,把羊腿烤得外焦里嫩,甚是可口。
  顾风尘一边喝酒,一边问起晴儿身世,晴儿微笑不答,只说生于江南,此次奉了母命,在江湖上闯荡一番,以增阅历,正好听说红莲教重出江湖,定有热闹可瞧,便赶来了。
  顾风尘半信半疑,也不点破,便问她有何妙计夺回莲儿,晴儿亦不答,却问他:“你这身内功可谓出神入化,难道真想救回那丫头后便退隐江湖?岂不是埋没了?”顾风尘冷笑道:“江湖上埋没的人才,难道还少了!世事如棋,人生苦短,如今的江湖,不一样了。”
  晴儿一愣:“怎么不一样了?”
  顾风尘道:“古风不存,人皆重利。在做每件事时,人们所想的,并非是否合乎道义,而是能否取得好处!嘿嘿,岂有半点侠义之心。而且江湖上拉帮结派,蔚成风气,一个人就算本领通天,不依靠帮会,绝难立足。我原听人说过,百多年前,江湖上游侠众多,不平事少,可如今的游侠,几乎已经绝迹。”
  晴儿道:“听你的意思,自己想做游侠了?”
  顾风尘叹息道:“我说过,一个人不靠帮会,绝难在江湖立足,可顾某又是天生散漫,不愿受约束。若加入了某个帮会,免不得分心操劳,迎来送往,哪有打铁自在。”
  晴儿微微点头:“倒也有些道理,不过成天打铁,终究没什么趣味,你本身爱慕古风,不妨就来做一做游侠儿,如果真的难在江湖立足,再求退身,也不迟啊。”
  顾风尘喝下一口酒,微笑道:“到时再想退身,只怕已身不由已了。”他似是不愿再谈论这些,岔话道:“晴儿姑娘,你盯上我,定有你的道理,我也不问,只是黄山之行,太过危险,你还是不要去的好。红莲教的诸位魔头不但武功高绝,而且心狠手辣,一旦出事,后悔晚矣。”
  晴儿似是颇为感动,向他投来温情的一暼,低声道:“这是我的事,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其实要当心的,应该是你。”
  顾风尘笑道:“我只是去要人,又不是攻山,况且与红莲教无怨无仇,想来他们未必肯要我的脑袋。”
  晴儿道:“那就是了,我与红莲教也无怨仇,就算帮你要人,也是胁从,他们更不会要我的脑袋了。”
  顾风尘说不过她,只好道:“你若硬要跟着,我们便夜间上山,探到莲儿囚处,神不知鬼不觉救了她便走。你看如何?”
  晴儿呸呸几声,白了他一眼:“我道你是个英雄,还想看一出顾风尘大闹光明顶的好戏,哪知你胆小如鼠,总想偷偷摸摸干事哩。”(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第二节   顾风尘笑道:“我一个人连你都胜不了,哪里打得过那许多魔头!不偷偷摸摸,还能怎样!”晴儿道:“你是中了我的计才输给我,论功力,你差不多已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了。还怕什么红莲教!丢不丢人。”顾风尘淡然一笑,道:“你用不着激我,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不能力敌,便当智取,没什么丢人的。”
  晴儿还要说些什么,突然顾风尘眉头一皱,道:“有人来了。”晴儿没有听到动静,却也在刹那间闪到门边,从窗缝里向外看去。顾风尘见她反应机敏,当不是头一次行走江湖。
  过了片刻,屋外传来一声轻响,夺的一声,一枚小小的四棱飞镖钉在门柱上,镖身下挂着一条黑色丝带。
  看到这枚飞镖,晴儿回头一笑:“是我的家人,不用怕。”
  顾风尘头也不抬地问:“他们想必是在保护你。”晴儿撇撇小嘴,不屑地道:“我用得着保护么!我这就去赶走他们,你要不要一起来?”顾风尘道:“你的家务事,我管不着。”说着自顾喝酒吃肉。
  晴儿见他不跟来,便自己出门,拔下那枚飞镖,向发镖的方向走去。
  走了十数丈,道边有片小小的林子,从里面闪出一人,站在晴儿面前。晴儿将飞镖扔过去,道:“就知道是你。”
  那人接了,轻笑道:“妹子一向可好?”晴儿道:“我自然很好,敢问诸葛世伯身体康健否?”那人神色一正:“家父身体一向很好,劳妹子惦记了。”
  此时星光满天,映照在此人身上,但见此人神色严正,气派昂扬,年纪不大,赫然竟是诸葛闲云的长子,诸葛仁。
  晴儿道:“你一直跟着我么?”
  诸葛仁道:“我是担心你。”晴儿小嘴一翘:“担心什么?怕我武功差劲,被人打死么?”诸葛仁摇手道:“哪里哪里,这次你自愿出来,家父原本是不太乐意的,四大世家那么多男子,却要你来冒险,传出去,实在让江湖朋友笑话。”
  晴儿道:“哈!原来你们是怕丢了面子,才不是担心我呢。”
  诸葛仁急忙辩白:“我可是真怕你出事,不在乎什么面子!”晴儿一笑:“你不用担心,我这一去,必有奉报。让诸葛世伯他们听好信儿吧。”诸葛仁道:“我陪你去吧。”
  晴儿摇头:“那可不行,你们几个四大世家的后代男儿,经常在江湖上抛头露面,认识你们的人可多了,这其中难免有红莲教的耳目,一旦被认出来,非但无益,还会有性命之忧呢。”
  诸葛仁目中含情,轻轻道:“你关心我,有这一句,已足够了。”
  晴儿催促道:“快走吧,这里离黄山太近。”
  诸葛仁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不住叮嘱:“路上小心,千万小心,一旦有变,马上回来。”
  晴儿看他身影没入林中,最后消失不见,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便向回走,刚走几步,突然又一转身,对着树上道:“谁在那里?”
  只听一棵树上枝叶轻响,一条人影箭一般射下地来。
  晴儿见了此人,微微一笑:“万师哥也来了。幸会幸会。”那人并不答话,也不走近,只是孤零零站在树影里,仿佛怕了月光似的。晴儿也知道他不会说废话,便直截了当地问:“万师哥此来,也是担心小妹的安全,是不是?”
  那人仍旧不答,只是冷冷地问道:“跟你同行的是谁?”
  晴儿道:“一个无名小卒。”
  那人道:“无名小卒?我看你可是高兴得很哪。”晴儿一笑:“我自然高兴,你每一次见我,我不高兴来着?”那人似是语塞,顿了顿才道:“此人来历不明,你还是小心提防才好。”
  晴儿道:“师哥放心,这世上能骗到我的,只怕还没生出来哩。我不去骗人,就已是大幸了,对不对?”
  那人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你说得对,我多虑了。”
  直到现在,那人才慢慢走到月光下,露出了面目。
  此时只有他二人在,如果有第三人,见到此人,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此人面貌实在诡异可怖。
  他身材高瘦,一袭锦衣包住身体四肢,不露分毫,只现出头颈来,就是这头颈,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这不似是一颗人头,倒像是一颗兽头。(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第三节   他毛发极重,几乎生满了头脸,只是鼻子眼睛嘴巴处无毛,望去像是一只猴子,可偏偏就是一张人面。他眼神如刀,盯人一眼,就如同直接剜在人心上一样,让人极不舒服。
  这个像猴子一样的怪人,就是四大世家中陇西金鹰门万重山的独子,名叫万啸楼。这万啸楼一出生,便通体黑毛,臀后生尾,乃是万中无一的返祖现象,古人不识,目为妖孽,生母被活活吓死,万重山一怒之下,便要溺死婴儿,幸亏当时有位尼姑,好说歹说,方才存了万啸楼一命,将他领去抚养,交由名医,去除了他的小尾,但遍体黑毛,却越刮越多,越刮越旺,无可奈何。名医言道,若想去除体毛,只好将皮肤剥去另换,这种医术世间所无,只得做罢。
  说来也怪,此后万重山娶妾十余,却再也没能添丁,直到万啸楼十岁上,尼姑才将他领回家里。万重山见此儿体力健强,异于常人,无论教授什么武功,一学既会,心中倒也欢喜,便重新将他收归膝下。
  万啸楼长到十七岁,已经尽得万重山真传,尤其手上的鹰爪力功夫,已胜过乃父,在武林中不做第二人想。究其原因,只为他天生手掌特异,如野兽之爪,指力特强之故。
  虽说万啸楼武艺高强,但性格孤僻,极不愿见人,所以武林有事,都是万重山出头,就算诸葛闲云日前做寿,他也不愿前往,只由父亲出面罢了。这事情四大世家中人人皆知,因此也不来怪他。
  万啸楼性子虽孤僻,但对一人却是心存爱恋,便是这位晴儿姑娘,只不过他心里清楚,晴儿这般天仙似的人物,绝不肯下嫁自己,因此只存了单相思,明知不可能,也控制不住,一有机会,便想多看她几眼。
  晴儿对他却没有多少恶感,甚至觉得万啸楼甚是可怜,又因他武功高强,心里又多了一分敬佩,是一种既怜且敬的心思。如今眼见他为了自己,不远数千里来相望,又是一阵感激。
  万啸楼看看诸葛仁离去的方向,道:“诸葛兄对你,倒满关心的。”晴儿道:“那不是很好嘛,关心我的人越多,我越安全。”万啸楼冷哼一声:“只怕他另有所图。”
  晴儿嗔道:“不要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吧。”
  万啸楼道:“你道他四处沽名钓誉,是为了四大世家么!哼,只不过为了他自己,目下另外三家,已经给诸葛压下去了。”
  晴儿道:“四大世家,血脉相连,这八个字流传了几十年,你这样说,不怕挨板子么!”
  万啸楼道:“我只说实话。不说假话。不像别人……”
  晴儿道:“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回去,被人看到,我的计划便不成了。”
  万啸楼再次凝望她一阵,慢慢缩进树影里,倏地跳上树去,十指伸出,连抓连荡,在树枝叶跳动飞跃,身法如电,既快且诡,眨眼间便远去数十丈外,真如一只长臂猿猴一般。
  见他去远,晴儿这才长出口气,轻轻叹息一声,向草屋走来,当推开门时,发现顾风尘不在屋内,四下一望,忽见木板墙上有几行大字,近前一看,是用手指划出来的,深有半寸。
  墙上写道;萍水相逢,不便求援,就此别去,借酒一坛,留赠劣马,且充酒钱。
  出门一瞧,果然顾风尘的马还拴在树上,没有骑走。
  晴儿回到屋子里,反反复复地看着那几行字,最后卟的一声笑了,火光映照之下,但见她笑靥如花,晕生双颊,说不出的娇艳妩媚。
  顾风尘离了草屋,没有骑马,迈开大步,向黄山而去。他一早便打定主意,单身赴险,晴儿看似有妙计相助,但顾风尘虽外貌粗豪,内心却并不糊涂,他断定晴儿有不可告人的秘谋,就算帮了自己,多半别有所图,而且他生平不愿受人恩惠,那种感觉如扯肠刮肚,极是难受。他便是这样一个人,被人冤枉时坦然处之,受人好处后,却睡不着觉了。
  此一路行来,奔行极快,最后简直如贴地飞行一般,此时已是午夜,大路上无半个人影,正好施展,他奔行到高兴时,便捧起酒坛来灌上几口,极是快意。
  直跑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放慢脚力,稍事休整。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天色已渐渐明了,路上已可见到早起的行人。
  顾风尘一打听,此地已到了黄山脚下,抬眼望去,远处的山形渐渐明朗起来,随着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灵山秀水已在眼前。(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第四节   这是顾风尘第一次到黄山来,黄山自古便以灵秀雄奇著称于世,因其峰岩青黑,古时曾称为黟山,直到唐玄宗时,信奉黄老道教,方才改为黄山。其中三大主峰莲花峰,天都峰,光明顶,皆高入云天,巍峨壮观。
  今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顾风尘只是草草吃过些干粮,便举步进山,也不管有没有行客游人,大白天的便展开轻功,奔行如飞。有的地方山路弯曲,他便取其捷径,纵跃而上,只是这样一来,沿途无数美景无暇入眼,也算遗憾。
  如此奔行半天,中午时分来到了光明顶下,黄山有名的山峰达七十二座,红莲教其实只占住了光明顶与莲花峰,其余七十来座山峰,并无沾指,自从黄山派趁红莲教远遁,重占黄山后,并未毁坏山上的屋宇殿堂,所以一切如常,只是又换了主人而已。
  到了峰下,顾风尘稍事休息,按他原来的意思,最好夜间上峰,可今天已是最后一日,待挨到晚上,保不定莲儿已成了尸体,因此事不可缓,只得立刻上峰,才能保住莲儿不死。
  在顾风尘想来,此时的光明顶,必定是戒备森严,刀光剑影,教众遍布,谁道向上走了半里路,人影也不见一个,倒使得顾风尘起了疑心。
  难道红菱儿是在骗我,此时的光明顶上,究竟有没有人,莲儿是否被关在上面?想着,他越发焦急起来,脚下如飞,恨不得一步登上峰顶。
  山路转了一个弯,眼前突然现出一副奇景。
  前路出现了一条宽涧,远处一条瀑布喷珠溅玉,流入涧底,涧上建有一座石桥,长有十数步,形式古朴。
  桥并没有什么,奇的是桥前立有一面白旗,上写四个朱红大字:怯懦者过。
  意思已再明白不过,胆小的就请往桥上走,那么,胆大的却走哪儿呢?顾风尘再一看,离桥十步外的涧上,横亘着一棵小树,树干只有手腕粗细,树冠在这一边,树根在涧的另一头,形成了一座独木桥。
  在树根边上,横躺着一人,用大帽子遮起头脸,仿佛正在呼呼大睡。
  看到这顶帽子,顾风尘心下一动,回忆起正是以前在野店中遇到的那小头人。此人内力非凡,不可小视。现在他横在独木桥另一头,不知要干什么。
  顾风尘刚一举步,那小头人已笑嘻嘻地站起,将帽子向头上一扣,又是那副只见帽子不见脸的滑稽模样。
  等顾风尘来到桥头,小头人嘻嘻一笑,道:“阁下果然来了,算是信人。”他的声音仍旧显得发闷,也不知道这样说话,究竟有什么好处。顾风尘道:“看来阁下已在此久等了。”
  小头人道:“也不太久,算算脚程,你该前天到的。”顾风尘道:“路上有些阻碍,耽搁了些时日,不知在下晚了没晚。”小头人看:“还不算晚,我们主子说,今日戌时你若还没登上光明顶,就把那丫头杀了,算算时间,你差不多还剩下三个时辰。”
  顾风尘道:“这三个时辰里,顾某只怕不能顺顺当当地走到峰顶吧。”小头人道:“那是自然,光明顶上,只接待英雄好汉,阁下是不是英雄好汉,还需经过三关试炼。”顾风尘道:“那么阁下,就是第一关了?”
  小头人道:“正是,不过你如果怕了,可以走那边,不怕告诉你,每一关都有两个通道,如果阁下自认怯懦,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上达光明顶,接回那丫头。”
  顾风尘大笑:“要试顾某功夫,划下道儿来吧,少说废话。”说着站在桥前,昂首直立,静等对方出招。
  小头人嘻嘻笑道:“果然有胆气。我也不耽误你多久,只要你能站上树干,接得了我三拳而没掉下树去,我就认输,让你过去。如果我掉下树,一样算我输。公平合理,如何?”
  顾风尘知道他内力了得,曾经轻轻一拳,就将阳关盗打得吐血而逃,但自己练成逆天神功之后,内力究竟强到什么地步,尚无底数,正好在此试练一番,便道:“一言为定,我便来接你三拳。”
  说着走上树干,双足前后一站,道:“你来。”
  小头人嘻嘻哈哈上得前来,道:“你可站稳了,万一跌下去,就算不死,也弄个落汤鸡。”(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第五节   顾风尘明白他选此处设关卡的原因,自己就算败了,被打下涧去,也摔不死,看来红莲教并不打算要自己的命。想到此,他豪气陡生,暗道如果我败了,莲儿固然要死,而我辜负了风觉的临终托付,也没脸再活,因此对自己来讲,败就是死。
  他打定主意,喝道:“先不要动手。”小头人道:“尚有什么说的?”顾风尘道:“我不愿与不识姓名的人过招,你报个名吧。”
  小头人嘻嘻一笑:“早晚也要让你知道,现在说了也无妨,我叫周错,位列红莲八骏,扶翼候的便是。”
  顾风尘知道雪无痕的名号是超影候,排名远在扶翼候之上,但雪无痕以轻功见长,另外计谋胆略也属一流,这位扶翼候周错,自己只见识过他的内力,并不清楚他尚有何其它能为,只不过能位列红莲八骏,自然非同小可。
  幸好他考较的正是内力,顾风尘倒不惧怕,问罢了姓名,便凝神屏息,静等他来攻了。
  书中暗表,这位扶翼候周错,当真是武林中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此人天生神力,又曾得奇人传授内功,更是如虎添翼,虽然位列八骏,但内力可以算得同列之冠,尤其精通江湖中各门拳法,并且自创了一套“将错就错”拳法,招式奇诡绝伦。此人行为颇为怪诞,有些玩世不恭,旁人从未见过他生气发怒,无论何事,他都引为乐趣,也算世上少有。
  此人脾气古怪,却最喜欢与人交手,眼见顾风尘拉开架子等他,便举步来到近前,道:“我打你三拳,第一拳我会用六合拳法中的直捣黄龙,打你小腹,第二拳我用大悲拳中的一苇西来,攻你右肋,如果这两拳你都挨得住,最后一拳,我将用自创的拳法,用哪招呢……对了,就用‘顾此失彼’这一拳吧,打你胸膛。你可听清楚了?”
  顾风尘暗道:此人倒也是个君子,打什么拳,打在何处,事先都交代明白。便点点头,向他示意尽可出拳。
  周错还是满脸嘻笑,双足前后站定,叫了一声:“第一拳来了。”说着做势拿桩,右拳呼地直击而出,打向顾风尘小腹,果然是六合拳中的一招“直捣黄龙”。
  顾风尘看准招式,见他没有食言,暗自点头,对方要自己接他三拳,可没说用哪里接,意思是除了还招以外,尽可以随意遮架,便用出少林伏魔掌中的一招“宝顶森森”,举掌迎上对方的拳头。
  卟的一声,二人拳掌接实,各自身子都是一晃。
  顾风尘用了六分力道,按他的想法,对方一上来,定是先存心试探,等这一回合看出自己虚实后,再出力猛攻,所以也留了四分力,为的是接后面两拳。
  但是周错心头却是大惊。
  他这一拳,已足足用上了九分力气。
  周错性子怪僻,一向与众不同,顾风尘以为他定会先试探一拳,以知他深浅,可周错却不依常规,一上来便全力猛攻,几乎用足了全部劲力。饶是如此,也未能打得顾风尘后退半步,如何不惊。
  这一拳,他是以全身之力,试探出顾风尘的内力,当在自己之上,自他出道以来,鲜逢这样的对手,虽不知对方用了几分气力,但自己尚有余力可贾,只是这下一拳,要用些策略才行。
  他口中叫了一声:“好功力,再接我一拳。”说罢第二拳击出,果然是大悲拳中的一苇西来。
  这一拳不像六合拳的招式,但见拳风吞吐,拳劲蜿延,整条手臂连同拳头,竟如一条灵蛇相似。当真像一条苇叶飘荡在大江之上,随意东西,无法测知流向哪里。周错果然不愧是拳法大家,任何一拳打出,便如同毕生研习一般,极是熟稔,深得其中妙处。
  但他既已事先讲明,这一拳要打右肋,自不可食言,果然打向顾风尘右侧软肋。顾风尘得他事先提醒,已有防备,用出一招少林拈花掌中的穿花拂柳式,左掌一晃,右掌自左掌底下穿出,迎上了这一拳。
  啪的一声响,二人拳掌再次相接,顾风尘却是一愣。
  原来高手对掌,双手相交之时,要么便全无声息,要么便是砰砰作响,绝不会是啪啪之音,这种声音倒像两个全不会武功之人打架时手掌相搏一般。顾风尘因此不解,等内力凝到掌心时,却觉得周错的拳上没有半点内力传到,自己万斤气力尽皆虚设。
  便在他一愣之时,气息稍泄,内劲便不连贯,周错要的便是这一刹那的间隙,他凝劲不发,等对方劲力稍散,突然攻了过来,这一拳的内劲真如同天河崩泄,怒潮狂涌,不可抑制。
  若单论内力,顾风尘显然高出许多,但临敌经验与运用内力的技巧,则远逊周错。因此周错略施小计,便引得他上当,此时顾风尘内力不实,如同关门虚掩,被对方的拳劲破门而入,直攻进来。
  等到顾风尘发觉上当时,已是不及。
  周错这一拳劲力诡异,吞吐不定,甫一攻破抵御,便加紧催劲,后续之力如同长江大河,源源涌来。
  顾风尘立觉不妙,对方劲力已无可阻挡,硬接之下,手臂非断折不可。若要后退,自可消去受力,可保无伤,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便算输了,莲儿也就死定了。
  刹那之间,顾风尘打定主意,便死,也不退后半步。他右臂已受剧震,对方劲力撞得他臂膀酸麻,已不能支撑,他反应奇快,左掌探出,握住了颤抖不已的右臂,同时左臂上运起内力,迎向拳劲。
  方才第一拳时,顾风尘用的是纯阳内力,皇皇正大,毫无邪气,可现在催动的,却是一股纯阴内力,周错绝想不到他会身兼两种不同的内力,甫一接触,觉得似有一座冰山迎面推来,既寒且凛,不知是何种邪门武功,加之顾风尘双手施为,已经稳住阵脚,到了比拼内力的地步,周错心里雪亮,知道再讨不得好去,便哈哈一笑,撤去拳劲。
  第二次交锋,按理说顾风尘双掌敌单拳,已算是输了。可是周错事先讲的条件亦有些大意,并未讲明不许双手齐上,所以这一局,勉强算做平手。
  顾风尘暗呼侥幸,如果不是条件宽大,自己只能认输,可周错亦是心惊不已,他连出两拳,尽是全力施为,第一拳中宫直入,以力取胜,并未得出便宜,第二拳闪烁内力,吞吐不定,乃是上乘功夫,却被顾风尘一股古怪内力抵住,亦胜不得分毫,目下只剩最后一拳,要想打败对方,可不能有丝毫怠慢。
  想到此,周错仍旧一副笑嘻嘻的语气,挑起大指赞道:“果然是后辈英雄,不同凡响,我一去边陲十余年,不想中原武林竟出了你这般了不起的后生,当真是后浪推前浪,新人换旧人。”
  顾风尘一拱手,说道:“勿需褒奖,阁下这两拳,我便险些接不下,还有最后一拳,想必更加厉害。”
  周错道:“那是自然,前两拳我用的都是江湖上的现成招式,不足为奇,这最后一拳,可是我自创的拳法,以前从未在江湖上使过,你可要小心应对。”
  顾风尘点头:“自当如此,阁下请。”
  周错并未危言耸听,他自创的这套“将错就错”拳法,实在武林中一大怪异武功,拳拳都不依常规,连发力之法亦有不同,在隐遁边疆之时创成,试练之下,就连“三才王”中的“人王”归去来,对这套拳也是叹为观止,以为奇技。今天他事先就提出要用这套拳法中的一招,足以见得他对顾风尘的重视。
  眼见顾风尘吸气凝神,准备接他的最后一拳,周错心头暗自思索,这一拳万万不能伤了他,不然可大违教主本意,但如不伤他,显得自己一无所能,未免被人耻笑。这其中的分寸,必须好好拿捏才是。
  想到此,周错长吸口气,运劲于拳,整个拳头竟似又大了一圈,本来他的拳头已有常人两个大小,这一运劲,更为可观,让人觉得眼前根本不是拳头,而是一柄开山破岭的钢锤。
  看到这副情景,顾风尘也不敢怠慢,屏息凝神,将全身内力运于掌上,准备迎敌。
  周错并未马上出拳,而是闭目沉默,那只拳头越握越紧,骨节直似要突出肉外。
  此时独木桥上,二人静立,如同两尊雕塑,纹丝不动,山风吹过,十步外石桥头上那面大旗猎猎做响,脚下瀑水奔流发出的声音,在二人听来似是越来越远,他们的精气神,已完全贯注于拳掌之上,身边就是敲锣打鼓,他们也听不到了。
  蓦地周错吐气开声,迸发出一声大喝,这声喝先声夺人,惊得林中野鸟扑啦啦地飞起,整个山谷回响不绝,竟似连脚下的瀑水,也被震得顿了一顿。(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第六节   昔年长坂桥头,张翼德面对百万曹兵,一声怒吼,喝断桥梁水倒流,今日扶翼候这声断喝,虽不致喝断桥梁,喝阻流水,却也是惊心动魄,令人胆战。而他的对面,只有一个人。
  随着这一声断喝,周错的的斗大拳头如战阵上用的铁锤一样砸了过来,看这拳的威势,开碑裂石尚不足形容其力道,这一拳竟似可以开山断岭。
  面对这般一击,顾风尘也是心头剧颤,他用足了平生气力,单掌如推泰山,照准拳头来势,迎了上去。
  这一次二人皆出了全力,两股力道正面相碰,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但内力鼓荡,如同海面下的暗流,怒涛狂涌,势不可当。
  然而周错的拳劲,竟然在一刹那间,完全改变了方向。
  按理说,如此猛烈的拳劲,便如万马齐奔,一泄而下,绝无可能中途突变方向。如果强行变向,必然会收势不及,人仰马翻,那情形肯定惨烈至极,换言之内力也是如此,这般大的力道如果猛然变向,轻的骨断臂折,重的内伤呕血,惨不堪言。
  道理虽是如此,可周错这一拳偏偏就做到了这一点。他既没有骨断臂折,也没有内伤吐血,竟好像是顺理成章,这一拳在击出时,便是现在这个方向。
  他击打的方向,是顾风尘脚下的那棵小树。
  这一拳的拳劲,居然绕过了顾风尘的手掌,斜斜向下,击在树干上。那手碗粗的小树如何承受得住如此重击,立时喀喇喇断为两段。
  树干一断,顾风尘的身子便向下落去。而周错则是有备而发,一拳击出后,身子立时后退,站到了树根处。
  如此一来,树干断折,顾风尘那边的半截树干连同树冠失了平衡,掉下涧去,而周错这边的半截树干因他站住了树根,还是横在涧上。事先讲明的条件是谁掉下树去便算输,周错还在树上站着,自然输的便是顾风尘了。
  其实这一拳周错已用尽了全力,他所创的“将错就错”拳法中,“顾此失彼”算是极为精深的一招,拳名一如其意,就是让对方顾此失彼,看似打你前胸,实则拳劲可以随意转换。幸亏周错不想伤到顾风尘,不然这一拳所含的内力不打树干而打顾风尘下盘双腿,顾风尘经验不足,遇到这种怪招,腿骨断折是肯定的了。
  双手交手过程其实极为短暂,只一眨眼间,顾风尘脚下已失了依托,身子便向下落去。他心头一凉,如果自己落到涧中,便算败了,而为了莲儿,他绝不可以败。
  情急生力,顾风尘此时练就的逆天神功派上了用场,在身悬空中无所借力的情况下,他双臂一振,居然硬生生上升了一尺。
  高手对决,胜败往往只差分毫,顾风尘身子陡然上升,在升力方尽之时,五指一挥,已经扣住了周错这边断折的半截树干,将身子吊在空中,轻轻晃动。
  如此一来,局面顿时僵住。
  顾风尘固然情势不妙,可终究也没算掉下树去。而周错虽说占了上风,但却无法移动半步。他若向前走,半截树干一失平衡,二人势必一起掉下涧去,若向后退,顾风尘会连着树干落下,可自己也无法在树上站立,按规矩也是输。
  此时他只需轻轻一拳,就可以打断树干,但三拳已过,不可以再出手。身为高手,位列八骏,岂有说了不算之理。
  二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四目相对,一时谁也不开口。
  片刻之后,周错突然哈哈一笑,伸出手去:“上来吧。”顾风尘提口气,身子跃上,足尖一点树干,呼的飞到周错身后。周错也跳下树,半截树干落入涧中,随水而去。
  顾风尘一抱拳:“多谢扶翼候手下留情。”这话倒也出自真心。他心里明白,自己内力虽强,可招式经验比周错差得多,人家确是没想伤自己,所以才侥幸挨过三拳。
  周错没能打败顾风尘,却也不恼,嘻嘻笑道:“果然是条好汉,教主眼光不虚,你上去吧。”
  顾风尘不敢多耽,向周错拱拱手,转身向峰上走去。
  又行了里许,半山中现出一座大殿,上面金色匾额中题着三个大字:奉道堂。殿前有一块青石铺就的平地,中间摆着一个一人来高的大香炉,里面尚有青烟冒出。
  在香炉跟前,静静地站立一人,负手背身,面向大殿,顾风尘见此人一身道袍,背插长剑,手中提着拂尘。
  听到脚步声,这道人转过身来,眼光在顾风尘面上一扫,微微有些诧异之色,问道:“周扶翼没有拦得住你么?”顾风尘道:“周前辈手下留情,在下才得以来到此处。敢问道长道号。”
  那道人一甩拂尘:“贫道舍得。”顾风尘一呆:“舍得?这也算道号么?”舍得道人微笑:“我说算得,便算得。”
  顾风尘也笑道:“这道号起得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近于禅理。”舍得道人正色道:“我道家乃释门之师,昔年老子化胡,方有佛教一派,其精义本源于我道教,小友莫要错记。”
  至于老子化胡的故事,众说纷纭,本无定记。顾风尘在少林寺出家之时,自然也知道这些。若要与舍得辩个清楚,只怕没有三年五载,不能成功。可眼下之事,与老子好像关系不大,于是顾风尘便岔话道:“周前辈说,在下需要经过三关试炼,才可上达光明顶,而道长想必是第二关了。”
  舍得道人点头:“不错,贫道在此,专候阁下。”
  顾风尘道:“道长准备考较在下什么功夫呢?”舍得道人道:“哪里敢称得上考较二字?阁下能过得了第一关,相信内力已是登峰造极,贫道的这一关,本该知难而退才是,可是主人差遣,不敢不来,只好硬着头皮,与阁下切磋几招。”
  他说话慢条斯理,每个字吐得极其清楚,行动转身之间,也是动作迟缓,加上说的这番话,意在示弱,常人听了,立时会有轻视之心。
  顾风尘却半点也不敢大意,便问:“道长也名列八骏么?”
  舍得道人垂首道:“贫道不才,蒙主人看重,忝添入列,有个小小的外号,叫做超光候。”
  顾风尘暗自一凛,心想超光候排名八骏第六位,定有过人之能。便拱手道:“原来是超光候,失敬失敬。在下甫闻大名,本该知难而退才是,可是人命关天,只好硬着头皮,与道长切磋几招。”
  这一番话正是方才舍得说过的,原封不动还了回去,舍得也不禁莞尔,道:“你我各有情由,都不必客气。”说罢慢慢从后背上解下长剑,平平托在手心,单手抽出剑锋,居然是柄木剑。
  顾风尘心下一惊,暗想此人内力高得很啊,竟以草木为兵。
  心中虽惊,脸上却仍旧一副平淡的神色,问道:“道长是主,在下是客,有道是强宾不压主,这番比试,就请道长出题。”
  舍得从香炉边取过一柱香,约有手指粗细,一尺来长,凑到炉中点燃,插在炉顶上,说道:“试题很简单,如果你能在这柱香烧完之前,将之灭掉,就算你胜了。”
  这条件倒不高,顾风尘问道:“道长的意思,我可以用随意手段,只要灭了香,就算赢。”舍得点头:“出家人说话算话,无论你用拳用脚,甚至用水泼洒,只要香在烧完前灭了,就算你胜。”
  顾风尘道:“再无其它条件了?”舍得道:“没有了。”他顿了顿,又道:“你应开始动手了,此种香是用木屑混合香料火油制成,烧得可不慢。”
  顾风尘抬眼望去,果然那柱香说话间已烧去十分之一,便不再耽搁功夫,纵身而上,举手一掌,腕上凝力,一股无形气劲向那柱香冲去。
  灭火者,以水为佳,可此处无水,顾风尘意欲一掌将那柱香打得粉碎,香只要一断,便无法烧完,自己便算胜了。
  出掌同时,他知道舍得道人必定会全力阻挡,因此左掌外翻,随时准备迎击。
  他一动,舍得果然也动了,舍得道人十分明白,顾风尘能过周错那关,内力必在周错之上,区区一柱香,哪禁得住他一掌。因此顾风尘出掌同时,舍得道人木剑也已出手。
  他并未攻击顾风尘,而是斜身而上,用剑身在顾风尘掌前一尺处随手一划。
  砉的一声,木剑居然将顾风尘这一掌的劲力从中划断。
  掌力失了后劲,立时散乱,只将香头上的香灰吹掉,没能奏功。
  顾风尘微然一愣,立时变招,双掌齐出,拍出两道掌力,舍得只有一柄木剑,看你如何斩断两股劲风。
  双掌齐出,掌力却是一前一后,虽然在周错那里吃了亏,对顾风尘来讲却是大有裨益,此时他右掌前伸,左掌在右掌之后,而掌风却正好相反,左掌掌力先发,右掌掌力后继,而且也是吞吐闪烁,难以捉摸,深得扶翼候招式之妙。(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第七节   若换做一般人,肯定已被这种前后交错的掌力弄得焦头烂额,可舍得道人能排名八骏第六位,自然有过人之处,居然一眼便看穿了顾风尘的招式,全不理会右掌掌力,率先以木剑刺向顾风尘左掌,木剑虽轻,但贯注了舍得道人的内力,当真比铁枪还硬上三分,顾风尘左掌的掌力遇上剑尖,如同一个西瓜砸上了铁钉,立被穿破。
  只听嘶嘶声不绝,顾风尘的掌力被剑尖破开,木剑剑尖凝固不动,被破开的掌风在剑身两侧滑过,激起了舍得道人的道袍,向后飘扬。
  此时顾风尘的右掌掌力已至,舍得道人手臂不动,剑尖上扬,照葫芦画瓢,将这一掌的掌力也完全化解。
  顾风尘连发三掌,都被对方一柄木剑或侧划,或正击,破个干干净净。他再击出几掌,却始终被舍得道人的木剑所阻,不要说灭香,连香灰也没有吹掉。
  再看那柱香,已经烧过了三分之一。
  顾风尘明白了,只有先打发掉舍得道人,才可能灭掉香火,于是下一掌突然变向,喝声:“小心了……”掌力打向舍得道人前胸。
  舍得道人面现微笑,道:“刚刚想到么?”嘴里说着,手上不停,仍旧用木剑刺向他掌心。剑尖未到,已先迎上掌风,顾风尘这一掌使上了七分气力,却撼不动舍得道人的木剑,只见木剑如同一条在水中全力扑向目标的剑鱼一样,迅捷无比。
  由此看来,舍得道人的内力岂不是比周错还要高?顾风尘不觉心惊。
  其实他也想错了,若论内力,八骏中绝对以周错为最高,舍得道人的内力并不如周错,但顾风尘用六七分力气,便可抵挡周错的全力猛击,眼下却撼不动一柄木剑,其中的原因皆在于,舍得道人的内力虽比不上周错的威猛刚强,却更纯,更精一些。
  舍得道人手使木剑,将内力贯注于其上,便是窄窄一条,而周错内力发出时,可以激起拳头周围一尺内的劲风,威势惊人,可到打人时,二人的差别便出来了,周错的拳力如同一大块石板猛撞,而舍得道人则如同一条尖枪突刺,顾风尘的内力在周错之上,手法也基本相同,两块石板对撞,他的内力高,便如所用石板厚一些,硬一些,周错自不是对手。可如果以石板去撞尖枪,却未必能占到上风。
  道理如此,顾风尘尚且不知,也无暇多虑,舍得道人的木剑已刺了过来,顾风尘心思电闪,五指一曲,形如虎爪,用出少林虎爪手,想一把扣住木剑,从中拗断。
  哪知舍得道人在这柄剑上已浸淫数十年,类似招式见过太多,岂能不防?眼见顾风尘五指抓来,剑身陡地一侧,剑刃翻了过来,迎着他的手指削将上去。
  舍得道人虽用得是柄木剑,可内力到处,斩金断铁犹有余力,何论区区血肉之躯!剑刃上迎之际,剑风嘶嘶作响,威势虽不太烈,但内中潜藏的力道,却令人心惊胆寒。
  顾风尘瞧得清楚,急忙五指一收,缩了回来,想再次出掌,击他手腕。
  没想到舍得道人一招迫得他缩手之后,并不收势,木剑连随而上,闪电般刺向顾风尘左肩。顾风尘沉肩侧身,欲闪过这一剑,却不料舍得道人手腕一翻,整把木剑居然回了过来,从上而下,削顾风尘的前心。
  这一下变招极速,没有强劲的腕力绝难做到,况且木剑上还贯注了内力,换做别人绝不可能削出这样一剑。
  舍得道人只用木剑而不用铁剑,也占了极大便宜,木剑比铁剑要轻上几倍,动转之间甚是灵活。
  顾风尘眼见木剑削到,猛吃了一惊,自己平生交过手的人中,以阳关盗的武功最为诡异,可远不及舍得道人的精深,这一剑瞬间变招,变得全无分半滞涩,好像原本就要刺这个地方。
  如果换做月前,顾风尘已经中招,幸亏他自修习了逆天神功之后,身体反应快了很多,此时连脑子都没过,身子已然倒飞而起,千钧一发一际,避过了这一剑。
  舍得道人讲话时慢条斯理,可一动上手,真如同电闪星飞,长河奔泄,无止无休,顾风尘刚闪过这一剑,舍得道人已连随跃起,手中木剑连挥五招,剑剑不离顾风尘双腿。
  耳中只听剑风嘶啸,大殿前剑气纵横,弥漫四野。
  顾风尘身在空中,见舍得道人紧紧逼来,连吃惊也来不及了,猛一提气,身子如车轮般一转,改为头下脚上,双掌齐出,打向舍得道人面门。
  他居然不理会削向自己的木剑,意欲与对方同归于尽。你削掉我脑袋,我便打碎你头颅,公平合理,不亏不欠。
  他舍得下这般重手,舍得道人可就舍不得了。毕竟只是较艺,拼出了生死,非但没有必要,也大违上意。于是舍得道人抬手在他掌风上一迎,二人掌力相交,借此力道,舍得道人轻轻跃回香炉之前。
  顾风尘也落下地来,双脚已在台阶边上,再退后半步,便要跌下台阶去了。
  二人交手一个回合,顾风尘虽落了下风,却也没输,舍得道人也加了小心,暗忖自重出江湖以来,并未有多少动剑的机会,今日甫一交手,便碰上了劲敌,倒也是一件快事。
  顾风尘心中却没有多少兴奋,他抬眼一扫,那柱香已经烧了近一半,按此速度,再有半盏茶的功夫,便烧完了,而自己是万万输不得的。
  可是舍得道人这关,毕竟难过,想要灭香,必先要打倒或逼退舍得才行,他心头灵光一现,暗想:我如此这般,看你如何应对。
  于是顾风尘大喝一声,看似发了狠劲,双足立蹬,向舍得道人猛冲过去,准备以力取胜,看你舍得道人躲是不躲。
  你要躲闪,我便抢到香炉前,打灭香火,你如果不躲,我拼着挨你一剑,也要撞开你的身子。只要你离香炉稍远,我便有时间灭香。
  他看似孤注一掷,实则打算得非常周密,无论舍得道人躲是不躲,都会落于下风。给顾风尘留下机会。
  而这样的机会哪怕仅仅是眨眼功夫,顾风尘便可以成功灭掉香火。
  二人相隔本就不远,顾风尘发力疾奔,几乎是抬足便到。此时距离舍得道人仅仅不足五尺了。
  若换做别人,顾风尘几乎胜定了,可此时与他对阵的,是红莲八骏中应变能力最强的舍得道人。
  眼看着顾风尘冲到眼前,舍得道人居然毫不动容,仿佛冲来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阵清风,一阵花香,不值得吃惊,这套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镇定功夫,确是万中无一。
  镇定归镇定,该应变时却不可慢得分毫。
  舍得道人突然动了。
  他既没有闪避,也没有招架,更没有攻击,而是将手中木剑笔直地弹上天空。
  这一招大出顾风尘意料,世上绝没有将兵器弹上天空,再任其自由落下以伤敌的招式,然而毕竟在舍得道人手下用了出来,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呢?
  顾风尘已来不及想这些了,他已冲到舍得道人跟前,沉肩便撞去。
  只听“呼”的一声风响,顾风尘居然撞了个空,身子向前抢出七八尺,这才站定。
  按理说,舍得道人身后便是香炉,就算撞不到他,也会撞上香炉,为何竟撞个空?
  原来在这一刹那的功夫,舍得道人双手向后一托,居然将重达三四百斤的香炉抱了起来,身子横移五尺,避开了顾风尘的一撞,然后松开香炉,随手接住了落下来的木剑。
  他弹飞木剑,竟是为了腾出手来移动香炉。
  顾风尘已明白过来,微微一呆,暗道:好厉害的老道,似这般移来移去,我便跑死,也灭不了这香火。
  此时那柱香还剩下手指长的一段,顾风尘明白,香越短,打灭它越是不易,如今强攻不成,暗取不得,怎生赢下这一局,需要好好动一番脑筋了。
  可时间已不容他细想,顾风尘虎吼一声,纵身而起,从上而下向香炉顶上落去,舍得道人为防他踏灭香头,一掌击在香炉炉身上,将香炉打得平平移出三尺,顾风尘突发奇想,半空中松脱了两只鞋子,左脚一甩,一只鞋飞向香头。
  舍得道人横身挡在香炉面前,一剑将鞋子挑飞。此时顾风尘右脚的鞋子已至,舍得道人回剑不及,左手伸出二指,一搭一弹,就像方才弹飞木剑一般,将这只鞋子也弹飞出去。
  但此时他一只手执剑,一只手弹鞋,两臂均在外门,胸腹之间门户大开,而顾风尘要得便是这个机会,他身子一长,如同游龙般钻了进来,几乎与舍得道人来个脸贴脸,二人鼻尖已碰在一起。
  这机会,千载难逢。(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第八节   顾风尘双手环抱,绕过舍得道人的双肋,发出两掌,打向香头。这两掌内力浑厚,只要触到香头,定会击得粉碎,香头既碎,自然也就灭了。
  二人贴身而立,舍得道人是用剑高手,一旦被人钻进身来,手中剑不但无用,反成了累赘,顾风尘看准了这一点,果然奏效。
  眼看顾风尘的掌力就要击上香头,可他却忘记了,舍得道人双手虽然被隔在外门,却还有两只脚,自自在在地闲在那里。
  舍得道人不慌不忙,双腿倒钩而起,正迎上顾风尘的双掌,只听卟卟两声,两道掌力全打在舍得道人两条小腿肚子上。这地方肉多且肥,加上舍得道人亦用内力护住,顾风尘发出的两掌,只是将舍得道人小腿处的裤子震破两个手掌形的洞,并未伤到他分毫。
  眼见不能成功,顾风尘已急出冷汗,目下的机会极好,万一错过,等舍得道人与他分隔出距离,长剑回执,那便再无机会。
  情急之下,顾风尘也飞起一腿,从舍得道人外侧踢出,正蹬在香炉上。香炉几乎有一人来高,这一脚从下而上,部位较低,正踢在三只鼎脚的其中一只上,香炉向后滑出两尺,犹有余力,正好一只鼎脚卡到了青石板缝隙中,后力未绝,整个香炉便倒了下来。
  如果香炉倒掉,上面插的香便会摔碎,顾风尘自然胜了。
  哪知舍得道人仿佛知道他会有这一脚,身子如踩坚冰,向后滑出几步,回手一抄,背后如生眼睛,竟看也不看地将那根香拔了下来,握在手中。
  轰隆一声响,三四百斤的香炉倒在地上,里面的香灰弥漫开来,一股呛人的气味。
  顾风尘虽然踢倒了香炉,可香头仍旧没灭,此时握在舍得道人手中,想要灭掉它更是难上加难。
  舍得道人一手执香,扫了一眼,见香头只不过剩下短短一寸长短,便微微一笑:“顾施主,你还有最后一点时间。”
  顾风尘圆睁双目,突然大喝一声,运起神功,一招“降龙伏虎拳”中的“佛法无边”,中宫直进,仍旧打向舍得道人手中的香火头。
  其实他第一次出手想要打灭香火头时,用的就是类似的手法,舍得道人岂会忘记,心想此人已是黔驴技穷,只做最后努力罢了,如果过不得我这关,教主那里虽然气闷,可也证明此人并无什么真实本领,对于本教,也算一件益事。
  想到此,舍得道人挺起木剑,向顾风尘拳头上迎去。
  这一招也正是开始破顾风尘掌力的那一招,现在对方虽然易掌为拳,但在舍得道人看来完全一样,只要顾风尘不缩手,一样皮开肉绽。
  哪知这次顾风尘虽然缩了手,却将身子向前一欺,整个胸膛迎了上来。舍得道人一呆,不知他要干什么,手下难免犹豫,顾风尘却像是打定主意,来势极快,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木剑剑尖已经刺破顾风尘衣服,深入肉里。
  顾风尘居然像是疯了,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一试木剑的锋芒。
  舍得道人万万想不到他会以身试剑,幸亏他应变极快,剑尖入肉一寸便凝力停住,抽了回来。
  饶是如此,顾风尘前胸已是血流如注。
  舍得道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顾风尘一声闷哼,运气一鼓,内力激荡之下,伤口处一股血箭喷出,射向舍得。
  这一下事出突然,舍得道人急速后退,可因为这股血箭是顾风尘以内力逼出,射速极快,二人相隔又太近,所以舍得道人终究没有避开,被喷个满身。
  舍得退后一丈,变色道:“顾施主,你这是何苦?”
  顾风尘这一下失血不少,脸色立时苍白如纸。他苦撑着一笑:“我胜了,你输了。”
  舍得道人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香头已被热血浇灭,原来顾风尘实在无法,最后只得行险,拼着挨上一剑,以内力逼出鲜血,以求一胜。
  舍得道人还剑入鞘,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真痴儿也。”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条白巾,上前替顾风尘包扎伤口。他先取出一小瓶金创药,点了顾风尘前心几处穴道,减缓流血,然后将药敷了上去。
  药一遇血,立时便凝结成块,堵住了伤口,使鲜血不再外流。舍得道人手快如风,眨眼间便将他伤处包好。
  顾风尘任他施为,并不怀疑。
  等包好了伤,顾风尘地勉强一笑,拱手道:“在下侥幸得胜,这可要告辞了。”舍得道人倒也服气:“小友胆气过人,又有侠义心肠,贫道当会在先师面前,为你祈福,愿小友多福多寿。”
  顾风尘谢道:“有劳道长。在下这条命,多半已不久长,况且还有最后一关,最是难过。”舍得道人道:“小友可在此多休息一刻,我有补血圣药,可以使小友稍复元气。”
  说罢,从袖中取出两粒药丸,色呈朱红,药香扑鼻,一闻便是好药。
  顾风尘摇手不接:“道长圣长,还是留给长寿之人,在下命不久长,服了也是白费,此时天色已经向晚,我时间不多了。”
  说罢摇晃着身子,穿过大殿向峰上走去。
  舍得道人目送他离开,眼神中颇多赞赏之色,一丝微笑浮现嘴边。
  顾风尘连过两关,颇为不易,尤其第二关,需要自残方能勉强通过,他不知道最后一关会是谁候在那里,不过以前两关来看,对手应当越来越强才是。
  最后一关的守将,恐怕会是“三才”中的人物。
  不料一路行来,竟十分顺畅,未遇阻挡,便到了光明顶上。虽然无人为难,可他的伤势却令他头晕目眩,难以支撑。
  上了最后一级石阶,眼前已是峰顶,此时日色西沉,抬目远眺,但见远山如墨,残阳如血,耳中归鸦长鸣,松涛低伏,好一派壮观景象。
  黄山云雾,自古驰名天下,顾风尘虽有重担在肩,重伤在身,可见了这等奇景,也是目眩神移,浑然忘我。
  正自远观,忽听耳边响一个声音:“怎么,你受伤了……”
  顾风尘回目看去,见山峰上并排建有三座大殿,庑脊飞檐,气势雄伟,檐角挂的风铃在晚风上叮咚作响,声音悠扬动听,殿下明柱足有合抱粗细,明柱上斗拱雀替,均是雕花绘彩,华丽非常。
  三大殿前亦有上百步宽的一片空地,打磨得异常平坦,用明黄色琉璃金砖铺就,一眼望去金碧辉煌。
  此时殿前空地上俏生生地站了一个人,头上云髻高挽,眉头微耸春山,肩头披着云霞的彩晕,脚下踏着灿烂的金光,乍一看去,仿佛天上圣仙下凡到了人间。
  顾风尘失了血后,精神时而恍惚,居然没有看出此人相貌,只道:“你……你……”
  但见那人轻轻来到顾风尘面前,柔声道:“你受伤过重,看不清了吗?”顾风尘一心为了相救莲儿,居然重伤之下,将此人认做了英莲,大喜道:“莲儿,你没事,那很好啊……他们……放了你么?”
  那女子突然脸色一寒:“别忘记,你还没有过最后一关呢。”
  一听这个,顾风尘神智一清,这才发现眼前之人并非莲儿,而是那天汾河画船上见过的红菱儿。
  顾风尘不想在此人面前示弱,虽然伤重,却仍旧挺直了胸膛,大声说道:“原来是红姑娘,你说二十天内来黄山光明顶要人,如今我已来了。”
  红菱儿见他虽然声音豪壮,毕竟失血很多,脸上全无血色,身子也在微微颤动,知道他是硬撑,便冷笑道:“为了这丫头,你难道连性命也不要了么?”顾风尘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今日之事,我定要救到莲儿,除死方休。”
  听他这样说,红菱儿咬咬红唇,道:“好,你来闯这第三关吧。”
  说罢双手在背后一抽一拉,撤出三段枪杆,只听喀喀两响,已接成一条长枪,枪头下的九瓣莲花瞧来极是眼熟。
  顾风尘一惊:“你……太岳山中杀人的……”红菱儿道:“也是我。那日看你舍命救我,虽然不用你救,可也算对我有恩,我才告诉你那丫头在此,免得你跑冤枉路。”顾风尘道:“你为何要难为一个丫头?”
  红菱儿道:“她是我仇人的女儿,为何为难不得?”
  顾风尘冷笑:“那你为何不去找你仇人,绑人女儿,算什么好汉。”红菱儿道:“我若能找得到她,还用得着如此大费手脚?”顾风尘道:“看来这丫头对你意义重大,我如过了三关,你真的会放她?”
  红菱儿道:“我说得出,便做得到。那丫头在我眼里,不值半文钱。只不过你受伤在先,真的能过我这关?”
  顾风尘道:“世事成败,皆有定数,我辈只需努力,结果且看老天脸色吧。”红菱儿冷笑:“老天本无眼,看它做甚。且吃我一枪。”
  说着提枪便刺,口中道:“接得了我夺命十三枪,我就放人。”
  那枪头卟的一声晃动起来,如同一条长有七八个头的灵蛇一般,向顾风尘刺来。顾风尘受伤在先,又一路行来,颇耗体内,上得峰顶时已是力不从心,只勉强躲过了三枪,便觉眼前一黑,他情知不妙,拼着最后一点知觉,凝聚力道于掌心,向红菱儿打了出去。
  这一掌虽然凶猛,却终究已是强弩之末,连红菱儿的枪头也未能阻得一阻,顾风尘眼见得数个枪头向自己前心刺来,势无可挡,心头暗自一凉:我死不足惜,可怜风觉的临终托孤,终是落了空。不知西天相见时,该如何面对他……
  想到此,顾风尘心内一疼,气血逆涌,一口血喷将出来,将刺到咽喉的枪尖染成了红色。
  然后,他便晕厥于地。(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第一节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风尘闻到一阵香风,同时有东西递到自己口边,透着浓浓的药气。
  他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头下枕着软枕,看来枕被皆用熏香熏过,四周一片幽香。
  屋子里亮着一盏宫灯,明亮的灯光下,床边坐着一人,正用调羹舀了一勺药汁,送到他嘴边来。
  那是个女孩子,相貌有些眼熟,顾风尘略一回忆,便记起她便是那日红菱儿船头执伞的女孩子,看来她是受命来护理自己的。
  顾风尘并不喝药,把头一侧,不再看她。
  那女孩子也不生气,好像早知道他不会喝,只是笑道:“你以为这是伤药么?告诉你吧,这是毒药,喝了会烂肚穿肠,苦不堪言,你若怕死不敢喝,我便去倒掉。”
  顾风尘正在头晕眼花,没有完全明白,受不得激,便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一把抢过药碗,咕咚咚喝个精光,然后砰地将碗摔碎在地上。
  那女孩子笑笑,起身收拾了碎碗瓷片,对顾风尘笑道:“我叫瓶儿,有事只管叫我。”说完向外走去。
  顾风尘此时才发觉,自己居然是光身裸体的。全身上下,只有前胸缠着块白布,看那白布是新的,也刚刚换过。
  他怒道:“我的衣服呢?”
  瓶儿皱眉道:“你那身衣服,脏也脏死了,早扔啦。亏你还惦记着。”顾风尘道:“那我如何出得门?”瓶儿指指床头枕边:“早给你准备好了。”
  床头果然放着一套衣服,整齐地叠在那里,内衣外衣都有,尤其那件外衣,光滑柔顺,一看便用得是上等绸缎。
  顾风尘道:“我不要你们的,扔了我的衣服,那就给我找回来。”瓶儿小嘴一噘:“你看好了,那可是十两银子做的,比你那身破衣服好看一百倍。”顾风尘道:“好看便如何?我偏不穿。快拿我的衣服来。”
  瓶儿双手叉腰,站在门前,嘻嘻笑道:“我偏不与你拿,你能如何?”
  顾风尘心头怒起,暗想我一个大男人,死且不惧,难道还怕光身不成。想到这里,他随手掀起锦被,一个纵身便跳下床来。
  瓶儿本来想看他窘迫的样子,哪知他竟真的赤身下床,自己一个女孩子,面对着一个光身男子,成什么话,吓得惊叫一声,背过身去,双手紧紧捂住眼睛。嘴里叫道:“你……你好没羞……”
  顾风尘由一股气火支撑,猛地跳下地来,却没能站稳,摔倒在地,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胸上一股热流涌出,伤口又流血了。他咬牙站起,赤条条地向外走去。
  瓶儿听着他向自己走来,连耳根子都红了,两手捂得更紧。
  顾风尘出得门来,发现这是一座小楼,自己身在二层上,楼檐上吊着几盏灯笼,看天色已是接近黎明时分,下面是个花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芬芳扑鼻。他一步步走下楼去,折了一大片芭蕉叶子围在腰间,用一条春藤缠住,向外便走。此时听得铃声响起,从楼上传来,想是瓶儿见他铁了心要走,拉响铜铃告知外面的人。
  顾风尘冷笑,暗想自己已是百死余生之人,尚有什么可怕,他现在想的,只是找到红菱儿拼命。因为按她的条件,自己并未闯过最后一关,莲儿定然已经被害,只要确定莲儿已死,他便自尽当场,以谢风觉。
  花园的出口是个月洞门,顾风尘刚开门口,便觉眼前一花,有人挡在面前,定晴一瞧,不是别个,正是红菱儿。
  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顾风尘叫道:“我正找你,你倒来了,休走看拳。”说着一拳打去,红菱儿眼见他赤身**,腰间围片芭蕉叶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他拳头打来,未到中途,已开始摇晃颤抖,便知他身体未复,这一拳虚弱无力。
  红菱儿飘身一闪,道:“我救你命,你却反来打我,当真是狗咬吕洞宾。”
  顾风尘道:“你杀了莲儿,便是杀我,还要我感激你么!”红菱儿脸一红:“杀她便是杀你!你跟他什么关系,同生同死么?”顾风尘道:“那倒不是,她一死,我愧对好友临终嘱托,也只好一死谢罪。”
  红菱儿幽幽叹息一声:“如果她没死,你也就不用死了吧。”顾风尘道:“那是自然。只不过我未闯过三关,你岂能放过她?”红菱儿道:“你以为这三关是为了阻你救她么?”
  顾风尘道:“自然,难道还为了别的?”
  红菱儿道:“我说过,这丫头在我眼里,不值半文钱,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么!其实那三关,都是为了你。”
  顾风尘道:“为我?”
  红菱儿道:“这个以后再给你讲,现在随我来吧。”
  说完她丢给顾风尘一个包袱,嗔道:“穿上衣服,披片叶子出来,像个茹毛饮血的野人,很好看么!”顾风尘接过包袱,道:“不是我的衣服,我不穿。”红菱儿道:“你打开瞧瞧啊。”
  顾风尘扯开包袱,从里面抖出一套衣服,细看之下,果然是自己的,从内到外,一件不少,只是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烘得干干爽爽,连上面的破洞也细心地缝补好了。
  红菱儿背过身走到墙外,等顾风尘穿好了衣服,这才招呼他同行。
  顾风尘走在红菱儿身后,此时喝下的药力发作,觉得全身暖洋洋地,气力渐生,这才知道那是疗伤圣药。他心中并无多少感激之情,眼前的这位红菱儿,处处透着诡异之举,从野店中第一次见到,给自己的感觉便是如此,后来她尽灭太岳派,未免太过心狠手辣,而是汾河船中的一番情景,现在想来,又并非做作,自己险些掉进河里时,她那一脸关怀的神色,绝对是出自于真心。
  她到底想干什么?
  二人各怀心事,谁也不开口,就这样走着。顾风尘觉得自己仿佛被香气包围,低头一闻,才知香气不但来自红菱儿身上,也来自自己的衣服。看来像是熏染过了。
  看着衣服破洞上的针脚,顾风尘心头一荡,他父母过世极早,记事不久,就被师父带到少林寺,平时只是自己缝补衣衫,更无别人代缝,于是脱口问道:“衣服是谁缝的?”红菱儿转过身来:“怎么了?缝得不好么?”顾风尘道:“岂止是不好,简直惨不忍睹。”
  红菱儿一呆:“怎么说?”
  顾风尘道:“针脚粗细不一,又歪又斜,这种女工活计,定是从未拿过针线之人缝的。娶老婆可不能要这样的,衣服穿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红菱儿脸一红,嗔道:“有人给你缝,你还挑三捡四,活该让你没衣服穿,哼哼,怪不得快三十了还没娶到老婆。”
  这话顾风尘在村里已听了不少,不过都是背后说他,并无人敢当面嘲笑,其实他生理上并无毛病,只是少林寺呆久了,每日里只是喜欢打熬力气,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罢了。自从还俗归家,以打铁为生,也只是多了喝酒一项爱好,他心怀极大冤屈尚能忍受,这点风言风语,更是理也不理。不过此时听红菱儿当面怀嗔,便有点挂不住,想要反驳几句,却无从辩起,只是嗯嗯了几声,终于没有开口。
  红菱儿本以为他定要抗声争辩,不料却毫无声息,不由回头望去,见他低头不语,神情甚是落寞,便道:“怎么,我说中你心事了?”
  顾风尘道:“哪里!姑娘说得很对。看来我这辈子是讨不到老婆了。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红菱儿嘻地笑了:“你讨不到老婆,可别怪我乌鸦嘴。”
  顾风尘淡然一笑:“我自己命中注定,绝怨不得姑娘。”红菱儿转转眼珠,说道:“我看那丫头长得也不坏,此回你舍了性命相救,她无可报答,说不定再长两岁,便以身相许。”
  顾风尘一呆,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于是随口道:“大丈夫扶危救困,乃份内之事,要什么报答!”红菱儿道:“她若非报答你不可呢?”顾风尘道:“最难消受美人恩。那样的话,顾某只好一走了之,再也不见她面。”
  红菱儿转过脸来,笑靥如花,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动听的话。
  顾风尘道:“有什么好笑。”红菱儿道:“你肯受人嘱托,却不肯让人报恩,是不是?”顾风尘道:“是又怎样,与你何干?”红菱儿道:“自然有干系。你别忘记,最后一关你可没过成,所以我是杀那丫头,还是放她,全在我的喜好。”顾风尘道:“不错。你想怎样?”
  红菱儿道:“我也嘱托你去做一件事,你应不应?”
  顾风尘道:“何事?”红菱儿道:“至于何事,你先别问,如果我说了,你不应我,也是无可奈何。”顾风尘道:“我若不应,你便杀了莲儿,是不是?”
  红菱儿道:“也未可知。”顾风尘道:“你要我做的,可是杀人之事?为救一人而杀一人,我却是不干。”
  红菱儿道:“杀人用不着你,我手下有的是高手。”
  顾风尘道:“不是杀人,却是何事?”(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第二节   红菱儿道:“自然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你若应了我,我马上放了莲儿。”顾风尘冷笑:“你不怕我出尔反尔?”红菱儿道:“自然怕了,可是我认定,你不会出尔反尔。”
  顾风尘道:“为什么?”
  红菱儿道:“不为什么,如果这是一场赌局,那我赌的就是我的眼光。”
  说罢,她停住脚,侧头看着顾风尘,在等他回答。顾风尘深知红菱儿诡计多端,她要自己去办的事,多半是刁钻古怪,难于启齿的事,可看她的神色,自己如果不应,肯定救不下莲儿。
  顾风尘仰头看天,天空灿星满布,闪闪烁烁,使他觉得似曾相识,这满天的星辰,居然像极了莲儿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
  红菱儿也是神情紧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过了半晌,顾风尘才道:“带我去见莲儿吧。”红菱儿十分欣喜:“你答应了……”
  顾风尘道:“可如果你要我做的事伤天害理,我绝对会出尔反尔,这里事先讲明。”
  红菱儿点头:“好啦,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说罢来到走廊边上的一个大花盆前,那盆中栽着老大一株万年青。红菱儿扳住花盆,用力一转,只听嘎嘎连响,另一边的墙上霍然开了一个洞。
  二人走进去,里面一条暗道,前行十余步,又推开一道门,眼前便是一间屋子,屋子里面燃着灯,一个人影映在窗上。
  看那影子正是个女孩子,顾风尘抢上几步推开房门,向里一看,果然见一人正在低首啜泣,正是莲儿。
  莲儿抬起头,见到顾风尘,悚然一惊,以为自己眼花,等揉揉眼睛细看,这才欢呼一声,扑上过来。
  顾风尘将她拉到灯下,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她除了泪痕满面以外,倒没什么变化。红菱儿在一边冷笑:“你放心,饿不瘦她。”莲儿看到红菱儿,向后缩缩身子,显然极为害怕她。
  看罢多时,顾风尘拉了莲儿,向红菱儿一拱手,说道:“多蒙关照,就此告辞。”红菱儿道:“你去哪儿?”顾风尘道:“在下答应过朋友,要送莲儿到甘肃去。”。
  红菱儿道:“可你也答应了我,要为我办一件事。”
  顾风尘道:“事有先后,等我办完了这事,再来相会姑娘。”红菱儿冷笑:“甘肃到此,万里迢迢,等你送到了,还不知几年几月呢。”顾风尘也来了气:“如此说来,你是不放我走了?如果你让莲儿独行,那与杀了她有何分别。”
  红菱儿笑道:“原来你是担心她的安危!”顾风尘道:“江湖险恶,莲儿年幼,如何不担心。”红菱儿道:“其实不然,我奉劝你在山上住几天,自会有人来接这丫头。”
  顾风尘冷笑:“你当我白痴!谁会来接她?”
  红菱儿道:“你最好相信我。况且你的伤还未恢复,休养几日,也是好的。”一听顾风尘受伤,莲儿大惊:“大哥,你哪里伤了?”顾风尘道:“一些皮外小伤,不碍事的。”
  莲儿道:“那……我们还是住几天吧,或许真有人来接我。”
  顾风尘道:“你相信她的鬼话?”
  莲儿看看红菱儿,语气又低了几分:“这位姐姐救我出来以后,派一位姑姑去请我妈妈了。她知道我妈妈的名字,还有那位姑姑,与我妈妈最好,说肯定请得她来。”
  顾风尘心头一惊,问道:“你告诉了她们你母亲的处在?”
  莲儿道:“是啊,我不告诉她,如何请得到呢?”
  顾风尘暗叫不好,红菱儿曾说过,莲儿是她仇家的女儿,而莲儿父亲早丧,那这位仇家,肯定是莲儿之母了。她套出莲儿母亲的居所,不用说已派了厉害人物去报仇杀人,请上山来的,多半会是莲儿母亲的人头。
  想到凶险处,顾风尘脸色陡变,凝视着红菱儿。
  红菱儿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然冷笑:“你不用乱猜,我不会杀她母亲的,有些事,我还需要问清楚。”
  顾风尘凝视她半晌,见她丝毫不动容,只好叹息一声:“但愿如你所说。”红菱儿道:“走吧,给你兄妹两个另安排一个住处,免得说我不会待客。”
  于是顾风尘与莲儿又住进了那座小楼,瓶儿见到顾风尘回来,不自觉地羞红了脸,不敢看他。顾风尘心内无私,昂然直入,毫不尴尬。
  顾风尘疲累已极,加之伤重,一觉直睡到天明,睁眼一瞧,桌上已摆好早餐,鸡蛋小米粥,都是补身子用的。顾风尘冷笑,暗想自己又非产妇做月子,何用如此,但心里也感激红菱儿想得周到。
  莲儿另外有张小床,此时还在睡着,顾风尘端起碗粥,埋个鸡蛋在内,怕惊醒莲儿,慢慢走到外面去吃。
  一出门,但觉神清气爽,楼外空气清新怡人,到处散布着甜香,简直是神仙居处。
  顾风尘喝了几口,忽听远处传来呼呼风响,似是有人在挥舞兵器,却不闻交击之声。想是有人练武。顾风尘正觉得楼内憋闷,便托了粥碗,向风响处走去。
  转过一片灌木与花丛,眼前现出一块小小平地,没有铺石,夯得非常平坦结实,寸草不生,此时那里正有人练一柄枪,看背影便是红菱儿。
  顾风尘为了避免偷窥之嫌,便走近几步,连喝粥边看,但见枪花朵朵,枪风呼呼,确是厉害。
  天下枪法,多是古传。分杨家枪,岳家枪,呼家枪,马家枪。创立者多为古之名将。可这些赫赫威名的将军们所使的大多是马上枪法,拼杀起来需要马匹配合,才有威力。因此枪招虽精,却疏于步法,顾风尘曾在野店中看到段文博使枪,不过三招便被阳关盗夺去兵器,其原因一个是因为段文博枪法不精,而另一方面,也因为枪法本身有些漏洞。
  其实古代名将创立的枪法,多半是在陷阵之时所用,不是江湖功夫可比,如果身陷重围,江湖功夫便远及不上名将枪法了。
  顾风尘自然无法顾及这一节,只看红菱儿使枪,便让他心底暗暗泛起一股凉气。
  这套枪法,可称为神枪。
  从古至今,江湖中便不乏用枪之人。兵器谱上说,棍乃百兵之祖,枪乃百兵之王。军队之中便以枪为常备兵器,大量装备。临阵时威力极大,胜于刀剑。可是江湖中用剑的高手极多而用枪的高手极少,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太过难练,少于变化。
  一人练刀,五年可成,练剑,十年可成,而练枪,非二十年不可。
  刀法与剑法,有削砍刺划等方式伤敌,而枪,只有刺一种,另外便是当做棍来扫,因此难练,对方只要防着你枪尖不刺到身上便可。
  而眼前的红菱儿所练的枪法,顾风尘却从未见过。
  红菱儿所用的枪,便是他那晚在太岳山见过的,枪长一丈二尺,这样长的枪称为大枪,由于太长,更是难练。虽可以攻敌丈外,可一旦对手钻近身来,便成累赘,有不如无。可红菱儿这套枪法,攻敌时固然可以远及丈外,而防守时,竟不逊于短剑匕首。枪尖固然可以伤人,而枪纂、枪身都可以用来攻守,整条枪如同一条两头活蛇,攻守兼备,几乎无懈可击。
  他自然不知道,这套枪法曾连败四大世家主人,而红菱儿枪法上的造诣,只及泠御风的六成威力。便这六成威力,已足可应付少林广渡这样的高手。
  红菱儿练完一套枪法,收势而立,毫不气喘。她转头看看顾风尘,见他仍旧托着粥碗,里面的粥早凉透了。
  顾风尘见她练完,赞道:“好枪法。”
  红菱儿道:“你也懂枪法么?”顾风尘道:“少林寺不传枪法,只有棍法,我看姑娘的枪法,远在少林棍法之上,因此说好。”红菱儿道:“少林寺的功夫在于根基扎实,马步稳,内功厚,至于招式嘛,便没什么出奇之处了。”顾风尘点头,表示同意。
  红菱儿收了枪,单手握着三段枪身。这条恋人枪足有二十余斤重,她单手提着,仿佛纸糊的一般,显见得腕力臂力,实是了得。顾风尘虽不练枪,却也明白,枪法对上肢力量要求极高,若无力量,连枪花也抖不起,还谈什么对阵拼杀。所以练枪的人首先要练膂力。
  二人并肩向小楼走去,红菱儿问起他的伤势,顾风尘道:“有些好转,已不流血了。”红菱儿道:“我红莲教的圣药极有效力,三日之内,当可生肌补疮,不出十天,便可平复如初。我已听舍得说过你受伤经过,连他也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既有情有义,又有机谋,实在难得。”
  顾风尘道:“什么机谋,只是情急智生罢了。若真有机谋,为何一遇上你,便如坠五里雾中,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呢。”
  红菱儿听了,展颜笑道:“也许……我是你命里的克星呢。”(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第三节   顾风尘停住脚步,神情严肃地道:“我请问你件事,你要如实回答。”红菱儿道:“问吧。”顾风尘道:“莲儿的母亲如何得罪了你?”
  红菱儿道:“她得罪的并非只是我,整个红莲教,都险些被她毁掉。事情虽过去十几年,可这个仇,我红莲教切切不忘。”顾风尘道:“说到底,你还是不会放过她。”
  红菱儿脸色一寒,道:“你心疼了?”
  顾风尘道:“那是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干,我只心疼莲儿,她可能从此在世上,再无亲人。”红菱儿道:“等她们母女团圆,你的差事也完了,以后的事,我劝你不要管,不客气地说,你也管不了。”
  话虽然很不中听,可红菱儿的语气却是十分诚恳,并无威胁的意思,真的是劝他不要插手。顾风尘自然听得出来,可对于莲儿的关心,让他不得不问个明白:“你是要将她母女二人一并杀死么?”
  红菱儿道:“那丫头并无过错,我不杀她。红莲教也绝非不讲道理胡乱杀人的帮会。”顾风尘道:“那你想将她如何处置?”红菱儿道:“不杀她,自然会放她走,难道我还要养她一辈子不成!”
  话说到此,顾风尘也不好再问什么,毕竟他只是一个外人。
  二人走出花丛,刚上到青石小路上,就见瓶儿迎面走来,递给红菱儿一张短笺,红菱儿扫了一眼,微微一愣,顾风尘问道:“何事?”红菱儿道:“好快啊,我们前脚刚踏上黄山,他们后脚就到了。走吧,我们去瞧瞧……”
  言下之意,并未把顾风尘看做外人。
  顾风尘看看小楼:“那莲儿……”红菱儿道:“有人伺候,你还怕她饿着了?”顾风尘道:“我是想问,来得不是她母亲么?”红菱儿摇头道:“自然不是,你这么关心,是怕她被我杀了?”顾风尘道:“我是怕她已经被你杀了。”
  二人走出这座园子,前行数十步,便来到了那三大殿后面,此时大殿前已非顾风尘上山时的样子,地上铺起了红毯,四周亦站上了守卫,看这些守卫目光炯炯,身材矫健,不用说自然个个是武功高强,百里挑一的好手。
  二人由后门进入大殿,见殿中两排椅子上已坐了数人,有周错和舍得在内,还有一位绿衣美妇,正是铁芙蓉,看到红菱儿进来,都一齐站起,向她拱手为礼。铁芙蓉看了一眼顾风尘,嘴角含笑。
  红菱儿大喇喇地在当中大椅上一坐,将手一摆:“都坐吧,听说超影候回来了,已上山了么?”
  顾风尘一听超影候三字,心知便是雪无痕,那日在村中野店,并没有看到他,想是红莲教众分头行事,他单走一路。
  座中并无雪无痕,可红菱儿话音刚落,就听大殿外有人回答:“见过教主。”
  随着话音,一道白影从殿外闪了进来,快如鬼魅,正是雪无痕。
  他一闪既至,如钉子般钉到当地,果然是行如风,立如松,动静之间,轻松自如。
  雪无痕抱拳当胸,见过了红菱儿,然后目光一扫,凝视顾风尘,微微有点诧异。
  更诧异的则是顾风尘,他虽然知道红菱儿肯定是红莲教中非同小可的人物,却没想到她便是教主。红莲教在江湖上名声极大,黑白两道闻风丧胆,可历代教主都是男子,从没有过让这般年轻的女孩子做教主的先例。
  红菱儿觉察到了顾风尘的目光有异,向他妩媚地一笑,便不再看他,转问雪无痕:“超影候此次辛苦,请坐。”雪无痕谢了坐,眼睛还是盯着顾风尘,道:“教主,此人……”
  红菱儿道:“这是我请来的客人。”雪无痕方才释然:“小友义气深重,雪某也是敬重的。能上山来乃我教之福。”顾风尘道:“在下承蒙雪先生相救,感激不尽,至于是不是红莲教的客人,却是未定。”
  他这话令在场的人齐齐一愣,所有人都望向红菱儿,目光中满含疑惑,红菱儿听了这话也极是不悦,当着下属的面,无论如何不能示弱了,那样会大损红莲教威名,便冷笑道:“那是自然,红莲教在江湖中一向声名狼籍,哪里高攀得上顾大侠这般英雄,顾大侠连少林寺都看不上眼,更不用提红莲教了。”
  顾风尘不想和她斗嘴,只微微一笑:“在下是外人,不方便在此旁听各位议事,先行告退。”说完也不待红菱儿回答,便昂然出殿。
  红菱儿内心极是气恼,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问雪无痕:“信可曾送到了么?”雪无痕道:“送到了,一切均按教主的意思,整个江湖都已知闻我红莲教重出江湖,再主黄山,四大世家接了贴子,所有人都在看四大世家的反应,我一路行来,所遇到的人几乎都在谈论此事。”
  红菱儿道:“都怎么说?”
  雪无痕道:“多数人都说我红莲教居心叵测,想要将四大世家骗上山来,杀个干净以雪前耻,可四大世家也不傻,这一回光明顶上,多半要上演一出大戏,江湖中可有热闹瞧了。”
  铁芙蓉插口道:“我还听到别的议论,说我教自上代教主殁后,已是元气大伤,此次回到中原,是向四大世家乞和,要不然也不会第一封请贴,就送到见贤庄去。”
  红菱儿道:“这些人如何想法,并不重要,四大世家的人是如何打算的?”她问这话时,看着雪无痕。雪无痕道:“自我离了见贤庄之后,一直暗中打探,诸葛闲云的寿诞之后,贺客大多离去,只剩下杜潜龙夫妇,万重山与南宫岳,整日在一处密谋。三天之后,这些人亦告辞离去,想是商量定了什么计策。我想暗中跟踪,可觉得辽东双龙堡与陇西金鹰门太过遥远,正好南宫世家与我回黄山同路,便星夜赶往洞庭湖。”
  “我的脚程快于南宫岳,他还没上船,我已上了君山,南宫世家的老巢就在君山,叫什么灵秀宫,名字倒不坏。南宫能位居四大世家,当然非同小可,我夜间潜入君山灵秀宫,居然险些被守卫发觉。我贴在一处亭子顶上,这才避过了守卫。奶奶的,要不是为了探听些消息,便有一百个狗腿子,我也杀了。”
  红菱儿道:“长话短说,探听到了什么?”
  雪无痕道:“第二天南宫岳一回家,马上去了灵秀宫后的一座小楼,小楼四周耳目众多,我没敢靠近,自然也听不到里面的人讲话。不过南宫岳很快便出来了,看面色胸有成竹。我躲在暗处,一直到晚上,小楼里终于出来了一人,是个女子,她离了君山,乘船出了洞庭湖,直奔我黄山方向而来。”
  红菱儿冷笑:“看来,四大世家商量的,果然是先派出探子来探个虚实,然后再定是攻是守。”周错道:“他若再攻,我定要与这伙贼子们见个高低。”
  铁芙蓉却不动声色,问雪无痕:“超影候,你可看清楚那女子的相貌了?”雪无痕呸了一声:“说来也怪,那女子仿佛知道有人在后跟踪,一直是黑纱罩面。我也来了气,心说我跟你一路,看你露不露面。如果你真忍得住,老子便将你擒住。后来一想,万一擒了她,肯定打草惊蛇,四大世家八成会另派人来,干脆先跟着她,再做理会。”
  红菱儿点头:“超影候果然有心机。这招将计就计,正合我心呢。”
  雪无痕十分丧气,道:“教主先别喝彩,姓雪的纵横江湖几十年,不想到头来却被这丫头给算计了。”
  红菱儿微微一愣:“此话怎讲?”(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第四节   雪无痕道:“我刚跟着她出了洞庭湖,没走多远,她便住了店。我只在店外候着,没想到一个时辰后,居然从里面走出四个女子,穿着打扮完全一样,仿佛会分身法一般。而且四个女子骑四匹马,分走四条路,我一下便呆了。不知该跟哪一个好。”
  铁芙蓉一皱眉头:“好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以雪先生的追踪功夫,她定然无法觉察得到,可饶是如此,她还是非常小心。四大世家中有这样的人物,还需小心应对才是。”
  雪无痕道:“如此一来,我分身乏术,只得按最近的路来走。没想到果然跟错了,那女人走了两天,便向回折。我将她捉住,拷问之下,那女人说有人花银子雇她这样做的。只要穿上准备好的衣服,向西走两天,便可拿到五十两银子。我见那女人并不会功夫,不像说谎的样子,便放了她,星夜赶回黄山来。”
  红菱儿道:“按脚程推算,此人定然已到了黄山,就按事先商定的计划,放出风声去。”
  周错起身拱手:“遵命。”
  红菱儿道:“除此之外,尚有何事?”雪无痕道:“还有一事,就是那位姓顾的朋友,他曾与地王秦唐关谋过面。那是在我未到见贤庄之前,一日正在过河,突然发现此人由河上飘来,身上的衣服,赫然正是地王。那时他已晕迷,我无法问话,只好买辆马车,将他藏在其中,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也让四大世家的人摸不到头脑,不料那龙谢兰虽是女流,智计却是不凡,居然暗中将车子打碎,又射了姓顾的三支毒针。可姓顾的居然不死,倒也是奇事一件。”
  周错接道:“哪里只是不死这么简单,按你所说时日,此人在短短一月内,居然内力突飞猛进,连我也不是对手了。”
  雪无痕奇道:“竟有此事?”
  舍得道人道:“不但内力高强,此人计谋与胆气也并非常人所及。我看他运气法门,颇有些本教的章法。”
  铁芙蓉道:“本教章法?你的意思是,他练成了……”
  红菱儿截道:“逆天神功!”
  雪无痕皱眉道:“教主可以肯定?”红菱儿道:“我初见他,是在太岳山中。那日我灭了太岳派,不知为何此人赶来,正与我纠缠时,少林广渡出现,我与他斗了几合,我露出破绽要赢老和尚时,这姓顾的倒也好心,居然舍命救我,我枪法未成,竟刺在他肩头,只是如此一来,老和尚便保住了命。此时又有一人赶来,将他抢走。我看那人身影,依稀便是秦唐关。接下来我便留心寻他,果然两天以后在汾河的一条船上发现了此人。那时他曾经一声长啸,通天彻地一般。我自然听得出来,这正是修习了逆天神功之后,才可发出的啸声。也就是说,短短两天之内,他便练成了别人用二十年也无法练就的神功。当时我就想,难道这是天意,上天生下此人来,就是为了使我红莲圣教,重主江湖?所以我才定计,让他上山来,好一问清楚。”
  雪无痕道:“想必逆天谱在他手里。”
  红菱儿道:“秦唐关虽然离教已久,可我想他绝不会将逆天谱交于外人,况且我已查过,逆天谱并不在顾风尘身上。”
  铁芙蓉点头:“如此重宝,如果真在顾风尘手里,他定会随身带着,不会托于别人。”红菱儿道:“况且以我所知,他在江湖中无亲无故,也无人可托。”
  雪无痕道:“看来逆天谱还应在地王手中。只是他出没无踪,想要得回,也是难事。”红菱儿道:“得回逆天谱,有我便够了,你们几位要准备大事,务必用心。”
  几人一齐拱手:“请教主放心……”
  便在此时,突然殿外一阵喧哗,然后砰砰几声,有人动上了手,接着便有人长声惊叫,乱做一团。
  红菱儿一皱眉,铁芙蓉道:“我去瞧瞧。”周错最爱打架,也跟了出去,而雪无痕与舍得道人动也没动,仍旧与红菱儿商议方才之事。
  铁芙蓉与周错到了殿外,见守卫们正围住三人交手,看样子对这三人颇为忌惮,只在外围呼喝,不敢上前。而圈中躺倒三四名守卫,都是脸色漆黑,中毒甚深。
  二人来到近前,向守卫们一挥手,让他们退后,然后向圈子里看去。
  圈中三人斗得正酣,一人便是顾风尘,另二人一个是鹤发童颜的老翁,一个是满头青丝,容貌苍老的老妪。正是赤阳仙与白阴仙。
  但见阴阳二仙怒气满面,全力进攻,而顾风尘则轻松写意,随手挥洒,每拍出一掌,便撞的二人后退两步。若换做别人,明知对方内力高过自己太多,早已知难而退,可阴阳二仙却是一般的脾气,死缠烂打,阴魂不散,明知不敌,可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直比死还难受,所以仍旧不顾性命地猛攻。
  顾风尘原本心中恨极了这阴阳二鬼,方才二人也不知从哪里突然便冒了出来,殿间守卫见了,上前阻挡,被二人打倒两个,守卫们齐上,二人突然从袖底喷出一股黑色烟雾,立时毒倒了几人。
  阴阳二仙再向前来,正与顾风尘迎面遇上,二人都是一愣,齐道:“你还没死?”顾风尘笑道:“好像没死。”白阴仙道:“为什么?”顾风尘道:“别问我,我也不清楚。”
  阴阳二仙心思相通,突然猱身而上,按住了顾风尘双肩,恶狠狠地道:“你干得不坏啊。明着替我们去找仇家,暗中却请来厉害帮手,不但把那丫头抢走了,还烧了我们的万花谷。”
  顾风尘被二人按住,倒也不怕,哈哈一笑:“你们说我请厉害帮手,亲眼看到还是听人传言啊?如果听人传言,你们便信了,那是人云亦云,没有丝毫主见,如果亲眼所见,那便说个清楚,我请帮手时说过什么,许过人家什么,或者花了多少银子,必须一一道个明白,否则,便是空口诬陷,论律也要当庭打上四十板子。说啊,说啊!”
  阴阳二仙被顾风尘一阵抢白,弄个不知所以,如果承认是听来的,便说明二人没有主见,可又没亲眼看到,只得强辩:“我们亲身经历,还有假么!你走后没两天,谷里便来了两个厉害高手,不是你请的,还会是谁!”
  顾风尘道:“那你们为何也在这里?”
  赤阳仙道:“我们自然是一路追来的,难道是他们绑来的?哼,天下又有谁,能降服得了阴阳二仙。”
  顾风尘心怀坦荡,虽然在二人手中吃过极大的苦头,可痛苦一去,时日一长,便不挂怀,暗想莲儿是红菱儿手下人所救,你们尽管去找,与我关无关系。只不过你们如果再想抓莲儿为质,顾某可不答应了。
  想到此,他便说道:“你们忙你们的,顾某去那边散心,观观风景。”
  他举步要走,不料白阴仙手指一翻,扣住了他的脉门:“想走?速速带我们去找那丫头。”顾风尘道:“那丫头是红莲教的人救的,与我无关,你干么不去他们?此时他们便在殿内。”
  白阴仙道:“我偏要找你,你定然晓得那丫头的住处,快带我们去,不然让你再多吃些苦头。”
  她一说这话,顾风尘不禁恨起,暗想我已不计较,可你们还要恃强凌人,说不得,只好请你们吃些苦头了。想法他一运气,一股纯阳内力涌撞过去,将白阴仙五指弹开。他沉声道:“你若再来相逼,我便不客气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第五节   白阴仙被他内力一撞,居然手指酸疼,失声叫道:“哎呀,小子原来装傻,功夫好得很啊……”二人当然不知顾风尘的际遇,因此不论深浅,上前展开猛攻。
  顾风尘轻描淡写地便阻住了阴阳二仙的夹击,他并不想杀伤二人,只求他们别来纠缠自己便罢。可二人死攻不放,心下便焦燥起来,又见地下躺倒的几人,脸色越发漆黑,再过片刻,势必性命不保。他本是少林僧人,佛门弟子,虽然被逐出寺院,可向善之心半点不减,暗想自己缠斗时间一长,这几人不及救治,定会毙命,自己岂可见死不救!
  想到此,突然吐气开声,双掌运上七成力道,呼呼几掌,将阴阳二仙压得喘不过气来,蓦地他双手一错,使招少林小须弥手,分别扣住了二人肩头,喝道:“别再斗了,不然我让你肩头粉碎。”
  阴阳二仙没想到他内功如此深厚,打斗时一直催动袖底的毒粉,想要毒倒顾风尘,不料自己的内力被对手压得死死地,毒粉竟是半点也透不出来,幸亏他二人浸淫毒物日久,毒粉不至反噬,否则也早已如地下躺倒的几位仁兄一般了。
  此时二人被扣住肩膀,只觉一股压力传来,几乎立足不定,知道顾风尘所言非虚,要捏碎他们的肩骨,实在比捏碎一个蛋壳还容易,不由得对视一眼,长叹一声,不再动了。
  顾风尘道:“拿解药来。”赤阳仙道:“你中的毒,没有解药的。”顾风尘道:“不是救我,是救这几位躺倒的。”
  赤阳仙道:“他们么?这有何难!”说罢手掌一翻,几根闪亮的针射出去,分别钉入几人的气海穴。
  顾风尘一愣:“我要你解毒,你为何……”赤阳仙得意地道:“我就是解毒啊,难道替他们针灸祛寒么!”
  果然那银针一射入,慢慢地开始变黑,而那几人的面色,居然在恢复正常。过了半盏茶功夫,银针已变做通体乌黑,白阴仙上前抽去银针,那几人睁开双目,翻身而起,竟似从未中毒一般。
  顾风尘见了,心底倒也十分佩服。他虽然久在少林,从不用毒,可江湖上用毒的法门,也听师父说起过:中毒如山倒,解毒似抽丝。但凡施毒者,都是下毒易,炼毒难,而解毒更难。既使有解药,中毒者也需要静养些时日,才可完全恢复。似阴阳二仙这般,毒来如泰山崩倒,毒去如长河奔泄,眨眼之间,便浑似平时,果然是毒物一门的大行家。
  此时各人罢斗,顾风尘也退在一边,周错与铁芙蓉便上前几步,问道:“两位因何上山便动手,伤我教众?”
  白阴仙道:“我们来找一个丫头,知道是你们藏起来了,识相的就赶紧交出来,免得阴阳二仙忿怒,把你们的黄山毒做黑山。”
  这话倒也新颖。
  铁芙蓉一笑:“原来两位是天上的神仙,有如此大的神通呢。”
  赤阳仙似是没听出语中的嘲讽之意,十分得意:“天上的神仙呢,我们目下还不是,不过那也是早晚的事。”白阴仙冷哼道:“胡说什么,先让他们交人。”赤阳仙道:“怎么是胡说,你我自称阴阳二仙,以后升天,定然也是位列仙班,先告诉他们知晓,也不妨事啊。”
  二人以毒物相抗,争了一辈子,时间一长,弄得处处争先,唯恐落于对方之后,因此口中也不相让。
  周错冷笑一声:“二位上得峰来,无半点礼数,把我红莲教视若无物,未免不知天高地厚,先接我一拳。”他听了几人的对答,早按捺不住性子,以他的想法,管它谁上来,先打倒再说,红莲教可不是任人都可以来胡闹的。
  他唯恐铁芙蓉拦挡,说音一落,身子已抢到赤阳仙面前,一拳便打了过去。他见白阴仙是女子,不好动粗,因此选了赤阳仙做对手。
  赤阳仙正在得意,没想到他说打便打,抬眼一瞧,一个头号的拳头已到眼前,拳风刮得脸皮生痛,也不知对方用了多大的劲。他不敢怠慢,急忙缩颈藏头,身子一弓,闪了过去。
  哪知周错一向便是得理不饶人的主,一招占先,后拳便至。赤阳仙被他拳风所逼,连退十几步,居然连口气也缓不过来,大落下风,不要说还手,只是招架这一轮快拳,已是颇为吃力,他想要招呼白阴仙帮忙,可刚一张口,拳风便呼啸而至,自己忙于闪避招架,口中的话再也无法说出。
  其实他便喊出来,白阴仙也无法来助拳,那边铁芙蓉早已与她交手数十合,二人斗得极是凶险,都是进手招式,招招抢攻,并无一招回守,恨不得一招便将对手置于死地。二人都不回守,只是展开了身形,快似灵狐,对手攻来时,早已闪开,回手便是一招极凶狠的反击。
  四个人战成两对,一方拳风呼呼,势大力沉,另一方以快打快,身法如电。再斗过数招,猛听几声断喝娇叱,然后砰然一声大响,四个人中倒下了一对。
  顾风尘看得清楚,周错拳拳刚猛,一轮抢攻之下,已将赤阳仙逼到石阶前,赤阳仙第一招失势,便再也无法扳回劣势,仿佛与棋艺远高于自己的高手下棋一样,对方出一招,自己便要应一招,毫无反击之力。此时他脚下一虚,已踏落一级台阶,周错虎吼一声,身子侧仰,双拳齐出,用了一招野马奋蹄,直擂赤阳仙头脸。赤阳仙听风声便知道厉害,只要有一拳砸实,自己的脸势必变成烂西瓜,可身后又是极陡的台阶,无奈之下只得双足力蹬,由周错头上飞过。
  可周错等得便是他这一跃。
  二人交手数十招,周错都是以拳头攻击,从未动脚,此时赤阳仙跳到自己身后,冷不防他飞起右腿,踢向尚在半空中的赤阳仙。
  赤阳仙大吃一惊,此时身在空中,无可借力,他可没练过逆天神功,比不得顾风尘,这一腿踢个正着。幸好周错也许因为不想杀他,也许因为腿上功力不及拳头,只将赤阳仙踢得倒飞七尺,摔倒在地,吐了口血外,并未致命。
  这边分出胜负,另一方也见了分晓。
  白阴仙见久战铁芙蓉不下,暗自心头火起,见铁芙蓉举掌打来,身形转动之间,右掌插到腰间,悄悄在鹿皮囊外一拍,张口喝道:“我来接你一掌!”将右掌一立,向铁芙蓉的手掌迎上去。
  她右掌拍鹿皮囊的动作极其隐蔽,眨眼间已将毒粉涂到掌上。她的皮囊并不像一般用毒之人,需要将手掌伸到里面,才可以取出毒物使用,阴阳二仙的皮囊独出心裁,将毒粉装入后,用线将囊口完全缝死,只在上方用针刺出几个小孔,平时毒粉绝不透出,使用时只需手掌一拍,毒粉便沾于掌上,极是厉害。
  白阴仙满以为对手绝无防备,哪知铁芙蓉在红莲八骏中号为眼力最佳,此人久住天山雪峰,平时喜欢养鹰,竟也练就了一双鹰一般的锐眼,数十丈外便落下一根针,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白阴仙在她面前玩藏猫猫,当真是不自量力。
  铁芙蓉早见她手掌动作,又看倒下的几名守卫,便知她毒物厉害,现在来与自己对掌,定然掌上有毒。想到此她装做不知,掌去如风,丝毫没有回缩的意思。
  白阴仙心头暗喜,暗道你只要一与我对掌,便着了我的道儿,先制住你,再向你的主子要那丫头,不怕她不给。
  想罢嘴边露出了一丝冷笑。
  可这丝冷笑很快,就变成了惊愕。
  就当二人手掌即将相交之时,铁芙蓉突然手臂一圈,电光石火之间的一刹那,手掌居然由白阴仙掌边滑了过去,然后变掌为抓,扣住了白阴仙脉门。(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第六节   白阴仙万料不到对手竟然看破她的手段,未等变招,手臂已被制住,她本来就是以毒功见长,内力远不如铁芙蓉,立时觉得手臂酸麻,动弹不得。铁芙蓉一招得手,后招迭出,运用天山错骨手,卸开了白阴仙手腕,然后五指连挥,点中了白阴仙三处大穴。
  铁芙蓉飘身后退,场中唯余阴阳二仙,一个倒地吐血,一个被点得不能动弹。
  周错一声冷笑:“凭你们这点微末功夫,还不配上光明顶来撒野。”说罢他向几名守卫一点头,几名守卫抽出配刀,围了上来。周铁二人不再回顾,向殿中走去。
  顾风尘一见,知道红莲教要处死阴阳二仙,他虽然恨这二人,可毕竟参佛日久,不忍心他们死在眼前,便横身拦住,道:“你们要干什么?”一名守卫见识过他的本事,知道顾风尘极不好惹,但命令已下,万不可退,便道:“顾大侠请让一让,免得溅到血,污了您的衣服。”
  顾风尘道:“你们要杀人?”
  周错听他的意思要插手,便冷笑道:“这是我红莲教的事,顾大侠是外人,我看还是随处观观风景,养养伤势。”
  顾风尘道:“我也恨此二人,但从未想杀他们,更何况红莲教与他们无怨无仇,为何一定要杀?”铁芙蓉道:“他们上得山来,便伤我守卫,为何杀不得?”顾风尘道:“可这些守卫,并未死伤一人。”
  铁芙蓉笑道:“如此说来,若想杀一个人,只有等到这人杀死别人之后,才可以杀么?如果这人想杀的是我,我也只有等到自己被他杀死后,才可以杀他报仇?”
  守卫们都忍不住要笑,顾风尘也是一呆。要知道他性子粗豪,口才并不见长,佛门讲究五戒,贪嗔爱欲痴,与人口舌交锋,便是犯了嗔戒,因此他在少林时,也极少与人争辩,眼下遇上了牙尖嘴厉的铁芙蓉,显然不是对手。
  他一时无言,守卫们已凑到阴阳二仙身边,赤阳仙虽然伤重,却也还能动,他跳起来奔到白阴仙身边,道:“被点的哪个穴道?”白阴仙道:“说了也没用,你受了内伤,功力最多只剩下三成,解不开的。”赤阳仙道:“你怎知我解不开。快告诉我。”
  白阴仙骂道:“老鬼,趁你还能动,快逃吧,以后替我与孩儿报仇。”赤阳仙道:“胡说,我们几十年前,发过什么誓来!你当我说话是放屁么!”白阴仙道:“我就当是你放屁!你快逃吧,再不逃,我自断心脉了。”赤阳仙道:“你会自断心脉,难道我便不会!你要自杀,我便跟着。”
  正说着,一名守卫的刀已经砍向白阴仙,赤阳仙跳过去架住那人手腕,却被那守卫一脚踢倒,又吐了口血。此时另几名守卫也抢到近前,刀光乱闪,眼看就要将二人分尸数段。
  赤阳仙眼见势危,拼了性命不要,扑到白阴仙身上,将她扑倒,自己的身子盖到她上面。
  数柄钢刀挂定风声,砍将下来。
  忽听砰砰几声响,四五柄钢刀全都飞上半空,几名守卫也飞了出去,倒地不起。再看阴阳二仙身前,已多了一个顾风尘。
  他不忍看到这二人横尸当场,所以纵身抢到,夹手抢过一柄钢刀,运起神功,将另外几柄刀全部磕飞,余劲不消,守卫们站不稳身子,连退十几步,仍旧收不住势子,一齐倒地。
  顾风尘单手握住白阴仙上臂,一股内力透入,将她被封闭的穴道全部冲开,叫道:“不要让我救你们第二次,快快走吧。”
  阴阳二仙知道此地高手太多,相比之下,自己人单力孤,不宜再斗。便相视一点头,便要下峰。
  就在此时,突然从广场一侧传来一个声音:“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这声音娇嫩已极,顾风尘心头一惊,是莲儿。
  果然来人是莲儿,她睡醒之后,吃了早饭,不见顾风尘,便下了小楼,四处寻找,很容易便沿着路径找来这里,眼见这么多人在此,不知何故,正好顾风尘面对自己,一眼便看到,因此叫了出来。
  这声音在阴阳二仙听来,仿佛雷击电噬一般,二人齐齐回身,眼睛里似喷出火来。
  莲儿在广场一侧,离众人都有三四丈左右距离,阴阳二仙同时一伏身,脚下加劲,扑了上去。周错与铁芙蓉丝毫不慢,斜刺里冲来,以他们二人的身法,比阴阳二仙有快无慢,当可抢到莲儿。
  但阴阳二仙毕竟也是成名人物,不同凡人,眼见身法不及对方,突然大喝一声,甩出两枚毒火弹,在空中一撞,砰的一声炸成粉碎,红色的烟雾立时弥漫开来,阻住了周铁二人的侧击。
  周铁二人知道阴阳二仙的毒药厉害,也不敢冲进烟雾中,只得后退。顾风尘喝了一声:“莲儿,闭气。”但是已经晚了,莲儿只觉鼻子里闻开一股怪味,便身子一栽,人事不知。
  白阴仙率先抢到,一把攫起莲儿,她知道光明顶上好手太多,此时一抢到人,立刻飘身而退,赤阳仙与她心思相通,为她断后,连甩出三五枚毒火弹,阻住众人。
  顾风尘有言在先,要送莲儿找到母亲,此时见她又落入阴阳二仙之后,怒气填胸,心想此二人真不识好歹,我方才救了你们,眨眼之间便翻脸,真比翻书还快。莲儿再次落入敌手,恐怕是凶多吉少。
  眼见二人便要下峰,顾风尘怒喝一声,抢上前去,一拳向赤阳仙打去,拳头带起的劲风,将毒雾激荡得四处飘散。
  赤阳仙知道厉害,就算自己不伤,也绝接不下他这雷霆万钧的一拳,急忙纵身后跃,退到白阴仙身边,一把扣住了莲儿的脖子,叫道:“你休要靠近,再走一步,我便拧断她脖颈。”
  顾风尘果然投鼠忌器,不敢再前进,暗想阴阳二鬼极为阴险毒辣,恐怕真的敢杀死莲儿。
  阴阳二仙见他不敢进逼,松了口气,便向峰下退去。顾风尘哪里肯放,他平素最恨被人要胁,此时暗自一咬牙,心道莲儿落入敌手,这回阴阳二鬼定会学乖,不容别人再救出,势必要给她灌毒,如此一来,莲儿身受的折磨远胜于死。
  他身中过阴阳二仙的奇毒,那种滋味至今想来,犹有余悸,如何忍心让莲儿再受荼毒。同时也对阴阳二仙无比愤恨,心头恶起,他本就是粗豪性子,此时内心怒起,哪管什么前后,大吼一声:“把人给我留下!”身子如同电闪,向莲儿抢去。
  这一声大吼如虎啸龙吟,山谷回音不绝,赤阳仙开始将他吓退,满以为他再不敢上前,却不料顾风尘说变就变,一错愕间,对手已到了眼前。一只大手迎头抓来。
  赤阳仙反应也不慢,将莲儿向白阴仙一塞,口中喝道:“先走!”随后一矮身,钻到顾风尘肋下,一掌打向他左肋。出掌之前他已将毒粉沾于掌心,这一掌就成了毒掌。
  若是换做别人,非得纵身闪避不可,因为赤阳仙掌力虽不太强,可毒性厉害。但顾风尘一来为救莲儿,丝毫不顾及自己,二来他本身就自带奇毒,此时一急之间,已将毒性运于掌上,整个手掌掌心突然一片乌黑,反手向赤阳仙迎去。
  二人掌力相交,赤阳仙只觉得一股阴寒掌力袭来,居然将自己的手掌牢牢吸住,抽解不开。他大骇之下,想要飞肢来踢,却觉得遍体酸麻,如坠冰洞。
  如果他没有受伤,或可抵挡一阵,可一有内伤,内力不继,立时被这股阴寒掌力制得动弹不得。
  那边白阴仙见赤阳仙脸色立时变做雪白,知道不好,拖了莲儿急步下峰,顾风尘一手吸着赤阳仙,大步跟将下来,没几步便抢到白阴仙身后,探手向白阴仙击出一掌。
  白阴仙反手一迎,砰的一响,被震退几步,口角溢血,随后顾风尘第二掌已经打来。
  白阴仙心头雪亮,知道在此人面前,绝讨不好半点便宜,莲儿受他回护,一旦这次被救,此生再难到手,几十年的复仇大计,从此付于流水。
  她心头一痛,阴狠性子便发作出来,恶狠狠想道:我便杀不得正主,也要杀了这女娃子……
  想罢居然不理顾风尘的一掌,右手五指如钢钩,向莲儿头顶上叉去。
  顾风尘也大吃一惊,自己与莲儿之间,正隔着白阴仙,他本来这一掌是攻敌必救,只要敌人回手一架,他便变掌为抓,抢回莲儿,此时见白阴仙居然不理会自身,只求杀毙莲儿,再想变招已来不及。白阴仙虽然内力比不上自己,可要抓碎莲儿的头颅,似乎并不太费力。
  电光石火之间,莲儿已是命悬一线。(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第七节   便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猛见眼前白影一晃,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架住白阴仙的五指,另一只手二指如枪,直刺白阴仙双目。
  白阴仙大吃一惊,急忙左手将莲儿抛下,去抓那人二指。那人指到中途,却倏地缩了回来,手臂一圈,将莲儿轻轻接住。
  顾风尘与阴阳二仙抬眼望去,只见眼前站定一个女人,白衣胜雪,白发如霜,站在那里如同一枝傲雪的白梅,说不出的冷艳冰洁。
  这女人看不出年纪,如果抛去那头白发,绝对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脸上不带一丝皱纹,皮肤几乎看不到血色,竟比白阴仙还白,阳光落在她脸上,就像照在一块寒冰上一样,闪起刺目的反光来。
  白阴仙被她夺走莲儿,很是不服气,但回想起她那鬼魅般的身法,又有些不寒而栗,便问道:“你是什么人?干么抢走那女娃子?”
  白发女子并不理她的发问,只是凝神看着莲儿,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口里喃喃地道:“像,真像……”
  白阴仙有些恼怒:“像什么!赶紧把女娃子交给我,不然让你死得惨不堪言。”
  白发女子这才轻轻抬起头,道:“你有什么本事,让我死得惨不堪言?”她说起话来有股奇怪的韵律,每个字吐出来时,仿佛都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但她的声音又是那般动听,结合在一处,当真使人过耳难忘。
  白阴仙见她对自己丝毫不惧,不由怒起,随手在台阶边的树上折了一段树枝,那树枝上还带着绿叶,她也没见如何动作,手臂一伸,树枝向白发女子点去。
  树枝还没碰到白发女子,只见枝头的绿叶竟然在刹那间变做枯黄,居然自己落了。而整条树枝也变成了枯树,可见她使用的毒物,果然骇人听闻。
  顾风尘见识过二人毒药厉害,叫道:“小心,有毒。”
  不料那白发女子伸出手去,轻轻将毒枝握在手里,口里道:“雕虫小技,也来我面前使唤!”白阴仙见她赤手抓住树枝,心头大喜,掌中内力催动毒粉,向对方攻去。
  白发女子冷冷地看着,只见树枝眨眼间变得枯黄,而且这种灰败的黄色已传到她的手臂上,她那雪白的皓腕也渐渐同树枝一样,变了颜色。
  这种毒功确是骇人听闻。
  顾风尘眼见一股黄气渐渐由白发女子的手腕处向上行去,转眼间已到了手肘处,不由叫道:“我来助你运功,阻住毒气,不然性命不保。”说着便要上前。白发女子淡然道:“不劳大驾,区区一点黄蝎粉,还要不了我的命。”
  说罢转头对白阴仙道:“你也施为的够了,还是省些力气吧。”说罢另一只手手指一弹,弹出几点露水样的水滴,落在自己中毒的手臂上。说来也怪,那股黄气一遇水滴,便如同露水见了太阳,飞快地萎缩下去,只眨眼间功夫,白发女子手臂便恢复正常,而且那树枝居然也随之褪尽枯黄,泛出些青绿色来。
  这下不但阴阳二仙目瞪口呆,所有在场的人全都瞪大了双眼,方才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断然不会想到世上会有如此事物。
  大千世界,造化之奇,确是巧夺天工。
  白阴仙见自己的黄蝎粉被破去,亦自心惊不已。阴阳二仙数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用毒之道高过自己之人,他们也自认是百年来江湖上用毒的奇人,此时见这白发女子轻而易举地解了自己的法门,如何不惊。
  一毒未成,白阴仙并不罢休,她周身上下总共三十六种毒药,黄蝎粉绝不是最厉害的,只见她扬手扔到嘴里一枚药丸,随后把口一张,一股淡得几乎透明的烟雾,向白发女子喷了过去。
  这种毒药叫做“吞云吐雾夜来香”,是阴阳二仙的独门毒药,炼制成汁后藏于蜜丸之内,用时吞进口里,蜜丸化尽,毒汁遇热,马上变成气雾状,从口内喷出,实在是防不胜防。
  由于毒雾极淡,别人并未看到,可白发女子却极是机敏,毒雾在白阴仙嘴里刚刚喷出,她便觉察到了,此时她一手扶住莲儿,另一只手挥起彩袖,只闻到一阵香风,立时将毒雾吹散。
  阴阳二仙的这种毒雾极为厉害,虽然被香风吹散,只要闻入一丝半毫,立时晕倒,可是令阴阳二仙惊骇的是,毒雾一遇香风,便如同雪狮子向火,化得分毫不剩。各人鼻子里只闻到香风,对于毒雾,仿佛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下子阴阳二仙都呆了,他们用毒数十年,不知毒倒过多少高手,但从未使出过这吞云吐雾夜来香,只用些较差点的毒药,便已成功,因此这种毒药一直做为二人的秘密手段,从不轻用。而眼前这女子,居然只是随手一挥,便使自己一败涂地,看来她的用毒功夫,远胜于已。
  现在情形极是尴尬,拼武功,决斗不过顾风尘与周铁二人,比用毒,眼前这女子仿佛天外飞仙,逼得自己不敢再出招,看来莲儿是终究无法到手的了。
  白阴仙不敢再用毒攻击,此时顾风尘亦放开了赤阳仙,二人后退几步,齐齐问道:“你是什么人,也来坏我等好事。”
  那白发女子并未开言,仿佛天底下的人,只剩自己怀里的莲儿,眼睛片刻也舍不得移动。
  阴阳二仙见她不答,心头又是害怕,又是气愤,可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一时不敢妄动,只得又问道:“你与我们有仇么?为什么不敢报名?”话虽强硬,可语气已是平而又平。
  白发女子仍旧不理,此时只听台阶顶上一个声音回答道:“她与你们也许无仇,可与我红莲教,却是仇深似海呢。”
  阴阳二仙抬头看去,见红莲教八骏中的雪无痕,铁芙蓉,周错,舍得道人分列左右,中间说话的,正是红莲教主,红菱儿。
  顾风尘一直在静观那白发女子,此时听红菱儿一讲,便问道:“她,难道就是莲儿的生母么?”红菱儿道:“不错,她便是秦雪衣,外号雪衣娘。”
  听了这话,旁人倒没什么,阴阳二仙却脸色大变,齐齐问道:“你便是雪衣娘,那英天傲呢?”
  一听英天傲这三个字,雪衣娘抬起头来,冷冷地道:“你们问他做甚?”白阴仙道:“他杀了我们的孩儿,我们要找他报仇。”雪衣娘道:“我若不知道呢!”
  赤阳仙怒道:“你不知道谁知道!江湖传闻,十几年前的一晚,你与英天傲私奔到太岳派……”没等他把话说完,雪衣娘突然眼神一寒,两道冰刀般的目光射向赤阳仙,凛洌之极,随后那一头瀑水般的白发霍然无风自动,飘扬而起,那情景极是诡异。
  赤阳仙被她的目光吓得一呆,刚要把话接下去,猛见雪衣娘手指一弹,一点白光向他嘴巴射到。赤阳仙看得清楚,那是一柄白亮亮的小刀,他随手一迎,想用袖子卷住,哪知那刀极是锋锐,裂帛一声,已将他衣袖刺穿,小刀几乎没受任何阻碍,仍旧飞射他的嘴巴。
  幸好赤阳仙武功了得,猛地一甩头,向后两个空心跟头翻出去,小刀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当真险到了极处。
  只听叮的一声,小刀刺入一处石壁,居然深入寸许。
  赤阳仙躲过袭击,不由大怒,可转头一看那小刀,却又奇怪地叫了一声。
  只见那把小刀并非金属打造,而是一条完整的小鱼儿。通体晶莹透亮,看得清骨骼,可由它刺入石壁来看,简直比真的刀子还要刚硬锐利。
  这条小鱼旁人不识,可雪无痕见多识广,立时便认了出来,脱口叫道:“寒铁鱼!”赤阳仙闻听,脸色大变:“寒铁鱼?难道世上真的有这东西?”
  二人所说的寒铁鱼,是一种极为少见的鱼类,生长于河湖之中,喜食水中的矿石,尤其喜欢寒铁矿。这种鱼将矿石吞进肚子后,石头会慢慢消化,排出体外,可消化不掉的寒铁,便一点点积存下来,随着鱼身逐渐长大,寒铁也越积越多,等到死后,尸体越发僵硬,可百年不腐。
  寒铁极其刚硬,却是缺乏弹性,与鱼身相合后,互为裨益,弹性与刚性都极佳,因此稍一炼造,立成利器。只是这种鱼几乎已经绝迹,江湖上几百年没有见到了,不想今日,竟由雪衣娘手里发了出来。
  雪衣娘这一击没有打到赤阳仙,便回手一扯,寒铁鱼飞回手里。此时人们才看清楚,她手中有一条透明的线,缠在鱼尾上,收发自如。
  赤阳仙一张嘴巴几乎合不拢来,这一会儿功夫,雪衣娘便用出了数种从未见过的奇异武器,他尚不清楚对手还有多少东西没亮出来,因此一时没有接下自己的话头。
  他没开口,雪衣娘却冷然道:“你再说私奔二字,我便要你的命。”
  赤阳仙想要怒发,却忍住了,道:“你们本来就是……”
  眼看那二字便要出口,雪衣娘的眉毛已立了起来,白阴仙一推赤阳仙,接口道:“就算你们不是,那姓英的到底在哪里?”
  她倒不是怕了雪衣娘,只是不想惹怒她,自己只求问出英天傲的下落,其余的尽可以不做理会。
  雪衣娘转回头盯着红菱儿,道:“他早已死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第八节   阴阳二仙齐声道:“死了?怎么江湖上从无人知晓?你骗我们是不是!”
  雪衣娘道:“此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除了我以外,大概只有这位姑娘知道。”
  阴阳二仙见说,齐齐望向红菱儿,红菱儿点头:“英天傲确已死了十几年,杀他的,便是我红莲教上任教主。”阴阳二仙道:“那尸体呢?”红菱儿冷笑:“怎么,你们还想鞭尸泄愤么!人早死了十几年,现在连骨头恐怕也烂光了。就别费心思了。”
  阴阳二仙对视一眼,脸色惨变。他们一生的希望,就是杀了英天傲,为儿子报仇,可如今大仇人已死去多年,二人便再练成通天本事,也都无处可用了。
  最后二人转向雪衣娘:“他死了,你母女可还活着,有道是父债子还,你女儿不会武功,不是江湖人,便放过她,可我们不会放过你。你现在如果不杀了我二人,日后阴阳二仙定会卷土重来,找你报仇。”
  雪衣娘微微点头:“尽管来便是。”
  阴阳二仙知道此时绝讨不了好去,二人一般心思,想再回万花谷,炼制奇毒,再来报仇。想到此,阴阳二仙也不与任何人招呼,拔足便走,转眼间已不见人影。
  雪衣娘并不理会阴阳二仙,掌中托了一颗丸药,塞入莲儿口中,那丸药入口既化,仿佛冰做的一般。
  此时雪衣娘身后又走来一人,也是一位女子,到了红菱儿面前,拱手道:“教主,我来了。”
  红菱儿点头:“我知道你定会完成使命。去休息吧。”
  那女子也不多话,向峰下走去,经过雪衣娘时,眼睛扫了她一下,微微摇头,轻叹一声,快步而去。
  顾风尘依稀记得这位女子,像是野店中见过,此女子其貌不扬,衣服也极普通,没有什么扎眼之处,因此印象不深。
  红菱儿直视雪衣娘,道:“十四年前你下峰之时,可曾想过今日?”雪衣娘道:“你若想为父报仇,为何还不动手?”红菱儿道:“你知道我会为父报仇,还敢上光明顶来,想必有恃无恐吧。”
  雪衣娘道:“你杀我,不单单是为父报仇,还为了一事,我们心照不宣,因此在未探明之前,你不会动手。”
  红菱儿道:“倒也不错。这里非是讲话之处,你既已来了,便来光明殿一叙吧。”
  说完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径自向中间的大殿走去。红莲四骏两边一分,雪衣娘看了他们一眼,抱起依旧晕迷的莲儿,尾随而去。顾风尘心系莲儿安危,虽然她母亲已在眼前,可终究要说得明白,才好脱身回家,因此也跟进了大殿。
  进殿之后,雪衣娘将莲儿轻轻放于一把大椅上,顾风尘见她神色平静,知道莲儿定然无恙,心内稍安。
  雪衣娘也不客气,自顾坐在客座上,红莲四骏站在红菱儿身边,神色严肃。
  殿内一时寂静如死,谁也不先开口。顾风尘觉得自己似乎是个多余人,便起身对雪衣娘道:“这位雪前辈,我叫顾风尘,受了一位少林僧人所托,护送莲儿去找母亲,中途却不幸使莲儿落入敌手,天幸莲儿福大命大,最终脱险,与前辈团聚,我也算对得起朋友了。如今您母女重逢,这件差事也算完结了,在下要与列位告辞。咱们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吧。”
  说完他向雪无痕等人一拱手,转身便走。
  红菱儿冷笑道:“你这就要走么?”顾风尘卸了担子,顿觉一身轻松,转头笑道:“就算来打秋风,也有个够。在下耗了贵教不少粮食,不好再叼扰了。”红菱儿道:“你此时离开,便是失信之人。”
  顾风尘一怔:“失信之人?”
  红菱儿道:“昨晚的事,难道你忘了不成?你可答应我要为我做一件事的。如果你想出尔反尔,我也不拦你,请便吧。”
  顾风尘呆在当场,最后只得轻轻摇头,坐回椅内:“好,我便为你做一件事,事完之后再走。”
  红菱儿不再理他,将目光转向雪衣娘,道:“你既已猜到,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以不杀你,也不难为你女儿,只要你交出我红莲教那件至宝。”
  雪衣娘冷然道:“你派了何妙姑来告知我上光明顶接女儿,我第一句话便告诉她,不要施展她的空空妙手,那件宝是在我手里,可没在月牙泉。”红菱儿道:“你很聪明,因此才有恃无恐,如果我杀你,就再也得不到宝物。”雪衣娘默然。
  红菱儿道:“可你知不知道,我不想杀你,绝不是因为我心软,而是有人不忍心你死,他逼我立誓,不得伤你分毫。”雪衣娘道:“有如此好人,我倒想见见。”红菱儿道:“你见不到了,此人已驾鹤西归,遨游紫府。”
  雪衣娘突然神色惨变,嘴里喃喃道:“是他,是他……”
  红菱儿冷笑:“你倒没忘!你虽然害了他,可他却从没想伤害你。至死都在护着你,我真不明白,你有那么好么?”
  雪衣娘不回答,只是神色黯然,眼光迷离。
  红菱儿道:“你虽然窃了我红莲教至宝,可他却不想追究你的过错,还逼我立誓,无论我多想杀你泄愤,也是不成的了。你若念着他的好,就应把宝物交还……”
  她话没完,雪衣娘突然站起,截道:“你不要说了,他逼你立誓,有谁见来?我如何知道这是否只是你的欺骗手段?我虽妇人,却没有妇人之仁,要我将宝物交出,没那么容易。”
  铁芙蓉已捺不住性子,插口道:“教主给你面子,才好言相劝,你若不识好歹,真以为红莲教有做不到的事么?”
  她久居天山,红莲教离开中原时,她还未入教,因此不识这位雪衣娘,虽然方才见她毒功厉害,可终究是旁门左道,心底便存了蔑视之意,此时见她出口强硬,便也不客气,出言威胁。
  红莲教内的“三才八骏”,只是常设的交椅,并非固定,照例每三年一换,如果有新人想要列位,介时就可以向这十一人提出挑战,如果胜了一人,就可以坐此人的位子,而被击败者只有暗中苦练,三年后再行比试。因有这般制度,三才八骏诸人想要坐稳位子,必须时时苦练,这铁芙蓉便是红莲教潜遁天山时才入教,九年前升入八骏,以前从未见过雪衣娘。
  此话出口,眼见殿内的气氛便紧张起来,红莲教诸人皆恨雪衣娘入骨,只是碍着教主在此,不知道她的意思,没敢发作,此时听了铁芙蓉的话,都觉得讲出自己的心底话,暗自点头。
  雪衣娘恍如不闻,起身抱起莲儿,对红菱儿道:“下月十五,我在西湖湖心亭等你,如果想拿回宝物,就一个人来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铁芙蓉看看红菱儿,意在询问要不要拦住,红菱儿微微冷笑:“一言为定。”雪衣娘步子不停,出殿下峰去了。
  众人见红菱儿不发令,无人敢动,等雪衣娘走远,铁芙蓉道:“教主,您为何放她走?将她拿了,我有手段让她交出宝物!”
  红菱儿道:“你没会过她,不知道此人的脾气,越是用强,她越是倔强,而且悍不畏死,一旦逼急了,她将宝物毁去,可大大不妙。”铁芙蓉看看雪无痕等人,另三人都深以为然,表示同意。他们与雪衣娘相识,看法与红菱儿相同。铁芙蓉只得做罢。
  此时殿内只剩下顾风尘一位客人,红菱儿悄声吩咐几句,雪无痕等人各自点头拱手,纷纷出殿而去。
  红菱儿对顾风尘道:“我们明日下山。”
  顾风尘一怔:“下山?”红菱儿道:“对啊,你没听雪衣娘说么,下月十五,她在西湖等我。”顾风尘道:“我也要去?”红菱儿点头:“人家要我一个人去,我若带了手下,好像有些怕她,你不是我手下,所以不丢面子。”顾风尘道:“你要我做的,就是这件事?”
  红菱儿点头:“我只要你跟着我,至于具体做什么事,到时候再说。”顾风尘道:“好啊,但愿越早结束越好。”红菱儿瞪了他一眼:“你就那么讨厌我,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么!”
  顾风尘道:“你这人太危险,我与你见过几次,几乎是见一次死一回,你想是不是?”红菱儿回想起几次见面,野店、太岳派、汾河船中,果然不差,便微笑道:“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的福星?每次见我,你都死不了。”顾风尘闻言也笑了:“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佛教故事,两个人去见高僧,问自己的运气如何,高僧倒了半杯茶水,对他们说,你们的运气就如同这杯水。一人看后,叹息一声,说只有一半的水,另一半空着,看来我的运气不太好。可另一人看后却非常高兴,说本来空的水杯,现在有了一半的水,看来我的运气还不坏。同样的事,看法不同罢了。”
  红菱儿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仿佛在思索他的话。顾风尘一抬头,二人目光正好相对,红菱儿问他:“说到运气,你认为你的运气好吗?”
  顾风尘点头:“好极了。”红菱儿支颐于椅子扶手上,笑道:“怎么个好法,说来听听。”顾风尘见她脸色兴奋,透着红光,又是可爱,又是顽皮,不由莞尔:“本来以为要没命了,不是被这个抓住,就是被那个推下河,然而否极泰来,不但没死,还糊里糊涂地有了这一身邪门内功,如果我投入了红莲教,以我的功夫,必定可以横扫诸派,荡平四大世家,与少林武当三足鼎立呢。到时候我顾风尘的大名,震动江湖,这等运气,不是极好么?”(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一节   红菱儿险些跳了起来,脱口叫道:“你真想这样么?”
  顾风尘道:“假的,骗你玩的。”红菱儿一呆:“这话怎么说?”顾风尘道:“世间名利,对我来说一如粪土,试想殚精竭虑,拼杀半生,即使名利双收,离入土也不远了。一朝魂归,便是千秋帝业,又能带走一分么!因此我只求两餐一宿,平平静静地活到老死,就是莫大福份了,你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红菱儿哈哈大笑,指着他的鼻子,几乎笑弯了腰。顾风尘好在奇怪:“怎么?我讲得不对?”
  红菱儿笑完了,才道:“果然是少林门徒,出口就是禅理。可说来说去,终究只是黄老之教。试想凡人都如你这般想,世界还成世界么!秦皇汉武固然没有了,连国家也不一定能维护,肯定一早就被外族人灭掉了,国家一灭,所有的这些黄老之说,多半也存不下来了吧。因此人生在世上,还是有些上进心的好。”
  顾风尘道:“各人有各人的理法,不必强求,不过我既是答应了姑娘,必定不会食言。人无信而不立,佛家也讲不打诳语呢。”红菱儿道:“那好吧,我会替你准备,你只管养伤。”
  顾风尘暗想,这姑娘真的一人去西湖,我既答应帮她做一件事,肯定不能让她半路出意外,看来这也是一件难事。幸好红菱儿武功高绝,看样子年纪虽轻,江湖经验却是不少,或许用不着自己助拳。
  一日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顾风尘起来吃过饭,瓶儿带着他来到光明殿前,红菱儿正在那里等候,却不见雪无痕等人。
  见他来了,红菱儿问道:“你的伤怎样?”
  顾风尘道:“贵教伤药真有奇效,未到三天,已经痊愈大半。”其实舍得道人那一剑刺得不深,只是他运气逼血,失血过多,这两天伙食不坏,瓶儿给他弄了不少猪肝羊肝,因此气血恢复很快。
  看他精神抖擞,红菱儿放了心,交代了瓶儿几句,便拉了两匹马,与顾风尘向峰下走去。
  下得黄山,二人也不着急,一路慢慢行来。走了一段,红菱儿突然起了个念头,道:“你我二人这般打扮,着实扎眼,我看不妨改扮一番,方省得麻烦。”
  顾风尘自然同意,便问:“你我扮做什么呢?”红菱儿瞟了他一眼,道:“我看,就扮做两个求学的公子。”顾风尘想起汾河船头她的扮相,点头称好:“你这般扮相,自是高明,可我却不行了。我长得这般模样,哪像个读书人呢。”
  红菱儿打量一下顾风尘,再闭上眼睛想想他穿书生袍服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你说得对,就算穿成书生样子,人家看来也是个笨学生哩。不如扮做我的马夫。”
  顾风尘点头称是。
  走了一阵,仍旧不见市镇,红菱儿心想四大世家多半已派了暗探来,一旦盯上自己,以后的事诸多不便,必须马上改装。正想着,前面马蹄声响,唢呐声声,来了一伙人马。
  二人定晴瞧去,见是一伙迎亲的,头前几个乐工吹着唢呐,后面轿夫抬着一顶红泥小轿,轿帘低垂,一位新郎倌骑着马跟在轿旁,身上披红挂彩,喜气洋洋,想来定是得了一位佳偶。
  两个人闪在路边,看着这伙人过去,突然红菱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顾风尘道:“等我一下。”说着跃马上前。顾风尘不知她要做什么,只是一怔,红菱儿已到了那伙人跟前,一把抓起一个吹唢呐的乐工,随手点了他穴道。
  那乐工正吹得起劲,摇头晃脑,腮帮子鼓得像个蛤蟆肚子,突然后颈一紧,已被提了起来,然后身子一僵,动弹不得,被横担在马背上。他一惊之时,唢呐便走了调,吹出一个极不和谐的高音,众乐工一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听新郎倌也一声惊叫,被人捉在马背上。
  这世上抢新娘的不少,可极少听过有抢新郎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呆立当场,随行亲属大呼之下,这些人才抛下轿子,步行赶来。
  红菱儿一阵嘻笑,纵马狂奔,跑过顾风尘马边时,连连招呼:“快跑快跑。”
  顾风尘见她如此胡闹,不由心下莞尔,轻轻摇头,只得跟着她打马狂奔。这一下可苦了两位人质,被红菱儿脸朝下按在马背上,颠簸之间撞得腹肋生疼,又吃了一路的灰土,哪还有一丝喜气。
  跑出几里路,红菱儿停住马,将两人穴道解了,扔下地来,取出半截枪尖一晃:“把外衣脱下来,快点。谁脱得慢了,姑娘先给他钻个透明窟窿。”
  新郎倌与乐工不敢不脱,哭丧着脸开始解衣服。乐工倒还罢了,只是一袭粗布衣,那新郎心头老大不乐意,本是自己大喜之日,突然掉下来个女魔头,硬要扒掉自己的新衣,成何体统,这回去之后,如何向老婆解释……
  心里胡思乱想,手上却不敢怠慢,眨眼前便除下外衣,双手递过去。红菱儿用枪尖挑过衣服,扔给顾风尘,顾风尘微微摇头,只得接了。
  红菱儿取出一锭小小的黄金,扔给新郎倌,笑道:“衣服暂借,这块金子,就当我贺礼了,祝你们二位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新郎倌哪见过如此讲理的女魔头,一时不知是惊是喜,只是连连作揖,嘴里道:“不敢不敢,多谢多谢……”
  红菱儿扬声大笑,与顾风尘纵马而去,留下两个摸不着头脑的家伙,站在当地,大眼瞪小眼,哭笑不得。
  又跑了几里路,路边有片树林,红菱儿招呼顾风尘跳下马来,她选了新郎的衣服,将乐工的衣服丢给顾风尘,道:“你我都换上吧。”
  等到二人换完衣服出来,相视而笑。红菱儿改了男装,着实英俊,衣服上没了披红的大花,与常服无异,看样子是新做的,手工还不错,只是稍稍显得大了点。顾风尘这身粗衣倒满合适,想来红菱儿下手捉人时,也照顾了他的身材,此时再戴上一顶毡帽,确实不显眼,像极了一个家人。
  红菱儿看起来十分满意,跳上马去,将鞭子一扬:“来吧,我们上路,要是误了考期,我这状元可拿不成了。嘻嘻。”
  顾风尘在少林寺时,便是好事之人,平时没少拿师兄弟们开玩笑,只是被赶出寺后,性子有些偏激,没心情再搞恶作剧,此时遇上红菱儿这古怪精灵的丫头,不住地在眼前胡闹,只觉心头的那股魔性又开始蠢蠢欲动,但他已不再年少轻狂,马上便收敛住,只是笑笑:“好啊,红公子先请。”
  红菱儿一皱眉:“你以为我姓红?”顾风尘道:“你自己对我说的啊。”红菱儿道:“这个名字,你可不能当着人叫,私下里还可以,我有大名的。”顾风尘道:“不才敢问……”红菱儿道:“我姓泠,叫菱。红菱儿只是小名。”
  顾风尘笑道:“泠菱儿,铃铃儿……这名字真好听。”泠菱道:“那是自然,比什么莲啊,花啊的强多了,是不是。”顾风尘微笑:“名字只是一个记号罢了,好听与否,倒也没什么关系。冯小怜,张丽华,这些名字也不错啊,还不是亡国之种!”
  泠菱不爱听了:“哈,你这酒肉和尚,懂得还蛮多的嘛。是不是也想考状元啊。”说完打马而奔。顾风尘只得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绝尘而去。(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二节   跑了一阵,二人均觉得口焦舌燥,便在一处路边茶摊上歇脚,茶博士端上两壶好茶,又将几盘特色点心,摆了半桌子。顾风尘觉得奇怪,便问泠菱:“我们还没要,怎么人家就送上来了?”
  泠菱笑道:“你猜猜看?”顾风尘仔细看那茶博士,他内功深湛,眼力自是非同一般,越看越觉得这茶博士有些古怪,一举一动虽是自然,可慢慢便流露身怀武功之像,他恍然大悟:“这是你派出的眼线。”泠菱点头:“算你聪明,一猜就中。”
  顾风尘暗自点头,看来红莲教绝对有备而来,看似突然入关,可事先必已准备良久,从这个茶摊被熏黑的招牌来看,显然已开了些日子。他轻声问:“这茶博士认得你?”泠菱道:“他只是个探子,连三才八骏也没见过,如何认得我?只是我来时,向他暗示了身份,他知道我是红莲教中人罢了。”顾风尘奇道:“你向他暗示了身份?怎么我没理会?”
  泠菱道:“暗示身份,你以为是出示腰牌之类的么?”顾风尘道:“难道不是?”泠菱道:“自然不是,我红莲教有自己的切口与手势,外人不识。”说罢她伸出左手,五指一舒,形如莲花,然后再缩起拇指中指与小指,留食指与无名指仍张着:“看到没有?这便是我红莲教的标志。只要有人做出这个手势,地位至少在外八门之上。”
  顾风尘道:“外八门?那是什么?”
  泠菱道:“是我红莲教所属,我红莲教自教主以下,便是三才八骏,八骏以下,又有外八门,各门均设门主。”
  顾风尘道:“哪八门?”泠菱边喝茶边解释:“说起来,外八门都是江湖中让人不齿的门派,分为盗门,蛊门,机关门,千门,神调门,兰花门,红手绢门和索命门。”顾风尘道:“光听这些名字,就知道是左道旁门,没一个入得厅堂。”
  泠菱倒也不恼:“这话不错。其实他们才是江湖最古老的行当。盗门是盗贼,千门是骗子,蛊门是用毒,机关门是摆弄销器,兰花门是妓女,神调门是巫术,红手绢门是杂耍,索命门是刺客,外八门几乎包含了很有江湖行当,我们红莲教势力庞大,也主要因为所辖的江湖人极多罢了。”
  顾风尘道:“红莲教为江湖道中人所不齿,也多半由此了。”泠菱点头:“正是,你想,哪个正道门派愿意收留盗贼与骗子!哪个正道门派喜欢下毒与巫术?如果没有我红莲教,这些组织,一早就散掉了。”顾风尘道:“红莲教中有这等人,难怪声名不佳,但它的可怕之处也在于此,你教中诸多鸡鸣狗盗之辈,又有甚么下毒索命的,听来都怕人。”
  泠菱嘻嘻一笑:“你如果加入红莲教,想入哪个门啊?”
  顾风尘一怔,反问:“你看呢?”泠菱想了想:“照我说啊,你最适合盗门。”顾风尘一皱眉:“你是在说我喜欢偷东西,比如经书?”泠菱见他有些不悦,知道说到他痛处,却也不改口:“偷书算什么,况且你也没偷,我说你适合盗门,因为你偷的不是物件,而是别人的心。”
  顾风尘刚喝了口茶,差点喷出来:“你说我喜欢偷心?”
  泠菱道:“难道不是?那小丫头的心,不是已经让你偷走了?”
  顾风尘摇头苦笑,不再回答。他有点不解,为什么泠菱一再提到莲儿,而且提到她时,脸上总是那股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从小与和尚为伍,没接触过女子,更不知少女情怀是何物,只觉得此人有些婆婆妈妈,又一想女人嘛,自然是婆婆妈妈,如果一个女孩子像自己这般性格,多半成了怪物,想嫁出去估计很难。
  心里想通了,也就不怪泠菱多嘴,可这个话题总得要避开,于是便问道:“那个雪衣娘与你有何仇恨?”泠菱没想到他有此一问,便沉了脸色,叹息一声:“如果不是她,我父亲也不会死,红莲教也用不着远避天山十余年。”
  顾风尘道:“你父亲是她害死的么?”
  泠菱道:“算是吧。她是我父亲最喜欢的女人,可是却与那个英天傲私奔了,我父亲去追,追到太岳派,与英天傲一番苦斗,受了内伤,英天傲却也被他一掌打下深崖,摔得粉身碎骨。之后也不知雪衣娘对我父亲说了什么,以至于我父亲万念俱灰,起了一死之心。正在这时,四大世家联手来攻,那时红莲教的势力并不算强大,所以我父亲才让教众远走,他自己留下,力拼强敌,最终战死。推算起来,他的死因,不就是雪衣娘么!”
  顾风尘道:“冤有头,债有主,英天傲一死,雪衣娘心里也定是悲伤欲绝,你没见她不到四十的年纪,头发已全白了么?”泠菱冷笑道:“英天傲本就该死,命丧父亲掌底,罪有应得,而雪衣娘非但与人私奔,还拐走了我红莲教的至宝。如果不是怕寻不回宝物,我早将她杀了。”
  顾风尘道:“此人心机深沉,倒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说罢便不再问,低头喝茶。泠菱看着他,眼睛也不眨,顾风尘奇道:“有什么不对么?”泠菱道:“你随我下山来走了一路,怎么也不问那件宝物是什么?”顾风尘道:“这是你教中之事,我不想问。”
  泠菱道:“你不想问,我却偏偏说给你听,不过这是我红莲教的秘密,我与你说了,你不许泄露给别人。”顾风尘点头:“你就不怕我是四大世家的探子?”泠菱道:“当然不怕,你以为我红莲教远遁天山,只是在那里喝酒赏雪么!我早派出无数人马,将四大世家的情况探得一清二楚,所有四大世家的人物,都有一份详细案宗摆在我桌上。甚至连他们的样子,都画得栩栩如生。至于你嘛,不在那些案卷里。”
  顾风尘暗自吃惊,道:“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果然不差。红莲教在暗,四大世家在明,要防你们,确是困难得多。”
  泠菱道:“不要扯那么远,就说眼下。我们要去拿回的宝物,是一件宝衣,叫做遁地甲。”
  顾风尘道:“遁地甲,这名字好怪。”泠菱道:“我红莲教有天,地,人三大法宝,逆天诀,遁地甲,恋人枪。你练成了逆天诀,我拥有恋人枪,唯有这遁地甲,已失落了十几年。”
  顾风尘突然想起一事,道:“可这逆天诀是在秦唐关手里,怎么你父亲没交给你保管?”
  泠菱点头:“我父亲只给了我恋人枪,却将逆天诀交由秦唐关保管。雪衣娘乃是秦唐关的养女,事出之后,秦唐关极是恐慌,自缚请罪,不知为何,我父亲非但没怪他,还将逆天诀交给他,秦唐关为了报答我父亲的知育之恩,自当拼了性命,护住此宝,没想到,还是被你偷了去。嘻嘻,能从地王手里偷到东西,天下又有几人?你不入盗门,还有谁有资格!”
  顾风尘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到了最后一句,颇不中听,便撇撇嘴,反驳道:“我可不是要偷,那东西径自掉在眼前,我只是看了一遍,就将这身本事学了来,甩也甩不脱了,说到底,我也是受害之人呢。”
  二人谈谈说说,不觉茶已凉了,泠菱叫茶博士换过一壶热的,刚倒了两杯,忽听大路上一阵马嘶,来了一匹快马,已经跑得汗流遍体,可骑士仍旧不惜马力,只顾加鞭。顾风尘见马上那人身上带伤,衣衫破碎,十分狼狈,便想起那日遇上的黄山派,暗想不知哪派又被红莲教扫荡了。
  这人到了茶摊,看似也干渴得受不住了,跳下马来,坐了一张桌子,叫茶来喝。
  顾风尘发现这人一露面,泠菱便是一皱眉,仿佛认得。便低声问道:“此人是干什么的?”泠菱压低声音道:“说曹操曹操到,刚说起外八门,他就来了,那汉子叫袁因,是索命门的首领,如何伤成这样?”顾风尘道:“如此说来,他认得你……”
  泠菱道:“不认得,红莲教出关之时,并未带着外八门,他们留在中原,分散四方,所以我教的消息才如此灵通。看他的样子,索命门定是出事了,他去的方向是黄山,应是去报信的。”
  顾风尘道:“你如何认得他?十几年来,你不是从未回过中原么?”泠菱道:“我教对于敌人的相貌武功,尚且知道,更不用说自己人了。我在天山时,几乎每天都翻阅案卷,所以无论敌我,一眼便认出来。”
  顾风尘叹道:“红莲教威名赫赫,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他看看袁因,见此人身材不高且瘦,头上缠着包布,依稀有血渍渗出。顾风尘问泠菱道:“你手下挨了打,怎不过去问问?”泠菱道:“我们亦有要事,况且此处人多眼杂,谁知有没有四大世家的探子,一旦我暴露身份,诸多麻烦。所以不便相认呢。如果要问,最好将他一人引到僻静处。”她皱皱眉头,计上心来,低声道:“你如此这般。”(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三节   商议定了,顾风尘起身走到一名茶客面前,瞪着那人直看。那人见顾风尘瞪视自己,不觉怒起,喝道:“爷爷在喝茶,想要找打去一边等着。”顾风尘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碗跳了起来,全部打翻,热水流了一桌。
  顾风尘哈哈一笑,转身就跑。那茶客怒发,呼喝着跳起,追了上来。顾风尘并没有向远处逃,而是围着茶摊打转,一时间弄得其余桌子鸡飞狗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移开。众人围追堵截,却就是摸不到他,不由气得暴跳如雷,如此一来,打翻的桌椅更多了。
  一边闹,顾风尘一边扫视着泠菱,果然没转两个圈子,泠菱向他微微点头示意,径自去解开马匹。顾风尘哈哈一笑:“不陪了。”身子突然加速,如闪电般掠过数人,钻到自己的马跟前,与泠菱一跃上马,扬长而去。
  袁因却不动声色,跟着付帐走人。
  他们一走,其中有两位茶客暗自对视,纷纷皱眉,却也没有理会,果不出泠菱所料,这二人便是探子,专在这条路上探访有关红莲教的消息,只是事发突然,他们全被顾风尘的胡闹迷惑住,没有看到泠菱与袁因在做什么。
  泠菱与顾风尘打马跑出数里,便停住了,顾风尘道:“你问他了?”泠菱道:“等着吧,一会儿他会来的。”二人拉马候在树下,果然不过片刻,袁因骑马到了,见到泠菱便翻身下地,拱手道:“索命门袁因,见过您老人家,敢问您是三才八骏中的哪位?”
  泠菱向他身后看了一眼,见无人尾随,才道:“九瓣红莲次弟开,一片丹心天上来。”
  袁因立时睁大双目,愣了一愣,面现狂喜之色,突然跪倒:“不知教主驾到,实在该死。您……您怎么轻骑简丛,这可危险得很。”泠菱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快说,索命门出了何事?”
  听她一问,袁因立时满面惶急:“回禀教主……”泠菱道:“站起来说话,唯恐别人不知道我是教主?”袁因慌忙站起,自责道:“小人一见教主,欢喜非常,竟忘记了蔽人耳目,该死该死。”
  顾风尘在茶摊见他时,觉得此人阴鸷沉稳,可如今面对红莲教主却语无伦次,足见其心内恐慌,不由得心生疑惑。他与泠菱接触几次,总觉这女孩子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唯有下手狠辣而已,但见袁因如此表现,才觉得泠菱确有威严,只是对自己没有表露而已。
  袁因站起说道:“哪里仅仅是索命门有事,外八门全都有大事发生,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飞马告变了。”
  泠菱道:“快些说,出什么事了?”
  袁因这才将事情全盘托出。
  原来这外八门自红莲教出关后,奉行教主泠御风的遗命,散入江湖,以避四大世家的剿杀。八门的门主聚在一起,定了日后联络的暗令,便各自带着教众潜藏下来。这八人规定,每半年相会一次,归总一些江湖上的重大事件,上报给红莲教总坛。十数年来,外八门门主也曾换人,但规矩一直没变。
  今年红莲教入关,八门门主已事先得知,更要大加准备,因此三个月前也曾临时聚过一次,但是十天以前,袁因赫然接到通报,说有要事发生,拟定再次聚集一处,商议对策。
  袁因看看通报,传书的是红手绢门的门主卫三娘。他没有耽搁,立时赶往聚会地点。那是一座半山亭,等他赶到时,见另六门的门主也都到了,唯独卫三娘没到。
  七个人正在一处作疑,山下走上来一人,却不是卫三娘,而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众人以为她是卫三娘派来的,也未在意,只问她卫三娘为何不来,那女子只是点头,说卫三娘门中出了要事,叮嘱她将一个盒子交给七人,内有书信与自己的信物,个中情由一看便知。说罢便捧出一个木盒子,放在石桌上。
  这七个人全是江湖老手,经验丰富,对她的话四分相信,六分怀疑,机关门门主石铁心拿过盒子,也不用晃动,只凭一抓,便知道盒子中并无机半,于是放心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封信和一个玉环,那玉环正是卫三娘之物。
  石铁心到底是老手,将书信仔细捏过,确认没有机关,这才撕去火漆,打开信封,将信纸取出。
  可展开一看,纸上居然无一个字迹!
  就在七人一呆之时,那女子突施毒手,喷出一股迷烟,其中五人不及闭气,便被迷倒。袁因与石铁心幸未中招,便与那女子厮杀起来。石铁心倒还罢了,这袁因是外八门中的第一高手,一柄七星鱼肠剑招招狠辣,式式穿心,二人合力之下,居然只在那女子面前走过十八招,便被分别击倒。袁因体型虽瘦,却极抗击打,爬起来再斗,被那女子连连打倒五次,最后击得他口吐鲜血,终于无力再斗。
  那女子见七人一一倒地,也不来杀他们,只是取出七颗药丸,分别灌下七人口中,当灌到袁因时,不防袁因是假装晕去,趁她俯身时,一剑刺出,不料那女子也极是警惕,居然闪开了。袁因知道自己远不是对手,逃走报信要紧,于是纵身一跃,跳下了山谷。
  袁因身为索命门首领,手下尽是刺客,自己自然深黯刺客之道,每到一处陌生地点,必将前后左右看个清楚,因此来半山亭之时,曾下到过山底查看,因此知道山下尽是密林,半空亦有斜生的灌木春藤。他跃下去时,果然被藤蔓所阻,没有摔死。只是头皮身上被划出无数伤口,所以得了性命。
  他知道卫三娘定然已遭不测,加上那六位门主,外八门只有自己一人得脱虎口。看来敌人定已侦知了外八门的情况,要下手了。于是他抢了一匹马,连夜赶来黄山。
  泠菱听后一皱眉头,她深知袁因的武功虽不及红莲八骏,但也是相差无几,而狠绝毒辣之处过之,如今有石铁心相助,居然还拿不下一个女子,确是可怖,便问:“那女子什么模样?武功路数如何?”
  袁因乃杀手出身,各类武功见识极广,可听泠菱一问,也是眉头紧锁:“小人无能,居然瞧不出此女武功是何门派。”泠菱神色一寒,袁因忙道:“教主息怒,此女子与我二人交手十余招,居然换过了九门武功,其中有南海派的朝天指,青城派的五禽拳,蓬莱派的飞仙腿,长白山的大摔碑手,而且每一种,都是深得其中妙处。仿佛毕生修习一般,故此小人无法测度。”
  泠菱又问:“此女年纪几何,长得什么模样?”
  袁因道:“她年纪不大,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长得嘛,也算标致,哦,有一点与众不同。”泠菱问:“哪一点?”袁因道:“此女没有穿鞋子,光着脚来的。”
  泠菱刹那间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一遍,没有记起有这样一个女子,可这话听在顾风尘耳内,却如五雷轰顶一般,脱口叫道:“是她!”
  泠菱道:“你认得这女子?”
  顾风尘将在九华山遇到此女的情况一讲,泠菱冷笑:“若不出我所料,这女子定是四大世家派来的。”顾风尘一愣:“因何如此肯定?”泠菱道:“我红莲教在江湖中有耳目,你道四大世家便是聋子哑巴?外八门中定然混进了他们的奸细,否则绝不可能知道我们的暗令。这次我红莲教一入关,便灭了数家门派,收服了诸多豪强,这几家门派都是四大世家的走狗,由他们暗中支持,我们给了他们一刀,他们反手便是一剑,报复外八门,反击也算厉害。”
  袁因道:“如今该怎么办?请教主示下。”
  泠菱道:“当务之急,是先救出那七位门主,这七人在各门中声威赫赫,若被贼子威逼利用,可是棘手得很。”她问袁因:“你可知道那七人怎么样了?”袁因道:“小人一脱险,便传令手下知会另七门,四处打探,昨日接到飞鸽传书,说这七人被关在一处叫做五戒庄的庄园中,离黄山约有三百里路,这消息是盗门兄弟送来的,应当不差。”
  泠菱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快赶去。”她与袁因跳上马背,却见顾风尘站在当地,动也不动。泠菱道:“你呆立什么,快走啊。”顾风尘道:“这是你教内之事,我不好参与。”泠菱道:“你说过要保护我的,怎么还没离开黄山,就变卦了?”
  顾风尘道:“我答应护你去西湖,却没答应帮你做其它的事。”泠菱冷笑:“你怕了,不敢去是不是?”顾风尘报以冷笑:“我说到做到,可没说要做的,也绝不去做。”
  泠菱老大不快:“那好吧,你先去西湖等我好了,哼哼,没了飞鹰猎犬,我也一样打兔子。袁门主,我们走。”
  两人打马扬鞭,飞驰而去。(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四节   顾风尘并非胆小怕事,也不怕得罪什么四大世家,五大门派,他只是不想在江湖中扎得太深而已。总想着早些回到顾家村,每天打几块铁,喝几斤酒,逍遥自在地过日子便是。
  眼见二人去远,顾风尘微然一笑,向路人打听了杭州方向,缓辔而行,慢慢走下来。
  如此走了一天多,第二日晚间,来到了一处小镇子,这镇子不大,也就百十户人家,镇子中央开有一家客栈,顾风尘牵马而进,要了一间房,入内休息,不一会儿,店家打过净面水,洗脚的热汤,顾风尘要了一盘牛肉,一张大饼,一大坛酒,等他洗过之后,这些东西都摆在桌上。
  顾风尘走了一天,又饥又渴,先将那一坛酒喝下一半,然后将牛肉卷在大饼之中,开怀大嚼。
  正吃得高兴,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这脚步极轻,如果不是多人行走,还真不易觉察。顾风尘自修习逆天神功之后,能为见识随之提高,对于身怀武功之人,瞧得奇清,他一听便明白,来的这伙人都是好手。
  这许多江湖好手突然来到此地,定有事故,顾风尘本来厌倦江湖上的纷争,便装做不闻,继续吃饭。
  那些人进了对面一个屋子,砰地将屋门紧紧关上了。
  顾风尘吃饱喝足,倒头便睡,约莫到了二更时分,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将他惊醒了。那是对面屋子开门的声音,虽然极轻,可却瞒不过顾风尘的耳朵,顾风尘暗想,这么晚了,一群身有武功之人,多半不会去干好事。想到此,他轻轻下地来到门边,从门缝向外看去。
  门外走廊上挂着灯笼,看得清楚,那十余人尽都装束停当,手里拿着布包,看样子里面像是刀剑一类武器。为首一人低低的声音道:“休要声张,那厮非但凶恶,也乖滑得紧,客栈之内或有耳目。”
  众人潜声蹑足,悄悄消失在走廊拐角,那为首之人在拐角处停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包粉末,洒成一道直线,看似封住了走廊。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向粉末上一炙,这才尾随而去。
  顾风尘看在眼里,心头疑惑,不知他在做什么,只觉这干人行动诡秘,举止怪异,如此行径,肯定要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自己如未遇上,大可罢手,可既遇上了,说什么也不能就此撒开不管,于是他轻轻开了房门,想暗中跟踪。
  不料刚刚走到那道粉末前,猛觉头脑一阵眩晕,他已经中过两次迷香,十分警醒,一觉得不对,马上身子倒射,飞出八尺,落地时居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暗骂自己大意,对方点的肯定是厉害的迷药,只要从中一过,立时晕倒。前面既是走不得,他便轻轻开了走廊尽头的窗子,钻了出去。跟着众人出了镇子,再向前行,便是一座山谷。到了谷口,那些人住了脚,四下乱张,显然是怕有人跟踪。众人看了一阵,相互点头,意思是无人跟踪,饶是如此,那为首之人也非常小心,吩咐手下点起一线香,然后才悄悄进谷。
  那些人丝毫没有觉察有人跟踪,进了谷口之后便放松脚步,行了数里,现出一片林子,林子边上居然有座茅屋。
  屋门紧闭,里面一无灯火,为首之人走近几步,屋子里传出一个声音:“外面是何人?”为首之人道:“是我,休得高声……”屋门一开,露出一张年轻人的面庞,喜道:“马副门主,您可来了。”那马副门主率领众人,闪身进屋,留下一人在外伏在草丛里,观察动静。
  顾风尘绕个圈子,接近屋后,茅屋后面便是一堵峭壁,无有后窗,他便贴在木板做成的后墙外,运劲于指,在木板上钻了一个洞,向里看去。
  但见屋内已点起一堆火,跳动的火焰哔剥做响,映得屋内众人的脸色阴晴不定,更添诡异。屋子正中立有一个十字形木架,架下放有一个木盆,约有人腰粗细,而更可怖的是那木架上居然倒绑着一个人,双腿朝天,脑袋向下,顾风尘由于在屋后,看不到那人的脸,只见那人一动不动,似是死了一般。
  那马副门主蹲在那人面前,看似已经观察了片刻,此时站起身来,对那先前在屋子里的年轻人道:“你用药多久了?”
  年轻人道:“已有十四个时辰。看来药性已顶不住了,您再不到,恐怕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
  马副门主立时吩咐:“动手。”
  他一声令下,同来的人中闪出三人,每人手中拿着一柄匕首,映着火光,寒芒四射,极是锋利。顾风尘心头一凛,暗想难道这些人要将那被绑之人分尸不成。他手中暗暗扣了一枚石子,只等对方下手杀人,便撞破木板,飞石救人。
  马副门主手一翻,也亮出一柄匕首,寒光一闪,已经那人左脚脚底上划了一道血口,随后另三人也一齐涌上,分别在那人右脚底与双手手心处,各划了一道。
  鲜血马上流了下来,顾风尘借着火光看得清楚,那血的颜色居然是青绿色的。
  此人中毒了,马副门主他们不是杀人,而是在救人。
  顾风尘暗自长出口气,心想既是救人,自己便用不着横加插手,不如悄悄退去,回客栈睡觉也就是了。
  一见绿血流出,马副门主等人如见了毒蛇,立时后退,生怕染上一丝一毫。随后各人从衣服下取出一个竹筒,长有尺许,小腿粗细,马副门主将竹筒一倒,从里面倒出一条小指长短的虫子,轻轻放到那人左脚底的伤口上。顾风尘本想离开,但眼前的事太过奇异,便忍不住想看,毕竟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多看几眼,长点见识,也不是坏事。
  那条虫子一遇鲜血,马上伸展身体,紧紧叮在伤口上,眨眼间,虫子的身体便像吹涨的气球一般,足足膨胀了三五倍。
  等到虫子的身体接近于透明时,已经粗如枪杆,半根筷子长短,挂在那里十分骇人。顾风尘越看越奇,心说这虫子定是南方水田里的水蛭之类的吸血虫,如此吸下去,还不得涨破身体?
  便在此时,那虫子突然全身一滚,落在地上,翻了几下,便不动了。马副门主小心地用枯枝将虫子挑起来扔在火中,只听噗的一声响,虫子身体里的毒血喷涌出来,落在燃着的树枝上,呼的一下整堆火都变成了绿色,极是诡异。
  那三人也都倒出虫子,吸在伤者伤口上,如法炮制。不一会儿,便用掉了十余条虫子,而伤者流出的血,所显出的青绿色也淡了不少。
  马副门主见了,神情稍稍缓和一下,向那年轻人道:“总算还不太晚,日出之前,剧毒当可排尽,只是如此一折腾,失血过多,需要备些大补之药。我这里带来了些,只是事出仓促,并不太多,急切间也无处寻觅,能不能活,得看他的造化了。”
  顾风尘瞧到这里,觉得趣味不大,那些人翻来覆去,只是将一条条虫子叮在伤口上吸血,便生了退意,慢慢起脚向后退去,想赶回客栈。
  可就在这时,顾风尘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四周的鸣虫好像同时静了下去。
  不好,有人。
  与此同时,那伏在门前观望之人蓦地发出半声呼喝,便没有了动静。显然已遭了毒手。
  屋子里的人也并非等闲之辈,已听到动静,马副门主神色一变,随手一掌,将正在燃烧的火堆打灭,屋子里立时一片黑暗。他带来的人也都是老手,虽惊不乱,都拉出兵器,准备厮杀。
  顾风尘绕到屋侧,举目望去,只见借着星光,有一人施施然缓步走来,边走还边摇着一把折扇,显得无比悠闲自在。
  此人走到屋门外两丈处,停住脚步,啪的一拍扇骨,只听身后嗖的一下,升起四盏孔明灯,立时将方圆数十丈照得通亮。借着灯光,顾风尘见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身着锦衣,腰围玉带,三十来岁年纪,唇上两撇油亮的胡须,更显得气派十足,正是诸葛闲云的大公子,诸葛仁。
  顾风尘虽到过见贤庄,却是在马车里,虽然后来广渡击碎车身,他得以露面,可当时龙谢兰的针毒入体,正在痛苦之际,哪有功夫理会旁人,因此并未见过诸葛仁,但看他的作派,便知道此人来头非小。
  诸葛仁轻摇折扇,向屋内笑道:“有朋自远方来,无需退避三舍。马副门主,还是请出来一见得好。”马副门主见对方知道自己,心头一凛,叫道:“你是何人?为何杀我兄弟?”诸葛仁道:“尔等皆是鼠窃狗偷之徒,全仗一些阴毒怪诞的手段害人,早为江湖所不齿。如果你能弃暗投明,我可以对你这一门网开一面。条件是把你手上的人交出来。”
  马副门主道:“袁门主的伤,便是拜你所赐吧。”(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五节   顾风尘心头一动,暗想:又是一个姓袁的门主,听这马副门主的话外之音,显然对这位袁门主极是关心,难道他们也是外八门中的人?又想起与泠菱分别时她曾说过的话,四大世家已开始对红莲教动手了,而眼前这人,他已猜到很可能便是四大世家中的人物。
  诸葛仁道:“袁门主所中之毒,是洞庭湖南宫世家的‘一丈青’,你们解不了的。还是把人交给我,我自会去求取解药。”马副门主道:“外八门同气连枝,本人又敬佩袁门主的为人,若交给你,有些对不起朋友。你容我想想。”
  他一边说,一边手上不停,继续指挥手下向袁门主伤口上放虫吸血。诸葛仁能成为武林中少一代的领袖人物,自然也极是精明,虽未听到屋子内的动静,猜也猜到了,便笑道:“马副门主不要用缓兵之计了,我说过,这毒你们解不了……”
  便在此时,突然屋内那受伤的袁门主发出一声呻吟,声音虽轻,可顾风尘与诸葛仁都听在耳内,诸葛仁竟是一怔,他万没料到马副门主居然能将他救醒过来,但也仅仅是一刹那,诸葛仁一挥手,攻击随即开始。
  只听嗖嗖嗖破空声急,四柄弯刀从他身后飞了出来,高速旋转着飞向茅屋。那屋子本是草木架成,怎禁得住四柄弯刀势大力沉的飞斩!立时草屑纷飞,木柱断折,整间屋子刹那间完全塌了下去。
  马副门主一听破空声,便知道不好,急切间跳过去将那十字形木架拔起,连人带架抱在怀中,屋顶一倒,他已冲出屋外。
  有两人被砸在木墙下,倒也没受伤,另外两人包括那开门的年轻人,却被两柄弯刀削在腰间,断做四段,惨不忍睹。
  屋子尚未完全倒塌,那四柄弯刀已经飞回,被两个人张手接住,并排站在诸葛仁身后。
  马副门主只觉心头一阵阵发寒,他清楚,若论用毒功夫,自己足能以一当百,可对方并不近身攻击,而是远在数丈之外,自己一身毒物便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干挨打。由于修习毒功太久,武功远远不如对手,看来今天要想活着离开已是万难,更何况手中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袁门主。
  方才一见四柄弯刀,马副门主已知道来人是谁,当今天下用弯刀的人不多,敢于出手飞击的更少,其中最有名气的要数两个人,便是绵山双鹰,此二人真名不著,只是外号叫得响,分别叫做扑天鹰与破天鹰。每人手中两柄残月弯刀,交击飞舞,极是诡异。二人都是黑道高手,性格残忍,后来被诸葛世家所降服,归于正道。此时一出手,仍旧显出杀人如刈草的毒辣本性。
  这二人充当急先锋,那不用说,面前的人便是诸葛世家第二代中的子弟了,马副门主虽没见过诸葛仁,可听说过此人大名,现在看他的气度,已经猜得十之八9。
  此时既已动上手,诸葛仁便也不再废话,使他吃惊的是,面前这位马副门主相貌平平,武艺平平,竟居然能救醒伤者。幸好自己带来绵山双鹰,不用与对方贴身交手,不然以此人的毒物厉害,自己纵然不败,多半也是惨胜。
  他心头思索,脸上却还是笑容可掬,极是沉稳。身后的双鹰知他心意,弯刀又一次出手。
  此时出手与前次不同,不再是四刀齐出,只是飞出了两刀,贴地一尺处,斩断了无数草茎,只听风声大作,比上次响了很多,尤其摄人心魄。
  弯刀一出,盘旋飞来,马副门主手下纷纷拉出兵器,意欲挡架,可眼前这两柄弯刀旋转太疾,实在不知道一格之下,它会飞向何处,只得向上跳起,闪开这一击。
  而绵山双鹰要的就是这一招。
  众人一跳,绵山双鹰的余下两刀闪电般飞斩而来,数人武功不高,不及闪躲,只得拼了性命,用兵器去格挡。但弯刀路径奇诡,虽受了侧击,只是转得更疾,嗖嗖两声,已将两人胳膊齐根断去,血雨飞洒半空。
  此时先前贴地诱敌的那两柄刀已飞回二人手里,二人配合得极好,双刀又一次前后飞出。
  顾风尘看得清楚,绵山双鹰的四柄弯刀攻击时可以回环往复,如同浪潮一般无止无休,唯一的破法,便是将弯刀抄住或是击落在地。可这两种方法均是险过剃头。
  在他思索之际,弯刀又将数人或斩或削,惨呼迭起。马副门主虽未着伤,可手下已经折去大半,只剩下三个人。可这些人终是凶悍之辈,没有首领下令,死撑着不退,只是神色可怖,全都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水吞了这双鹰。众人不想挨打,后面又是峭壁,无路可退,只得呼喝前冲,仍被弯刀击倒。
  顾风尘不想再看,眼前情况实在太惨,一刀飞出,不是断手折足,便是身首两段。外八门是红莲教下属,与自己并无瓜葛,亦无恩情,是死是活与已无关。他倒不是怕那四大世家,只是觉得江湖上仇杀之事太多,自己管不过来,不如撒开。
  想到此,他便要悄悄撤身,准备离开了。
  但就在这时,绵山双鹰一刀飞出,那马副门主见刀势太急,只得抱住伤者滚倒在一边。第二刀飞来时,马副门主不及闪躲,只得用木架向上一迎,砉的一声,木架被削去一段,上面的绳索断去,绑定的袁门主滚倒在地上。
  顾风尘正好一眼瞟去,借着孔明灯的光亮,将这位袁门主瞧得清清楚楚,他不看便罢,只瞧了一眼,猛然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上脑门,几乎连头皮都立了起来。
  这位袁门主不是旁人,正是索命门门主袁因。
  在这一刹那,顾风尘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这位袁因不是随着泠菱去了五戒庄救人么?怎么来到这里?难道半途被人截杀?怎么只见袁因,那泠菱哪里去了?难道被捉走了,还是已经……
  他无暇再想下去,此时马副门主的手下已经全部阵亡或重伤,而绵山双鹰的四柄弯刀一齐出手,看来势已经封住了马副门主所有的退路,如同一张天网,无论马副门主是左冲、右突还是上跃下伏,都会被一柄弯刀击中。
  一击之下,势无生理。
  他手中抱着袁因,多半二人会一起中刀,顾风尘心头乱跳,无暇再想,身形猛地射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六节   此时四柄弯刀之中的两柄直飞,另两柄从侧面绕袭,直飞的弯刀已经飞到马副门主身前不及五尺,呼啸之声惊心动魄,马副门主无力挡开四柄弯刀,只得叹息一声,闭目待死。可就在此时,身前突地多了一人。
  顾风尘眼力超群,瞧得奇清,待两柄弯刀飞至,伸出两指,运起逆天神功,向两柄弯刀刀身上弹去。叮叮两声,那两柄弯刀被他弹得改了方向,笔直向天上飞去。
  此时另两柄侧袭的弯刀也已从两侧斩来,顾风尘依照前法,弹了出去,只是这次方向变化,那两柄弯刀拐个弯子,飞进了树林当中,夺夺两响,切入树干之中,刀身尽没。
  这一下事出突然,绵山双鹰与诸葛仁事先都没发觉有人在侧,不由得一愣,三人皆是好手,只一眼,便看出顾风尘武功了得,能以单指弹飞弯刀,那眼力,手劲,时机,无一不是恰到好处。
  顾风尘不识得诸葛仁,但诸葛仁却认得他。那日在见贤庄中,正道诸人都看到顾风尘的模样,虽然那时顾风尘半死不活,但相貌终究差不了,诸葛仁阅人颇多,过目不忘,早将他的样子牢牢记住,此时一见,便脱口而出:“是你……”
  绵山双鹰失了弯刀,又忌惮对方武功高深,不敢再进击,马副门主得以喘息,他明白对方来得定不止这三人,不知尚有多少高手埋伏,便低声对顾风尘道:“众寡不敌,走为上招。”
  顾风尘也不想与对方缠斗,只求快些问明袁因情况,便一点头,道:“你跟着我,向前冲。”马副门主将袁因向顾风尘怀里一塞,又递过一颗药丸,冷笑道:“你吞了它,跟在我后面,挨打也挨得够了,让贼子们瞧瞧,我蛊门毒药的厉害。”
  说罢闪身便上,顾风尘吞下药丸,抱了袁因,在后紧紧跟随。
  马副门主冲出十几步,猛地双手从怀里一分,也不知掏出了什么物件,居然两手手心冒出火星来,如同两树烟花般灿烂夺目。他一边冲,将两臂张开,立时光焰四射,像两条火龙相似,冲向诸葛仁三人。
  那三人无法再次远攻,便知道不好,他们深知蛊门厉害,此时一见马副门主亮出如此诡异的招数,无法弄清虚实,只知道莫要被火星溅到身上,那肯定是毒火无疑,只得侧身闪避。
  马副门主借着毒火开道,当头冲了出去,顾风尘虽抱了一人,但脚下尤比马副门主快得多,只是减了冲速,跟在他身后。不时有毒火星焰落在身上,着肤处不但没有烫伤,反而有一股寒凉的感觉,如同雪花落在身上一样。这般情形,令顾风尘也觉得蛊门实在诡异之极,与之为敌,实在是件最头疼的事。
  三个人冲出包围,继续跑下去,诸葛仁哪里敢放,在后面尾随而来。马副门主早料到他必定不舍,看看他追近,随手掷出几颗毒火弹,在空中炸裂开来,立时烟雾弥漫,对面不见人。诸葛仁不敢前进,只得伫足而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远。
  绵山双鹰已经取回弯刀,追了过来,扑天鹰道:“少主,岂可让姓袁的逃走?”诸葛仁道:“跑了便跑了,可姓袁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个叫风尘的人。我看他的功力在我之上,我们便追上了,也讨不了好去。”扑天鹰道:“那如何是好?”诸葛仁略一沉吟:“回去,我们还有大事要干。外八门只要覆灭或倒戈,红莲教便失了眼目与左右手,早晚会被一网打尽。”
  说罢,诸葛仁一声唿哨,后面赶来了十数人,都牵着骏马,众人齐听诸葛仁号令,上马向另一方向疾驰而去。
  再说顾风尘这一边,跑出几里路,顾风尘放慢了脚步,道:“不必急着赶了,对方没有追来。”马副门主道:“你怎知道?”顾风尘道:“我这副耳朵,可以听到数里外的脚步声,不要怀疑。”
  马副门主闻言,也停了下来,靠在一棵大树上喘息。顾风尘放下袁因,面不改色,气不长出,问马副门主:“袁门主还有救么?”马副门主露出不悦之色:“我蛊门救人,岂有救不活的?他身上的毒血已去了大半,只是中毒太深太久,脑袋一时醒不过来,你想要他快醒,只要用上乘内力通他的百会穴,差不多便可以了。”
  顾风尘举掌按在袁因头顶,慢慢将一股内力送入。他不敢用力过猛,这里是人体要穴,他怕一下子要了对方的命。只是将内力缓缓加强,以观效果。
  只是眨眼功夫,袁因猛地咳出一口血来,被顾风尘的内力所激,喷在树上,滋滋有声。
  这口血一出,袁因终于张开双眼,虽然淡然无光,一如垂死之人,可终究是活了回来。
  见他一醒,顾风尘松了口气,轻声唤道:“袁门主……”袁因淡淡瞟了他一眼,没有丝毫动容,颤颤嘴唇:“你是……什么人?”顾风尘一惊:“怎么?这么快便不认得了。我们前天才刚刚见过。”
  袁因道:“前天……我醒过么……”
  顾风尘见他神智尚不清楚,便问马副门主:“你们何时救得他,在什么地方?”马副门主警惕性很高,并不回答,却反问道:“你是何人?突然出现,意欲何为?”顾风尘知道他怀疑自己身份,也不气恼:“在下顾风尘,前日曾经见过这位袁门主,那时他受了一点伤,可并未有中毒之像。”
  马副门主一皱眉:“你是说,前天?”
  顾风尘道:“不错。”马副门主道:“阁下认得袁门主?”顾风尘道:“不认得,只是与在下同行的一位朋友,认得袁门主。而且与袁门主一起,去了一个地方,时隔不久,怎么只见袁门主,却不见我那位朋友?”
  马副门主听了,紧锁眉头:“阁下说得可是实情,你在何处得见袁门主?”顾风尘道:“只在黄山脚下不远处。”
  马副门主一惊:“黄山脚下?绝不可能,我那位兄弟救得袁门主时,是在一处山崖下,那是五六天以前,那时袁门主已然中毒,不省人事。经由我那位兄弟照顾,终日不离,绝无可能赶去黄山。”
  顾风尘闻言,比他还要吃惊:“你说什么!袁门主几天来一直不省人事!”马副门主点头:“绝无虚言。”顾风尘从心底里冒上一股凉气,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索命门有几个袁门主?”(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七节   马副门主听他问得奇怪,便坦言道:“自然只有一个袁门主,姓袁名因,就是眼前这人。”
  顾风尘赫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你可知,世上有人能改变自己的容貌,假扮成别人的样子?”马副门主点头:“易容术古已有之,只是这般易容术易露破绽,只要至亲之人,多半瞒不过。”
  顾风尘此时心头已然雪亮,不由得急出一身冷汗。他顾不得袁因,将他向马副门主一推:“你照顾他吧,我有要事,要去五戒庄一行,你知道五戒庄么?”
  马副门主点头:“自然晓得,那是五戒刀门派的掌门人余九成的庄院,位于西北方向三百里外。怎么?那里有事?”
  顾风尘顾不得回答,展开身形赶回客栈,踢开大门直到马房,在掌柜与伙计的错愕之中,骑上坐马,向西北方向飞奔。
  一边跑,顾风尘已将所有事情猜个通透。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何那日见到的“袁因”得悉泠菱身份之后,竟是那般兴奋。因为那个袁因,是四大世家派人假扮的,目的是为了引诱红莲教重要人物自投罗网。真正的袁因跳下山崖后被人救起,四大世家并不知晓,只道他已经死去,便让人假扮袁因前来送信。泠菱这一去,定然身陷重围。
  算算日子,泠菱此刻虽然不一定能赶到五戒庄,可自己离得更远,唯有拼命狂奔,或可赶得及。他曾经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况且分离时泠菱曾邀他同行,被自己拒绝,一旦泠菱出事,自己便有见死不救之嫌,岂可自安!因此他不惜马力,不住加鞭,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五戒庄。
  这一路上,顾风尘不眠不休,红了一双眼睛只顾打马,跑了一百多里,马匹生生累毙,顾风尘弃马步行,展开轻功,每一步跨出,便是一丈有余,他已顾不上白天惹人眼目,只求快一步赶到,以免泠菱遭难。
  就这样,他疾驰一昼夜,终于接近了五戒庄。找人一打问,前方三十里,便是五戒庄所在。
  一路行来并无阻挡,只是累得几乎吐血,逆天神功再强,也不可能支撑很久,他的体力消耗,已达极限。
  此时天色已是接近午夜,顾风尘能一口气跑出一百多里,已是骇人听闻,说出来非但旁人不信,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稍稍休息一阵,顾风尘从路边溪中饱喝了一气,将白天经过市镇时抢来的一只烧鸡吃了,这只鸡烧好后,挂在铁架上卖,顾风尘如风般掠过,也不及掏钱,抢了便走,那小贩只觉得一阵风刮过,眼前的烧鸡便失了踪影,不由大惊,还道是昨夜求香敬佛时,自备的烧饼点心不合佛祖胃口之故,哪敢声张。
  吃喝完毕,只觉得精力渐复,顾风尘起身,赶往三十里外的五戒庄。
  此时他仍旧心急火燎,身法渐渐快了起来,奔出十余里,前方乃是一条谷道,两旁边都是山坡密林,只中央有条七尺宽的路,倒是笔直平坦。顾风尘进入道中,没走十步,突然两边树上嗖嗖声响,无数黑光一齐打来。
  暗器。
  顾风尘长吸口气,身形猛然前冲,比方才快了何止一倍,暗器尽皆打空。没等他停身,前方闪出两条人影,紧接着两把斩马刀挂定风声斩来,顾风尘身子不停,只一矮身由刀下穿过,双肘一撞,将二人撞飞出去,再看前面,又已站定十余人,拦住去路。同时灯火通明,数人挑着火把,照亮前后数十步。
  不用说,他已落入包围。
  顾风尘稳稳站立,意态安然,打量眼前这些人,见众人服色不一,高矮不等,手中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内中居然还有西域胡人,便问道:“你们是哪条道儿上的?为何拦住我去路?”
  人群中一个用铁骨折扇的文士将折扇一展,道:“阁下又是何人,有何事夤夜狂奔?”顾风尘冷笑:“这是我的事,你无须多问。”文士一笑:“如此说来,我等拦你,也是我等之事,你也无须多问。”语态甚是狂傲。
  顾风尘心头雪亮,知道这是四大世家的爪牙,在此遮断归路的。一旦泠菱破围而出,也要被阻于此地。想到此,他心头越发焦急,也不多说,双掌运起神功,向前便闯。
  那文士早有防备,见他冲来,折扇一点,叮的一声,扇骨中射出三枚钢针,在火光中瞧来通体蓝光,显然淬有剧毒。
  顾风尘并不知道,这位文士姓文名章,外号叫做三手书生,乃是川东有名的高手,手中一把销金扇,中藏九枚腐骨针,确是防不胜防。此时他看出顾风尘也颇为不弱,因此一出手便是杀招。
  腐骨针来势极快,此时已是黑夜,火光闪动间极难分辨,但顾风尘早已看清,在刹那之间,他已除下外衣,一股内力透入,将腐骨针卷在其中,衣服本来单薄,可顾风尘内力深厚,如同有形之物,那三枚腐骨针一被包入衣服,就像射进了一团浆糊之中,布衣虽单,却难以射透。
  文章一击无攻,顾风尘已到了眼前,他暗叫不好,此人身法太快,直如电光石火一般,无暇细想,举手一扇,点向对方人中穴。
  顾风尘急欲穿过此地,去五戒庄救人,哪里肯与这干人纠缠,他运起神力,大喝一声,双拳挂风,向扇上击去。只听铮的一响,整把钢骨扇子居然被他一拳打弯,成了一把钢钩。
  三手书生骇极,向边上一跳,顾风尘钻入人群,掌击拳打,所到之处如同苍龙搅海一般,无人能挡得住他一击,幸好此时顾风尘尚不会运用毒掌功夫,只是单纯两股寒阳内力,所中之人无不难受之极。
  只眨眼功夫,顾风尘已冲过十余人的阻挡,这干人哪里肯放,又向前围攻上来,顾风尘一声大喝:“暗器来了!”将衣服一抖,里面三枚腐骨针飞出,将冲得最快的三人击倒。
  那三人只觉前胸一凉,低头看时,只吓得魂不附体,腐骨针的厉害,他们无一不晓,哪顾得上追人,急忙扯住三手书手,讨要解药。
  众人这一乱,便无暇再赶,顾风尘足不沾地般冲了过去。
  此时顾风尘已然心头雪亮,泠菱定然已经通过此处,赶往五戒庄去了。不然这干人是封堵退路的,绝不会先行出击以暴露意图。他们除了断截归路外,便是防备红莲教有人来援。看来对方是把自己当做红莲教的人了。
  一边想,顾风尘足下不停,已经接近了五戒庄。正奔行间,赫然前方里许之外冒起一枝火箭,在空中炸响,四散的缤纷火焰煞是好看,又极为耀眼。借着火光,顾风尘抬目望去,眼前出现了一座黑沉沉的大庄院。
  这一看不要紧,顾风尘心底便是一惊,好一座猛恶的庄子。
  眼前这座五戒庄与诸葛世家的见贤庄大不相同,乃是建在一处石崖之上,庄后便是万丈深谷,庄院方圆数百步,规模极伟,院墙高及数丈,墙头均埋有铁蒺藜,丫丫叉叉如同怪兽的尖牙,庄门前两盏气死风灯笼,在不住轻晃,照亮了门楼上的五戒庄三个大字。
  此时烟花散尽,又复黑暗,但离得近了,顾风尘只见高墙内隐隐透出火光来,想是因为庄院地势与墙壁过高,里面的火光被挡住的缘故。他四下看过,并无埋伏,便矮了身子,悄悄潜近院墙。
  两丈多高的院墙并不在话下,只是上面的铁蒺藜难以落脚,顾风尘除下衣服,包在两手之上,纵身而起,以手抓住铁蒺藜的尖头,又复一提气,跳过墙头,轻轻落于地面。
  他刚刚进来,便见地上躺着几条死狗,每条狗的咽喉均被刺出一个血洞,鲜血已经凝结,看样子是枪伤。
  泠菱已经过来,此时定已落入陷阱。
  顾风尘举目一望,相隔一层院子之内,透出火光来,便蹑足潜踪,悄悄地接近。
  穿过一进院子,眼前是一道隔门,里面透出人声来,顾风尘见墙边生有一棵杨树,枝叶茂盛,便轻轻纵了上去,抬眼向亮光处瞧看。
  只见场院中有一大片空地,四周栽着垂柳,柳下有石桌石墩,花圃苗木。边上还立有几张兵器架子,看来是个演武场。此时场中已围了不下三四十人,服色各异,大多都手握兵器。
  场中正有两条人影来回飞舞盘旋,激斗正紧。顾风尘一眼便看清,其中一名女孩子手使长枪,正是泠菱。与她对阵的是一条精瘦汉子,手使一条钢链流星锤,舞动之时呼呼挂风,威势极猛。
  此时场子一边的地下尚躺有两人,均是咽喉流血,已经毙命,看样子都是死在泠菱枪下的。
  顾风尘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天幸自己遇到了真正的袁因,才能及时赶来,看情形泠菱已陷入重围,对方虽然没有一涌而上的围攻,可正在以车轮战法与她厮杀,时间一长,泠菱武艺再高,也杀不完这三四十名好手,终究会力竭不支,落入敌手。(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八节   他看看泠菱的枪法,极是稳固,面前的敌人已有不支之像,便不急着下树救人,先在人群中寻找那假袁因,可找了一遍,并未看到此人。
  忽听泠菱娇叱一声,手中大枪倏的一顺,已将敌人的一个锤头带链子搅住,那汉子虽瘦,却是力大,向回力扯,居然将泠菱扯得向前迈了两步。泠菱不由得“咦”了一声,猛地竖过枪头,噗的一下插在地里,没入半尺深。
  枪尖入地,那汉子力扯不动,心思也转得极快,纵身跳过来,一腿踢向泠菱前心。他这一招也算精明,对方枪已入地,再拔出来攻杀,已是不及,因此近身攻击,最为上策。
  但顾风尘一见这汉子出此一招,便知道他要输了。这条恋人枪变化莫测,有时故意引你近攻,乃是一个陷阱。
  果然那汉子一脚踢来,泠菱并不闪躲,突然双手一转一折,那条枪刹那间变做三段,只枪头一段插在地上,枪杆已变成了两条杆棒。
  她起手一枪杆,结结实实地敲在对方小腿骨上。
  喀喇一下,那汉子腿骨断折,半空中一声惨叫,跌下地来,双腿落地时,已是一声惨叫。坐倒在地面,双手捂腿,虽然没有再呻吟出声,但也看得出,他受伤极重。
  人群中抢过两人,将这汉子拖了下去。
  泠菱拔起前半截枪尖,双手一合,已经重新接成长枪,喝道:“下一个谁来讨战?”
  原来那日途遇假袁因后,泠菱急急赶往五戒庄,假袁因易容术虽精,却也怕被她看破,便半途请令,去集合人手,泠菱见他受伤在先,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拖累自己,便答应了,自己一人赶来。
  等到了五戒庄,她跳进院墙,刺死狗子,再向前摸时,到了这演武场,此时她已觉出不妙,照理说五戒庄押了外八门的首领,必定戒备森严,可一路走来,半个人影也不见,整个庄子黑漆漆一片,不知暗影中藏有多少伏兵。
  泠菱已经知道上了当,却并不急着出庄,她知道四周已尽是陷阱,因此她放出一枝火箭,便坐下来调息,以应对将要发生的变故。果然火箭一发,四面便出现了伏兵,点起火把,将她围在垓心。
  为首的正是南宫世家的主人南宫岳,他带领三山五湖的众多好手,一直埋伏于此,想要擒得红莲教重要人物,以便抢得先机。不料此时一见落入包围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也是一愣。便在此时,那假袁因的书信也到了,上面写明,来的便是红莲教新任教主。南宫岳大喜过望,吩咐下去,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走了泠菱,她发了火箭,定是招呼援兵的信号。
  虽然陷入重围,泠菱也是泰然自若,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令南宫岳也颇为佩服。但佩服归佩服,手下却不能留情的,这次他招集的都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如果泠菱成功脱困,传扬出去,这干人臊也要臊死。况且他也知道,五戒庄地处偏僻,泠菱虽发了火箭,也不会有多少人看到。
  形势危急,泠菱虽然艺高人胆大,却也万万敌不过众人齐攻,她便以言语挤兑住南宫岳,让他们不能一涌而上,只要一个个来挑战,自己纵然逃不脱,也必然给敌以重创。
  因此她横下心,以一条恋人枪独斗群雄。前两阵都是将来敌挑翻在地,算上这一阵,已经是三胜了。
  想当年她父亲泠御风在黄山,单人独枪,力战四大世家,成就一世英名,泠菱虽未亲见,但也觉得当时的父亲定是无比决绝,那股英风豪气,定已冲破天宇。此时她的情形与乃父一般,此种想法蓦地涌上心头。
  南宫岳见那手使流星锤的汉子又败下阵来,也暗自点头,此人是东海蓬莱岛的好手,名叫武天雄,外号叫做风雨双流星,能在二十招之内击败他,泠菱的枪法确是神出鬼没。可虽如此,南宫岳也并未在意,毕竟自己这一方还有数十名好手,便微然一笑,对后面众人道:“人家又讨战了,哪位前辈愿意下场啊?”
  话音未落,早从人群中走出一人,道:“南宫少主不必忧心,这一场我来。定要拿下这丫头。”
  众人举目望去,见此人一个肥肥的身子,头大如斗,身穿一件葛袍,手中托着一条九节蜈蚣鞭。南宫岳自然认得此人,微笑道:“吴伯下场也好,只是还要小心。”
  那人笑笑:“量她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可怕的。”说着向场中一站,手中的蜈蚣鞭垂于地面,大咧咧地道:“丫头,识相的就快快丢枪投降,免得送了性命。”泠菱见了他的样子与那条蜈蚣鞭,已经知道此人身份,不屑地冷笑:“姓吴的,你那几手三脚猫功夫,也配在此卖弄?若不怕死,便上前来吧。”
  此人姓吴,双名培公,乃是山东一位豪客,在江湖中也颇有名气,只是为人刻薄,喜贪金银,除此之外,人品上倒也说得过去。
  身后人群中有人扬声道:“吴公下场,到也有样好处。”另一人接道:“甚么好处啊?”那人道:“纵使不胜,也不至于丢了东西。”有几人一齐哄笑,都听得出来,那人是在讥讽吴培公一毛不拔,江湖中最看重的,便是一掷金千,慷慨相助的孟尝行径,像此类铁公鸡,纵使武功再高,也为人不齿。
  吴培公如何听不出来,只是此类话听得极多,也就不往心里去,他眼角一扫,见南宫岳也面现莞尔之色,不由得立生不平之气,暗想,你们都看不起我,今日我便将这丫头擒了,为江湖立一大功,看你们还有何说。
  想罢,他便不再开口,手中蜈蚣鞭一抖,哗啦啦一响,九节蜈蚣鞭居然被他抖成了一条直线,如同一条铁棒一般,直刺过来。
  众人一直哂笑他的吝啬,只觉得此人像个守财奴,哪有点江湖人的样子,可现在一看他出手,所有的嘲笑之色都僵在脸上,没有见过他出手的人此时才知道,吴培公的名气,确实不是自吹自擂,单只这一手,内力便极为精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泠菱曾看过他的画像,研究过他的功夫,因此已经做到知已知彼,此人内力精纯,鞭法出奇,她是了解的,但还远未达到顶尖高手的境地,此时见他一鞭刺来,手中枪由下而上,撩向九节鞭的中间部位。
  吴培公的这一招,就叫做“一条鞭法”,本身鞭法是极高的,但也有破绽。此时吴培公见她撩向鞭的中间,心头暗喜。原来这招鞭法看似简单,大多数人都会想到破解之道,就是在钢鞭当中一磕,蜈蚣鞭毕竟不是铁棍,每两条鞭中间有钢环相联,这一磕之下,鞭头会下垂,从而也就破了这一招。
  可这一条鞭法却是招如其名,鞭子始终是一条,吴培公见她枪身扫来,也不变招,只是突然间手腕一抖,整条蜈蚣鞭刹那间变做了一条伸缩自如的灵蛇,缠在了枪身上,鞭上如同蜈蚣脚般的倒刺已牢牢锁住枪身。而且鞭头居然真的像活蛇一样,昂起尖锐的鞭锋,向泠菱手腕上刺来。
  这一手算得蜈蚣鞭法的绝学,整条长鞭如同长在吴培公身上的第三条手臂一般,灵活自如,吴培公闯荡江湖数十年,不知凭这一招夺下了多少成名好汉的兵器。
  此招一出,那些看不起他为人的江湖豪客们,也不由得轰雷般喝了声彩。
  可是他的这一下变招,早在泠菱的意料之中。
  红莲教避居天山十余年,暗中早派人将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功探得十之七八,这路鞭法她早已详知,此时她故意要吴培公锁住自己的枪,表面看来她已落下风,实则不然。
  彩声未绝,泠菱已撒手弃枪。
  吴培公见她弃枪,心头大喜,手中蜈蚣鞭向怀中一带,便要将她的枪夺过来。可就在这一刹那,泠菱居然飞身跃起,踏着自己的枪身与蜈蚣鞭,向吴培公扑去,右手二指如枪,直戳他的双目。左手立掌如刀,斜切他的耳门。
  这一下使得吴培公大惊失色。他这一招也备有后招的,以防敌人失了兵器后,贴身近击,只要敌人一近身,他的蜈蚣鞭会带着敌人的兵器一起,横扫来敌,完全可将对方攻势化解。可泠菱的近身攻击与众不同,她是踏着自己的兵器跃过来,蜈蚣鞭被她一蹬,加之枪身沉重,再也无法挥起,眼好眼睁睁看着她飞过来。
  吴培公哪里知道,红莲教诸位高手早将这一招的破法,完全教与了泠菱。这招的最稳固之处,偏偏成了最大的破绽。
  眼见泠菱攻来,吴培公立时手忙脚乱,他只空着一只手,防不了对方双手同时攻击,百忙中只得后退闪避,可他万没有雪无痕那般轻功,手上又拖着极重的两般兵器,没退两步,泠菱已到了眼前。
  吴培公尖叫一声,只得弃去蜈蚣鞭,一个金鲤倒穿波,射出丈外。
  泠菱足尖一挑,将恋人枪挑在手中,两臂一振,蜈蚣鞭化成九截,叮叮铛铛地落了一地。
  只一招间,泠菱已反败为胜,居然夺下了吴培公的兵器。(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九节   这一番兔起鹘落,实在快得惊人,一刹那间,胜负倒置,群豪为吴培公喝彩之音未绝,他已经狼狈不堪地失了兵器,因此这一声喝彩,像是为泠菱叫出的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脸上无光,吴培公站在当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的全身武功都在蜈蚣鞭上,空手对敌,尚不及一个江湖三流高手,但若灰溜溜地下场,未免太过丢人。
  幸好这时南宫岳为他解了围,南宫岳清楚吴培公的为人,大家都想出他的丑,这当口不会有人下场,自己虽身为首领,也不好指定某人对敌,于是南宫岳自己站出来:“我来领教姑娘的高招。”
  他这一下场,旁人自然要拦住,身边走过一人,道:“南宫少主,你是首领,岂可轻易出手?这一阵,还是交与在下。”南宫岳看了看此人,暗自点头,心想此人出马,还可敌住这丫头。
  此人并不像吴培公那般洋洋自得,空手向前一站,双脚不丁不八,气度森严,颇有渊停岳峙之像。顾风尘看不到此人相貌,但只瞧此人作派,便知道肯定是硬手,而且敢于空手对枪的,势必极难对付。
  泠菱看了他几眼,见来人长相平平,穿一身普通的长衫,没有任何特异之处,只是一对眼睛闪动之间,偶尔发出飞电也似的光芒,不禁心头一凛,竟是想不起此人是谁。但很明显,此人武功定然高出前四人许多。
  她将大枪一横,道:“来者通名。”
  那人淡然一笑,拱手道:“在下鲁盾。贱名有辱清听。”泠菱努力思索,却始终想不起来有这样一个高手,想是在江湖上的隐者,越是这般人,越不可轻疏,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敌,说道:“你不用兵器么?”
  鲁盾道:“在下练得是掌。请进招。”
  泠菱料他不肯先行攻击,便大枪一起,抖出六个枪花,却是彬彬有礼的招式:礼敬如来。鲁盾双掌一合,往外微分,还了一招:五岳独尊,也是极为恭敬的招数。
  二人看似都在谦让,可顾风尘与南宫岳都清楚,以这二人的能为,接下来的拼杀必定是雷电交击,风云变色,南宫岳倒并不太担心,因为自己身后还有众多好手,胜是胜定了的,顾风尘却是手心冒汗,他轻轻用手掌切下一截树枝,捏在二指之间,只等一旦泠菱有险,便弹出树枝阻敌攻势,以便救人。
  果然,泠菱一撤腕子,枪杆陡然颤了起来,奇怪的是,只是枪杆在颤,枪尖却凝定如初,直刺鲁盾前心。
  这一招使出,南宫岳以下各人齐齐咦了一声,仿佛不相信自己眼睛。如此颤枪,必须极深的内力才可能做到,自世上有武学以来,内力一直是男子的优势,但凡女子,无论如何苦练,内力也绝高不到哪里去,此为天然生理注定,无可改变,有道是,皇帝可以有粉黛,内力高者无裙衩。因此泠菱这一招用出,众人齐齐变色,均想,难道红莲教有什么秘密法门,可使女子也练成高深内功么!
  其实大家都想错了,红莲教的逆天神功固然是世上一等一的内家功夫,但泠菱还是无法修习到第五层。她这一招更多的像是障眼法,意在唬人,法门全在那条恋人枪上。
  此枪共分三段,这个人所共知,没什么秘密可言,但大家所不知道的是,这三段枪杆,亦非实心的,内中都灌注了水银。如此一来,枪身更加沉重,却也具有了一股弹性。只要稍加内力,激荡水银,便可使水银前后流动,枪身便可颤抖,这时只需要凝住枪尖便可。
  这个秘密除了亲用此枪者,更无一个外人知道,便是顾风尘,泠菱也没告诉。此时一见鲁盾内力高深,泠菱抢先用此一招,来唬住对方,明白地告诉他,我的内力也不比你差,你若想靠内力取胜,趁早消了这念头,一心一意比拼招式。
  而单比招式,泠菱不惧世上任何一种武功。
  鲁盾自然将这一切瞧在眼里,他对自己的内功颇为自负,只是此人生平喜欢隐居,不爱张扬,因此在江湖上名头不响,但手下的功夫实是极高的。他也不知枪中有鬼,心头一惊,暗道:这丫头年纪轻轻,内力修为怎地如此高深!看来红莲教当真邪门,自己当要小心应对才是。
  想到此,他加上十二分的小心,脚步一侧,闪出一尺,以避枪尖。
  可是泠菱的枪法实在过于诡异,又配上这条独一无二的恋人枪,可以使出常人难以想象到的招数。泠菱见他一闪,手上一加劲,内力到处,枪尖随着势子居然弯了过来,整条枪身变做孤形,以枪尖两侧的锋刃,直划鲁盾的脖子。
  这一招快如星火,若换了旁人,即使闪过,也必狼狈不堪,但鲁盾确有过人之能,只是咦了一声,居然伸出双掌,平平侧伸,向枪尖夹去。他想要用自己的一双肉掌,制住对方的铁枪。
  恋人枪的枪头扁平,侧刃虽然锋利,但上下两面并无攻敌之能,一旦被夹住,以泠菱的气力,万万夺不回的,泠菱见他敢以肉掌夺枪,心头也是一动,但变招还是极快,身子一转,如旋风一般踅了过来,枪尖已在身后,而枪尾的尖纂一个突刺,直刺鲁盾左肋。
  鲁盾双掌夹空,对方的枪纂距自己已不及半尺,他只得纵身而起,向后飞退,以图避开这一刺。泠菱得势不饶人,枪尖回转,紧跟着鲁盾的后退之势刺了上去。一连六枪,枪枪不离对方两肋,鲁盾遇此大险,居然也是面不改色,双臂挥洒,左遮右挡,将这六枪尽数挡开,只是他脚下悬空,内力不强,其中还是有一枪刺破了他的衣服,贴身划出一条血痕。
  泠菱冲势不减,看样子定要将敌人一枪穿心,她已看清楚,鲁盾身后有一张石桌,他再退两步,便要绊上去,不由得娇叱一声,一枪刺出。
  鲁盾虽然脑后无眼,居然知道已接近石桌,双腿一起,身子在空中摆得平平,像一条射出的标枪相似。刹那间已经避过了石桌,只是此时他已无法再变身形,以闪过那条恋人枪。
  但鲁盾到底是个人物,如此不利的情形下,居然还有后招,当他飞过石桌时,单腿一沉,一脚踏在桌沿边上,整个石头桌面被他这一脚蹬得立了起来,正好迎上刺来的恋人枪。
  只听一声金石交击的脆响,石屑纷飞,粉雾升腾,厚有两寸的大理石桌面,竟被泠菱一枪刺穿。而鲁盾虽然头脸上溅了些粉灰,却仍旧毫无损伤,那枪尖离他前心只有一寸。
  这一番交手,真如电闪星飞,天河倒泄,攻击者一气呵成,毫无滞涩,防御者见招拆招,随机应变,看得人血脉贲张,几乎连心都跳出了腔子。
  过了良久,人群中才雷鸣一般爆出彩声来。
  泠菱充耳不闻,大枪一抖,石桌裂为数块,此时鲁盾也已心头雪亮,对方的枪法太过诡异,只要一招被她抢先,后招源源而至,非将自己杀伤才罢。因此他只能抢攻,万不可再落后手。
  想得清楚,鲁盾突然猱身而上,竟迎着枪尖冲过来,形如拼命。泠菱想也不想,枪花抖开,连点对方面门咽喉部位。鲁盾只觉得眼前枪风呼呼,几乎触到眼皮,他猛然一个铁板桥,整个身子像是树枝被大风拦腰折断一般,后脑几乎触地。
  枪尖由他的面门掠过,他的身子,也已经抢了进来。
  这绝对是空手进枪的不二法门。
  泠菱对于此类情形,已见怪不怪,一待他冲进,便起脚挥拳,与鲁盾打成一团,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一刹那间双方已交手二十余招,其间鲁盾不止一次想要夺走泠菱的枪,但既便已经握住了枪身,也被泠菱突出怪招,将枪夺回。
  再拆十余招,二人心下都焦急起来。泠菱急的拿不下对手,空耗气力,后面的仗便不好打。鲁盾其人自负掌法高绝,想只要近身攻击,便会奏效,哪知连出绝招,都被对手一一化解,始终夺不下人家这条枪,如果被她闪开一边,再想近身就难上加难。
  二人心头闪念,手上却丝毫不停,打个难解难分。
  斗到快处,旁人已看不清楚他们的招式,只听砰砰之声不绝,偶尔看出一招,均是又狠又毒,直击对手要害。各人思量着,如果是我,该当如何挡架。
  正想着,突然响起一声雷霆万钧的断喝,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然后只见人影乍分,跳出圈外。
  众人抬眼看时,只见泠菱反手拖枪,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已出了真力,有人眼尖,早见一缕鲜血从她枪尖上流下,再看鲁盾,面色如常,双目眨也不眨地凝视地面。
  二人一时僵住,谁也看不出胜负。(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十节   片刻,鲁盾缓缓抬起头,也不看众人,更不看泠菱,却是抬头看天,此时南宫岳发现,鲁盾的颈下锁骨处划破一条,有血渗出,看来泠菱枪上的血,便是来自于此。
  这样看来,鲁盾已然输了。
  一时间场内寂静如死,泠菱借着这个机会,慢慢调息。
  鲁盾向天看了一会儿,这才转向泠菱,微微点头:“好枪法。”泠菱冷笑道:“你也好掌法。”鲁盾道:“那么这一局……”泠菱道:“算平手好了。”鲁盾点头:“到底是红莲教主。”说罢径自转身,出了场院,一个人走了。
  旁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连南宫岳,也没能猜出他为何要离开。
  他虽然武功高绝,但毕竟年轻,竟然没有看到剧斗时曾发生过奇异的一幕。而清楚这一切的,只有三个人。
  方才斗到激烈处,鲁盾一掌击来,泠菱单手捉枪,以枪杆向上一搪,不料鲁盾这一掌却是虚晃,左掌由肋下穿出,再次握住泠菱的铁枪,同时右掌变掌为刀,猛切泠菱的执枪的手腕。
  他看似孤注一掷,定要夺下泠菱的恋人枪。
  泠菱若不想弃枪,必须要架住这一招手刀。但此时泠菱却并未抬手招架,而是整个身子倒飞而起,如风车般在空中转了个圈子,落地时双手已握住枪尖,此时鲁盾抓住的,只是枪的后身。
  此时泠菱的动作快如灵猫,喀的一下已经将连着枪头的那一段枪杆卸了下来,反手一招,以枪当剑使,刺向鲁盾咽喉。
  这样一来鲁盾立时受制,他从不用兵器,此时手中多了半截枪杆,不但无用,反而添了累赘,泠菱在他夺枪时,定已想到了此招。
  鲁盾一手握住枪杆,一手已经落空,看来已不及回救,而他的咽喉上,马上就会多一个血洞。
  二人动手之时身形转动极快,外人竟是谁也没看清楚,只有顾风尘瞧得明白,他觉得鲁盾其人沉稳持重,又心存善念,并不攻击泠菱要害,只要夺她的枪便罢,如果被泠菱一枪刺死,实是不忍,便手指一弹,一小截树枝射了下去。
  他的本意是射向枪尖,将枪尖射歪,如此一来鲁盾便可脱险,而且南宫岳等人必会认为是自己人群中的某人出手相救,不会想到还有外人,自己也可不必过早暴露。
  哪知他想得不错,事实却非如此。
  连泠菱也未想到,鲁盾的这一招,居然也是虚的。
  鲁盾所求,也正是泠菱卸下枪尖,近身来攻。因为近身相搏,正是鲁盾的拿手好戏。
  眼看枪尖便要刺上他的咽喉,鲁盾陡然变招。
  他全身居然动也没动,所变的招数只是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巨吼。
  这声巨吼声震四野,而声音并不能挡住铁枪,能挡住铁枪的,是他的独门绝技“龙吟气”!
  鲁盾平素不在江湖走动,即使偶尔与人交手,也不会用出这项绝技,因此江湖人几乎从无人看到此项神功。鲁盾的龙吟气能将内力浑成一团,由口中爆发出来,真如同一柄巨锤相似,类似于少林的佛门狮子吼神功。如果平空打在人胸膛或是脸上,可将人震晕于地,端得威力不凡。
  此时他久战不下,只得行险,要用自己的龙吟气阻住这一枪,然后再行攻击。
  果然,泠菱只觉得枪尖在敌人一声大吼之后,如同刺入了一潭极粘稠的烂泥之中,再向前刺极为困难。
  与此同时,鲁盾已经抛去枪杆,右掌如风,直拍她的耳门。
  如果换做另外一人,这一掌已经将她打得立时晕倒,可鲁盾面前的人是泠菱,独一无二的红莲教主。
  红莲教主倒也罢了,主要因为她手中的枪,是独一无二的恋人枪。
  枪尖虽被阻住,前进不得,退后亦难,但枪尖以下,尚有九瓣铁莲花。泠菱见对方反掌击来,便知道不妙,想回枪已经不及,她心一横,运起内力,那枪尖上的铁莲花便要飞射而出,自己纵然受他一掌,也叫对方横尸当场。
  眼看两人便要两败俱伤,偏偏此时,顾风尘弹出的树枝射到了。
  说来且慢,当时可快得惊人,只是眨眼功夫。就当铁莲花即将射出之时,半截树枝悄无声息地击在枪头上。树枝虽轻,但顾风尘贯注的内力实在雄浑,竟将枪尖击得一歪,斜斜划了下去。
  如此一来,鲁盾却也吓了一跳。他万没料到在自己如此厉害的龙吟气面前,对方还能将枪尖运用自如,此时再闪,已是万万不能,百忙只只好缩颈后退,而那一掌,自然也打不下去了。
  幸好他退得快,枪尖只是擦着他的锁骨划下,没有割开他脖子。
  泠菱也不知怎地,只觉一股大力击上枪尖,实是救了自己,便及时撤回内力,不使铁莲花飞出。
  要知道,恋人枪也是江湖中极为诡异的兵器,能不暴露玄机,还是不暴露的好。
  如此,便出现了方才的一幕。
  鲁盾跳出圈子,一眼便扫见地上那段树枝,他知道对方来了强援,却并不在这演武场内。而远在数丈之外,能以一段不及小指长的树枝,便穿破自己的龙吟气,击歪枪头的人,无疑是绝顶高手。
  他只是不知道,顾风尘弹出树枝的初衷,并非为了伤他,恰恰相反是为了救他。
  一个泠菱已如此难缠,再有强援在侧,此番南宫岳的守株待兔,多半要功败垂成,因为来的哪里是兔子,分明是老虎,而且还不止一只。黑暗中尚不知有几多高手,埋伏在外,究竟是谁伏击谁,也不可知了。
  想到此,鲁盾这才一言不发,举步离开。
  似这等隐者,多半以明哲保身为至理名言,一旦有危险,便求脱身。至于为何没有告知南宫岳,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众多红莲教高手来援,万一来的只是一人,自己这边好手众多,仍可敌得过,犯不上自己一败,便危言耸听,以沮军心。因此,默然离开,最为上计。
  泠菱的想法却是不同。虽然自己枪尖一歪,惊到鲁盾,而使自己脱困,但她认为这段树枝定是南宫岳或者他后面的人所发,目的是为了救援鲁盾。因为自己这一枪实在太快,如果发树枝的人是要救自己,也要等到鲁盾大喝之后,手掌击出之时再行发射,而到了那时,便已经来不及了。看此情形,定然是自己一枪刺向鲁盾咽喉时,那人就已将树枝射出了。
  且不说二人想法各异,南宫岳见鲁盾走了,却是眉头紧锁,向两边看看,此时众人大多都避开了他的目光。这些高手颇有自知之明,方才一见鲁盾出手,便暗自与其比较,那些自认不如鲁盾的人,便不敢再下场,免得出丑。而那些自忖与鲁盾不相上下的人,也都心底踌蹰,因此南宫岳看了几眼,居然没有一人扬声出列。
  泠菱趁此机会,将枪尖接好,也不出声,站在那里,冷冷地瞧着。
  如此冷场,自然有人看不下去,一方只有一人,另一方三四十人,难不成这些人都被吓住!江湖上流行的话便是,宁被打死,不被吓死。因此南宫岳刚刚面现不悦的时候,有人便站了出来。
  此人走到南宫岳面前,微笑道:“少主,这女子非同小可,便由我出马如何?”
  南宫岳见了此人,不由得一愣:“先生,你……”此人一笑:“尽可放心。”说罢身形一晃,来到场院当中。
  泠菱见此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身穿一袭稍显破烂的蓝衫,手中提着一把算盘,一边啪啪地拨弄,一边微笑着走来,却也不识此人,便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一拱手:“在下柳东白,乃辽东双龙堡杜堡主的驾下。”泠菱心头一惊,暗想:辽东双龙堡是我红莲教大敌,曾花了大价钱,大力量打探其情况,为何带来的信息中,从未见到这个柳东白?嘴里却道:“看你的样子,难道是双龙堡的帐房?”
  柳东白微笑点头:“正是。姑娘好眼力。”泠菱道:“那你进招吧。我且来会会你的铁算盘。”柳东白像是一愣:“铁算盘?”他低头瞧瞧手里的算盘,笑了:“姑娘认为在下的兵器是算盘么?那便错了,这只是在下的吃饭家伙,并非武器。”说着将算盘轻轻放在地下,道:“姑娘神功盖世,连胜了五阵。我正道之士再想捉你,也不能趁人之危,这般车轮战法已是很不恰当了。其实姑娘只要放下兵器,大家便好商量,用不着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泠菱冷笑道:“要我投降?”
  柳东白道:“没人可以逼红莲教主投降,况且每个江湖人都清楚,红莲教从没有投降的教主。”泠菱道:“那你还废什么话?”柳东白道:“我们只求姑娘放下兵器,随南宫少主去一趟见贤庄。诸葛先生乃仁义之前辈,也不会为难姑娘。在那里,红莲教与中原武林坐下来,大家好好谈谈,好像也并非什么坏事。”(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十一节   泠菱仍旧冷笑不止:“你以为捉了我,便能要红莲教认输服软?作梦吧。先不要说那么远,尔等这群草包饭桶,真以为能捉住我么!姑娘想来就来得,想走,自然也走得。”
  柳东白倒也不恼,还是微然一笑:“既是姑娘不听在下解劝,也只好由得姑娘,不过我正道中人,绝不会不讲道理。我们这么多人围攻姑娘一人,已实在不成话,可又不能放你走,姑娘已经力胜五阵,连大气也没喘,所以这一阵,在下想让姑娘省些力气,不必动刀动枪。”
  泠菱道:“你倒好心。说吧,怎么个比法。”
  柳东白慢慢从袖内抽出一枝判官笔来,足有一尺来长,鼓槌粗细,说是判官笔,却又并非全是,笔杆虽是精钢打就,可笔头上却并非铁铸的尖头,而是真真正正的狼毫。虽是冲洗得非常干净,但狼毫上面透出墨痕,显见得一直在用它书写。
  柳东白将这枝笔托在手里,微笑道:“在下的武功,不值一哂。只是新近蒙杜堡主指点,学了一套功夫,从未与人放过对,今日抖胆,便在姑娘面前放肆一回。”
  泠菱道:“要打便打,用不着花言巧语。”
  柳东白连连摇头:“这套功夫实在太过厉害,必须事先讲明,否则一旦伤到姑娘,你却又不服了。”泠菱道:“有什么功夫尽管使啊,难道双龙堡的人都似你一般婆婆妈妈?”
  柳东白将长衫脱去,慢慢叠起放在算盘上,从头到尾,此人说话做事,一丝不苟,井井有条,确像是一位帐房先生。
  身后诸人有的已经起急,暗道这位柳先生太过迂腐,为何不趁着泠菱喘息未定时,尽力抢攻,倒是这般磨蹭,让她有了休息的功夫。
  南宫岳只是微笑不语,他十分了解这位柳先生,此人是双龙堡的幕宾,虽然有时也理理帐,可并非真正的帐房,杜潜龙对此人也十分看重,因为柳东白手中一枝水墨判官笔,算得江湖中一流好手,但他最厉害之处,倒不是在于武功,而是此人的心机。
  论在判官笔上的造诣,柳东白最多可排进江湖上笔法大家的前十位,但若讲到心机,此人与号称江湖第一神机的龙谢兰,相差也只是毫厘之间。双龙堡因为有了这两大智囊,才可以称霸辽东。此时若按势力来讲,其余三大世家,都比不上双龙堡财雄势大,弟子宾客众多。这其中,柳东白也献了不少妙计。
  以前南宫岳只是听闻,现在柳东白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令他十分安心,他深知柳东白这类人,不出场则已,一但出场,定是已看清了对手的破绽,至于抢不抢攻,让敌人休息与否,那只是小节,不值一笑。大计不论小节,便是柳东白的厉害之处。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观这一场好斗。
  泠菱自柳东白一下场,心内便极不舒服,她不惧任何武功高绝之辈,却最烦与擅长心机的人过招,此类人或许会趁你不备,突施冷箭,或是下毒,或是发暗器,反正都是见不得光的。与这样的人交手,须加上十二分的小心才行。
  此刻见柳东白慢慢腾腾却是极有条理的战前准备,她知道这会是一场智力与武功的双重对决。不由得暗自长吸口气,凝神接战。
  泠菱在等着柳东白进击,哪知柳东白来到场中后,并不上前,却走到场边,那里有一辆破旧的马车车厢,他扯下一块三尺余长,半尺多宽的木板,来到场院中,卟的一下,将木板插进地里,整条木板便直直竖在那里,像一块墓碑。
  众人看着他折腾,不知要干什么,纷纷面现疑惑之色。
  柳东白插好木板,试试还算稳固,这才开口道:“姑娘已然力战多阵,在下便不来占这个现成便宜,眼下这场比试,咱们便来文的。你意下如何?”
  泠菱道:“怎么个文比?”
  柳东白指指那块木板,说道:“在下一生,唯好书法,这场比武,我也要写几个字,嗯……对了,就写‘正气长存’四字。在我写字时,姑娘可用一切办法攻我,如果在三十招内,我写不成这四个字,姑娘便胜了,如果我写成了,姑娘便听在下一言,放下兵器如何?”
  泠菱冷笑:“你不还手?”柳东白道:“在下还手,也算一招。如果姑娘攻了十五招,我还了十五招,字仍未成,便是姑娘赢了。”泠菱问道:“没有别的条件么?”
  柳东白想了想,说道:“只有一个,姑娘可以攻我,却不可打碎这木板。如果姑娘上来便一枪把木板刺裂几块,就算给我一百招,我也写不成半个字了。”
  泠菱道:“好,我便依你。你说开始便开始。”
  柳东白执笔在手,却不蘸墨汁,泠菱道:“你不用墨,谁知道你写不写得出来?”柳东白微笑道:“墨水淋漓,有碍观瞻,在下功夫虽不高,可空笔写字,倒也能叫大伙儿看得清楚。”
  说罢五指一转,将笔尖一立,嘶嘶连声,在地上写了一个“请”字。但见他内力贯注于笔端,那狼毫笔尖直挺挺地如枪一般,如同一把钢凿,竟将地面划下一寸有余。
  演武场的地面踏得极硬,能在上面划得如此之深,穿透木板,亦非难事。场外之人见了,又是一阵喝彩。
  大家喝彩归喝彩,心头却均是不平。都想:这叫什么比武!自己写字,让人家来攻,又不能总想着还手,太被动了。众人方才已见识过泠菱的枪法,当真是静如山岳,动似流星,一旦展开攻击,定是一枪紧似一枪,一枪快似一枪,看样子不要说三十招,就算三百招,只怕也要不了盏茶功夫。这三十招之约,未免太少了些。
  泠菱心头却另是一番想法,对方条件听来十分宽松,对自己有利,可这种极富心机的人,绝不会白白将机会让与敌人,他定然藏有极厉害的后招,可这种后招不是轻易显露出来的,只能在动手之时,随机应变了。因此她半点也没大意,将枪一顺,道:“好内力。”
  柳东白报以微笑,道:“废话少说,我们这便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十二节   说罢他向上一抢步,举笔向木板上方划去,便要写那四个字的头一笔了。泠菱见他身形展动,便一声娇喝:“第一招。”将枪一抖,用出一招“拨草寻蛇”,枪尖晃动之间,忽而在左忽而在右,直刺柳东白双腿。
  这一招并非红莲教的嫡传枪法,而是一招极为寻常的枪法,江湖人大多见过,但这招从泠菱手中用出来,却是非同小可,只见那柄恋人枪枪尖真如一条灵蛇相仿,伸缩不定,逡巡不已,看似前进,实则侧转,眨眼之间,又已换了角度,让人防不胜防。
  枪尖虽然看似晃动不定,但目标总不会错,如果柳东白不闪避,他的两条腿上,立时便多两个血洞。
  柳东白笔尖已至木板,但枪速极快,只得身子一转,到了木板之后,挥笔再写。木板两面,都可书写,只要他转得快,尤有可能写成这一笔。
  怎奈泠菱的枪法实在太过诡异,这一招刺空,手臂内力一催,前半段枪杆已被逼弯了,竟追着柳东白的身子刺来。她方才与鲁盾对敌时,便已用过此招,众人虽已见过,但这一招用出时,整条枪变成了一条活蛇,还是极为怪异,因此不少人又咦了一声。
  柳东白已然听到背后破风声响,知道枪已刺到,便回过判官笔一格,铮的一声,将枪尖扫开,随后回手一笔,终于写成了“正”字的头一笔。
  他的判官笔只有尺来长,运转起来,自然要比一丈长的大枪方便得多,也灵便得多。他一笔写完,手下不停,又竖划了一笔。
  泠菱哪容他多写,叫道:“第四招。”大枪一起,横着向他双腿扫来。方才她出了两招,柳东白格了一招,所以已是第四招。
  柳东白腾身而起,身在半空中又写成了第三笔,而泠菱一枪扫空,硬生生停在木板边上,差之毫厘。方才讲过条件,不能击碎木板,泠菱手下极有分寸,真正做到了收放自如,连顾风尘看了,也不禁暗自赞叹,如果自己没有修习逆天神功,万难做到这一点。
  眨眼之间,泠菱已攻过了十七招,而柳东白也毫不含糊,只招架了三招,便写成了“正气”两字,现在那个“长”字,已经写到了一半。
  泠菱突然一声冷笑:“玩够了吧,看枪。”她的第二十一招出手。
  这一次出手,竟是大不相同,她的枪法突然变了,变得与之前所使的任何枪法都不同,只见那条恋人枪所过之处,居然像是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荡起一阵怪异的轻吟,仿佛那条枪,已不再是一条金铁打造的冰冷死物,而是一个活物,一尊魂魄,一条活生生的生灵。
  恋人枪,居然像是有了生命。
  所有人包括顾风尘与南宫岳在内,都不禁悚然一惊。难道这条恋人枪,竟是活的么?
  此时此刻,它仿佛已不再是一条枪,而是一条挣扎在大千世界,百丈红尘的灵魂,它飞升,昂扬,转折,低回,时而欣悦,时而忧郁,更多的,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
  那便是恋人的哀伤。
  这个世上,恋最苦,恋最真,恋最伤。
  听着恋人枪所发出的哀吟,你会觉得刺过来的不是一条枪,而是你的恋人,在唱着低沉婉转的歌儿,向你的怀抱扑来,你所有的想法,就是张开双臂,去拥抱她,安抚她,亲吻她。
  当你被她所迷醉的时候,也就是枪尖刺入你身体的时候,也就是你离开这个尘世的时候。
  此枪一出,漫天轻吟,一地愁绪。
  柳东白悚然一愣,居然呆立当场,眼睛里闪出一种迷离之像,居然眼睁睁看着枪尖朝自己刺来,想不起做任何动作。
  在这一刹那,他想起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旁人自是无从知晓了。可南宫岳虽然年岁不大,却极有定力,没有被声音所迷,便在此当口,蓦地发出了一声大喝。
  这声喝如同春雷惊天,在场所有人,均是身子一震。
  柳东白被喝声一激,已听不到那醉人的轻吟,神智一清,枪尖已近眼前,他大叫一声,向后跃出,如同见了鬼一般。泠菱一枪落空,第二十二招又已连随递出。
  南宫岳喝道:“塞住耳朵,不要听那声音。”
  柳东白心思电闪,已经扯下两条衣服,塞入耳内,立时天地清明,再无纷扰。
  他抹下一把冷汗,然而已无暇心惊,因为又一枪已然刺来,再有八招,如果八招之后字仍旧未成,他便输了。
  柳东白蓦地身子一转,眨眼之间已经甩下长衫,套住了枪尖,同时一个侧滚,滚到了木板之前。
  高手对阵,柳东白这一招极为难看,如果不是众人醉心于恋人枪所发出的轻吟,肯定有人要笑出声来了。
  这一招“懒驴打滚”虽然难看,却极为有效,柳东白已经脱困,大笔一起,又完成了两划。那个“存”字,只剩下最后那个“子”字未完成了。
  泠菱枪尖被衣服套住,手腕一振,嘶嘶几声,衣服碎成布片,四下飞散。那边南宫岳却叫了一声:“二十三招了。”他将泠菱裂衣的动作也算做一招,此举虽说有些牵强,但也勉强说得过去。
  泠菱充耳不闻,一招“回马枪”,枪尖由肋下反穿而出,方向准得出奇,正刺向柳东白后心。
  这一招乃是枪法绝学,败中求胜的奇招,任何人都须小心。柳东白只得回头招架,以判官笔杆架开这一枪。
  泠菱这一枪逼得他回头,无暇再写,自然不肯放过机会,大枪连起,快得人目不暇接,一刹那间已刺出四枪。
  她刺出四枪,仅仅用了常人刺出一枪的功夫。
  柳东白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哪有功夫回笔写字。眼看三十招便要到了,泠菱突然发现不妙,柳东白只一手运笔,挡开她的攻击,另一只手却背在身后,似在划动。
  不好,他在用手写字。
  泠菱心底一沉,知道情势已极为不利,对方只讲明了在木板上写字,却没说一定要用笔,以指力在板上写字,对于柳东白来讲,轻而易举,此时他身子挡住木板,随手书写,只要最后一笔成了,自己岂不是要输。
  她猜得一点不错,柳东白的确是在用手写字,那个“存”字的最后一横,已经划到了一半。(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第十三节   泠菱突然娇喝一声,手中枪不再刺向柳东白,而是刺进地面。这已是第二十九招。
  柳东白心下一怔,不知她要干什么,可随即便明白了,因为正在书写的木板,突然凭空从地上飞了起来。
  那“存”字的最后一笔,只写出一半,便写不下去了。
  泠菱以枪刺地,一股内力借地传导,激起木板,使之飞起,随机应变之能,已是骇人听闻。
  木板一飞,她只要再刺出一枪,便是三十招满,对方便只好认输。虽然战前规定,不许击碎木板,可如今木板未碎,仍旧完好无损,便不会视为破了规矩。
  看来这一场比试,泠菱胜定了。
  柳东白似也呆立当场,眼睁睁看着木板飞起,竟无计可施,他可没有凌空书写,以内力破板的功夫,不但他没有,世上更无一人可以做到。此时泠菱随手一枪刺出,叫道:“第三十招。”
  顾风尘坐在树上,场中一切尽收眼底,他从心里佩服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女教主,若换做自己,定然想不出这等怪招,败中取胜。眼下这一场,她是赢定了的,柳东白便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半招之内,写成最后一笔了。
  不但他这样想,几乎所有人都报有同样心思。群豪虽视泠菱为敌人,可见她受困重围,仍旧毫无惧色,一柄恋人枪神出鬼没,连连取胜,也尤为心折。这阵虽要输了,可柳东白也确是尽了最大努力,那个字只差半笔,也算输得不冤。
  柳东白确是无法像泠菱那样反败为胜了,他自己定的条件,已经将自己限制,当真是做茧自缚。
  泠菱的这最后一枪并非想要杀伤他,或是要他的命,只要他一退,三十招便过,自己赢了便罢。因此这一枪刺出,也没太加在意。
  输是输定了的,柳东白看似也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手举笔一架,格向枪杆。只要枪笔相交,最后一招便使完,胜负便分。
  哪知变故就发生在枪笔相交之时。
  两般兵器铮地一声,碰在一处。泠菱已是面现冷笑,可就在这一刹那,柳东白的那枝判官笔的狼毫笔尖里,突然飞射出一条清清的水线,来势极快,泠菱毫无防备,被射入眼睛里。
  柳东白微笑撤笔,抱拳当胸:“姑娘好功夫,在下认输。”说着飘然归阵。
  这一招极是阴损,可事先又没有讲明不许还手,只说还手,便算一招,至于这一招是什么功夫,要没规定。既是没有规定,那么可以是暗器,也可以是用毒。
  柳东白虽是输了,但最后却暗算了泠菱,他笔中的水线,乃是辽东双龙堡堡主龙谢兰配制的独门毒药,兰香白露,这种毒药有股兰花香气,且极为纯静,如水一般,可一旦沾上皮肤,立时如朝露遇太阳一般,化入皮肤里,而毒性也随之而入,极是厉害。
  泠菱一觉水露入眼,便知不妙,心头暗骂自己大意,日防夜防,终于还是疏忽了。方才此人一下场,自己便存了念头,要提防此人的暗器或毒物,可后来柳东白提出文比,又弄木板,又要写字,整得煞有介事,如此一来,自己提防之心便淡了,方才又已是胜券在握,因此才被人家暗算成功。看来柳东白自一下场,便已想好了这一招,之前的条件如此宽松,那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赢这一局。
  柳东白虽然输了,可泠菱眼睛已被毒水射入,虽然勉强能睁开,眼前却是灰蒙蒙一片,如此对敌,只需一个二流高手,便可以轻易将她击倒拿下。
  如今形势对于南宫岳一方来讲,自然大好,可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踌蹰不前,面现难色。
  每个人都清楚,泠菱眼睛不便,只要自己上前,足可以将她擒住,立一大功。可这样一来,难免趁人之危,况且对方又是一个年轻女子,这些有名声的好手自顾身份,都不好下场动手,要知道便宜好拣,骂声难搪,纵使将人拿了,也弄个声名大损,实在得不偿失,最好是旁人出手。
  大家都存了这心思,便没一人下场。
  南宫岳心思细密,已料定了群豪所想,便微微一笑,大步跨出:“在下身为首领,这最后一阵,便由我来吧。小子在这里抢功劳,还望诸位叔伯见谅。”
  众人一见他下场,都松了口气,纷纷为他打圆场:“此女子武功极高,非得少主下场,才可降服……”
  南宫岳的心思却是另一般,自己年轻,算是四大世家中第二辈子弟,这一辈子弟的首领,便是诸葛世家的诸葛仁,凡有大事,均由他统带,自己从未想在声望上压过他,可自十余年前黄山一战,自己父亲归来身死之后,南宫世家便日渐势微,此时的威名已经远远不如另三家。能够借此一役,振一振南宫家的威风,也是好的。
  眼前情形,自己出马自当十拿九稳,既为众人解了围,众人心知肚明,乐得送人情与他,又可以为江湖立一大功,何乐不为!因此他飘然下场,来会泠菱。
  南宫岳虽然下场,却仍旧不愿抢前动手,只是拱手道:“泠菱主,你如今已力胜六阵,不论为了贵教,还是为了自己,都已挣足了面子。此役之后,我想江湖定会疯传教主的壮举。苟能治侵陵,岂在多杀伤!断头流血,是正道诸侠最不愿见到的,因此我劝泠教主,有话好说,不要再强撑了。如此下去,伤损的只怕便不止你的眼睛。”
  泠菱听了,冷冷一笑:“我道四大世家的少主会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道理,原来也只是虚伪之辞。不必多言,我眼睛虽然迷了,枪可还在手里呢。”
  南宫岳叹息一声:“既然姑娘执迷不悟,我也只好得罪了。”
  泠菱将枪一横:“进招好了。”南宫岳双掌一错,便要抢身而上,正在此时,忽听墙外树上,有人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一节   众人齐齐一惊,回头看去,只见树枝间闪出一人,单足在墙头上一踏,如一只夜鸟般射落在场中,挡在泠菱身前。
  泠菱听到了笑声,虽不看人,亦知道是顾风尘到了,她心头喜极,什么被困重围,眼睛受伤,已全然抛于九宵云处。
  对面群豪中有人参加过见贤庄的寿宴,因此识得顾风尘,南宫岳便是一怔,不知他是敌是友,便道:“阁下便是那位少林弟子么?”顾风尘道:“在下已被逐出少林,不敢再称弟子,现下只是山野村夫而已。”
  南宫岳笑道:“那敢问这位山野村夫,你不在家中种地,山里打柴,来这五戒庄有何贵干?”顾风尘向泠菱一摆手:“这位姑娘是在下的朋友,现在已经受了伤,我只想请各位罢手止斗,不要再为难她。”
  群雄相对而嘻,脸上都显露出惊异之色,过了片刻,这才嘻嘻,哈哈之声大起。有人道:“一个少林叛僧,也来这里强出头,我还以为是少林方丈到了……”又有人道:“便是少林方丈也没这般大口气,我瞧应是天王老子。”
  南宫岳倒不动声色,淡然一笑:“你身后的这位姑娘,乃是红莲教主,武林正道人士与之势不两立,如今只凭阁下三言两语,便罢手止斗,只怕不成。”
  他与顾风尘尚在对答,身后早有人瞧不过去,一人跨步而上,叫道:“少主,与这个叛僧有什么好说,我去打发了他,您再擒那女娃子。”说罢也不待南宫岳回答,踏步上前。
  顾风尘见此人身子粗壮,一脸的络腮胡子,双目如灯,盯得人好不自在。此人也不屑与顾风尘对话,上来便动手,伸开五指,直扣顾风尘的脖子。
  看样子,他是想抓住顾风尘的脖子,将他扔到墙处去,免得碍事。
  顾风尘不识得此人,南宫岳自然熟悉,此人名叫段七,外号称做金刚指,手上的功夫颇为不弱,曾经在回雁峰头,单臂挡滑车,铁车门连放十三辆铁滑车,尽被他一人挡住。
  如此硬功,抓上顾风尘的脖子将他扔飞,想来也不会比抓一只小雏鸡费力多少。
  顾风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目光之寒,令段七悚然一惊。可此人也是胆大,暗想,你道我真不敢抓你么!十三辆铁滑车我尽可挡住,你这血肉之体,难不成比铁滑车还重还硬!
  想到此手上不停,卟的一下,已经扣住顾风尘的咽喉。
  南宫岳一直在后微笑静立,段七虽是粗鲁,可所做之事也颇合自己心意,顾风尘突然插进来,不知何意,最好有这样一人将他赶走,虽说粗暴了一点,可也无伤大雅。
  他无伤大雅,段七却是另一番感受。顾风尘任他扣住咽喉,段七先是大喜,认定顾风尘并无本领,只是一个浑人来此胡闹的。因为武林中人在对敌之时,咽喉等重要部位一般都护得极严,试想这等要害若被对手击中或制住,性命便捏在人家手里了。除了武功极高之人对阵武功低微的,才敢如此大胆,当然,他段七自已绝不认为对方武功极高,而自己便是那“武功低微之人”。
  他认定顾风尘已被自己吓住,忘记了躲闪,心想此人乃是少林叛僧,定是为人不齿,今天就算手重,将他捏死在当场,少林派也不会来责怪自己,因此手上加力,向前一扯,便要像提鸭子一般,将顾风尘抓走。
  哪知他虽然力大,可这一下居然没有扯动,段七一愣,暗道:此人身子长大,定是骨骼亦重,我再加上三分力。
  他加了力道,连扯三次,直如蜻蜓撼柱。这一来段七满脸通红,怔在当地。众人见他一手扣定顾风尘的脖子,发力连扯,对方居然半点不动,又是好笑,又是惊异。
  这干人中有不少知道段七的武功,此人手上功夫确是相当不弱,哪知却扯不动顾风尘半点,若说他做戏,却无论如何不像。
  顾风尘展颜一笑:“这位好汉,你能否重一些,如此搔得我脖子好庠。”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敢情这位段七爷迭施重手,居然在为人家搔庠。
  段七的脸立时红如朝霞,极是烂漫,他如何受得了这般嘲笑,暗自咬牙,心想,你定要找死,我便成全你。
  想到这里,他五指猛地一收,运上金刚指力,指头硬逾钢钩,向顾风尘的喉节捏了下去。
  段七的金刚指力非同小可,便是花岗石,也能被他捏碎,他满以为可以听到顾风尘喉骨碎裂的声音,可是五指一紧之时,赫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捏在了一块生铁之上。
  顾风尘的骨头,竟似比铁还硬三分。
  段七已用了全力,仍旧不能损伤顾风尘分毫,纵使他的要害被制。
  刹那间,段七已经心如死灰,眼睛里恐惧多于疑惑。他知道,自己的功力与眼前这人相差太远,这回强出头,多半要送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顾风尘是残忍好杀之人,段七确实已经没命了,幸好顾风尘来此,只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杀人。
  顾风尘轻轻伸出手,将段七的手自脖子上拿下来,拍拍他肩膀:“谢谢你,我已经不庠了。”这次群雄并无一人在笑,脸上多是惊疑之色。
  南宫岳记得清楚,眼前这位少林叛僧在几个月前,还是半死不活,怎么今天再见,已经有了一身骇人听闻的内力,这其中缘由,无论谁也想不通的。有此人回护泠菱,今日之事更加棘手。
  那边段七脸如死灰,待顾风尘一放他手,便发足狂奔,夺门而出,众人只看着顾风尘,竟没一人理会段七。
  南宫岳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他虽年轻,却深得家传之妙,无论何等紧急之事,他也全无惶惶之色,颇有大将之风。可今天之事,一旦功败垂成,那可是葬送了最好的时机,看来此时已顾不得江湖规矩,不能再一对一决战了。
  幸好是对方先来了帮手,自己这边一涌而上,也算说得过去,因为不知道对方还会来多少人。南宫岳深吸口气,扬声道:“诸位前辈,红莲教大举来援,此事必须速战速决,以免多生枝节,大家齐攻。”(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二节   群雄一早便等他的号令,先前怕传扬出去,说众多好手,围攻红莲教一个女孩子,颇难为情。如今对方来了帮凶,自然而然便可以大打出手,因此轰然一声,各挺兵器,向前便闯。
  顾风尘一声冷笑:“你们要倚多为胜了么?那可不太光明正大。”
  柳东白接道:“你红莲教暗中潜入我五戒庄,杀人挑衅,一样不够光明正大。”此人言辞颇锋,竟是不肯放松半点。
  顾风尘一转身抱起泠菱,将她负于背上,喝道:“护住背后,我带你冲出去。”泠菱胆气颇豪:“我还想杀尽贼子呢。”顾风尘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泠菱道:“我已等了十四年哩。”二人说着,群雄已然攻到,当头便有一条蟠龙棍,一对日月钩打来,顾风尘大喝一声,双臂一振,运起神功,平地风雷之音突起,蟠龙棍与日月钩断做六段。
  如此神威,当真千古少有。
  但群雄已经激起斗志,各人又都是成名人物,大阵仗见得太多了,岂肯轻退,眨眼间已将二人围在当中,兵器齐下。泠菱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手上不停,将一柄恋人枪转成风车,当当连响,将无数兵器封了出去。
  只是如此打斗,太耗气力,泠菱又是女子,片刻之后便会力竭。
  泠菱如何不明白,今日之势,自己眼伤难见,绝不可能杀出重围了。她呼的一枪,将一人逼退丈外,叫道:“你放下我,自己走吧。”顾风尘也运起神功,将群雄挡在三尺之处,听泠菱这般讲,已知她心意,便笑道:“时机未到,胜负未分,说什么断头话。”
  泠菱一急,道:“你背着我,杀不出去的。”
  顾风尘道:“你怎知我杀不出去?”泠菱听得他掌风虎虎,极是威猛,群雄一时近不得身,但此等打法太过耗费真力,再打几十掌,便要内力大减了,便道:“你想与我一起,死在此地么?”
  顾风尘道:“大千世界,人面桃花,青梅煮酒,还是活着有味,干么要死!”
  泠菱见他始终不肯舍已而去,怒道:“好,你不死,我死。”说着居然跳下地来,挺枪向前刺去。顾风尘背上一轻,吓了一跳,知道她使出性子来,这女孩子身为教主,平素从没有人敢对她的话置之不理,眼前情势危急,她下令居然毫无效用,故此气恨也是难免。
  想到此,顾风尘跳过去,一掌击退柳东白的判官笔,与泠菱贴背而立,以免腹背受敌,笑道:“我说死不了,便死不了,少刻便有大军来援,到时候究竟谁死,还不一定呢。”
  南宫岳听得此话,不觉一惊。
  便在此时,突然庄内十数处同时冒出股股大火,眨眼间便烈焰升腾,烧得屋宇棚户毕剥乱响。
  顾风尘一见火起,哈哈大笑:“怎样,我说来便来了,三才八骏齐到,五戒庄不被踏为平地才怪。”果然,随着火起,整个庄内人声鼎沸,也不知有多少人闯入。
  群雄心头都是一惊,攻势便缓了。顾风尘借此机会,一把背起泠菱,以掌力开路,震翻几名好手,冲了出去。
  南宫岳喝道:“休得惊慌,快追。”他似乎已听了出来,庄内虽然大乱,却只有救火之声,没有杀伤惨叫之声,不像是来了外敌。南宫岳极是机灵,一转念间便已想到,这是顾风尘事先纵火,虚张声势,意图趁乱将泠菱救走。
  他猜得不错,当泠菱受伤中毒之时,顾风尘便要跃下去救人,可转念一想,自己这般下去,也只不过与泠菱一样受人围攻,自己内力虽强,但招式不精,对方三十四名好手,大可将自己耗得劲力衰竭。如此一来,非但救不得泠菱,自己也要身落敌手。这绝对是蚀本买卖,做不得。
  心念一转,想得一计。他轻轻跳下树来,钻到庄中厨房,取了火头,在庄中各处,都点着了。顾风尘打铁日久,对于生火极有经验,火头开始时均是小火,不易让人觉察,等到发现火光时,已经是连房带檩,难以控制了。
  点起火头之后,顾风尘才回到演武场,大笑几声,来救泠菱。
  当他背着泠菱跃过几道墙壁时,整个五戒庄已经是火焰烛天了,虽造成了慌乱,却也有样不好处,便是照亮了自己的行踪,使得身后追兵极易看到。
  泠菱心头倒是明白,知道只有顾风尘一人前来,什么三才八骏齐至,定是虚张声势的鬼话。眼前虽看不清楚,可火光的跳动还是感觉得到,便嘻嘻一笑:“你还蛮机灵的,知道趁火打劫。”
  顾风尘已看明路径,背着她向庄外疾奔,听了这话,报以一笑:“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一起呆了这许久,阴谋诡计嘛,多少也学了点儿。”
  泠菱伸指在他头上一敲:“如此说来,你便是近墨者黑咯。我是墨,不是朱……对吧?”顾风尘笑道:“你是人,自然不是猪……”泠菱拧了他脖子一下:“你却是像头猪,蠢猪。”顾风尘道:“何以见得?”泠菱的声音突然轻了许多,伏在他耳边上道:“要不是蠢猪,谁肯不要性命地来救我?”
  顾风尘心头一荡,忙道:“这话差了,我是正巧探得泠教主有难,赶来相助,你那些手下高手如云,只是不知道罢了。如果知道,定然也会不要性命地赶来。”
  泠菱嘻嘻笑道:“谁稀罕他们救我!”说完,她红着脸,把头靠在顾风尘后颈上,闭上眼睛,嘴角上带着甜蜜的微笑,心头亦是甜甜的,只愿今生今世,就这般靠在顾风尘身上,任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一辈子不下来了。
  方才还叱咤风云,独当群雄的巾帼豪杰,立时变成了一个娇羞腼腆,柔情万千的女儿家。
  顾风尘自然看不到她的神色,只想着快些甩掉追兵。他几个起落,已经接近了外墙,忽听嗖的一声,身后有暗器打来,顾风尘背上有人,不敢怠慢,横移三尺,闪了过去,但是这一阻,追兵更加接近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三节   眼前已是高墙,墙外便是大路。顾风尘要跃过墙头那片极尖锐的铁蒺藜,尤为不易。他心思电闪,用足尖挑起一条死狗,踢上墙头。那狗子已经死去多时,不知疼痛,落在铁蒺藜上,立被穿透。顾风尘腾身而起,跳上高墙,足尖在死狗身上一点,借力再跃,轻轻落在墙外。
  墙外已是一片平坦,顾风尘展开轻功,虽然背着一个人,仍旧快似离弦之箭,身后南宫岳等人也相继跳出庄外,紧追不舍。
  群雄心里清楚,顾风尘负重而逃,便内功再强,轻功再高,时刻一久,也难以为继,定然跑不过这许多人,因此大家铁定了心,尾随而来。
  顾风尘来时已看过地势,眼前只有一条路,便是敌人设伏的那道山谷,自己闯进来时容易,可再想背着泠菱闯出去,势必会耗些功夫,一旦纠缠起来,后面众多高手赶到,再想脱困难如登天。但情势所逼,还非走那条路不可。
  想着,二人已来到谷口,顾风尘咬定牙关,向里便闯。
  他知道谷中有伏兵,因此身形便慢了些,以图看得清楚,避免失足。不料冲出一大段路,并无一个人出来阻拦,顾风尘心中暗想:难道那些伏兵已撤走了?便在这时,只听后面破空风响,大队人马已追来了。
  南宫岳事先便在这条必经之路上伏下近二十名好手,一见顾风尘进了山谷,心头暗喜,只要那些人出来一阻,便可追及。哪知他追进谷中,却并不见前方有任何动静,再看顾风尘,远远地似已将出谷而去。
  不好,谷中的埋伏,难道已被顾风尘事先破去,那二十余好手,莫非已尽死其手?想到此,他的身形不觉一顿,正在这当口,突然嗖嗖几声,两边林中飞出几枚暗器,互相碰撞之后,一股粉雾当空炸开,弥漫开来。
  南宫岳身形灵便,见势不妙,竟硬生生将前冲之势改为旁折,避开了粉雾,而身后几人收脚不住,直冲进雾里。没奔几步,便扑倒于地,不省人事。
  烟雾有毒!
  南宫岳喝了一声:“停步!小心毒雾。”
  众高手一齐住脚,正没做理会处,又见两侧林中升起同样的粉雾来,越来越浓,不过眨眼间,便将整个山谷道路湮没其中。
  南宫岳看着毒雾向自己这干人飘来,知道对方来了邪门人物,要穿过毒雾或许可行,但是前方不知又有何阻碍,如此硬闯,定然伤亡极重。他一转念间,喝道:“速退。且回五戒庄去。”
  群雄大都见多识广,知道今日势难得出便宜,只得先回庄子,再行布置,于是众人屏住呼吸冲进雾中,背出中毒者,然后拥着南宫岳,返回五戒庄。
  顾风尘跑出谷外,不见有埋伏,回头一瞧,后面烟雾大起,不禁一愣,停住脚步。泠菱不知出了何事,便问:“摆脱了么?”顾风尘道:“不清楚,后面烟雾升腾,好像……好像敌人没有追来。”
  泠菱道:“援兵到了,放我下来。”顾风尘放她在地上,道:“你怎知是援兵而不是追兵?”泠菱道:“追兵只好带火,绝不放烟。放心,是蛊门的人到了。”
  正说着,由谷道中奔来几人,跑到切近,顾风尘看得清楚,为首的正是那位马副门主。
  马副门主到了眼前,看了看泠菱,突然跪倒下去:“属下蛊门马休,参见教主。属下救助来迟,请教主责罚。”泠菱道:“你是马休?”马休道:“正是。”泠菱道:“六年前在燕子矶杀了天南一鹤张飞鹤的,可是你么?”
  马休一愣:“燕子矶?属下从未去过。”
  顾风尘心头一紧:不好,认错人了,眼前这人真是马副门主么?难道也是假扮的?
  泠菱却面现微笑:“很好,你果然是马休。起来吧。”马休与身后几人立时站起,垂手而侍。顾风尘这才明白,马休的确没有到过燕子矶,泠菱这么一问,如果对方是假扮的,必定随口应承,而泠菱清楚,马休确是没有到过燕子矶,对方只要一应,便是假的。
  顾风尘暗自点头,心道这泠菱好厉害的心机。
  泠菱却还在问马休:“你怎知道我是教主?你见过我么?”
  马休低头道:“属下以前无缘得见教主,今日只是看到了教主的枪,这才大着胆子,猜上一猜。”
  泠菱的恋人枪一直背在身后,并未收起,此时听了,才展颜一笑,双手一分,喀喀两声,恋人枪分为三段,放入背囊中。
  马休开始盯着泠菱的脸瞧了一眼,之后并未敢再看,此时低声道:“教主为何轻骑简丛,来此涉险?”泠菱道:“先不要问,左近可有落脚之处?”马休道:“回教主,由此向东三十五里,有处市集,市集中最大的财主,便是我们的人。”
  泠菱点头:“先去那里落脚。”马休应了,牵来马匹让泠菱与顾风尘乘坐,他与另外几人两人一马,一行人扬鞭飞马,直向东边跑下来。
  三十余里路,跑不多时便到了,马休带路来到那财主家,也不叫门,轻轻跳进墙去,不一会儿,有家人挑着灯笼,轻声开了大门,财主整衣在那里跪迎,看样子惶恐得很。
  顾风尘见了,知道这财主在红莲教中的地位甚低,泠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连理也没理会,径直由马休带了进屋。
  马休向手下吩咐几句,那几人点头,与财主一起住进了前院,将后宅空了出来。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泠菱与顾,马二人,马休吞吐几声,好像不敢直言。泠菱道:“你为我挡了追兵,也算有功,有什么话就直说。”马休这才道:“我看教主的眼睛……好像不大灵光,是不是中了贼子的暗算?”
  泠菱冷笑道:“你倒眼尖。”
  马休十分惶恐:“倒不是属下眼力好,而是我闻到了一股气味,好像是……好像是双龙堡的独门毒药,兰香白露。”顾风尘暗自佩服:蛊门中人到底是毒药的行字,单凭闻一闻气味,便可断定毒药的种类。
  泠菱道:“是又怎样。这毒药很厉害么?”
  马休的头上渗出汗水,道:“虽不是见血封喉,可也非常霸道,中毒之人三天之内如果不服解药,毒性会入脑,再无药石可治,而且教主中毒之处在眼睛,离脑太近,只恐要不了三天,便会……”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四节   泠菱虽然中了如此厉害的毒,却像是毫不在乎,随口道:“既是如此厉害,拿来解药便是。你怕什么。”
  马休道:“这兰香白露是双龙堡独门毒药,只有双龙堡的人才可能有解药,离得这么远,哪来得及。”顾风尘道:“下毒的人便在五戒庄,他身上难道没有解药?”马休道:“应当有,可是……”
  泠菱道:“可是我一中毒,那柳东白肯定不会把解药留在身上,等着我去讨,对吧。”马休点头:“教主说得不错。我怕他把解药毁去,那样一来……”泠菱道:“怕什么!世上没有蛊门解不了的毒。你身为副门主,难道没有解毒的本事?”
  马休卟的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属下无能,属下该死,我确实解不了这兰香白露……不,也不是解不了,而是……”
  泠菱道:“而是什么?说!”
  马休道:“教主中毒之处在面上,如果定要属下解药,须得……须得在脸上动刀,割下皮肤,如此一来,教主花容月貌,定有损伤,因此属下不敢。”
  顾风尘道:“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办法了么?”
  马休想了想,突然喜道:“尚有一个人,可能救得教主两全。既解了毒,又保全面貌。”
  顾风尘道:“是什么人?”
  马休道:“便是我蛊门的门主,纳兰春荑。”顾风尘道:“她有解药么?”马休道:“自然没有,只是门主手段高超,我望尘莫及,如果她在的话,定然可以解毒而且不伤损教主面貌。”
  顾风尘道:“那好啊,这位纳兰门主今何在?”马休神色一惨:“她,被四大世家暗算,抓走了。与她一起被擒的,还有其他几位门主,我是听袁门主醒来后说的。盗门的兄弟已探听清楚,他们被关在神女峰的一座塔上。”
  泠菱五指一紧,喀的一下,将竹做的椅背捏烂:“袁因?”顾风尘知道她已经怀疑那个送信的袁因了,便将自己遇上真袁因的事情简单说了,泠菱这才释疑,道:“四大世家知不知道袁因还活着?”
  马休道:“诸葛仁知道,想必消息一定传了过来。”泠菱道:“诸葛仁,他也来了?”马休道:“属下派人已经打听明白,袁门主落下山涧,诸葛仁便不放心,怕他不死,便带了人一路寻来,结果真的发现袁门主未死,还被人救起。便带了绵山双鹰紧紧追赶,想要制袁门主于死地。”
  顾风尘道:“神女峰离此多远?”
  马休道:“只一天路程。”泠菱霍然站起:“背马,须在四大世家将几位门主转走前,赶到神女峰。”
  与此同时,五戒庄亦是如临大敌,内外戒严。大火已经扑灭,只是烧了些房屋,并未有人伤亡。但每个人都清楚,泠菱一逃,势必后患无穷。
  在一间密室之中,庄主余九成与南宫岳并肩而坐,两边还坐了柳东白和两位江湖长者,正在商议对策,余九成眉头紧锁,显然对事态极是担心。
  柳东白倒是神色轻松,安慰余九成道:“余庄主不必忧虑,纵使姓泠的丫头逃了,也不打紧。”
  余九成哼了一声:“您柳先生自然是不打紧,可我五戒刀一门,却已如风中之烛,此处离黄山太近,倘若那丫头调集红莲教爪牙,一齐来攻,到时候五戒刀一门可就要成为第二个太岳派了。”
  柳东白微然一笑:“庄主自请放心,此时那丫头还没有心思理会五戒刀门,倒是一门心思在我柳东白身上呢。”
  南宫岳道:“不错,那丫头已中了柳先生的兰香白露,此时一定急着寻找解药,否则毒气入脑,无法可治。余庄主的担心,大可不必。”余九成听南宫岳一说,心头稍稍宽松了些,便道:“少主的意思,那丫头还会回来抢夺柳先生的解药。”
  南宫岳点头:“换做是我,一定会的。”
  余九成道:“那还不简单,柳先生将解药毁去,不就断了那丫头的念想,制她于死地了么?”
  柳东白道:“余庄主所言正是,我已将解药投诸烈火,化做轻烟了。”余九成哈哈大笑:“如此一来,那丫头已是有死无活了。”
  南宫岳道:“教主一死,红莲教群龙无首,内中势必要起争端,我四大世家到时候大聚江湖豪杰,趁机围攻,红莲教再想避居边疆,也不可能了。”柳东白洋洋自得:“上次聚歼红莲教,乃是四大世家主人出面,此次却是第二代子弟出马,便可将其一网打尽。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南宫岳轻轻摇手:“哪里,如果不是双龙堡主与诸葛世伯的运筹帷幄,妙计迭生,也无我们今天的成功。”
  余九成方才顶撞过柳东白,此时心情一宽,便也往回找找脸面,便道:“虽说如此,可如不是柳先生应变如神,我们还难为不得那丫头呢。”柳东白听了,极是舒服,陪笑道:“在下哪敢独居其功!大伙儿群策群力,都是有功之臣……”
  几个人正在你吹我捧,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哼了一声,竟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柳东白一喜:“谋主到了。”南宫岳道:“是晴儿么?进来说话。”门一开,走进一个光脚的女孩子,正是晴儿。
  屋内众人一齐站起,除了南宫岳外,都抱拳拱手,对这位晴儿姑娘十分恭敬。
  晴儿也不客气,随便坐了,道:“先不要高兴太早。”柳东白道:“难道那丫头尚有办法取得解药?”晴儿道:“双龙堡的独门解药,短时间内红莲教无从寻觅,只是红莲教中邪门人物众多,恐有人解得了兰香白露之毒,也未可知。”
  柳东白一惊:“有这等样人?”晴儿道:“别忘记,外八门中的蛊门曾自称什么来着?江湖上没有蛊门解不了的毒呢,尤其是那位纳兰门主,解毒手段之高,世所罕有。”
  南宫岳笑道:“纵解得了,也无用武之地,纳兰已落入我们手中,秘密关押,红莲教根本不可能知道。”晴儿取出一封纸柬,放在桌上,冷笑道:“恐也未必。这是诸葛仁的飞鸽传书,上面写道,那位跳下山崖的袁门主,居然未死,还被蛊门中人所救,医得活了。袁因中的是我南宫世家的‘一丈青’,竟被蛊门救活,虽说‘一丈青’的毒性药理不及兰香白露,可我担心以纳兰的手段,仍可解得。”(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五节   柳东白眉头紧皱:“谋主之言,甚是有理。那袁因既然未死,定已说明一切,以外八门在江湖中的人头势力,多半已经探知纳兰等人的关押所在。”
  晴儿道:“不错,所以当务之急,是将纳兰等人移走。”柳东白道:“诸葛少主想必已经飞鸽传书通知看押的人了。”晴儿道:“诸葛兄与我等都未到过神女峰,无法传书。”南宫岳道:“这个容易,我立刻派人快马送信。”晴儿道:“只恐来不及了。若是两批人马前后脚到达,终不免被红莲教将人救走。唯今之计,不如调集高手,赶去神女峰,还照这次计策,依葫芦画瓢,设下埋伏,静候那位泠教主上钩。”
  余九成道:“那丫头也会亲自出马?”
  晴儿道:“她眼睛中毒,心神已乱,难道还会等在附近,待其爪牙将纳兰救出,带回来医治么?那岂不大费功夫,所以我断定,她必会亲往神女峰,就地医治。”
  柳东白连连点头:“谋人所虑,高人一筹。”南宫岳对余九成道:“相烦庄主,备下快马,坐镇贵庄,看我等一战成功。”余九成道:“谨遵少主之命,我这就准备。”
  说着他出门而去,晴儿向柳东白与另二人看了一眼,这三人心里清楚,便也相随而出,屋子里只剩了南宫岳与晴儿两人。
  晴儿看看南宫岳,道:“哥哥这次功败垂成,听说只因有位不速之客,从天而降。”
  南宫岳道:“正是,此人武功高绝,曾在见贤庄露过一面,是个少林派叛僧,已被逐出门墙,不知又在哪里,学得了这一身邪门内功。确是一个劲敌。”
  晴儿道:“这人我见过。在九华山中,曾与他一路同行。我瞧这人心地倒还不坏,如果这次他也随着去神女峰,还请哥哥手下留情,不要杀了他。”
  南宫岳笑道:“你我兄妹,还说什么请不请的。我不杀他便是。”
  听听柳东白等人已经远去,晴儿突然神色一正,低声道:“诸葛仁已经赶去神女峰,哥哥如果先到,便听他的号令。”南宫岳笑道:“那是自然。我相信诸葛世兄也极乐意呢。”
  晴儿道:“你我在家中商议的,可能有变,平空杀出一个程咬金,是敌是友,是福是祸,尚在未定之天。哥哥应变之能,我是放心的。只是这个顾风尘,我一时尚摸不透他。”
  南宫岳道:“从今夜交手来看,此人并非好杀之徒。如果能引之为援,或是交上朋友,最是大妙。”晴儿道:“可如果他已入了红莲教,却又是一个劲敌。”南宫岳道:“敌逾强,我逾全。父亲临终前的遗言,算得极准,无敌则无我。”
  晴儿道:“如今强敌来袭,机会也随之而来。你且去神女峰,我按原先计划行动。”南宫岳点头,握了握晴儿的手:“妹子保重。”
  二人紧紧握了握手,一同出门,分头去了。
  不提南宫岳等人赶往神女峰,却说泠菱与顾风尘,选了几匹快马,连夜赶路,由于泠菱眼睛不便,就与顾风尘同乘一马,她坐在顾风尘身后,神色甚是喜悦,仿佛自己的眼睛完好一般。
  马休在前面领路,顾风尘纵马狂奔,心里始终惦记着泠菱的伤势,这般一位妙龄少女,受此重伤,不知心里如何感受。
  跑着跑着,顾风尘觉得后颈处阵阵发庠,有人用嘴靠近他的皮肤,轻轻吹气,无疑是泠菱。眼下这般情形,她居然还有心玩笑。
  顾风尘忍住庠,只顾打马。泠菱见他不理,便继续做小动作,连连呵气,弄得顾风尘哭笑不得,只得开口求饶:“我说教主大人,你在后面安稳坐着好不好?弄的我庠不可耐,一不小心翻下马去,可不是玩的。”泠菱嘻嘻一笑:“我就是要看看,你的定力有多强。”
  顾风尘为了不让她呵气弄庠,只好骗她说话,便问:“你怎么没看出那个假袁因是易过容的?”泠菱一嘟嘴:“那怪得我么?我只见过他画像,况且那天他扮成伤得很惨的样子,自然看不破。可那家伙也怕我看破,所以急着与我分开。”顾风尘道:“你是一教之主,岂可轻易孤身犯险。如果我不去,你性命便要不保了。那么红莲教从此没了教主,你岂不成了罪人?”
  泠菱突然举手向他头上一敲,嗔道:“怪我?我孤身犯险,还不是你害的!”顾风尘一皱眉:“我害的?”泠菱道:“那时我要你一起去,你为什么不答应?如果你跟我一起,我才不会冒冒实实就闯进庄子呢。就因为你撇下我,明摆着不关心我的死活,那我就死给你看好了。”
  顾风尘一咂舌:“大小姐,这话太重了吧。”泠菱道:“很重么?说心里话,你当时不肯陪我,是不是很讨厌我,不想理我?”顾风尘急忙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自那天与泠菱分手时,的确并不太关心她,可当救起袁因,知道她遇险时,一种极为强烈的情感蓦然涌上心头,令他不能自已。这种情感与他来救莲儿时所怀的情感又是不同。来救莲儿时,他虽然也是心急火燎,但却还保有分寸,做事情尚且有条有理,而去救泠菱时,一路上他几乎是六神无主,方寸大乱,由此可见,两个女孩子在他的心中,地位到底不同。
  此时当着泠菱的面,他这种心理,却无法说出口,只好吞吐其辞。
  泠菱见他不好回答,笑道:“我说得不错吧。不过话说回来,念在你赶来救我的份上,以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只要你能将功赎罪,治好我眼睛。”
  顾风尘道:“说起这事,我尚有些担心,那位纳兰门主当真有手段治好你么?万一救了她出来,她也无能为力,岂不是坑了你。”
  泠菱道:“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柳东白虽有解药,但定已料到我会去抢夺,肯定已经毁去了。现在只有听天由命。”
  顾风尘道:“那好吧,我自当尽力而为,救出纳兰。”
  泠菱眼睛转了转,轻声问道:“喂,如果……如果纳兰也解不了毒,三天之后我死了,你会怎么想?”(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六节   顾风尘一呆,随口道:“干么说这等傻话,好不丧气。”泠菱幽幽地说道:“这种事很有可能啊,如果成了真的,你会伤心吗?如果换了是你中毒要死,我可是真要伤心的。”
  听了这话,顾风尘真不知如何回答。说实话,他活了快三十年,在少林寺出家便有二十年,对于男欢女爱也有所耳闻,只是从未挂心过。他虽不至于视女子为洪水猛兽,但也从不想接近。如今身后紧贴着温香软玉,耳边轻响着莺声燕语,此种境遇确是第一次遇上,不禁耳热心跳,手足无措,第一次感觉到了爱情袭来时的汹涌潮流。
  由于是黑夜间,泠菱又在他身后,眼睛又不灵光,看不到他脸红如霞,直到耳根,只继续说道:“我活了二十四年,多一半都是在仇恨中度过的。每天我在练枪时都会对自己说,要杀回中原,要杀了那些害过我父亲的人。同样的话,我说过无数次,可从来没有说过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对你说这些,只知道一看到你,我就感觉很安心,很快活,这种快活,自从去了天山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顾风尘道:“我便有这么好么?一个少林叛僧,穷僻荒村的打铁匠,怎可能得到泠教主如此赞誉?”泠菱笑道:“少林叛僧怎样,打铁匠又怎样?为何不能得到我的赞誉?”顾风尘道:“仅仅因为我救了你么?”
  泠菱道:“我头几次见你时,你可没救我。”顾风尘道:“如此说来,头几次时,泠教主便开始赞誉我了?”泠菱道:“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我便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好像久已与你熟识了。之后在太岳山,那一枪我刺得你受伤,就像是……就像是刺在我心上一般。之后秦唐关将你救走,我派人四下打探下落,结果终于探知你上了渡船,这才在汾河中再次找你。没想到那个时候,你已经练成逆天功了。”
  顾风尘道:“你不说,我倒还忘了,那一枪之仇,我不能不报。”泠菱嘻嘻一笑:“你想怎么报啊?”顾风尘道:“简单,我救出纳兰,医治好你眼睛,然后再刺你一枪,大家就扯平了。”
  泠菱叫道:“哈,你真小气,这点小事还斤斤计较。”顾风尘笑道:“我是铁匠,不斤斤计较,哪能挣得到银钱!这是本性,改不了的。”泠菱道:“你敢刺我,我烧了你的铁匠铺。”顾风尘沉吟道:“只怕我就算不刺你,你也要烧了我的铁匠铺哩。”
  泠菱顿了一下,才道:“说得对,村子里当炉打铁,有什么意思?你若真想打铁,不如搬到黄山来,我让你天天打铁,喝好酒,看风景,而且价钱比村子里的高十倍,如何?”
  顾风尘道:“倒也可以考虑。”泠菱高兴了:“你可不许赖。”顾风尘道:“这么好的事,想都不敢想,怎么会赖!”
  泠菱甜甜一笑,双手环住顾风尘的腰,侧着脸贴在他背上,只感到心花怒放。
  其实顾风尘生得并不算英俊,面貌稍显粗豪了些,红莲教中虽高手如云,却没他这样性子的,加之泠菱接任教主之后,人人对她敬畏有加,说话时低声细语,使得泠菱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觉得周围虽然人多,却没有一个真正知音。而自从遇到顾风尘之后,在野店中尚未太在意,但接下来在太岳山,她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位少林叛僧与众不同。
  泠菱眼中的与众不同,便是与自己周围的人不同,顾风尘面对强敌,居然不卑不亢,后来又得知她仅仅为了护送一个小丫头,甘冒大险,心头更增好感,但她毕竟是女孩子,猜测顾风尘如此作为,很可能因为喜欢莲儿,便又在汾河舟中试探,当探知他只为朋友遗愿,并非喜欢莲儿时,那股欢喜真的是从所未有。离开时她表面气愤,那是装出来的,瓶儿做她的丫环十年,也从未见过这位泠菱主如此的喜悦模样。泠菱回到黄山,便传下令去,让人专等顾风尘的到来。
  周错等人不知顾风尘是谁,暗中向瓶儿打探,经瓶儿的口泄露了出来,于是众人这才对顾风尘刮目相看,礼敬有加。
  此时此刻,泠菱依偎在顾风尘身后,只觉得无比的安然,恬静。
  顾风尘心头却是感慨万千,他只觉得泠菱的柔情如同万千条看不见的锁链,正在自己周遭绕来绕去,慢慢向里收紧。他是一个喜好自由自在的人,在家不娶妻室,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自从风觉把个莲儿硬塞给他之后,他的自由便越发得不现实起来。好容易把莲儿送到她母亲手里,泠菱又把自己套上了,自己答应陪她去西湖,不想又多生出这许多枝节,真不知何时才是了局。
  想着,顾风尘只觉一脑袋的浆糊,越搅越稠,最后索性不去想它,走一步看一步好了。至于泠菱对自己的感情,多半也会是少女情怀,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与自己呆得长了,感觉到自己索然无味时,自然会离他而去。
  想到这里,顾风尘才觉得有点安心,可是,心底深处突然不知为何泛上来另一种隐约的念头:她离开了我,我便很开心么?
  此种念头,绝对是顾风尘这辈子里的头一遭。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有这个想法。这种感觉不是悲伤,也不是遗憾,而是一种淡淡的忧伤。而顾风尘自生下来记事起,就没体会过什么是忧伤。
  就算他被师父打了一掌,废去大半武功赶出少林的那天,他心底里也没有忧伤,只是一种愤愤不平与无可奈何。(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七节   顾风尘无法说出这种感觉,只是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无法摸清却又挥之不去,淡淡地萦绕在心头,如一股香,似一阵风,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二人你想你的,我想我的,一时都不开口,只闻晚风在耳边掠过,马蹄声在身下回响。
  不一会儿,天已经大亮,几个人跑得有些疲累,便停了马在路边,马休取下所备的食物清水,恭恭敬敬地递与泠菱与顾风尘,然后自己离开几丈的距离,等二人都开始吃了,他才随后吃喝起来。
  顾风尘道:“你派中的规矩甚是严明啊。马副门主见了你,大气也不敢吐一口,跟遇到诸葛仁时的硬气相比,实在相差天地。”泠菱有些得意:“那是自然,这是我们的教规。如果不是如此,红莲教哪能短短几十年,便成为江湖第一大教。”
  顾风尘问道:“红莲教我早听说过,不知已创立了多少年?”
  泠菱如实回答:“据教义上讲,红莲教本名为白莲教,乃是前朝数位高人所创,尊的是白莲圣母。那时天下大乱,纷争不休,白莲教趁势而起,也曾拥众数十万,割据城池。可是后来被开国太祖灭掉,又在全国发布禁令,取缔白莲教。于是白莲教这才更名为红莲教,隐入江湖。到现在约有一百二三十年了。我父亲已是第七代教主。”
  顾风尘道:“前几代教主也姓泠么?”
  泠菱道:“不是,前几代教主都是禅让得来,本非家传,只到了我这里,父亲说他自己实是红莲教的大罪人,万死莫赎,只有传位给我,以后将红莲教发扬光大,称霸江湖,才是为他赎罪。我父亲在教中威望极高,而我又是练武的奇才,哦,这是教中元老讲的。不是我自夸。所以这才让我接掌教主之位。”
  顾风尘点头:“从你昨夜的作为来看,确是配得上红莲教主的名号。”
  泠菱哈了一声:“原来你一直在暗中看我,不肯早出头,是不是?”顾风尘一语说错,立时十分尴尬,红着脸道:“我是想……我是想万一你能杀出重围,我便用不着出手相救,免得损了你的威风。”
  泠菱心情极好,便微微一笑:“这倒也是。如果不是中了暗算……唉,不说了,跟你在一起,我讲话也有点像和尚念经了。一句话反复讲来讲去的。嘻嘻。”
  顾风尘突然想起一事,便问:“昨夜你与那用笔的帐房对敌时,突然用了一招枪法,此招一出,我觉得整条枪都似活了一般,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问,这是什么枪法?”
  泠菱听听四下无人,将嘴凑近他耳边:“你很想知道吗?”顾风尘点头:“很想知道。”泠菱道:“我偏不告诉你。”顾风尘呆了一下:“又耍什么花样?”泠菱道:“我不是防你,只是……这是我的秘密,如果都给你讲了,我在你眼里就像是一桶清水,一眼就能看透,到时候你就不理我了,男人都这样,我知道。”
  顾风尘也只是好奇,并非定要探得清楚,听她这样说,不禁摇头苦笑:“在这世上我最烦的,便是去看别人,去琢磨别人,我总在想,凡有这般想法的人,总不会有多么好心,这种人之所以如此,是准备去对付别人,去害别人,而不是去帮别人。他们总在看别人,却忽略了自己,与其揣摩别人的弱点,倒不如发现自己的弱点,改正自己的弱点来得实际呢。你说是不是?”
  他突然说出这番道理,泠菱也是一怔,半晌才道:“你的经,没白念啊。这道理你想了很久么?”顾风尘道:“没有啊,只是随口说说。”随后他笑道:“跟你在一起,好像我也变得口齿灵俐了许多呢。”
  泠菱十分得意:“你我取长补短,也算合拍。”
  二人相对而笑。
  草草吃喝完了,三人上马又行,这位马副门主选的马匹确是好马,十分神骏,脚程极快,这日不到天黑,便来到了神女峰下。
  神女峰只是一座孤峰,离群山尚有十数里远,如同一位茕茕孑立的仙女,风姿绰约地站在那里,凝视着远方的山脉。峰间有开凿的石阶,盘峰而上,亦不知几千几百级。峰头建有一座宝塔,也是年代久远。
  三人来到峰下,见了这等地势,马休只是皱眉,道:“教主,顾大侠,神女峰既是关着几位门主,必定戒备森严,而且上峰只有一条路,就是沿着石阶上去。我想对方在山路上定有埋伏,只有硬闯了。”
  顾风尘道:“泠教主眼睛不便,相烦马副门主,在左近林中找个僻静处隐藏起来,我去峰上救出几位门主。”马休道:“你一个人去么?”顾风尘道:“不错,我一个人最好行事。况且泠教主也需要人照顾。”
  马休迟疑起来,泠菱道:“他说得不错,你毒功虽然厉害,可武功毕竟差了,如果敌人在暗中偷袭,你抵挡不来的。还是照他说的办吧。”马休这才点头,指指边上一处密林:“我与教主就在此中等候,顾大侠只需尽快救出纳兰门主才好。”
  顾风尘下了马,看二人将马拉进林中藏好,这才平定一下心绪,大步上峰。
  山间道路果然如马休所说,只是一条石阶,长长的盘旋而上。有的地方极是陡峭,如果有敌人埋伏在上,攻击时居高临下,大占便宜。顾风尘如何不晓得,便离开石阶,专走偏僻无路的石壁,他抓着石头树丛,踩着缝隙裂口,一步步向上攀登而来。
  走了一会儿,夜色渐深,顾风尘站到一棵树顶上,抬眼四望,但见脚下皆是黑乎乎的一团,不见半点灯火,只是峰顶有盏孤灯,闪烁不定,想是塔尖上的灯火,瞧来像是星星一般。
  顾风尘算算距离,已爬了一半,便歇口气,准备继续向上攀登。
  又爬了几步,头顶上有一块大石突出岩外,形如虎口,这块巨石上没有草藤,光滑如镜,顾风尘倒也不惧,运起逆天神功,将身子贴于石面上,如同一只壁虎般,轻轻爬了上去。
  可就当他快爬到石头顶上时,突然从头上树丛中无声无息地伸出两把挠钩,向顾风尘搭了过来,由于天色极黑,无灯无光,顾风尘哪能看到,这两把挠钩立时钩住了他的衣服。(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八节   钩子甫一着体,顾风尘便已知道不好,此时身子悬空,无法借力,那两把挠钩见搭着了人,便同时向上提起。同时上面火光大亮,无数火把将半山照得通亮。
  顾风尘心头一惊,知道只要自己身子一离石壁,马上会变成箭靶子,上面的人暗器齐发,自己纵有天大本事,也躲不过去。纵然能躲过暗器,身子悬空之下,势必摔落山下,粉身碎骨。
  念头只是眨眼之间,那两把挠钩已经向上提了起来,顾风尘急中生智,双手离了石壁,握住挠钩,向下力扯。
  上面的人钩住顾风尘后,正自欣喜,脱口叫道:“好了……”正向回拉扯之时,突然觉得一股大力自挠钩上传来,急忙运力相抗,但哪能敌过得,对方如同一只咬到了鱼钩的巨大鲨鱼,要将鱼钩夺去。
  那二人大叫一声:“不好……”只听嗖嗖两声,挠钩已被顾风尘夺了过去,不但如此,那两人手上的皮几乎都捋去了一层,立时鲜血淋漓。
  只是如此一来,顾风尘虽夺过了挠钩,但没了双手支撑,身子立时悬空,向下坠去。
  如果真摔下去,恐怕连泠菱见了他的尸体,也认不出他就是顾风尘,而此时,幸好他手里有两根挠钩。
  身子一落,顾风尘双钩齐出,在山壁上乱划,山壁上多的是春藤灌木,横生斜长,如同蛛网一般,顾风尘只下落了一丈,左手的挠钩便钩住了一条野藤,随后他右手一伸,挠钩又搭住了一棵小树。
  两把挠钩搭稳之后,顾风尘顺着下落之势,猛地身子一悠,平平飞了起来,双足一飘,稳稳落于山道之上。
  他刚刚立定,上面山路之中已是火光大盛,人头攒动。
  为首一人是个中年乞丐,破衣麻鞋,顾风尘并未见过,此人一阵冷笑:“诸葛少主猜得不错,定知红莲教要来此夺人,怎么只来了你一个?”顾风尘心头一沉,暗想;好厉害的诸葛仁,他见袁门主逃脱,马上想到红莲教侦知情况后,定会来此救人,看这阵仗,他们好手不少。自己只一个人,而且行踪已露,若想成功救出纳兰等人,实在难上加难。
  不过一想到泠菱正在山下苦候,心头立时激起一股悲壮之气,暗自打定主意:虽万千人,吾往矣!管它千难万险,只好奋起神威,杀上峰头去。
  想到此,顾风尘也不答话,身子暴起,向人群中跃去。群雄中有很多人正防着他这一手,见他扑来,纷纷取出暗器,如密雨一般向他打来。
  顾风尘也已料到这一招,半空中除下外衣,在身前旋转不已,贯注上内力之后的衣服如同一面软盾,将所有暗器弹开。
  眼看他便要落在人群中,下面二人抽出短戟,向他脚上刺去。顾风尘双腿一剪,使一招少林伏魔腿中的“剪拂步”,啪啪两声,将两枝短戟踢飞,跟着再两腿,已将那二人踢得后退几步,口中喷血。
  顾风尘练这伏魔腿时日并不久,但此时身怀逆天神功,只普通一招用出,神功到处,便会有出人意料的威力,看似只不过随便一踢,那两人已然经受不住。戟飞人伤。
  众人见他神威惊人,不由得一愣,顾风尘便已飘落于地,大喝一声,双掌运起神力,拍向迎面二人,那二人被他喝声一惊,不急还手,只得也是挥掌相迎,只听卟卟两响,如击败革,那二人闷哼一声,口鼻喷血,身子后仰,将后面四人一同撞倒。
  如此神威,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干人久在江湖上闯荡,什么样的高手没见过,可今日顾风尘这一出手,真如虎入羊群一般。无人抵得他一掌一腿。
  那乞丐见势不妙,喝道:“都散开些,休要靠在一处。”此人经验丰富,他看得出,顾风尘掌力太强,众人拢在一起,只能硬接顾风尘的掌力,受伤必重,因此一言道破,群雄立进散成一个圈子,离开顾风尘三尺之外。
  顾风尘不管许多,以掌力开路,向峰上闯来,迎面无论飞来的是枪是剑,只是运足了内力,一掌掌击出,一时间断枪折剑乱飞,群雄亦有不少人伤重吐血,退在一边。
  那乞丐满以为顾风尘这般用强,不过片刻便会内力耗尽,可打过一阵,顾风尘非但没有力竭之象,反而掌力愈发雄浑,颇有越战越勇之势。
  他哪里晓得,逆天神功的主旨,便是处境越发不利,越能激发身体内的潜能,当年泠菱风只练到逆天功的第七层,便独斗四大世家主人,威镇江湖,今天顾风尘已尽得神功之妙处,这点小小打斗,只不过权当开胃菜罢了。
  他又一次双掌齐出,后面两人一齐倒飞数步,骨碌碌滚下台阶去。便在此时,天空中划过一声嘶吼,既不像人,也不像兽发出的,声音诡怪之极。
  听了这些嘶吼,那中年乞丐松了口气,一摆手,众人撤了圈子,不再向顾风尘围攻,只是封堵住下面的石阶。顾风尘冷笑一声,暗想,这干人想断我的归路,随他去好了,你们既阻不住我上峰,更挡不住我下去。
  想到此,他迈开大步,一步便是七八级台阶,向上闯去。
  乞丐冷眼在后面看着,不住冷笑:“你便再有通天神功,上面的人你是敌不过的。”(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九节   顾风尘并不理会,没过片刻,他便来到了峰顶。
  此地却是另一番情景,但见宝塔巍巍,上挂梵铃宝灯,钟声隐隐,内含禅宗佛意,穹顶实有九层,明分九界,飞檐筑成六角,暗应六合。顾风尘是习过佛法的,一见此塔,便丛生敬重之意。
  佛塔前有片空地,此时已经站立数人,顾风尘举目一望,心头便是一凛,这几人他大都认识。有诸葛仁带着绵山双鹰,南宫岳带着柳东白与另一位老者,另外还有一人,他并未见过,此人相貌怪异,满头满脸都是黑毛,像是一只巨猴,正是万重山之子万啸楼。
  这七人一字排开,诸葛仁与南宫岳、万啸楼三人居中,挡在塔前。
  眼见顾风尘来到,南宫岳先是一笑,道:“顾先生,你果然来了。”顾风尘看看他被夜露打湿,尚未干透的衣服下摆,笑道:“南宫公子好像也刚到未久。”南宫岳道:“算算时间,咱们只是前后脚而已。顾先生如此惶急,想是来救纳兰门主,为泠教主解毒的吧。”
  顾风尘见对方一语道破,也不隐瞒:“不错,既然你们已经猜到,那么纳兰门主想必已被转到别处了。在下这一趟,只怕是白跑了。”
  诸葛仁道:“不错,你是白跑了。至于纳兰门主转到什么地方,你不会猜到的。”顾风尘哈哈大笑:“休得骗我!如果纳兰门主真已不在塔上,那股白烟是谁放出的呢?”
  绵山双鹰与那老者齐齐一惊,转头向塔上看去,哪里有什么白烟,再转回头时,只见诸葛仁与南宫岳都是面色不悦,知道自己上了当,只好垂头不语。
  顾风尘一语试探,便知端的。知道几位门主尚在塔上,心便放了一半。他知道南宫岳刚到不久,而诸葛仁或许比他来得早些,可算算路程,也不会早到多少,要将好几个人一齐运走,动静肯定不小,而自己来时,没发现路上任何风吹草动,因此他一开始便判断出来,几位门主定然还在。
  见没骗过顾风尘,诸葛仁只是淡淡一笑:“顾先生独自上山,胆气可嘉,只是想得并不周全,没料到山上会重兵布防吧,你只怕有脚上山,无命下峰。”顾风尘道:“顾某既已来了,定要成功。你们一起上来赐教吧。”
  说着暗运神功,拉开了架子。
  诸葛仁道:“我正道诸侠,绝不倚多为胜,顾先生一个人来,我们也出一人。”说着向万啸楼一点头,万啸楼踏步而上,双目如火一般灼热,射得人极是难受。那种感觉如同身陷群狼阵中一般。
  顾风尘见他相貌特异,知道定不好惹,丝毫没有小觑之心,双手一拱,道:“请!”
  万啸楼根本不答话,突然嘶吼一声,身子纵起,像一只扑向猎物的恶虎一般,双手如同鹰爪,疾抓顾风尘咽喉。
  他身形如电,闪身便到,比常人快了何止几倍。顾风尘虽是全神戒备,也吓了一跳,感觉眼前扑来的不是一个人,而且一只怪兽。
  万啸楼鹰爪已至,顾风尘急忙缩颈藏头,避过了这一抓,大喝一声,一掌击向万啸楼腹部,他本以为这一掌攻敌要害,万啸楼非招架闪避不可,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万啸楼的心中根本没有“招架闪避”这四个字,双爪不停,直扣顾风尘太阳穴。
  顾风尘大惊失色,哪敢与他拼命,急忙左足力蹬,身子侧翻而出,在刻不容缓之际,躲开了这一扣。
  他刚刚落地,万啸楼第三爪已到了,这一回抓他后脑。
  万啸楼不出手便罢,只一出手,便如同疯狂一般,全不顾及自身,只求杀伤敌人。他的鹰爪力犹胜乃父,只要被他手指触及,除了骨断皮开,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见他如此霸道,顾风尘也起了激愤之心,暗想:你快,难道我便不会!我偏不信,逆天功会输与你的鹰爪力!一看他双爪已至,顾风尘奋起神威,将内力运至双手,使出少林派的达摩擒拿手,与万啸楼的鹰爪力对拆起来。
  二人四只手如风车相似,再也瞧不清楚路数,只听啪啪之声响成一片,比成捆的爆竹一同炸响还要繁密,仅仅呼吸十数次之间,二人便已拆过了四十余招。
  单凭招式来看,少林达摩擒拿手尚自强于万家的鹰爪力,但那终归是双方都练至最高境界时的比较,各人修为不同,武功强弱便不以招式为准,如同一个不满十龄的小儿与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对打,小儿的招式再精,也会被壮年男子一招“冲天炮”击倒一样。顾风尘内力虽强,但终究修习达摩擒拿手时日无多,便被赶出少林,而万啸楼可是毕生研习,从无间断,因此二人一个强于招式,一个强于内功,尚可斗个旗鼓相当。
  可时间一长,顾风尘便感觉有些吃力,他平时用惯了掌法拳法,乍一使用擒拿手并不习惯,内力贯注于指上时,不是过强,便是不足,总不能做到收发随心,应变随意。这个道理顾风尘自然明白,用掌用拳时,内力只注于一点,掌心或是拳端而已,可这擒拿手施展时,必须将内力注于十个手指,因他修习的境界不深,因此十个指头内力不均,立时便显出破绽来。(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十节   万啸楼虽然年轻,但惯于搏杀,早感觉到了,他目色一寒,呼呼呼连出数爪,顾风尘虽然都挡住了,可万啸楼这几爪中用上了家传的运劲方法,将内力贯注于其中一两根手指,如此一来,他单根手指上的内力,便强于顾风尘手指所注内力。
  啪啪数声,顾风尘只觉得十指一阵酸麻,硬碰硬居然输与了对方,他心头一惊,暗道,难道此人内力,犹强于我!想法未绝,万啸楼突然五指一翻,已拗住顾风尘左手小指与无名指。
  顾风尘在这两根手指上贯注的内力最弱,这个弱点立时被万啸楼看破,所以专攻此处。只要他手指一运力,顾风尘这两根手指势必齐根断折,绝无幸理。
  说到底,这也就是顾风尘,换做任何一人,此时已经断去两指了。顾风尘心头大惊,但他的反应远比常人快得多,甚至于快过了自己的心思。万啸楼刚刚拗住他二指,顾风尘猛一撤内劲,整只左手突然变得软如面条,滑似泥鳅,轻轻巧巧地由对方五指关中撤了出来。
  这一招乃是由至刚至强,化为至柔至顺,世上任何一种功夫都不可能做到,除了那逆天而行的逆天神功。
  虽然脱困,可顾风尘这一招转化过急,一时竟缓不上气来,幸好万啸楼也被他这一招惊得呆了,居然没有继续攻击。如果他上步再抓,顾风尘断无可能再次化解。
  二人均喘过一口气,也不答话,又打在一处。
  此次对阵,顾风尘心头已是暗自焦急,看来这位相貌怪异之人,确有过人之能,自己的逆天神功配上达摩擒拿手,居然敌他不过。而他隐隐也感觉出来,对方鹰爪力已达到一流境界,江湖中恐怕只有自己的师父广性禅师,才可能以指力敌住此人。
  既然自己指力欠佳,顾风尘一变招式,以拳对指,用出少林伏魔掌来。他将内力注于掌心,再不分散,砰砰几掌过后,果然觉得与敌正堪匹敌,免于被敌人趁虚而入。
  他变了招,万啸楼也变了。
  方才万啸楼已拗住顾风尘手指,江湖中能逃过他五指关的,寥寥无几,自己这许多年从所未遇,哪知今天此人居然从自己手中滑了出去,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再次交手,顾风尘变了掌法,自己再不可能抓到他手指,于是眼神一厉,也变了招数。
  陇西金鹰门的万重山,在江湖中算是武学大家,虽然尽人皆知他的鹰爪力冠绝江湖,可万重山的本事绝不仅仅是鹰爪力,他还精通江湖中各门指法,甚至独创了一门指法——金鹰指。
  眼下万啸楼见自己的鹰爪力拿不下顾风尘,便曲起三指,伸出食中二指,连连点出,只听嘶嘶连响,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他的两根指头,如同刺出的枪矛一般,劲力非凡。
  他准备以自己的绝学金鹰指,来破顾风尘的伏魔掌。
  万啸楼的想法不无道理。以手形看,掌面终究宽大,用来对掌击拳时,尚不觉费力,可指力不同,着力面极小,以掌对指,犹如以铁板对尖枪,尖枪定会穿破铁板。万啸楼自认指力天下无双,定可刺透顾风尘手掌。
  顾风尘如何不省得这个道理。眼见对方一指点来,他刹那间变掌为拳,使出了少林伏虎拳,以拳头对指尖。如此一来,万啸楼又落了下风,拳头远比手掌要硬得多,万啸楼如果被顾风尘拳头擂中手指,不骨折才怪。
  拳风呼呼,摄人心魄。
  万啸楼也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刹那之间已不再强攻,展开身法,绕着顾风尘转起了圈子,出指如风,疾点顾风尘周身要穴。要知道拳力刚猛,而指劲轻灵,顾风尘一连击出数十拳,连对方衣角也没沾到,他心头一动,想到如果自己再这要打下去,迟早内力要有损耗,久战不利,于是他也长啸一声,施展轻功,与万啸楼比拼身法。
  只见二人你来我往,上下翻飞,都是沾衣既走,稍触既分,如同两只穿花蝴蝶一般,令人眼花缭乱。
  二人拼到一百二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负,顾风尘不觉焦燥起来,时间越久,于泠菱的毒伤越发不利,自己贵在速战速决。他这一急不要紧,隐隐地牵动了体内的寒热两毒。
  这两种毒质自进入他的体内后,一直缠斗不休,因为旗鼓相当,因此便休养生息起来,不遇外敌,且不发作。如今顾风尘心焦气燥,气血沸涌,将这两股毒质引得也慢慢活跃起来。
  如此一来,顾风尘只觉得体内似有寒热两条潜龙,在慢慢升腾,初始时尚可控制,但随着剧斗,这两条潜龙即将变做飞龙。他的整个身子也渐渐起了变化。
  左半边身子如同烤火,右半边身子似浸冰窖,虽不算太过难受,可寒热之势有越来越加剧之兆,如此情形,必须要找个关口,将之泄出体外才可。
  随着顾风尘双拳连击,寒热之毒渐渐被凝于拳底,越来越多,顾风尘的两只手已变了颜色,左手潮红而右手灰白。
  万啸楼自然感觉到了,只是他与人交手的经验实在太多,怪事见得也多,尚不至于大惊失色。顾风尘越斗,寒热之毒越盛,渐渐的双手红白之分越加显著,连一边观斗之人也看到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十一节   诸葛仁到底是江湖后起一辈的领袖,见多识广,看到顾风尘双手变色,神情一凛,叫道:“小心,他掌上有毒……”
  可他已经叫得晚了,顾风尘双掌凝聚了太多毒性,再也聚拢不住,只得变拳为掌,将毒性由掌心送了出去。
  万啸楼正自伸指来攻,见对方变掌,心头冷笑,指上加劲,便要穿透他手掌,诸葛仁那一声叫出时,二人已经指掌相交。
  卟的一声微响,旁人几乎听不到声音。但万啸楼的眼神突然一变,变得凶狠异常。因为他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寒凉之气由对方掌心传来,自己的二指像是插进了冰山之中,而且这股寒气仍旧无止无休地由臂上向自己全身压来。
  眨眼间,万啸楼的一臂已被寒毒冻僵。外面几乎结成一层薄冰。
  顾风尘也料不到自己的毒掌这么霸道,不由一呆,第二掌便没拍下去。万啸楼内功也颇为了得,急忙运气于臂,阻住寒毒上行,他咬牙切齿,全力逼毒,寒毒居然被他逼得慢慢退下手腕。再一鼓力,寒毒尽由毛孔中发散出去,呼的一下,他的手腕四周,竟然凝了一层白气,如同冬天人的呼吸一般。
  万啸楼能逼退寒毒,一方面因为顾风尘运用毒功尚不熟练,二者他以指对掌,寒毒侵入有限,他自己又内力精纯,因此才得将寒毒逼出,如果换了别人,早已经全身僵闭而死了。
  顾风尘并没想要万啸楼的命,因此便没跟进攻击,万啸楼虽然将寒毒逼出,可一条膀子刹那间也是酸麻不已,全用不上力,单靠一只手,威力大打折扣。但此人性子极倔,认为顾风尘故意使诈,那寒毒并非来自他的内力而是他使用毒药,立时大怒如狂,如一只恶鹰般扑上来,单爪如风,上下乱抓,将顾风尘一时逼退数步。
  顾风尘哪体会到他的心思,见他情急拼命,心头也怒起,暗想,我顾你性命,没有进击,你不知难而退,反而苦苦相逼,真以为我奈何不得你么!想到此右掌架住他的攻势,左掌迎面打去。
  万啸楼只觉得一股热风扑面,对方攻来的似乎不是手掌,而是一条火棍,他向后一仰头,顾风尘的手掌擦过他的脸,连脸上的毛都燎焦了不少。万啸楼拼杀半生,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口中嘶叫一声,倒飞出去。
  原来他生来返祖,被家门抛弃后由尼姑收养,带回山上,常与野猴一起在林中蹿跳,虽然生而为人,野性不著,可也带了些兽类本性,比如惧火惧烟。因此万啸楼从不接近有火处,那跳动的火舌对他来讲,有一股发自心底的威慑。
  今日顾风尘掌上虽然无火,可那股热力与野火无异,因此将他脸上的体毛燎焦,万啸楼惊惧非常,便不敢对敌。
  他这一退,后面的人不知出了何事,只道万啸楼又中了毒,诸葛仁大喝一声:“好一个卑鄙小人,竟敢暗自下毒!是你先自绝于江湖,便怪不得我等群起围攻了!”
  顾风尘一眼看到柳东白,想起他毒伤泠菱眼睛的事,大笑道:“暗自下毒,群起围攻,正是你等的拿手好戏。一般的贼喊捉贼,算什么江湖正道!”诸葛仁不明所以,柳东白却笑道:“在你这等邪魔看来,天下无一人不是邪魔。”说着他抢到面前,举笔便砸。
  自从毁去了解药之后,柳东白已将笔中所剩无几的毒水放尽,免得拼斗之时误伤同伴,因此只能以笔攻敌了。可顾风尘不知道内情,见他笔杆砸来,怕他发射毒水,便抽身闪开。
  此时诸葛仁等几人已围攻上来,这几人都是江湖后起一代中的顶尖好手,招法精奇,力道雄浑,顾风尘招架几下,便觉得极为吃力,他自己一人,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幸好这几人也忌惮顾风尘用毒,一时也不敢过于逼近。
  顾风尘再接几招,心头更是急切,他惦记着泠菱的伤势,如果耽搁时间一久,只怕出事,此时那老者由背后一掌打来,顾风尘心念一转,运起神功护住后心,硬接了他一掌。
  砰的一声响,顾风尘就势跃起,飞过几人头顶,向塔上扑去。那老者一掌击实,却觉得对方像是在借力,并未伤到内腑,便大叫道:“截下他!”
  绵山双鹰一直在外面游斗,未敢飞刀攻击,此时顾风尘脱离人群,飞在半空,正是弯刀飞击的好机会,岂可错过,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四柄弯刀脱手飞出,直击侧削,从四个方向飞向顾风尘。
  顾风尘早在决定借力之时,便算到了绵山双鹰的弯刀必会出手,他已不是头一次破解此招了,眼见弯刀飞至,早随手除下两只鞋子,运上内力,掷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两柄弯刀被鞋子一阻,砉的一声将鞋子破成四片,可鞋子上贯注的内劲,硬生重使得弯刀无法前进一寸,平空掉了下去。
  破去前面的弯刀,另两柄侧面斩来的弯刀已距顾风尘不足三尺,破空之声大作,震憾人心。顾风尘再无鞋子可用,想伸指弹刀,可自觉方才一阵力拼之下,内力已经不济,如果弹不动弯刀,自己势必会被斩成三块。(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十二节   情势危急,顾风尘只得行险,硬提一口气,全力上跃。一个身子如同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系着,硬生生上升了两尺。
  如果不是他身怀逆天神功,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寸,也万万跃不上去的。
  两柄弯刀从他脚下掠过,一片袜底飘然而落。
  只要他跃得再低一寸,双脚便要被一刀斩断了。
  避开了弯刀,顾风尘身子一翻,单手探出,钩住了三层塔身上的飞檐。随后他长吸口气,再次跃上,连续三个纵身,已经飞上了最高的第九层,一手打碎塔窗,钻了进去。
  诸葛仁道:“他去救人了,放火。”
  随着他一声令下,塔的四周出现了四五十名大汉,手中都执着引火之物,一人抬腿踢开塔门,只见第一层中已经堆满了干柴,众人将手中的硝磺之物丢上干柴,柳东白摘下塔檐上挂着的一盏风灯,丢到了干柴上。
  立时塔中火光大起,熊熊地烧了起来。随着火焰升起,那些大汉摘下身后的弓箭,对准了塔顶。
  这一切,他们早已布置好了。
  顾风尘冲进塔内,按他所想,对方定会将人质囚在最高层,这样即使要逃也不容易,可此时一进塔中,发现这一层居然空空如也。顾风尘心头一怔,便向下闯,可他连连向下走了五层,都没有发现一个人影,非但没有人质,连看守也不见一个。
  不好,上当了。
  顾风尘这才意识到,他方才在塔下出言试探时,对方是在作戏。他想骗别人,却不料受骗的是自己。顾风尘暗骂自己糊涂,对方知道他来抢人,虽然没将人质送下峰去,但一定囚在了别处,并没在塔中。
  对方骗他进塔,是想将他困住,置于死地。
  果然,他刚想到这里,便从下面的塔层里冒上来烟火,他并不知道,这塔虽非木制,可里面亦有不少木梁木檩,一旦烧起来,必将是通天彻地。
  由于木柴上洒了硝磺之类的引火物,所以烧得极是猛烈,没过片刻,火便烧到了第四层。顾风尘见楼梯早烧断了,无法下楼,便冲破窗子,想往下跳。
  可他一露头,外面便飞来数箭,夺夺夺地钉在飞檐上,除此之外,还有数枚暗器擦头而过,风声尖锐,手力强劲,一看便是高手所发。他定晴看去,楼下数十名大汉围成一圈儿,手中都执着强弓硬弩,看来他只要向下一跳,那些弓箭手便乱箭齐发,半空中将他射杀。
  他的逆天神功虽然厉害,可终究不是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硬功,挡不住利箭锋枪,换言之,便是此类硬功,也必需要双足踏地,才能将一口气运转全身,若是身在空中,无法平地借力,金钟罩铁布衫功夫也无从运起。
  顾风尘暗自跺脚,看来自己一时大意,已然铸成大错,再有片刻之功,自己便要被活活烧死在塔中了。
  南宫岳暗皱眉头,对诸葛仁悄声道:“以如此手段,对付一个人,传扬出去,未免授人以柄,恐怕对我四大世家声望有损。”诸葛仁看看他,说道:“可此人的毒掌十分难对付,留着他,终究是正道之害。”南宫岳道:“可以如此这般,留条活路给他,如果他拒绝,便是自寻死路,怪不得我们。”
  诸葛仁听了,点头说好,扬声对塔上叫道:“顾先生听了,我正道中人,并非好杀之徒,即使大奸大恶之徒,只要改过自新,我等也是双手欢迎的。顾先生并无恶行,白白烧死,实是可惜,如果你能改过,我便接你下来。免遭火焚之噩。”
  顾风尘笑道:“如何才算改过自新呢?”
  诸葛仁道:“眼下的情形,只要顾先生自断双手,便可以了。”顾风尘哈哈大笑:“我手上可没有刀。”诸葛仁道:“我说的自断双手,不须用刀,只要你将两手腕骨断了便可,日后还可痊愈。”
  柳东白接道:“此等条件,算是宽得不能再宽了。顾先生不用犹豫,火马上要烧上去了。”
  顾风尘丝毫不为所动,叫道:“我来时已答应过泠菱主,定要救出纳兰,医治她的毒伤,我若投降,她必定无救。如此顾某便是无信之人。常言道,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咱们江湖汉子,最讲一个信义。如果我救不得纳兰门主,死就死了,到时与泠教主地下相见,也不至于愧对于她,所以生死事小,失信事大,用不着费口舌了。”
  听他的意思,宁可守信而赴死,绝不肯投降以求生。诸葛仁与南宫岳等人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露出赞许之意,可也无可奈何,现在火已经烧上了第七层,而且一层的塔体已经开始动摇,眼看着便要倒塌。
  顾风尘已知无幸,他远望山下来时的方向,心中默念:“她把自己的命交于我手,可是我却一时大意,误中奸计,九泉之下,难道真的无愧于心么?”
  眼看着脚下的火焰已蹿上来,整座塔也开始动摇,顾风尘将心一横,暗道,宁可跳下去摔死,被乱箭射死,也比被活活做成烧鸡强!
  他横了心,跳上飞檐,向下跃去。(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十三节   底下众人一直抬眼观瞧,防他跃下,此时见他真的跃了下来,也不由得暗自咋舌。这座塔高有九层,每层高有一丈,算来便有九丈高下,这般跃下,再好的轻功,也难免摔个双腿断折,稍差一点,就会摔成肉饼,便不用发箭,顾风尘也绝不可能安然落地。
  诸葛仁知道顾风尘武功高绝,怕他真的落地无恙,此时见他跳下,高叫一声:“放箭!”
  弓箭手们一齐拉弓,便要向半空中的顾风尘乱射。
  如果这拨箭雨射出,顾风尘定会被攒杀当场,可就在这当口,变故突起,那些拉弓的大汉只觉得肋下有人一捅,正捅在腰眼处。这个地方非常敏感,儿童们在嬉戏时常以摸抓此处害人酸庠为趣,虽然人在长大之后,这里已没有儿时那样敏感,可仍旧是软肋要害,这些人拉弓之时,软肋大开,被人趁虚而入,免不得心惊肉跳。
  如此一惊,手上力道顿失,便控不住弓弦,弓上的箭便射了出去,只是没有了力量,只射起两丈高,便都落了下来。
  这些人齐齐叫了一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人收住身形,站在后面嘻嘻哂笑,此人五短身材,獐头鼠目,极是猥琐,双手拢在身后。
  弓箭手们的箭虽然没有射中顾风尘,但如此高度,他跳下来仍旧会摔个骨断筋折,可就当那些箭刚刚射出时,突然斜刺里飞来一条长绳,准头极佳,正好缠住了顾风尘的腰。
  顾风尘身在半空,如同一片落叶,浑不着力,那条长绳拉着他向旁一扯,将他的下落之势完全改变,成了横飞。
  饶是顾风尘身子粗壮,也被这一扯拉得腰骨生疼,几乎要断了一般。但这样一来,他是横着飘向地面,与直直下落大不相同,至少不会被摔死。
  诸葛仁一见场面失控,居然横生枝节,叫声不好,趁着顾风尘身子尚未落地,顺手夺过身边一名汉子的佩剑,运劲于臂,剑化长虹,向顾风尘射去。
  他一出手,绵山双鹰的弯刀也紧随着飞出,一刀斩向顾风尘,另一刀则飞削那条长绳。
  顾风尘被硬拉过去,本就已经运气不畅,万万躲不开这一剑双刀,可此时只见火焰中寒光闪动,飞来三枝羽箭,叮叮叮三声响,第一支箭都没落空,刀剑与羽箭齐落。
  呼的一声,顾风尘终于落地,向前抢出几步,险些滚倒,虽说有些狼狈,可毕竟身无伤损,此时整座塔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
  诸葛仁一皱眉头,侧身向左侧的一派树丛看去,只见那里并肩站着七个人,四男三女。
  第一个便是那破去弓箭手发箭的矮子,他身边是个中年人,体型微胖,笑容可掬,再过去是个秃子,十根手指皆缩在袖中,秃子身边是个长发披脸的男子,赤着一对几乎看不出肉色的脏脚,可双手却是一尘不染。此人身边是三个女子,第一个风姿绰约,看不出年纪,眼角眉梢带着无边春色,她身边的女子身材娇健,头上包着花巾,最后一个女子看似弱不禁风,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不时的微咳一声。
  这七人站在那里,看样子是刚刚出现,但他们的出现,让诸葛仁等人尽皆失色。
  因为这七个人,便是外八门中的七位门主,也就是被晴儿设计捉住的七人。
  那个矮子是盗门门主,名叫申不知,人送绰号“鬼不觉”,足以说明此人盗术之高明。若是论轻功,红莲教中无疑以雪无痕为最高,但说到钻窗过户,小巧腾挪的功夫,申不知已不做第二人想。
  他身边的胖子是千门门主,姓任名厚。其实这“任厚”半点也说不上“仁厚”,此人武功不算太高,可若论起骗人之术,确是江湖无对。
  那个秃子叫做公输墨,是机关门的门主,此人极是手巧,但凡手艺活儿,只看一眼,便能照做,而且举一反三,更加工巧。他本不姓公输,后来读书,读到公输班与墨子相攻战之篇时,十分感慨,认为自己若生在当时,必可赢了墨子,于是便改名公输墨,以“公输”压住“墨”字,以显其能。
  那个赤脚的汉子是神调门门主,复姓东方,单名一个巫字,神调门在外人看来尽是装神弄鬼,装腔作势,装模做样,可熟悉内情的都知道,此门武功怪异,形似神巫乱舞,出招之时,防不胜防,由于神调门时常与人敬神驱鬼,大做法事,因此并不穿鞋子,可双手却必须要干干净净,因为要向神佛敬献礼器等物。但在外人看来,却甚是诡异。
  他身边那风姿妩媚的女子是兰花门门主,叫做萧晚词,由于兰花门中尽是妓女,向来为人所不齿,但世上自有了人时,只怕便有了这一行当,有道是炮弹难比肉弹,枪头不如枕头,往往很多难为之事,一遇女人,便迎刃而解,因此兰花门自有其独到之处,而且在外八门中,属此一门最是消息灵通。
  萧晚词身边那身材娇健的女子芳名唤做向飞花,是红绢门门主,这红绢门专务杂耍杂技,各地马戏班子,多半属于此门。此门中各人都有武功,大多走的是绵软小巧的路子,尤其以暗器手法闻名。
  而最后一个常显病态的女子,便是顾风尘舍了性命要救的蛊门门主,纳兰春荑。
  这七人连同袁因,便是外八门的首领。
  诸葛仁见了自然惊心,因为是他事先将这七人囚于神女峰侧面一个山洞内,每人以铁笼锁住,还派了好手看守,而且这几人事先都点住了穴道,又绑以铁链绳索,绝不可能脱困。
  可眼前的事实,又非相信不可。方才破去弓箭的,是盗门门主申不知,而飞出绳子救下顾风尘的,则是红绢门门主向飞花,射那三枝箭的也是她。
  向飞花的暗器功夫,自是谁都清楚的,她是继百年前暗器宗师吴情之后的暗器大家。
  可是自她被捉之后,身上所有暗器都被搜走,就算头上的首饰也没留下,那三枝箭哪来的?只有一个可能,抢来的。
  诸葛仁冲那班弓箭手喝了一声:“愣怔什么!发箭……”
  弓手们此时才醒悟过来,急忙伸手到背手箭囊中抽箭,却齐齐抽了个空,一摸箭囊,已是空空如也。
  此时申不知笑嘻嘻地将手从身后探出,双手中竟捧了一大抱羽箭,正是方才他捅这班弓手软肋时顺手抽来的。这种身后,远不是轻功了得便可以做到的,他连偷数十人背后之箭,竟无一人觉察,那股手劲当真是柔若春风,快如灵狐,不愧“鬼不觉”的名号。
  诸葛仁心下一沉,知道这七人均是硬手,一旦脱困,便如同七只老虎冲破牢笼,再想将他们捉一次,可是难上加难。况且对面还有一个险些被烧死,此时想必已是怒发冲冠的顾风尘。
  南宫岳与他一般心思,二人对视一眼,都是目色凝重。柳东白知道此时此刻,做为首领的诸葛与南宫不好先问,便踏上一步,说道:“几位门主不在洞中静养,难道因为下人们礼貌不周么?”
  七人中能言善辩之士不少,最能讲的,自然是千门的任厚了,此人微微一笑:“你们的礼貌是极周到的,又是捆,又是吊,又是关猪笼,日后我等定会为四大世家多多宣扬,好让全江湖都知道你们的礼数。”
  柳东白冷笑:“邪魔小丑,总想混淆视听,你们是如何出来的,谁在助纣为虐?”
  任厚道:“救我们出来的,自然是这位顾先生。”(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十四节   柳东白一愣:“他何时去救的你们?在入塔之前进过洞么?”任厚道:“要救我们,也用不着进洞。只须把你们的注意力吸引住,我们便可脱困而出了。难道你没听过,世上任何一种机关笼锁,在公输墨面前,都是小孩子的玩具么!”
  柳东白道:“可是,公输墨已被封了穴道……”任厚道:“你又差了,难道没听说过,那个叫申不知的小贼,是会缩骨术的么?骨头都能缩起,穴道嘛,自然也能改变位置了。”
  听了这话,诸葛仁脸上越发难看。
  任厚接着道:“你们最不应该的,是把他二人的笼子放在了一起。”
  南宫岳道:“那不消说了,公输穴道一开,自然会解去链锁,打开笼子,趁看守不注意时,放了你们出来。”任厚点头:“大致便是如此,如果不是这位顾先生,我等在看守眼皮底下,可没机会逃脱。因此说他救了我们,也是实情。”
  柳东白道:“他只是救了你们出洞,却救不得你们下山。”
  任厚笑道:“不错不错。你们那边好手云集,山路上又有埋伏,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个我是明白的。”柳东白道:“既然明白,大家便有话好说,你们乖乖回洞去,我保证不伤你们一根汗毛。如果硬要动手,可别怪刀枪无眼。”
  听了这话,任厚眼睛一眯:“这话不错,只是……”柳东白道:“只是什么?”任厚道:“只是说这话的人不对。”柳东白道:“如何不对?”任厚道:“这话,当由我们来说。”
  柳东白冷笑:“什么意思?”
  任厚道:“再明白不过,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如果等到我们的人围了山,再想走脱,可是难如登天。”
  柳东白哂笑:“你们的人?是说你们这八个?”
  任厚轻轻摇头,仍旧一副与人着想的意态:“现在是八个,要不了片刻,可能就会是八十个,八百个。”
  柳东白不禁莞尔:“哪来的那么多人,从地下钻出来?”任厚道:“非也非也,自然是用两脚走上来。据我所知,这附近外八门的人并不少。”柳东白道:“是不少,可你的声音不大,喊了,他们也听不到。”
  任厚叹息一声:“你这么说,显然太笨了,我七人已经联名给他们写了信,通过飞鸽传书,送了出去。此时想必已经到地头了。”
  柳东白大笑:“飞鸽传书?你们的身上连根针也没留下,哪里来的鸽子?花银子买的么?”
  任厚一笑:“鸽子么,自然用不着买,向门主……”他转头看着红绢门的向飞花,向飞花微微一笑,手臂向身后一背,随即又伸出,腕子一翻,手里居然平空多了一只鸽子。
  她一扬手,鸽子飞上半空,随后再缩臂于身后,转眼间又多了一只,向飞花连做了三次,放飞了三只鸽子。
  柳东白立时不做声了。这种魔术杂耍,正是红绢门的拿手好戏。
  南宫岳突然道:“你们联名写信,敢问笔墨何来?”
  任厚微微一笑,扬起一根手指,指尖上一片红色,好像是血:“无笔无墨,可写字并不一定要用笔墨,因此只好委屈了一位看守兄弟,未经他同意,便使用了他的衣服和血,可我想,他那时已用不着这两样东西了。”
  诸葛仁与南宫岳并肩而立,看似绝未交谈,可双手在对方背上轻划出字迹,只是他二人写得甚快,后面的人谁也无法看清。
  二人心头均已雪亮,眼前的情形已然对已方不利,对方虽只有八人,可无一是好对付的,尤其那位纳兰春荑,此人的毒功天下闻名,不可能不带毒药在身上,可晴儿在制住她后,搜她的身,居然没有找出半点毒物,由此可见纳兰用毒的奇诡。要论真实武功,自己这边多名好手,本可大占上风,但有了纳兰在此,一旦她发动毒功,那当真是无影无形,无踪无迹,太难抵御。
  因此二人是同样的心思,光棍不吃眼前亏,此计不成,还有后计。
  于是诸葛仁哈哈一笑:“几位门主果然好手段,我想一旦双方交手,死伤必多。本来红莲教与四大世家的恩怨,犯不着使无辜之人受难,待等改日,本人将再向红莲教讨教。”
  说罢,指挥众人缓缓退下峰头,他与南宫岳亲自断后,待等众人都退尽了,二人这才并肩离去。
  从头到尾,诸葛仁一直是稳如泰山,颇具大将之风。
  等到敌人去尽,任厚这才与另六人相视一笑,来到顾风尘身边,躬身答谢,顾风尘摇手笑道:“如果不是几位,顾某不是被乱箭攒成刺猬,便是被摔成肉饼,要谢,也应顾某谢过诸位才是。”
  任厚道:“哪里,如非先生前来,我等也无法脱困,我等无法脱困,便无法相助先生,因此看来,是先生自己救了自己。”
  向飞花性子直爽,当头便问:“顾先生与我等素不相识,为何舍了性命前来?”顾风尘道:“敢问,哪位是纳兰门主?”向飞花哈了一声,笑道:“我说呢,纳兰姐姐,人家可是为了你才来的。”
  纳兰春荑缓步来到顾风尘面前,脸上飞红,更显得病情严重:“不要取笑,顾先生,我便是纳兰。”
  顾风尘哪顾得上想其它事,急切地道:“我来相救各位,只因红莲教泠教主为救各位,被人暗算,中了剧毒,现在峰下东北处的树林里,还请纳兰门主火速救治,不然她性命不保。”
  这话出口,七人均是大惊。向飞花急问:“泠教主?你认识她?”顾风尘道:“她此时就在峰下,双目中毒失明,急需救治。”
  众人立时叫道:“那还等什么!快快下峰去。”说着急向山下涌去。可刚刚奔下山道石阶,突然由前面射来无数暗器,幸好这些人都是武功高强,暗器一出便已觉察到了,向飞花与申不知跑在最前面,听到暗器破空之声,便知不好,向飞花自不必说,那是暗器大师,曾经在完全黑暗的屋子里凭着一对耳朵来捉苍蝇,对于这等破空暗器,最是轻车熟路,她双手连抓,快如疾风,将暗器接去了多一半,而剩下的暗器,也被申不知用衣服挡开。
  这拨暗器射过,又是一拨射过来,对方也不知有多少人,多少暗器。(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十五节   那位神调门的东方巫一直静默不语,此时突然大步向前,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足有二三百斤重,吐气开声,向下砸去。只听下面一阵惊叫,很多人向上跃起。
  向飞花一眼瞧见,娇叱一声,双手齐挥,满把暗器射出,至少射倒了五人。但对方暗器仍不见少。
  看来诸葛仁与南宫岳此行准备得十分周到,多带暗器弓弩,即使拿不到人,也将你困在山顶。顾风尘只觉奇怪,对方已经知道外八门大举来援,方才退去,为何还要拦截。
  事实上,诸葛仁与南宫岳也极是精明,方才是假装撤走,却将埋伏设于山道之上,令一干暗器好手无论如何要阻住上面的人下峰。同时二人吩咐几名心腹之人去山下观望,一旦发现有外八门的人来,马上通报。
  分派已定,二人坐镇山腰,上下呼应。
  派人设伏这一招极是厉害,黑暗中不辨方向,又是在极为狭窄的山路上,还是那句话,就算不能杀伤你,也阻住你不让你下峰。
  事实果是如此,八个人被阻在山路上,由于路面太窄,施展不开,空有一身本领,也无从着手,再挨得片刻,定会有人受伤。
  萧晚词叫道:“先回峰头,再做理会吧。”
  几人只得如此,向飞花断后,不时接住来袭的暗器,众人慢慢退回峰顶上。
  他们一退回,下面的暗器便不再发射。
  萧晚词皱眉道:“看来敌人是不想让我们下峰,去医治教主了。”顾风尘问任厚道:“你不是说,很快就有大队人马来援么?怎么不见丝毫动静!”任厚淡然一笑:“我的话,也能做准?”顾风尘一呆:“你骗他们?”
  任厚道:“我千门只会骗人,不会别的营生。”顾风尘道:“那鸽子……”向飞花笑道:“只是我们的障眼法,鸽子是真的,可这地方我们都从未来过,有鸽子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只能放回各门总坛,却又都离得太远。”
  他们边谈边叹息,纳兰春荑却是一言不发,绕到山峰另一边,注目向下看着。此时那座塔越烧越猛,将峰头照得通亮,可直直看下去数十丈。公输墨凑过去,问道:“纳兰门主,你看什么?那里恐没有路。”
  纳兰春荑点头:“不错,底下全是树木石头和断岩。”她嘴里说着,眼睛却看着向飞花。向飞花突然会意,奔到崖边向下看了看,微微点头,两个女人相视一笑,齐道:“就这么办!”
  任厚道:“你们要做甚么?”向飞花取过一条长绳,对公输墨道:“公输大哥,烦你把纳兰姐姐绑在我身上。一定要绑紧些。”
  公输墨对于此道,甚是精通,当下一言不发,接过绳子。纳兰跳到向飞花背上,她身子极轻,恐也不过六七十斤,向飞花负着她,只当背着一个小包袱。
  当下公输墨双手上下如风,眨眼间便将纳兰牢牢绑在向飞花身上。顾风尘边看边点头称赞,虽然绑得极紧,可二人的双手双脚并未有丝毫阻碍,确是积年干这个的行家。
  公输墨将最后一个绳结打好,对向飞花道:“我打的绳结叫做心结,除了我之外,谁也解不开的,因此下了峰之后,你只需要将绳子拉断便罢,千万别去碰绳结。”
  向飞花点头应了,取过另一条长绳,将一端挽了一个大疙瘩,另一端缠在手心,向众人一笑:“我先下去,等救了教主,再来接你们。”
  顾风尘皱眉道:“你就靠一条绳子,将纳兰送下峰去么?”申不知笑道:“不用担心,我与你来打个赌,用不了盏茶功夫,她便可以脚踏实地。”向飞花道:“我到了底,便放一只鸽子上来。”
  说完,将绳子向下一甩,缠住脚下一棵小树,身子一飘,跳了下去。
  顾风尘的心提到了嗓子,此峰极险,几乎是垂直上下的,自己虽然身怀逆天神功,可要凭两只手来攀爬,也是难上加难,尤其半山中好多断石,突出于外,强行纵跃之下,难免碰个头破血流,摔下山去。更何况这向飞花是个女子,身上又背了一人。
  任厚等人似是极为放心,向飞花一下峰,几人便来到山道顶端,虚张声势,为的不使敌人觉察有人已自另一面爬下峰去。
  几人心头极定,敌人绝想不到向飞花会冒死从此下峰,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一面乃是绝壁,在那里下峰,无疑是自杀。
  顾风尘却是极不放心,他清楚,只要向飞花一个失手或失足,二人必定粉身碎骨,纳兰一死,那么泠菱也必然无救。现在这向飞花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一个纳兰门主,而是整个红莲教的兴亡。
  他看着向飞花慢慢消失在峰间林木间,手心中不觉见汗。
  那一边的东方巫不时搬起块石头滚下山路去,只是峰上碎石不多,飞了几块,便不好找了。顾风尘看到峰上多生树木,有的几乎有人腰粗细,便心头一动,走到一株树前,运起神功,一拳打在树干上,他内力惊人,竟将这株一人搂抱的大树一拳从中打断。
  任厚见了,不觉吐吐舌头,赞道:“好功力。顾先生怪不得敢一个人上山来,确是艺高人胆大呢。”顿了顿,又道:“这可是心里话,不是假的。”萧晚词笑道:“你这人假话满天飞,便再怎么澄清,也没用了。”顾风尘哈哈一笑:“真也好,假也罢,且留到下峰后再说吧。”
  说完,他抱起断折在地的树干,只见整个树冠足有一间客厅大小,且枝叶繁密,便笑道:“你们跟在我身后,看我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萧晚词道:“你用树来开路,想以此挡开暗器?”顾风尘道:“不错,有什么问题?”萧晚词道:“这招只怕不成。敌人若只是面前,倒也好办,一旦藏身树顶,从上向下发射,你抱着树干,运转不灵,恐要吃亏啊。”
  顾风尘一想也是,皱眉道:“那我们只在这里傻等?”萧晚词道:“敌暗我明,不宜轻动。”公输墨突然道:“我有办法。”萧晚词问:“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公输墨道:“我可以做一辆冲车,大家一起冲下峰去。”(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第十六节   顾风尘道:“现在做么?”公输墨点头,看看他手里面的树干:“材料现成,为何不做!”顾风尘见他要做木匠活儿,不由一愣:“可眼下什么工具都没有呢。”
  公输墨淡然道:“只我一双手,便足够了。”
  顾风尘心头大疑,他在少林寺与村中也见过不少木匠,手头的工具五花八门,什么锛凿斧锯,墨斗吊线,眼前这位公输墨居然只凭一双手,便要做出一辆冲车,实在不可思议。
  公输墨指派活计给众人,几位门主都觉好玩,嘻嘻哈哈,便去折树枝,砍树干,地上有敌人掉落的腰刀,用来虽不趁手,可贯注上内力,树干应手而开。
  正干着,一只鸽子由峰下飞了上来,萧晚词一手抄住,笑道:“她到底了。”任厚道:“那我们也该走了。公输,你几时能做好,快点成不成?”
  公输墨不答,只埋头干活,任厚知道他的脾气,干活的时候绝不分心,因此也不觉为忤。
  没多久材料已经齐备,公输墨下手如风,以数寸厚的木板为盖,不多时便做成了一个大大的箱子,前后左右加上顶盖,五块遮板以铁链固定,只是没有箱底,然后将申不知夺来的羽箭从里向外穿出,尖簇在外,成了一辆冲车车箱。
  顾风尘明白了,这车子四外全是厚木板,不怕暗器,外面全是箭簇,使人不敢近攻,他们躲在里面,步行下峰便可。
  此时那座木塔已经烧得轰然倒塌,峰头星焰纷飞,火舌渐灭,慢慢地整个黑了下来。
  时机正好,公输墨将箱子转了过来,道:“走吧。”几人都钻到箱底下,申不知笑道:“这个好比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啊。”
  众人都忍不住笑,萧晚词道:“你看着点脚下,别一失足滚出去,老鼠做不成,被射成刺猬。”
  当下抬起木箱,向峰下奔去。来到先前遇袭处,果然只听呼呼风响,又一阵暗器打来,却都“夺夺夺”地钉在木板上,伤不到人。下面的敌人没料到这一手,事先带又都是刀镖袖箭透骨钉这类的放血暗器,没有火弹等物,一时竟拦不住冲车。
  顾风尘等人冲破了两处埋伏,已到了半山腰。其间有几名敌人跃出来,欲打碎木箱,却被顾风尘事先看到,在木箱内以掌击箭尾,箭头射出,伤了几人。
  到得山腰,已经没有暗器继续射来,突然只听前方有人一声嘶吼,抱着一根巨木冲来,公输墨的箱子绝禁不住这样一撞,于是众人合力一扬手,将木箱扔上半空。
  顾风尘一抬手,已顶住对方撞来的巨木,抬头看去,不是别个,正是万啸楼。
  此时他咬牙切齿,神情可怖,真如一头发怒的巨猿,那根巨木在二人之间缓缓移来移去,显见得旗鼓相当。
  可顾风尘心里清楚,自己未尽全力,而且以地势来看,自己一方在上,万啸楼在下,自己可大占便宜,此时他一心想着快点下峰,不愿多耗,便吐气开声,运起全力,将巨木向万啸楼推去。
  如此一来,万啸楼哪禁受得住,他内力本就逊于顾风尘,又占了不利地形,更加抵挡不住,但他久习鹰爪力,一双手扣得极紧,虽然脚下不住倒退,但手上仍旧牢牢地抓住木头。
  再退几步,万啸楼见对方来势越来越猛,几乎要将自己推得倒飞起来,便一咬牙,将巨木向边上一带,自己随即跃起,一个纵身,已然没入道边的树林中,双手连抓连荡,眨眼间便不见了。
  萧晚词紧跟在后,问道:“如何不见诸葛仁与南宫岳?”任厚道:“我猜他们定然已经下峰,去搜寻教主了。”顾风尘吃了一惊:“一旦被他们找到,泠教主眼睛不便,恐遭不测。”申不知道:“那还等什么!”身形一闪即逝,向峰下射去。
  众人一涌紧随,片刻间已来到神女峰下,顾风尘看看方向,指指远处的树林,说道:“便在那里了……”
  说完他率先奔赴林中,一边寻找一边高叫:“泠教主……”
  众人齐至,纷纷开言叫喊,此时便听得林子深处有人回答:“休得高声,别扰了纳兰门主。”
  这声音正是向飞花,众人一喜,奔向声音传来之处。
  那里是一株巨树,向飞花与马休站在树下,却不见泠菱与纳兰春荑,见他们来到,向飞花也松了口气:“你们可算下来了!”萧晚词低声道:“教主可好?”
  向飞花皱眉道:“纳兰正在施治,不知结果如何,不过看她脸色,来得尚算及时。”
  顾风尘问:“四大世家的人,可曾找来这里?”
  向飞花道:“并不曾来。”
  这话刚刚出口,突然四面响起了呼喝之声,中间还夹杂着马蹄声。似有大队人马赶来。
  顾风尘心头一惊,暗想:难道诸葛仁带人来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一节   便在此时,向飞花身后的那株大树上飞起一枝烟花,在空中炸开,缤纷的火花四射,黑暗中瞧来极是醒目。
  顾风尘不解,看这枝烟花,便是他在五戒庄外看到的,发自泠菱手中。难道泠菱便在那株大树上?可敌人来袭,隐藏尚且不及,怎么还主动招呼?
  向飞花倒极是镇定,没什么表示。顾风尘道:“敌人来攻,我去抵挡一阵。”向飞花笑笑:“用不着,我的顾大侠,安静在这里呆着,什么事也不会有。”
  此时几位门主都来到身边,向飞花与他们低语几句,几人点头,迎出林外。
  顾风尘心中疑惑不解,忽听那些马蹄声齐齐在林外停下,像是已包围了这里。他身负绝艺,自然不怕,可最担心泠菱。林中独不见纳兰,想必正在与泠菱医治眼睛,一旦被扰,后果必然不妙。
  正思想间,只听脚步声响,几位门主带了两个人来,顾风尘一见这二人,心中大定。这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铁芙蓉,另一个是引雪衣娘上黄山的女子。
  向飞花不认得这二人,任厚方才已与她们通过姓名,便做了引见,铁芙蓉自不必说,另一女子名叫沈柔,这二人都位列红莲八骏,地位在几位门主之上。铁芙蓉排名第五,是为逾辉候,这位沈柔排名第七,便是腾雾候。
  现在以顾风尘所知,红莲八骏已见过五人,分别为:
  超影候雪无痕,
  逾辉候铁芙蓉,
  超光候舍得道人,
  腾雾候沈柔,
  扶翼候周错。
  另外三候,绝地候,翻羽候,奔宵候,尚未得见。
  铁芙蓉问:“教主呢?方才她明明发了信火。”向飞花指指头顶:“在树上,纳兰姐姐正给她医治呢。”铁芙蓉一惊:“医治?怎么回事?”她转头盯着顾风尘,因为她知道泠菱是与顾风尘一起下山的。
  顾风尘极是尴尬,只得道:“是我没看护好泠教主,她……落入四大世家的圈套,被毒伤了眼睛。”铁芙蓉道:“伤很重么?”顾风尘道:“听马副门主讲,是辽东双龙堡的独门毒药,叫什么兰香白露。”
  铁芙蓉一向对顾风尘非常欣赏,此时却气愤非常:“我家教主中了毒,你却是好好的呢!”顾风尘无可辩驳,只得闭口无言。铁芙蓉一向得理不饶人,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家教主智绝天下,岂会无缘无故地落入人家圈套!更况且这回她是秘密行事,没有大事发生,绝不肯暴露身份,以致遭人围攻,是不是你与四大世家……”
  向飞花急忙道:“不是他,是我们外八门被四大世家设计捉了,教主得到消息来救我们,才落入圈套的,这位顾大侠舍了性命救出教主,方才又单枪匹马上峰救得我等脱险,实是本教的功臣。”
  铁芙蓉道:“功臣!他没看护好教主,何来功臣一说!如果教主有意外,哼哼……”一边的沈柔劝道:“好了,铁姐姐不必再骂,这位顾大侠也被你抢白得够了,若换做是我,早已老羞成怒,翻脸动手啦。”铁芙蓉像是对这位排名低她一筹的沈柔极是服气,便道:“我只说心里话,但愿教主逢凶化吉。”
  此时树上传来纳兰的声音:“你们再吵个不休,教主无法静心,可就化不了吉啦。”
  铁芙蓉急问:“教主她怎么样啦?”
  纳兰春荑道:“你们都闭上嘴,老老实实呆着,过一会儿便有好消息。如果吵闹不休,惹得教主生气,血气一涌,便前功尽弃。”
  此话一讲,立时林子里一阵寂静,半点声音也没有了。
  一只乌鸦也不知被什么动物惊到,嘎嘎地飞起,才叫两声,飞离树尖,沈柔抬手一扬,一道乌光射出,那只乌鸦已是身首两分。
  顾风尘暗自点头,心道此女子看似貌不惊人,下手却是异常果断。此时想来,自己会过八骏中的五人,皆是性子不同。雪无痕阴鸷之外,尚有洒脱之态,铁芙蓉乃爽快之性,又不乏奸狡,舍得道人貌似守正,实则心思变通,周错看来粗豪,却思虑周全,眼前这位沈柔,话语不多,却果敢狠辣。当真是各人各性。
  此时林中寂寂,大家心中各有所想,最多的心思都在泠菱身上。一个个侧耳细听,却听不到树上有任何动静传来。
  众人屏住呼吸,只听得到自己心跳,尚未有片刻之功,却都觉得真似数年之久。
  终于,枝叶间哗啦声响,纳兰春荑跳了下来,却不见泠菱。向飞花急问:“教主怎么样了?”众人也都围过来,急切之情,一望可知。
  纳兰春荑笑道:“我的手段,尽可放心。只是毒药侵入眼睛,费了些功夫。”
  铁芙蓉这才开颜笑道:“此次教主脱险,纳兰门主,实是居功至伟。”纳兰这才向她行礼:“见过尊候。”沈柔问道:“教主还在树上么?”
  纳兰点头:“她老人家尚不能下地。”铁芙蓉一怔:“这却为何?”纳兰道:“双龙堡的兰香白露极是厉害,是将一种特异的兰花埋于地下,取其汁液炼成,中毒之人只要接了地气,便毒性加重,因此我与教主在树上施治,取‘木克土’之意,方才治得。此时毒性稍退,一接地气,毒性便上攻,因此不能下地。”
  一边的马休听了,佩服得五体投地。
  除了他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医治毒药,尚用得什么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果是深奥。
  铁芙蓉道:“教主要多久才可痊愈?”纳兰道:“只需三天,便可恢复如常。”众人听了,都大大松了口气。向飞花道:“我就说嘛,纳兰姐姐一来,万事大吉。”
  纳兰春荑红了脸,低声道:“我们还是出林去,教主吩咐,只留下顾大侠,她有事要问。”
  众人齐齐看了一眼顾风尘,便一言不发,走出林去。
  纳兰走在最后,看了一眼树上,低声道:“教主让你上去说话。”语罢便随着众人走了。
  一个偌大林子,此时只剩顾风尘一个人站在树下。
  顾风尘心里惦记着泠菱的伤势,便轻手轻脚地爬上树去,那树枝叶非常茂盛,从下向上看,只见层层的绿叶,不见人影,直爬到离地两丈多高的地方,才见泠菱躺在一个大树杈间,身边折了很多枝叶,做成了一个简单的躺椅,虽然简单,但却很坚固,即使起了大风,也刮不下来。
  顾风尘轻叫了一声:“泠教主……”泠菱早知道他爬上来,嘻嘻一笑,说道:“他们都走了么?”顾风尘道:“都走了。”泠菱道:“快来。”顾风尘不知她要干什么,便道:“你不要动,小心跌下去,纳兰说,你不可以下地,以免接了地气,毒性上攻。”
  说着,他坐到泠菱身边的一根树杈上,只见泠菱脸色如常,只是眼上包了一块白巾,泠菱伸手过来,握住了他手。
  顾风尘感觉她的手好凉,亦有些微微发抖,好像极是害怕,便问了一声:“你很冷么?”泠菱道:“不冷,只是……只是有些……害怕。”顾风尘笑了:“你堂堂红莲教主,那天晚上面对数十名高手围攻,尚且不怕,现在怎么怕了?”
  泠菱低声道:“我是怕……怕万一我的眼睛瞎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顾风尘一呆:“不要胡思乱想吧。”泠菱道:“这可不是胡思乱想,在你走后,我一直都这么想。”顾风尘十分感动,却不敢让她过于激动,便逗她道:“你眼睛很快就可以复原,因此我也害怕。”
  此话一出,泠菱也是大为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二节   顾风尘道:“你眼睛一好,看到我的样子如此难看,定会大加嘲笑,因此我也害怕。”泠菱道:“你样子怎么了?我才不会嘲笑你呢。”
  其实此刻顾风尘的模样确实好不到哪里,那时困在塔里,虽然没有被火烧到,可塔里极热,连熏带蒸,还有大股浓烟袭来,那滋味可想而知,顾风尘的眉毛头发全被燎焦,脸上也是片片红紫,那是被飞来的火星烫伤的,说实话,他没被烧死塔中,已是天大的侥幸。至于模样如何,就不必细想了。
  泠菱看不到他的样子,只是伸出双手,轻轻向他抚摸,顾风尘要躲,又怕一晃动树干,泠菱掉下树去,只好握住她的皓腕:“不要乱动,小心跌下去。”
  泠菱道:“他们打伤你了么?”
  顾风尘知道如果不告诉她,她会一直问下去,便道:“打倒没打伤,只是受了些香火,差点升天成佛。”
  泠菱叹息一声:“为了我,你是真的舍出性命去了。”顾风尘道:“大丈夫本当如此,况且我答应你的事还没完,自不能食言的。”泠菱道:“是啊,我不让你走,就是想与你谈这事。”
  顾风尘道:“雪衣娘约你本月十五,现在已经是初三了,此地离西湖尚有些路程,可你眼睛不便……”泠菱道:“也没什么了不得。纳兰已给我眼睛敷了药,只要三天内不张眼,就可痊愈。”顾风尘道:“那我们休息三天,等你眼睛完复,再上路不迟。”
  泠菱道:“这个自然。我要说的,却不是这些。”顾风尘道:“你想说些什么?”泠菱道:“如今我的形迹已露,四大世家定然会派人尾随,因此再去西湖,诸多未知之数。”
  顾风尘愣了愣:“你讲得对,我却没想到这一点。”
  泠菱道:“因此,为了掩人耳目,我必须用一计。”顾风尘道:“你安排吧。我听候差遣。”泠菱道:“你真的听我差遣?”
  顾风尘失笑道:“我什么时候不听你差遣了?自从遇上你,我便是孙猴子跳进如来佛的手心,就想脱身,也无能为力了。”
  泠菱脸上飞起一片红霞:“你倒明白,也不枉了我一场辛苦。”说罢,她取出一料药丸,递过去道:“把它吃了。”
  顾风尘吓了一跳:“这是顺天丸?你那天逼着太岳派的掌门吃的么?”泠菱一昂头:“是啊,你敢吃么!”顾风尘道:“吃了会怎样?是不是明目清耳,化痰止咳?”
  泠菱忍住笑:“当然,不但如此,还是十全大补,益寿延年呢。”顾风尘接过来,看也不看,便丢进口中。
  药丸入口,变得极是滑溜,很容易便滚下了喉咙,泠菱道:“你……你真吃了?”
  顾风尘笑道:“当然,不是你让我吃的么!怎么,心疼了?”
  泠菱道:“如果这真的是顺天丸,你不怕后果么?”顾风尘道:“我只知道,你不会害我。如果要害,早在汾河船中,便可将我淹死。”泠菱不说话了,只见眼上那块白巾下慢慢流出一丝水渍,居然还有一股药香。
  顾风尘知道她流泪了,急道:“你不要哭,一旦泪水把药冲没了,可对你伤势无益。”
  泠菱并不理会,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去:“你那么相信我,体贴我,不要说我眼睛坏了,便是死了,也不枉这一生……”
  顾风尘听她如此说,心中也是一荡,他虽然粗豪,却也明白泠菱的心意,先前还道是泠菱一时冲动,自己只是个粗鲁汉子,如何会被她青眼相中!现在看来,泠菱并非一时怀春,这种情愫早在她心底生根抽芽,不可抑制了。
  无论如何,一个女孩子对你牵肠挂肚,总不是什么坏事。顾风尘以前虽无意成家,可也阻止不了别人的想法,幸好泠菱也没什么过份的言语。
  顾风尘怕她继续流泪,便转了话题:“你何时才能下树?我们又不是猴子,不能总呆在树上,这里又不长果子。”
  泠菱破啼为笑,道:“纳兰说只不让我下地,就算下地,也不可触到地面,可以骑马坐轿呢。嘻,说得神乎其神,我却不信。”
  顾风尘忙道:“还是信了吧。人得了病,就得听大夫的。”泠菱道:“那好吧,我便骑马好了,麻烦顾大侠去与我牵一匹来。”顾风尘应了一声,跳下树去。
  他走了几步,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像是喝了几十斤烈酒一样,脚下竟虚浮起来。自从他习了逆天神功之后,曾被迷药迷倒过两次,看这次的情形,又像极了前两次。
  顾风尘立时意识到,是他吞下的那粒药丸在作怪。这鬼丫头又不知在搞什么鬼了,他转头向树上看去,枝叶丛杂看不到上面,就当他想要高声问问的时候,脑中一阵轰鸣,便扑倒在草丛中了。
  泠菱嘬起小嘴吹了声哨子,林外跑进几个人,正是纳兰与任厚等几位门主,还拉着几匹马,向飞花爬上树去,小心地将泠菱扶下来,接到马背上,另几人将睡倒的顾风尘也架上马,嘻嘻哈哈地出林而去。
  与此同时,诸葛仁与南宫岳也都骑在马上,向五戒庄急奔。
  南宫岳紧皱眉头,不时地向后张望。诸葛仁笑道:“你还在为万兄弟担心么?”南宫岳道:“不错,他那个脾气,只怕不肯轻易退下来,对方好手众多,他肯定会吃亏。”
  诸葛仁道:“你这样看他?那就错了。”
  南宫岳哦了一声:“诸葛世兄,我对万兄弟的评语,难道不算中肯?”诸葛仁呵呵笑道:“非但不中肯,简直是大错特错。”南宫岳也笑了:“我一直以为,自己看人很准呢。”
  诸葛仁道:“南宫世兄看人很准,这个我不否认,这不是我说的,是我父亲说的。其实整个四大世家,以识人来讲,自然以南宫家族为最高……”南宫岳道:“世兄不必客套,只讲万兄弟便了。”
  诸葛仁道:“万兄弟脾气倔强,人所共知,说句不好听的,他骨子里有种兽性。”南宫岳点头:“这个自然。”说这话的时候,二人声音都压低了些。诸葛仁接道:“可你不要忘记,万兄弟曾经在野林中与野兽为伍,据收养他的尼姑讲,他曾经一连数月隐匿山林,那可是深山老林,单靠着脾气倔强与一股蛮力,绝活不下来的。”
  南宫岳道:“这个……我却没有想过。”
  诸葛仁道:“我父亲曾说过,在你我等第二辈子弟中,尤其以万兄弟,最为深不可测。他的行动与思虑,大异于常人。因此在遇到什么难事时,尽可托付于他,而他也定不会让你失望。”
  南宫岳点头:“既然连世伯也这要样说,看来我是多虑了。”
  诸葛仁道:“我听那老尼讲,万兄弟曾经一连三天不吃不睡不动地伏着,不用任何武器,成功地抓到了一只野狐。因此万兄弟心思之巧妙,耐心之可怕,绝对是你我想象不到的。”
  南宫岳长吸口气:“如此看来,万兄弟在很多方面,远胜我等。”诸葛仁道:“不错,如果不是他性格孤僻,外貌奇异,咱们四大世家第二辈中领头的,应当是他才对。”南宫岳道:“话虽如此,我却觉得你才是最合适的,无论从年纪阅历经验能力来讲,都非你莫属。”
  诸葛仁摇头苦笑:“这副担子太重了,江湖无事时,尚且看不出来,如今大敌来袭,便显得我这个头头,有些无所作为了。”南宫岳道:“话不能这么说,此次红莲教来袭,肯定已谋划多年,雪无痕自来送信,太岳派被灭门,咱们四大世家麾下的数个门派均遭血洗,甚至一些江湖散人也突然变得生疏起来,这一切,都是红莲教干的。他们是想先剪除我们的羽翼,再逐个击破。”
  诸葛仁道:“如果这次能将那个泠教主捉获,红莲教便会土崩瓦解,可惜功亏一篑,红莲教大举来援,看来咱们真的小看了那几个门主。”
  南宫岳道:“我倒觉得,这位泠教主太爱冒险,不像是教主所为,以红莲教这般势力,很多事用不着教主出马。”
  诸葛仁一惊:“不错,这倒让我有了另一种想法,这位自称泠教主的姑娘,会不会是个冒牌的?她将我们所有注意力都吸引来,而真正的红莲教主也许带着手下爪牙,在干其它不为人知的大事。”
  南宫岳也悚然动容:“世兄讲得好,此事或许真如你所说,不可不防。”
  二人纵马而奔,谈谈说说,此时突然由前方奔来几匹快马,马上骑士不住打马加鞭,倾刻间来到眼前。见了诸葛仁等人,猛地勒住丝缰,那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马上骑士一齐滚鞍下马,动作极是灵俐。
  诸葛仁见这几人都是四色丝巾包头,便知道是四大世家的信使,心头不禁一惊,暗想:难道方才的话应验了,真正的红莲教主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么?
  为首的骑士单脚跪地,双手托上一封书信,道:“少主,八百里加急。”(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三节   诸葛仁急忙接过书信撕开,身后从人举高火把,诸葛仁将书信凑到南宫岳面前,二人齐看。
  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字,却使二人看后,都皱起了眉头,南宫岳道:“真有如此事么?”诸葛仁道:“看样子假不了。”南宫岳道:“此事我们既能知道,红莲教自然也知道。”诸葛仁道:“不错。此事事关重大,我已不能独处,必须告知我父亲与另几位叔伯。”
  南宫岳道:“如果等几位世伯商量定了,再报回来,不知要几天,万一此事属实,岂不误事?”诸葛仁道:“不要紧,我等一边通报,一边赶去那里,万一有事,我们便随机应变,也比傻等在这里强。”南宫岳点头,诸葛仁将书信封了,交给信使,要他即刻赶往五戒庄,在那里用飞鸽传书,将此信传给见贤庄的父亲。
  吩咐完了,二人便不回五戒庄,打马向东方而来。
  却说顾风尘吞了药丸,不久便晕晕沉沉地睡去,在睡梦里,恍恍惚惚间,觉得身子飞了起来,飘飘荡荡任意东西,脚下一片花红柳绿,正自欣赏之时,前面一座大山,雄奇巍峨,山中一座大庙,气象宏伟,顾风尘觉得好生熟悉,猛地认出正是少林寺,不由得心中一阵大喜,急切间想要落下来,却怎么也收不住身子,眼睁睁地看着少林寺由脚下掠过。他想大声呼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突然一声霹雳,将风尘打下地来,却是一处陌生市镇的大街上,街头有很多人,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很是热闹,但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是静立不动,如同木雕泥塑一般。风尘如走在一群玩偶当中,心中恐惧不已。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实的。
  没有人动,只有声音在响。风尘停下脚步细看,却发现不少怪现象:
  一个峨冠博带气质高贵的老人正在煎饼摊前扇火,满头珠翠遍身罗绮的贵妇坐着破烂的驴车,头戴金冠身着龙袍的人正在街边乞讨,八抬大轿里坐的是蓬头跣足的痴呆,酒楼中呼卢喝稚的尽是猪狗……
  种种情形,全不合常理。但细细想来,却又另有深意。
  正贪看间,猛听一声怒喝:“孽徒,你做得好事,这次却饶你不得……”
  只见远处一位老僧怒冲冲而来,正是广性。顾风尘心中一慌,正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猛然转过身来,却是英莲。风尘大喜道:“妹子,是你……”英莲不答,却露出一口血淋淋的牙齿,正咬在顾风尘咽喉上。
  顾风尘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咚的一声,脑袋正撞在木板上,又躺了下去。他摸摸脑袋,只觉得甚是疼痛,明白自己未运上内功。四下看看,漆黑一团,用手一摸,四周全是木板,鼻中还嗅到一股木香。
  他不明所以,急忙用力上推,顶上的木板吱吱地开了一道缝,顾风尘再一用力,咣当一声,木板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大响,阳光透入,他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躺在一具棺材里。
  这倒满有意思,他还没死,却先进了棺材。
  顾风尘苦笑一声,暗想这定是泠菱的鬼主意,她说自己行踪已露,要用一条计策,看来便是诈死这条计了。不用说,身边定还有一具棺材,泠菱定然藏身于内。
  他向边上看去,出乎他的意料,那里并无任何东西,此时身下骨碌碌做响,原来棺材放在一辆马车之中,正在前行。顾风尘明白了,泠菱躲藏的棺材定在另一辆马车中。
  想到此,顾风尘也觉得有气,躺棺材便躺棺材,自己也不会太介意,为何要吞什么药丸?为的是把自己迷倒,才好行事,可事先却不告知,真把自己当成泥人了,想怎么捏便怎么捏,岂有此理。
  想到此,他爬出棺材,一掀车帘,看到外面的车夫背对他而坐,那人只顾赶车,丝毫没听到他出得棺材。
  顾风尘向前后望去,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这一路上,只见到自己乘坐的这辆马车,并无其它车辆,连人也见不到一个。
  泠菱没有与自己同行,而自己这又是去哪里呢?他看看天上的太阳,慢慢辨别出了方向,在向西行。心中又是一惊。西湖本在东北方向,自己为何被拉着向西,那可是黄山的方向啊。
  顾风尘大惑不解,眼前除了这车夫,又无别的人可问,只好去问车夫。他扬声道:“喂,那赶车的……”叫了三声,车夫全无动作,只是自顾挥鞭打马。顾风尘怒了,跳到车辕后,伸手将那车夫提了起来,车夫百来斤的重量在他手里,如提草灰。
  那车夫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又是一惊,顾风尘道:“你是什么人,带我去哪里?”车夫指指自己耳朵,做个手势,意思是自己耳音不好,让他大声些。顾风尘心头有气,运起内力叫了一声,那车夫如被雷击,终于听清楚了,便由怀中取出一封信,交与顾风尘。
  顾风尘打开观看,上面字数不多,但字体娟秀小巧,一看便是女子所书,上写:逢君以来,受惠良多,西湖之约,非君之事。暂请将息,切勿疑虑。棺中盘费,恳请笑纳。
  下面没有落款,只是画了一朵莲花。
  顾风尘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泠菱手笔,大意是西湖的约定,是红莲教之事,本与他顾风尘无关,因此请他回去歇息,还在棺材中留了盘缠。
  看过之后,顾风尘觉得十分不解,当初下山之时,泠菱力求自己同行,可如今却主动将自己送走,未免差别过大,这当中,难道出了什么事端不成!(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四节   又一想,红莲教诸人皆在她身边,内中有不少能人异士,泠菱自当无恙,至于西湖之约,确属红莲教内私事,人家不让自己跟着,若是一定要去,倒显得别有用心。不如就此撒开,泠菱信上没说要自己去黄山等候,那意思便是随他去哪儿都可以。
  他回头查看棺材,果然里面有一个小包,打开一看,有金有银,约值数百两。顾风尘揣了起来,不愿再坐棺材车,便跳下来,吩咐车夫自去。那车夫想来也是红莲教中人,也不多问,径直去了。
  顾风尘顺着大路走了一段,来到了一处市集,人来人往极是热闹。他也不知睡了多久,腹中早咕咕乱叫,便坐进一家最大的酒店,呼酒要菜。
  伙计送上酒菜时,顾风尘一问日子,不觉吃了一惊,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两天,看来那药丸之药力,果然不小。
  这些天来,顾风尘除了赶路,便是心急火燎般的救人,没一刻清闲,此时一个人坐下来,了无挂碍,正好痛快吃酒。在他记忆里,自己从来没有如此阔过,腰悬数百两的金银,按理说应当美味珍馐,满满摆上一大桌,才得快意,可他节俭惯了,就是喝酒,也从不挑剔,只要了几斤熟牛肉,摆上一大坛高梁酒,十分豪迈。
  他一大碗一大碗正喝得快意,此时已经正午,食客渐渐多了起来。这个市集处于南北官道要冲,各路客人都有,其中不乏江湖中人。顾风尘身边便坐了两桌江湖豪客,身边都带着兵器。
  顾风尘本来无心理会旁人,但也无法阻挡那些人的说话传入耳朵,有几人尽是口出大言,讲得是自己所谓的英雄往事,顾风尘听了几句,不禁暗自发笑,这几人无非是讲自己在某某年月,于某处以一敌众,杀败了多少巨盗强敌,那些巨盗强敌的名号也尽是些什么“威镇八方”、“金刀豪侠”、“无敌书生”之类的,顾风尘一个也没听说过。
  一边听着这些人的口沫横飞,一边大口喝酒,权当听评书下酒了。顾风尘面前的一坛酒已下去少半坛了。正在酒酣耳热之时,突然身后一桌的江湖豪客将话题改了。
  一个中年瘦削汉子道:“李兄,近日江湖中出了件大事,你可知道吗?”他对面的汉子道:“除了红莲教重临中土以外,还有什么事可称得上大事呢,赵兄。”
  姓赵的汉子道:“数月前,红莲教的至宝逆天诀,突然出现在江湖上,这事你有耳闻吧。”姓李的汉子道:“自然知道。那是红莲教的地王秦唐关散布的,这老头儿也不知为何,自己引火烧身,弄得江湖上各路人马纷纷尾随,听人说打了不下数十场恶仗。死的江湖人也不知有多少,后来秦唐关突然失踪,有人说,这本是红莲教的一条诡计,就是让大家自相残杀。”
  边上一人道:“不错,算算时间,秦唐关大造消息时,正好是红莲教入关之际,江湖朋友把目光都移向那莫须有的逆天诀,结果红莲教竟是无人理会,顺顺当当便到了黄山。”
  顾风尘心头冷笑:你们哪里知道,那逆天诀并非莫须有,我就亲眼得见,而且亲身习成了。
  李姓汉子道:“赵兄说的大事,就指这个?”赵姓汉子继续道:“非也,当时追秦唐关的,除了有名的幽冥双煞,金刀卫家,还有长河帮的过江风帮主,他与秦唐关有私仇,倒不全是为了什么逆天诀。可是就在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姓汉子道:“愿闻其详。”
  姓赵的道:“这事也非我所亲见,而是听一位朋友讲的,这位朋友有个毛病,爱与人打赌,上月一天,他于湖北河南交界之处一个叫七义坡的地方与人赌赛,赌什么呢?那里有个乱坟岗,他自称胆大,便与人赌在岗上烂棺材里与死骨睡上一夜。赌注是十坛好酒。”
  李姓汉子道:“赵兄,快说大事,什么赌赛,睡棺材,这算什么。”
  赵姓汉子灌了一碗酒,哈哈一笑:“李兄只是性快,急得什么,听我慢慢道来。那夜,我这位朋友便上了乱坟岗,打开个棺材,里面果然有具烂得只剩白骨的死尸,他睡了进去。结果不到三更天,你猜如何?”
  另一人似是胆小,牙齿格格两声,道:“莫不是死人还魂,骨头自己站了起来?”
  赵姓汉子摇头:“那倒没有,死人没动静,倒是岗子外面有人来了。”
  李姓汉子道:“是那位过帮主么?长河帮一向不过黄河的。莫非是幽冥双煞?”赵姓汉子道:“错了,来得既不是过帮主,也不是幽冥双煞,而是一位奇怪的人。说他奇怪,是因为事后我那朋友讲,他从棺材里看去,借着月光,看到来人从头到脚都罩着黑纱,看不到半点相貌身材,就像幽灵一般。”
  那胆小之人又是格格两声,道:“此人独自来乱坟岗做什么?难道是个偷坟掘墓的?”赵姓汉子道:“乱坟岗,都是穷鬼葬地,哪有什么宝物,便是偷坟也偷不到那里。我那朋友也正自纳闷,这时又有人来了,来人有两个,便是幽冥双煞。”
  李姓汉子笑道:“幽冥双煞上乱坟岗,也算恰当。”
  赵姓汉子道:“接下来的事,便要称做大事了。那幽冥双煞见了这人,居然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垂手低头,好像做错了事被捉到的孩童一般。咱们都清楚,幽冥双煞为人是出了名的桀傲不训,能让他二人俯首贴耳,战战兢兢的,天下又有几人!”
  李姓汉子来了兴趣,急问:“接下来如何,那人说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五节   赵姓汉子道:“说这事诡异,就在于此。那先来的人居然半字不吐,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幽冥双煞,二人接过去看了一遍,竟然双双跪下磕头,说以后无论何事,但凭吩咐,他二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不敢有半点怠慢。先来的人只是摆摆手,让幽冥双煞走了。我那朋友说,幽冥双煞倒退着走出五六十步,这才敢回身。”
  李姓汉子咂咂嘴:“能让幽冥双煞如此听话,我还真想不出是谁呢。”赵姓汉子道:“如果这就完了,也不能算奇事,更奇的还在后面。我那朋友寻思,幽冥双煞走了,这位奇人也该移驾了吧,不想这人并不走,还静静立在那里,片刻之后,那位过江风帮主,居然也来了。”
  另一人虽然胆小,却心思缜密,突然问道:“这位朋友怎知那便是幽冥双煞与过帮主,他认得这些人么?”
  赵姓汉子道:“他虽不认得幽冥双煞,但事先幽冥双煞与那奇人对答时,曾自报姓名,加之身形举止独特,肯定不会错,至于这位过帮主,我那朋友曾见过的。因此虽然天黑,可一听声音便知道是他。”
  李姓汉子道:“方兄莫要岔开话头,还听赵兄的吧。”
  赵姓汉子道:“那位过帮主的派头要比幽冥双煞大了不少,一来便问对方到底是谁,日间为何戏耍他,还要晚上约他来此,看来白天时已经吃了此人的大亏。那奇人也不回答,仍旧取出一封书信递过去,过帮主接过时尚且满不在乎,可没看两眼,手便开始颤抖,等看完后,居然也是连连拱手,自称惭愧,后面的话,也与幽冥双煞一般了。”
  李姓汉子道:“从头至尾,那奇人还是一语不发吧。”
  赵姓汉子点头:“说真的,我那朋友到现在还觉得,那奇人多半是个哑巴。”
  李姓汉子连连叹息:“连过江风这般人物,也拜倒在此人脚上,真不知此人是什么来头。”赵姓汉子道:“那一个晚上,居然来了十数位高手,过程全都一样,难道这还不算得一件大事?”
  那姓方的道:“莫非,此人便是红莲教的大人物?”
  赵姓汉子道:“错了,来的人中,多一半都与红莲教有仇,若那奇人是红莲教中人,那些高手宁死,也不会说那样的话。”
  李姓汉子道:“既不是红莲教中人,难道是四大世家的人?”
  赵姓汉子笑道:“那便更不是了,四大世家会用这般诡秘的手段么?况且来的人中,有人本就是四大世家的附属。”方姓汉子突然动容道:“难道江湖中,又要兴起第三股势力不成!”
  赵姓汉子一拍大腿:“还是方兄猜得准。我那朋友与我一讲,我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试想这不算大事,什么算大事!”
  那姓方的脸色大变,低语道:“现在的江湖,少林武当仍是魁首,可这两派久已不参与江湖争斗,说得明白一些,他们还在恢复元气。此外便是四大世家,风头一时无两,已经直逼少林武当。如果单以势力来讲,只怕连少林武当也难望其项背。正道这两股势力,此消彼长,倒也能维持一时平衡,如今又要兴起第三股势力,不知是黑是白,再加上红莲教重临,嘿嘿,江湖从此便是多事之秋了。”
  李姓汉子道:“方兄不必过于忧虑,也未必如赵兄所讲,真的有第三股势力出来,那位奇人降服了那些位高手帮主,也不一定非要在江湖中兴风作浪啊。”
  赵姓汉子道:“我倒盼着有人来兴风作浪呢,好好一个江湖,每天只是吃饭喝酒,有什么意味,还需要风云际会,才看得到高手对阵呢。你瞧着吧,以后的江湖,有热闹看了。”
  几个人讲完这些,又将话题扯到无用的琐事上,顾风尘不再理会他们,心中暗想,如果真的这人所说,江湖从此多事,自己还是尽快撒开的好,眼下泠菱已不用自己帮忙,今后如何相处,还是未知之数。
  他并不顾念儿女情事,虽然对泠菱起了爱怜之意,但终究相处日短,并未达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加之他心性粗豪,终是不太在意。
  顾风尘吃喝已毕,扔下点散碎银子,大步出了市集。
  走在路上,顾风尘心中一片空空荡荡,觉得江湖之大,自己却无甚可为。虽有盖世神功,却一无用处。便随步所至,任意东西,但方向总是向着北方,在他心中,仍是想回到家乡,看一看自己打的农具,摸一摸熟悉的铁匠炉。
  正行走前,前方官道上飞来几匹快马,马上之人一看便是江湖中人,一个个箭衣劲装,腰悬兵器,跑得满头大汗,犹自不肯停歇。顾风尘闪在一边,让这几人过去,心中并未在意,可又走一段路,前面又跑来一伙江湖人。
  如是者数番,他半天之内,便见到了四五批人马,看方向都是向东而去。可见东方有大事发生。顾风尘暗想,莫不是与红莲教有关的?但也只是一想便罢。
  正走之间,只见前面又跑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名女子,也是江湖打扮。顾风尘暗道:这女子不凡,只是一个人去,比前几伙人厉害得多。
  正想着,那马跑到近前,马上女子看了一眼顾风尘,突然脸色大变,用力一勒丝缰,胯下快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那女子可能跑得太过疲累,一时坐不稳雕鞍,竟摔下马来。
  顾风尘吃了一惊,但男女有别,也不好上前相扶,只是关切地看着她。那女子爬起来,跑到顾风尘面前,扑地跪倒在地,叫道:“顾大侠,我可找到你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女子认得他,可顾风尘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方,只好将那女子扶起:“这位妹子,快快请起,你是哪位,找顾某何事?”
  那女子道:“我是碎心城主花月痕属下……”
  顾风尘这才恍然大悟,月前他救过碎心城一众女子,还做了碎心城的上宾,如果按着花月痕的意思,非要他做城主,但顾风尘自思是个男子,做了女人城的城主,诸多不便,因此没有答应。此时想来,虽然时间相隔不久,但此其间事情太多,竟然忘记了这一节。
  想到此,顾风尘也自欢喜:“原来是碎心城的姐妹,那更不用施礼了。妹子找我定有要事吧。”
  那女子道:“顾大侠,你快快救救花城主吧。”
  (尊敬的读者朋友,您觉得花月痕又出了什么事呢?碎心城又被人围攻了吗?)(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六节   顾风尘一惊:“花城主怎么了?难道又有人去碎心城捣乱?”
  那女子道:“倒没有人去碎心城捣乱,唉……一言难尽,总之花城主与碎心城有难,我们几人拼了命杀出来,就是希望找到顾大侠救命的。”顾风尘点头:“那好吧,我们边走边谈。”
  眼前只有一匹马,那女子道:“顾大侠,你骑了我的马,快快赶去……”话音未落,前方又有马蹄声响,又是四五个江湖人骑马跑来,顾风尘笑道:“这下有马骑了。”
  说完他纵身而起,落在那四五人之前,那几人正跑得兴发,突然眼前多了一人,自己的马匹收势不及,眼看便要将来人撞倒,这些人纷纷猛勒马缰,大声叱骂。可没等骂出第二句,眼前已失了来人踪影,没等回过神来,自己的脖子被人捏住,然后身子便飞了起来,卟嗵卟嗵地摔在路边。
  再看顾风尘骑了一匹马,手中拉着另两匹,扬声道:“咱们走吧。”
  那几名江湖豪客眼睁睁地看着一男一女与四匹马绝尘而去,回想方才顾风尘那如鬼如魅的身形手法,哪敢追赶,只得自认晦气罢了。
  二人一边打马向北而行,顾风尘一边问起事情的由来。那女子大略地讲了一遍。
  原来自顾风尘走后,花月痕与一众女子十分惦记,天天扳着手指算日子,等到过了十五日,仍旧不见顾风尘转来,花月痕便派人前往黄山打探消息。此时顾风尘与泠菱已下了黄山,赶往西湖去了。来人没有打探到任何关于顾风尘的消息,只得回报花月痕。
  花月痕听了,心内不住叫苦,认为顾风尘定然已被红莲教害了,亦或扣住不放,她一不做二不休,立即带了十余名城中高手,收拾下山,赶往黄山要人。
  她深知碎心城的势力与红莲教相差太远,此行的十余人均已抱定了埋骨黄山的打算,于是一行女子杀气腾腾地向黄山扑来。
  便在前天,众女来到一处叫做青苗镇的所在,天色已晚,便打尖住店。镇子不大,只有一家客栈,叫做金马客栈。花月痕等人便住了进去,不想到了后半夜,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伙高手,夜袭客栈,将花月痕以下数人捉了,只逃出去了三名女子,这三人便分做三路,向黄山急奔,期望能够见到顾风尘,好让她去救花月痕。
  天幸这名女子走对了路,正好碰到顾风尘,如果这一回错过了,花月痕等人便没有任何希望了。
  顾风尘听完了,感觉十分蹊巧,便问:“与你们对敌的那众高手,可曾表明过身份?”那女子道:“没有,暗夜之内,上来便打,谁也不知对方究竟何人。”顾风尘道:“那他们捉了花城主等人,意欲何为?”
  那女子道:“我们三人脱围而出时,对方并未紧追,只是对我们讲了几句话,要我碎心城全体人众归服于他们,否则便要杀了被捉的花城主与那些姐妹。我想,他们定是故意让我三人去报信,这才没有追杀。”
  顾风尘点头:“你说得不错。他们要碎心城归服,既已捉了花城主,只逼她服了便罢,为何……哦,对了,花城主那般强硬,定然是死也不肯,所以对方这才以花城主要胁碎心城。只要碎心城姐妹全体归服了,花城主嘛,自然也就无足轻重了。”
  那女子点头:“顾大侠猜得极是。”
  顾风尘道:“花城主等人被囚于何处?”那女子道:“只在金马客栈。”
  当下二人纵马狂奔,因有四马可以换乘,脚程便快了不少。刚过午夜时分,便已赶到金马客栈所在的青苗镇。
  此时夜深,镇子上一片死寂,只是街头巷尾偶尔挂着一盏气死风灯,光亮不大,显得昏黄而迷蒙,顾风尘打量打量这镇子,但见房屋低矮破旧,街道狭窄脏乱,不时有野狗在街上穿梭,也是瘦得皮包骨头。整个镇子的孤贫苦寂,一望可知。
  顾风尘清楚,这般贫穷的镇子上来了花月痕等人,定是十分惹眼,被人盯住了。碎心城在巢湖称霸,整个湖面上的采菱捕鱼行船等业,都由碎心城掌握,因此虽不说富得流油,也算财力雄厚。花月痕等人久走江湖,如果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定然不会犯了如此大忌。
  二人来到金马客栈外,只见客栈门上的灯笼只明着一盏,照着上面灰蒙油浸得几乎看不出来本色的招牌,乍一看去,这只是家再普通不过的客栈,可谁又知道,内中竟是藏龙卧虎,连花月痕那样的高手,都失手栽在里面。
  顾风尘将四匹马拴在门外的拴马石上,看了看那女子,轻轻点头,二人一齐纵身,跳进墙内。
  那女子带路,二人一路来到马房,顾风尘心头暗气,把人关在这里,岂不是当牲畜看待了!
  刚进了马房,便看到迎面放着一个铁笼,约有一人多高,三四尺长,铁笼内蜷缩着一人,看衣着发式,正是花月痕,只是长发披脸,看不到面孔。
  那女子一见,喜出望外,轻声呼叫:“城主,城主……”花月痕应也不应,动也不动,仿佛已晕迷过去。
  顾风尘见那铁笼的每一条铁栅,都有小臂粗细,万万折不断,拉不弯的,只是一面有把大锁,虽然也大得出奇,可比铁栅到底细多了,于是他大步上前,一手握住铁栅,另一只手拉住那把大锁,运上全身劲力,猛地一扯。
  只听崩的一响,那把大锁上粗如中指的精铜锁杆,已被他生生拉断,锁头一断,顾风尘一把掀起这一面的铁栅,钻了进去。
  花月痕似是觉察到有人进来,微微一动,哼了一声,顾风尘大喜,来到她身边,轻声道:“花城主,我是顾风尘……”
  听到这声呼唤,花月痕这才有了动作,她缓缓抬头,隔着瀑水般的长发,看了顾风尘一眼。
  顾风尘道:“此地不可久留,我背你走……”说罢背过身去,蹲下身子,准备背她。
  可便在此时,花月痕的身子突然变得灵滑无比,嗖的一下,就地一滚,滚到了另一侧的铁栅栏前,随手推开了栅栏,滚了出去。
  如此一来,铁笼里就只有顾风尘一人了。
  随后只听当当几声,两条粗粗的铁棍已将两面可推开的铁栅栏插死,顾风尘跳到笼边,伸手便推那铁栅,但见铁棍一插,两边的销头已然合上,从里面万万打不开的,看来这铁笼是高手所制。
  整个笼子变成了一个老鼠笼,而顾风尘便是那只老鼠,被牢牢地困在笼里。
  (花月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骗顾风尘,请看下节。)(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七节   再看那位“花月痕”,一插死铁栅栏,便随手扯下了头上的假发,甩去身上的花衣,露出了本来面目。居然是个男子。只是身材削瘦,低矮些罢了。再看与顾风尘同来的女子,也面带冷笑,插好了铁棍之后,便退后几步,生怕顾风尘隔着铁栅,仍可伤到她。
  与此同时,客栈中灯火通明,一下了涌出来不下三四十人。借着灯光看去,这些人中多半都戴着面具,不露真容。
  看到这种情况,顾风尘反倒心头安定下来,不用说,自己像那天的泠菱一样,也是身陷重围。只不过自己比泠菱更惨,被人家关进了笼子。
  那些人涌出来后,首先奔过十几个大汉,人手一张硬弩,箭已上弦,对准了顾风尘,只要他稍有异动,便会发箭将他射杀。那笼子非常狭窄,不要说跳跃闪避,转个身都困难,要想避开四面而来的弩箭,绝对不可能。可以说,顾风尘已陷入死地。
  灯火通明中,对方人群中推出几个女人来,为首的一个正是花月痕,这几个女人都被蒙着眼睛,身子僵直,看似被点了穴道。顾风尘皱皱眉头,不知花月痕到底如何了。
  这时对方阵中走出一人,头戴一个鬼脸面具,向顾风尘拱拱手,说道:“顾大侠,久违了。”
  顾风尘理也不理他,眼睛只是盯着那引自己前来的女子,目光如刀,刺得那女子不住倒退,最后直退到一人身后,再也不敢露头。
  鬼脸人接道:“以如此手段请顾大侠前来,确是礼貌不周,可谁都晓得顾大侠神功盖世,若不如此,只恐请不到您啊。”
  顾风尘冷然一笑:“用不着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
  鬼脸人笑了:“早知顾大侠爽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在下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等绝没有伤害顾大侠的意思,只求顾大侠能答允一事,我等马上放您出来。”
  顾风尘道:“你怎知我会答应?”
  鬼脸人道:“我知道顾大侠曾是碎心城的恩主,而这干女子为了你的事,不惜准备杀上黄山,与顾大侠同死,此种交情,非同一般。如果这件事顾大侠不应,那么这几位臻首蛾眉,红颜知已,便会香消玉殒,化成一场春梦了。”
  顾风尘冷笑:“你要胁我!”
  鬼脸人道:“不敢,在下只是实话实说,她们是生是死,只凭你顾大侠一句话。”
  顾风尘道:“顾某平生,最恨被人要胁,我今日应了你,办成了事,你不放人我能怎么办!便是今日放了,日后有什么事,再将人抓来要胁于我,我又怎么办!”
  鬼脸人道:“一之为甚,其可再乎!这样的事,此后绝不会再有了,我等说话算话,事情一成,立时放人。”
  顾风尘打个哈哈:“红嘴白牙,最难相信。”
  鬼脸人突然阴冷地一笑:“不错,红嘴白牙是难以相信,我想这样东西,顾大侠总能相信了吧……”
  说着他朝边上的人一努嘴,一名汉子会意,突然手起一剑,从一名碎心城女子的后背捅入,由前心冒了出来。那女子惨呼半声,便摔倒于地,立时魂归地府。
  顾风尘没料到他说杀人便杀人,不由怒吼一声:“住手!”
  那鬼脸人一笑:“怎么,顾大侠想通了?”顾风尘怒道:“你杀一个已无还手之力的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鬼脸人道:“谁说我是英雄好汉?说实话,这里除了你顾大侠和这几位碎心城的巾帼红颜,没有一个是英雄好汉。我们全是卑鄙无耻,唯利是图的坏人。英雄好汉四字,再也休提。”
  面对这种坦承其奸的人,顾风尘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鬼脸人冷冷地道:“我再问顾大侠一句,您肯不肯为我等办一件事?”
  顾风尘怒发冲冠,胸膛起伏,神色可怖,一嘴钢牙咬得格格作响,说道:“我若不应,你便接着杀人,是不是?”
  鬼脸人点头:“自然如此,不过顾大侠也不必担心,等到这几个人杀完了,您若还不应,我就没办法了。”
  顾风尘看了看花月痕等女子,那些人脸上无半点戚容,均是平定如常。他明白这些人的身世,都是惨不堪言,因此悍不畏死,虽被制住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却人人在脸上显露出这般表情,以定顾风尘的心绪,让他不要以自己这干人的生死为念。
  看罢,顾风尘的心头也平定了许多,此时此刻,他的心头忽然泛起了久违的诵经之声,以前在少林寺每天诵念的经文,赫然变得无比清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一切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在心头的诵经声中,顾风尘突然平定了下来,对鬼脸人淡淡一笑,说道:“你杀了她们吧。”(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八节   这几个字出口,不要说鬼脸人,连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呆在当地。如果没有面具遮挡,诸人脸上肯定都是同样的表情——错愕!
  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话会从顾风尘嘴里说出来,这些人在设计之前,已将顾风尘的性子摸得十分清楚,知道他曾经单掌救孤,千里护送,绝对是位大忠大义之人,已方只要将碎心城这干女子向外一推,刀在脖子上一架,顾风尘便会乖乖就范。如不就范,便杀一两个女子以惊其心。顾风尘定会不忍心这干女子全部横尸眼前,而硬着心肠不应。可如今听来,那六个字如同丧钟一般在众人耳旁鸣响,顾风尘若真的不应,这一番苦心设计,全成泡影,便连顾风尘一起杀了,又有什么用。
  众人全都盯着鬼脸人,看来此人是他们的主子,鬼脸人似乎在犹豫不定,反问了一句:“顾大侠真的想看她们死在眼前么?”
  顾风尘盘膝而坐,双目低垂,说道:“死乃大解脱,生乃大悲苦,如能解脱悲苦,死便是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是生是死,又何足论。”鬼脸人道:“说得不错,可要死的不是你顾大侠,而是几位无辜女子,她们未必如你这么想。”顾风尘道:“世人生死,皆由天定,孰能不死,只不过早晚时日罢了。她们或许今日死在我眼前,或许三十年后死在我所见不到处,又有什么分别。你动手好了,只求你杀了她们之后,顺手连我也一起杀了。因为如果你不杀我,我便会天涯海角去寻你,为她们报仇,我说得可够明白?”
  鬼脸人似乎在玩味着这话,但那几名女子,连同花月痕在内,无不是垂下两行泪珠,浸湿了眼布。她们虽然不能言语,可听得清楚,顾风尘已经决心要与她们一同赴死。
  这些女子情路悲苦,无一不是遇到了负心的男子,被玩弄摧残,最后抛弃红尘,在她们心底最深处,无不渴求遇到一位能尊重自己的真男子,大丈夫,无时无刻,不离不弃。正所谓同生易,共死难,今日顾风尘要与她们同死,却又不似一般的红尘男女那般殉情,此情此义,已非“知音知已”这般词语所能表达的了。
  那鬼脸人见顾风尘意决,不由得也是恼羞成怒,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得住多久!”说罢回手一伸,伸出两根手指,又一名汉子手起一刀,杀了第二名女子。
  顾风尘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终究没有抬眼,只是口中默念经文,谁也听不到他念的什么。
  这次轮到鬼脸人将牙齿咬得格格响了,顾风尘的做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现在他只觉得自己从一名人偶的操纵者,变成了被cao纵的人偶。顾风尘一闭眼,便将他提到了火炉上,烤得全身火烫。
  鬼脸人此时已完全没了办法,看起来顾风尘并未虚张声势,他是真心与众女一同赴死,这可是大违本意。但事已至此,又不能放人,一时僵在当地,不知道如何是好。那第三根手指伸出一半,却迟迟未伸直,弄得第三名女子身后的汉子,将刀举在半空,也不知该不该落。
  正在此时,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人,来到鬼脸人身前,凑在他耳朵边上,轻轻嘀咕了几句,鬼脸人身子一震,连连点头,虽然看不到脸上表情,可也觉得出,有人给他出了主意,正是这个主意,使他十分欣喜。
  果然,鬼脸人缩回了手,不再示意杀人,而是阴阴地一笑,道:“既是顾大侠宁愿与这些女子一同赴死,也不愿意答应我等的要求,那没办法,我也只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说着,他缓步走到那第三名女子面前,转了一圈儿,顾风尘不知他要干什么,冷眼观瞧,鬼脸人在那名女子身前站定,转向对着顾风尘一笑,突然伸手一扯,哗的裂帛声响,早将那女子上身的衣服撕下一大片,露出了雪白的肩颈与红色的抹胸。
  顾风尘急忙低头,不敢观看,怒喝:“你干什么!”
  鬼脸人阴笑道:“顾大侠放心,我不杀她,只想让她风凉风凉。”说着又是一把,将那女子上身除了抹胸以外的衣服全部撕去。
  碎心城的女子均是失身伤心之人,这种女子一旦被人骗走贞操,必然视身体如无上至宝,再不容别人污辱,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体,简直比死还难受。
  身边众人一片嘻嘻哈哈,纷纷评头论足,不少的污言秽语脱口而出,极是难听。
  顾风尘高声怒吼:“你们当真不是人,是禽兽……”鬼脸人将手伸到那女子的抹胸前,回头笑道:“顾大侠若还不答应,我下面要做的,可就是连禽兽也不如了……”
  看他的意思,如果顾风尘不应,那么他便要扯下这女子的抹胸,让这女子光着上身暴露在众人面前,如此一来,这女子……
  顾风尘不敢想下去。
  鬼脸人道:“我数到三,顾大侠若还不答应,我便下手了。一,二……”(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九节   顾风尘大叫一声:“且慢。”
  鬼脸人笑道:“顾大侠有话要说么?”顾风尘怒发如狂,他可以不在乎这女子的性命,但贞节却与旁的东西不同,在那种时候,女子所信奉的,都是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尤其碎心城的女子,本已不畏生死,但却把曾经失去过的贞节瞧得至重。
  顾风尘恨得气堵胸膛,一时讲不出话来。
  鬼脸人道:“顾大侠若还犹豫,我便换个手段,我或许会将这几个女人的衣全扒光,天亮时扔到最繁华的城市街头,或许会挑断她们的手脚筋,弄瞎她们的眼睛,废去她们的武功,卖到妓院里做人彖,你觉得哪种手段好一些呢?”
  顾风尘听得毛骨悚然,知道此人绝对不是说笑,他既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便杀了两个女人,更不要说这等手段了。
  听着鬼脸人得意洋洋的笑声,顾风尘知道这番不能不答应了,便冷笑一声,道:“好吧,算你狠。我应了你便是。”鬼脸人双手连拍,哈哈大笑,向手下人挥挥手,几名大汉将花月痕等女子押走了。
  鬼脸人面对顾风尘,道:“其实顾大侠若早答应,这两位姑娘也不必血溅当场了。”
  顾风尘冷然盯着他,头上青筋暴起:“你废话太多了。”
  鬼脸人点点头:“那便实话实说吧,我等想要一样东西,却拿不到手,想请顾大侠出马,帮忙夺来。”顾风尘道:“你们想要什么?在什么地方?”鬼脸人道:“这样东西叫做遁地甲,现在西湖。”
  此言一出,顾风尘悚然动容,问道:“你怎知道遁地甲在西湖?”
  按他所知,雪衣娘在黄山时曾对泠菱说过,如果泠菱想取回红莲教的至宝,便于这个月十五来西湖。当时峰头尽是红莲教的要人,这种消息绝不会透出去,为何眼前这帮人会得知?
  鬼脸人听他一问,笑道:“我怎知遁地甲在西湖?顾大侠这话问得有些笨了,便在此时,江湖上几乎已无人不知遁地甲在西湖了。”
  顾风尘一惊:“此话怎讲?”
  鬼脸人似有些疑惑:“顾大侠真不知道?”
  顾风尘脸一沉:“我有心思与你开玩笑么!”
  鬼脸人一想也是,便道:“本月初三,中原江湖上突然出现了无数告示,内容全一样,都写得是本月十五,遁地甲将在西湖出现,特发此令,介时自有人主办一场夺宝英雄会,谁能拔得头筹,这件宝物便归谁。如此大事,顾大侠岂会不知?”
  顾风尘猛吃一惊,看来此事定然是雪衣娘自己透了出来,她并不想让红莲教轻易得手,索性借此大作文章,弄得天下皆闻,到时红莲教以一教之力,想要力胜天下英雄,可是难上加难。
  再一想,泠菱不要自己跟随的真正目的,也在于此。她定已得到了消息,想到那时候西湖会有一场恶战,顾风尘虽然内力高深,但毕竟不是红莲教的人,如此凶险之举,是不会让他相随了。
  泠菱此举,是为了顾风尘的安危着想。
  一想到红莲教,他心中又有了疑惑,问道:“那遁地甲乃是红莲教的镇教之宝,你等只恐不是红莲教中人,为何要人家的东西?”
  鬼脸人冷笑:“遁地甲并非红莲教中人所制,也是由旁人手中夺来的,他可夺来,人亦可夺去。物本无主,强者得之罢了。”
  顾风尘道:“怪不得我此来的路上,遇到数股人马,想来都是去抢那宝物的了。”鬼脸人点头:“今天已是十二,再过两天,便是夺宝英雄会的日期了,时日无多,顾大侠还需早做决定。”
  顾风尘道:“英雄会上高手如云,我若抢不来宝物,又当如何?”鬼脸人笑道:“那便是顾大侠失约,自不用说,只好怪花城主等人命苦了,到时各地烟花行院中,或许会把她们做为头牌。”
  现实已是非常清楚,如果夺不来宝物,花月痕等人的下场,比死要可怕万倍。顾风尘虽参得透世人的生死,却解不脱世人的苦难。唯今之计,只好应下这桩万难之事。
  于是顾风尘终于点头:“好吧,我只好尽力而为,可一旦我力尽身死,也算尽了最大努力,你会放过她们么?”鬼脸人冷笑:“顾大侠是要以一死,来换花城主等人的命了,可眼前的形式,您无权提出任何条件,我只认宝物,宝物不到,便算失约。”
  顾风尘心底一股凉气直冲上来,对方竟是如此狠绝,绝不管他的死活,看来要救得花月痕等人,只有将遁地甲抢来这一个方法了。
  鬼脸人说完,向后挥挥手,他手下诸人慢慢散去。
  顾风尘紧盯着鬼脸人,冷冷地道:“阁下藏头露尾,不是条汉子!现在我答应你,可你记着,一旦顾某有命归来,定然饶你不过。”鬼脸人一笑:“在下也怕这一招,因此才藏头露尾。如果顾大侠目光如炬,能透过面具识破在下,那也是命中注定。”
  说罢他哈哈一笑,转身欲走,但又想起一事,回头道:“一旦顾大侠得手,最好能在本月二十以前,将宝物送到此地,不要耍什么花招,介时英雄会上亦有我们的人在。还有,不得对任何人讲起今日之事,只要顾大侠提到一个字,便算失约,后果嘛,你自然知道。”
  顾风尘看着他转身而去,咬牙冷笑。(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十节   鬼脸人一走,剩下的十余名执弩大汉也慢慢退去,最后走得一个不剩,空荡荡的马房只剩顾风尘被关在铁笼中。
  顾风尘心头纳闷,为何答应了条件,对方还不放他出去,又一想便明白了,对方是怕自己一旦脱困,会捉住他们中的人,以交换花月痕,于是先将花月痕等人押走,再慢慢退去,至于笼子,他们自然会派人来开,可定会等到这些人去远之后。
  想到此,顾风尘索性躺倒身子,以臂为枕,在笼子里呼呼大睡起来。他跑了一路,本已十分疲劳,因此立时便睡了过去。
  直睡了将近一个更次,忽听脚步声响,顾风尘自习成逆天神功后,耳朵极灵,早已听到了,而且听得出来,此人并无武功,脚步沉滞拖沓。待来人到了笼子外,他猛一睁眼,吓得那人倒退了几步。
  来人提着一盏灯笼,看起来是个掌柜,此时他全身颤抖,说话都颤巍巍的:“好汉休……休得动怒,我……不是他们一伙……”顾风尘喝道:“那你来做甚!”那掌柜道:“他们吩咐小的,在他们走后……半个时辰……便来放好汉出去。”
  顾风尘道:“那还不动手。这铁笼子小如鸡笼,憋也把人憋死了。”
  掌柜连连应声,将两边的销头扳开,抽去铁棍,顾风尘推开铁栅,钻了出来,一把揪住掌柜,提了起来,喝道:“你助纣为虐,实在该杀,知不知道!”
  掌柜吓得几乎尿了裤子,哭道:“好汉饶命,小人只是开店的,那些大爷们凶神恶煞一般,我哪敢不听……”
  顾风尘道:“那你说,他们落脚处在哪儿?”掌柜头摇得像狂风中的树叶:“小人不知,他们也没跟我说……”顾风尘也只随口一问,知道鬼脸人那伙奸贼极是狡诈凶残,掌柜的如果知道他们的情况,一早已被灭口了。
  想到此,便放了掌柜下来,道:“好吧,我也不难为你,你快去备些干粮食水,我路上要用,再备两匹马。”
  掌柜指指马房:“那些大爷们早吩咐过了,马房里有他们带来的两匹千里马,哦,他们这样说的,我也不知是不是,还有路上吃用的东西,都在马背上了。”
  顾风尘走进马圈,果然看到两匹马,极是神骏,背上放着包袱与水袋。看到这些,顾风尘暗自点头,心道这鬼脸人一伙确是心思缜密,早将东西与他备好了,换言之,便是一早就已算定,顾风尘必然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也必然会答应他们的条件。
  如此厉害的人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瞧这种手段,绝不是四大世家所为,顾风尘突然想起市集中喝酒时,听那几名江湖豪客的话来。心头不禁一动,难道这干人,便是他们所形容的“第三股势力”么?
  此时已无暇多想了,赶路要紧。顾风尘跳上一匹马,拉起另一匹,要掌柜开了大门,风驰电闪一般,跑上了官道。
  他算算路程,此地到杭州西湖,足足将近六百里路,需要在两天内赶到,那么每天需要跑三百里路,可算长途跋涉,如果不是好马,定然无法及时到达。
  可一跑上大路,顾风尘便放了心。那两匹马看来跑得不算太快,但跑得极稳,由此可知,未尽全力,这种跑法,需要的不是疾冲的快马,而是有耐力的马,看来那鬼脸人一伙倒也是懂马之人。
  顾风尘心下稍安,知道自己不会误了期限,定可在十五那天赶到西湖,他骑在马上,凉风扑面,朝天一望,月隐星迷,不见光亮,一如前路般不可测知。此时已是六月,草木繁茂,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可顾风尘心头却总蒙着一层死灰,回想这些天来的遭遇,当真是一波三折,自己无意中踏入江湖的那天起,就始终被人牵着走,一半由于心中的道义使然,而另一半,也只可说是人算不如天算,树欲静而风不止,真不知何时才是了局。
  一边想,一边纵马飞奔,顾风尘觉得自己几乎已变成了那些牧人,整日骑在马背上。
  如此跑了一天,离杭州已不过二百里路了,胯下的马果然是好马,丝毫没有力竭之象,反倒越加精神了。
  此时已是午后,到了一处叫做禹桥的地方,面前横有一道大溪,溪上有一道石桥,看起来溪水很深,水流也急,唯一的通路便是那座桥,此时桥头聚集了约有四五十人,纷纷吵闹喧哗,不知出了何事。
  顾风尘跨马走近,只见狭窄的桥头已是人头攒动,马匹挨擦,挤不过去,心想:难道桥已断了?若是如此,那可麻烦得多。
  细细一听又不像,桥头上有人长呼,还有拳脚相撞之声,似是在打斗,顾风尘便在马背上站了起来,脚踏雕鞍,举头观瞧。(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十一节   果然如他所想,石桥并未断折,此时桥中部位正有两人在比斗,顾风尘站起看时,正好看到一人被打得飞了起来,卟嗵一声落进溪水里,刹那间被水冲走,幸好那人还识得水性,挣扎着露出头来,尚不会被淹死,只是不知要被冲到哪里去才会止住。
  此人一败,桥上只剩一人,顾风尘只见此人像是个穷酸秀才,头戴一顶破方巾,身穿一领污秽的长袍,脚上的鞋子破了洞,露出脚趾头来。
  方才这秀才也不知用什么招数将对手踢下溪去,之后便一言不发,盘膝坐在桥中央,眼睛看着奔流的溪水,瞧也不瞧众人一眼。
  顾风尘明白,这秀才挡住桥头,不想让别人过去,再看自己这边的人众,大都是江湖中人,身悬刀剑,其目的,多半也是西湖。这秀才不知是何来路,但其目的一望可知,定是为同伙断路,不要过多的人去西湖搅这滩混水。
  他看看四周,除了此桥外,无路可行,看来只有打倒这秀才,才可以通过。
  刚想到这里,又有一名胖和尚手舞铁禅杖跳了过去,秀才等他的禅杖将要砸到头上时,这才身子横移三尺,避了过去。铁禅杖击在石头桥面上,迸起火星,将一块青石砸出个坑来。
  顾风尘看这秀才的身法极是怪异,足不动臂不摇,移动之时如同被人牵着绳子拉动一般,再看这胖和尚力气虽大,兵器也重,可远远做不到收放自如,肯定不是秀才的对手,便也懒得看,只等秀才也将和尚送进溪水中时,便自己上前。
  正在此时,身后得得声响,又来了一匹马,顾风尘只注视着桥上动静,没理会后来之人,不想那人的马与他的座骑一并头时,突然咦了一声,叫道:“网中大侠,怎么会是你!”
  顾风尘尚未看来人是谁,便听到一阵铃铃之声,立时想起自己在去黄山路上遇到的那位不穿鞋子的姑娘,低头一看,果然是晴儿。
  他重新坐回马背,笑道:“原来是你。”
  晴儿小嘴一嘟:“我问你,上次在路上,你怎么突然跑了?”顾风尘道:“上次的黄山之行,本是顾某私事,不敢劳动姑娘。”晴儿道:“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去看看黄山的风景,不想被你给甩了,我想,肯定有别人陪你看风景吧。”
  顾风尘回想起泠菱,初时心中甜甜的,可马上便觉得心头一酸,暗想:遁地甲是泠菱发了誓要夺回的,此次到了西湖,难免要见面,可我如果不与她对敌,花月痕等人便要遭难,这可如何是好……
  他这一想心事,脸色便沉了下来,眉头紧皱,晴儿一呆:“呆子,在想什么?”顾风尘不愿对她明言,便努力展颜一笑:“没什么,我在想,怎么才能过得桥去。”
  晴儿头一歪,看着他发狠:“这次又要到哪里去?”
  顾风尘吓了一跳:“你还要跟着么?”晴儿撇撇嘴:“就算你以为自己是块香肉,别人也不尽都是恶狼啊!为什么偏要跟着你!”顾风尘松了口气:“这倒是,顾某哪算得什么香肉,只是一具臭皮囊罢了。”
  晴儿卟的笑了:“为什么这多人挤在这里?”顾风尘道:“因为桥上有人横着,不让人过去。”晴儿哈了一声:“难道要收过桥银?”
  顾风尘笑道:“可能是,方才有人不肯交,被丢到桥下去了。”
  正说到此,只听桥上一声嘶吼,卟嗵一声响,那胖大和尚也被扔了下去,此人太过沉重,因此水花溅起老高。
  顾风尘笑道:“看看,又一个不肯交的。”
  晴儿吐吐舌头:“如此狠辣,想来是穷极了,待我给他些银子吧。”
  顾风尘哪有时间在这里空耗,便道:“给银子也不成,还是我来劝劝他好了。”
  他二人这般对答,前面早有人听在耳朵里,都回头望来,貌似不屑,一人冷笑道:“听你这么说,肯定有把握了,请啊……”说着众人拨马让出一条道来,顾风尘与晴儿打马上前,来到桥边。
  那秀才将和尚扔下溪去后,仍旧盘膝而坐,对众人不理不睬。顾风尘问头前的一人:“这位兄台,那秀才要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十二节   这人已来了许久,自然明白,听顾风尘一问,便道:“这秀才一早便在桥上,也不说话,只要有人一过,他便跳起来,将人抓住扔下桥去,不管你是有无武功,还是死了爹娘老婆,都休想过桥,天知道他有什么病!”
  顾风尘笑道:“他既不让过,那你们就不过,又有什么打紧?”
  这人愣了愣:“那阁下过还是不过?”顾风尘道:“自然要过。”这人一摆手:“那你上去跟他打过啊。”
  顾风尘道:“是不是只要打过他,便可以过啊?你们这些人,过去了几个?”这人道:“自我来了以后,一个也没过去呢。你如果能打赢这疯子,大家过去之后,也念你个好。”顾风尘点头,又低声问:“这秀才已经打过几场,你看他的武功,路数如何?”
  这人一皱眉:“恕我眼拙,这十几场架打下来,根本看不出人家的路数,只见上去一个,掉下一个,人家用的招式,似乎不算是武功,反正我是连见也没过的。”
  顾风尘心头也暗自吃惊,但有急事在身,便是天王老子挡路,也得拼一拼。
  想到这儿,顾风尘跳下马来,大步上前,向那秀才一拱手,道:“这位先生请了。”
  身后那人道:“不用说什么废话,这人根本是个哑巴,从始至终,一个字也没说过。”
  顾风尘笑笑,暗想此人倒也干脆,摆明了不听任何人言语,要过桥,便打倒他,极为简单。顾风尘喜欢与这种人交手,颇合自己的性子,为了尊重起见,他还是说道:“这位先生既想过招,我便得罪了,看招。”
  说罢挥手一拳,打向秀才头顶。
  他这一拳,用的是少林罗汉拳,这套拳法在江湖中流传极广,一般武人都会,但顾风尘运上逆天神功,打出来的罗汉拳便与所有人的不同。
  何处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顾风尘的拳,没有丝毫风声。
  少林罗汉拳法,招如其名,任何一拳打出,都如同金身罗汉在降龙伏虎,双拳虎虎生威,令人胆寒,其中一大特点,便是拳风凌利,可以起到震摄敌胆之功效。因此武林中人修习,便以拳风的威猛与否来判别功力高低,可此时顾风尘打出的这一拳,竟是丝毫声响皆无,旁人离得远了,倒也没什么反应,但那秀才却是悚然动容。
  此人是武林中一位大高手,如何不知道这一拳的厉害,他早从眼角瞄到顾风尘出拳,但是拳出无风,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虽无拳风,但拳底那股劲力,却如怒涛暗涌,威势极猛。
  实则顾风尘这一招,是受了周错的启发,那一次与周错对拳,于顾风尘来讲实是受益匪浅,使他知道了世上拳法,还可以另辟蹊径,可以完全不同于寻常拳法。
  周错的“将错就错”拳法,可以将拳劲完全转移,顾风尘自无这般能力,不是做不到,而是法门不对,但将拳风隐于无形,倒是可以。因此他内力激荡之时,微微回缩,以消去拳风,真正到了亢龙有悔,收放自如的境地。
  那秀才知道来了硬手,也不敢怠慢,身子向后退出,避开了顾风尘的拳劲,但马上从地上弹了起来,前跨两步,回到了原地。
  这一退一进,一起一行,只在眨眼间完成,在外人看来,真的如鬼如魅,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
  顾风尘心下也自骇然,他自从见过雪无痕之后,对于江湖上的轻功好手们已不在意,认为有了此公,便再无人能出其右,但眼前这人的身法,竟似比雪无痕还要快。
  其实也不尽然,雪无痕的轻功自是天下无对,而这秀才的身法,只是极为诡异,处处出人意表,因此才让人觉得轻功极高罢了。
  顾风尘已无暇多想,既已交上了手,便不能留情,不然自己也要被扔下溪去,于是喝一声:“小心了!”这次却是飞起一脚,踢向对方前胸。
  秀才居然动也不动,一任他的脚踢在自己身上。顾风尘大为错愕,幸好这一脚并非想踢伤对方,只用了三成劲。
  可是甫一触到秀才前胸,顾风尘便觉得不妙,对方身体居然隐隐有一股吸力,将自己的劲力吸了进去,紧接着秀才的右臂突然甩了过来,直砸顾风尘的膝弯处。
  这一击极是诡异,那条右臂看起来不像是秀才有意打出,倒像是被扔出来似的。秀才仿佛一个木偶,自己的胳膊不由自己控制一般。
  但这一拳却是实实在在的,如果不挡架闪避,只怕要被砸断腿骨,顾风尘急忙一撤腿,闪退一步。
  他退后,秀才也不追击,只是冷冷地瞧着他,等他上前。顾风尘摸不清对方的招数武功,便小心了许多,上前击出一拳,秀才还是不闪,任其拳头打在自己肚子上。
  这一次顾风尘用了五成力,而效果与上次相同,仍旧觉得一股吸力传来,将自己的拳劲吸去,而后秀才的左腿又与上次一样的弹了出来,飞踢顾风尘的下阴。(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十三节   幸好顾风尘早有准备,又一次闪了出去。
  一连打出三招,秀才都是以不变应万变,每回拳脚着体,总能将劲力吸走,然后飞起一脚或抡出一拳还击。
  顾风尘终于明白,秀才的这门功夫真是奇诡绝伦,他是用自己的身体传递外力,将之贯注于四肢,然后回击敌人,说白了,就是以敌人的劲力打回敌人,如此功夫,他自己不用出一分力,便是与敌人打上一年,他也不会疲累。
  平心而论,秀才的这套功夫,远比幽冥双煞的“食鸡肋”、“借荆州”功夫要厉害得多,幽冥双煞只是将劲力传导到外人身上,还需要加上自己的力气,虽说人越多效果越显著,但终究会有力竭之时,只要打到最后,自己的力气不济,便再借不到力,伤人也会越来越轻。
  中原江湖中从未有人得见如此功夫,因为这秀才从未在江湖中露过面,因此那些久闯江湖的老手们,也不知此人是谁。
  顾风尘隐隐得知了其中关窍,不由得雄心陡起,暗想:你能将敌人的劲力反击回来,或是因为我的劲力不足,等我加上几分力,看你还能否接得住。
  想罢,大喝一声,单拳中宫直进,运上了九分力气,这一次他没有隐藏拳风,桥面上赫然风声大作,直似风雷之音,慑人心胆。
  身后诸人齐齐变色,万万料不到顾风尘这一拳,居然有如此威力。看来眼前不要说是人,就算是座泰山,也要被打塌了。
  这一拳仍旧打向秀才前心,顾风尘仿佛认准了这里,一连数招都是落向此处。其实这也是顾风尘不肯使诈的做法,他用的少林拳法,堂堂正大,绝不会似秀才那般奇诡。
  眼见这一拳打来,秀才仍旧镇定自如,毫不变色,任他足可开山碎楼的拳头打在自己前心上。
  一拳落实,顾风尘心头有些不安,生怕秀才受不住,会将他活活震死。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想收回些劲力,已是不及。
  卟的一声,拳头着肉,内劲狂激,秀才前心连同后背处的衣服砉的一声,同时裂开了一长条口子,再看秀才,居然毫无损伤,不但毫无损伤,他的双臂双腿突然一齐击出,双拳直擂顾风尘双耳,双脚则踢向顾风尘双股。
  顾风尘刹时间已然明白,秀才的确抗不住自己的这一拳,但他却能将自己这一拳的劲力化为四股,分注于四肢之上,力分则弱,自己的九分力道分于四路,每路便只有二分的力量,因此秀才仍旧可以接得下来。
  顾风尘再次退后,一挑大指,笑道:“果然好手段,只是不知阁下这套功夫,叫什么名字?”
  他久在少林,耳闻目睹,便觉得少林乃天下武学之宗,正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任何功夫都不脱少林底蕴,但这次入江湖之后,所遇到的尽是些奇门武功,有的与少林功夫天差地别,这才知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其中的奇人异士,绝不逊于少林历代高僧。
  那秀才恍如不闻,仍旧定定地看着顾风尘,一言不发。顾风尘一皱眉,暗想此人难道真是哑子?
  正在此时,身后的晴儿走了过来,笑道:“不行了是吧,我瞧了半天,都是你打人家一拳,人家还你一拳,最后可好,你打一拳,人家还了两拳两脚,如此岂不吃亏!”
  顾风尘一时也想不出如何破解秀才这套功夫,如果用兵器,自己手头没有,况且就算有,他用不惯兵器,也不一定比自己空手厉害。听晴儿如此问,便道:“不错,此人武功,怪异得很。”
  晴儿嘻嘻一笑:“有什么怪异的,不就是礼尚往来么!”
  那秀才一直对任何人不理不睬,看也不看,但听了晴儿这话,蓦然抬头,一对寒星般的眼睛盯在了她脸上。
  顾风尘问道:“什么礼尚往来?”晴儿道:“人家这套功夫,就叫礼尚往来,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说得对吧,归先生。”
  秀才那对寒星般的眼睛,赫然闪动了一下。
  顾风尘问:“归先生?你认得这位秀才?”
  晴儿道:“我只认得他的功夫,红莲教三才之一的‘人王’归去来,便是眼前这位,失敬了。”
  身后众人一听“人王归去来”这几个字,立时群情耸动,大家交头结耳,议论了几句,便一个个拨转马头,原路回去了。
  刹那间,原本还热闹非常的桥头,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顾风尘等三人。
  顾风尘在红莲教中听过“三才”的名号,却从未交过手,自己曾落入“地王”秦唐关手中两次,那时均是被他劫持,自己神功未成,没有交过手,只觉得他武功与胆魄,都是极高的。而眼前这位“人王”,想来也不在秦唐关之下。
  归去来听到晴儿叫出他的名字,微皱了一下眉头,他自从闯荡江湖以来,一直以行踪诡秘闻名,红莲教本就是个很神秘的教会,因此外人对归去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而他出手的次数也少之又少,是以江湖人都不知道他以何种功夫名震天下。自红莲教出关后,更是绝足不到中原,没想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居然一眼便看破了自己的身份,怎不叫他诧异。(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十四节   可诧异归诧异,道路还是不让的,以他的名号,早吓跑了一帮江湖好手,眼前这位汉子内力极高,但仍旧胜不得自己,加上一个女娃子,也强不到哪里,因此归去来也并未太在意。
  想到此,他又恢复了以前的神态。
  顾风尘见归去来并未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禁有气,以前他的性子并非如此,便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也不在话下,可眼下不同,如果自己过不得桥,便要错过了夺宝英雄会,一旦夺不到宝物,可要连累花月痕等女子,自己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情势所逼,顾风尘怒从心头起,额上青筋暴突,准备要拼命了。
  晴儿见此情景,知道他要与对方一死相搏,便轻轻一拉他,低声说道:“先别急,到这里来说。”
  她拉起顾风尘退到桥头,远离归去来,归去来视如不见,还是负手而立,眼望桥下流水。
  顾风尘不知她有何事,问道:“我们要绕道么?”晴儿道:“这是必经之路,如果绕道,得多走两天呢。”顾风尘又要上前:“那你休得拦我,就算拼死,我也要过桥去。”
  晴儿仍是拉住他:“不要急,桥是要过的,可不能硬闯!”顾风尘摇头道:“此人武功邪门,只恐使诈也不含糊,想要智取,谈何容易!”晴儿盯着他:“你定要过桥,是不是桥那边还有一个女孩儿等着你去救啊?”
  顾风尘苦笑一声:“不是桥那边有一个女孩子等我去救,而是桥这边有好几个……”突然想到鬼脸人的话,不得将那晚的事讲出一个字,立时收住话头。
  晴儿一皱眉:“你说明白点。”
  顾风尘道:“我没功夫说这些,如果本月十五我赶不到西湖,那就万劫不复了。”晴儿一惊:“去西湖!你也要去夺那遁地甲么!”顾风尘道:“你也知道此事!难不成你我目的相同?”
  晴儿道:“我只是去瞧热闹,可没本事夺宝。这夺宝英雄会几乎哄动了半个江湖,去夺宝的高手数也数不清,到时候肯定热闹非凡,但从红莲教出关之后,江湖上平静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有戏看,岂能错过!”
  顾风尘道:“我也没把握,可必须去,如果连眼前这桥也无法通过,还谈什么夺宝。”晴儿笑道:“我有办法。”顾风尘好像也想到了,喜道:“不错,你的兵器,那张网定可以制住这位归先生。”
  晴儿摇头:“他的武功太诡异,我虽知道他的人,可对付不了他的武功。况且就算你能胜人,多半也得两败俱伤,哪能余力夺宝呢!要想过桥,只有想点歪门邪道了。”
  顾风尘也笑了:“什么歪门邪道?把桥弄塌么?那我们岂不是也掉进溪里了?”晴儿的一对大眼睛四下乱转,突然看到身后生着几棵大树,高有数丈,不禁计上心来,满有把握地道:“有办法了,把耳朵凑过来,你长那么高,我踮起脚尖也够不到。”
  顾风尘低下身,将耳朵凑在晴儿嘴边,听她嘀咕了几句,也不禁卟嗤的笑了,低声道:“这主意不错,是你先过还是我先过?”
  晴儿想了想:“你先过好了,我只是去瞧热闹,你可是正事呢。”
  于是顾风尘便一纵身,跃上了树尖,足尖钩住树枝,身子倒垂下来,叫道:“扔上来吧。”晴儿只一扬手,一道银光闪起,那张由相思线结成的网便飞了上去。顾风尘抄住一端,将网绳绑在树枝上,叫道:“拉吧。”
  晴儿双臂运力下拉,身子慢慢向后退去,由于网绳绑在枝头,整棵树被慢慢拉成了弓形,亏得晴儿的膂力不错,将那树拉得几乎树尖垂地,顾风尘吊在上面,几乎已碰到了地面。
  眼见得树快要断了,顾风尘叫道:“好了,松手!”
  晴儿突然将手一松,整棵树猛然弹起,如同一弓巨大的弹弓,将顾风尘弹了出去。顾风尘丝毫不用发力,借着树的弹力,像一块抛石机发出的大石一般,远远飞了出去。
  这一飞可不止数丈远近,几乎要飞过溪去,等到去势渐缓,顾风尘这才长吸口气,身子一翻,运起逆天神功,硬生生又将身子向前射了两丈多远,飘然落地。
  双足一踏实,已然跃过了溪水,上了对岸。
  归去来初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等到明白时,已然晚了,顾风尘早落了地。这一切尽在空中进行,归去来便是有心,也无力阻止。
  晴儿一见把戏成功,在另一边拍手大笑。
  归去来哪容顾风尘如此安然过桥,迈开大步便追上来。顾风尘按着事先的安排,也不上前厮杀,转身就跑。
  这二人一个追一个跑,刹那间离了桥边很远,晴儿这才跳上树去,解下自己的网,然后骑上马,拉上顾风尘的马,纵马过桥追赶。(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十五节   归去来身形如风,没几个起落已然追到顾风尘身后三尺外,顾风尘也是有意要他追近,要论武功,自己并不怕他,就算打不赢,平手总还可以做到。见他追到,便停住身子,拉开架式准备动手。
  此时晴儿也跑过桥来,格格而笑,归去来看了看顾风尘,又回头看了看晴儿,轻轻摇头,叹息了一声。
  顾风尘道:“归先生不必懊恼,我二人不敢与你敌对,只得取巧,可不算胜得过你。”
  归去来并不理会,只慢慢伸手到腰间,缓缓向外抽出一条铜链来,链子极细极长,约有一丈七八尺,铜链的尽头是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也是精铜铸就,手呈拱手之形,也是彬彬有礼。
  晴儿脸色变了,忙拉着马跑到顾风尘身后,她知道这条形如流星锤的家伙是归去来的独门武器,有个很奇特的名字叫“别来无恙”,好像久别重逢的朋友见面时,都会相对拱手,嘴里说的一样。名字虽别致,但一旦动起手来,可就不那么有礼了,世上几乎从没有人看过归去来用兵器,今日他亮了出来,绝不是拱手相送的意思。
  顾风尘也猜到一二,凝神戒备。
  归去来叹息完了,低声道:“主人有话,过桥者死,你若不死,我死。”说罢慢慢将兵器转动起来。
  很显然,归去来已动了杀机。
  这下子连晴儿也有些慌了,不用兵器的归去来,已是绝难对付,现在独门兵器在手,更是形式危急。
  顾风尘紧盯着对方的兵器,双脚站定,双膝微曲,暗暗将逆天神功运至全身,只待归去来兵器飞出,便施出全力,接住锤头。
  归去来的兵器越转越急,呼呼之声越来越响,居然已不是普通的破空之声,而是像有人在漫天呼啸。慢慢地啸声越发响了,初时如轻风吹檐,后来似狂风摧屋,到了最后,竟然如同海啸潮汹一般,连天色仿佛也暗了一暗,左近林中的飞鸟全部被惊飞而起,其中一只飞得稍近,只听卟的一声,竟被兵器旋出的气劲击中,立时撞成一团血泥。
  如此声威,令顾风尘也吃了一惊,另一边的晴儿禁不住用一手捂住了耳朵,而那两匹马最是难受,四蹄乱踏,得得有声,想脱缰而逃,又被晴儿牵住,挣脱不得,情急之下,长嘶不已。
  一时间,场中风鸣马嘶,杀机四溢。
  顾风尘有心想抢先进击,却一想对方的古怪功夫,只怕自己一打到对方身体,那条见鬼的兵器便会借力向自己招呼。归去来可以将外力随意转化,当然也可以转到兵器上。因此他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归去来内力激荡,因此使得兵器在急旋时发出啸响,以震敌胆,他平生只用过两次兵器,都是一击而中,眼前的顾风尘虽然内力不俗,但他还是有把握将之一击而杀。
  此时兵器的啸响已达到极致,几乎可以震聋人的耳朵,顾风尘虽然身具逆天神功,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一方面戒备对方进攻,又要运起心神,将巨响屏于神外,因此稍一分神,已被归去来觉察。
  只见归去来单手一送,这条“别来无恙”便如同一位久别的老友一般拱手而来,撞向顾风尘前心。
  方才顾风尘连出几招,都打归去来的前心,而归去来可不是位以宽待人的长者,他信奉的是以牙还牙。
  顾风尘心知不好,急忙震慑心神,抱元归一,双掌五指微曲,手臂亦是微曲,迎向飞来的锤头。
  他知道,自己的生与死,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归去来曾经两次击出兵器,第一次是在二十一年前,他首次用兵器,对阵的人是号称“风雷双锤”的东方霸,风雷双锤,一个重四十斤,一个重五十斤,与他的锤头相撞,结果是风锤断,雷锤裂,东方霸也被活活震死。
  而上一次出手,则是五年前,他在天山将上门挑战的西域高手乌索夫击败,那乌索夫用的是西方奇人铸造的宙斯盾,二人交手只一招,归去来便将那面盾击成碎片,乌索夫号哭而去。
  而此时,他面前的顾风尘,手无寸铁,居然想以双手接住他的一击。
  归去来并非是骄傲的人,但他心中也认定了,顾风尘只要双手接出,必定手骨臂骨肩骨肋骨全碎,五脏出血而亡。
  此时晴儿虽然内心极度紧张,可也不敢说半个字,高手对阵,只是一转念间便分胜负,自己万一出声,只会对顾风尘造成不利影响,她明白这些,因此只能在后边观看。
  飞锤挂着巨啸,闪电般打来,顾风尘则运足神功,要接他这一锤,到底是归去来的锤猛,还是顾风尘的手硬,马上便见分晓。只是这结果,二人必损其一。若顾风尘接得住,归去来便再也拦不住顾风尘走路,自己势必自杀以谢主人,若顾风尘接不住,必然会被活生生震死。
  正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十六节   哪知飞锤刚刚出手,赫然远方有人喝了一声:“看箭!”然后只听破空声响,一枝抓笔粗细的大箭斜刺里射来,目标便是归去来的咽喉。
  听这枝大箭的破空声,便知道发箭之人贯注了内力,虽然箭簇沉重,可并不影响其速度,归去来瞧得奇清,自己的锤头撞上顾风尘之时,那枝箭也要穿透自己咽喉。这一锤就算能将顾风尘震死,自己也要同归于尽。
  好一个人王归去来,他竟是不动声色,只用手指在链子上轻轻一压,锤头赫然改了方向,由向前直击,变成侧飞,正迎上了射来的大箭。
  当的一声,箭锤相击,火星迸射,大箭被撞落在地,但这一锤也无法再进。
  与此同时,远处林子里有人叫了一声:“还不快走……”
  晴儿反应过来,一拉顾风尘,二人立时跳上马背,向前飞跑。归去来哪里肯放,刚要展开身形追击,林子里又接连飞出了七八枝大箭,看样子是以连珠的手法射出的,几枝箭前后几乎连成一线。
  归去来只得挥舞兵器,将来箭一一撞落,仅仅这一刹那功夫,两匹马已经跑出数十丈,而且二人的都是好马,越跑越快,不容易追了。况且林子里还在射箭,那人也不照面,意图只是阻住归去来,不让他赶上顾风尘,归去来空有一身本领,一肚子火气,也是无处发泄。
  他一边挡开箭枝,一边接近那林子,等到林中不再射箭,归去来闯了进去,只见地上扔着一枝巨弩,远处林间人影乱闪,早去得远了。
  归去来怔在当场,心头闪起一种不祥之感,他收起兵器,展开身形,急匆匆赶向杭州。
  他此时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居然有人接应顾风尘,那么便说明,早已有人安排了计划,不管是什么计划,总之自己守在桥头已没有任何意义。再向深处想,接应之人定然是由杭州向这里来,而非已过桥之人回头接应,那么杭州那边多半有更厉害的人在策划这一切,这可是大事,必须要让主人知道才行。
  因此归去来脚下生风,抄小路直向杭州赶去。
  顾风尘与晴儿怕归去来追赶,一路上不住的打马,如今可不管什么马的耐力如何了,要得只是快,那两匹马也跑发了性,直奔出五十来里路,才逐渐慢了下来。
  二人回头一瞧,身后并无归去来的影子,不禁心头一宽,放松了马缰,开始节省马力,让它缓缓而行。
  晴儿嘘了一声,道:“方才好险呐,如果不是有人相助……”顾风尘哼了一声:“就算无人相助,我也接得下那一锤。”晴儿嘻嘻一笑:“先别吹牛,我猜这位归先生必然也去西湖,到时候你们再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啊。”
  如此一说,勾起了顾风尘的烦恼,他自习成逆天神功之后,虽然与不少人对阵过,但终究只是内力强劲,至于招式,那便稀松平常了,平时练的少林武功,江湖人大都相熟,不易取胜,这次西湖的英雄会上群英云集,自己只凭内力强,万万笑不到最后。要知道,江湖上内力强的人并不少。
  晴儿见他愁眉不展,便问道:“你觉得自己不成么?”顾风尘点点头:“江湖上高手无数,我只是内力强,多半不济事。”晴儿转转眼珠:“那也好办啊,你先在一边猫着,等到最后再上去,只要打倒一个,宝物就是你的了。”
  顾风尘冷笑:“这主意你想得到,别人也想得到。而主办英雄会的人,更想得到。只恐不能如愿。”
  晴儿道:“那可如何是好?现在只剩一天便是大会日期,学什么功夫也来不及了。”顾风尘摆摆手:“算了,不想了,大丈夫只求尽力而为,至于成败之数,付于老天吧。”晴儿嘻嘻笑道:“也不尽然,我倒有个主意。”
  顾风尘道:“你有什么主意能使我一天之内学到精妙的武功?”
  晴儿道:“其实也用不着你学,只要你眼神好就行。”顾风尘一呆:“什么意思?”晴儿嘻嘻笑道:“现在先不说,过一会儿你就明白啦。”说着打马而前。
  二人并马行来,前方有个大集,晴儿对顾风尘道:“你先过去等我,我买些东西。”顾风尘不知她买什么,只得随他,先在前面去等候,没过片刻,晴儿来了,手里托着一个玩偶娃娃,约有一尺多长。
  顾风尘笑了:“到底年纪小啊,还玩这个!”
  晴儿小嘴一嘟:“我买它才不是玩的,是帮你夺宝物的。”顾风尘更加疑惑:“难道它老人家也要下场比试不成!”(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第十七节   晴儿嘻嘻一笑:“它老人家当然不会下场,我告诉你,我这人见多识广,江湖上的武功我总识得**成,到时候你下场与人赌斗,我在你前面观战,暗中指点你去破对方的武功,怎样指点呢,就拿它喽。”
  顾风尘这才恍然大悟,一挑大指:“聪明。”
  晴儿道:“到时候,你只看我如何攻击这娃娃,你便如何攻击眼前的人,只要你眼神好,反应快,可保取胜。”
  顾风尘马上向她作了个揖:“多谢姑娘。如果顾某能夺得宝物,姑娘便是首功。”
  晴儿非常得意:“那还用说。我看还是先演练一下得好。”
  顾风尘道:“好啊,我唯姑娘马首是瞻。”晴儿道:“那便开始了。注意,我怎么打,你便怎么打哟。”顾风尘点头。
  晴儿转转眼珠儿,突然立掌如刀,刺向玩偶的咽喉,顾风尘马上也如她一样,立掌刺出,晴儿马上变招,横截一掌,顾风尘也照她的模样一掌横截。
  试了几招,顾风尘反应不错,晴儿放了心,突然她冒出个坏点子,努力憋住笑,一掌向自己的脸上刮去。
  顾风尘不查,只记得要随她而变,想也没想,一掌也拍向自己脸皮。
  晴儿是在捣鬼,手掌堪堪拍到脸上时,突然减缓,只在脸上轻轻一抚,而顾风尘却惨了,结结实实地给自己来了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二人一齐愣住。
  随即晴儿迸出一声大笑,打马狂奔,顾风尘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上了她的当,若换做十年前,他定然会上前教训晴儿一顿才罢,如今已非顽皮调笑的年纪,只是摇头苦笑,也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一节   十五这天一大早,顾风尘与晴儿进了杭州城。杭州乃自古繁华之地,烟街柳巷,雾亭兰台,种种美景不一而足,甚至吸一口气,都可闻到胭脂的香味。而它却又与纸醉金迷的金陵不同,在秦淮河畔,满眼的妖娆轻佻,浓香厚味,恨不得让人融化其间,而在杭州,则又清新得多,使人只陶而不醉。
  一到了西湖,更加觉得神怡物外,但见碧波轻荡,断桥横斜,飞花逐人,柳堤映带,仿佛已到了仙境一般。
  顾风尘看罢多时,只剩了叹息,暗想自己僻处孤村,如果不是无意间再入江湖,何得能见如此美景。
  二人将马寄在一家客栈,顾风尘买了一套衣服换上,便上船向湖心亭划去。西湖不大,湖心亭更是可以遥望,但此时亭间只有几个游人,并无甚么大场面。顾风法顿觉心惊,暗想:难道说英雄大会开完了,或是改了地方?
  正想之间,忽听远处的孤山上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好像有大伙人众在彼,晴儿向船夫指点,要他上孤山去,又对顾风尘道:“既是开英雄大会,湖心亭太小,怎容得下,我瞧他们定在孤山呢。”
  顾风尘一想也对,小船飘飘荡荡,接近了孤山,等到一靠岸,二人早听到有人在吵嚷。顾风尘一愣,暗想这声音好熟,难道是他们……
  二人转过一条小径,爬上一个缓坡,便看到脚下有老大一块平地,平地四周或坐或立,围了四五百人,一个个服饰各异,门派不一,其中最大的两伙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东面为首的有三个人,便是双龙堡堡主杜潜龙与龙谢兰,外加金鹰门门主万重山,坐了三把大椅,身后门人弟子与丛属的门派散人们,约有一百多人,西面只放了一把椅子,坐的自然是红莲教主泠菱,她身后站着人王归去来,超影候雪无痕,逾辉候铁芙蓉,腾雾候沈柔。周错与舍得道人没有跟来,想是在黄山留守。
  这几人身后也站着七八十人,有的穿着红莲教服色,另外的则是归属的门派。
  两方面的要人谁也不看谁,似乎都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只是手下从人们怒目而视,仿佛斗鸡一般。
  此时平地中间正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与群雄对骂,顾风尘自然识得那两人,正是阴阳二仙。此时只见赤阳仙得意洋洋,白阴仙双手叉腰,正指着一处与人对骂:“你方才说什么!敢要我二人滚下山去!你为何不滚?”
  人群中一人道:“我是人,自然不会滚了。”
  白阴仙怒道:“你是人,我便不是人了?”那人道:“我也不知你是不是人,照照镜子好了。”白阴仙道:“你借我镜子来啊。”那人道:“我又不是娘们儿,怎会带镜子在身上,你滚去湖边照好了。”
  赤阳仙接道:“这小子倒也有些眼光。”白阴仙向他怒吼:“你说什么!人家在骂我们。”赤阳仙道:“他说我们不是人,倒也不错,我们已是神仙,神仙嘛,自然不是人。”
  群雄中哄声四起:“不错,你们便是神仙。”“二位圣仙下凡,我等大饱眼福……”“二位自然是神仙,一个是丧门神,一个是扫把仙……”
  先前那人大声笑道:“什么神仙,我瞧不过是只白毛老鼠精罢了,只是没长尾巴……”群雄轰然大笑。
  白阴仙眼神一厉,突然抖手射出一条水线,那条水线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极是清澈,且速度极快,如箭一般射进那人嘴里。
  那人正扬声大笑:“哈哈……”忽觉口中一凉,像是天上落下雨水,流进了自己嘴巴,他向天上望望,大太阳当头,一丝云彩也无,哪来的雨水,正自纳闷,边上的人惊叫一声:“你的脸……”那人摸摸自己的脸,并无什么异状,问道:“你说什么……”
  只说了这四个字,那人便手捂咽喉,嘶叫一声,跳起半尺高,然后一跤摔下来,动也不动了。再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像是涂了一层白灰一般,不但脸皮,甚至他的头发眉毛胡子,全变了灰白,极是诡异。
  白阴仙嘿嘿一阵冷笑:“现在谁是白毛老鼠精啊!”
  对面众人见她如此毒功,哄了一声,都向后退去,离死尸远远的,生怕毒气散发出来,自己遭殃。如此一来,起哄的声音便没有了。
  赤阳仙仍旧非常得意:“我就说嘛,我二人乃是神仙,来此不为别的,只求那遁地甲,要说为什么,我二人升列仙班已久,想去阴曹地府查查生死薄子,穿了遁地甲,正好行事。哪位要查自己的生死年份,写张条子上来便可,请啊,请啊……”
  众人也不知他是真疯,还是装颠,一时无人答言。
  忽听侧面一人沉声道:“你二人要去阴曹地府,也用不着什么遁地甲了,我教你一个乖。”赤阳仙道:“什么法啊?讲出来听听。”四大世家那面有一人一抬手,掷出一柄单刀,那柄刀初时直飞,劲力强劲,等飞到一半时,突然向下一折,笔直地插在地面上,刀柄轻晃,刀光映着日光,闪烁不已。
  这一手内劲确是不凡,顾风尘看得出,此人将内力贯于刀尖,刀呈弯月形,因此飞到一半,便会下折,如果换做是把宝剑,多半不会耍得如此漂亮。虽然说因势逞变,有些取巧,但能做到也并非易事。
  刀一入地,除了红莲教这边没有动静,另三面的人纷纷叫好。
  赤阳仙伸手将刀拔起,那人道:“你们二人将刀在脖子上一挥,马上就到阴曹地府去见判官了,至于生死薄子嘛,也不用查,早写得清清楚楚,死期便是今日。”
  有人为他捏把冷汗,心想这两个非人似鬼的家伙毒药厉害,你这么顶撞,保不准又是一股毒水射出,你也学了那位仁兄,变只白毛老鼠精。更多的人却想,此人敢于戏耍对方,肯定不怕对方的毒药。
  赤阳仙性子虽天真,却也不笨,哈哈一笑,真的将刀向脖子上挥去,切了两下,连油皮也没碰破,皱眉道:“这刀不快,还你,再换把快刀来。”说着将刀掷还那人。
  众人见刀势挺急,却也并非有过人之处,便觉得此二人只是毒药厉害,至于武功,则稀松平常。
  掷刀者自然也是好手,见刀飞回,随手便接。
  哪知他的手尚未碰到刀柄,身侧一人突然抖出一条白巾,半空中将刀柄卷住,随后一扬手,白巾带着刀飞出老远,夺地插入一棵大树。
  抖出白巾的人,正是诸葛闲云的公子,少一辈武林领袖,诸葛仁。
  他与南宫岳并肩而站,并未就会,有杜潜龙等三人在此,他还晚着一辈,自然不能与三人平起平坐,因此只是与南宫岳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
  掷刀者见是他,微然一愣,道:“少主,为何不让我接刀?”
  诸葛仁一笑,用手点指那插刀的树:“吴兄请看。”众人按他所指的看去,只见刀锋入树,并无不妥,只是现在才显出来,刀身周围的树干,居然在慢慢变得枯黄。
  喀喀几声轻响,一大片树皮居然脱落下来,露出了树身,再看那树身,也已无半点绿色,全变做死灰,如同被野火烧过一样。
  原来赤阳仙在掷还刀时,早在刀身上下了毒,只要对方一入手,立时毒毙,绝无幸理。至于他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毒于刀,竟是谁也没看到,如果不是诸葛仁机警,发觉刀身的闪光微暗,从而横加援手,这位吴兄早变成僵尸了。
  眼见刀身上的毒药如此厉害,摆明了是要自己的命,姓吴的汉子先是一惊,然后怒气上涌,便要上前动手。诸葛仁将手一挥,阻止了他,低声道:“不要发作,当心是计。”
  姓吴的汉子一愣,反问道:“什么计?”诸葛仁道:“正主还未现身,谁知道在捣什么鬼,此刻只宜静观其变。”姓吴的汉子连连点头:“还是少主提醒得对,我十分鲁莽了。”
  不提这二人低语,只说群雄见阴阳二仙毒药厉害,又在场子当中指手划脚,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只觉得这二人透着诡异,因此便没有人再与他们对答。
  阴阳二仙见自己略施手段,便震住了群雄,十分得意,赤阳仙扬声道:“我再问一句,这里哪个是正主儿?赶紧站到我面前,告诉我遁地甲在哪里。”
  顾风尘听他这样说,便知道这话不是问了一遍了。
  忽听人群外有人回答:“真的想知道正主儿么?只怕你知道以后,会心生后悔。”白阴仙抗声道:“我后悔什么,你赶紧出来照面,让我瞧瞧……”(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二节   这时只听一阵丝竹之音,南面的人丛突然分开,群雄自动让出一条路来。随着音乐之声,走来两排彩衣少女,手中都执着粗细不一的竹子,众人不由得一阵错愕,不知眼前这些彩衣女子拿竹子要干什么。
  只见那些彩衣女子微笑着请开周围的人,然后将竹子插到地上,随手抽出藤条,仿佛在编竹篮一样,只听竹枝相击之声不绝,砰砰邦邦,没过盏茶功夫,居然已搭成了一座简易的竹楼。
  竹楼分为两层,高有一丈,上面可坐一人,竹楼四面挂满了鲜花,坐位上还铺了锦垫,看上去十分鲜艳美观。
  此时才由后面抬出一顶小轿,两个轿夫停轿在竹楼前,前面的轿夫轻挑轿帘,从轿中走出一个女人来,遍体白衣如雪,脸上罩着白色轻纱,只能依稀看到脸面。出得轿来,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忽然竟像仙子般白日飞升,缓缓飞起一丈多高,轻轻落到竹楼顶端的座位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女人身上,顾风尘虽看不清楚她的脸面,但身材衣着却看得清楚,此人正是雪衣娘,心想果然是她在兴风作浪。
  雪衣娘在江湖中一直没有出头露面,而且名头也不甚响,事实上,她作为泠御风的夫人,连红莲教中人都不知她的身份来历,只知道她是秦唐关的养女,至于别的,一无所知,连曾经她身边的人都不知她的身世,那么江湖上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便是四大世家中的万重山,久历江湖,阅人无数,也从没见过雪衣娘。
  众人只见她白衣如雪,又是这般出场,不用说身份是极高的,尤其那一手轻功,也是非常高明,很多人都忘记了喝彩,只是呆看,虽然看不到面貌,可越是如此,人们越会将她想象得美艳无方,一时场中数百人鸦雀无声。
  群雄都屏住呼吸,惊艳于雪衣娘的出场,除了两个人,便是阴阳二仙,二人曾在黄山顶上吃过她的大亏,此时一见是雪衣娘,脸色立变。幸亏他们本来的脸色实在夸张诡异,因此如此变色,倒也不太引人注意。
  雪衣娘居高临下,笑问阴阳二仙:“我说错了么?”
  白阴仙知道她厉害,要论毒功,犹在自己二人之上,而且武功也是变幻莫测,因此气势便消了一大截。
  二人本想回到万花谷再练毒功,走到中途时,发现了告示,因为并不知道此事是雪衣娘在后主使,便也动了心思,二人捉住几个江湖人一打问,终于知道遁地甲是红莲教镇教之宝,至于那甲如何厉害,有何不凡之处却是谁也不知,但二人一想,既然是甲,总是穿在身上,或许刀枪不入的,那样自己夺了来,便不怕雪衣娘的寒铁鱼。至于用毒,便是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杀毙雪衣娘,一了数十年的心愿。
  因此二人才赶来西湖,等到了此地,发现早来了不少人,阴阳二仙久不在江湖闯荡,只道自己除了雪衣娘,毒功已是天下无敌,便当着群雄大呼小叫,要主会者现身出来,顾风尘来时,便是众人斗嘴之时。
  等得一见雪衣娘现身,二人便矮了半截,但当着群雄,多少也要顾些面子,白阴仙只得冷笑一声:“好,我们倒看你说些什么。”说罢走到先前毒毙的大汉面前,将尸体一抛,二人坐下。群雄离得稍近的,都悄悄站起,离开数步,因此阴阳二仙周围丈内,一个人也没有。
  此时场中一片寂静,数百双眼睛都盯在雪衣娘身上,等她开口,雪衣娘扫视了一遍群雄,微微点头,意似极为满意,便道:“日前小女子抖胆,广布消息,约定在此集会,本以为身微言轻,不会有高人捧场,没想到今日看来,竟是群贤毕至,满座高朋,小女子不胜荣宠,欣喜之极。”
  场中站起一个黑衫儒生,摇着纸扇道:“这位姑娘不用客气,大家来此为了何事,尽都心知肚明,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话入正题的好。”此言一出,余人纷纷附和。
  雪衣娘道:“谈先生说得是,但做为这次英雄会的主持,客套话还是要说,以尽地主之谊。”那黑衫儒生正是姓谈,名生,其人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气,可从未见过雪衣娘,此时听她一口叫破自己身份,不禁有些得意,便道:“姑娘说得也不错。这下面的话,便由在下替你说了吧,以节省功夫。”说罢向四下一抱拳:“各位远来是客,可如此数百人到得孤山,小女子便有千坛美酒,百桌好菜,只怕也要被抢光了,因此索性酒菜皆无,还恕招待不周,在此谢罪,一会儿搏命动刀子,杀人流血,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可没逼迫你们。只有一节,走的时候相烦将地面扫扫干净,免得污了孤山美景,让孤山变成了骨山,西湖成了血湖,让后代文人写不得诗,入不得画,岂不是我等的大过么!”
  此言一出,群雄轰堂大笑。
  谈生更是得意,转头对雪衣娘道:“小生这话,可对姑娘脾胃么?”
  雪衣娘淡淡一笑:“说得好,前面是客套话,后面是心里话。”群雄又是一阵笑。谈生道:“只是不知姑娘芳名,一会儿有人问话,也好有个称呼,如果只称姑娘,这里有数十位姑娘,不知叫谁,如果称天仙似的姑娘,那么这里的几十位姑娘就都知道叫谁了,定会一起应声……”
  话音未落,群雄又是一阵善意的轰笑,各人均想,这姓谈的武功虽说不太高,嘴皮子却是乖巧得很,看来身边定然少不了女人,为何今日孤身前来,一个也不带啊?
  雪衣娘自然不会报出真名,听了这话微然一笑,道:“小女子的姓名,不足道也,诸位若定要有个称呼,可以叫我……英娘。”
  听了这话,泠菱眼神一寒,她知道雪衣娘的意思,英娘,自然便是英天傲的娘子之意,显然雪衣娘只承认自己是英天傲的夫人,并不承认曾是她父亲的妻氏。
  可泠菱自小便生成了一股沉稳冷峻的心态,虽然恼怒,可谁也看不出来,她也没有扬声发问,还是静静坐在椅子上,静听其言。
  此时此刻,万不可得罪雪衣娘,泠菱非常清楚雪衣娘的想法,就是不让红莲教轻易拿到遁地甲,如果再出言阴损,对方恼怒之下,后果更不堪设想了。
  谈生那边还在说:“按英娘告示上所说,有一件重宝在此,能者得之,因此这四五百英雄便不远千里,来看个究竟,此时话也说了,礼也尽了,是不是该把宝物亮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哪?”
  许多人纷纷叫喊:“说得对,先将宝物拿来看看。”“便是卖货,也须先给客人看看清楚,才好讨价还价啊……”
  雪衣娘微笑摇头:“此宝乃是重器,不可轻易示人,可诸位英雄大老远的跑来,若是连见也见不到,未免说我过于骗人了。也罢,我便将宝物展示一下。诸位请看……”说着她抬手一指,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站着三个彩衣女子,其中两人合捧一个盒子,看到雪衣娘指向这里,那两人将盒子打开,从中取出一件东西,展现开来。
  那果然是一件甲胄,奇的是双肩及两腰处,有四处尖头突起,形如枪纂。一名彩衣女子将甲穿起,全不费力,仿佛这甲并未有多重。等她穿好,第三名彩衣女子突然挺起长枪,向穿甲的女子猛刺。
  一连刺了数枪,皆不能入,那女子放下长枪,又拔出利刀来,向甲上连剁几刀,也是丝毫不能伤损。
  雪衣娘道:“诸位都看清楚了?”谈生摇着扇子:“果然是宝物。却不知能不能避得了拳掌的重击。”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众所周知,江湖中用兵器的高手虽多,可不用兵器只用拳脚的高手,更在之上,对于这类高手,一般的甲胄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劲力可以透甲而入,重伤内腑,因此谈生这一问,正是大家想知道的。
  雪衣娘又向那几名彩衣女做个手势,于是穿甲的那名女子便横躺在巨石之上,众人正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见另两名女子从旁抬起一块大石头,看大小约有二三百斤,这两名女子将石头移到穿甲女子的胸腹部位,一齐举过头顶,然后同时放手。
  群雄有人叫出声来,如此重的石头,下面躺的便是练过硬功的大汉,多半也要骨断筋折,吐血不止,何况此时是一个弱质少女躺在那里。
  随着众人的惊呼,石头卟的一声,落在那彩衣女身上。然后骨碌碌地滚了下去。再看那彩衣女居然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数百斤的巨石平空砸下,足可比拟一名内力强劲之高手全力一击,穿甲的女子一无伤损,看来所穿之甲应怀有散力卸力之功效。
  群雄一阵赞叹,终于知道这件宝甲确有其不凡之处,绝不同于普通甲胄。(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三节   三名彩衣女展示完了,便向雪衣娘躬身行礼,然后将宝甲收起,退了下去。
  群雄心中均想,看来这位英娘并未虚言,如此宝甲穿到身上,平添无数好处。即使为了它流血送命,也算值得。
  于是各人均暗中摩拳擦掌,准备下场拼杀。
  这次谈生尚未开口,另一人已叫了出来:“英娘姑娘,今天来了数百人,宝甲只有一件,虽说是有能者得之,可如何算得有能啊?”
  还有一人道:“那还不简单,你老兄下场,别人都不敢下,便算你有能了。若是有人敢下场,你二人比上一回,输了的滚蛋,赢了的接着比啊。”
  英娘摇头道:“如此便成了车轮战,谁最后一个下场,便大占便宜,这样极不公平。”谈生道:“那如何才算得公平合理?”英娘道:“小女子有个主意,大伙儿且听听如何,如果不赞成,就由诸位出主意。”
  谈生道:“好啊,说吧。想来姑娘的主意,定是高明且公平的。”
  英娘一笑:“高明不敢说,公平嘛,倒还马马虎虎。”说罢她向身后一招手,只听骨碌碌声响,八个彩衣女子推着一辆车子走进来,群雄见车子高有**尺,上面蒙着白布,似是一个人形,均十分诧异,不知她在搞什么鬼。
  那八个彩衣女子将车子推到场中,一齐动手,撤去白布,露出车上的物件,原来是一尊铁人。彩衣女子将铁人推下车子,奇怪的是那铁人刚倒于地面,又马上自行站起,似是不倒翁一般。
  群雄觉得好玩,眼前这尊铁人定是中空,而底部加装重物,因此只要一倾斜,便自动复原。这道理大家都晓得,因此并不奇怪,只是不知道推来这铁人,有何作用。
  英娘似是不愿意多话,示意一名彩衣女子代为讲解。那彩衣少女当中一站,说了起来,她口齿灵俐,说得也极富条理,让人觉得如聆妙音:“诸位英雄在上,小女子代主人讲明,为了比武公平起见,凡欲上场之人,先来这尊铁人比试。赢得了铁人,便可入围,之后入围者再行比试,以定宝物归属,如敌不过,只可旁观。这铁人由机簧发动,身具七十二种变化套路,每路都是三招,为了公平,每换过一人,铁人便换一种招式,免得后来人取巧。只要能接得住铁人三招,便可入围。不过有个条件需要事先讲明,比斗之时不可后退,因为只要离开铁人手脚的攻击范围,铁人便无能为力。此次比斗只斗真实功夫,并不是轻功,因此只要上前比斗之人退出铁人身周三尺,便算输了。我可讲得明白?”
  谈生道:“只要接住三招,便算赢了,并不用打倒铁人吧。”
  彩衣少女道:“正是。”
  谈生一笑:“那好,果然公平合理。我想在座的没有人不赞成吧。”
  群雄纷纷道:“这法子不错”“有趣有趣……”
  英娘道:“今天来的,有四大世家和红莲教的首领,这两方人物尽是江湖泰斗,我便陪个面子,每方可以推举三人入围,不用与铁人比斗,诸位觉得如何?”
  群雄一听,倒也没什么意见,大家都看到这次四大世家来的人物,万重山与杜潜龙无疑是武功最高的,甚至可以说冠绝当场,虽也有好手暗中不服,但四大世家声威太大,自己绝无可以对敌的势力,因此也只好将这口气咽在肚里,嘴上不敢出声。而红莲教众人在远避边疆之前,便在江湖中鼎鼎大名,如今暗中生聚教训了十几年,武功应当更胜往昔,要过这铁人关,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英娘见群雄均无异议,便将手一摆,那彩衣女子走到铁人身后,伸手在其背后的把手上拧了两下,向众人笑道:“可以开始比斗了,哪位英雄先来?”
  话音刚落,有两人已经跳了出来,一个使单刀,一个使铁鞭,这二人方才早听明白,一直跃跃欲试,只听彩衣女子一声令下,便要动手。二人相互看了看,用单刀的叫道:“我出来。”
  于是这人大步走到铁人面前,歪了头看看,问铁人身后的彩衣少女:“是我先打它么?”彩衣少女道:“好汉尽可以攻击铁人,只须接住铁人三招便可。”这人道:“那它怎么还不动?”彩衣少女笑道:“这位大侠可要留神,我的手一松,铁人便要动了。好了,开始……”
  说着彩衣少女的手一松,随即便闪身退出丈外,就当她的手甫一松开,那铁人便动了,一只铁拳呼地侧面打来。
  用单刀的汉子见铁人这一拳极是凶恶,不知有多大力气,如果用刀刃去挡,多半会有损单刀,便将刀一翻,以刀背迎向铁臂。
  当的一声大震,这汉子只觉五指被震得骨节都要松散开来,手中单刀拿捏不住,呼的一下,单刀出手,向他脸上飞来。如果这汉子以刀刃来挡,刀背冲向自己,尚且好些,可他偏偏爱惜单刀,可就苦了自己这张脸。
  单刀被击飞,正飞向自己脸庞,卟的一声血光迸溅,刀刃切在这汉子脸上,疼得他惨叫一声,倒退几步,坐倒于地。
  铁人机簧已开动,一击得手,并不停止,又是两拳击出,这才停了下来。被刀剁入脸的汉子手捂脸皮,直臊得满面通红,他抢先下场,居然连铁人一拳都没挡住,岂会不羞,幸好他此时便不羞,也是一脸血红,旁人也无从觉察。
  这人受伤离场,用铁鞭的汉子吓了一跳,不过也暗自庆幸,如果是自己先下场,多半也会被磕飞铁鞭,因为谁也不知铁人的力道有多大,如今有人先行试过,心中已有了底。
  彩衣少女又将铁人背上的把手拧了两把,对使铁鞭的汉子笑笑:“这位先生可要留神了。”使铁鞭的汉子点点头,走到铁人面前,双手执鞭,以防被磕飞,向那彩衣少女点点头,意思是可以开始了。彩衣少女一松手,铁人又开始出招了。
  这一次的招式果然不同于上一场,铁人飞脚踢来,使铁鞭的汉子抡圆了手臂,一鞭正敲在铁人脚上,以他的意思,这一鞭足可以将铁人抽倒或是将铁腿打飞,但只听金铁交击之声大震,铁人居然并无半分伤损,倒是将铁鞭弹了起来,幸好那汉子双手执鞭,勉强握住,没有被磕飞,但定晴一瞧,鞭身已经弯了。
  铁鞭虽未出手,可铁人接下来的一招却是躲不开了,一只铁拳闪电般击出,正撞在使鞭汉子的前胸,只听喀喇喇声响,使鞭汉子被打退几步,倒在地上,连连吐血,捂胸不起,看来肋骨已不知断了几根。
  这一来满座皆惊。
  群雄初见铁人时,心中并无什么畏惧,因为少林寺有十八铜人阵,很多人都听说过,眼前这铁人,多半也是依葫芦画瓢罢了,可这二人一败,大家这才发现,英娘提出的条件看似非常宽松,实则很不易做到。
  少林寺的十八铜人阵,只要你能闯过便罢,用不着硬接铜人的招式,可眼前的铁人却不同,不能退不能避,一旦脱离铁人攻击范围便算输,如此条件还能打赢铁人的,绝对是高手。
  因此这二人一败,群雄中很多原本想要下场的人便打起了退堂鼓,暗自思量,自己的武功未必比前二人强过多少,一旦落败,脸可就丢大了,莫若先做壁上观,看别的高手如何对阵,自己也好有个准备。
  这样一来,数百群雄中,只有寥寥十数人,还有心思一试。
  晴儿与顾风尘藏在坡上,一直暗中注视着下面的动静,因此场中一切看得十分清楚,晴儿轻声道:“喂,这铁人挺难对付啊,一会儿你下场,如何过这一关?”顾风尘淡然一笑:“这一关并不困难,我自信可以接得下铁人三招。”晴儿道:“铁鞭都被磕弯了,你的手臂比铁鞭还硬么?”
  顾风尘笑道:“自然没有铁鞭硬,可人家也没规定,非要用手来挡架啊。”晴儿一呆:“那你用什么挡架?”顾风尘示意她小声些:“过一会儿我下场,你就知道了。现在嘛,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晴儿见他面现难色,便问:“什么事啊?”(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四节   顾风尘道:“我来夺宝实出无奈,因此不想让红莲教的人认出我,你有法子让我改改容貌么?”晴儿一皱眉:“易容术么?我可不会。”顾风尘道:“还有别的法子没有?”
  晴儿想了想,卟的一声轻笑:“这样吧,你戴上一样东西,我保证连你最亲的人,也认不出你。”说着从腰间扯出一块红布来,道:“你顶在头上,看好不好看?”
  顾风尘不解,刚要向头上罩,突地醒悟,轻笑道:“你要我嫁人……”晴儿笑得肚子都要疼,只是得憋着,好不难受。顾风尘将红布扔还她,问道:“还有别的颜色的布么?”
  晴儿止住笑,取出一个包袱皮,青灰色的,递了过去,顾风尘接过来,向头上罩去,足可包住头脸,于是作了记号,用手指钻了三个洞,露出眼睛和鼻子。
  等他再戴上布袋,晴儿一皱眉头:“蛮恐怖的,不过倒也安全,没人能认得出你了。”
  这里装扮已毕,再看场中,虽然有十余人欲下场,却都紧皱眉头,暗思对付铁人之计,一时谁也不上前动手。此时听得有人哈哈一笑,走到场中。众人一瞧,正是诸葛仁。
  彩衣少女见是他,微然一愣,道:“诸葛少侠,我家主人方才说了,四大世家不用闯这关,可以有三人入围,您这是……”诸葛仁一笑:“主人美意,我等自然领受,我四大世家人才济济,此次三位师叔亲临,这三个名额自然是要留给他们三位,在下却无这个资格,因此也想试一试,就算不敌,好歹也为后来的朋友试试斤两。”
  他这话的意思十分明白,一来他是晚辈,点明不占这三个名额,便把自己一方最强的三人推了出去,二来自己身为江湖少一代的首领,自当有个样子,这叫做身先士卒,即使不敌,也让后来的人有个退身步,大家会道,连诸葛少侠都没过得去这关,我们自然更过不去,也就全了众人的面子。
  因此群雄一听他此言,都暗暗点头,心想诸葛世家的人,果然不凡。如果他也缩身于后,先看众人比斗,等瞧出门道来,再上去一举成功,未免不被人服气。
  群雄大都这样想,因而不少人叫出好来。
  彩衣少女听了,也不敢硬拦,便道:“如此,诸葛少侠可要小心了。”诸葛仁赤手空拳站到铁人面前,微笑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于是彩衣少女一松把手,铁人便开始出招。
  众人都屏息静观,大都替诸葛仁捏一把冷汗。因为方才二人手执兵器,亦不能接下三招,眼前这位少侠空手,如何抵挡得过!
  但见诸葛仁不慌不忙,始终面现微笑,可心头却是谨慎得很,他自小便习得了父亲的作风,不张扬不高调,但内功扎得极深,此时在群雄面前出手,哪里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铁人这次的招式又变了,抡起铁臂,以掌为刀,一招力劈华山,向下猛砸,只听铁臂挂风,如一柄铁锤相似,诸葛仁早想好了破法,双手托天,向上便迎。
  群雄中有人暗地惊心,均道前一人以铁鞭相抗,尚且不敌,你这一双手,硬得过铁臂么!
  只见铁人这一招力劈华山,掌到中途,已迎上了诸葛仁双手,群雄都以为要听到诸葛仁的骨碎之声,哪知却是一无动静,铁手与肉掌相接,如同铁锤砸进了烂泥中,初时尚能下落,接着竟慢慢地落不下去,僵在那里。
  诸葛仁竟用一双肉掌,接下了铁人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群雄看着,很多人睁大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这一幕,连喝彩也忘记了。
  其实诸葛仁这一招也是行险,虽然只是一招,诸葛仁却用上了三般手法,双手托天,用得是大摔碑手,但与铁掌似接未接的一刹那,立时改变招式,换成了缠丝手,同时内劲吞吐,亦抗亦缩,用的是小回环的法门,这三门功夫本来绝不可能同时运用,可诸葛仁确有过人之处,三种手法运用得极是巧妙,且每一次变换,均是恰到好处,因此铁人这一掌虽强,却如巨锤砸绵花,没有丝毫功效。
  身后观战的万重山与杜潜龙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颇为赞赏。
  诸葛仁虽然接住了这一掌,但铁人动作未停,一掌过后,左拳早起,径直打来。由于铁人不必顾及已身,因此全是进手招式,中间转换极快,只不过刹那间隙,这一拳已打到了诸葛仁前胸。
  群雄喜色未露,又现惊容,心想这一拳比那一掌还要重,只恐诸葛仁受伤。因为此时诸葛仁双掌上托,兀自架着铁人的右掌,再无余力挡开铁人这一拳。
  事实也正如此,铁拳长驱直入,打在诸葛仁胸口,几乎打进一寸来深。
  但闻惊声四起,许多人不自主地站了起来。
  可是诸葛仁却是吐气一笑,听这声笑中气十足,竟丝毫没有伤损。
  原来铁人这一拳打来之时,诸葛仁不闪不架,居然以胸膛来迎铁拳,就在铁拳碰到衣服时,诸葛仁突然长吸口气,整个胸膛猛地缩了进去。
  常人收缩腹部,是可以的,但连胸部一起缩进,却是万难。因为这里有肋骨撑着,总不能连骨头都缩进肚子里。但诸葛仁这一缩,却是真的连整扇肋骨都向内缩了一寸。
  这种功夫江湖罕有,乃是诸葛世家家传的盘骨劲。因此看似铁人拳头打进胸膛,实则只碰到了衣服,皮肉无损。
  铁人这一击又落空,第三招便出手,抽回双臂,双拳齐出,左右夹击。诸葛仁用了一招家传的绝学“飞流掌”,左掌带动铁人右拳,右掌带动铁人左拳,如牵似引,借力使力,向中间一挥,只听当的一声大响,铁人双拳交击,迸出了火星,再看诸葛仁,则笑吟吟地站在当地。
  这三招说来缓慢,实则快似电闪星飞,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完毕,铁人最后一招打过,便呆立不动。此时群雄的喝彩声这才轰雷般响起。
  虽然只是三招,但诸葛仁分别用了数种武功内力,其中无一不是深得其妙,而且交手经验之丰富,也确实令人赞赏。可以说此人能做上江湖少一辈的领袖,可不光是因为其父的缘故。
  彩衣少女上前陪笑道:“诸葛少侠果然名不虚传,轻而易举地便过了这关,您第一个入围,可坐首座。”说着身后一名彩女搬来一大把椅,放在竹楼一侧,请他过去入座。
  诸葛仁向彩衣少女报以一笑,然后向雪衣娘拱拱手,昂然就座。
  他这一胜,立时激起了群雄的争强之心,此番来的人中不乏高手,初时未敢下场,是因为没想好破法,如今只看诸葛仁接这几招,便明白了取胜之道,于是纷纷下场过招。
  一时场中乒乒乓乓之声不绝,前后约莫有二十多人下场,而顺利过关的,却也不过七八人,其余的不是火候不到,便是一时慌乱,违了规矩,遗憾出局。
  顾风尘眼见场中人越来越少,便对晴儿道:“你在这里看戏吧,我得进场了。”晴儿道:“小心些。”顾风尘笑笑,然后溜到另一侧,这才现身出来,大步走进场中。
  众人忽见他由身后走来,身穿新衣,头罩青布,只露出鼻子眼睛,样子极是诡异,却也不以为然。要知道这次夺宝英雄会,群雄中有多人不愿意露出真面目,因为一旦夺到宝物,若以真面目示人,以后未免引来无数麻烦,别的不说,单只红莲教与四大世家,又有谁能惹得起!最好是改容换面,无人认得,那样会安全得多。
  因此群雄中有多人,都是事先易了容貌,就算是至亲好友,也不容易辨认,如今看顾风尘这般打扮,自然不以为意。
  此时场中只剩下一人正在与铁人过招,本已接了两招,不料铁人后来的招式越发出奇,最后一招竟然以头撞了过来,那人一时不查,被撞中鼻子,立时血流满脸,晕头转向,等铁人收势不动时,那人已晕倒在地。
  两名彩衣女子上前,拉走伤者,在旁救治,看来雪衣娘布置得还算周到,一旦有人受伤,马上会有人为其疗伤。
  这时场中无人,顾风尘举步便上,这时却见人影一闪,两个人已抢过去,将自己阻在后面,正是阴阳二仙。(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五节   他二人初时以为雪衣娘也会下场,那样一来自己绝无胜算,可听彩衣女子说了规矩,才知道只是来客之间的拼斗,雪衣娘并不参与,于是又来了精神。
  阴阳二仙武功并不算太高,因此便在后面静观,这时看得差不多了,也商议定好破解之法,这才跳出来。
  顾风尘一见,便向后退了一步,不与他争。
  彩衣少女见二人上来,便笑问:“二位赶情要一齐上么?”赤阳仙道:“我二老与人打架,几十年来都是一齐上。”彩衣少女道:“可这次不成,大家都要按规矩来,不然乱了套路,那些没过关的好汉们便有的说了。”
  白阴仙道:“我们说一齐上便一齐上,你若不应,我们便不走,让你这夺宝英雄会开不成。”
  彩衣少女抬头看看雪衣娘,雪衣娘淡淡一笑,道:“你二人也算不识好歹,我这丫头这样说,本是为了你们好。”
  赤阳仙道:“怎么个好法,你说啊。”
  雪衣娘道:“与铁人过招,并不在于人的多少,而且人越多越是误事,反而不如一个人放得开手脚。你们若不信,尽可试试,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一会儿输了,也不能赖。”
  赤阳仙似是信了她的话,低头不语。白阴仙性子倔强,别人越说,自己越要顶着风上,便冷笑一声:“一人力弱,二人力强,什么人多反而误事,我偏不信!”说着一拉赤阳仙,叫了一声:“发什么呆啊,站我旁边。”
  阴阳二仙并肩站好,拉开架子等着。
  彩衣少女得到雪衣娘的许可,便又拧了两下把手,笑道:“二位可要留心哟……”
  但见铁人突地一掌斜斩,切向白阴仙耳门。白阴仙按着事先商量的对策,并不硬接,身子霍然一转,已转到铁人怀中,随手抱住了铁人的手臂,她整个人居然挂在了铁人身上。
  此时铁人第二招攻出,赫然回臂一圈,已将白阴仙箍在臂弯里,同时另一只手如一柄匕首般,突刺过来,也不知哪里的能工巧匠,制得出这般灵巧的机关,只要人一挂上铁人手臂,立时变招回攻。
  剩下一个赤阳仙,岂会看着白阴仙遭难,立时也跳了上去,扳住铁人另一只铁臂,整个人也挂在上面。
  这回倒好,铁人一手挂一人,仿佛成人抱两个小童儿,虽然阴阳二仙动转不灵,尽处下风,可那铁人也好不到哪里,双臂再也无法攻出。
  这正阴阳二仙的对策,铁人毕竟不是真人,无法随机应变,只要制住它双臂,便无法攻出厉害招式,这样虽然难看一些,可毕竟也算过关。
  阴阳二仙的毒药对铁人毫无用处,只得用此下策,以求诡胜。
  那些败下阵来的汉子看了这一招,无不从心里大呼自己愚蠢,若早知道可以双人齐上,哪会败得如此难堪!
  可这些人尚在呼冤,场中变化突起。
  铁人双臂上挂了两人,可能由于机簧支撑不住的缘故,铁臂便向下垂低,阴阳二仙随着也向下一沉,却万万想不到铁人攻出了一招真人绝不可能使出的招式。
  它双臂居然向后挥出。
  常人手臂上挂了人,或许也可向前向后摆动,但不会有多大劲力,尤其向后摆动,由于肩骨所限,无法摆动多大幅度,但铁人就不同了,因为不是真人,没有肩骨,手臂居然可以前后自由挥动。
  它这一挥不要紧,将手臂上的两人由左右两侧甩到了后面,阴阳二仙好容易制住铁人,四只手抓得紧紧地,万没料到铁人会出此一招,只得由着势子被甩到铁人身后,二人尚未明白过来,只听啪的一声响,两颗黑白分明的老头已然撞到一起。
  这一声撞击又响又脆,听得群雄心中都是一悸,均想:怎么听来像两个生鸡蛋相撞的声音,两个老鬼八成要脑浆迸裂了。
  不料结果大出众人意料,阴阳二仙受了如此重击,也只是脑袋一阵昏晕,再也握不住铁人,被甩出圈外。
  二人一骨碌站了起来,你看我我看你,身子不住轻晃,显然那阵眩晕还未过去。倾刻间便觉得头疼如裂,用手一捂,脑门上早肿起一个大疙瘩,上面还流着血。
  赤阳仙哪吃过这等大亏,气得哇哇乱叫,跳上前去乒乒乓乓一通乱打,将铁人打得东倒西歪,可就是不倒,仍旧一脸严肃地摆着初来时的架子,任赤阳仙暴跳如雷,它也只岿然不动。
  白阴仙知道自己武功尚不足与这些人争锋,用毒又有雪衣娘在此,占不着半分便宜,看来这次又是铩羽而归了。于是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上去扯了赤阳仙便走,赤阳仙边走边骂:“这劳什子铁疙瘩,出的什么怪招,老子非拆了它不可,你放开……”
  只听叫骂声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听到卟嗵一声,似是被扔进了水里,这才住口不骂。
  群雄眼瞧着这一幕滑稽戏,耳中只听得“啪、哇哇、乒乓、卟嗵”之声不绝,着实热闹,似是过年放鞭炮一般,不由得相顾莞尔,只觉这一对老活宝似傻不傻,说呆不呆,有股子小聪明,却又总用错地方,也说不出用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只恨自己少读了几年书。
  阴阳二仙一走,耳根便清静了许多,顾风尘缓步上前,也不开口,只是站在铁人面前,垂手以待。
  彩衣少女道:“这位先生也要闯关么?”顾风尘点点头,不说话。彩衣少女知道江湖中人有很多脾气怪异,眼前这位以布蒙脸,显然不愿意露真面目,又不说话,便将铁人把手拧了两把,松了开来。
  铁人再次出手。
  顾风尘已经看过多次,早有成竹在胸,双脚平行站立,比肩稍宽,如钉子一般钉在地上,铁人的第一招又与前面不同,左拳率先击出,直打顾风尘的小腹。由于是向下击打,这在拳法中极为少见,便更不易想到。由于铁人的手臂较长,因此出拳便到,极是迅猛。
  眼见铁拳打来,顾风尘不动声色,也是左拳击出,他并不迎向铁拳,而是打向铁人的臂弯处。由于铁人做得和真人相似,也有臂弯腿弯脖子等等,因此顾风尘才打向这里。
  果然奏效,铁人的拳头还没打到顾风尘,顾风尘的拳头已经打在它臂弯上,铁人的关节自有机簧转轮相连,这一拳打中的,正是铁人的薄弱处,因此只见铁人的铁臂被打得一沉,击出的铁拳仅仅差之毫厘,没有碰到顾风尘半点衣服。
  铁人第一招使完,马上第二招出手,右掌如刀,横切顾风尘左肋。顾风尘仍旧用前一种方法,也立掌如刀,切在铁人的臂弯处。铁人的手臂受力,立时回圈,这一掌又落空了。
  一连两次使用这种半途制肘的招式,铁人似乎也被激怒了,最后一招它双手猛地一合,合掌如刀,当头猛劈。好像是两只手分别用了一招力劈华山一般。
  这下子无可取巧了,铁臂由于是从上向下猛砸,就算顾风尘双拳齐出,打铁人两臂的臂弯,结果还会砸下来,顾风尘自然明白,一见铁人出此狠招,陡地激起他的雄心,暗想:且硬碰硬试试,看看到底是你机簧利害,还是我的逆天神功了得。
  想罢他一声怒喝,双掌一翻,向上便迎。
  由于他戴着布套,所以这声喝并不响亮,显得发闷,但手上的功夫却一点也不闷,随着这一声大喝,铁掌与肉掌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处。
  只听喀喀卡卡几声响,铁人的双臂竟然被顾风尘的力道击得向上扬起。本来铁臂内的机簧正在下压,遇到极大力道向上一起,机簧虽是钢铁,却也经受不住,几声怪响之后,铁人双臂便失去控制,上下转了几圈儿,最终垂在体侧,不住来回摆动。
  不用说,铁人的双臂已然废了。
  场中一时惊呼四起,群雄无不动容,连万重山与杜潜龙也双睛暴闪,如果说方才诸葛仁以巧取胜,应变得力,那么顾风尘这一招便纯是以力胜敌,没有一丝取巧的地方。如此功力,只怕在座的人没有一个能做到。(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六节   由此一来,顾风尘便显得极是惹眼。彩衣少女也惊呆了,半晌才道:“这位先生……你……请坐。”说罢有人搬来椅子,请他就座。顾风尘坐下之后,由于铁人已损坏,彩衣少女看看雪衣娘,雪衣娘轻轻点头,玉手轻挥。
  彩衣少女招呼同伴将铁人推走,对着群雄一笑:“如今形式已明,宝物最终的主人,便当由四大世家的三位,红莲教中的三位,以及竹楼下就坐的十位中得出……”刚说到此,诸葛仁站起来道:“错了,是竹楼下的九位。”彩衣少女一愣:“诸葛少侠的意思……”
  诸葛仁道:“在下只不过抛砖引玉,此地有我几位师叔在此,我岂敢下场,就此退出,也免得人家说四大世家以势欺人。”说着离开坐位,重新站到原地。
  南宫岳对他对视一眼,轻轻点头,意思是说,做得很好。
  彩衣少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万重山等人在此,四大世家这一边用不着诸葛仁出手,而且诸葛仁此举,也是为了在长辈面前收敛锋芒,有礼有节。
  龙谢兰向诸葛仁道:“侄儿,你的武功在我之上,本当算你一个的。”诸葛仁陪笑道:“哪里,师叔智计无双,变应如神,这种场合,正当其用。”龙谢兰笑笑,不再说什么。
  那边彩衣少女接道:“既是诸葛少侠退出,那么竹楼下的九位,还有什么意见?”
  九人中站起一个中年乞丐,浊着嗓子道:“在下有个疑问,也不知当不当讲?”彩衣少女笑道:“上得孤山,言者无罪。”那乞丐道:“今日来的高人中,以四大世家和红莲教为最,所以主人给人家面子,一家可以出三人,可我等山野散人,无权无势,只得孤家寡人一个在此,试问一会儿比试之时,我等闲散之人想要夺宝,是不是要将四大世家的三人与红莲教三人全都打倒,才可算数呢?”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我要赢四大世家,得打倒对方三人,而四大世家要赢我,只须打倒我一个,如此一来,公平何在?
  这话出口,尚未等彩衣少女回答,万重山沉声道:“却也不必,阁下只要能打倒我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便算赢了四大世家,而且比试之时,任凭阁下自选对手。如此,总不能说我四大世家仗势欺人了吧。”
  说罢,看了红莲教这方一眼。
  泠菱自不说话,身后的铁芙蓉一阵冷笑:“我红莲教也是如此。而且除此之外,竹楼下九人中的任何一位上来,我教都先让三招。”
  两方面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彩衣少女见双方都表明意愿,便接过话头道:“如此最好,我算了一算,四大世家与红莲教每次比试只出一人,加上竹楼下的九人,便是十一人,或是捉对比斗,尚多了一人,而这一人便可少战一场,不算公平,这样好了,我从观战群雄中再选一位补上来,大家以为如何?”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想,如此一来,这位候补之人也算占了便宜,不用过铁人那一关了,但是一时之下居然无人应声,因为群雄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说四大世家与红莲教,单只那位一招击毁铁人的蒙面人,自己便敌不过,上去也是徒取其辱。
  过了片刻,才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谈生,他摇着扇子走到竹楼下,对彩衣少女一笑:“我看大家都没把握,既是如此,我便来充一次好汉,不过且把话说着前头,在下来此是看热闹的,说到功夫,实在不足一哂,下场来只为凑数,以便对阵尽快开始罢了,如果哪位好汉上来,三扫之内就将在下打趴下,诸位莫笑。”
  众人都笑,谈生问彩衣少女道:“人数齐了,接下来如何对阵?是点名还是抓阄?”彩衣少女笑道:“抓阄就不必了,免得有做弊之嫌,既然上来的都是高手,大家便自选对手,如果有人不敢应战,便算输了。只有一样,生力者不可挑已战过一场之人,以示公平。”
  谈生道:“甚好甚好。我想如此一来,诸位高手第一个要选的,便是区区在下了。”说罢哈哈一笑,坐在椅上,静等着人上来挑战了。
  可他这话一说,倒教众人不好再挑他了,因为谁挑上他,便有捡软柿子捏的意思,会被别人小看,因此谈生一心求战,便没人上来了。
  群雄相视而嘻,暗想:此人虽然坦白,但也不是全无心机。
  无人来挑战谈生,却也不至冷场,此时竹楼一排十个座位上站起一人,身穿蓝衫,走到另一人面前,拱手道:“这位兄台,在下方才看你过关时的招式,极为精妙,但求赐教一二。”
  被挑战者是个中年酒鬼,手里托着一个酒葫芦不时地向嘴里灌上一口,此时听有人来挑战,便翻开醉眼看了看,突然由眼神里放出两道寒光来,冷笑道:“我便知道是你。好吧,新帐旧帐一起算。”
  说完两个人各自站开一边,冷然对视。
  群雄心道:看来这二人曾有过节,借此机会打上一架,倒也合适。其中有人认得那穿蓝衫的汉子,此人叫做许韶,乃是荆楚地界的一把好手,被称做“摘星手”,因他手上功夫精妙的缘故。而那酒鬼众人皆不识,更不知与许韶有何瓜葛。但方才他能闯过铁人关,毕竟不凡。
  此时双方也不客套,向前一近身,便打在一处。
  顾风尘在一边凝神细看,见那许韶果然招式精妙,双手挥动开来,变化无穷,无论指、掌、拳、爪,尽得其妙处。有时一掌拍出,半途已换成指法,而完全打出时,又变成了拳头,一招三变者不计其数。
  再看那酒鬼,一手空拆,一手执定酒葫芦,片刻也不撒手,仿佛这酒葫芦如同他的命一般。居然有时封出对方招式后,还忙里偷闲地灌上一口。显见得未出全力。
  许韶越斗,脸色越是难看,出招越是狠急,酒鬼一只手已经拆解不过来了,蓦地酒鬼哈哈一笑,扬手将酒葫芦向许韶一晃,许韶以为对方要将酒葫芦飞击,急忙双掌一错,凝神以备,哪知那酒鬼却不飞出,又凑到嘴边灌了一口。
  如此一来,边上观战的群雄已有人笑出声来,许韶更加怒不可遏,连连抢攻,招数更急,手法更加诡异。
  剧斗之中,忽听卟的一声响,水光四射,原来许韶出招太快,那酒鬼已无法一手与他对拆,眼见许韶一掌打来,自己的右手已被封在外门,救援不及,只好用左手将酒葫芦向前一迎,卟的一声,许韶这一掌正拍在酒葫芦上。
  群雄均想,这回酒鬼的葫芦非碎不可。
  却不料掌击过后,那葫芦居然没有丝毫破损,只是里面的酒被震得飞出葫芦嘴,竟全向许韶喷了过去。
  许韶一皱眉头,从掌击处可知,这葫芦像是铁铸的,是以打不碎,眼见酒水扑来,倒也不怕。下一招仍旧打了出去,乃是一招鸳鸯腿。
  但见那酒鬼这次不闪不避,面带阴笑,看着他一脚踢来。
  此时喷出的酒已经泼到了许韶脸上。
  蓦地,许韶只觉得那酒一触到脸皮,居然变得如同滚热的开水相似,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他惨叫一声,这一脚踢出一半,便没了力气,那酒鬼一声冷笑,飞脚将许韶踢出圈外。
  许韶砰地摔在地上,双手捂脸,大声惨叫,不住翻滚。江湖人把面子看得极重,受伤之后绝不肯呼痛半声,这许韶也是硬汉一条,看他此状,不用说那葫芦里的酒,毒性必然超乎寻常。
  群雄大为不解,如果此酒至毒,为何那酒鬼喝在肚子里尚且无恙,而许韶只是泼在脸上,便几被疼死。
  彩衣少女使人前去救护,此时许韶已疼晕过去,众人将他拉在一边,扳开手看时,吓了一跳,只见他的脸面已经如烧过一般,皮开肉绽,几乎透出骨头来,难怪他会疼成这样,换做是谁,也抵受不住。
  顾风尘一皱眉,暗想:难道他这葫芦中装的是绿矾油?
  这绿矾油乃是道家炼丹所用的,顾风尘在少林时听说过这东西,因为少林武当过从甚密,有时武当道人来少林拜访时与众僧聊天,便说到这个。顾风尘知道此物极是霸道,一旦触到人的皮肤,要比烈火烧炙还要厉害数倍。看许韶的伤势,那酒鬼葫芦中,肯定是此类东西。
  反之又想,如果葫芦里装的真是绿矾油,酒鬼如何敢喝!便是铁嘴钢牙,也要化尽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七节   他这里迷惑不解,红莲教那边却看出了门道。舍得道人虽然没来,但多半也说起过,因此众人亦知道那是绿矾油,雪无痕冷笑道:“这家伙装神弄鬼,我看他肯然没有喝,只是做做样子,骗人而已。”
  一边的沈柔道:“超影候说得不错,他那葫芦根本连嘴都没有,里面是封上的,因此他举起葫芦喝酒,却没有一滴流出来,只是做样子,而打斗时姓许的那一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铁芙蓉道:“不错,想是那一掌,将封口震开了,亦或是酒鬼故意让他震开的,看这二人以前曾相识,想必那时候,酒鬼还没有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姓许的不知,所以着了道儿。”
  这边说话声音极低,外人无从听到,但顾风尘的内功深湛,没有瞒过他的耳朵,这才恍然大悟。
  第一阵已经比完,按规矩,不可有人再挑战酒鬼,因此那酒鬼昂然就座,只是再也不肯举葫芦灌酒了。
  接下来又比过三阵,有三人胜出,败者自退。现在只剩四大世家与红莲教,顾风尘,谈生四人,无人挑战了。
  谈生看看场内形式,便站了起来,笑道:“只因在下一席话,弄得大伙儿都不好意思向我伸手,在下也不好总缩在后面,如今人不多了,在下也想看更热闹的比对,因此不耽误功夫了,这位兄台……”他向顾风尘一抱拳:“咱们两个便来斗上一斗,如何?”
  顾风尘对此人抱有好感,听他挑战,便站起来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谈生折扇一收,道:“阁下神功过人,如果在下走不过三招,那是阁下太厉害,可不是谈某太无能。”
  群雄中有人叫道:“要打就打,总装狗熊也没什么意思吧。”
  谈生听了倒没什么,脸上仍旧是笑容可掬,顾风尘不愿意让人总看不起他,便道:“这就来了。”说罢向前一抢步,呼的一拳,打了过去。
  由于红莲教诸人在侧,他怕被看破身份,便不用少林拳,而改用武当长拳,因为少林武当两派交好,门下弟子时常切磋武艺,因此少林和尚会武当拳的不少,而武当道士会少林拳法的,亦在多数,而江湖中人也有不少会武当拳,因此不会有人看破。
  谈生看他打来,招式平平无奇,便笑道:“原来是武当拳。”说着折扇一伸,迎着他的拳头便点。谈生的扇子虽是铁骨折扇,但顾风尘也有把握将扇子的铁骨打断,但那样一来,谈生便撑不过几招,亦会被人看轻。顾风尘不愿意如此,便撤步闪身,避了过去。
  二人你来我往,打了十余招,顾风尘暗想,自己可没功夫久耗,一会儿还会有劲敌在彼,需要大费功力,自己已经让了十余招,也算仁至义尽了。
  想到此,顾风尘突然拳中加劲,中宫直进。谈生并未看出有多大力道,只是单掌一封,顾风尘使了四分力,谈生已然封堵不住,拳头顶着他的手掌直撞到他的前胸,谈生刚觉不妙,顾风尘内劲一催,已将他打飞数尺。
  谈生下盘倒也稳健,直滑出去,并未摔倒。顾风尘向他一抱拳,说道:“谈先生,承认了。”谈生虽然武功不太高,但见识是极广的,知道人家并未出全力,也给自己留足了面子,因此向顾风尘还礼,笑道:“阁下果然好功夫,在下不是对手,不过在下另有一套极高明的功夫,世人罕及,便是品酒,不知阁下以后可奉陪么?”
  顾风尘道:“自然奉陪。后会有期。”
  谈生哈哈一笑,退了下去,坐到一边观战,意态从容,真正是胜负无挂于心,能做到此,倒也不易。
  此时场中只剩下四大世家与红莲教,未曾比对。彩衣少女道:“主人曾经说过,四大世家与红莲教,可以尽出三人,如是旁人挑战,一人便可代表,而眼下么,你们双方可以先各派一人出场,以三战定胜负,不知意下如何?”
  话说得非常明白,外人不肯挑战这两方,也是因为没有必胜把握,那么不如这两方自行比斗,以三场为限,谁胜过两场,哪一方便算赢了,输的一方自然退出。
  泠菱微然点头,表示可行,那一边龙谢兰也道:“就这么定了。”说罢向万重山与自己丈夫看看,意在询问谁先出场。
  龙谢兰是个女子,自然不能头一个下场,如此定会被江湖笑话,说四大世家无人,只让一个女人打头阵,杜潜龙道:“我来,万兄且替我观阵。”
  万重山点头,并不说什么。他二人交情深厚,各自的武功也非常熟悉,按他们三人方才计较的,红莲教若出三人,那年轻的教主不一定会出手,除此之外,便是人王归去来与雪无痕,另外便是铁芙蓉与沈柔两人中的一个,这两人是女子,定也不会先出场,因此万重山与杜潜龙,定是对上归去来与雪无痕,至于雪无痕,以前在见贤庄曾经会过,此人轻功高绝,但真实本领,则不如他的轻功那样有名,因此只要搏倒归去来,便可稳操胜券。而杜潜龙内功深厚,当与归去来不相上下。
  杜潜龙这一出场,满座立时一片寂静,群雄纷纷来了精神,睁大眼睛瞧着这一场好斗。
  也难怪群雄关注,这杜潜龙自十四年前与泠御风一战后,已是鲜有出手,江湖中人大都只闻其大名,没有亲眼见过他的武功,今日有幸能见到他下场,也算没白来。
  这边杜潜龙出阵,红莲教那边也早已商量好了对策,由于是第一阵,关系重大,泠菱看了一眼人王,归去来微微点头,缓步而出。
  龙谢兰微微一笑,与万重山对视一眼,都认为不出自己所料。
  这是自十四年前红莲教隐遁边陲后,双方第一次正式对阵,这一场的胜负已不是一人之事,而关系到各自的士气声威,因此谁也不敢小视。
  一时满座寂寂,只闻呼吸之声。
  杜潜龙与归去来相隔七尺,一齐站定,四目相对。二人都不善言辞,其实也用不着废话,只是相对点点头,各自一抱拳,便算礼过,然后向前一抢步,归去来料他不会先出手,便当先一掌,拍了过去。
  群雄也是第一次看归去来比斗,此人大名虽轰动江湖,却是行踪诡密,多为人所不识,但看他这一掌,已有不少人悚然动容,更有人叫了出来:“天雷掌!”
  这路掌法乃是天山派武功,本来有五十四招,为天山派前代奇人贺天雷所创,但后来由于内哄,天山派人才调零,武功大不如前,这套天雷掌法传到如今,已经失传了二十六掌,只余二十八掌,由于套路不完,因此威力也是大减,而归去来打出的这一掌,居然像是已经失传的招式。群雄中有在天山派学过艺的,瞧这一掌似是天雷掌,又没有学过,因此只能猜测,这套天雷掌在天山派失传,而在红莲教中,仍旧有人习得。
  只见这一掌打出,隐隐有风雷之声,旁人出掌,多是以袖带风,而归去来虽也是宽袍大袖,但袖子只却丝毫风声不闻,风雷之音竟由掌心发出,确实是正宗的“天雷掌”。
  杜潜龙虽久居辽东,与天山远隔万里,可也久闻这套掌法,当下也不敢怠慢,双足如钉,左掌如同苍龙摆尾,右掌一似神龙怒啸,以一招家传的绝学“龙吟掌”迎了上去。
  波的一声,双掌相接,龙吟之声与天雷之音相互交击,那声音诡异之极,撕人耳膜。群雄中不少人直咧嘴,觉得耳根处发酸,极不舒服。
  二人双掌一交,身子均是一震,立时抽招换式,打在一处。方才的一掌,都是试探对方功力来着,未出全力,但一招过后,便已看出对方内力均自不凡,杜潜龙内劲雄浑,如同大海之浪潮,澎湃奔啸,而归去来的内力则聚而不散,虽不如杜潜龙的内力雄厚,却极富韧性,想要硬压过他,也绝非易事。
  自第二招开始,两人便全力施展,再不留余地。杜潜龙功力高深,将龙吟掌的精妙处发挥到了极致,漫空只听得掌风呼啸,双掌如同两条活龙游窜,有时一掌击出,半途中矫矢盘旋,不知攻向何方,确是难防。而归去来与之交手十余招,竟然连换了八种掌法,而且每一掌击出,虽说招式大家都见过,知道出自何处,但总会是破解对方掌法的绝妙法门,也是令人叫绝。
  二人交手到了三十余招,杜潜龙一套龙吟掌法堪堪使完,但见对方掌法层出不穷,好像归去来已精通天下各路掌法一般,心头慢慢泛起怒气来,暗想你这般卖弄,以示博学么!那便来试试老夫这一路掌法。
  想罢双手赫然一收,重新起势,这次的掌法全然不像龙吟掌那般张扬跋扈,仿佛一条升天之龙突然钻入了海底,波涛之上不见任何龙迹,所有劲力全部潜藏于内,掌出之时,也是缓慢了许多。(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八节   出掌虽慢,但归去来只觉眼前的杜潜龙竟似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每一次出掌,都好似一座山峰向自己平推而来,虽然缓慢,但后劲汹涌,势不可当。
  这才是杜潜龙的成名绝学,潜龙掌。这路掌法,全在一个“潜”字,其招不华,其形不诡,看似规规矩矩,有板有眼,容易抵挡,但内中所含的劲力,却如同海底暗流,回环汹涌,随处可至,可凝而击之,亦可分而攻之,威力如此巨大,全凭内力之强。
  此等掌法,已非用巧力可以抵御,归去来也变了路数,不再用别家掌法,而是使出自己的独门绝学“胡不归”掌法,每一掌拍出,也是不慌不忙,不急不徐,与对方的潜龙掌正堪匹敌。
  归去来的这路掌法,是自己独创,江湖中从未有人得见,因为能迫使他使出这路掌法的,寥寥无几。今日遇见上了内力与掌法的宗师级人物杜潜龙,这才使了出来。掌法既名“胡不归”,不用说是出自五柳先生陶渊明的名篇《归去来辞》,归去来饱读诗书,对于这位五柳先生十分敬仰,因此这套掌法也深得名篇之精髓。
  这篇《归去来辞》,主旨是颂扬出世的精神,渴求自由与超脱,因此归去来的这套掌法,每一掌都尽含此意,看似每一招都随兴所至,随意而收,全不依理法,但自有妙处在内,外人皆不解其意。
  有时归去来一掌拍出,明明再前进二寸,便可以击实,他却偏偏收了掌,在外人看来,好端端的机会已然错过,但等到下一招使出来时,别人才发觉,此时收掌,实在是最恰当的时机,不然杜潜龙的那一掌,已经打到他的要害了。
  二人看似都是以慢打慢,以逸待劳,但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就在于脚下步法不同。
  杜潜龙几乎从不移动,双足如同牢扎于山缝中的青松,稳而弥坚,归去来却一直都在动,双脚如同醉酒之人一般,忽而东向,忽而西奔,有时洒脱如流水,有时滞涩如瘀泥,令人捉摸不定。真成了“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不用说掌法,单只这一套步法,便可以独成一家。
  顾风尘在一边观阵,心下不住思量,从他心里,此时倒希望四大世家能够获取,如此一来,自己便不用与红莲教对阵,从而免生尴尬。至于四大世家,他虽不讨厌,却也并无好感,因此一旦对阵,尽可出全力争胜,心无顾虑。
  此时场中二人已经斗了五六十招,到了这个时候,双方出招越发谨慎,使本来就嫌缓慢的招式更加迟钝,好像二人故意放慢掌速,将招式分解开来在拆招一样。但离得稍近的人都感觉到一股有形的压力扑面而来,那是内劲的压迫,场中不见异样,连地上的草茎都没有伏低断折,而场外有些人的衣服,已开始烈烈发抖。
  顾风尘觉得奇怪,初见归去来时,对方施展的怪异功夫,曾使自己无能为力,为何斗到如此惊险的境地,大耗内力之时,他居然不用!难道杜潜龙竟然有办法可以克制归去来的“礼尚往来”功夫?
  他想得不错,十数年前,在红莲教未出关之时,归去来便以“礼尚往来”功夫闻名,虽然出手次数极少,但岂能瞒得过四大世家这种劲敌,况且四大世家早有意铲除红莲教,因此对于教中重要人物的武功,都曾仔细研究,归去来的这种功夫虽然出奇,但毕竟不是正道,而是走的旁门,四大世家的首脑人物终于研究出破法,便是以内劲吞吐闪烁而进,加以回环侧击的劲力,总的来讲,便是出招时自身的内力并不集于一点,如此一来,归去来接触到的力道便无法聚集,此时再以强劲的后劲力冲,便可趁归去来化力未尽之时,趁虚而入。之后也不知怎么地,归去来居然听到了这消息,于是便苦了心志,另创神功。至于这“礼尚往来”功夫,虽未丢弃,却也是有了顾忌,只要碰到四大世家的高手,便舍弃不用。
  这一节顾风尘虽不知道,但也隐约猜到。
  此时场中二人越打越慢,也越挨越近,四条手臂几乎没有回缩的余地,最后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四掌相抵,身形再也不动。
  群雄都是明眼人,看到这种情形,知道二人已由比斗招式,换成了比试内力。如此一来,谁也不能取巧,力强者胜,拼的便是多年的修为了。
  杜潜龙这些年来一直苦练内力,辽东地方极冷,滴水成冰,他仍旧每夜练功不缀,因此熬炼得身体如铁一般,而归去来虽然身子单薄,却也是江湖中一位不世出的奇人,又在天山苦修多年,内力绵绵,如似无穷无尽。虽不如顾风尘那般越到后来越是发奋皇扬,但也相差不多。因此二人这一交掌,尽都全力施为,丝毫不敢放松。
  场下诸人越看越是心惊,有些人头上已经淌下冷汗。
  那杜潜龙虽然年过五十,但内力不减,此时鼓起全力,内力如同有形之物,透过掌心向归去来撞去,归去来知道自己的内力胜在绵长,也不攻击,只是守住了经脉,如同海中的巨礁,任他巨浪拍天,岿然不动。
  二人对掌约有盏茶功夫,竟是犹不分上下。
  顾风尘不觉焦燥起来,心道如此比下去,不知何时才是了局,自己哪有功夫干等,必须要在鬼脸人规定的日期之内,将宝甲夺来交上去,才可救得花月痕等女子,眼前这二人精力似乎极是旺盛,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正想着,只听杜潜龙与归去来同时大喝一声,双掌向前一催,然后收掌后跃。众人不明所以,更不知谁胜谁负,杜潜龙沉声道:“你我内力相当,打到此处,短期内已无法分出输赢,再耗下去也是枉然,不如换一种比法。”
  归去来默然点头,做个手势,意思是:“你划下道儿来吧。”
  杜潜龙向后一伸手,一名家客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条铁棒,这条铁棒有手臂粗细,棒身上盘有两条金龙,栩栩如生,直欲破空飞去,江湖中有人知道此棒名叫水火囚龙棒,乃是杜潜龙的独门兵器,杜潜龙平素绝不动用,只是十四年前拼斗泠御风时用过一次,此时拿了出来,显然对归去来看得至重。
  归去来见他亮了兵器,便知他的意思,于是也慢慢从腰间盘下自己的“别来无恙”,托在手中。
  二人这一动用兵器,立时群情耸动,周围的人慢慢退开几步,生怕兵器会伤到自己,尤其归去来的兵器,乃是飞锤,一旦砸过来,恐怕没有人能接得住。
  顾风尘曾见识过归去来的兵器,知道极不好对付,但杜潜龙的水火囚龙棒也是江湖中罕见的奇门兵器,双方对上,胜负还真在未定之天。
  杜潜龙接过囚龙棒,呼的一抖,横在胸前。囚龙棒蓦地发出龙吟之声,久久不绝,仿佛棒上的两条龙真就活了一般,就只这一手,已是先声夺人,棒子本身并不会发出龙吟之声,乃是杜潜龙用内力激荡棒身,由于盘龙中空,被内力一激,气流回环,因此发声,足见杜潜龙内力之深。
  旁观众人轰天也似的喝了声彩。
  归去来根本不为所动,慢慢地将兵器旋转起来,锤头的铁手越转越快,越转越疾,但诡异的是,一丝风声啸音都没有。
  顾风尘心下一惊,暗想那日对敌时,归去来也是这般旋转兵器,但那股啸声足以惊飞宿鸟,可眼下却无一丝风声,看来归去来的内力,到底十分邪门。
  两人相隔八尺,一个横棒于胸,凝如泰山扎地,一个手舞飞锤,声似天河倒崩,这声威,这气势,已足以让常人汗颜无地。
  四周之人越站越远,仿佛一股无形的压力压来,使得他们不敢轻掠其锋。
  二人相峙良久,始终也不见谁进攻。群雄心中不免有些纳闷。
  顾风尘瞧得明白,其实按形势来讲,杜潜龙绝不可能先行攻击,他的兵器有近战之利,必须要等到对方一锤飞出,才有机会凑近身去,对方不攻,自己沉不住气先攻,便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杜潜龙打了多半辈子硬仗,这个道理显而易见。就算进攻,他也要等,等得归去来后力稍有不济之时,要知道那锤头也有十余斤重,总在空中飞舞,也是要耗气力的。
  可为什么归去来也不攻呢?(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九节   难道归去来找不出杜潜龙的破绽,亦或没有足够的把握?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只见飞锤越转越疾,虽听不到风声,但地面的春草已经开始断折,那是被听不到的风声所激断的。
  开始时谁也没留意这些,但时间稍长,地面上的断草越来越多,有的已经被激飞到了半空,随着飞锤一起旋舞。
  这下子,所有人都留上了意,再看归去来的气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有加强之势。其实他的飞锤虽重,只是初时抡起费点力气,一旦旋转在空中了,反倒只需要用手指轻轻拨动即可,根本不用花多少力气,这一点旁人并未想到。
  随着断草落叶的不断激飞,归去来的身形已堪堪被隐藏这个草叶所围的圈子里,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幕极为诡异的场景,归去来的兵器如同一条飞舞的乌龙将要施雨一般,带着漫天水气,看来只需要等到天雷鸣震,电闪行空,便要将倾盆大雨施放出来了。
  然而雷电却始终不发作。
  顾风尘赫然明白了,归去来之所以不攻,要的就是眼前这种形式,现在先手已经尽握于归去来之手,而那些飞舞的草叶,便是雷电的前奏。
  他刚想到这里,只听归去来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啸,呼的一声,风雷大作,飞锤已随手而出。
  顾风尘猜得不错,就在方才,归去来突然劲力一展,那些漫空飞舞的草叶突然如同生了眼睛,全部向杜潜龙飞去,这些草茎碎叶虽然质体柔弱,但在归去来的内力所激下,也与刀镖等利器相差无几,真若视如不见,全身定然被划成碎布。
  而比这些草叶更为致命百倍的,便是归去来的“别来无恙”,如果被它击中,真要比被天雷震噬还要可怕。
  一时间,万千惨绿的草叶如同倾盆大雨,向杜潜龙倾泄而下,在这些草雨之后,那飞锤如同一条乌龙,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滚滚而来。
  这一击的声势,无可沛御。一招发出,连天地都仿佛暗了一暗。
  群雄悚然失色,几乎每个人都在想同一件事,那就是幸好此时与此人对敌的不是我。
  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几乎同时转向杜潜龙。很多人都为他担心,只凭一根长不及三尺的囚龙棒,能否接下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此时的杜潜龙,脸色不变,身形不变,甚至连眼中的寒光,也没有闪烁半分,不说别的,单说这份定力,便是江湖罕有。在他眼里,仿佛飞来的不是可以致人死命的兵器,而是一缕清风,一线阳光般轻柔温顺。
  但飞锤总归是飞锤,绝不是清风阳光,而且这条飞锤在归去来的手中,似乎已变成了活龙,半空中仍在游移,显然留有后力。杜潜龙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一眼便知,那些激飞的草叶只是如同大军的先锋,只要自己不肯硬接,向边上闪避,那么后面的飞锤便会一击而中,无论他躲向哪里,总难脱出飞锤攻击的范围。可以说归去来这一锤,看似尽力,实则留有极厉害的后招,看似极刚,实则刚中带柔,极难抵挡。
  说来繁琐,但当时的情形,可是电光石火,甚至连眼睛也不及眨上两次,那些激飞的草叶便已到了杜潜龙眼前。
  风雷滚滚,天地失色。
  但就在这惊沙坐飞,乱草飘蓬的晦暗杀气中,突然飞起了一道清亮的龙吟。
  这声龙吟,来自于杜潜龙那条水火囚龙棒。
  伴随着这声龙吟之音,杜潜龙已然出手。
  他的囚龙棒赫然直伸,如同一条迎着风雨而上的逆袭金龙,钻进了无边的草雨之中。
  草雨如一张大网盖下,而杜潜龙的囚龙棒,便要钻破这张大网。而且他做到了。
  草叶毕竟不是金铁之质,杜潜龙将那条囚龙棒如投枪般刺入草网之内,轻轻晃动,围着棒身,啸起了龙吟之声,而且一股气劲由棒身旋转而出,越转越大,越转越急,轰然一声响,漫天草叶全都四下飞散,天宇为之一清。
  众人眼前亦是一清,只见无数草末由头上落下,有些人伸手接住几条,但甫一入手,便如同烧透的草灰一般,碎成粉末。
  当世两大高手的内力拼之下,不要说草叶,就算是花岗石,也一样会粉身碎骨。
  杜潜龙以自己的绝技“龙旋气”破去了草叶,但后面还有一条乌龙也似的飞锤,这才是真正致命的。
  只见半空中阳光刺目,在这刺目的阳光下,一条乌龙呼啸而来,而它的对面,那条囚龙棒则如一条金龙,张牙舞爪,凝阵以待。
  双龙相搏,后果会是如何?
  眨眼之间,两般兵器已将相撞到一处。
  此时杜潜龙的囚龙棒一直在平空划着圈子,而所发出的气劲也越来越响,棒上的两条金龙似是活了一般,等到飞锤击来的一刹那,杜潜龙赫然发出一声断喝,手臂运力,用上了九成内力,嗡的一声响,那条囚龙棒猛地发出一阵剧颤,划出的圈子更急,急得使人光凭眼力,已看不出它转得有多快。
  整条棒赫然变成了一条锥形的口袋,袋口便是棒头所划出的圈子,而袋底,便是杜潜龙的手腕。
  疾飞而来的锤头,正好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口袋中。
  蓦地一阵金铁交击声响起,如同密雨打荷花,也不知有多少响,那是棒身与飞锤在碰撞,听得人牙酸耳悸。
  归去来的这一锤,在经过无数声交击之后,终于没有余力再进一寸,被裹在了囚龙棒所形成的口袋中。
  杜潜龙竟是以棒身,抵消了这威力无比的一锤,真正做到了以拙御猛,以柔克刚的境界。
  旁观群雄几乎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杜潜龙居然有此应变力与深厚内功,二人交手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刹那,但双方都运用了极高深的功力,归去来攻得诡异狠辣,杜潜龙破得干净利索。
  众人被二人这一攻一守惊得张大了嘴,竟是谁也没叫出好来。
  但是场中的搏杀并未结束。
  杜潜龙破去这一招飞锤,自然不能让对方老老实实将兵器收回再行进攻,这一回合该到自己争先抢攻了,现在锤头已被他制住,形势已有利于已。
  他突然将囚龙棒一挑,飞锤锤头赫然飞了起来,直上半空,同时杜潜龙猱身而前,将囚龙棒做短剑用,直刺归去来的前心。
  眼下飞锤已然被挑上半空,归去来要想收回兵器再行进攻,已是万万不及,如果不收兵器,以一只手对敌,绝接不下杜潜龙这一棒,可如果双手来接,势必会失了兵器,到时候杜潜龙就算伤不到归去来,只须撤身一退,归去来的兵器不在手中,便算杜潜龙胜了。
  眼前情形,不必拼出生死,只要一招得手,胜负可知,双方都是高手,自重身份,绝不可能撒泼抵赖。
  杜潜龙守御时,凝如山岳,仿佛九牛拉不动一毫,此时这一进身,快似灵狐,丝毫不显老态。当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囚龙棒说到便到,棒头的尖端呈锥形,外加两侧的金龙尖牙,真要被点到,不但内腑会受重创,金龙尖牙兼有放血之功效,绝对是内外皆伤。杜潜龙年轻时曾与人对敌,只用这囚龙棒点到了那人一下,对手外伤不重,只破了一寸来长的口子,但杜潜龙内力撞击之下,那人全身几近一半的鲜血都被激了出来,当时毙命。
  此时归去来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杜潜龙疾似风火的攻击之下,他能否全身而退么!纵使全身而退,又如何挽回败局?
  顾风尘向红莲教那边看了一眼,泠菱仍旧稳稳而坐,脸上没有一丝担忧的表情,竟似真有成竹在胸,好像已经算定归去来必会胜这一阵一样。
  再看场中的归去来,脸上亦是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算准了对方的攻击,眼见棒头点来,他居然是理也不理,反手一扯,将飞上半空的锤头扯了回来。
  归去来的这一扯,并非简简单单的将飞锤收回,而是有的放矢,锤头没有飞向手中,而是斜斜砸向杜潜龙的后心。
  同时归去来伸出空着的左手,抓向点来的囚龙棒。
  如此一来,倒变成了杜潜龙腹背受敌,身后的飞锤呼呼挂风,威势刚猛,眼前的归去来单手便要抓棒,如果他真的能将棒子制住,那么杜潜龙便无法躲过飞锤,就算归去来抓不住囚龙棒,也能将棒子阻上一阻,哪怕只是眨眼功夫,身后的飞锤便要打到了。
  现在杜潜龙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抽身旁跃,放弃自己的这一攻,以躲开身后的飞锤,要么硬着头皮而上,在飞锤打到自己之前,冲破归去来的五指关,将之重创。
  而这后一种选择,实则在拿自己的性命为赌注,赌归去来只凭单手,挡不住自己的棒子。
  究竟是闪,还是赌?(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节   杜潜龙只有一闪念的功夫可以选择,身后的飞锤自是不等人的。
  群雄尽都屏住了呼吸,因为这两大高手已然拼出了生死,绝非单纯的较艺比武。现下看来,杜潜龙只有抽身退开,才可保得两全,若硬要行险,后果不可想象。
  可出乎众人的意料,杜潜龙偏偏就要行险。
  他耳中听着身后飞锤的风声,判断飞锤离自己后背只剩**尺远近,而自己的囚龙棒虽不及飞锤迅急,却堪堪要点到归去来心窝。因此他竟然不理会身后的飞锤,囚龙棒径直点下去。
  这一来不是点伤归去来,便是自己被飞锤砸个结实,边上观战的人已有的张口欲叫出声来。
  归去来仍旧不变颜色,好像亦料到了杜潜龙不会闪躲,于是手指如风,掠向点来的棒端,他自然有信心,将囚龙棒阻上一阻。
  棒似飞星,锤如疾雷,生死胜负,已只是在毫厘之间。
  眼看杜潜龙的棒端就要触及归去来的手心之时,突然形式又变。
  这次变的,是杜潜龙。
  此时身后的飞锤已离他不及五尺,杜潜龙那条径直点来的囚龙棒,突然间平空落了下去。
  并不是归去来将囚龙棒打落的,世上几乎没有人能从杜潜龙手中将棒子打落,囚龙棒之所以会落,自然是杜潜龙有意放手的。
  就当归去来的手堪堪抓到棒端的时候,杜潜龙五指一松,那条囚龙棒忽地落了下去,这一招大出归去来意料之外,不知他为何会放手。
  囚龙棒虽然放手,却并未落地,因为杜潜龙的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将棒子抄住了。
  谁也不知道杜潜龙为何要在如此危急的形式下玩这种小儿把戏,而接下来的动作却证明杜潜龙绝不是无聊的人。
  他一手抄住囚龙棒,同时身子已然侧了出去,闪出了空档。
  而此时,却有一物从这空档里飞射进来。
  这便是那条飞锤,归去来的“别来无恙”。
  他收回飞锤,本意要砸杜潜龙,但此时杜潜龙骤然一闪,飞锤变成了砸向他自己,杜潜龙这一闪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自己刚一闪开,飞锤便砸了进来。
  虽然只是一闪,但能闪得如此巧妙,如此举重若轻,江湖上最多只有三个人可以做到。
  杜潜龙此时仍旧留有后手,他一闪身,放任飞锤砸进来之后,另一只抄住囚龙棒的手借势抡起,横扫归去来后腰。
  如此一来,形式在刹那间转换,由方才的杜潜龙腹背受敌,变成了归去来腹背受敌,更可笑的是,前方的大敌,赫然是他自己的兵器。
  由于形式转化太快,几乎所有人都不及思索,群雄心中的闪念,已跟不上场中二人招式的变化,因此不要说叫好,连出口大气的声音都不闻。
  顾风尘自然瞧得明白,场中两位顶尖高手这一番拼杀,招招诡异,招招夺命,虽说自己看得清楚,但细心一想,如果不是凭了多年浴血厮杀所换来的经验,也绝不可能有此变化的。而自己虽然内力高绝,但说到变化招式,仍旧差了老大一截,想到此,他不由得抬眼看了晴儿那边一眼。
  晴儿仍旧把玩着那个玩偶娃娃,看似对场中的形式毫不关心。
  他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将眼光收了回来,此时归去来的形式已经是万分危急。眼前的飞锤夹着啸声砸向自己前心,身侧的杜潜龙挥棒扫向自己腰侧,这可如何抵挡!如何化解呢?
  耳中只听卟卟两声闷响,如击败革,然后人影突分,阳光下金光一闪,杜潜龙那条水火囚龙棒居然脱手飞出,远远地落在草丛中,尚映着日光,分外明亮。
  群雄一时间无法分辨出谁胜谁负,只见二人相对而立,均是面色凝重,归去来慢慢地将链子收回,哗啦啦之声轻响,却更显得场中寂静如死。
  顾风尘等高手看得非常清楚,方才只是一刹那间,场中的变化可说是层出不穷。原来归去来眼见着自己的兵器反噬,居然并不闪躲,一任锤头砸在自己的前心。
  他这样做绝不是寻死,而是一招颇为精妙的反击。
  人们大都忘记了,归去来赖以成名的武功,便是一身邪门内力,号称“礼尚往来”。顾风尘在禹桥桥头曾经试过,威力非凡。杜潜龙自然也知道他有这门功夫,但二人亮了兵器,便不认为他会再使出这门邪功。
  而此时千钧一发之际,归去来居然又用上了这门功夫,他一任锤头砸中自己前胸,同时运起独门内功,将这一锤之力导至左臂,那条手臂正自前伸,准备去抓囚龙棒来着,此时如同被巨大水流激动一般,闪电也似地回过臂弯来,迎住了杜潜龙扫向腰侧的这一棒。
  这一锤的力道何等巨大,归去来将它原封不动地运到手臂上,整条手臂如一柄开山的钢锤,砸到囚龙棒棒身上。
  杜潜龙绝没想到这一招,因此他这一棒也没用尽全力,只大约用了七分力道,以他的心思,这股力量足以将归去来腰骨砸断,或是重创他的内腑,高手对阵,分寸拿捏十分重要,能使五分力制敌,绝不肯使六分,杜潜龙乃是高手中的高手,手下岂会没有分寸?因此七分力道已经足够了。
  但事出意外,囚龙棒砸上的不是归去来的后腰,而是运足力量挡来的手臂,因此两股大力相撞之下,杜潜龙的囚龙棒便拿捏不稳,被震脱了手,直飞入草丛间。
  这一来归去来的兵器还在手中,而杜潜龙失了兵器,形势大变。二人交手这一回合,算告完结。
  归去来慢慢收着链子,淡然道:“杜堡主,承让了。”
  高手对决,一招便可分胜负,杜潜龙也只好怪自己大意,并不多言,只道:“你胜了。”
  说罢,转身归座,并不理会那囚龙棒,等他坐定了,身后仆人才跑过去,将棒子拾了回来。
  彩衣少女笑道:“双方第一阵对决,红莲教胜。”
  归去来走回自己阵内,泠菱向他微微一点头,以示嘉许。归去来并不开言,一边的沈柔轻声道:“手臂的伤,不碍事么?”归去来眉头一皱:“谁受伤了?”
  沈柔的声音极低:“你臂骨已经断了,不过不要紧,先到后面服了伤药,过一会儿我再为你包扎。”归去来知道瞒不过她的眼睛,只好轻轻点头,走到教众之中,将一包内服伤药喝了下去。
  方才他凭着一股巨力,震飞杜潜龙的囚龙棒,但自己毕竟是血肉之体,比不得对方混金打制的囚龙棒,虽然胜了,臂骨却禁受不住,已然断裂,幸亏他装做无恙,忍住剧痛,瞒过了杜潜龙,若非如此,杜潜龙绝不认输,二人再行比斗,归去来非输不可。
  那边杜潜龙归座后,万重山与诸葛仁、南宫岳都过来问候,杜潜龙脸上无光,苦笑一声道:“一时大意,被他赚了。接下来的两阵,全靠你们了。”
  身边的龙谢兰嫣然一笑:“没什么,第二阵我来,定要扳回一局。况且,你也没算败。”
  杜潜龙道:“兵器脱手,岂得不败?”
  龙谢兰道:“你的兵器脱手,可他呢?那位人王,至少也要断去一根臂骨。”杜潜龙一愣,霍然道:“不错,夫人说得极是,那时我若趁机抢攻,定然胜了。”龙谢兰摇头道:“你就算抢攻,他也不会和你过招,只须一撤身,说声承让,也是赢定了。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兵器脱手,却并没有人看到他断了骨头。”
  万重山冷笑:“不错,这叫做打掉了牙齿和血吞,杜兄这一阵,表面输了,实则却占了大便宜,今后这归去来的左臂,便是极大的一个破绽所在。”
  如此一说,杜潜龙这才将方才的懊恼之气消尽。
  不提这边讲话,单说那彩衣女子,见第一轮已然比过,竹楼下的十人只剩五人,便道:“接下来的第二轮,还如第一轮那般,各位自行挑战,如果有谁不敢应战,便算弃权,只不过这次红莲教与四大世家未出手的高人,不可挑战竹楼下的人,因为竹楼下的人已然打过一场,生力军上来挑战,便不公平。”
  说罢自行退下,第二轮比试开始。
  顾风尘方才斗过一场,由于谈生与他相差太远,根本没动过真力,此时暗想:这样一轮轮斗下去,何时才是了局!
  他与旁人不同,是为了救人而来,不愿意多耽功夫,见彩衣女子退下,便第一个站起来,走到那位以毒酒伤人的酒鬼面前,也不说话,向对方勾勾手指,意思之间非常轻视。
  那酒鬼见他上前挑战,心头倒也惴惴不安,顾风尘方才与铁人对阵时露的那手内劲,确是非同小可,不过酒鬼自恃甚高,此时此刻绝不能不敢应战,于是便哈哈一笑,起身下场。(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一节   顾风尘挑此人过招,另有其因。他出身少林,一向皇皇正大,最看不起的便是暗箭伤人之徒,眼前这酒鬼藏头露尾,暗器又是如此歹毒,早起了愤恨之心,这才约他下场。
  二人对面站定,群雄数百双眼睛都落在二人身上。
  上一阵顾风尘轻松而胜,群雄大都知道谈生武功不高,顾风尘定然没有使出真实本事,现下与他对阵的是这位武功暗器都极邪门的酒鬼,定然是一场好斗。
  酒鬼仍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是再也没有将嘴巴凑到葫芦嘴上去喝酒,顾风尘已经猜到了,他以前只是做做样子,葫芦里的东西是不能喝的。
  顾风尘没有心思与他多耗,微微一拱手,便举手一拳,向酒鬼打了过去。
  这一拳极是普通,乃是江湖子弟入门拳法“太祖拳”,几乎所有的江湖人都会这路拳法,酒鬼见状便哑然失笑,暗想此人内力虽深,可毕竟武功招式太过粗疏。
  想到此,酒鬼突然将葫芦一举,挡在眼前,同时向右侧一跌步,身子打个半旋,已然避过了这一拳,而且已身已掠到顾风尘身后,脚法极是灵动。
  这一招使出,旁观群雄中有人叫了一声:“好一个醉八仙。”另有一人道:“这哪是醉八仙,分明是小醉八仙。”
  顾风尘并不知晓,醉八仙传到百余年前的后世,另有高人创了一套小醉八仙,并以这套武功开创一个门派,便叫“小醉仙门”,这小醉仙门虽然门人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直到二十多年前,小醉仙门人丁凋零,终于消失于江湖。
  这事江湖中尽人皆知,却不料这一招“曹国舅,举杯邀月步花间”使出来,正是小醉仙门的武功。有人误认为是醉八仙,也是因为两者武功缘出一脉使然,因此早有明眼人反驳过来。
  顾风尘哪管它甚么大醉仙小醉仙,心头只想一拳将这酒鬼打糊涂了便罢,于是身子一拧,又是一拳。
  酒鬼身法极为灵动,连避了三拳,顾风尘心头一动,暗想此人步法灵活,这般打下去,多半空费气力,于是他暗吸口气,运起逆天神功,突然双臂一圈,一招双风贯耳,向酒鬼脑袋打去。
  这一招来势凶猛,酒鬼又欲避过。此人交手经验极为丰富,一心想弄清楚顾风尘武功的根底之后,再行攻击,因此连连数招,都不硬接,眼见这一招向自己要害打来,仍旧一矮身形,欲从顾风尘拳底钻过。
  但他刚一矮身,便觉得不妙。
  顾风尘双拳打向他头脸,可是拳下暗蕴的劲力,却如同两道铁壁铜墙一般,挡住他的两侧,甫一接触,便觉得气息涩滞,几乎喘不上气来,连脸皮都要被刮走了一般。
  好厉害的内力,酒鬼这才大惊。
  他左右冲不破气劲,只能前蹿后跃,向前蹿固然是死路一条,顾风尘挡在眼前,那么只有向后跃了。
  酒鬼也是应变奇速,在顾风尘拳风将至时,霍然向后一甩头,身子如同抛出的石头一般全穿出去。
  这一手极为潇洒,旁观群雄之中又有人在叫好:“好一招韩湘子,蓝关拥雪马不前。”
  可外人哪知道,这一招固然潇洒,但酒鬼心中却远没有一丝半毫潇洒的感觉,他是万不得已才用出此招,只求自保罢了。
  要说酒鬼的身法灵动,闪得也算极快,但顾风尘已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将敌人击败,以便下一场比试,因此并未有丝毫容情,脚下一跟步,如影如形般贴了上去。
  酒鬼倒射出**尺远,刚要站定,顾风尘已到了眼前,又是一招双风贯耳,仍旧如前一招,两道内劲将酒鬼的两侧挡住,只要他硬闯,身形便要慢下许多,自己的拳头足可以将他一击而毙。
  同样的两招,亦是同样的效果。酒鬼心头气极,却无可奈何,他哪敢与顾风尘硬拼内力,急忙又是一甩头,再次以同样的身法向后射去。
  此时旁观众人中的高手已然看了出来,虽然这一次酒鬼的身形更为潇洒,但瞒不过这些人的眼睛,果然有人高叫了出来:“好一招韩湘子,蓝关拥雪马不前……”
  这人叫得与前一人一模一样,只是尾音拉得极长,一听便知是倒好,便如同戏园子看戏时所叫的倒好一样,群雄一听,登时一阵哄笑。
  酒鬼虽然听到了,可哪有功夫理会,他退得快,顾风尘跟得亦快,他刚刚落地,顾风尘又到了,仍旧是一招双风贯耳,打他的耳门。
  一连三次戏耍,酒鬼终于忍无可忍,他眼神一寒,暗想这是你自己找死,并非老子无情。想罢,他将手里的葫芦向前一迎,手心运力,一股内力传到葫芦上,里面一阵激荡,波的一下飞出一股透明的水一样的东西来,直喷向顾风尘脸面。
  此时顾风尘双拳齐出,中门大开,胸腹咽喉与脸部全都是空门,酒鬼的反击可说是趁虚而入,那股毒水又厉害无比,一时旁观众人为顾风尘捏把冷汗,有人已脱口叫了出来:“小心那酒……”
  顾风尘自然知道那酒碰不得,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同一招,真如猫戏老鼠一般,为的就是激怒对方,好让酒鬼自己射出毒酒。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的葫芦是否有厉害机关,冒冒失失地打上去,后果不可测知。
  此时见酒鬼眼神一寒,就知道他要射出毒酒了,果然酒鬼中计,一股毒酒直扑面门。
  顾风尘自然有防备,他早运足了一口中气在胸中,此时眼见毒酒射来,突然把嘴一张,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口气如同一堵实墙一般,硬生生将那股毒酒阻在半空,只见毒酒于空中翻滚涌荡,就是不能向前飞射一寸。
  此种奇景群雄从未见过,无不觉得此行不虚,大开眼界。
  酒鬼也是悚然大惊,他虽然知道顾风尘内力高深,但高到这种地步,却是想不到。只得暗中加劲力催,内力源源不断地传到葫芦上,以求冲破顾风尘的气流。
  他心里想得明白,顾风尘内力再强,这一口气也终究有喘不上来的时候,到那时自己后劲一催,仍可以伤敌,因此双方硬撑下去,对自己无疑是极有利的。
  顾风尘如何不知道这一点!眼见那股毒酒在对方内力催逼下,向前进了半寸,心头一阵冷笑,其实他这口气也只用了三分内力,为的就是引起对方的相持之心,只要他不退,自己便胜定了。
  自从修习逆天神功之后,顾风尘时常觉得内息鼓荡,绵绵如长江大河,有时晚上习练之后,便觉内力更增,由此自己也不禁骇然,凡事皆有度,难道自己的内力居然可以无限制地增长下去么?若真如此,则不用别人动手,他自身的内力便会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其实他并不知道,逆天神功的根基在于发掘人自身的潜能,一旦将之发掘出来,便化为内力,散入经脉。人体潜能虽然巨大,但也不是无止境的,举例来说,无论是谁,潜能多大,也无法一拳击碎一座山峰一样。顾风尘也不例外,逆天神功越练,潜能归于内力的越多,等到潜能发掘到最大,那么内力也就不再增长。因为他不知道内情,所以也就不敢再练。
  此时他见对方一意与他相持,知道已经上钩,便暗运内力,将那口吐到一半的气流猛地增大数倍。
  这一来,如同和畅的微风刹那间变成了狂暴的飓风一般,没有丝毫征兆,那酒鬼正自得意,冷不防形势突变,那股毒酒已不受自己内力控制,直向自己射来。
  他大惊失色,急运内力抵挡,但是哪能挡得住。顾风尘运足了九分力,这口气当真可以吹破牛皮,在如此强劲的内力之前,酒鬼那点力道真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一般。(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二节   酒鬼再也无力抵挡,想要闪避,却被顾风尘双臂的内力逼住,动转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股毒酒泼溅在自己脸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酒鬼双手捂脸,滚倒在地,葫芦也扔掉了。他的样子与许韶一样,只是叫声已不似人声,众人听着,无不心有余悸。
  顾风尘冷笑摇头,暗道你玩火自焚,须怪不得我,就算我今日不伤你,他日也自有高手像我一般整治你。想着,他将那葫芦拾起来,轻轻一摇,觉得里面尚有半葫芦毒酒,便走到一棵树前,将葫芦一倾,里面的毒酒倾泄而下。
  果然,毒酒触到树身,滋滋声响,整块树皮都变得枯萎了,看样子果然是绿矾油。
  这等毒物,自然不能留于世上,顾风尘将里面的绿矾油倒净,振臂一扬,酒葫芦响起一声尖啸,远远地飞了出去,足足飞出了二三十丈远,这才嗵的一声,落入湖中。
  再看地下的酒鬼,已经不再挣扎,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两名彩衣女子上前,用布蒙住他的脸,将他像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顾风尘胜过这一阵,除了四大世家与红莲教外,还剩三人未曾比试,这三人都是一般心思,想少比一场,因此谁也不先行挑战。顾风尘哪等得了这许多时候,见无人出战,便来到一人面前,想要连战第三阵。
  那彩衣少女见了,意欲阻止:“这位英雄,你已经比过两阵,最好还是先休息一会儿。”顾风尘怕被人听出来,哑着嗓子道:“老子最烦的便是傻等!方才那一阵也没费什么气力,接着打好了。”
  被挑战的那人知道躲不过去,只得起身应战。
  此人用的是八卦掌,虽说极为精通,绝少破绽,但在顾风尘高绝内力之下,不是破绽也成破绽,顾风尘简单来讲,就是以强凌弱,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任凭对手招式再巧,变化再精,他也只是一掌打过去,便将对手招式震得不成片段。
  没过十招,顾风尘又胜了这一阵。
  如此一来,剩下两人不打也要打了,于是一阵乒乒乓乓之下,决出了胜者。
  这边打完,十人中只剩下顾风尘与另一人,而那边的四大世家与红莲教,也将要进行第二阵的比试。这才是最受人关注的。
  泠菱向身后看了一眼,雪无痕便要下场,哪知泠菱轻轻摇头,雪无痕一愣:“教主,您的意思……”泠菱笑道:“这第二阵你若下场,恐怕是猛虎搏虱哩。”雪无痕道:“什么意思?”泠菱道:“对方三人中,以万重山功力最精,可他绝不会第二阵下场。我想第二阵出来的,定是龙谢兰。此人武功虽然不算太高,但心机过人,智计无双,你若下场,一是强男斗弱女,赢了也不好看,二来,龙谢兰定然不会与你比试真实功夫,说不定会出什么古怪法门,做为男子,你又不可能不应,如此太过被动,你的功夫多半也施展不出,因此这第二阵,还是沈姐姐来吧。”
  沈柔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说罢举步便要出列。
  泠菱皱皱眉头,又叮嘱了一句:“龙谢兰的暗器也很有名,姐姐下场,务要小心谨慎,输赢且在其次,不要受伤才好。”
  沈柔心头感动,躬身一礼,说道:“多谢教主关心。我自当尽力而为。”
  她这边飘然下场,引起了一阵议论。原来沈柔平素很少在江湖走动,所以群雄大都不识,四大世家之中,也只是几位头脑人物见过她,可也从未交过手,只知道她有红莲智囊之称,至于功夫如何,却是谁也不知。
  红莲教这边派出了女将,四大世家那里自然也不示弱,龙谢兰向万重山笑笑:“这次我上,务必扳回一局,下一场,就全靠尊兄了。”
  万重山知道她心机智计远在自己之上,这一阵可以说有七分把握,再看红莲教剩下的高手中,除了雪无痕便是泠菱,雪无痕已然在见贤庄中会过,真实功夫也没什么了不起,至于那位红莲教主,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能有多大本领,因此他心中是极定的,只要这一阵扳回,下一场,自己定有把握获胜,一洗当年黄山莲花峰上的耻辱。
  想到此,便微笑点头:“夫人只管赢她,下一场我定然取胜。”
  龙谢兰起身,慢慢走下场中。
  群雄见她下场,又是一阵耸动。
  龙谢兰的身份,无疑是极尊贵的,不单单因为她是双龙堡的堡主夫人,据传说她的家世也非同小可,乃是七十年前的武林盟主龙啸海的嫡孙女儿,但她却从未承认过,想是不愿继承家族的余萌,而是要凭自己的能力,打出名气来。事实上她也做到了,以前曾被称做江湖女诸葛,自嫁了杜潜龙之后,未过十年,便将双龙堡经营得风生水起,终于位列四大世家。杜潜龙一心向武,绝少过问俗事,因此双龙堡真正的主人,却是龙谢兰,此时的双龙堡势力如日中天,已然隐隐有领袖四大世家的风范,如果不是诸葛闲云的江湖声望太过隆重,一直为江湖人所称道,那么双龙堡早成四大世家之首了。
  此时她一下场,群雄都十分兴奋,因为大家都知道龙谢兰智计无双,但从未亲眼看过她武功如何,这次能看到她动手过招,实在难得。因此无不屏住呼吸,拭目以待。
  两位女子走到场中,相互看了看,同时做了一个万福,龙谢兰先道:“沈家妹子,多年不见,一向还好吧。”沈柔也微笑道:“多承杜夫人探问,还过得去。”
  众人一听,心中都是一动,暗想这二人以前会过,不知有没有交过手。
  只听龙谢兰接着道:“这十几年来,沈家妹子长隐边陲,想必已把自己的剑磨得更锋利了吧。”沈柔一笑:“杜夫人好像也没让自家的试剑石闲置啊,那一手万劫金针,听说已是出神入化,便是神仙来了,也得重新投胎,再行修练。”龙谢兰道:“沈家妹子夸奖了,我可没那个本事。小小名气也是江湖上的朋友吹捧出来的,实在不足一笑。哪比得上沈家妹子,全是凭真功夫挣出来的名声。”
  两个女人你一嘴我一嘴,全是叙旧的话,众人惑然不解,却也不敢插嘴,毕竟龙谢兰的身份在那儿摆着,随便打断她是极不礼貌的,只好耐住性子向下听。
  沈柔道:“此次敝教回归故里,事先已知会各位,但也只是红束一封,实在有些不够礼数,杜夫人不会见怪吧。”龙谢兰道:“哪里,那日见贤庄大会,贵教的雪先生单人匹马,胆气过人,可见贵教安排周到,此次回归中原,定是高瞻远瞩,志向非凡了。”沈柔道:“那是自然,所谓天地虽大,江湖却小,无论冤家朋友,总有碰面之时,今日之会,想必也是命中注定。”
  龙谢兰道:“只不过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你我都是客,在此动刀动枪,一来不符我等的脾气,二来也丢面皮,咱们女人家不像男子,讲的是柔顺温和,攻的是女红针织,万不能像市井泼妇那般纠缠厮打,妹子以为如何?”
  沈柔点头:“杜夫人说得极是。今日比武较艺,也没说非要动刀子,咱们自顾身份,不可让别人瞧了笑话。这比试之道嘛,倒要好好思量一下才是。”
  龙谢兰看看刚搭起不久的竹楼,眼晴一亮,笑道:“我瞧方才那几位小妹妹手艺不坏,这竹楼搭得非常别致,不妨我二人再麻烦她们一次,摆个梅花桩在当地,你我上去比试一番如何?”
  沈柔点头:“好主意,只是不知人家主人答不答应。”说罢二人一齐瞧向雪衣娘。
  雪衣娘道:“二位要求丝毫不过份,我岂会不允!”向底下一摆手,十余名彩衣女子又提着竹子走进来。
  为首的彩衣女子笑问道:“二位的桩子该如何打呢?”
  龙谢兰对沈柔道:“主意是我出的,至于桩子如何打,沈家妹子说了算,免得旁人说我占便宜。”
  沈柔点头:“那我便不客气了。”
  群雄一听要比梅花桩,都来了兴趣。但凡江湖中人,哪个不知道梅花桩!走梅花桩几乎是江湖人必须修习的功夫,而梅花桩也各有不同,有七根一组的,六根一组的,也有五根一组的,最多的则是七七四十九根,一般都是用碗口粗细的木桩子,有高手走的梅花桩,用的是只有手指粗细的竹竿,而且削尖桩头,极是难走,一不小心便会刺透脚板,或是掉下梅花桩,被穿个透心凉。
  眼前这二位女中豪杰要比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梅花桩呢?(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三节   沈柔指挥着几名彩衣女子,这里插一根,那里插一根,所用的竹子都是手臂粗细的,两头虽然没有削尖,但走起来也并非易事。
  只见众彩衣女子如同蝴蝶穿花一般,手法极快,不多时已经将一片梅花桩打好,众人数得清楚,共是二十二根,看着这一片梅花桩,众人面面相觑,很多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竹桩当然还是竹桩,没什么可奇怪的,怪异的是梅花桩的方位布置,它没有摆成梅花形,而是摆成了三个圈子,一圈套一圈,外圈九根竹桩,中间一圈七根,最内一圈五根,当中还立着一根长有两丈的小腿粗的竹竿,三个圈子相隔三尺,这样的梅花桩,众人倒是头一次见。
  龙谢兰看彩衣女子插好竹桩后退下去,便笑问沈柔:“沈家妹子,这套梅花桩如何走法?”
  沈柔知道她必有此问,便将早已想好的比武方法讲出来:“三个圈子,外面两个圈子,可各选一根竹子,挂上一把剑鞘,我这里有一把木剑,可以插在中间那根粗一些的竹子上,我二人从外圈走起,夺到剑鞘,再走到内圈,将木剑拔下,插进鞘中,便算赢了。你看如何?”
  这比法便是新鲜得很,龙谢兰微笑点头,又问:“可有什么条件?”沈柔道:“条件嘛,不可使用兵器,不能掉下桩子,不能踩断或踏歪竹桩,否则算输。要将两把剑鞘都拿下来,或者毁去其中一把,才可以去抢那木剑,而那柄木剑不可用手碰触,只可用剑鞘,否则也算输。怎么样?”
  龙谢兰点头:“好啊,这法儿倒是别致,我来挂剑鞘。”说罢转身,向着自己阵中叫道:“哪位兄弟带剑来,借剑鞘一用。”当下两名宾客恭恭敬敬地捧上两把剑鞘,龙谢兰接了过来,让人在外面两圈竹桩选一根竹竿,分别挂好。
  她这里挂好剑鞘,沈柔也从袖中取出一柄木剑,约有尺长,手指一弹,木剑飞向当中那根竹子,喀的一声,裂竹而过,直至柄端。
  众人一见,齐齐喝彩。原来木剑并非铁剑,远不及其锋利,破开竹子的时候难免会使竹节断开,甚至一断数节,可沈柔弹出的这柄木剑,刺入竹中居然如切豆腐一般,半点裂纹也没有,这手功力虽说不上强劲,但火候把握得极好,足见其内力的精纯。
  二人分别将木剑与剑鞘放置妥当,便分头站到外圈的两侧,相视一点头,突然同时跃起,稳稳当当地落到了竹桩上。
  现在二人的目标,便是第一把剑鞘。她们站立的梅花桩,都离挂剑鞘的竹桩相隔三个竹桩,谁能抢得先手,便大占便宜,因为纵使第二把剑鞘抢不到,也可以将之踢飞出圈外,让对手无鞘可用。
  这番比试,真的是斗智斗勇,别开生面。
  双方在梅花桩上都是一沾即走,不做半步停留,脚下奔行极稳,每人点出三步,便抢到了挂剑鞘的竹桩前。
  剑鞘就在眼前,可是谁也不先出手,均知道一旦自己去抢剑鞘,那么会露出空门来,给对方可趁之机。就算要夺剑鞘,也要使个两全的法子。
  到底是龙谢兰心思转得快,她单脚站在一根竹桩上,翘起另一只脚尖,去勾剑鞘。如此动作,既可勾到剑鞘,也做为先行探敌之作,只是一只脚伸前,也算不得破绽。
  果然她这只脚一出,沈柔也动了,同样也是出脚,二人身材相差无几,腿长自然也差不多,龙谢兰先发,自然先至,眼看就要勾到剑鞘,但沈柔的脚也到了,她并不是去勾剑鞘,而是足尖如点穴杵一般,直点龙谢兰膝盖。
  这一下如果点实,龙谢兰轻的要掉下梅花桩,重则腿上筋脉要受伤,她自然不能不理,于是不再去勾剑鞘,小腿一弯,足尖一摆,疾点对方腿弯。
  她变招奇速,沈柔也不敢大意,足尖一回,二人在空中交了一腿。
  只听卟卟连声,两条腿你来我往,斗得极是热闹,群雄只见梅花桩上如同蝴蝶乱舞,快得连招式也看不清楚了。
  二人对过数腿,均想这不是办法,再斗下去,谁也夺不到剑鞘,只有另想主意,她们心思一般,突然同时撤腿,变了招数。
  只见沈柔突然整个人弯了下来,如同一座铁板桥一般,双足牢牢地踏住梅花桩,两只手连上半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下一折,用手去抢剑鞘。
  龙谢兰哪里肯放,也亮出绝技,竟然将身子一横,以腰部担在梅花桩上,空出两手,与沈柔对拆,四只手打得密不透风,眨眼间已斗过数十招。
  群雄看得眼花缭乱,正不知所以,突然只听一声娇叱,半空人影一闪,那把剑鞘飞了起来,已被一人抓在手里。
  抓到剑鞘的人,正是沈柔。
  看来这第一招先手,是她抢到了。
  方才打斗之时,沈柔突然一招双飞燕,直切龙谢兰双耳,龙谢兰双掌向外一封,却不料这正是沈柔的计策,二人四掌相交,本来谁也奈何不得谁,但与此同时,龙谢兰知道不妙,她突地想起,沈柔有一套独门功夫,便是绕指柔劲。
  想到时已经晚了,沈柔的手掌突然向后一弯,指甲几乎与手背相触,诡异之极。就是这一下,她的指甲已经将剑鞘的挂绳划断,剑鞘向地上落去。
  沈柔在出招时已经想到这一点,单脚一起,已将剑鞘踢飞半空,随后一跃而起,将剑鞘牢牢抄住。
  她是双脚站立,自然跃起时要比以腰部压在梅花桩上的龙谢兰快得多。
  这一番交手真如同密雨打新荷,虽然繁密,却仍旧有声可赏,有迹可寻。确是近年来江湖中少见的精彩场面。
  沈柔率先抢到一把剑鞘,已占得先机,龙谢兰也没有丝毫怠慢,这一刹那之间,她也已跃起身来,却没有向沈柔攻击,而是跳到了中间的梅花桩圈子。
  她的目标,自然是第二把剑鞘。
  沈柔如何不明白!眼见龙谢兰已踏上中间的梅花桩,也一个纵身跃了过来,双足不等站定桩子,手中剑鞘已经一招仙人指路,点向龙谢兰后心。
  龙谢兰本已抢到第二把剑鞘前,还未伸手去抢,身后风声飒然,便知不妙,脚下并未停步,已由桩上踏了过去,沈柔得势不饶人,紧跟着在后面追击,由于这圈梅花桩只有七根,圈子小了很多,龙谢兰只要稍稍得到空隙,伏身一把,便可以抢到剑鞘,但沈柔在后面追得太紧,始终不给她伏身的机会。
  二人围着这一圈梅花桩转了数圈儿,如同走马灯一般飞快。沈柔看似只要向前一抢步,便可以刺到龙谢兰,却始终差着半尺的距离,而龙谢兰要摆脱沈柔的追击,也颇为不易。
  两位女子的身形越转越快,踩踏竹桩时犹如蜻蜓点水,一触即走,又如仙女凌波,不沾半点水迹。
  龙谢兰心中暗想,如此被动,岂是长久之计,必须行险,以抢得先机。想到此她赫然一停步,身子陡地转了过来。
  如此疾奔中伫足,又是在梅花桩上,能做到气定神闲,举重若轻,又不踏歪桩子的,江湖中绝超不过五个人。而龙谢兰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回身,正对上刺来的剑鞘,沈柔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行险,加之离得太近,不及变招,况且也不必变招,剑鞘仍旧直直点出,只是由龙谢兰的后心,变做了前心。
  二人离得太近了,几乎就在龙谢兰停步转身的同时,剑鞘已然刺到。
  龙谢兰在未停步时,便已想到了应对之策,身子刚转过来,便将双手一合,啪的一声响,已将剑鞘夹在双掌之间。
  这一招看似简单,但内中的眼力,手力无一不是上乘功夫,只要稍有偏差,便夹不稳剑鞘,胸口定会挨上一记,掉下梅花桩去。
  沈柔知道龙谢兰双掌的功夫不差,二人这一较力,自己占不到多少便宜,于是用力回夺,龙谢兰并不松劲,双掌夹得紧紧的。沈柔夺不回剑鞘,心头灵光一闪,突然用力向前刺了两下,虽然刺不动,但感觉龙谢兰手中的力量又在增长,便猛地一撤手,放开了剑鞘,随后一伏身,扯下了中间圈子挂着的第二把剑鞘。
  这把剑鞘在手,沈柔便不再停顿,纵身跳到内圈,用剑鞘向当中那根长竹上敲去。
  此招授人以柄之计用得极是巧妙,她虽然将自己的剑鞘塞给了龙谢兰,但龙谢兰一直在用力握住剑鞘顶端,急切间无法自如使用,又落于自己身后,只要自己将木剑震落,用剑鞘一接,就算胜了。
  无论怎么说,先机已在自己手中。(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第十四节   这阵一胜,四大世家便会退出此次夺宝会,那么失落多年的镇教之宝,就将重回红莲教。
  沈柔当然没有太多的欣喜,因为毕竟这一阵还没有完全落幕,虽然只剩下最后一步,但这一步,绝不会容易,背后的龙谢兰,定然会全力反击。
  她猜得不错,龙谢兰眼见对方放松剑鞘,便知道她要干什么。心头冷笑,暗想哪有这般容易,当我是木头人么!
  龙谢兰反应极快,剑鞘夹在掌中,连姿势也没变,一步便抢过来,以掌夹鞘,直刺沈柔后心。
  这下子二人身份互换,成了龙谢兰追刺沈柔。
  沈柔也可以像先前龙谢兰那样,围着圈子飞转,但她并未这样做,她早铁了心肠,定要胜下这一阵。于是一手执鞘向竹桩上敲去,另一只手反过来,以绕指柔劲接对方的剑鞘。
  因为只是剑鞘,并无剑刃,沈柔有足够把握,将剑鞘缠上一缠,阻上一阻,单只这一刹那,自己便有功夫震落木剑,将之收入鞘内。
  龙谢兰刺得凌利,沈柔的绕指柔劲也颇为诡异,五指如同五条灵蛇一般,甫一接触剑鞘,便化做至柔,已将剑鞘绕住。
  同时只听“梆”的一声,沈柔的剑鞘已敲在中间那插有木剑的竹桩上。
  一股阴柔的内力撞击之下,竹桩居然没有晃动半分,但上面的木剑却弹了出来,滴溜溜地向下落去。
  底下,便是沈柔空空的剑鞘。
  看情形,沈柔已经胜定了,一方面她缠住了背后龙谢兰的攻击,只要将落下的木剑一收,便万事大吉。
  但龙谢兰到底不愧女诸葛之称,应变奇速。内力一催,喀的一声轻响,手中剑鞘已分为两片,沈柔的绕指柔劲可以缠住整把剑鞘,却没料到她会将之一分为二,因此来不及变招,被龙谢兰将抽回了一半剑鞘。
  这片剑鞘甫一抽出,龙谢兰双指一弹,嗖的一声,剑鞘向上飞出,正撞在跌落的木剑上,将之又撞起一丈多高。
  沈柔接了个空,已无暇恼怒,身形向上跃起,半空中去接那木剑,这边龙谢兰也连同跃上,她手中的剑鞘已毁,绝不能让沈柔接到这一剑,因此她双手施为,较为有利。
  二人半空中连对三掌,木剑落了下来,沈柔以鞘去接,又被龙谢兰一掌击歪剑鞘,眼看木剑落下,沈柔只得足尖一踢,又将之踢了起来。
  此时二人一同落回梅花桩上,而木剑仍在空中。
  这一来形势又变,龙谢兰虽然空手,却占了老大便宜,沈柔纵有剑鞘,却还得防着龙谢兰捣乱,但空中的木剑不会给他们多少功夫应变,眨眼间又落了下来。
  这已是木剑第三次落下,沈柔铁了心,这次定要接到木剑。纵使自己受伤,也不理了。
  她又一次跃起,而龙谢兰也仍旧跃在半空,阻止她抢到木剑,这一次龙谢兰双掌齐出,拍向沈柔双肩。沈柔一手执定剑鞘,只能空出一只手招架,因此想要顺顺当当地将木剑接到,难如登天,可这次沈柔横了心,单手一伸,还是用绕指柔劲去缠龙谢兰拍向自己右肩的手掌,因为自己右手握着剑鞘,被击中的话,便无法接住木剑,她放任龙谢兰的右掌击向自己左肩,准备拼着挨她一掌,也要赢下这一阵。
  二人出手均快得惊人,只眨眼功夫,沈柔的左手已经缠住了龙谢兰的左掌,而龙谢兰的右掌,也几乎拍上了沈柔的左肩头。
  但此时沈柔突然感觉到,龙谢兰的双掌几乎没有用上一丝气力。
  这一招可是大出沈柔意外。
  她的绕指柔劲是江湖中一门绝学,古诗有云: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沈柔的绕指柔劲虽不是由百炼钢变化成来,却也是有法门的。那就是敌方越强硬,越刚猛,她的绕指柔劲威力便越大,沈柔几次少有的出手,其中一次是与“大力神”伍员对阵,那伍员身高过丈,拳大如锤,曾经一拳打碎过一块一尺余厚的石碑,但那次对决,伍员的双拳硬生生被沈柔的一对春葱般的嫩手缠住,直缠了三个时辰,伍员就是挣脱不开,最终力竭,双手骨节寸断,被活生生累到吐血,大损内力。
  地王秦唐关曾经形容过沈柔的这双手,说它一旦缠上人,但如同陷入流沙泥沼之中,越是挣扎越陷得深,越是刚硬越陷得快。他宁愿被一条巨蟒缠住,也不愿意被这样一双手缠住。足可见得沈柔双手的可怕。
  但此时龙谢兰击来的这一掌,居然没有用半分力气,真如春风飘絮一般,究竟意欲何为?难道她已经如那位大力神伍员一般力竭气尽?
  绝不可能。
  若是平时对阵拼杀,这样一掌打出来,那是会要了自己命的,敌人一感觉到手掌无力,立时会将这只手掌制住,或是拗断,但此时龙谢兰的对手是沈柔,而沈柔施展出来的,又偏偏是极为诡异的绕指柔劲,这样一来,情形便大为不同。
  沈柔的绕指柔劲,只为缠住对手,并不夹杂着刚劲,无法震断对方手骨,有的人一被缠住,则自己运力猛挣,沈柔将外力转化,才可以伤及骨头,可以说,被制住的人,是被自己的猛力震断骨头的,那位伍员便是如此,并非是沈柔所致。
  可眼下龙谢兰的手掌,没有半分气力,沈柔的五指甫一缠住对方手掌,居然浑不着力,如同缠住了一条死泥鳅,你越是缠,它越从你指缝间滑脱。此时的情形一模一样,只不过龙谢兰的手掌不是向下滑,而是向上滑出去。
  沈柔大吃一惊,心知不妙,可其时的变化太快,龙谢兰的手臂刹那间已经滑过自己的绕指柔劲,直向自己脸上伸来。此时龙谢兰才运上内力,探出二指,一招二龙抢珠,径直向沈柔双眼戳去。
  别人用此招时,都是先以猛力穿透对方阻击,再行出指,龙谢兰却反其道而用之,先时不用力,以化解掉对方的绕指柔劲,然后才突然催力,使出杀招。
  如此一来,沈柔已不能两面兼顾,况且也不可能兼顾,若想将木剑顺利地入鞘,须用眼睛来看,绝不可能闭住眼睛胡乱去接。若是一开始龙谢兰便攻她双目,沈柔自会以其它法子化解,再行接住木剑,但现在已来不及了。
  形势危急,沈柔唯一的办法,只有先保住自己的眼睛。她猛地向后一甩头,一个云里翻,身子在梅花桩上转了个圈子,这才稳稳落下,终于避过了这一击。
  但沈柔的身子尚未落稳,便觉得手中一轻,那把剑鞘已被龙谢兰夹手抢过,随后向上一迎,轻轻巧巧地将木剑接回鞘内。
  这一番打斗,兔起鹘落,鹰飞隼击,极尽变化腾挪之巧,二人几乎将心机智变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其中精妙之处,已似不是人力所能及也。
  二人落回梅花桩后良久,旁观群雄这才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大家看得清楚,但一时尚想不明白,只觉得二人每一招都有极大用意,都有极厉害的后招,想要深思之际,又怕忘记了后一招如何施展的,因此索性不想了,只顾喝彩。
  其中不少人都存了一个念头,生平能看到如此对决,已不枉了入江湖一场。
  沈柔自然是输了,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她心里非常明白,对方能胜,也是行险,可以说是大赌一场,赌的是双掌击出后,自己一定会用绕指柔劲来化解。如果她变种手法,便可以震断龙谢兰手腕,从而也会胜了这一阵。
  由此可见,龙谢兰非但心机高绝,胆量也是极大。
  而龙谢兰虽然胜了,也并没有多少高兴之处,她知道自己只能行险,赌得便是自己认定之事。一旦沈柔不用绕指柔劲,那么非但自己受伤,这一阵也会输得极狼狈。
  侥幸的是,她赌对了。
  她赌赢了。
  即使赢了这一阵,龙谢兰也觉得极为吃力,不禁深为以后担忧,红莲教中有沈柔这样的智人,以后对敌时可要小心,不可有丝毫大意了。
  她与沈柔以前曾会过一次,并未交手,那时沈柔与她都还算年轻,此时想想,那时的沈柔并未有此深沉的心机,不料一晃十几年过去,对方已是今非昔比,怎不让她忧虑。
  沈柔倒没想这么多,输了便输了,脸上不动声色,只道:“这一阵是你赢。”龙谢兰道:“沈家妹子相让罢了,有什么好讲的。”说罢抽出木剑,丢还给沈柔。
  二人跳下梅花桩,同时归阵。
  四大世家这边群情激愤,连万重山也击掌而赞:“夫人好高明的手段。这下子红莲教的威风该煞一煞了。”
  杜潜龙极为高兴:“双龙堡嘛,一龙不成,还有一龙。这最后一场,就看万兄的了。”他倒不因龙谢兰压了自己一头而懊恼,只因为二人情感深厚,爱意至浓,直如一人一般。
  万重山道:“我看最后一阵,红莲教不是派雪无痕来,便是那丫头教主亲自下场,无论是谁,万某都有把握一胜。”(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一节   这边拍手相庆,红莲教那边也没多少丧气之色,沈柔回阵,向泠菱请罪,泠菱一笑:“胜负兵家常事,况且我们如果连胜两阵,更会引起对方的重视,以后的事便不好办。这一阵让他们赢了,也不是坏事,沈姐姐不必自责。”
  沈柔道:“我担心的,恰恰就是以后的事。今日的龙谢兰,已非十数年前了,此人心机更深,应变更快,实在是我教的大敌啊。她若与诸葛闲云并力,出谋划策,我教还真需要小心应对了。”泠菱笑道:“这个我也想到了,不过今日之事尚未完结,且看接下来的比斗吧。”
  双方均有心思,亦相互心照不宣。此时彩衣女子站了出来,吩咐第三轮比试开始。
  如今的形势已经非常清楚,竹楼下剩下了顾风尘与另一名好手,四大世家与红莲教也只剩一人,捉对厮杀便是。
  不用说,按照众人的心思,顾风尘走上前去挑战竹楼下最后一位好手,然后红莲教与四大世家比斗最后一阵,因此所有人都看着顾风尘。
  只见顾风尘缓缓站起,慢慢向前走去,可是他并非去挑战竹楼下那人,而是走到了四大世家一干人的面前。
  群雄呆怔怔地瞧着,暗想:此人难道是想挑战万重山么?
  这一下事出突然,连四大世家中的人也未曾想到。每个人都清楚,万重山是此次来的人中最强的高手,而且尚未比过一阵,精力无比充沛,顾风尘已是斗了三阵,仅仅休息了片刻之功,便上前挑战万重山,实在是骇人听闻。
  但眼前的事实,又让众人不得不信。
  顾风尘走到四大世家阵前,拱拱手,粗着嗓子道:“小子不才,愿向贵方高手请教。”
  这一下突如其来,连龙谢兰也没明白他为什么要挑战自己这一方,以他们几人的想法,这才只有红莲教算是劲敌,其他江湖人不是畏惧自己一方的势力,不敢挑战,便是自觉技不如人,所以下场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来这边挑战。
  可现在看来,江湖中不怕四大世家的人,到底还是有的。可若说不怕,为何还蒙着脸不肯露面,显然是怕被别人认出来。
  龙谢兰反应虽机敏,但此时因为吃惊,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万重山自然不会将顾风尘放在眼里,虽然顾风尘已在之前的比斗中显露了超凡的内力修为,但万重山的内力也是江湖罕有,相比之下就算稍有不及,也可以从招式上找回便宜,因此他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此时见顾风尘敢来挑战,心头倒是一阵欣喜,暗想,这人果然够胆气。
  他脾气怪僻,与诸人不同,偏偏就喜欢上了顾风尘这样的性子。如果顾风尘还照他们的想法,去挑战别人,万重山反而不看重他了。
  人家既来挑战,四大世家岂有退缩之理!
  万重山呵呵一笑,站了起来:“朋友果然与常人不同,老夫喜欢你这样的性子,来来来,我们两个便比上一回。”
  说着拉起顾风尘的手,向场中便走。
  如此动作,颇为让人吃惊。以万重山的鹰爪力功夫,只要旁人的手一入他掌心,立时便可以捏个粉碎,可顾风尘恍若不知,任他拉着,二人并肩进场,竟似一对多年不见的好友。
  其实顾风尘并非不知对方的实力,只是他曾听少林各位师父论起过江湖中人,说到万重山时,都说此人极是高傲,但手上功夫,确是高明得紧,尤其那一手鹰爪力,江湖中已是无人能及。
  今日顾风尘若是缩手,不让他拉,明显是怕了对方,气势一馁,后面的比试便大落下风,于是索性让他拉着,暗想你自重身份,也绝不肯暗下重手,况且就算你下重手,自己的逆天神功,也未必抵不住你的鹰爪力。
  这样一来,万重山更是欢喜。此人性子高傲,凡人绝瞧不到眼里,除了四大世家中的人物,其余人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因此无论他到得何处,听到的总是满耳奉承,实在烦不胜烦。他骨子里对这等人实是瞧不起,因此伸手拉顾风尘时,也存了试探之意,只要顾风尘一躲,便是怕了自己,这等人,也就没有必要尊重了。
  可顾风尘半点不惧,这脾气正对了他的性子,如何让他不快意。万重山纵横江湖数十年,始终遇不着真正看得起的后辈,这次能碰到顾风尘,倒也不虚此行。
  对于顾风尘来讲,能蒙万重山看重,实在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旦万重山认为他是个人物,那么动手之时绝不会爪下留情。可顾风尘为何非要挑战此人呢?
  其实顾风尘此举也是前思后想,斟酌再三才决定的。他的心思与诸人都不同,要复杂得多,这次来夺宝,明摆着是拆红莲教的台,可事情逼到这个份上,不夺宝便会害了花月痕等女子,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如此,他退而求其次,只求红莲教众人能够全身而退,才稍稍安心。但几场阵仗下来,红莲教与四大世家互不相让,早拼出了真火,现在双方各还有一人没有下场,四大世家那边自不必说,这是万重山出马,可红莲教这一方呢?
  顾风尘暗想,如果红莲教派出的是雪无痕,多半不是万重山的对手,因为万重山功力实在深厚,雪无痕虽然轻功无双,可手上功夫肯定不如对方,况且红莲教这两阵派出的都是硬手,尤其是人王归去来,拼了老命,才险胜杜潜龙,雪无痕的功力肯定不如归去来,而万重山的功力又胜过杜潜龙,两下此消彼长,可知雪无痕下场,输的可能要大得多。
  如果不是雪无痕下场,那么必然会是泠菱了。
  泠菱虽说内力不如万重山,但一手诡异绝伦的枪法,绝对是江湖中独一无二的,或许可以凭借枪法制住万重山。而顾风尘深知泠菱的脾气,这等重要阵仗,肯定要自己下场的,便是输了,也怪不到别人头上,让属下也好安心。
  因此顾风尘可以肯定,泠菱必然会亲自出阵,决战万重山。
  而让他最不放心的,便是这种情况。
  万重山恨红莲教入骨,当年在泠御风手下一败涂地,视为奇耻大辱,如今有了雪耻的机会,如何肯放过,因此泠菱不下场便罢,只要对上万重山,必然是一场死斗,她枪法虽高,但毕竟年纪太轻,临敌经验远远不如对手,如果一招失手,让万重山得势,那么泠菱廉就算不毙命当场,恐怕也要在万重山的鹰爪力之下变成残废,这么一想,顾风尘不寒而栗。
  想来想去,只有不让泠菱对上万重山,那么只有自己出马了。至于他自己是不是万重山的对手,倒没多想,因为既然已经来了,总得有场恶战。他打定主意,如果夺不到宝,自己便埋骨西湖。
  因此顾风尘这才昂然而出,挑战万重山。
  二人相携来到场中,这才松开手,此时场中的梅花桩早已拔走,只剩一片平地,顾风尘本着后辈规矩,站开数尺,这才一抱拳,万重山也还了一礼。
  众人大都暗自惊疑,心道万重山这老儿平素与谁还过礼来?除了四大世家的首领人物,好像从没见他这般有礼过。难道他心中也畏惧这蒙面小子的功夫不成,若真如此,此次可有的瞧了。
  来的这些好汉大都知道万重山的为人,有的对他颇为不满,心道你不就是武功高些,辈份高些,可也用不着如此小瞧人啊,因此他一下场,群雄中倒有多一半,希望他输了才好。
  可这也仅仅是希望,谁不知道万重山武功高绝,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的,天下已是不多。
  顾风尘对阵此人,也是一股惴惴之心,万重山的大名他早已如雷贯耳,今日对上,绝不可有丝毫大意,于是潜运逆天神功,只觉得双掌越发涨热,那股劲力直欲从掌心喷发出来。
  万重山见他静立不动,也未见如何吸气鼓劲,身上的衣服轻微涨起,显然是气劲由毛孔中散发出来所致,能有如此内力,绝不是一般高手可以做到的,于是心中暗喜,想道这么多年来,自己终于遇上一位可以全力扑击的对手了。
  别看万重山一生高傲,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一下场交手,立时便会将所有小视之心收得干干净净,此时遇上顾风尘这等劲敌,更是小心在意,他慢慢起手,亮出了自己独创的鹰爪手起手势。(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二节   事实上,万重山用这套武功的机会极少,一是这些年来少与人交手,二是这套武功过于凌利,几乎没有人配得上他使出如此厉害的招式。
  今日他一上手便用出鹰爪手,足以见得他对顾风尘的重视。
  其实重视只是其一,另一方面,万重山虽然武功高绝,但年纪已是不小,总体说来,此时他的功力固然更为精纯,但耐力已不如前,这是人生不可逆转的情况,无论你练得多高的武功,也不可能改变。万重山知道顾风尘是劲敌,更想将之一鼓作气击败,之后有更多的力气来对付红莲教高手,因此速战速决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他一开始便使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
  顾风尘曾与万重山之子万啸楼会过一阵,那一阵顾风尘虽然以毒掌制住对手,但从未在招式上胜过一招半式,如果不是意外的毒功溢出,自己已被人家生擒,万重山的儿子尚且如此厉害,更不用说他本人了,顾风尘回想那天与万啸楼的交手,对方一阵抢功之下,自己几乎被打乱阵角,所用的达摩擒拿手全无用处,今日对上他老子,到底用何招式对敌,尚未可知。
  想到此,顾风尘突然心意一动,想起了晴儿,便用眼角的余光向山坡上一瞟,果然看到晴儿正在不住地做出同一个动作。
  她的手在围着玩偶娃娃不停地转圈子,而且转得飞快。
  顾风尘霍然领悟。那是让他施展轻功,围着万重山打。
  不错,万重山武功高绝,内力也极为深厚,若是与他见招拆招,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万重山的鹰爪力最善于拿人四肢,双方只要一搭上手,他的鹰爪力便如同苍鹰扑兔一般,紧紧扣住敌人双手,使之难以挣脱,然后再用高强的内力,将敌人双手废掉。自己的招式远远不如万重山的精妙,因此只能让他摸不着自己,再行找机会进攻。
  但如此一来,对方是静,自己是动,倘若万重山只是严守门户,不追着他打,顾风尘内力再高,耐力再好,也有疲累之时,到时候肯定是输,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先打一阵再说吧。
  顾风尘打定主意,说了声:“得罪了。”
  说罢向前一抢步,抬手一拳,向万重山迎面打去。万重山见这一拳神完气足,刚强内力中内含柔劲,暗自点头,举起单手,五指果如鹰爪,向顾风尘的腕子叼去。
  这一招“小探手”,看似平平,但厉害之处在于,万重山的五指微分,分别发出五道劲力,不单扣向敌人手腕,而且连敌人的后招也考虑在内,无论对手以何种方式补救,万重山的大指与小指都可以将之化解,因此能躲过这一招“小探手”的手,江湖上也是少之又少。
  一旦被他叼住,只有强拼腕力指力,以万重山的修为,几乎无人能轻易脱出其掌握。
  万重山在江湖中得享大名,靠的自然是真实本领。
  顾风尘哪知道此招的厉害,幸好他这一拳,原本就不求打到对方,只是吸引万重山出手罢了,因此拳到中途,离万重山探出的鹰爪还很远,就霍然向边上一侧,整个身子闪开万重山足有两步远,呼的一下掠了过去。
  这一下倒出乎万重山的意料,他以为顾风尘是要闪到他身后,攻他无备,这种情况也遇见过不少,哪里放在心中,不由得一声冷笑,单手向后一背,仍是五指伸开,抓向顾风尘。
  虽然顾风尘已闪在他身边,但万重山这一招极为精准,正是抓向顾风尘肩头。如果顾风尘离得稍近,定然躲不过去。
  幸好,顾风尘这一闪只是为了闪,不是为了偷袭,因此这一抓离着他肩头尚有数寸,未能抓着。
  此时的顾风尘,心头暗惊,只得展开身形,围着万重山绕开了圈子。他虽然已拼过数阵,但逆天神功的威力现在开始显现出来,居然没有半点疲累,越转越快,体内真气竟是越来越足。
  这便是逆天神功的非凡之处。
  所谓逆天,便是逆天而行,逆于常理。别人真气越耗越衰,顾风尘偏是越用越足,当然,这其中也有限度,一旦用得过猛过久,体内的潜能已不足以支撑身体,那么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便会脱力而死。顾风尘一来从未遭逢大敌,二来逆天神功修为日深,因此感觉体内真气像是永远用不完一样,连他自己也心惊不已。
  只见顾风尘越奔越快,初时尚能分辨出身形,后来只见衣袂飘飞,早看不到他的脸面,如此功力,连雪无痕见了,也不禁暗自吃惊。
  别人尚且如此,万重山身处场中,更是皱眉不已。他想要追击顾风尘,但转念一想,明白了顾风尘的打法,就是引得自己去追,空耗气力,等自己力衰之时,再一举将自己击败。想明白这一节,他便凝神静气,站立不动,连眼睛也闭上,只凭风声感觉顾风尘是不是上前攻击。
  顾风尘边转边想,万重山是要以逸待劳了,自己空转不是办法,最好是抽冷子上前攻一下。
  想到此,他趁着转到万重山身侧时,突然向里一探身,运起少林拈花指法,一指向万重山腰下点去。
  这一招疾似风,快如电,抬手便到。只是他未用多大内力,只是试探性地攻击。
  可当顾风尘的手指堪堪点到万重山腰下穴道时,突然万重山的手不知从哪里伸了出来,直扣他的手腕。
  万重山这一招,后发却先至,可见已蓄势很久,就等顾风尘出手。
  一见对方五指抓来,顾风尘心下一沉,他看得清楚,对方要快得多,自己的手指尚未点中万重山,他的鹰爪已可以扣紧自己腕子。这样一来,自己的圈子也没办法转下去了。
  形势已不容他多想,要避过这一爪,只有撤手,顾风尘心思电闪,急忙抽手后撤,按理说他退得极快,万重山不可能抓到他的腕子,但是万重山的武功不但高绝,而且诡异之处,也不逞多让。
  他的手腕内突然喀的响了一声,腕子连同手臂居然伸长了数寸,就这数寸距离,已足够了,卟的一下,万重山的五指,终于扣住了顾风尘的手腕。
  顾风尘大惊失色,这一次试探的后果,居然如此严重,是他万万料想不到的,他只觉得对方五指如同钢钩一般,几乎陷进骨头里,可见鹰爪之名,确为不虚。
  此时已没功夫多想,要紧的便是脱出对方五指关。顾风尘用力回抽,却动不得分毫,不但如此,万重山一招得手,丝毫不给顾风尘喘息之机,另一只手也似闪电般,抓向顾风尘肩头。顾风尘想伸另一只手抵住,却猛地想到,自己被他抓住一只手,尚且难以脱困,如果再用另一只手,定然也会被万重山制住,那样自己便再无生理了。可如果不出手抵挡,这次再给抓牢,顾风尘便插上翅膀,也飞不出万重山掌握了。
  顾风尘急忙收摄心神,运劲力抗。他想起上次与万啸楼交手时,也有过类似情形,自己以毒功得已制胜,现在用力催毒,哪知却催不出来,原来他体内的毒功并非由自己控制,想用便用,只是形势极险时,才可有可逼发出来,此时虽然也险,可毕竟不是生死一线,因此逼不出毒来。
  眼见得万重山的另一只手已堪堪抓到顾风尘肩头,顾风尘怒吼一声,双足用力,卟的一声响,整个人赫然矮了半截。
  原来他双足运力,硬生生地将地面踩下半尺,双足已然没入地下。
  他骤然一矮,万重山的这一抓自然落空,但他也变应奇速,手臂一沉,仍旧扣向顾风尘的肩头。顾风尘将腰一折,整个人弯了下去,又避过一抓,但他的肚腹已经露了出来。
  万重山稍有些犹豫,因为肚腹不像四肢,便是折断了,不出数月便可以复原,这肚子如果一抓,轻则肚破肠流,重则五脏尽毁,可就当场要了顾风尘性命。万重山与他无怨无仇,又绝非好杀之人,因此不愿将他毙于当场。
  但也仅仅是一刹那,万重山便作出决断,五指仍旧抓了下来,却是直扣顾风尘胸膛,他用的是一股柔劲,只想将顾风尘胸骨震断,让他认输便罢。
  顾风尘一招失算,竟落于如此被动的地步,心头一阵怒起,眼见对方仍旧不依不饶,自己万万再躲不过这一抓,形势已迫在眉睫,必须以智脱身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三节   顾风尘双足陷进地里,此时灵光一闪,猛然借着身子后仰之势,双足向上力拔。
  呼的一下,他两脚从地里拔起,不光两脚,还带起了一大片土块泥沙,顾风尘拔脚时已有计较,这些土块泥沙劈头盖脸地向万重山飞去。
  顾风尘这一招,实是行险,纵使这些土块泥沙打到万重山脸上,最多也只能使他闭一闭眼,此人内力超群,根本伤不到他,但顾风尘自己却要被万重山这一抓重伤。如此算来,这一招实在没任何用处。但顾风尘暗想,万重山身份何等之高,他定然不愿意被泥土涂个满头满脸,那样太失高人的脸面。万重山一生极好面子,到哪里都要争,如果被他弄一脸泥土,无论如何是下不来台的。
  这一招在是拿自己命,赌万重山的面子。
  果然,他算对了。
  万重山似也没料到这一招,眼见一团泥沙扑面而来,这一抓便抓不下去,而是手臂一晃,一只手爪在刹那间变化成无数只,只一眨眼功夫,居然将顾风尘踢起的所有泥土,都抓在手里。
  那么多的散碎土沙,居然没有半点打到万重山,这一手“云遮星”的功夫,实在妙不可言。
  但万重山也只能顾得了这一头,如果他再有一只手,仍旧可以重创顾风尘,可飞鹰再强,也只有两只爪。
  顾风尘争的便是这一刹那功夫,此时他双足已然从地下脱困,半点不停,一个礼佛穿心腿,挂着风声踢向万重山小腹。
  二人离得极近,这一腿又是非常凌利,所踢之处又是万重山的要害之处,因此万重山不得不救。他一手抓着满把泥土,却自顾面子,没有向顾风尘脸上扔去,而是将之抛之于地,再回手去抓顾风尘的小腿。
  但是这招礼佛穿心腿乃是双腿先后飞踢,万重山一只手抓着顾风尘的手腕,另一只手已扣住了顾风尘的小腿,可顾风尘的另一条腿,还是踢了过来。
  顾风尘也拼出了真火,他自修习逆天神功以来,从未如此被动,因此这一腿运上神功,便是铁柱子,也要给他踢断了。
  对此拼命招数,万重山也没有办法,只能感叹顾风尘应变太快,于是双手一挥,将顾风尘抛了出去。
  二人这一番交手,快得使人不可思议,万重山固然是以逸待劳,但后发制人,招招狠辣,顾风尘虽然一招受制,但变化多端,神鬼莫测,终于脱身出来,也是变不可能为可能。群雄在一边观战,此时却鸦雀无声,每人心头都在乱撞,无不看的血脉贲张。
  顾风尘落地之后,再也不敢停留半步,仍旧围着万重山绕起了圈子,同时慢慢调息,将一口真气运转周天。但运到右腕时,竟发现运不上去,万重山制住他手腕时,内力直透穴道经脉,居然一时无法复原,这也令顾风尘大吃一惊。
  于是他只得一边转圈子,一边努力调息,终于圈了数圈之后,内力渐生,这才打通腕上经脉。
  经此一试,顾风尘不得不重新考虑击败万重山的法子。
  他转了几圈,心头始终不得要领,虽然一时尚不致落败,但总没办法克制万重山的话,终究要吃大亏,想到此,顾风尘只得求助于晴儿。
  趁着转圈子的机会,顾风尘飞速地向晴儿所在的山坡上看去。
  他不敢正眼相看,只怕旁人发觉,因此每次看,都装做漫不经心,这次也不例外。
  晴儿果然给了他提示,她正以掌为刀,向玩偶娃娃的双腿做削砍的动作。
  顾风尘心头一亮,终于想到,下盘!
  万重山手上功夫,无疑是江湖中罕有的,但一个人练多了手上功夫,那么下盘多半弱于双掌,难道说万重山的弱点,就是他的双腿么!
  顾风尘当机立断,与其这样绕下去,最终被对方抓住破绽而击败,倒不如趁着内力未曾消耗太多时,全力扑击对手下盘,如果攻对了,便可战胜万重山,如果做错了,嘿嘿,左右也是个败,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此,顾风尘终于打定主意,他要做最后的全力一击。
  主意虽然打定,但如何攻击万重山双腿,还是要做一番思量的,总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的打算,那样的话,万重山定会加上小心,自己的攻击便会受阻。
  顾风尘一边转圈子,一边在想自己该如何攻击,万重山仍旧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样子,意态悠闲地站在场心,一任顾风尘似走马灯般在自己周围卖弄轻功。
  突然,顾风尘开始攻击了。
  他闪电般凑近身来,呼的打出一拳,未等拳到中途,立时撤招,转瞬间已踢出一脚,拳头攻的是万重山前心,而等到踢脚时,已变成了攻他后背。
  这一脚也只踢出一半,立时收了回去,又拍出一掌,斜打万重山耳门……
  顾风尘便如同在演武场练武一样,围着万重山拳打脚踢,可每一招都不曾递到万重山身前两尺处,远远地便撤招变式了。
  万重山瞧得明白,心头暗笑:这小子想要虚张声势,虽然有十下虚攻,但看我不反击,之后必有一招实攻。想以这种障眼法来蒙骗老夫!
  他面带冷笑,静立不动,任顾风尘在自己周身表演。
  果然,顾风尘攻了一阵,见万重山丝毫不动,最后一招猛然间变成实攻,他立起单掌,如同刀锋一般,直刺万重山左肋。
  这一招攻出,没有撤回的意思。
  万重山瞧得奇清,暗想总算你不再绕圈子了,这次再不能让你轻易脱出我的手掌心。
  想到此,万重山左手单爪一立,右手五指斜挥,没有抓向顾风尘切来的手掌,而是来扣他的手肘。
  这一招不再后发先至,但万重山已轻晃猿腰,闪开了左肋,顾风尘见切他不着,只得回救自己手肘,要知道无论什么地方,只要被万重山抓住,再想脱身已是万难。
  顾风尘立起单掌,猛切万重山手腕。万重山居然不避不闪,赫然一翻腕子,原本抓向顾风尘手肘的五指已翻了过来,像五把钢钩,迎向顾风尘切下来的手掌。
  这一下变招极为凌利,顾风尘甚至听到了五指间的嘶嘶之声。可见其内力非凡。
  此时此刻,二人的注意力全在两只手上,而这便是顾风尘希望看到的,就当万重山变招之际,顾风尘突然一声大笑,整个人猛地蹲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的双掌交错而出,砍向万重山两条小腿。
  顾风尘以前在少林寺时,常练铁头功,练功时便是身子蹲下,将眼前叠起的十余块青砖一头撞碎,久而久之,蹲下身子施展功夫便不陌生,只是万重山的小腿并非青砖,也无法用头去撞,便改为以掌击砍。如果这一掌击实,人小腿上的骨头十分脆弱,立时便会折断。
  万重山没料到顾风尘会突施怪招,自己扣向人家手肘处的那一抓已然落空,而对方的双掌来势如风,眼看便要击到他小腿上。
  这下形势不妙,万重山腿上功夫确实不如双手,但也绝不能退,只要退得一步,便是长人家的威风,灭自己的声望,于是他双足微一点地,整个人已然如一只苍鹰般飞起,顾风尘那一掌,自然无功。
  万重山这一次扑飞,真如一只搏风斗浪的巨鹰,身法苍劲矫健,威猛又不失灵动,确是独成一家。
  顾风尘见他跃了起来,便也连随跃起,仍旧发掌去砍他的小腿。
  万重山明白了顾风尘的意思,心头冷笑,身在半空之时,陡地双腿一缩,双臂一振,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个身,变成了头下脚上。他双爪如风,抓向顾风尘砍来的双掌。
  这一招妙不可言,万重山将自己的双腿举在上方,顾风尘无法触及,便攻不到他的弱点,只能对付他的双手。而他的双手,偏偏是他最强之处。
  顾风尘如何不明白,此时他拼了性命,只求攻到万重山双腿,此时他跃起的身形已老,于是长吸口气,运起逆天神功,整个人居然也在空中一翻,硬生生改变了跃上的方向,如一条游龙般,在万重山身侧滑过,避过了他的双爪,而顾风尘的身子,已上冲数尺,来到了万重山之上。
  此时情形又变,变成了顾风尘在上,万重山在下,而万重山的双腿,已处在顾风尘的攻击之下。
  顾风尘已顾不得什么风,什么尘,双臂一圈,竟然在半空中将万重山的双腿牢牢抱住。(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四节   这一招实在大出万重山意料,本来顾风尘的身形已老,绝不可能再生变化,就像一块被扔出去的石头,没有外力之下,岂能自变方向!可逆天神功的威力便在于此,否则也不会称为“逆天”了。
  旁观群雄如见鬼魅,实在不明白顾风尘是如何变向的。只觉得此人越发透着邪门,所施展的武功,已非人力所能及。
  难道此人是鬼!或者说有鬼魂附体!
  场中本来青天白日,一片灿烂阳光,可此时群雄觉得遍体生寒,连阳光也似不那么明亮了,竟像蒙上了一层阴晦之气。
  顾风尘自然没想这么多,一抱住万重山双腿,身子便落了下来。万重山大惊之下,立时收慑心神,以求应变。
  二人一同落下,万重山在下,顾风尘在上,万重山单掌在地上一撑,将整个身子连同顾风尘一起挑在空中,随后双腿力蹬,直踢顾风尘胸膛,想要将他踢开。
  顾风尘好容易抓住万重山的弱点所在,岂肯轻易放手,感觉一股大力由对方腿上传来,便将全身内力运至前心,硬受了他一腿。
  万重山一脚踢实,却没能踢动顾风尘,心下更是吃惊,他单掌撑地,岂能长久,这一脚没能成功,心思一转,单掌在地上一击,身子借势跃起,如同风车般一转,竟然将自己的身子转上来,顾风尘转到了下方。
  顾风尘双足一分,牢牢站立不动,双手始终不放开万重山的两腿。他运力一箍,想要将万重山腿骨箍断,但万重山内力也超乎常人,顾风尘连用两次力,也没能成功。二人便一上一下,僵在当地。
  群雄中已有人忍不住好笑,虽然碍着万重山的面子,没有笑出声来,但脸上还是显出笑容来。
  万重山虽上了几岁年纪,但眼神还是如苍鹰一般锐利,早看到群雄的神色变化,心头大恼,暗想小子无礼,那就别怪我老人家手下无情了。
  想到此,他向下一弯腰,双爪如风,一爪抓顾风尘的头顶,一爪抓顾风尘的咽喉,其势真如苍鹰扑兔一般,迅猛异常。
  顾风尘早知道他会下狠手,此时若要闪避,就须放开万重山双腿,那样一来便前功尽弃,可若不闪避,自己双手腾不出来,对方一爪之下,自己难免当场毙命。
  他情急之下,大喝一声,竟抱着万重山向地上砸去,居然将万重山当做了一柄铁锤。这一下如果砸到地上,万重山不被震得吐血,也要七荤八素,头破血流,幸好万重山招式尚未用老,居然还能半途变招,眼见便要砸到地上,他双爪一撑,避免了以头碰地的局面。
  可顾风尘也已是骑虎难下,他既不敢放手,也震不断对方腿骨,万重山气得几乎吐血,暗道这小子哪里学来的缺德本事,自己再不摆脱,一张老脸可要丢光了。
  现在胜负且在其次,面子是首当其冲的。
  想到此,万重山长吸口气,运起九分内力,双手猛扣顾风尘双肩。顾风尘听着风声,便知不好,想再一次将万重山砸向地面,可是做不到了,万重山已用上了千斤坠,身子变得不知重了多少,顾风尘能将他抱住,已是不易,更不用说摆动了。
  眼看万重山的双爪便要扣紧顾风尘双肩,突然他感觉到了两股非常怪异的内力,由顾风尘的手上传了过来,一寒一热,沿着两腿直向上冲来。
  原来顾风尘眼见避无可避,心下大急,眼见性命已在须庾之间,体内两种毒性终于发作了出来。
  便在这一刹那,万重山觉得双腿难受之极,一条腿如坠冰洞,一条腿如入火炉,其实不只是寒热不同,顾风尘的内力中含有剧毒,顺着血脉直冲万重山诸处穴道,一时间万重山只觉得那两股寒流热浪所经之处,血脉已然不通。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万重山自入江湖以来,从未遇上过此等情况,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攻是攻不出去了,如果继续进攻,对方的邪门内力攻入心脉,自己可能立毙当场。
  于是他全力运功,欲将这两股内力抵挡住。可是已然晚了,由于他双腿一直被顾风尘抱住,因此虽然拼尽全力逼毒,也只能将之阻于腿上,万万逼不回顾风尘身体里去了。
  二人比拼内力,仅仅一会儿功夫,万重山的一条腿已是冻得僵硬,另一条腿则如被烈火炙烤,如此滋味,实在难受之极。
  顾风尘只觉得对方不再攻击,暗自松了口气,眼见二人已势均力敌,自己连催数次内力,也冲不破万重山的阻击,知道对方内力也是不凡,如此耗下去,会对下一阵不利,说到此,明眼人一瞧便知,顾风尘已然赢了,万重山被他制住,完全不能反击了。
  想到此,顾风尘也不愿伤到万重山,从而与四大世家结下深仇,他本来是救人的,没必要为了救人而杀人,于是他运起逆天神功,大喝一声,将万重山抛了出去。
  他抛的方向,是向着四大世家的阵营,万重山的轻身功夫也着实不错,半空中腰板一拧,直直落下地来。可是由于一条腿尚未从冻僵的状态中复原,落地时居然没有站稳,向后踉跄了两步。
  这样一来,胜负已分。
  万重山被人制住后抛出,落地居然没有站稳,显然是输了,而顾风尘虽然赢了,但招式极怪,众人也都一时骇异。
  场中除了万重山自己,没有人知道顾风尘的内力中含有剧毒,但万重山既好面子,又重身份,也不好开口说这事,总之输了便是输了,任何借口都会更加贬低身份,于是万重山只是向顾风尘盯了几眼,便转身回座。
  群雄无不议论纷纷,大都在猜测顾风尘的身份。一来顾风尘入江湖时日太短,二来又蒙着脸面,因此众人只由身形武功上来测,无不是一脸茫然。
  万重山一归座,杜潜龙便扶住他,一探他的脉门,便变了颜色,脱口道:“好厉害的毒功。”万重山咬牙不语,杜潜龙想以内力助他逼出穴道中的残毒,万重山阻住他的手,轻轻摇头,意思是不用帮忙。
  杜潜龙知道这位兄长极是倔强,不愿受人帮助,也只好随他,便在万重山左腿上一摸,好似摸到了一条冰柱,不觉大吃一惊,道:“果然邪门!好像是百年前那位大魔头萧坦之的冰蚕掌。”
  此语一出,立时群情耸动。
  提起这位萧坦之,大家都有所耳闻,此人在塞外极寒之处练就了一身邪门武功,尤其以冰蚕掌闻名天下,内力不济之人只与他对得一掌,便全身冻僵而死,由于萧坦之的神功练成得太过诡异巧合,因此后人再无此际遇,这套睥睨天下的冰蚕掌随着萧坦之的过世而绝传,不料今天杜潜龙出此一语,众人均想,怪不得万重山会输于此人,难道这蒙面人,竟不知从何练成了冰蚕掌?
  其实顾风尘的武功全由逆天神功的内力而生,加上阴阳二仙的剧毒相辅助,实已不输于冰蚕掌。只是他无法自由运用罢了,一旦能达到收发自如的境地,天下第一邪门高手的头衔,肯定再不可能旁落。
  身怀这样的功夫,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猜到他的真实身份。
  万重山这一败,群雄立时一片哗然,虽然大家不敢公开议论,但心里都如同开了锅一样,有的固然欣喜,幸灾乐祸,也有的不禁暗皱眉头,为万重山叹息,种种心情,不一而足。
  彩衣少女走到当场,她的声音也低了好多,自然是给四大世家与万重山留面子:“接下来,只剩红莲教与这位英雄了,不知红莲教哪位高人下场?”
  泠菱站了起来,看看身后诸人:“你们替我观阵,家父丢失的宝物,自然应当由我拿回来,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才得安心呢。”
  沈柔道:“教主小心,这阵的对手尚不足惧,而胜了万重山之人,才真正厉害。”泠菱道:“我自省得,那人内力高强,可我并不与他比拼内力,凭咱们红莲教的枪法,还不至于怕了他。”
  说罢从身后抽出那条锦袋,撤出三段枪身,接成一条恋人枪,款款走下场来。
  此次来的群雄,大多数没看过泠菱的出手,只有顾风尘与四大世家那边寥寥几人见过,知道她不可小视,那条恋人枪确有神鬼莫测之能。群雄一见红莲教主亲自下场,又是如此一位年轻美貌的少女,心头不禁大是疑惑,如此小的年纪,能有什么惊人能为?怎么看归去来等人对她是如此恭敬?
  一时全场寂寂,所有人都拭目以待。(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五节   与泠菱对阵之人也早站了起来,静等她上前。此人生得其貌不扬,无论场中多么激烈的搏杀,此人也是面无表情,一脸呆相。但他的功夫,确实有过人之处,否则也不可能连胜数阵,一直撑到最后。
  此人见泠菱飘然下场,便当先一抱拳,涩声道:“教主请了。”
  泠菱也抱了抱拳,道:“好汉请了。”也不多说,双手拧枪,卟噜噜抖了个枪花,那人见她动兵器,便也从座位下取出自己的兵器,那是一柄缅铁刀。
  这种刀的刀身极是柔韧,可以左右乱晃,如同一条活蛇相似,可是也极易伤到自己的手臂,江湖中但凡用这种兵器的极少,大都是高手,群雄一见他亮兵刃,给给猜测,武林中用缅铁刀的名家有两个人,一个叫做七寸蛇步羽,另一个叫转轮刀柳暗花,这二人一男一女,可看起来眼前这位并非步羽,因此没有人猜想得到此人的真实身份。
  泠菱对这种兵器的厉害之处,也早有研究。一见对手拉开势子,知道他做为男子,不肯先行进攻,便将枪身一稳,一招拨草寻蛇,向对方刺了过去。
  使刀男子对这一招并不陌生,江湖上以短兵器进枪,已是套路,便上步侧身,随手用了一招“顺水推舟”,将刀锋沿着枪杆,直削进来。
  泠菱见刀削进来,不慌不忙地后把一压,前把一抬,枪身向上一震,将刀锋磕了出去,回手一招横扫千军,扫向那人腰间,那人将刀背一立,当的一响,将枪身封在外门。
  二人连斗五招,都未出绝技,似是平时对练表演一般。
  群雄看得纷纷纳闷,暗想红莲教主难道就是这等本事?就算是我,也使得出来啊。有的高手已猜到了,二人均在试探对方,一时尚未狠下杀手。
  其实群雄只猜到了一点,其中尚有深意。
  泠菱是生力军,但如此拼杀,生力军也有不足之处,这个不足之处,就在于她刚刚下场,手脚尚未活动开,气息亦有所滞涩,需要热身,等筋骨活动开了,才好施展绝技。而那使刀的汉子却不然,他连斗数场,虽然休息了片刻,可并未完全恢复,当然不会全力猛攻,这等慢打,正好让他调匀气息。
  于是二人一个需要热身,一个需要调息,这才打得不紧不慢,看起来没有半点精彩之处。
  眨眼间,二人已斗过二十来招,泠菱觉得内息渐畅,一口真气流转全身,再无生涩之感,而使刀的汉子也调息平复,突然一声长啸,手中的刀招突然改变。
  他一招斜劈华山,从左向右剁向泠菱肩头。
  原本这一招本没什么特异之处,只是他用的兵器不同于一般单刀,刀身是软的,因此这一刀劈下来时,刀身闪烁不定,映着太阳,如同海波泛起无数鳞光,看似斜砍泠菱肩头,实则将泠菱全身的要害都罩于刀锋之下。如果你一架他的刀,那么他的刀身将拐向何方,那是谁也料不到的。
  这种软刀极不好练,一旦练成,便威力极大。
  泠菱岂不知道厉害?眼见得刀光乱闪,刀风袭体,自己的枪实在不知架向哪里,便将枪在地上一拄,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飞起足有一丈多高。
  她这一跃绝不仅仅是闪避,而是攻击的前奏。
  泠菱身子跃起,空中一翻身,头下脚上,一枪便向对手刺了过去。使刀的汉子见这一枪来势凶猛,自己的刀又够不到对方,便想等泠菱落地后再近身攻击,于是倒踩七星步,避开七尺。
  可是泠菱一招得机,便不会再给他机会,这一枪刺空,枪尖在地上一点,枪头只入地一寸,枪身一弯,就再次弹了起来,仍将泠菱弹在空中,第二枪又已刺出。
  这一招变得极快,使刀的汉子刚刚稳住身形,第二枪又到了,这汉子见不是头,不再闪避,以刀背向外力磕,当的一声,刚将泠菱的枪磕出去,泠菱已从空中落下,一脚踏向对方顶门。
  那汉子刀招已老,不及变招,眼见这一脚快似电闪,只得向地上一滚,贴地闪了出去。
  泠菱双足落地,手中枪早如同一片暴雨梨花般洒了过去,将那汉子罩在其中。
  本来那汉子感觉泠菱的枪有些份量,料想这丫头能有多大力气,敢使这么重的枪,便使得动,也快不到哪里,没想到一交上手,泠菱的枪招快得惊人,实在出乎他意料,因此一招失机,便再难翻身。
  场中只见枪花朵朵,枪尖映着日光,洒出无数点金星,有时泠菱一枪刺出,居然连着数次变向,那条恋人枪好似一条多头银蛇一般,实不知刺向哪里。
  使刀汉子虽然也是高手,但此时却吃了亏,他的缅铁刀刀身柔软,固然使人防不胜防,但自己在防守之时,远不及一般钢刀,因为这种刀刀身乱晃,容易使力道分散,因此便挡不住泠菱的一番急攻。
  一刹那间,泠菱已刺出了六六三十六枪,而这三十六枪,仅仅是常人刺出十几枪的功夫。
  那汉子的刀越舞越快,几乎将自己周身褒住,成了一团光球。饶是如此,他居然腾不出手来攻敌一刀。如此迅捷的刀招,全是为了防守,可见泠菱的枪法之快。
  此时场中景象煞是好看,泠菱的枪尖化做千点流星,那汉子的刀身舞成一团光焰,其中夹杂着无数叮当的金铁相击之声,群雄心中已经想不起任何言语来形容此时的情形。
  突然当的一声大响,两条人影交错而过,阳光中溅起一股鲜血,喷出老高,然后光焰与流星一同消失不见。
  场中只剩泠菱与那汉子相背而立,僵直地站在那里。
  这一场好斗,此时像是已分出了胜负,群雄手中都捏出了满把冷汗,一时谁也看不出谁是赢家。
  泠菱与那使刀汉子都直立不动,都像是在调匀气息,表面看来谁也没有受伤,群雄大是不解,难道方才那溅飞的鲜血,是我等眼花不成?
  可看二人的衣服脸面,谁也没有碰破油皮,那么血是哪里来的?
  这时只听波的一声轻响,那汉子的锁骨之下突然激射出一股鲜血,将衣服也激裂了一条缝隙,这股血一喷,那汉子才慢慢软倒,口中也溢出血来,看样子竟是已受了极重的内伤。
  再看泠菱,终于转过身来,扫了那汉子一眼,轻轻摇头,然后缓缓走回自己座位。
  这阵无疑是她胜了,至于如何取胜,由于二人打得太快,用的兵器又十分耀眼刺目,因此在场群雄只有少数几人,才看得清楚。
  万重山与杜潜龙对视一眼,都目色凝重,他们的眼力非同常人,自然瞧得出来,泠菱所用的枪法,正是十四年前她父亲泠御风在莲花峰头独斗四大世家时所施展的,这套枪法,可以说这十几年里,一直在二人的梦中闪现,他们不知有多少次在梦回之时惊醒,那一枪的惊艳绝伦,已如同透骨之钉一般钉在他们心上,永远拔之不去。
  如今,恶梦已经成真,这套枪法又出现了,怎么让他们心惊胆寒。
  说实话,泠菱的枪法虽然高绝,但与泠御风当年尚不可并趋,一来泠菱到底修为日浅,二来她是女子,内力也不如乃父,因此这套枪法的绝妙之处,只能施展出四五成罢了。
  就在方才的剧斗之中,那汉子将手中缅铁刀舞得风雨不透,想以此来减缓泠菱暴雨一般的刺击。虽然这无疑是下策,但也只能如此。
  突然间,泠菱运起内力,全力向刀光中刺去一枪。那汉子的刀已经舞了一会儿功夫,力道渐弱,而且光球也缩小了些,以省气力,泠菱这一枪凝力而发,便如同一把尖锥刺向布袋一样,立时透围而入,直刺那汉子脸门。
  使刀的汉子知道已经挡不住对方的突刺,只得侧身甩脸,想要避开这一枪,同时身子后撤,以求闪到安全距离。
  哪知泠菱一枪得势,便不放松,脚下一抢步,已经冲了上来,运起恋人枪的绝招,居然手不撤,臂不缩,第二枪便已刺出,刺向对方小腹,而且比第一枪更猛更快。
  这一枪是如何刺出的,由于泠菱的动作小到极致,因此没有人能看到,只觉得这条枪看似已然刺空,突然枪身仿佛长了一段,仍旧刺得凌利异常。
  那汉子大惊失色,哪里料得到泠菱会刺出这样诡异的一枪,此时再想闪避已来不及了,只得将手中刀向上一撩,以求这一枪刺不到胸腹要害。同时他也发了狠,这么多招过去,自己只是挨打,此种情形从未遇过,如果输了,可真是憋气到家,因此这汉子拼出了真火,暗想老子就算输,也要在你身上留道记号。
  想到此,他不退反进,手中刀将泠菱的枪弹上去一些,这一枪便由刺他的小腹,变成了刺向他肩窝,这汉子交手经验丰富,眼力不坏,看得出来,这一枪就算刺到自己,最多只能是刺透肩窝,受点皮外伤,损不到筋骨,于是便一咬牙,身子向前力扑,手中缅铁刀直直抖成一条,猛地向泠菱前心刺去。
  他欲拼着受对方一枪,将泠菱毙于当场。(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六节   二人这一招均是极快,快得来不及思索,才一刹那功夫,已经成了两败俱伤之势。
  但使刀的汉子到底小看了泠菱,他认为这丫头年纪太轻,交手经验不多,却不知泠菱自修习这套枪法起,红莲教中各大高手便轮流为她喂招,单凭交手经验来讲,泠菱实际上已不输于任何一位武林好手,此时一见对方要拼命,不由得心头冷笑,使出了恋人枪中的绝招。
  泠菱的枪身远比对方的缅铁刀要长,因此若不撤招,这一枪定可以伤到对手,但若真的刺下去,枪一入体,便会被对手的血肉骨头夹住,动转不灵,此时对手再一刀刺来,自己只能弃枪,虽说伤到对手,算是赢了,但自己的枪被人夺去,也失面子。
  她身为红莲教主,岂可失了面子,那不光是她的面子,而且是整个红莲教的面子。红莲教避隐江湖多年,今日的西湖之会乃是第一次正式亮相,稍有闪失,红莲教在江湖中的声威必将受到损害,因此敌人必须要赢下,而且她的枪绝不可以弃。
  看似两难,但恋人枪法绝非一般枪法可比,两难之时,偏偏就得有余地。
  二人交手,电光石火,快得惊人,可就当泠菱的枪刺破对手衣服的时候,这条恋人枪赫然竟刺不进去。
  枪就是枪,绝不是棍,更不是杵,枪尖尖如针锥,如何会刺不进血肉之躯?
  那自是因为,泠菱并不想让枪尖刺入对方身体。因为那样一来,自己的枪便会受制,她在自己的枪即将刺入的一刹那,突然内力疾冲,同时将手臂一顿,整条枪便停在了对方肌体之上,居然没有刺破半点油皮。
  肌体虽然没被刺破,但枪尖上所迸发出的内力,却结结实实地撞了过去。使刀的汉子只觉自己肩头像被一柄重锤砸到一般,震得全身一晃,手中的缅铁刀也嗡然作响,这一刀的力道已然失了多一半。
  泠菱一击得手,身法不停,手中虚执枪杆,侧身向前冲去,避过对方刺来的铁刀,二人均在向前冲,泠菱侧身一闪,手掌已握到了枪缨位置,将枪杆甩在身后。
  二人身形交错,冲了过去,这便是方才一刹那所发生之事。
  泠菱虽然没有刺穿那汉子,但枪尖所发出的内力非同小可,又加之枪尖极细,内力撞过来时受力面太小,因此震荡极深,已然伤了对方心腑。而枪尖点中之处的肌肤也给震裂。那汉子知道不妙,因此不敢稍动,想全力运功压下胸膛的血气汹涌,但他一运力,肩上受震之处便经受不住,皮肤霍然裂开,鲜血激射而出。
  由于这汉子运力压伤,内息鼓得极猛,因此那股鲜血被内力催动,流失极多,失血一多,人便抵受不住,终于晕倒。
  如此一来,泠菱便胜了这一阵。
  四大世家中的高手看明白经过,都暗自叹息,皆因为这一枪变巧为拙,将极锋利的枪尖,变做极钝的铁器使用,已经是枪法中最高乘的境界,泠菱年纪轻轻,便有此修为,岂不吃惊。
  一时全场寂静,各人心头均在想着什么,竟无一人说话。
  彩衣少女终于站了出来,说道:“现下的情形,已然十分明了,宝物最后的归属,便在红莲教与这位英雄之间产生。此一番剧斗,耗力太多,因此我家主人的意思,这最后一轮比试,当在一个时辰之后,再行决胜,以求让决斗之人稍事休息。各位远来是客,我家主人已粗备酒食,以供客人一饱。”
  说罢向后一摆手,只见数十名彩衣女子并肩走来,手中都提着食盒,散入群雄之中,送酒食去了。
  而在顾风尘与红莲教座前,均摆了一张小桌,放置酒食在上,顾风尘确实饥饿,更加上一会儿便要与泠菱比斗,心头极是郁闷,索性提过酒来,痛饮一回。
  红莲教那边自然是不动任何食物,泠菱比过一场,并无什么消耗,因此平心静气,暗中思索着破解顾风尘内功之法。
  群雄之中倒是兴高采烈,纷纷呼酒要肉,由于没有桌子,大家只好以手代箸,倒是更显得豪迈。众人中认识的都相互议论,觉得没有白来一场,看了这么多场好斗,大是过瘾。
  更有一些好事之徒,想到今后江湖再也不可能如以前一样平静,更是心潮澎湃,乐不可支。
  所有人中,只有四大世家与红莲教中人不动声色,龙谢兰不时地与万重山耳语几句,诸葛仁也和南宫岳小声说着什么,外人均听不到,但看他们的脸色,都平定如常,丝毫不以今日落败为意。而红莲教那边则是鸦雀无声,泠菱闭目养神,身后诸人都盯着顾风尘看,仿佛在努力思索此人的来历。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随着一声鼓响,彩衣少女又站了出来,朗声道:“今日夺宝英雄会,最后一轮比武开始。”
  随着话音落下,顾风尘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当场。那一边的泠菱也捉枪在手,来到丈外之地,二人相对站定。
  就在方才吃喝之时,顾风尘心头十分困惑,他早就明白自己此来夺宝,实在太对不住泠菱,但却没有办法,更无法解释,索性蒙住头脸,不让人认出自己便了。虽是这样想,但如今真的面对泠菱了,心头还是惴惴不安,自己一生行事,光明磊落,纵使被师父冤枉,赶出寺门之时,他也只求内心清白,可今日他的内心,已然不清白了,他非常明白自己是在助纣为虐,却无丝毫办法。
  顾风尘心头如揣小鹿,撞个不停,而泠菱却是十分镇定,她明白这已是最后一战,只要获取,自己父亲的遗愿就算完成了一半,而她自己,也可以大大的振起红莲教的声威。
  此时场中一片死寂,众人有的看好顾风尘,有的认为泠菱枪法如神,必能胜出。
  顾风尘缓缓抬手,向泠菱一抱拳,却不敢说话,生怕她听了出来,泠菱也还了一礼,然后将枪一抖,说了一个字:“请。”
  随着这个请字,二人中间赫然升起一股肃杀之气,顾风尘此时已将所有思虑完全抛去脑后,他打定了主意,宝物以前虽属红莲教,可终究是死物,而人命,则是鲜活的,大不了他将宝物交给那些人,救下花月痕等人后,再舍了性命,去替红莲教将宝物抢回,也就是了。
  这样一想,顾风尘心中疑虑尽去,开始专心对敌。
  他以前在五戒庄中看过泠菱出手,可据泠菱所说,那时的枪法,还并非红莲教的绝学,她父亲泠御风在十四年前,真正击败四大世家高手所运用的枪法,她尚未使用。看来这套枪法非同小可,不可轻用。
  饶是如此,泠菱的枪法已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要想胜她,极是不易,况且顾风尘还打定主意,绝不能伤到她分毫。这使得顾风尘动手时会瞻前顾后,束手束脚,想赢再是难上加难。
  诸多困难摆在眼前,顾风尘只得凝神静心,以求机会出现。最好的方法是制住或夺下泠菱的枪,但考虑到她的身份,又不能让她输得难看,此种尺度,实在是不好把握。
  泠菱想的又是不同,她看了顾风尘拼斗的几场,知道此人内力高绝,特别是胜万重山那一阵,武功怪异,不同凡响。想要赢他,绝不能让他贴近身来,更不能让他制住自己的枪。
  因此二人尚未交手,心头已是思绪万千。
  这么一来,二人只是相对凝立,谁也不动手先攻,转眼已是片刻功夫,群雄看着都十分诧异,心想双方可能都在找对方的破绽,可是单单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哪里有什么破绽,要知道破绽是移动时才会出现的,二人为何不先试探着打上几招呢?
  正想着,顾风尘突然动了。
  他没有发招攻击,而是走到场外,托起一根方才插做梅花桩的竹竿,众人心里明白,顾风尘觉得空手对枪太过吃亏,以此竹竿做兵器的。
  顾风尘正是这个意思,故意哑着嗓子道:“在下本事低微,实在没有把握与教主空手过招。”泠菱点头:“随你好了。”说罢抬手一枪,向顾风尘刺去。
  如果顾风尘没有竹竿在手,泠菱一时倒不知如何进攻,现在对方有了竹竿,事情倒简单了,若论比试兵器,泠菱可说不惧任何对手。
  顾风尘手中的在竹竿,对方则是铁枪,若是全力相格,定然会竹节劈裂,但他内力深厚无比,因此普通竹木到了他手上,也同钢铁无异,眼见得泠菱一枪刺到,手臂微抬,整条竹竿轻轻翘起,嗵的一声敲在泠菱枪身之上,将枪尖击歪出去。
  随着这声怪异的声响,二人打在一处。(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七节   顾风尘在少林寺时,曾精研过少林棍法,古语有云,枪乃百兵之祖,棍乃百兵之王,莫看一条普通棍子,江湖中罕有人能将之练到极高境界,顾风尘年纪轻轻,当然算不得棍术高手,但此时全凭着过人的内力,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倒也不落下风。
  泠菱一枪接一枪,不紧不慢的刺着,但在别人看来,她的枪法也异常迅捷。顾风尘并不进击,只是全力防守,二人交手三十多招,顾风尘便守了三十多招。泠菱意在试探对方深浅,打斗中不时的来上一招怪异的枪法,顾风尘因为以前看过她出手,对自己来讲,这些招式谈不上有多怪异,便随手化解,一条竹竿进退摇摆,始终不让泠菱的枪刺进来。
  泠菱一连攻了数十枪,见对手不出击,只是拆招,心头不禁冷笑,暗想,此人内力高绝,可说到兵器,他差得远了,如今硬要弄上一根竹棍在手上,不单无功,反成了拖累,最好趁他兵器在手之时猛攻,胜算较大,一旦他弃了兵器,以内力与我相持,倒还真不易对付了。
  想到此,泠菱突然一声轻笑,变了招式。
  顾风尘见识过她的快枪,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曾在上一场时见过泠菱那一轮快枪,当真是如同暴雨连珠,极难抵挡。但那并非恋人枪的最厉害之处,事实上,恋人枪真正的厉害之处,并不是快。
  泠菱的枪法突然慢了下来。
  她上一阵所用的枪法,泠御风当年与四大世家首领拼杀时也曾使过,已经令几大高手心有余悸,而此时她的枪法突然变得慢了许多,而且枪招中居然带出了一股意境,那是一种极为萧瑟的意境。
  你可曾在深秋的风雨中独困远山,你可曾在恋人逝去时流泪伤怀,如果你有过,便可以体会到枪法中的意境,那是一种极忧伤,极哀悯的心境,枪身划过空中,带着一种淡淡地轻吟,更似情人的苦叹。
  这套枪法,已不单单是枪法,而将人带入一种迷离之中,几乎可以使人流泪。
  顾风尘悚然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世上居然会有这等奇异的枪法。
  便在此时,一直稳坐椅中的杜潜龙突然不自觉地站起,脱口叫了一声:“落花流水销魂枪。”
  群雄见一直稳如泰山的杜潜龙突然如此吃惊,也都感到惊疑,再看万重山与龙谢兰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便知道这套枪法的可怕。
  杜潜龙无法不吃惊,当年泠御风独斗四大世家,击败他时,便用的是这套枪法,杜潜龙落败之后,曾问起枪法之名,泠御风告诉了他,由此,落花流水销魂枪这七个字,便永远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了。
  今日这套枪法在泠菱手下使出来,杜潜龙如何还坐得住。
  当年的恶梦,又闪现在眼前了。
  顾风尘自然不明白什么销魂枪,泠菱一直也没与他讲起过,而且这套枪法,也只与归去来等数位教中重要人物过招时用过,江湖上的人从未得见,顾风尘出身少林寺,可那年围攻红莲教时,少林并未参与,他出寺后又一直在家中打铁,哪里见过这套神枪,只是觉得泠菱的每一枪刺出,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使人要随之起舞一般。
  泠菱出枪慢了许多,以平时练枪时还要慢,但是每一枪刺出,都似绕着一根看不见的丝,缠向顾风尘。顾风尘初时以竹棍拨打枪身,尚不觉得异样,可泠菱刺了十余枪后,情形便大不同了,顾风尘越发觉得自己的竹棍动转不灵,有时一棍挑出,竟像是挑进了极粘稠的浆糊之中,吃力不说,还歪了方向。
  如此一来,顾风尘自然留上了心,竹棍上的内力也渐渐加强,以求击破泠菱这张枪网。
  二人竟然越打越慢,泠菱自不必说,顾风尘的竹棍也随着泠菱枪法的缓和而慢下来。群雄身在圈外,一个个目瞪口呆,心想这两人在干什么?这哪里是比武厮杀,倒像是跳舞一般。
  江湖武学中有一条颠扑不破的至理,便是“无招不破,唯快不破”,任何人,任何招式,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正如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地尚且不全,更何况人事。因此无论多强的高手,多厉害的武功,都有破绽可寻。要想将破绽隐于无形,只有一个字,便是快。
  二人拼斗之时,你出一招,对方可以破解,但是你眨眼前连出十招,那么第一招的破绽,不等对方来破,第二招已经到了,同理,对方想破第二招,你第三四五招都使过了,因此便谈不到有破绽可寻。
  如果两人交手,一个快一个慢,那么自然是快的占上风,在对方未出招之前便将对手打败,这个道理已不是什么道理,而是理所应当的事。可今日泠菱与顾风尘二人,偏偏就是以慢对慢,你慢我更慢。
  群雄相对而嘻,心想如此打下去,只恐到不了天黑,就睡着了吧。
  其实众人未在场中,不知道内情,顾风尘固然想快,但是却快不起来了。泠菱每一枪都粘着一股劲力,回环往复,无止无休,太过诡异,顾风尘每动一棍,都需要贯注内力于其上,才能使得动,幸亏他内力极深,不然换做别人,早挥不动竹棍了。
  饶是如此,顾风尘的竹棍也是越发滞涩,心头暗自吃惊:这般打下去,自己的棍上如同挑着石头一般,开始五斤,后来十斤,再后来便是百斤,一旦自己使不动棍时,便挡不住对方的枪招了。
  其实他不明白,他只要一慢下来,便被带入了落花流水销魂枪的境地,开始尚不觉得什么,但慢慢就会魔由心生,越打越是意兴阑珊,越打越是志气消沉,最终会陷入一种销魂的意境中,不可自拔,到了那时,不用对方来攻,自己便会将咽喉递上枪去,了结性命。
  这才是恋人枪真正的厉害之处,其实也正因这套枪法能控制心魔,与所有武功都不同,最是诡异,所以才被江湖中人看做邪门外道,必欲除之而后快。
  红莲教被称之为邪教,多半也是由此而来。
  泠菱再刺数枪,顾风尘虽然尚可支撑,但只觉得眼前的枪花舞动时,除了那股奇特的韵律以外,又多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之声。
  这声音由舞动的枪风中来,由枪身划出的轨迹中来,如同眼前有一位痴情女子,独步落花间,浮云失意,流水伤情,一股极忧郁,极愁苦的心情油然而生。
  顾风尘虽从未品尝过情爱滋味,但此种心境乃是人的本能,只是各人强弱不同罢了,一时间顾风尘的心志居然也受了影响,自觉世间一切,尽是虚枉,无论如何努力奋争,总是成空,他也曾钻研佛学,虽领会不深,却也养成了一副随遇而安,贵在适意的性子,这套枪法的意境与他的性子有点相和之处,因此顾风尘虽然心下安宁,却也不知不觉地被套了进去。
  又交手数招,顾风尘越发提不起精神,手中竹棍的劲力也越发弱了,远处观阵的晴儿十分着急,想要提醒他,却无从下手,因为顾风尘根本不再向这里看一眼。
  泠菱心头冷笑,知道对方已经是俎上之肉,只待自己宰割了,她可不像万重山那般,与顾风尘有惺惺相惜的意思,毕竟是年轻人,心地刚硬,下手绝不容情,她已准备趁顾风尘迷乱之机,将之一枪搠翻。
  此时顾风尘虽然还在招架,但头脑中所想的,已是离群万里,此前二十年间一切了无意趣之事,纷纷浮上心头。
  他想到数年前那一个风雨之夜,自己曾没了命的狂奔,为的是夺回失窃的经书,想到找回经书后的第二天,师父误会自己盗书潜逃,一掌废去自己大半武功,将他赶出少林寺,今年以来,自己先是中毒,又是落崖,再被人捉来捉去,没来由的陷入无数纷争,凡此种种,令他越发心灰意冷。
  泠菱只看他眼神,虽不知道他所想的,但也明白,此人已经迷离心神,现在正好是机会。于是她突然将枪招一变,本来慢得可以让人入睡的枪招,刹那间快似电闪,一枪直刺顾风尘咽喉。
  群雄观战,本来不明所以,看得昏昏欲睡,更有人觉得这二人似是事先商量好的,在这里表演一番,可看到这一枪,群雄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
  好快的枪。
  群雄惊叫声方起,枪尖已离顾风尘咽喉不及一尺了。
  顾风尘恍如不闻,本能似的将竹棍向上一划,但此时他心志已丧失大半,劲力不足,这一棍未能碰到枪身,恋人枪已直刺进来。(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八节   顾风尘的脑中仍在想着,想到阳关盗,想到自己修习逆天神功,想到自己在巢湖遇上了花月痕。
  花月痕!
  顾风尘赫然想起了花月痕的脸,那断然不是与他在碎心城大醉时那张妩媚万千的脸,而是他在铁笼中所见的,那张悲伤欲绝的脸庞。
  在这一刹那,顾风尘仿佛听到了花月痕的哀啼!
  砉然一声,所有萧索低沉的意境全都不见了,花月痕的脸,如同一柄巨锤,将他脑中一切纷繁的思绪全都击碎,顾风尘甚至都能听到那铿然声响,此时他心神霍然一清,身子大震之下,恢复常态,猛然抬头,只见一团碗大的枪花已然绽放在眼前。
  那是泠菱的枪,恋人枪。
  只需再晚一刹那,顾风尘的咽喉便要多个血洞,而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机,清醒了过来。
  这是天意,亦或本就是顾风尘的破解之法?无人能说得清楚,甚至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不过这些已没有人理会了,顾风尘的性命仍只是转瞬之间,他已经真切地感觉到了枪尖刺到时所带起的一线寒凉,咽喉处的皮肤已然起了鸡皮疙瘩。
  若是在数月前,顾风尘断然闪不开这一枪,因为留给他闪避的时间实在太短,根本来不及做势运气,幸好,他修习的是逆天神功。
  逆天神功所激发的,就是人自身的潜力。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顾风尘的脑袋向后猛地一仰,如同脖子被折断了一般,整个头呼的一声向后甩去,像是被抛石机抛飞的一块石头,万幸的是,顾风尘的脑袋此时仍旧连在脖子上,因此他的身体也随着脑袋的甩动而飞起。
  顾风尘的整个身子与其说是飞了出去,倒不如说像是被千斤巨石撞飞的一般,其身形的诡异,已不像是人力能及的了。
  没有人能想到顾风尘居然避过了这一枪,因此他一飞出,整个场中便惊呼声四起,众人都站了起来,实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人甚至开始怀疑,顾风尘身上是否绑有绳子,背后是否有人在牵着他。
  泠菱也没想到这一枪居然会落空,一愣之下,顾风尘已经倒射出两丈多远,半空中连翻了两个空心跟头,双足稳稳落地。虽然他也是惊魂未定,但总归没有受伤,已是天大幸事了。
  虽然如此,顾风尘也觉得心头乱撞,一口气几乎接不上来,要知道这一次倒飞看似简单,实则已是逆天神功第七层以上的修为,这种修为已经深入他的心脑骨髓,成了生理机能的一部分,甚至不用经过思考,已是危急之时的自然反应,由于超出常人正常的机能,没有深厚的内力做基础,是绝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如果不是身怀逆天神功的人用出这一招,此时早已心脏破裂而亡,顾风尘虽说练成了神功,这一下也弄得心头剧痛,几乎要吐血了。
  幸好他这一招太过诡异,弄得泠菱也吃惊不已,没有跟着上前进击,如果她上前再刺一枪,顾风尘尚未平定气息,多半便躲不开。
  顾风尘自然清楚,于是急忙运起逆天神功,努力平定内息,将一口涌荡不停的真气压了下去。
  直到此时,众人才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有人叫道:“好枪法,红莲教教人大开眼界……”也有人为顾风尘打气:“好身法,闪得漂亮!”旁边有人低声问那喝彩之人:“老兄见多识广,不知这蒙面人用的什么身法?”
  那喝彩之人好像也极重面子,虽然以前从未见过这等身法,但由人问起,绝不肯说不知道,便顺口胡柴道:“这种身法绝传已久了,据我看来,好像是四百年前号称一代人魔的李人魔所创的雷霆千里身法,嘿嘿,厉害,厉害啊。”
  问起之人心服口服,一挑大指:“还是老兄博闻多识,佩服佩服。”
  不过夸完之后又突然心生疑惑,继续问道:“如此说来,这小子既会二百年前绝传的冰蚕掌,又会什么四百年前绝传的雷霆千里身法,难不成他是盗墓贼出身,可也没听说这两种武功有什么秘谱留下来啊,这如何解释?”
  被问之人瞪了他一眼,指指顾风尘:“你要不相信,自己去问他啊。”那人吐吐舌头,不再开言。
  不提场外诸人如何言语,单说泠菱,她一枪刺空,心头便是一沉,暗自吃惊,心想这套枪法便是与归去来等人对敌之时,也从未失效,只要对方一入意境,便会迷失心志,再不可能躲过接下来的这一招快枪,今日这蒙面人居然能逃得过,真是奇事一件。
  她心头吃惊,脸上并未表露,犹豫也仅仅是一刹那的事,紧接着跟步上前,又是一枪刺出。这一次她不再施展那套落花流水销魂枪,而是快似流星,眨眼前便是七八枪刺出。
  泠菱看得出来,顾风尘虽闪过这一枪,可也并不好受,他大口吸气,正是要努力平复心头的气血,机会再不能错过,因此这一轮快枪,便是不让顾风尘有恢复的机会。
  这一招果然厉害,顾风尘只要再吸上两口气,便可以压下气血,调匀内息,偏偏就在此要命的当口,泠菱的枪又刺了过来,而且迅急如闪电,绵密似暴雨,哪容得他得再吸上一口大气。
  顾风尘无法,只得将竹棍舞开,左右挡架,只听竹棍敲在枪身上的声音已连成一片,几乎听不出断点,可见泠菱的枪确实快得不可思议。突然喀的一声,顾风尘的竹棍已经从中裂开,再响两声之后,这条竹棍已从中破为两截。
  原来顾风尘始终缓不过气来,内力便不通畅,突然一棍扫出,内力不纯,碰到枪身时竹棍本身便禁受不住,竟自裂了。
  顾风尘暗暗皱眉,如果没有了竹棍,自己空着手,那便更加换不过气来了。此时此刻,只能行险进攻,才能有功夫调匀内息。
  想到此,顾风尘封过一枪之后,突然将手中裂成两片的竹棍其中一片弹了出去,他虽然内力不纯,但力道还是用的,弹出的这半片竹棍挂着风声飞向泠菱脸门,顾风尘暗想,女孩子最重仪表,尤其是相貌美艳的女孩子,更不必说,都将相貌看做天下第一重要之事,是率先要保护的,因此不可能不分心,只要她分心闪避,自己这口气一吸,便可以恢复正常了。
  他料想得不错,果然泠菱见竹棍飞来,急忙仰身甩脸,将竹棍避了过去,但她的枪却丝毫没有停滞,枪尖如生眼睛,在闪避的同时,照旧刺向顾风尘前心。
  顾风尘暗自叹息,这真像是一条鬼枪!
  事实如此,已容不得他犹豫,自己的内息始终平复不得,身形已开始涩滞起来,有两枪闪得极是勉强,再若换不过气,自己不是被自己的内息激得吐血,便是被泠菱一枪穿心。
  顾风尘没有与泠菱对敌过,此时才知道这丫头的枪,当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形势如此,必须要拼命了。
  顾风尘一招失机,便落得个“落水狗”的境地,被泠菱逼着打,实在气不过,但顾风尘要比前时那位使刀的汉子冷静得多,他没有冒险进击,而是拼着一口气,向后飞射而出。
  这一退毫无征兆,腿不弯身不弓,如同有人背后拉扯着一样。虽没有上次避枪的身法诡异,却也出人意料。群雄中亦有人咦了一声。
  泠菱也没料到他会如此飞退,但反应还是极快的,脚下一跟步,挺枪直刺上来。
  二人一个飞退,一个疾奔,而泠菱的枪尖始终指向顾风尘前心。
  顾风尘退向身后一片林子,同时手中竹棍还在封挡泠菱的枪,突然后背已经贴到了一棵大树,身形一阻,泠菱轻叱一声,一枪急刺过来,此时正是顾风尘被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泠菱这一枪,已眼看要将他刺穿,钉于树上。
  危急关头,顾风尘喘不上气来,再想转换身形已是万难。百忙之中他只得挺起竹棍封挡,只听喀的一声,因为内力不继,这半片竹棍已经震断,只留下二尺多长握在手中。而泠菱的枪并无丝毫停顿,已眼看刺到了。
  顾风尘心思电闪,挺起二尺来长的竹棍,对准泠菱的枪尖迎了上去。他瞧得极清,竹棍不偏不倚,正好撞在枪尖上。
  砉然一声,竹棍再次裂开,顾风尘手中只剩如同筷子般粗细的长长一条。而泠菱的枪,终于慢了一慢。
  顾风尘微喘一口气,挺起这根细细的竹条,运起逆天神功,将残留的内力全部贯注于竹条,向枪尖顶去。
  喀然声响,竹条已断去一尺,泠菱的枪,已刺到离他咽喉不足两尺之远。顾风尘再将剩余的竹条刺出去,还是顶向泠菱枪尖。
  已是一声脆响,顾风尘手中的竹条,只剩下短短数寸,而泠菱的枪势终于被他阻住了十分之九,已是强弩之末。
  但就算如此,泠菱剩余的枪势,还是可以刺透顾风尘咽喉。(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九节   此时顾风尘已无兵器可用,身后也无退路,体内的一口真气已经用尽,真可谓是弹尽粮绝,陷入了必死之地。
  他的逆天神功,也无法再激起最后一丝潜能,他已必死无疑。
  群雄中有人已在摇头叹息,可能在想如此英雄的人物,也逃不过一死,看来红莲教的神枪,确是无人可敌。
  眼看着刺到咽喉的枪尖,顾风尘突然使出了一个谁也意料不到的怪招,他猛然一低头,居然用自己的牙齿咬住了枪尖!
  牙齿与铁枪之间发出了一股轻微的摩擦声,但只有顾风尘可以听得到,他事后觉得,那是自己的牙在呼痛。由于泠菱这一枪的绝大部分力道都被竹条事先化解掉,只剩十分之一的力道,顾风尘这些年来对牙齿的保护又极为得力,因此一口白牙咬合力十足,竟然牢牢地将枪尖咬在嘴里,使之不能前进一分。
  若能前进,顾风尘便有穿嗓之祸。
  群雄万没想到他会出此怪招,都是一阵惊呼,泠菱也愣在当场,手中的枪居然没有再次突刺。
  顾风尘借着这个机会,猛地吸了口气,他的嘴巴里固然多了一段铁枪尖,不能很好的吸气,但鼻子还是畅通无阻,这一口气吸上来,当真如同将要溺水窒息之人冒出水面一样,畅快得无法形容。
  这口气一息,顾风尘终于将内息平定,体内真气终于运转自如。
  此时泠菱也醒悟过来,双手一催,欲刺动恋人枪,将顾风尘刺杀,顾风尘嘴里咬着枪尖,早知道此枪不可久咬,毕竟不是肉骨头,还是早吐为妙,因此刚刚生起内力,便向后一甩头,牙齿松开,将枪尖吐出来。待到泠菱再刺时,顾风尘侧身一闪,夺的一声响,枪尖刺入树干,深入数寸,足见这一枪的凌利。
  泠菱一枪刺空,顾风尘趁她未拔出枪时,便要上前抢攻,哪料泠菱双臂一振,一股内力透入,崩的一声响,枪尖处树皮木屑纷飞,向顾风尘脸上打去,同时枪尖已经拔出,整条枪弯了过来,向顾风尘耳门猛chou。
  顾风尘此时已然失了兵器,变成空手,更加不利,只得连连后撤,他绕了个圈子,又回到了场中。
  二人仍旧是难解难分,只是顾风尘形势更加不妙了。
  泠菱虽然惧他的内力,不愿与他空手对敌,但也不能说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向前攻了几枪,突然回身一枪,向着场边正观斗的一名使铁棍的汉子刺了过去。
  这一下事出突然,那汉子万万料不到这位红莲教主会向自己发枪,等他明白过来,碗大的红缨已在眼前,这汉子怪叫一声,来不及用棍挡架,只得一个侧滚,滚开数尺,形态极是狼狈。
  泠菱一枪逼得他退开,枪身一弯,整条枪如同一把钩子,将那根铁棍勾了过来。
  顾风尘正自为难,不知如何抢攻时,泠菱一抖枪身,将铁棍向他抛了过来,口中道:“本教主不欺负空手之人,你接兵器吧。”
  这条铁棍自然要比竹棍结实得多,顾风尘一手抄过,道:“多谢。”他不敢多说话,生怕泠菱听得多了会认出自己,便一摆铁棍,以棍当枪使,用了一招直捣黄龙,向泠菱刺去。
  这一招是他在野店中初次见到泠菱时,段文博与阳关盗比斗时所用的,他不想用少林棍法,因此便像模像样的使了出来。
  泠菱心头冷笑,暗想这家伙尚未悟出自己的用意,仍旧与她比试兵器,这叫做以已之短,攻敌之长,岂有不败之理。
  顾风尘果然如泠菱所想,事实上他对泠菱的枪有种畏惧之感,总觉得她的枪法神出鬼没,自己最好用兵器遮挡,一旦空手,则尽落下风,因此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不明白,一边观斗的晴儿却是一清二楚,只是无法提醒,有心高叫,却又怕人看到。只因自己是四大世家中人,一旦被龙谢兰等人看到她帮助外人,那便糟了。
  写到此处,诸位看官可能大不明白,晴儿为何不帮助四大世家,反而去助顾风尘夺宝?此事说来话长,这里尚不可说透,到了后来,诸位自然明白,晴儿此举,大有深意,绝非常人可以预料。
  顾风尘手执铁棍与泠菱相搏,没过几招,便又被逼得只能招架,泠菱这次没有用出落花流水销魂枪,只与顾风尘比快,顾风尘手中铁棍极重,虽然仗着深厚的内力,尚可支撑些时候,但总归太过吃亏,不用多时便会力弱不敌。
  此时顾风尘才突然想起了晴儿,心头一亮,连连封出几招,用眼角一扫晴儿那边,发现她正不住地重复一个动作。
  她手拿一根草棍,不住地抛下,再拾起,再抛下。
  顾风尘心中霍然开朗,他终于明白了晴儿的用意。那是让他抛了手中兵器。
  想到此顾风尘手中铁棍一顺,封开一枪,却像是拿捏不稳,手中铁棍落地。泠菱的枪招太快,早又是一枪刺了过来。
  顾风尘这才运起神功,伸出手掌,向泠菱枪缨处抓去。
  他要空手进枪了。
  泠菱一见他弃棍,便知道不妙,心中暗疑,这家伙如何想到的?她的眼力极好,方才好似看到顾风尘曾有一刹那间,眼睛向边上扫过,然后便弃了棍,莫非有人在提示他不成!
  想到此,泠菱也顺着顾风尘眼角扫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边的草坡上似是有人,草丛中隐隐露出一张脸来。
  那是个女孩子,非常年轻的女孩子。
  她并没有看清楚晴儿,因为晴儿极是细心,一见顾风尘看懂了自己的提示,便将身子隐入草丛中,透过草间的缝隙观看场中情景,因此就算有人看到自己,也辩不清楚面貌。
  泠菱一见,心中暗自冷笑,果然有人在提示他,哼哼,那便如何,看是她的提示快,还是我的枪快!
  想到此见顾风尘一手抓来,便猛地后手一抬,前手一压,枪尖赫然沉了下去,整条枪弯成了弓形,枪尖直刺顾风尘脚面。
  这一招极是怪异,能将枪逼成弓形,足见泠菱的内力也非同小可。顾风尘一抓不中,枪尖已折向脚面,急忙向后一跳,闪了出去。泠菱得势不饶人,举步跟上,手中枪一招金鸡乱点头,枪尖化做点点寒星,枪枪都刺向顾风尘双脚。
  由于枪尖太低,顾风尘无法用手抓到枪身,只得长吸一口气,高高跃起闪避,泠菱将枪一抬,连出八招,快得让人不可思议,已然将顾风尘下盘全部封死,只要他身子一落,必受重伤。
  顾风尘运起逆天神功,身形居然不下落,而是向一边翻去,直飞七尺,泠菱丝毫不让,随着顾风尘的身子追刺而来。顾风尘突然使个千斤坠,身子疾落下地,泠菱一枪掠着他头顶刺过,险险刺破头皮。顾风尘不再闪避,闪电般伸出双手,卟的一声,将枪身牢牢抓在手中。
  一时间二人身形立止,场中不闻丝毫声音,只听到旁观群雄粗重的呼吸之声。
  方才二人一轮激斗,看得诸人血脉卉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哪能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快的枪招,如此诡异的身法。
  枪一入手,顾风尘终于长出口气,他对于泠菱的枪法实在头痛,其诡异难测已超过自己的意料,因此能将枪握在手中,便是握住了胜利。对于使枪的人来讲,被敌人捉住枪身无法施展,最是要命,因此各门枪法均有极为厉害的后招,让敌人被迫放手。
  恋人枪自然也不例外。
  顾风尘刚一握住枪身,泠菱便手腕一抖,以图震开他的手指,可是此时的顾风尘已非喘不上气来的时候,一口内力运足了,硬生生将枪身上传来的劲力压了下去,同时他运起神力,以图夺下泠菱的枪。
  泠菱虽然被制住枪身,却也不慌不忙。她已感觉到对方在运力夺枪,心头一阵冷笑,这条枪自她父亲由前代教主手中得传以来,数十年间无论遇到多强的高手,也从未被人夺去过,此枪一失,便意味着其主人不配做枪的主人,自然也就不配做红莲教主,因此历代教主都视此枪为性命一般。也因为如此,在这条枪上,诸多教主都或多或少地传下了几招绝技,正是在危急时使用的。
  顾风尘内力高绝,此时枪入他手,也算是危急时分,而且他似乎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让这条枪再脱离自己的掌握。
  泠菱自然不会答应,只见她突然一纵身形,身随枪起,居然整个人坐在了枪上,双手仍旧不离枪杆,如同坐在秋千上一般,这一来令顾风尘也吃了一惊,不知她要干什么。泠菱坐在枪身上,好处多多,一来可以使顾风尘的手中多加上些份量,二来自己可以转守为攻,取得主动。
  果然,尚未等顾风尘回过神来,泠菱已然坐在枪身上,向顾风尘滑了过去,她的双手交错催力,身子便向前进,眨眼间已移到枪的中段。(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十节   顾风尘只觉得掌中重量渐增,泠菱这样的怪招他哪里见过,这样一来自己倒进退两难,自己双手都握住了枪身,无法腾出手来抵挡泠菱,要是腾出一只手,只怕撑不住枪身与泠菱的重量,枪一落地,自然仍由泠菱掌握,自己仍旧处于被动,最为万全之法,就是将枪抛出去,再与泠菱重新打过,可如此一来,则前功尽弃。
  当时情形已不容他多想来,泠菱带着一股杀气滑了过来,她只要贴近自己,则可能有无数种招数向自己打来,顾风尘情急之下,急运内力,呼的一下,将枪挑在空中。
  如此一来更是糟了,泠菱双手固然还握着枪身,没有放枪,整个身子已到了顾风尘上方,突然伸出一足,闪电般踏向顾风尘头顶。
  与此同时,顾风尘突然灵光一闪,已经有了对策,他突然抡起双臂,运足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枪连同泠菱一起飞射出去。
  这一掷足有千斤之力,泠菱和她的恋人枪如同离弦之箭一样飞出,射向林间,泠菱果然有手段,居然半空中可以调整身形,亦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轻松。眨眼间已移回枪的后端,双手仍旧不离枪身。
  顾风尘一掷出恋人枪,便腾身而起,运足了一口气,将身形展到了极致,向泠菱飞袭而去,半空中一拳击出,亦是劲力十足。众人只见眼前如有一道电光闪过,快得令人咋舌,竟比掷出的枪还要快上三分。
  泠菱刚刚调整好身姿,猛听身后恶风袭体,不用回头便知道是顾风尘追袭而来,她身子在后,枪尖在前,又是身在半空,如何能够抵挡这一拳?
  看来顾风尘这一变招极是厉害,红莲教阵中自归去来以下,都不禁悚然动容,既惊于顾风尘变招之速,又惊于他的身法之快,铁芙蓉已然脱口叫了一声:“教主小心……”
  泠菱听身后的风声,便知道顾风尘已然出手,她的眼前已是密林,一棵大树正挡在面前,而背后又是全力以赴,以求一击制敌的顾风尘。
  此时的形势,才真正是危急时刻。
  可泠菱仍旧毫不慌乱,这一点令观战的四大世家中人也佩服不已。都觉得这丫头小小年纪,已经隐然有一代宗师的气度。
  泠菱的枪眼看便要刺进树干,只在此时,泠菱后手向下一压,伸出左足,在恋人枪的枪身上一踢,那条枪呼的一下平空转了个圈子,变成了枪尖在后,枪杆向前,而顾风尘这一掷之力,也为之化解。
  枪身首尾倒置,泠菱反手一枪,向后刺出,正迎上顾风尘的拳头。
  这一次变招任何人都意想不到,顾风尘本来正打向泠菱后背,此时赫然迎上了枪尖,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运起神功,半空一个翻身,硬生生将身形顿住,向下急坠。
  二人同时落地,泠菱居然不回身,手中枪由肋下倒刺而出,背后如生眼睛,刺向顾风尘咽喉。
  顾风尘由于急坠之下,身形未稳,见对方枪尖刺到,只得向后退去。泠菱也随着他倒射而回,一连七枪,枪枪不离顾风尘咽喉。
  二人这次是倒退着拼杀,泠菱绝不回身瞧上一眼,枪尖指处,却均是顾风尘要害,其武功确实诡异绝伦。而顾风尘对这套“倒马枪”实在想不到,只得全力闪躲。
  他一连避开数枪,突然泠菱最后一枪刺出,乃是脱手飞击。而此时,泠菱终于转回身来。紧跟着自己掷出的枪身。
  顾风尘完全想不到她会将枪掷出,本来与枪尖隔着数尺,尚可闪避,这下子整条枪飞射而来,避无可避,只得行险,百忙中双掌一合,卟的一下,将枪夹在掌中。
  只是这一次他运功仓促,没有使上全力,那条枪居然硬生生挤地他的掌心,又前进了一尺,砉的一声,将他肩上的衣服刺裂一条口子,而其中所蕴藏的内力一震,这条破口豁的一下大开,顾风尘整个前胸都几乎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泠菱已然一手握住枪身,准备全力突刺,将顾风尘搠翻在地。
  由于泠菱变招太快,由不得顾风尘换气催动内劲,因此顾风尘已是技穷力尽之时,再无可能挡住这条恋人枪。
  只要泠菱手臂向前一送,顾风尘便是穿胸之噩。
  此时顾风尘的心头也是一片寒凉,他知道自己已是性命不保了,泠菱绝不会再错过这次机会,这一刹那,顾风尘心头闪过了花月痕那张花也似的面庞。
  别了,花城主,花月痕,我已尽了全力,仍旧不能救得了你,只能先一步在阴曹地府中等候了,也许,阴曹地府也见不到你,因为你多半是花中仙子,死后也要位列仙班……
  他心头胡思乱想,只等泠菱一枪刺来,从心底里,他又似感觉到极幸运,能够死在泠菱的枪下,也算成全了她的英名,从此以后,红莲教主泠菱的大名将会轰动江湖,而自己,只不过是她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如果她发现自己一枪结果的,是他顾风尘,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悔恨悲伤,也许吧,但这一切相信在不久之后,也仅仅会成为她一段伤心的往事,或许永久埋藏在心里,或许过不多久,便渐渐淡忘了吧。
  在这一刹那,顾风尘的心头浮起无数念头,然而,泠菱的枪,居然并没有刺下来。
  顾风尘茫茫然地张眼望去,只见泠菱也睁大眼睛正盯着他的前胸看,也不知在看什么。
  她的表情,居然比场中所有人都要惊骇,都要疑惑。
  泠菱在看什么?顾风尘的前胸有什么?
  那里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东西,只有一块伤疤,就在顾风尘肩下,显然才刚刚痊愈不久,伤疤尚显出红色。方才顾风尘衣服一破,才将这伤疤露将出来。
  是枪伤。
  泠菱对于这块伤疤非常清楚,几个月前在太岳山,自己曾经刺中一人的肩窝,重伤了那人,之后这个人上山来,晕倒峰头之后,她曾为他疗伤,见到了这块伤疤。
  毫无疑问,这个人便是顾风尘。
  而眼前这位赶来夺宝,并与自己殊死相搏的人,难道便是……
  有此一念,顾风尘的声音身形,乃至于武功路数,都一一浮现在心头,她越想越是肯定,眼前的蒙面人,就是顾风尘。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么……
  泠菱抬眼观看,盯向顾风尘的眼睛,顾风尘与她的眼神一触,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不敢再看,四顾他处。
  这一刻,泠菱心头如被万针攒刺,痛得几乎窒息。
  而那一枪,如何还能刺得下去!
  顾风尘心头也是一阵刺痛,眨眼间已是魂不守舍,他的眼神四下顾盼,不经意地看到了晴儿那边。
  晴儿十分不解,如此机会为何不反击?因此她不断地做着一个动作,合掌向前递出。
  顾风尘此时已经神智混沌,不明所以,便随着晴儿的动作,合掌向前一伸。
  他的双掌本来夹着枪身,泠菱没有刺出,却也没有收枪,就是愣在那里,顾风尘这一招便如同手执铁棍向前突刺,泠菱正在伤怀之际,哪想得到他会趁机反击,手上没有丝毫劲力,因此枪杆随着顾风尘的手势向前刺来,擦着泠菱的手臂,正戳到她的肩窝。
  虽是枪杆,但枪杆末端尚有枪纂,虽不如枪尖锋利,却也是尖头,这一下卟的一声刺了进去,鲜血迸溅。
  此时顾风尘方才回过神来,大吃一惊,急忙放开双掌,向前一跟步,便要去看泠菱的伤势。
  就在这个当口,眼前人影一晃,雪无痕已经无声无息地欺过来,横在二人之间,举掌向顾风尘打去,口中喝道:“我家教主有意让你,你却恩将仇报,此时还想落井下石么!好不要脸……”
  此时铁芙蓉与沈柔双双抢到,扶住泠菱。
  原来红莲教诸人看到顾风尘的双掌已夹不住枪时,便知道泠菱要胜了,纷纷面现微笑,认为最后一阵已然胜了,宝物算是回归本教了。
  可是这之后的变化,实在让众人大惑不解,谁也不明白泠菱为何不刺那最后一枪,正在此时,顾风尘的反击已经伤到了她。
  雪无痕轻功无双,他虽然没有阻到顾风尘的反击,但其时身形已动,等到顾风尘想上前时,雪无痕便到了。
  铁芙蓉与沈柔双双扶住泠菱,急忙看时,见伤口不深,亦不宽,只是一寸来长的口子,并不是什么大伤,这才放心。其实顾风尘方才正是心神迷乱之际,内力未发,倘若用上内力,泠菱的这条胳膊必然废了。
  场中一时大乱,雪无痕气得红了眼珠,上前便是一阵急攻,顾风尘只顾着泠菱的伤势,没想到反击,只招架了几掌,便被雪无痕连连击中三掌,退出丈外,幸亏他身负绝顶内力,这几掌只打得他气息翻涌,极是难受以外,倒没受内伤。
  雪无痕还要进击,那彩衣少女已飘然下场,横在二人之间,举手阻道:“雪先生且住,胜负已分,不可再斗。先去看看你们教主吧。”
  最后这句话极有效果,雪无痕恨恨地瞪了顾风尘一眼,骂了一声:“无耻之徒。”(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十一节   场下诸人也看得明白,显然顾风尘这次得胜,极是侥幸,如果泠菱那枪一刺,非但胜负易主,而且连顾风尘的性命,也不在了,只是大家都不清楚,为何泠菱那一枪不刺下去,而是任由对方反击,伤了自己。
  群雄议论纷纷,都在为泠菱惋惜。
  这边红莲教诸人已将泠菱扶回本座,他人是男子,不便观看,只是铁芙蓉与沈柔围在身边,铁芙蓉气不过,问道:“教主,为何这个时候让他?一枪将他结果了,岂不是最好?”沈柔轻轻摇头,看着泠菱的脸色,问道:“教主,你可是认出了那人?”
  泠菱咬牙不答,此时她满腹辛酸,眼泪在眶中打转,却努力不使之流出,如此大庭广众,她身为红莲教主,若是当众哭泣,红莲教威名从此扫地,这一节泠菱岂会不知,因此只是强自忍住心头苦楚,默不作声。
  铁芙蓉却是性急,问沈柔道:“你说教主认识此人,难道……”沈柔叹息一声:“你还想不到他是谁么?”铁芙蓉一呆,猛然醒悟,咬牙骂道:“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教主把心都要掏给他了,他竟给咱们来这一手,好毒的心肠,我饶不了他……”
  说着她转身便要下场,泠菱一把将她拉住,低声道:“不能去!他这样做,想必也有难言之隐。”铁芙蓉怒道:“教主,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他,这小子有什么好……”
  沈柔道:“你小声些,不怕别人听了去么!”铁芙蓉这才明白,急忙压低声音:“是我糊涂,我不高声了。教主,咱们就认输了么?”
  泠菱强忍住心头酸楚,说道:“是他胜了,咱们不能不认,不然要被人笑话的。”沈柔道:“不错,我观旁人的脸色,都知道你是在让他,不是因为咱们技不如人,红莲教虽输了这一场,可也并不算丢人。现在如果去死拼乱打,那才丢人。”
  铁芙蓉一向听沈柔的,便点点头:“日后再找这小子算帐。”
  此时只听那彩衣少女高声道:“最后一轮比试已过,最终胜出者,便是这位英雄。”说着向顾风尘示意,顾风尘哪里听得进去,一颗心只在泠菱身上,暗想:但愿她伤得不重。
  他向红莲教这边看去,却看不到泠菱,因为几个人已将她围起,因此也不知道她伤得如何,心头一片纷乱。
  此时雪衣娘向后一招,几名彩衣女子抬来一把竹子做成的轿椅,雪衣娘身形一飘,仍似仙女一般落在轿椅上,向顾风尘笑笑:“这位英雄,现在请随我来。”
  顾风尘迷迷茫茫地举步跟上,此时红莲教诸人已经开始离开,顾风尘向泠菱看去,见她步履如常,也未让人搀扶,显然伤得不重,心头稍安,只是泠菱走时背对着他,走得虽慢,却没有停顿的意思,她越走越远,始终没有回头向顾风尘看一眼。
  顾风尘心头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几乎一跤摔倒。
  此次英雄会已经结束,此时天色也已渐晚,那彩衣少女吩咐摆上酒席,请大家一醉。四大世家的人自然不会停留,诸葛仁与那少女说了几句,彩衣少女自然不敢强留,向诸葛仁告了罪,请他们自便,事实上没有几个人在此喝酒,大家看了一场好斗,更多的人则是选择离开,自寻酒店去了。
  更有一些老成持重之人心头惴惴不安,认为这次的英雄会只不过是一场预演,更大规模的拼杀还在其后。此次四大世家与红莲教均铩羽而归,倒让一个谁也不熟悉的人抢了风头,此人连败万重山与红莲教主,不知是何来头。
  顾风尘自然不理会这些了,他跟着雪衣娘来到湖边,上了一条船,几个彩衣女摇浆而行,来到岸上。
  此时早有人抬着两顶轿子等候了,顾风尘问道:“我是不是胜了?”雪衣娘笑道:“自然是的。”顾风尘道:“那你还领我去哪里?”雪衣娘道:“自然是去取宝甲了。”
  顾风尘道:“仅仅是一副甲胄罢了,我既赢了,你把它拿给我也就是了,哪来这么麻烦。”雪衣娘道:“此甲非同一般,绝不仅仅是一副甲胄那么简单,里面还有秘密哩。你不要急,且跟我来。”
  说着自顾坐上了轿子。
  顾风尘无法,只得坐进另一顶小轿,随着她去。
  轿子非常舒适,走得不快不慢,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便落了地,轿夫为他掀起了轿帘。
  顾风尘下轿一看,已经来到了一座小院中,院子非常别致,花木假山,石径幽宅,很是静谧。难道宝甲便在此处么?
  他回身看着走下轿来的雪衣娘,雪衣娘一笑,道:“请进,不必客气。”说着自在前面引路,推开正厅的门走进去。顾风尘跟进,与雪衣娘一前一后,穿过一条回廊,进入了后宅。
  后宅中有一间卧室,走到这里,只剩下雪衣娘与顾风尘两人,那些彩衣女子都留在外面。
  顾风尘看看四周,问道:“宝甲便在这里么?”
  雪衣娘摇头:“这里岂是放宝物之地,请随我来。”说着走到墙边,伸手在一盏铜灯上一扳,呼的一下,侧面的墙壁开了一个洞,原来是一道暗门,雪衣娘当先而入。
  顾风尘暗想:这女人心机极是厉害,莫不是要害我?可又转念一想,如今别无它法,便是森罗殿,也要闯一闯了。便紧跟着雪衣娘走下去。他离得雪衣娘不远不近,以防对方突然偷袭。暗中运起神功于掌心,时刻准备出手。
  暗门后是一条地道,看样子修的年头已不短了,隔十几步便亮着油灯,因此并不算黑,二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地道中,稍显得有些诡异。
  顾风尘禁不住问道:“夫人要带在下去哪里?”
  雪衣娘道:“去见一个人。”顾风尘一皱眉:“在下来夺宝的,可没兴趣见什么人。”雪衣娘道:“你难道不想知道甲中的秘密么?这个秘密只有此人知晓。”
  顾风尘道:“什么秘密,我不感兴趣,我只求尽快拿到它。”
  雪衣娘问:“但凡来夺宝的,都要问清楚,究竟为何可以称之为宝,怎么你……”顾风尘道:“我来夺甲,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人。”雪衣娘笑道:“我想,一定是为了一个女子吧。”
  顾风尘道:“不错,可并非一个女子,而是四五个。”雪衣娘嫣然一笑:“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情种。”顾风尘道:“那几位女子是在下的好友,并非那种关系。”
  雪衣娘道:“无论什么关系,你能舍了性命来夺宝,又不是为了自己,可称得上是位奇男子了。”顾风尘心头酸楚,暗想我这位奇男子倒是名副其实,能将对自己一片痴心的女孩子打伤,又抢了人家的传教之宝,不是奇男子还能是什么。只不过这个“奇”字,不是奇好,而是奇差罢了。
  雪衣娘见他不开口,便也不多问,二人走了一阵,前面已到了尽头,有台阶向上通去,雪衣娘推开一道门,走了出去,顾风尘跟着出门,只见眼前一亮,原来是个花木扶疏的小院子,院子以外都是竹林,环境清幽。
  顾风尘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院子居然没有院门,显然不希望有人从外面进来,而且竹林茂密,从外面很难看到这进院子,因此便成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场所。
  雪衣娘走上前开了屋门,对顾风尘道:“请进来吧。”
  顾风尘大步走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一个人。
  这人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背对着自己,穿着一身白衣,一头白发似雪瀑一般垂下。
  雪衣娘走上前去,轻轻道:“他来了。”
  那人缓缓抬起头,问了一声:“是红莲中人么?”
  这声音极是清朗,使人听来自然有一股振奋的感觉,雪衣娘道:“非也,乃是一位散仙。”
  那人点点头:“这样最好。”说完他轻轻一转太师椅,这才面对着顾风尘。原来这把太师椅下面装有轮子,可以自由移动。
  此人一转过身来,顾风尘便吃了一惊。(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十二节   只见此人身着白衣,一头白发,两道白眉,三缕白须,连他的脸色也是白的,白的几乎透明,因此看不出年纪,整张脸上只有一对乌珠是黑的,这对眼晴极是深邃,似乎能直看到人的心底。
  可是他又是极英俊的,五官相貌几乎挑不出任保瘕疵,几乎已是一张完美的脸。
  毫无疑问,这位白头人是位绝世美男子。
  他与雪衣娘站在一处,真如一对壁人,白得让人不敢逼视。
  在顾风尘的印象中,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奇男子,此时见到,也只是一阵迷惑,难道此人,才是宝甲的真正主人么?
  顾风尘一抱拳,朗声道:“在下侥幸赢了这场比试,还望宅主能够早些履行诺言。”白头人毫不动容:“你摘下头套。”这声音并不大,但却极有威力,含着一种让人不敢不遵的气势。顾风尘道:“我如果不摘,你便不给了是不是?”
  白头人目光中泛起一丝阴寒之气:“你有胆子赢这一场,难道便没胆子露一露真容么?”顾风尘正没好气,听了便道:“废话少说,给还是不给!”白头人听了,反而笑了,对雪衣娘道:“这位兄弟脾气可大得很哟。”
  雪衣娘道:“他不光是脾气大,本事也不小呢,能连败四大世家与红莲教主的,天下可能唯此一人耳。”
  白头人微笑点头:“不错,雪衣,你出去吧,我要与他单独谈谈。”雪衣娘应了一声,对顾风尘道:“我去准备酒饭,很快便来。”
  说完径自出门去了。
  屋子里只乘顾风尘与白头人,顾风尘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吃什么酒饭,赶紧拿甲来,我赶着救人。”
  白头人指指边上的椅子,请他坐下,温言道:“看样子,小兄弟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肯定没见过老夫了。”顾风尘点头:“在下无名小卒,哪有机缘得见高人!”白头人道:“那便是了,我肯定也没见过小兄弟你,因此你便露出脸面,我也不认得,又有什么关系。”
  顾风尘一想也是,便摘下布袋来,长长呼了口气。
  白头人见他生得相貌粗豪,很是威猛,点头笑道:“我若生得你这般威风,可不会将脸遮起来。”顾风尘暗道:你若换做是我,也一样如此。
  他不想多话,便道:“我已露出真面目,阁下还不肯给我宝甲么?”
  白头人道:“自然要给,你既胜了,这甲便是你的。”顾风尘道:“可我直到如今,还看不到那甲。”白头人道:“我不会骗你,也没必要骗你。非但如此,我还要告诉你,这副甲可不是普通的甲胄。”
  顾风尘有点不耐烦了:“对我来讲,没什么普通不普通,我只希望快点拿到它,快点走人。”
  白头人一愣:“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得了甲却不知晓其中秘密,等于没有得到。”顾风尘道:“我不想了解什么秘密,我等着拿甲去救人呢。”白头人恍然大悟,笑道:“救一个女人么?”
  顾风尘耸耸肩:“你和那位雪衣娘真的很像,她也问过我同样的事,我现在再讲一遍,有人捉了我朋友,我必须拿宝甲来交换,不然我那朋友比死还惨。懂了没有?”
  白头人点头:“若是如此,你就更要晓得其中秘密了。”
  顾风尘一呆:“什么意思?”白头人道:“难道你只想被人控制,而不想反击么?”顾风尘一皱眉头:“反击?”白头人点头:“不错,反击。他今日可以用你的朋友要胁你做这件事,明日便可能再捉了你朋友,要你做别的事。无止无休,你不反击,还等什么!”
  顾风尘道:“我知道了其中秘密,便可以反击么?”
  白头人笑道:“也许能,也许不能,这全看你的本事了。”
  顾风尘思索了一下,缓缓坐下,问道:“那甲,有什么秘密?”
  白头人道:“这就对了,安心坐着,听我慢慢讲。”说完,他慢慢伸出一只手,端起了身边桌上的茶碗,顾风尘注意到,他的手连同指甲也是白色的,指甲足有一寸多长,五根枯木般的手指如同五把钢钩一般,瞧着极是骇人。
  白头人品了一口茶,似乎又回味了一下,才缓缓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与第三个人讲过话了。”顾风尘道:“我巴不得你快点讲。”白头人淡然一笑,道:“从哪里讲起呢?就从这甲的来历讲起吧,你自然不知道这宝甲的来历。”
  顾风尘截道:“我知道一些,它是红莲教三大镇教宝物之一,另两件嘛,一件是恋人枪,另一件是逆天诀。”
  白头人道:“不错,但这遁地甲,却是其中最为神秘的一件宝物,恋人枪本是死物,逆天诀从未有人真正练成,而这遁地甲么,它的秘密就是……”
  说着白头人放下茶碗,伸出另一只同样枯槁的手来,道:“你过来,看我的手心……”顾风尘向前一凑身,仔细去看他的手,白头人突然手掌一翻,手心向上。
  他的手心里,空无一物。
  顾风尘还没来得及疑惑,白头人突然身子向前一倾,座下的太师椅已移到了顾风尘面前,他的那只手闪电般抓向顾风尘咽喉。
  这下子事起突然,绝无半点预兆,顾风尘哪想得到他会突然攻击自己,这一抓的威力不下于万重山的鹰爪力,真要被抓上,自己性命不保,幸好他怀有逆天神功,便是应付这种情景,甚至不用经过思索,已是自然反应。
  他的头赫然仰起,脚下一蹬,自己的椅子虽然下面没装轮子,也如同有轮子一般,飞快得后向滑去。只是四条椅腿在地上划出四道印子来,深有三分。
  地下可是青砖铺就,足见顾风尘内力之深。
  白头人这一抓居然落空,似乎也是一怔,不过此人反应极快,太师椅骨碌碌地紧追上来,手爪并不收回,仍是猛扣顾风尘的脖子。
  顾风尘退出三尺,白头人如影随形,由于他椅子下面装有轮子,移动起来方便快捷得多,顾风尘向后退本就不易,又必须用内力催动,因此不免滞涩,所以刚退出三尺,对方已经欺进身来,这次白头人用了双手,一手抓他的咽喉,一手抓他的膝盖。
  这一招极是诡异,白头人形似厉鬼,出手如风,好不骇人。
  顾风尘知道退避不是办法,眼见对方双手抓到,于是也伸出双手,去抓对方手腕,白头人肩不动臂不摇,也不知怎地将腕子一翻,反而扣住了顾风尘的双腕。
  这种情形太过怪异,白头人的手腕仿佛没有骨头,可以自由拧动,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制住了顾风尘双手。
  顾风尘大骇,急忙运起逆天神功,猛震白头人双手,想要将对方十指震开,脱出双手。不料刚刚运起劲力,白头人自己松手了。
  他放开了顾风尘手腕,道:“你是不是……”
  顾风尘道:“什么?”说着他内力一收,白头人突然双手疾伸,又扣住了他的双腕。顾风尘内力方泄,照一般的内功修为,转瞬之间绝不可能再汇聚起来,如此运功乃是武学大忌,便如同将刚刚回落的潮水再次涌向海滩,反击力太大,轻者受内伤,重者可能七窍流血而死。
  可是逆天神功终是不同,居然可以在此时连续运功,并无阻碍,因此顾风尘将刚刚泄去的内力又运起来,撞向对方手掌。
  这次白头人没有收手,二人硬碰硬的接了一招。
  顾风尘只觉得对方的内力虽不算刚猛,却极有韧性,竟然能将自己的内力反弹回来一部分,而白头人也觉得顾风尘的内功实在邪门,能在这眨眼之间连续运功两次,而且后一次与前一次相比,非但没有减弱,倒有增强的趋势。
  二人只对撞了一下,白头人便松开手掌,也不见如何动作,太师椅已然骨碌一声,移回原地。
  顾风尘见他脸色有异,似是欣喜,又似是惊疑,当下也没有还击,问道:“这算什么?试试我是否真的打赢了四大世家与红莲教?”
  白头人缓缓点头:“不错,我的宝图可不轻易与人。”顾风尘道:“难道你不相信雪衣娘?以为她会串通我来骗你?”白头人道:“这世上我只相信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我。”顾风尘道:“既然如此,你还试我?”白头人道:“她看到了你的功夫,我可没有。”
  顾风尘道:“那你现在看到了。”
  白头人微然一笑:“比我想的,还要好得多。年轻人,你来。”顾风尘道:“还想试什么?”白头人道:“不用试了,只此一招,我便知道你已练成了逆天神功。”(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第十三节   顾风尘一惊,脱口道:“你因何如此肯定?”白头人道:“世上运功的法门很多,可是只有逆天神功,才能做到你方才做的事。换做别的功夫,早已经七孔出血而亡了。而你现在,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死人。”
  顾风尘淡然一笑,搬起椅子移回白头人身边坐定,道:“现在可以讲了?”
  白头人又品了口茶,这才道:“在我讲这个秘密之前,你可否可以先给我讲一讲,你是如何练成逆天神功的?”
  顾风尘苦笑一声:“事实上,连我也不知道如何练成的。”他将自己练功的经过简单说了,并没有提阴阳二仙的名字,只说自己中毒,经脉大乱,而逆天诀落在自己眼前,自己便照着练,没想到水到渠成,就是这么简单。
  其实他也不知道逆天诀必须要从最后一页练起,当时他难受得要死,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页码,更何况,书上也没有页码标识。
  白头人听了,不置可否,只道:“那便是说,你练成神功,只能归于天意了。”顾风尘道:“不错,事实上,连我到这里来夺宝,都不是我的想法,都可以归为天意。”
  他顿了顿,道:“我讲完了,麻烦你快点,我虽然已是又渴又饿,可还有比吃饭重要百倍之事。”
  白头人仍旧不急不徐:“小友不必心焦,听了我的话,你定会有大收获。我也闲言少叙,你既习成了逆天神功,总知道红莲教的来历吧。”顾风尘道:“在下倒是听人说起过,红莲教原名白莲教,由几位高人所创,曾经在天下大乱之时,聚众起事,后来被开国太祖灭掉,隐入江湖,改名红莲教,仅此而已。”白头人道:“红莲教的三大镇教之宝,便是由创立红莲教的那几位高人传下来的。当年那几位高人可是绝顶高手,但夺取天下终究不是靠武功便可以打下来的,因此失败之后,想通了这个道理,便不再有夺取天下的野心,而是一心隐入江湖,他们几人武功高绝,但那时红莲教已被全国查禁,只好秘密集会,直到那几位高人谢世,红莲教也只是一个秘密教会,不敢张扬,直到后来开了禁,红莲教这才名震江湖。而靠的,便是那三大法宝。恋人枪枪法超凡入胜,已不是人间所有,逆天诀更是逆天而行,而这遁地甲嘛,除了刀枪不入,善于化解重击之外,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顾风尘慢慢有了兴趣,问道:“什么秘密?”
  白头人道:“秘密就在于,这甲并不是甲。”顾风尘道:“不是甲,那是什么?”白头人道:“它是一把钥匙。”
  顾风尘大为不解:“钥匙?这怎么可能?”
  白头人道:“世间有很多事,本是非常奇妙的。”顾风尘道:“如果它是钥匙,是用来开什么锁的?世上会有那么大的锁么?”白头人道:“自然有,这把锁,锁的是百余年来江湖上最大的秘密。”
  顾风尘道:“请前辈明示。”
  白头人道:“这把锁锁着的,便是红莲教创教的那几位高人的埋骨之地。”顾风尘一愣:“是坟墓?”白头人道:“不错,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坟墓,埋在哪里,却是谁也不知道。只有集齐了三宝,才能找到线索,得知埋骨之地。而要想进入那地方,也必须通过这三宝。”
  顾风尘淡然一笑:“那只是一个坟墓,进去了,能干什么?瞻仰前辈高人的遗骨么?”
  白头人道:“那里不光有遗骨,还有这几位高人所留下来的无数宝藏与通天神功。怎么样,这点东西够份量了吧。”
  顾风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绝世武功,敌国财宝,确是让人眼开心动。这便是三宝的秘密么?”白头人点头:“因此,三宝必须合一,方可取出宝藏,七十多年前,当时的红莲教主名叫何寂灭,他曾经将逆天诀练到了第八层,自以为可以了,便一个人带了另外两宝,去寻宝藏,不想十几天后,他回到了红莲教,是被几个农民抬回来的,已经奄奄一息,双手双足都已断得不成样子,但却不像是被人打断的,倒像是被重物压断的。他一回红莲教,便吩咐杀了那几个农民灭口,并在死前留下话来,后来的红莲教主只有在修习逆天神功圆满之后,才可以去寻宝藏,不然也会像他一样。他的继任教主不相信,练到了第七层,又去寻宝,结果真的与何寂灭的下场一下,因此这许多年来,红莲教虽有三宝,却一直不敢寻宝,因为每次寻宝,都是教主一人去,怕泄露出来,让江湖侧目,因此直到现在,外人谁也不知道宝藏的所在。这秘密越隐越深,红莲教以外的人固然不知道,就算红莲教中,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到后来,也就仅仅是只有教主才得知晓了。”
  顾风尘反问:“既然如此,你又如何知道此事?”
  白头人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事实上,我知道的事,远远不止如此。”顾风尘摇摇头:“这些江湖秘事我不感兴趣,什么宝藏神功的,我也不希望得到,一旦真得到了,只恐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总得提防着有人来抢。所以你与我讲了,也是白费功夫。我也想多听些故事,可救人之事实在太过紧急,还望前辈将宝甲出让。”
  白头人听了,微微有些诧异:“你想没想过,如今你已练成逆天神功,得到了遁地甲,只要将恋人枪夺到手,便可以天下无对,富可敌国,这一点,难道尚不能使你动心么?”
  顾风尘叹息一声:“我本佛门弟子,一入禅门数十年,虽无什么大慧根,可功利之心早已淡了,如果前辈想要寻找宝藏,另择合适人选吧,我只想要宝甲救人。”
  白头人看着他,微微摇头:“实在是迂腐之人,瞧你也不像读过书的样子,怎么学了一肚子酸儒之气。也罢……”
  说着他拍了三下手掌,就见门外走进两个彩衣少女,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看样子便是盛甲的,放到顾风尘身边的桌子上。顾风尘怕是假的,便开了盒子来看,果然里面放的是遁地甲。
  顾风尘站起身来,将盒子用衣服包了,向白头人拱拱手,转身要走,白头人道:“你就这么走了?”顾风尘道:“还待如何?”白头人道:“我观你内力高绝,但武功过于粗疏,一旦遇上同样内力高强之人,难免吃亏。”顾风尘道:“在下办完这件事后,便要退出江湖,武功高不高的,也没什么大用处。”
  白头人道:“倒也不错,只是……想退出江湖,未免天真了一些。有人已经算计上了你,要脱身去逍遥快活,只怕不易。”
  顾风尘道:“无论那人再想让我干什么事,我都不会应了。到时候我拔脚便走,看谁能拦得住。”说着不再回头,大步出门而去。
  白头人看着他的背影,不住的点头微笑。
  此时雪衣娘从后门走进来,站到白头人身边,道:“你真的把甲给他了?”白头人一笑:“这个人,很不错。”雪衣娘道:“我在问你呢。”
  白头人道:“我也在回答你呢。甲在他手里,不会有事,况且逼他来的人好像也知道三宝的秘密,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免得自己辛苦。”
  雪衣娘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这样很好。我们便可以做树叶后的黄雀,先看那螳螂捕蝉……”(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第一节   却说顾风尘得了宝甲,不敢有丝毫怠慢,出得地道,早有人在身边侍候,想让他再坐上轿子。顾风尘哪里肯坐,向对方要马,那些人亦有准备,拉过一匹好马来,鞍蹬齐全,顾风尘道了谢,飞身上马,猛加一鞭,出了杭州城。
  刚出城不到十里,路边大树下立着一匹马,马上的人正是晴儿。见顾风尘来了,晴儿在大道中间一横,小嘴一撅:“你这人好没良心,得了好处,就把帮你得好处的人甩开是不是?”
  顾风尘长叹一声:“事情紧急,我来不及找你……”晴儿一摆手,道:“别说了,我明白,你赶着救人嘛。”说着二人并马而行。晴儿向他背上看了一眼,此时顾风尘已将包袱绑在背上,绑得十分结实,见晴儿看,便道:“没错,这便是那宝甲。”
  晴儿一脸兴奋:“借我看看好不?”顾风尘道:“自然可以,只是……这里人多眼杂,此等宝物,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慢慢看吧。”
  说着便打马狂奔。晴儿耸耸肩膀,也只得跟着他。
  二人一路跑来,离开杭州城不过六七十里路,天便黑了下来,顾风尘问晴儿:“我们要找客栈休息么?”晴儿道:“不用了吧,市镇中鱼龙混杂,万一有不轨之徒想要抢宝贝怎么办!你自然不怕,可总归麻烦,不如我们在野外找个隐蔽地方,我也好好看看这宝贝。”
  顾风尘点头:“正合我意。只是露宿野外,这吃喝……”这句话在看到晴儿解开马背上的一个大皮袋,现出酒食之后,便没再说下去。
  天色完全黑了,顾风尘在一处高坡下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这里地势低洼,周围一片野林环绕,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顾风尘拴好了马,拾了不少干树枝,生起了火。
  晴儿铺开一块兽皮,坐于其上,将包袱里的酒瓶与各种食品拿了出来,摆在当中,顾风尘与她相对坐了,将装甲的盒子捧了过来,在晴儿面前一放,道:“自己看吧。”
  说完提起一瓶酒来,大口灌了下去。
  晴儿提出遁地甲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在自己身上比量一下,摇摇头:“有点宽,也有些大,喂,你认不认得手艺好的裁缝,改一下或许我可以穿。”
  顾风尘失笑道:“大小姐,这事儿你须去问逼我来夺宝的主子,他或许本身便是裁缝。”晴儿嘻嘻一笑,扔进嘴里一块火腿,将提对着火堆照来照去,边照边道:“也没什么奇怪嘛,只是善避刀枪,红莲教干嘛把一件死物当宝贝……”顾风尘见她提着甲离火堆越来越近,急忙将她的手臂向回一拉:“小心点,不要被火烧到,哪怕少了一个衣角,我的人也救不成了。”
  晴儿转转眼珠,笑问道:“你救的人想必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吧。”顾风尘有些黯然:“事实上,她已不是女孩子了,只是一个伤心的女人罢了。”晴儿若有所思:“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顾风尘一呆:“喜欢什么样的?”
  晴儿道:“有些风韵的啊!这种女人,自然比我这样的年青女孩儿要懂男人,也更会体贴男人,是不是啊?”
  顾风尘连连摇手:“这个我可不清楚,那女人与我只是好朋友,我可从没有过什么非份之想,你不要乱猜。”
  晴儿见他脸都红了,被火光一映,更是灿烂辉煌,不由得好笑:“你有没有非份之想,关我什么事啊!看把你吓的。”她顿了顿,又道:“我知道,眼前的这位顾大侠是位真君子,真汉子,绝不是登徒子。”
  顾风尘道:“据我所知,登徒子的夫人,可不算漂亮。”晴儿道:“可你还不如人家登徒子呢,登徒子对自己的丑妻‘悦之,使有五子’,而你呢,就只会伤女人的心。我说得不错吧。”
  顾风尘蓦地想起泠菱来,心头像被针刺了一下,仰头喝了大半瓶酒下去。
  晴儿看着他的脸色,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便凑近一些,低声问道:“与你比武的那位姑娘,好像对你很好啊。”顾风尘道:“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
  说完了,只见晴儿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顾风尘一想糟糕,这丫头知道泠菱是红莲教主,又知道自己去红莲教救英莲,这个谎话编得太过生硬,晴儿鬼精鬼精的,哪能骗得过她。
  想到此,顾风尘也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大丈夫处事,率性而为,自求心头坦荡,不必理会他人的看法,便道:“我认识她,她对我……是很好的。”
  晴儿道:“现在我明白了,她没有刺你,是因为认出了你。可你,却刺了她一枪。”
  顾风尘猛灌了一口:“不错,雪无痕骂我是无耻之徒,我想他骂得对。”晴儿道:“那你现在心中一定非常后悔。”顾风尘道:“我有愧,但无悔。”
  晴儿道:“这话怎么说?”
  顾风尘道:“无论是谁在那里,我都要赢这一场,就算用最无耻的手段也罢,只要能胜,便可以救下几条性命,因此我不后悔,只是对于那位姑娘,这份愧疚之心,是永远也难消除的了。”
  晴儿道:“看来你是想补报的了?”
  顾风尘叹息一声:“如今红莲教一定视我为仇敌,负心人,天下无耻之徒,还有比我顾风尘尤甚的么!我想是没有机会补报了。”
  晴儿转着看着熊熊的火焰,若有所思,幽幽地道:“你算什么负心人,要我看,你还是天下最好心之人哩。”顾风尘道:“事情都做了,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更不用人来安慰我。”晴儿道:“你以为我在安慰你么?那便错了,我只是有自己的心事。”
  顾风尘笑了:“在我看来,你总是快快乐乐的,天下江湖也只是你的游乐场,想不到你也有不快活的时候。”晴儿道:“每个人都有不快活的时候,古书上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是很对的。”顾风尘道:“所以世上才有佛门一派。我以前在少林寺时,一碰到不快之事,就去告诉佛祖。而且总能得到佛祖的开导。”
  晴儿一愣:“佛祖会开口么?”
  顾风尘道:“他老人家自然不会开口,但我能看懂他的意思。他法力无边,佛光普渡,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每次我问他,我为什么不快乐,他说在我心中留下一句话。”
  晴儿道:“什么话?我也想听。”
  顾风尘道:“佛祖总是在说,这件事……我还没想好,明天你再来吧。”晴儿一愕:“佛祖……”忽然她明白了,笑了起来:“你在骗我,佛祖哪能这么说……”顾风尘道:“是这样说的,而且第二天我便忘记了前一天的不快乐,因此佛祖的话,就是在开导我,要向前看,把今天的事忘了,你才会快乐。”
  晴儿道:“有点道理。这么说明天一早,你就会忘记今天的一切,问心无愧了?”
  顾风尘将空了的酒瓶一扔,又提过一瓶酒来:“明天……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二人一时无语,只顾吃喝,听着那火光中不时杂响着毕毕剥剥的木柴燃烧之声。
  晴儿吃喝完了,正要将遁地甲装回盒子,突然看看顾风尘,眼光一转,道:“喂,你与我在一起,不怕我夜里偷了你的宝贝?”
  顾风尘皱眉道:“怕,所以我正在想办法,不让你偷我的宝贝。”晴儿道:“什么办法?”顾风尘阴森着声音道:“我想……杀了你是个办法。”
  晴儿憋不住要笑:“据我所知,你长这么大,也没杀过人吧。”顾风尘道:“我很想试试……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晴儿道:“我也没杀过人,可我想来,一定很刺激。”
  顾风尘道:“趁着我还没醉,我们要来场决斗么?”
  晴儿道:“免了吧,我可打不过你。我最大的本事,也只是在你洗澡的时候,偷你的衣服。”顾风尘道:“着啊!你可以在我洗澡时偷我衣服,自然也会在我熟睡着偷我的宝贝。”晴儿道:“一件甲胄算得什么宝贝!我看还不如我的网珍贵哩。”
  顾风尘道:“它也许真不算宝贝,可它关系着几条人命。”晴儿道:“如果以后我被人捉了,要你拿东西来换,你干不干?”顾风尘一时无语。晴儿道:“我只是打个比方。”顾风尘缓缓道:“我不清楚,你与我本没什么关系,连朋友也算不上。”
  晴儿道:“那你现在要救的人,是你的朋友?”
  顾风尘一愕,暗想花月痕也算不得自己的朋友,自己也不欠她的情,只不过自己看着一众碎心城的女子可怜,心生悲悯之情,这才出手相助,至于当什么贵宾,对他来讲只是一句玩笑。
  晴儿见他不答,嘻嘻笑道:“不是朋友,那便是情人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第二节   顾风尘道:“在你心里,男女之间除了朋友,便是情人,就没有其它的了?”晴儿道:“那是自然,总不会是仇敌吧。”
  顾风尘道:“当然不是,事实上,我与她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那么亲密,只是认识而已。”
  晴儿一挑大指:“随便认识一个人,就可以为他赴汤蹈火,果然是一派大侠风度哩。”顾风尘笑道:“那你晴儿姑娘呢?只见过我两面,便出手相助,一样的大侠风度。”晴儿小嘴一扁:“别吹捧我了,我可是有目的才帮你的。”
  顾风尘道:“现在可以说了,有什么目的?”
  晴儿眨眨那对大眼睛:“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说吧。到时候你可得帮我。”顾风尘道:“一言为定。”说着举过酒瓶去,二人酒瓶一碰,将残酒一饮而尽。
  两人吃喝完毕,围着火堆一边一个,倒卧在草丛间,看着天上的圆月,此时万籁俱寂,明月高悬,微风中满是鸣虫的叫声与泥土的芬芳气息,气氛倒是满怡人的。
  晴儿嘴里叼着一根草棍,看着明月不时地转着眼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顾风尘也睡不着,大睁着双目,眼前不时闪现出泠菱的笑脸,刺得他心头阵阵发酸。
  隔了好久,晴儿突然吐出草棍,坐起身来问道:“喂,你说要拿宝贝去救人,怎么个救法?”顾风尘不料她有此一问,想起那鬼脸人的话,不让他将此事说给任何人,便道:“不要问了,这是我的事。”
  晴儿道:“也许我可以帮你。”顾风尘道:“对方不让我说,否则我要救的人便死定了。”晴儿笑了:“说你笨,你还真笨呢。现在四下无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对方怎么会知道。”
  顾风尘一想也是,他自己虽有些智计,可一来对方有人质在手,二来自己一方人单势孤,因此别无它法,况且他将甲送到了,对方万一还不放人,自己岂非空忙一场。这位晴儿姑娘人小鬼大,也许会有办法。
  想到此,顾风尘便压低了声音,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晴儿听了,连连皱眉:“如此看来,算计你的人可不是一股小势力,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万一对方耍赖,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人摆布。因此平空将宝甲送上,绝不是万全之计。”
  顾风尘道:“我这几天来倒想了个主意,就怕对方不上当。”晴儿问道:“什么主意啊?”顾风尘道:“我去送甲时,对方一定会派重要人物来的,到时候我拼了老命,也要捉他一个,宝甲要不要没关系,只要能换回要救的人便可。”
  晴儿嘘了一声:“我当什么好主意,就这一点,傻瓜也能想得出来。对方早防着这一手哩。如果换做是我,重要人物根本不必露面,只弄些小喽罗来,让你自己先钻进一个笼子里,再把笼子锁上,然后拿走你的甲,你不照办,人家便不放人。到时候你怎么办?”
  顾风尘连连点头:“如果真用这一招,我还真没办法。”
  晴儿道:“所以,还是我来想一计,要知道,你以前是少林弟子,在阴谋诡计这方面差得远了。”
  顾风尘道:“那你快点想,我不打扰你。”
  晴儿道:“要是真的想出好计,你怎么谢我?”顾风尘一皱眉:“在下身无长物,又是个穷光蛋,实在不知如何谢你。”晴儿道:“谁说你身无长物了?眼前不是个宝贝么!”
  顾风尘看了看那甲:“这个要给出去才可以救人的。”
  晴儿一扬眉毛,道:“如果我想出好计,不用送甲也能救人呢?你肯不肯割爱?”顾风尘毫不犹豫:“我答应,况且如果不是姑娘帮忙,这宝贝也到不了我手。”晴儿听了,笑逐颜开:“一言为定啊,可不要反悔。”
  顾风尘恳切地道:“无论救不救得出人来,我顾风尘都感激姑娘的恩情。”晴儿道:“要救的人连你的朋友都算不上,要感激也轮不上你,别太往心里去,也许……也许以后,我还得求你帮忙哩。”顾风尘道:“只要用得上,尽管开口。”
  晴儿看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最后缓缓摇头。顾风尘道:“怎么,姑娘不满意在下说的?”晴儿突然神色一正,极为严肃地道:“你这人……太没心机了。”
  顾风尘点头微笑:“倒是实话。”
  晴儿道:“你就不怕我骗你?”顾风尘道:“想过了,在下除了这条命以外,要财没财,要势没势,你能骗我什么!”晴儿点头:“也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自然不会失去什么。”
  顾风尘道:“这话很有禅理,难道姑娘也在少林修行过?”晴儿呸了一声:“人家说正经的,你少来……”
  突然,顾风尘眉毛一扬,之后双手在地上一撑,闪电般欺近晴儿身边,一手捂住了她嘴,同时双脚踢出一块泥土,将火堆盖灭。
  四下立时一片黑暗,晴儿认定他要行不轨之事,心下也是暗自吃惊,此时已经来不及出网,便伸出二指,刺向顾风尘双目。
  顾风尘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还击,急忙侧脸,那二指擦着眼皮掠过,险到了极处。晴儿一招落空,后招又至,用手肘撞向他的气海穴。顾风尘用手臂挡住,然后凑在晴儿耳边轻声道:“不要作声,有人来了。”
  随后他便放开了手,晴儿四下听听,一片寂静,不要说人,连鬼影也不见一个,不由得心生诧异。又隔了少倾,还是不闻声音,便凑近顾风尘耳边,低声道:“你听错了吧。哪有人来?”
  听了这话,顾风尘并不回答,只轻轻摇头,用手指指林子之外,正在此时,晴儿终于听到了声音。
  来的似乎是两个人,脚步声非常细微,如果不是顾风尘身怀逆天神功,周围又极安静,他又躺在地面,从而可以感觉到地面轻微的震动的话,是不可能在半里之外便能听到的。
  那两个人慢慢向顾风尘与晴儿的藏身处走来,顾风尘二人相对一点头,提了装甲的盒子,轻轻跳上一棵大树,在枝叶间隐藏好身子,凝神静观。
  少倾,那二人走到被盖灭的火堆边,顾风尘赫然觉得,这二人的身形好熟悉,绝对见过。
  其中一人看了看余烬,微然一笑:“刚刚压灭的,想必躲起来了。”另一人哼了一声,一屁股便坐下。
  顾风尘听了,蓦地想起,说话的人正是红莲教的秦唐关,而那个冷哼的人,居然便是阳关盗。
  一时间,他心头浮起无数场景。
  那日自秦唐关将自己救起,在太岳山一处废楼中,遇上了幽冥双煞、卫家六虎与长河帮的过江风,几拨人马打做一团,而自己便是在那时练成了逆天神功,而后来不知为何,这些人相继离去,那时他自然不知道是阳关盗夺走了逆天诀的缘故。此后便再也没见过秦唐关。
  而阳关盗在自己赶往黄山的途中,又曾经截住自己,结果被自己的神功击败,从而黯然而去,不知死活。今日这二人却一起出现了,倒也是奇事一桩。想到此,不由得凝神静听。
  秦唐关四下一看,瞧见了二人的马匹拴在树下,便笑道:“躲起来的朋友,在下只不过路经此地,没有恶意,请出来吧。”
  顾风尘与晴儿相视一眼,都轻轻摇头。二人想的一般,此时红莲教的宝贝在自己手里,一旦给秦唐关看到,定然会上前索取,顾风尘知道这老头儿武功厉害,红莲教中排名尚且在归去来之上,而自己已拼了一天,尚未休息过来,一旦交上手,胜负尚未可知,何必自找麻烦。
  因此二人谁也不出声,只冷眼观瞧。
  秦唐关说完了,侧耳听了听,一无动静,便笑道:“看来人家是怕了咱们啦,躲着便躲着吧,咱们是客人,也不好硬逼着主人出来见客。”
  此时阳关盗已将火重新燃着了,又从腰间解下个酒葫芦,一声不响地喝着。
  秦唐关坐在火堆边,向火里扔了两条枯枝,往地上一躺,似乎要睡了。这时阳关盗开口道:“你真想把我交给红莲教?”秦唐关道:“不错,我既然问不过东西藏在哪里,只好让他们去问了。红莲教中有一个人,行刑之术天下无双,在此人手里,你甚至能将刚出生之时的事都想起来。”
  阳关盗冷笑:“你在吓我。老子死且不怕,区区一些痛楚,又算得了什么。”秦唐关悠然道:“死很容易,一刀断头,干净利落,自然没什么可怕,但是这痛楚嘛,呵呵,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滋味美妙得紧,你以后有的受了。”
  顾风尘听后暗想,原来秦唐关在向阳关盗逼索一些东西,看样子尚未得手。(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第三节   阳关盗听了,嘿嘿两声:“你制住我心脉,让我不能运功,逃脱不得。可你想过没有,这般走法,何时能走到红莲教所在的黄山?只要我一见到江湖人,便可以大造消息,到时候群起围攻,你自顾不暇,我便有机会脱身。因此你想让我老实坦白,最好拿东西来换。”
  秦唐关笑道:“果然不愧盗贼出身,总不肯吃亏。”
  阳关盗道:“我所说的东西,又不要你破费,只需你抢了来,大家欢喜。你也不吃亏。”
  秦唐关道:“这两样东西都属红莲教所有,我岂能抢来给你!而且你这人毫无信义,我信你不过。”阳关盗道:“盗亦有道,我说换,便换。”秦唐关道:“可先前你中毒,是我为你解了毒,你才活到今日,当时你为何不肯将东西给我?”
  阳关盗正色道:“第一,你救我之时,并未向我索要那东西,第二,我只欠你一条命,并不欠你别的,你想要我命,拿去便是。东西嘛,休想。”
  秦唐关笑了:“你这小子,果然是一副舍命不舍财的德行。我问你,命若没了,要财何用!”
  阳关盗反问:“财若没了,留命何用!”
  秦唐关道:“留着命,再去谋财!要知道,这世上财宝万千,可命只有一条。”阳关盗也不示弱:“我之财尽是用命得来,失了财再去得回,是空忙一场,虚耗生命,又有何意义。”
  二人一番理论,听来倒也蛮是新鲜。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阳关盗显然又将之深化了一层。
  秦唐关知他不肯觉悟,也不强辩,笑道:“总归你落在我手,只能听凭我的摆布,我想将你交给谁就交给谁,这叫做唯强者胜。”阳关盗冷笑:“无论你将我交到谁手上,不拿东西来换,断然不给。”
  顾风尘听着二人斗嘴,心头总在寻思:阳关盗究竟得到了什么,让秦唐关如此关心,他说这两样东西均是红莲教所有,难道阳关盗想要他去抢的,也是这遁地甲么!而阳关盗到底藏了什么东西,需要用遁地甲这样的宝物来换呢?
  赫然之间,顾风尘恍然大悟:定然是逆天诀!那日自己练完功后,逆天诀已然不知被谁拿走,秦唐关视此宝为生命,肯定要不惜一切夺回的,由此看来,那天抢走逆天诀的,就是阳关盗。
  想到此,顾风尘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盒子,他知道一旦被秦唐关发觉,对方会拼了老命来抢回遁地甲的。
  正在此时,顾风尘突然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向自己袭来,他背上的汗毛赫然都乍了起来。
  是杀气!
  与此同时,他的耳朵里也听到了一阵极轻微的响动,仿佛蝙蝠在振翼,这声音来自身后的那株大树。
  有人潜来。
  可以知道,此人的潜行功夫极是了得,如果不是顾风尘身怀逆天神功,能将人体本身的野兽潜能激发出来,那么此人潜行时所发出的细微声响,绝对可以混入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之间,让人无法觉察。
  顾风尘暗自留上了心,他二人早一步上树,隐藏得很好,身后那人可能还未发现他们,此时那人的声音停了,看样子在观察什么,顾风尘希望不是在找自己。
  秦唐关似乎没有发觉异样,在晴儿的包袱中翻出酒来,张口欲饮,突然转转眼珠,又放了回去。显然是怕有毒。自从被过江风与幽冥双煞发现藏身之地,并被下毒之后,一路上众多敌人紧追不舍,如果不是幽冥双煞的毒药厉害,他秦唐关岂会如此狼狈。此时虽然甩脱了追兵,可也不能大意。
  他又翻了翻,见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便将包袱扔在地上,牵着马走到火堆边上,对阳关盗道:“接下来的路,我们可以骑马了。”阳关盗问:“现在便走?”秦唐关道:“不错,我们本来已经错过了夺宝英雄会,可我教来的人也许还没离开杭州,我们这就进城去。”
  说罢,他将一匹马的缰绳递给阳关盗:“你虽然不能运功,可是用手甩甩鞭子,还是可以的。”
  晴儿闻听一皱眉,向顾风尘看去,顾风尘轻轻摇头,意思是马匹可以给他,万不可现身。
  阳关盗伸手接过,正要翻身上马,秦唐关道:“先等一等,我们平白骑了人家的马,总得说一声,免得有偷窃嫌疑。这也叫盗亦有道。”
  他四下一看,来到一棵大树下,拔出匕首削下一块树皮,向阳关盗道:“我来刻几个字,然后就走……”
  说着他举起匕首向树上划去。
  然而这样的举动只不过是掩人耳目,他的匕首一挥,突然划出一道寒光,射向顾风尘与晴儿藏身的大树。
  随着匕首的飞出,秦唐关一声断喝:“藏头露尾,给我出来!”
  顾风尘大吃一惊,看来是秦唐关发现了自己,亦或是晴儿。如此来看,他的功力实在厉害,自己二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对方怎么就发现了呢!
  匕首来势如电,眨眼便到,晴儿也吃了一惊,急忙便要缩身闪避。但是顾风尘手快,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没让他动。
  便在此时,匕首擦着顾风尘的头顶飞过,射向后面那株大树,只听枝叶间哗啦啦一响,一条人影闪出,如同一只极灵巧的猴子,倒挂下树来,四肢在树干上一弹,嗖的一声,倒射下地来。
  此人的身法不但极快,而且很是怪异,不像是人,真的像是一只猿猴,等他站立起来,借着火焰的光芒,顾风尘与晴儿都看清了此人,不由得相视一眼,目光中都是疑惑之色。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位身世诡秘的万啸楼。他的手指中夹着那把匕首,二指间流下一丝鲜血。
  如此夜晚,荒野寂寂,蓝月高悬,幽林之中突然见到万啸楼这样的人,哪怕是秦唐关这般胆大包天,从不知畏惧为何物之人,也不禁打个冷战,阳关盗也不禁变色,因为万啸楼的长相实在吓人。如果不是他身着人衣,难免要被认为是地狱门中脱逃出来的厉鬼。
  顾风尘也有些不解,自这次夺宝英雄会开始,万啸楼便没现身,这本身并不为奇,很合他的性格。但会散之后,此人为何独自闯来这里?
  这缘由只有晴儿心知肚明,她知道万啸楼对自己一片痴心,又知道自己喜欢大场面,这次的英雄会一会定来,因此暗中潜来,想看看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已躲在草坡后面,一定早被他看到了,那么自己帮助顾风尘的事,也瞒不过他。可是晴儿心里也明白,就算万啸楼明白此事,也一定不会向自己的父亲讲起的。她有这个把握。
  此时万啸楼一言不发,缓步走向秦唐关,双爪慢慢扬起,随时可能出招。秦唐关内功尽复后,耳力惊人,就当顾风尘发觉有人潜近时,秦唐关也同样有所觉察,他一直不露声色,直到确定了万啸楼的位置后,这才突然偷袭。至于顾风尘二人,一来没有动,二来也没有什么杀气,因此秦唐关武功虽高,但一颗心全放在万啸楼那棵树上,没有发现他二人。
  秦唐关不认得万啸楼,见他对自己满是敌意,只道也是曾经追过自己的人,也不说话,凝神戒备。
  顾风尘明白这二人都是硬手,一时恐怕分不出胜负,想要离开,苦于不敢动弹,马匹又在下面,只得先忍住性子,看一看再说。
  万啸楼走到离秦唐关五尺之外,站立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像是在找对方的破绽。而秦唐关只是随随便便地一站,全身上下似乎毫不设防,但就如此,偏偏让万啸楼不敢随意攻击。
  万啸楼小时几乎是在野外长大,见多了野兽捕猎的场景,最为深刻的便是虎豹追猎的场面,当虎豹盯住猎物时,绝不会冒冒失失地进攻,总会一点点向前移动,将身体隐藏在草丛中,不使猎物发觉,等到移至最佳距离时,才会暴起发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猎物捕获。
  他本身便带着极强烈的兽性,因此在发动进攻时,也会先找对方的破绽,如果对方没有破绽,他会一直等下去。天下若以耐力而论,绝无人可以比得过万啸楼。
  秦唐关却表现得极是随意,甚至还仰头看看天空的明月,似乎对眼前的劲敌毫不在意。只是阳关盗在一边拉着马越退越远,看样子准备开溜了。
  秦唐关突然一矮身冲了出去,眨眼之间已欺到阳关盗身前,伸手一指,将他点倒在地。
  很明显,秦唐关并不想让他趁机跑掉。
  秦唐关一动,万啸楼也动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第四节   万啸楼的身形果如一只扑向猎物的豹子,双手如同豹爪,身子横在半空,向秦唐关抓来。
  秦唐关刚刚将阳关盗点倒,万啸楼已到了,秦唐关似乎知道他会趁机进攻,早有准备,一矮身子在马腹下钻了过去。万啸楼的双爪堪堪抓到他后心,差之毫厘,眼前已失了秦唐关人影,这一招正抓在马肚子上。
  若换做别人,那匹马的肚子上定然已冒出十个血洞,那是收势不及的结果。可万啸楼的手上功夫确实了得,一抓落空,居然可以将力道拿捏得十分到位,十根手指只是轻轻在马皮上一触,连马毛也没碰落一根。
  此时秦唐关已然开始反击,他的身形似一片枯叶在风中飘飞,单手在马鞍上一扣,身子已然倒转过来,绕着马背一翻,双掌便击向万啸楼头顶。
  两个人便围着这匹马打到一处,斗得甚是激烈,很多险招都是刻不容缓,千钧一发,但那马始终站在那里,毫发无伤。
  顾风尘与晴儿目不转晴地盯着,心下各有所思。顾风尘一心希望二人快点打完,可毕竟秦唐关是莲儿的外公,便担心他会输给万啸楼。晴儿只盼着万啸楼赶紧打倒那老者,离开此地。
  此时忽听得场中一声怪叫,紧接着一声马嘶,万啸楼已一爪抓在那马的脖子上,立时显出五个血洞,他的手掌一撤,五股鲜血在他内力激荡下如箭一般喷出,射向秦唐关。
  秦唐关虽然知道这些血射上来并不会伤到自己,可也不能不管,被喷个马血淋头,太栽面子,于是运足内力,呼的一掌拍出,马血射来,尽被他掌力击散,血珠四下纷飞,不少溅到了万啸楼身上。
  万啸楼却不顾什么面子,他要得便是将秦唐关的掌力移开,此时得逞,便一伏身子,抓起地上的阳关盗,拔脚飞奔。
  秦唐关这才明白,对方的目标不是他,而是阳关盗,哪里肯定,拔起身形,紧追上来。
  身后那匹受伤的马惨嘶倒地。
  万啸楼将阳关盗挟在肋下,伏下身来,以双足和单掌触地,像猿猴一般奔跑,样子虽然难看诡异,速度却是极快。眨眼间已经跑到林子边上,而秦唐关到底是空身追袭,加之内力深厚,开始距离万啸楼尚有一丈左右,此时已追到他身后两尺外。
  秦唐关探出单掌,向万啸楼后心击去。
  万啸楼居然不理会身后,他已跑到顾风尘二人躲藏的树下,猛地抬起一块石头,呼地掷了上去,正打在顾风尘落脚的树枝上。
  喀喇一声响,树枝被打断了,顾风尘与晴儿没料到这一手,等到脚下一虚,便知不妙,二人轻身功夫都不错,自然不可能被摔到,双双一飘身,落了下来。
  如此一来,二人正好落于万啸楼与秦唐关之间,秦唐关那一掌,正打向顾风尘,秦唐关并没打算收势,这一掌极是威猛,顾风尘只得运起神功,硬接了这一掌。
  他一手提着遁地甲盒子,另一手迎向秦唐关,砰的一声大震,二人都倒退了两步。
  这时万啸楼已挟着阳关盗冲出好远,没入林中。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遁地甲在此人手里,看你想要哪一个……哈哈……”
  秦唐关本不知顾风尘二人藏在树上,一掌接实后,想要跃过顾风尘再去追万啸楼,可闻听此言,眼角在顾风尘身上一扫,已然看到了装甲的盒子。
  对于这个盒子,秦唐关自然不陌生,他身为红莲教重要人物,曾经见过,自从雪衣娘将遁地甲盗走后,便再无消息,这一晃十余年,不知今日竟提在顾风尘手里。
  在这一刹那,秦唐关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看来夺宝英雄会已然结束,而胜者,便是眼前这人。照此说来,红莲教岂不是输了,不知伤亡如何……
  几乎在同一时间,秦唐关已然下了决心:逆天诀虽然重要,但百年来从无一人练成,历代红莲教主,无不是心智天赋极惊人之辈,但也无法练到第九层,那怪人抢去阳关盗,多半也问不出下落,就算问了出来,练时也不能成功,可这遁地甲却不同了,任何人都可以穿着,一旦穿上,刀枪不入不说,还可以化解内力,如此来讲,可算平添数倍功力,因此当务之急,先夺下这宝甲再说。
  更何况,如果夺回宝甲,自己也算在红莲教主面前立了一功,失去逆天诀的过失,也可以弥补一二。
  想到此,秦唐关便不再理会万啸楼,双掌挂风,向着顾风尘猛攻。顾风尘一手提着宝甲,以单手应对,由于招式不精,遮拦不住这一轮猛攻,因此连连后退,想要将甲抛开,又恐落入秦唐关手里,那便再也拿不回了。
  正在两难之际,晴儿终于出手。
  她一出手,便是怪招。只见晴儿手中银光一闪,一张大网撒了开来,迎头向秦唐关罩了过去。
  秦唐关纵横江湖数十年,什么外门兵器没见过,因此毫不奇怪,以单掌攻击顾风尘,腾出一只手来,向那张网抓了过去。
  他虽然没有万家父子那般的鹰爪力,可内力惊人,要制住晴儿这样的小丫头,应当毫不费力。
  晴儿一网撒出,见秦唐关上手便抓,微然冷笑,并不撤网,任他一手抓住。
  秦唐关抓紧了网绳,正要用力回扯,将网由晴儿手中夺来,不想那张网的网绳上赫然冒出几把钢钩来,钩尖刃利,随着网的涌动,直钩向他的手腕。
  原来晴儿这张网固然材制非凡,上面也满布机关,这些钢钩在平时都是收起的,一旦晴儿内力一催,钢钩便冒出来,极是厉害。
  秦唐关也没料到这一手,幸好他眼观四路,一面对付顾风尘时,另一面居然还能顾及于此,见钢钩钩来,闪电般地将手一撤,只用一根手指,勾住了一条网绳。
  他的心思非常清楚,老子便用一根手指,也能夺下你的网。
  晴儿感觉一股大力自网上传来,自己只要稍有不敌,网便被扯了过去,于是随着秦唐关的扯动,整张网都洒了过去,网上的钢钩根根竖起,如同一只张大嘴巴的鲨鱼。
  秦唐关久经大敌,应变急速,眼见大网罩来,呼的一掌,先将顾风尘逼退两步,然后回过手来,双手一抓,将两根网绳揪住,运起四分气力,向两边力扯。
  他要将网绳扯断。
  以秦唐关的手上功夫,不要说是细细的网索,便是小臂粗细的帆绳,这一下也给拉断了。他用了四分力气,已是视此网绳为非凡之物了。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这足有千百斤力量的拉扯,居然并没有使网绳断开,那细如小指的绳子丝毫没有任何损伤。
  秦唐关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吃惊未已,晴儿的网已是兜头罩到,秦唐关不知这网的底细,不敢再接,便闪身避过。
  他的目标仍是顾风尘,确切地说,是顾风尘手里的遁地甲。
  顾风尘如何不明白,可他不想与秦唐关死拼,只是用单掌抵住对方攻势,叫道:“秦前辈且住,是我。”
  秦唐关并未认出顾风尘,一来时间已久,这些天来总有江湖人追着他,他也无暇记住那些人的样子,二来顾风尘与他分别时,已是半死不活,谁又能想到眼前这武功卓绝,抢得遁地甲的人是他!
  听了这声叫,秦唐关冷笑一声:“不错,打的就是你。”仍是攻势不减。晴儿在后兜击,这次秦唐关不再接她的网,而是闪躲腾挪,尽量避开。由于他与顾风尘斗在一处,晴儿的网也不敢全力挥洒,只怕一时不慎,将顾风尘罩在里面,反帮了倒忙。
  三个人翻翻滚滚斗了一二十招,顾风尘心下焦急,便叫道:“我看清楚,我便是救了莲儿的人。”
  秦唐关一愣:“是你。”顾风尘退开三尺,道:“正是。”秦唐关收住势子:“既然如此,我饶你一命,将甲给我吧。”顾风尘道:“不行,这甲我有急用,给了你,好几条性命便没了。”秦唐关冷笑:“这本是红莲教之物,我不责你平空抢夺,已是给了你退身步,不要再逼我动手。”
  顾风尘道:“形势所迫,绝无可能。”
  秦唐关道:“那便不客气了。”说罢向前一迈步,双脚似是同时而发,落地时已到了顾风尘面前,真的是形如鬼魅。双掌又拍了过来。
  顾风尘没办法,只得将盒子向晴儿一抛,运起逆天神功,与秦唐关对了一掌。(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第五节   砰的一声震响,这次秦唐关没有占得便宜,居然被震退了三步。顾风尘则稳稳站定。
  秦唐关一愣,方才打斗中,他感觉此人虽然内力强劲,但与自己相比,尚且差了一筹,却不知方才顾风尘没想与他真打,只道说明身份,秦唐关便会罢斗,不料这老头儿倔得很,一心只想抢回宝甲,因此他顾风尘也来了气,运起全力,与他对了一掌。
  二人一个心存轻视,一个满怀气愤,对比之下,秦唐关没出全力,因此被震开几步。
  顾风尘知道秦唐关必不肯善罢干休,如果全力施为,晴儿在这里有些碍手碍脚,便向晴儿叫了一声:“先去禹桥等我。”
  晴儿非常聪明,应了一声:“知道。”飞身跃向剩下的那匹马。秦唐关转身要追,顾风尘冲了上来,将他缠住。
  这回顾风尘使出全力与秦唐关周旋,虽然秦唐关武功卓绝,可顾风尘内力刚劲,每一掌打出,都是势大力沉,不由得秦唐关不接。因此秦唐关想要撇开顾风尘也尤为不易。
  那边晴儿身法轻灵,早跳上马去,认准了方向,带着遁地甲的盒子纵马狂奔。
  秦唐关怒发如狂,出了全力,使上了自己的绝学“秦时明月汉时关”掌法。这套掌法与江湖中大多数掌法不同,他双掌分开,一掌在上,一掌在下,上面的掌如同明月高悬,将一片清辉洒遍,下面的掌似一堵雄关,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任你什么厉害招式也攻不进来。
  这套掌法是秦唐关的独门绝技,并不轻用,便是在遭众好手围攻之时,也没使过,眼下顾风尘这一关实在难闯,这才使出绝招,以求突破。
  果然,顾风尘虽然内力深厚,也没见过如此精妙的掌法,立时大落下风。只觉得自己攻也不是,守也不是。想要进攻,对方守得太严,上面的掌如同悬在头上的剑,随时会给自己致命一击,想要守卫,便不可冒然出击,这样便将主动权交与对方,而秦唐关随时会冲过他的身侧,去追晴儿。
  就只这么一犹豫,秦唐关已经瞧出破绽,上面的右掌一晃,拍了下来,顾风尘双掌托开,向上便迎,哪知秦唐关掌到中途,突然一翻腕子,居然由掌变刀,从顾风尘双掌的缝隙中穿过,如一柄斧头,切向顾风尘脑门。
  这一下变得太快,顾风尘不及变招,只好凭着逆天神功的威力,向后一折腰,后脑几乎触地,而秦唐关就趁此时纵起身形,在顾风尘身上掠了过去。
  就此还不算完,秦唐关掠过顾风尘胸腹时,一脚踏向他肚子,这一脚若踩实了,顾风尘势必五脏尽碎,当场毙命不可。顾风尘见势不妙,急忙双手一交,封在胸前,秦唐关这一脚正蹬在他手心上,顾风尘始免破腹之祸。
  而秦唐关便借着这一踏的力道,再次跃起,掠过顾风尘,如同一道灰色闪电,向晴儿奔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顾风尘弹起身来,心内暗叫不好,秦唐关或许内力不及自己,但招式之精,应变之妙,远在自己之上,这几十年的威名可不是随便混出来的,确有常人不及之处。
  此时别无它法,只得随之紧追。
  顾风尘心头焦急,秦唐关一旦追及晴儿,说不定会下杀手,晴儿的兵器虽然邪门,可终究难敌秦唐关数十年的修为,非但宝甲会被夺走,晴儿的性命多半也难保。想到此,脚下施展全力,想要追上秦唐关。
  这样一来,三人分开的均不太远,晴儿跑得最早,马匹又好,因此秦唐关在追上大路时,那马已跑开有数箭之地,而顾风尘离秦唐关也有两箭地,于是两人一马都拼尽全力奔跑。
  此时天空升了阴云,地面上失了月光,变得黑了许多。
  顾风尘已然打了一天,方才又与秦唐关拼了真力,虽有逆天神功,可也不能撑得太久,因此脚程渐缓,只觉得胸口越发沉重,如同压上一块大石,他心头发急,提气紧追,这一来更犯了大忌,胸口气血翻涌,眼前也开始金星乱闪。
  因此,他只能看着前面的秦唐关越跑越远,而自己再也不能快得一分。
  大道转过一个弯,边上有片蒿草,高及人胸,顾风尘刚跑到此处,突然听到草丛里有人轻叫:“喂,快过来……”
  这正是晴儿的声音,顾风尘心头一喜,急忙寻声看去,只见晴儿由草丛中露出头来,向他招手。顾风尘长吸口气,压了压胸口的热血,跳进了草丛中。
  晴儿见他来了,嘻嘻一笑,一扬手中的盒子,道:“怎么样,这招声东击西厉害吧。老头子被引走了。”
  顾风尘这才明白,晴儿一转过弯来,便跳下马,藏在草丛中,秦唐关只顾着追马,没有发觉,况且此时天空已升起阴云,遮住了月光,秦唐关看不清马上是否还有人,因此上了当。
  晴儿十分得意,顾风尘问道:“那马跑得快不快,万一他很快便追上了,还会回来的。”晴儿道:“放心,它跑得非常快,比平时最少快了一倍。因为我在它屁股上插了一刀。”
  顾风尘撇撇嘴,轻轻摇头。
  晴儿一拉顾风尘:“我们换个方向,抄近路,来的时候我早就看好了。”顾风尘随着她向野地走去,果然在林丛中有一条极隐蔽的小路。不由得极是佩服:“你很细心。这也能看到。”晴儿道:“哪里,我只是一种习惯罢了,每到一个地方,总先看看地形地势,也许是因为胆子小,总想着逃吧。嘻嘻。”
  顾风尘道:“以我看,这不是胆小,而是善战者的谋略,你很厉害呢。”晴儿道:“也不敢当,只不过如果有人敢跟我斗心机的话,他会死得很惨。”
  听了这话,也不知怎么,顾风尘心头闪过一丝阴云,脸色也变了一变,他凝神向晴儿看去,只见她一脸兴奋,满目纯真,显然还沉浸在鬼计得逞的愉悦之中,似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就让人感觉到害怕呢?顾风尘一时也不太明白。
  晴儿听他不答,回头看去,只见顾风尘正看着自己,目光中闪现出非常复杂的神色,微微一愣,便知道他心中正有所思,于是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顾风尘叹息一声:“谁又知道,你不会对我用心机呢。”
  晴儿听了,站定脚步,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道:“我说过,不会害你,就算对你用心机,也是为了你好。我可以发誓。”
  顾风尘摇头道:“用不着发什么誓,上天自有神明,我只不过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如果我没记错,你一开始见到我时,就想帮我上黄山救人,现在又帮我,究竟为了什么?”
  晴儿道:“你怀疑我另有目的?”
  顾风尘道:“我不会凭空怀疑一个对自己有恩情的人,我只是不明白而已。顾某再入江湖,孤身一人,只求将自己的事办完,就回老家打铁,再不出山。只我这样无权无势之辈,为何让那么多人牵肠挂肚,这个要帮我,那个要逼我,我实在不明白。”
  晴儿听他说得真切,便叹息一声:“这个我自然会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我们得先甩开那老头儿。”
  二人没有了马,只好施展轻功,晴儿早已将脚腕上的铃铛摘了下来,以免被秦唐关听到,此时展动身形,也极是快捷。顾风尘早将盒子接过,背在身后,他的轻功身法来自少林,此时身怀逆天神功,自然不同凡响,只一大步迈出,便是一丈多远。
  跑了一阵,晴儿渐渐不支,到底是姑娘家,内力不济,并不擅于长途奔驰,顾风尘微然一笑,道:“得罪,莫怪。”说着一矮身子,将晴儿背了起来,甩开大步跑了起来,晴儿只听到耳边呼呼风响,真比骑了快马还要迅捷。
  顾风尘直跑出数十里路,这才缓下身形,晴儿跳下地来,道:“歇一会儿吧,那老头儿不知道我们在哪里,追不到了。”
  此时云开月出,又洒出万里清辉,但见四野寂寂,平林漠漠,不知何时地面上升起一层雾气,迷迷蒙蒙,飘飘荡荡,被月光一映,半是银波半是云,竟似已不是人间光景。
  顾风尘看得痴了,他长这么大,竟然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美景,一时只觉心旷神怡,不知所在,整个人仿佛都要融化在雾气中。
  晴儿也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看了半晌,才微然叹息道:“真的好美。就像是梦里一样。”
  顾风尘道:“不错,如果梦里再有一坛好酒,那我情愿永远把这梦做下去。”晴儿向身边一摸,不由得叫起苦来:“不好了,吃食都没带过来,留在火堆那里了。”顾风尘轻轻摇头:“人生苦不知足,既得陇,又望蜀。”
  晴儿道:“这个怪我,既然没有酒喝,那我给你唱个歌儿吧。”顾风尘笑道:“此时你不怕又有人来?”晴儿道:“来了便怎样!荒山野岭的,半夜里听到唱歌声,跑还来不及,谁敢上前。”(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第六节   顾风尘失笑道:“不错不错,如果是我,一定跑得远远的,免得被摄了魂去。”晴儿一瞪眼:“你绕弯骂我是鬼?”顾风尘道:“哪里,世上哪有你这般灵秀可爱的鬼,云间仙子还差不多。要知道,普通人见了仙女,也一样会被摄了魂的。”
  晴儿白了他一眼,嘴角含笑:“算你会说话,现在别说话,我要唱歌了。”
  说完,她对着一片白茫茫的迷雾,轻轻唱道:
  青天上月儿恰似将奴笑,高不高,低不低,正挂在柳枝梢,明不明,暗不暗,故把奴来照,清光你休笑我,且把自己瞧,缺的日子多来也,团圆的日子少。
  等她唱完了,荒野余音,久久不散,顾风尘只觉得心情一下子平定下来,晴儿的歌声似有一股魔力,可以使人陶醉于其中,忘乎所以。她歌词中的意思很明了,透出一股淡淡地忧伤,可这种忧伤却并非低沉消极,而另有一种渴望,一种期盼。
  良久,二人静默无语。
  顾风尘终于长吸口气,道:“你唱得真好听。我第一次听到这么美的歌。”晴儿幽幽地道:“我也是第一次为别人唱这支歌,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唱,可没有人称赞过呢。”顾风尘一笑:“相信我,谁听了都比我称赞得好。你要我再说什么好词句,我可就说不出了。”
  晴儿道:“够了,我曾听过世间最美丽的称赞,但那都是虚的,假的,别有用心的,只有你,才真正听得进去……”
  顾风尘一愣,扭头看着她,晴儿也正向他看来,二人目光一触,都觉得不自然,马上又转回头去。
  晴儿轻咳两声,一拉顾风尘的手臂:“我们该走了。”
  二人不再急奔,反正甲已到手,只要在这个月的二十之前赶回去就可以,剩下三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了。二人小心赶路,天亮前又小睡了一会儿,然后不走大路,只抄小路赶往青苗镇。
  一路上终于没有再遇到秦唐关,毕竟秦唐关并不知道二人要去何处,因此无从追寻。晴儿在路过市集时买了两匹马,终于免了步行之苦。
  第二天下午时,已然接近了青苗镇,顾风尘一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晴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二人坐在树下,晴儿问道:“你担心对方变卦是吧,我有个主意。”
  顾风尘道:“愿闻其详。”
  晴儿道:“你一个人进镇去,只管把甲送给对方,我在外面给你放风,他们若守规矩放人便罢,如果耍赖,你给我个信号,我悄悄跟着他们,探明巢穴,你再去大展神威,夺甲救人,怎么样?”
  顾风尘想了想:“好是好,可我怎么给你信号呢?总不能对着天空大叫一声吧。”
  晴儿从身后掏出样东西交给顾风尘:“早给你想好了,拿着吧。”
  顾风尘低头一看,是一颗鸡蛋大的珠子,红通通的,便问:“这是什么?”晴儿道:“这叫彩霞珠,一个江湖朋友送我的,里面裹着葡萄粒大小的火雷珠,用时只要使劲在地上一摔,火雷珠炸开,外面包着的红色东西便会升腾成一股红色烟雾,风都吹不散。如果对方不放人,你就摔这个,我看到烟雾,就会暗中跟踪他们,这法子不错吧。”
  顾风尘接过彩霞珠揣到怀里,笑道:“主意不错。也合该我顾风尘走运,如果不是遇到姑娘,我一个人孤掌难鸣,可大大的不妙。”
  晴儿一拍胸脯:“那是,你这叫得遇贵人,大吉大利。”
  顾风尘长吸口气:“但愿,我用不着摔这颗珠子。”
  这天将近黄昏时,顾风尘一个人跨马进了青苗镇,来到客栈外,他将马鞭一扔,提着盒子向里便走。
  闻听脚步声响,那掌柜走了出来,一见是顾风尘,立时喜出望外,叫道:“是顾大侠!你总算来了……”
  顾风尘一把将他揪过来,提在半空,厉声道:“你一直在等我!那就去告诉他们,我来了,带着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他们手里,也有我想要的。”
  说罢一甩手,那掌柜滚出去一丈多远,跌得十分狼狈。他不敢出声,一道烟似地走了。
  顾风尘找了把椅子在场院中一放,大马金刀地坐下,将装甲的盒子放在身侧,开始静静地思索着,以应对即将发生的事。
  圆月又一次升起,照得四野通亮,顾风尘似乎是睡着了,但突然间双目一睁,四下扫了一眼,冷笑道:“不必四下包围了,在下只是一个人。”
  此时听到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那鬼脸人带着十数名汉子走进场院里来,此外四处屋顶上也出现了人影,只是不见花月痕等人。
  顾风尘稳如泰山,冷眼盯着对方。鬼脸人向前走了几步,停下鼓掌,道:“顾先生果然不负众望。夺宝会上技压群雄,可是出尽了风头,当今江湖能有如此手段心机的,恐怕也是独一无二了。”
  听了这不咸不淡的夸奖,顾风尘心头火起,他知道对方说的什么手段心机,是在讽刺自己刺伤泠菱那一枪,但他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冷然一笑:“不必多费口舌,你要的甲在此,我的人呢?”
  鬼脸人双臂一抱,悠然道:“我在想一个问题,甲已在此,如果我不放人,你又能如何!”顾风尘反问:“你又能如何呢?”鬼脸人道:“我这一方数十名好手,大不了一涌而上,将甲夺了,再将顾先生一杀,岂不是永除后患,干净利落?”
  顾风尘冷笑:“那你还在等什么?”
  鬼脸人道:“我想先看一看那甲。免得顾先生耍花招。”顾风尘哈哈大笑:“你断定了真伪,才会杀我,这样一来,我便更不能让你先看了。”鬼脸人也笑了:“当然,这只是个玩笑。顾先生武功高绝,我们高攀还来不及,哪敢得罪呢!”
  说着他一招手,院外驶进一辆马车,鬼脸人亲自掀起车帘,里面正是花月痕几个女子,只不过都昏睡不醒。
  顾风尘一沉脸:“她们没事吧?”
  鬼脸人道:“只是迷香而已,我保证这些天来,没有人碰过她们一根手指头。等我验明宝甲真伪,自会退去,稍后解药便送来,到时候顾先生便海阔天空,再无阻碍了。”
  顾风尘闻听,问道:“你如何知道此甲是真是伪?一旦你看后,分不出真伪,亦或以假定真,我便如何是好?”
  鬼脸人道:“这个顾先生不必担心,我的眼力虽差,可主人的眼力却是极高明的。因为他在那会上见过此甲。”
  说罢向后面道:“有请主人。”
  顾风尘也心头暗自吃惊,他本没想到这伙人的主子要来,因此也想看看此人倒底是何等模样。
  随着鬼脸人的叫声,后面推出一辆四轮小车来,车上坐定一人,一身的黑纱罩体,连头带脸盖得严严实实,风丝不透,背后的两名推车人都是步履稳健,双晴炯炯之人,一看便不是庸手。
  车子推出,众人纷纷让出条道来,这些人似是极怕主人,都离开有七八尺远。
  鬼脸人凑上前来,低声在黑纱人耳边说了几句,也没见黑纱人有何动静,好像只是隔着纱巾说了些什么,鬼脸人连连点头,向顾风尘一笑:“主人说了,烦请顾先生将甲抛过来,是真是假,他一看便知。”
  事到如今,顾风尘也没得选择,只好将盒子向鬼脸人抛去,鬼脸人接在手里,先掂了掂,以防盒子里有机关,等确定安全之后,才放到黑纱人面前,轻轻打开了盒盖。
  里面自然是真甲,世上再无第二件相似的东西。
  鬼脸人凑到黑纱人脸前,好像听他说了什么,脸上终于展露出笑容来:“是,属下遵命。”
  顾风尘道:“看过了么!不会有假吧。”
  鬼脸人笑道:“顾先生果然是信人,甲是真的。主人十分满意。”顾风尘道:“那么,请放人吧。”
  闻听此言,鬼脸人回过头去,与身后诸人相视而嘻,随后这干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神情都极为得意,而且都带着嘲讽之色,接着有人便笑出声来,随之整个院落中“嘻嘻,哈哈,呵呵”之声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响,最后便轰响成一片。
  顾风尘冷然道:“这没什么好笑。”
  鬼脸人将甲塞给身后一人,然后双臂一抱,笑道:“顾先生,你今年怎么也有二十五了吧。”顾风尘沉声道:“二十八岁。”鬼脸人呵呵一笑:“快三十岁的人,居然还如此轻信别人的话,你果然没在江湖上混过,不然你肯定活不到现在。”
  身后又是一片嘻哈之声。
  顾风尘双目一寒:“如此说来,你是想耍赖,不放人了。”
  鬼脸人点头:“你猜得不错。”(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第七节   鬼脸人笑道:“告诉你我是如何打算的,这几个人质在手里,我们非但不怕你来寻仇,还可以吩咐你去做我们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因此这几个女人,真称得上我们的护身符,摇钱树,哪能这么轻易就放了的……哈哈……”
  顾风尘怒喝一声:“尔等毫无信义!江湖上有你们这群败类,实在是老天无眼。”鬼脸人丝毫不动容:“随你骂好了,等到主人再有什么事想要你做时,自然有人去找你。再见了。”
  说着他一摆手,推车的人将车子转回头去便走,同时载着花月痕等女子的马车,也向门外驶去。
  此时人丛中抢出十余名大汉,手中清一色的硬弩,对准了顾风尘,只要他一动,便会飞出弩箭,另外还有数名高手已扣住了满把暗器,随时可能向顾风尘招呼。
  顾风尘暗自将那颗彩霞珠握在手里,突然猛一长身,站了起来,用脚将椅子钩起,砸向那些执弩大汉,这一击快如疾风,那些大汉刚想要发弩时,椅子已经到了眼前,慌乱之中倒有多一半的弩箭飞上了天,余下的几枝箭被顾风尘轻松避了过去。
  对方见顾风尘有异动,立时还击,纷纷射出暗器,顾风尘已然料到这一手,叫了一声:“看我的雷火五毒珠。”说着将彩霞珠掷出去,在人群中炸了开来。
  这颗彩霞珠原本无毒,内中包着的雷火弹也小,炸不伤人,但冒出的烟却色呈鲜红,极是恐怖,谁也不知道闻了它会如何。因此那些人纷纷屏住呼吸,四下飞散。
  顾风尘自然明白基中关窍,长吸口气,脚下加速,已冲进人群,直扑那首领。他意欲将此人制住,便可以换回宝甲与花月痕等女子。因此这一抢已尽了全力,眼看身子欺到了首领身后,挥掌双击,打向推车的那两人。
  这二人自然也是高手,只是眼前一片红色烟雾飘来,不敢吸气,因此仓促之间出掌相敌,未能出得全力,四掌相接,只听砰砰两声,这二人已被顾风尘的掌力震出数尺之外,又撞倒了四五人。
  这样一来,那首领已是背对顾风尘,二人之间再无阻碍。顾风尘吐气开声:“留下吧……”呼的一拳,打向首领后背。
  首领坐着小车,顾风尘思想,自己这一拳击出,他定然会跃起闪避,或是回身接拳,如果他跳起闪避,自己的拳头便会击中小车,最好是将小车击碎,以碎屑飞击,使他手足无措,然后再趁乱进攻,如果他回身招架,自己便以内力将他击伤,然后擒住。
  这样一想,顾风尘此拳便用上了九成劲力,以图一举奏功。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掌微垂,随时准备迎接别人的攻击。
  可接下来的事大出顾风尘意料之外,所有人都在忙着避开烟雾,居然没有人顾及他们的首领,也许是这些人对自己首领的武功过于放心,让为他足有能力可以制得住顾风尘,因此无人前来助拳。
  而这位首领,居然也不闪不避,仍旧背对着顾风尘,稳稳坐在小车上,以自己的后心,硬接了这一拳。
  顾风尘见他如此狂妄,心头怒起,又加了一分力,举全身之力打来。
  只听卟的一声微响,拳头已经穿过小车的椅背,结结实实地落在首领背上。
  按顾风尘的想法,对方定然是内力强硬,如同一堵巨墙在等着他去撞,哪知拳头一到肉,便觉得不对劲,对方虽然也有内力迎击,但却非常微弱,比之三流武人尚且不如,自己这一拳中所含的,如同怒潮澎湃的内力,毫不费力地便冲垮了对方的防守,直达内腑。
  嗵的一声,首领被打得由小车上飞起来,直飞出一丈远近,才滚落在地,连挣扎也不曾有一分,便不动了。
  如此一来,非但鬼脸人那一方的人惊恐万状,连顾风尘自己也愣在当场。
  他万没料到,对方的首领居然会如此不堪一击。
  场中一时寂寂如死,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
  顾风尘虽然也吃惊,但到底没忘记救人,他冲到鬼脸人面前,喝道:“将解药给我。”说着挥拳便打。鬼脸人居然不敢硬接,闪身避过,此时那些人才回过神来,见首领已被击毙,哄然一声,尽都散去了。
  鬼脸人苦苦闪避了数招,见马车也扔在当场,无人再理,便知道不妙,百忙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向顾风尘身后一抛,叫道:“想要解药,就别缠着我……”
  顾风尘回身跃起,将解药抄住,以免落在地上摔碎了。借此机会,鬼脸人展开身形,逃之夭夭。
  自己只一举手之间,便将一股极厉害的势力击败,连对方的首领也击倒了,想来似乎太容易了些,顾风尘甚至有些疑惑,这些人如此不堪一击,是如何捉住花月痕等人了。
  他将瓷瓶打开,见里面有一粒药丸,发出异味,便知端的。来到马车前,在诸女子鼻子下依次放过,花月痕等女子闻了,都打个喷囔,慢慢醒了过来。
  顾风尘见解药有效,终于放了心。
  此时忽听衣袂破风,一人跳进院子,正是晴儿。她一脸焦急之色,跑到顾风尘面前,道:“这伙人太狡猾啦!出了门就一哄而散,去哪里的都有,没法跟踪,而且也没见哪一个背着装甲的盒子……”
  忽地她住了口,跑到大门里提来一件东西,正是那装遁地甲的盒子,只不过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晴儿一跺脚:“上当了,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要盒子,只要把甲在怀中一揣,谁也看不到……”
  此时她才注意到地上躺了一人,便问顾风尘:“你打倒的?”顾风尘点头:“不错,此人是他们的首领,可能……被我打死了。”
  晴儿大喜:“怪不得那些人作鸟兽散,敢情不是事先准备好的,而是失了主子,散伙了。嘻嘻,我倒要瞧瞧,这位能将武功天下第一的顾大侠逼到动手杀人的地步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说着她跑过去看。
  此时花月痕等女子也都清醒过来,见到顾风尘,纷纷下拜,谢过救命之恩。顾风尘急忙将她们扶起,还未等完全说明情由,那边的晴儿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顾风尘大吃一惊,以为那人没死,已伤到了晴儿,急忙跳过去看,见晴儿坐倒在一边,那人头上的黑纱已经被她摘了下来,扔在一边。
  花月痕等女子也围上来,见晴儿并没受伤,只是有些惊吓。花月痕轻言安慰道:“小妹子,死人把你吓到了吧。来姐姐这里,不要再看他了。”
  她已知道晴儿是与顾风尘一路来救自己的,因此十分客气。
  晴儿将头扎在花月痕怀里,似乎在哭泣,不住地说着:“他……他……”顾风尘也是第一次杀人,好容易才缓住心跳,上前慢慢将那首领翻了个身,仰面朝上。
  此人的脸暴露于月光之下,顾风尘一见这张脸庞,也不由得脱口惊叫了一声:“是他……”(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第八节   这个人顾风尘自然认得,刚刚在西湖的夺宝英雄会上见过,那天他风神俊逸,举止得体,想不到眨眼之间,已是横尸就地。
  此人便是江湖少一辈的领袖,诸葛世家的大公子,诸葛仁。
  眼下他躺在地上,双目大睁,充满着惊疑与恐惧,嘴角的血已不在溢流,显然顾风尘那全力一击他抵受不住,当时就已毙命。
  一刹那间,无数疑问从顾风尘心头闪过:怎么可能是他?他是少一辈的江湖首领,四大世家的后起之秀,以后足以领袖江湖,为什么还要如此逼迫自己?如果自己不去西湖,四大世家夺取宝甲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为何他要给自己这一方设置困难?他是为了自己独吞宝甲么?
  或许这也可以说得通,诸葛仁半途退出比武,难道是为了避免与自己碰面?亦有可能这样做更有深意,四大世家如果胜了,宝甲也有机会落到自己手里,而顾风尘若胜了,则板上钉钉。总比四大世家输给红莲教要好得多。如此机会要大得多。
  可诸葛仁在比武场上并未出手,也没受伤,断不至于被自己一拳打死。顾风尘在西湖见过诸葛仁显示武功,当真算得上一流高手,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攻击视如不见,毙于当场!
  顾风尘仔细在诸葛仁脸上摸了一阵,没有面具之类的易容物,显然就是诸葛仁本人。
  花月痕安慰着晴儿,只觉得这丫头表情有异,江湖中人对于死人看得多了,除非是初次看到,不然不会吓成这个样子。
  她觉得晴儿并非是害怕,便轻声问道:“怎么吓成这样子?江湖人还怕看死人么?”
  晴儿呆呆地说了一句:“他是……我的……未婚夫!”
  这句话如同一声闷雷,震响在顾风尘心头。顾风尘赫然回头:“你说什么?”晴儿没再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说明,她没有撒谎。
  花月痕也大吃一惊,顾风尘本为了救她,现在打死了晴儿的未婚夫,自己还能说什么!
  顾风尘惊问:“你们是……怎么可能……你们认识么?”他觉得这句话实在有些白痴,根本不晓得如何会从嘴里迸出来。
  晴儿点点头:“我们从小定亲的,再过一年,我就过门了……”
  顾风尘的脑袋嗡嗡直响,一时无语。
  花月痕到底是老江湖,马上镇定下来,她吩咐手下的几名女子照看着晴儿,自己拉着顾风尘走到一边,急切地道:“这个人好像是四大世家的少主,诸葛仁……”
  顾风尘苦笑:“本就是的,我前几天才见过他。”
  花月痕道:“那我们的麻烦来了!诸葛仁是少一辈的江湖盟主,你杀了他,按江湖规矩,会发格杀令来追杀我们的。到时候整个江湖都会轰动,只要谁能杀了你,他就可以取代诸葛仁的位置,这样的条件,那些看到格杀令的武林中人会不顾一切地找你。事不宜迟,你马上随着我去巢湖,碎心城就是全体玉碎,也要照顾你周全。”
  顾风尘十分感动,却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这事错也错在他不该威胁我,我是情急出手,本没想杀他……”花月痕截道:“你说这个有人信么?现在所有的证据只是一具尸体,他的手下已经四散,我敢说不用两天功夫,四大世家就会得知是你杀了诸葛仁,你已经得罪了他们,现在杀诸葛仁,合情合理,谁会不信!”
  顾风尘没话说了。
  花月痕道:“形势急迫,赶紧跟我走吧。”
  顾风尘叹息一声,却仍旧坚定地摇头:“我已经连累了你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此事由我一人担承,况且碎心城目标太大,我如去了,你们非但保护不了我,整个碎心城也会消亡,此非我所愿,你不用再劝。”
  花月痕急了,还想再说什么,顾风尘已大步走到晴儿面前,沉声说道:“晴儿姑娘,我一时不查,杀了你未婚夫,你如果想为他报仇,就请下手。顾某就死便是。”
  说着背对着晴儿站定,任她处置。
  晴儿泪光满面,听他这样说,缓缓站起身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走到顾风尘身后。
  顾风尘知她便要动手,也不作声,只是轻轻闭起了眼睛,在这一刹那,他的心头竟忽地闪现出那一晚在太岳山时,初次见到的泠菱。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在此时刻想到那时的情景,那条恋人枪顶在他咽喉的感觉,竟是如此清晰。
  晴儿慢慢举起了刀子,花月痕在一边,手里暗自握了块石头,只要等刀子一落,她便飞石击打晴儿的手腕,以救下顾风尘。
  晴儿的刀举到顾风尘头顶,却始终不下落,花月痕注意到,晴儿的手在发抖,刀尖在蓝色的月光下开始颤动不已,晃出一片光斑。
  顾风尘还是丝毫不动,只等那一刀落下,自己便从此长眠,也算一了百了。
  突然,晴儿的手一松,刀子落地,晴儿转回身去,奔到墙边,捂住脸哭起来。
  花月痕松了口气,将石块扔了。做为一个女人,她自然看得出,顾风尘在这位晴儿姑娘心里,可是举足轻重,几乎可以肯定,晴儿姑娘爱上了顾风尘。
  也难怪,像顾风尘这般侠义无双的人,本就应该有很多人爱他的,花月痕想着,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即又消失了。
  顾风尘来到晴儿身后,道:“为何不下手?”
  晴儿道:“我……我下不去手,我不想……不想对你不好……”顾风尘道:“可是……我杀了你未婚夫。”晴儿道:“我知道……你……你走吧。”
  顾风尘道:“你要我去哪里?”晴儿道:“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别让人找到你,去找个隐蔽的地方,永远藏下去……”她一口气说着,没有丝毫停顿。顾风尘道:“可你……”
  晴儿蓦地转过身来,脸上淌着泪珠大叫道:“你走,快走……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
  花月痕走过来拉住顾风尘,轻声道:“她说得对,你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顾风尘还想说什么,花月痕已吩咐手下几位女子将马车的车辕卸下,把那马牵过来,交给顾风尘,几个女子将他涌出院外。
  不待顾风尘开口,花月痕道:“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以保你的性命,那就是红莲教,你去投奔黄山吧。”顾风尘苦笑一声:“我刚刚在夺宝会上刺伤了他们的教主,你以为他们是应当收留我,还是给我来上一枪呢!”
  花月痕还想说什么,顾风尘截道:“我走没问题,可不去红莲教,生死有命,如果真的被人追上杀了,也是我前生注定,不可逆转。你们赶紧回碎心城吧,那里的姐妹更需要照顾。”
  说完不待花月痕再讲什么,顾风尘跳上马去,猛地加了一鞭,那马长嘶一声,顺着大路跑下去了,眨眼间便出了镇子。
  看着顾风尘人马的背影,花月痕仰天而祷:愿我们的恩人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退隐江湖,长命百岁。
  几名女子回到院内,发现晴儿还坐在诸葛仁尸体前发呆,花月痕轻声道:“晴儿姑娘,要不要我们帮忙把你未婚夫先行埋葬了?”
  晴儿轻轻摇头:“不必,我还要带他回去,他客死异乡,也一定希望魂归故里……”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花月痕等女子也掉了几滴眼珠,这种事他们之中也有人经历过,知道是如何一种滋味。
  晴儿问了一句:“他走了?”花月痕道:“走了,他会走得远远的,天下之大,江湖人一定找不到他。”晴儿的声音微不可闻:“但愿如此。”(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第九节   顾风尘打马狂奔,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向哪里去,只是本能地向北疾驰。在他心里,北方便是故乡,归隐的念头早在他心里萌生,此时更希望能回到家乡,永远逃离江湖这块是非之地。
  跑了一阵之后,他的头脑清醒过来,便想:以外人来看,我杀了四大世家的少主,想要脱身,一是乘船出海,逃向海岛之中,另一个去处便是红莲教了,因此必定会向东方或是南方追赶,自己偏偏向北方去,也不失为一招好计。
  一想红莲教,心头又是一阵刺痛,他将人家的镇教之宝夺了来,此时已经无法得回了,而自己又刺伤了泠菱,这一份人情他可能永远也无法还了,只好带着这种遗憾归老故乡,抱憾到死了。
  此时天空一片湛蓝,明月高悬,平野寂寂,他单人一马,奔跑其中,说不出的孤独。
  直跑了两天,已进了滁州界内,这一路上很平静,没有丝毫迹象表明自己已被追捕。顾风尘渐渐放下心来。
  将到正午,顾风尘跑到了琅琊山下,放眼一望,远处高峰耸立,其色青黛,果然另有一番景象。他见马跑得累了,向前一望,官道边有个不大的集场,里面聚了一群人,摆有农具家具等物,集场边上有茶摊酒铺,便跳下马来,走近集场,将马在树上系了,坐到酒铺外的桌边,叫伙计端酒饭来吃。
  他原本已是身无分文,便在离开青苗镇时潜进了一户当铺里,轻易扭断了锁头,将柜里所有的银子都揣了,他自小便瞧不起当铺,总觉得这是人间的吸血恶鬼,不知坑了多少良民,现在给他来个一扫空,心头十分解气。
  酒铺前已坐了几个农人,正自喝着劣酒,谈论今年的天气农时,顾风尘自小不会种田,因此毫不理会,等着自己的酒饭上桌,便低头吃喝起来。
  刚吃到一半,突然听到大跑上马蹄声急,跑来十数匹骏马,马上之人都是劲衣箭装,腰悬刀剑,一看便知是跑江湖的。这群人跑得又饥又渴,见了酒旗子,都跳下马,围拢过来,也要喝酒吃饭。这些人一来,那几个农人便赶紧走了,顾风尘偷眼看了看,一个也不认得,可以肯定以前没见过面,因此便不怕他们认出自己惹来麻烦,可如果现在起身一走,倒惹人注意,于是便将头垂得更低,吃得更快了。
  这群人围了三桌,纷纷大叫着上酒上菜,将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其中一个似是这群人的头领,腰间挂着长剑,剑鞘华丽,衣服光鲜,坐下之后便没正眼瞧过别人。
  身边一名汉子笑道:“连大哥,咱们这一路动身已经晚了,八成连汤都捞不到,还有必要向南去么?”
  那姓连的冷哼一声:“为何不去?这是最好的机会,谁说先去的就一定有肉吃!”另一名汉子道:“连大哥说得不错,那小子肯定已经跑得不知去向,大家机会均等,不分先后。”
  顾风尘心头一动,暗想难道他们是在说我?
  先前那汉子道:“与其这样大海捞针,不如另想办法……”姓连的道:“什么办法?”那汉子压低了声音:“兄弟有个主意,不知连大哥肯不肯应允。”
  姓连的问:“有主意只管说,咱们兄弟还分什么你我。”
  那汉子的声音压得更低:“这小子能将诸葛少主杀了,自然武功超强,我们便遇上了,多半也不能得手,不如换个手段,李代桃僵。”
  姓连的问:“怎么个李代桃僵?”
  那汉子道:“我们可以找一个相貌酷似的人,将他一杀,把头提给四大世家,便说在哪里哪里,将此人围住,其人强悍,不能生擒,只好杀之。只要能蒙混过关,武林少主一位就算不能得,至少那赏金也非常丰厚,大伙儿也不白跑一趟。”
  姓连的一皱眉:“万一另有人杀了那小子呢?或者被人看破怎么办?”那汉子一笑:“我们又不认得那小子,只要相貌酷似,死人口里无从招对,谁能说什么?况且此事一出,那小子一定会逃向海外,谁能捉到!”
  众人听了,都纷纷说好。
  姓连的想了想,道:“此事还须尽快,不知有别人想到了,我们亦要空忙一场。现在的麻烦是,哪里去找相貌酷似的人去?”
  众人听了,都四下乱看,仿佛这集场中便藏有这样的人一样。顾风尘听着心头疑惑,暗想他们没见过我,又怎么可以分辨相貌酷似的人?
  正想着,只见那姓连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在桌上一展,顾风尘偷眼一瞧,不由得暗自叫苦。
  那正是一张自己的画像,而且画得极是逼真。顾风尘知道不妙,正要准备离开,一名江湖汉子的眼睛已经扫了过来。
  顾风尘马上转回头,但是已经晚了,那汉子哈了一声,叫道:“眼前这汉子不是很像么!”
  他这么一喊,其余十多人都把目光集中到顾风尘脸上,这些人都发出一声惊呼:“果然很像。”
  顾风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出手肯定不是好办法,不如赶紧离开。他没走几步,那群人已经围了上来,出主意的汉子嘻皮笑脸地道:“这位兄台哪里去,我们借一步说话如何!”
  说着这群人便将顾风尘向一处林子里涌去,看来是想将他杀死在林中,提头去四大世家领赏了。
  到了此时,不打也不行了,顾风尘突然伸出两手,抓住这汉子与那姓连的,猛地向一起一撞,二人脑袋相碰,发出一声脆响,立时头骨破裂,死于非命。
  这倒不是顾风尘变了性子,开始嗜好杀人,而是他方才听了这二人的对话,知道这一伙人都不是好东西,能杀死无辜之人去领赏,心地可算异常歹毒,对于这样的家伙,不必再手下留情,因此便将二人先送上了西天。
  余下众人齐是一愣,在他们看来,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个酷似顾风尘的倒霉农夫,谁也料不到遇上了真主,因此毫无防备,顾风尘一招大悲掌,连环击出,又击倒了七八个。
  他运起逆天神功,下手极重,中掌之人只是一声闷哼,便倒飞数尺,一命呜呼。
  剩下的三个人见了,如撞了鬼一般,都发一声喊:“此人便是那姓顾的……”,说着四下飞逃。顾风尘行踪已露,岂肯容他们逃走,脚下发力,连出两掌击毙二人,再掷出一块石头,将第三人打得狂喷鲜血,五脏碎裂而死。
  只一眨眼间,顾风尘已然将这十余名江湖汉子尽数毙于掌底。
  这边一乱,集场中的人纷纷看来,朴素的农人哪见过这等场面,立时吓得四下逃散,连酒铺的人也逃得干干净净。
  顾风尘苦笑摇头,虽然杀的人是奸邪之辈,毕竟也是自己第一次有意杀人,心中难安,只是此时形势危急,还是尽快离开为好。于是便掏出一小块银子放于柜台之上,又在酒铺之中找到两个灌满酒的葫芦与一大包干粮熟牛肉,都包好了,这才出得门来,挑着两匹好马,也无暇顾及地上的尸体,纵马离去。
  他刚离开不久,那群尸体中有一人勉力坐了起来,原来此人被顾风尘大悲掌击中,本无生理,可偏偏他怀中揣了些金叶子,抵消了部分掌力,因此一时幸得不死。
  这汉子一边吐血,一边挣扎着用血在一块桌面上写了顾风尘的名字,最后一笔尚未写完,也倒地而死。
  顾风尘自然没有看到这一幕,但他也感觉到事情不妙,因此一路上尽力加鞭,以图跑得越远越好。
  刚奔过四五十里路,就听西南方向一声异啸,他侧头一看,好像是一枝火箭射上天空,虽然白天看不到焰火,但之后的炸响声音听得非常清楚。
  不好,这多半是有人看到了集场中的尸体,怀疑到了他身上,顾风尘想到此,再不顾惜马力,拼命加鞭。
  没跑过半个时辰,又听到东北方向有火箭射起,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开始响箭,顾风尘暗自皱眉,显而易见,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围拢上来,自己这般急奔,更会惹人注意。
  正想着,前面出现两条岔路,就在这两条岔路间的一棵大树上,贴着一张醒目的告示,第一行是朱砂笔写着的三个大字:格杀令。
  下面是他的画像,画像两边写有小字,顾风尘百忙中扫了一眼,只见写道:江湖邪佞顾风尘者,出身寒微,素性奸滑,盗经书于少林,佛门不纳,护红莲之余孽,天地难容。修练邪功,欲图逞意。武林少主诸葛仁,本性宽厚,福泽江湖,竟为所杀,人神共愤。此令既出,格杀勿论。谁能执首,便为武林少主。言出必鉴。
  顾风尘看罢,苦苦一笑,心想:我素不害人,不想到头来,竟得了如此评语。
  耳听得四下里怒马惊雷,鸣镝遍野,到处都是一派杀气冲天。(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一节   顾风尘知道形势已迫在眉睫,便选了一条向北的路,狂奔而去。
  正跑之时,前面大路上奔过几匹马来,马上骑士身形矫健,一见便不是庸手,顾风尘低了头,加鞭而过,那几人初时不查,可与顾风尘马匹相错时,突然其中一人叫道:“是他……”
  那几人闻声看去,顾风尘已经跃马而过,那几人叫道:“兀那汉子,且停一停。”顾风尘哪里肯听,一个劲的加鞭。如此一来,几名大汉相顾点头:“果真是他!”
  有人自怀中取出火箭,射上天空,一连射了三枝,然后便拍马紧紧追来。
  顾风尘据有两马,可以轮着骑,因此后面的人一时追不上他。但跑了一阵,前面又闪出一伙人来,有人叫道:“就是他,截住了……”这伙人见顾风尘马快,便掏出暗器射来,一时间呼啸之声大作,暗器如密雨冰雹一般,顾风尘没有办法,只得足尖一点飞身跃起,避过了暗器,但那两匹马几乎被射成了筛子,惨嘶倒地。
  顾风尘尚未落地,又有暗器射来,他长吸口气,身形在半空一折,嗖的一声,钻入了路边的野林之内。
  这伙人哪里肯放,纷纷呼喝着追来。
  顾风尘弃了马匹,只背了干粮酒水的包袱,想尽快甩开追兵,便单挑荒僻的小路走,不一会儿已经进了山。他倒不是害怕这些人,只是不想被他们缠住,于是便沿着高低不平的谷地飞奔,跑了一阵,逆天神功的威力开始显现出来,越跑越快,几乎已经是足不沾地,只用足尖一点,身子便飞跃出两三丈远,他又转过几个山谷,终于将后面的人甩得不见踪影。
  坐下稍稍休息了一下,顾风尘取出肉干酒食吃了些,便上路又行。他一路向北而来,不时能听到远处的火箭啸响,只是越来越远。
  直跑了一天,到了第二天红日高升,顾风尘已经出了琅琊山,他明白此地仍旧十分危险,不可久停,便找了处市镇,买了一匹马,又购了一顶斗笠,笠沿用黑纱罩下,遮住自己的脸,以免被人认出。
  再向北行,果然一路之上也遇到了几伙人,但这些人只顾赶路,没有认出自己,顾风尘心下稍安。
  这天将近黄昏时,顾风尘在荒野中看到一处废弃的大宅,便在此歇了。他一路奔来,经常看到路边野地里有这样的房屋,尽是人去屋空,丛生野草。他不知端底,原来此地一连数年大旱,官府赈济不利,有的村子整村出去逃荒,死在外面的不知有多少人,因此随处可见这样的荒宅,真如鬼镇一般,一到夜间,孤蓬自振,惊沙坐飞,木魅山鬼,野鼠城狐,到处是嗥叫之声,极是怕人。
  顾风尘走进屋子,将四处漏风的木门关了,抬眼一望,只见屋子分为两层,尚有楼梯相连,可见是个富户之家,只是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地面丛生荒草,到处是蛛网飞灰,破桌椅七倒八歪,倒是屋子正中墙上挂的一幅中堂还隐约可见,上写四个大字:福寿双全。
  顾风尘哑然失笑,自语道:“说甚么福寿双全,我看若改做福寿双无,倒还切题。”
  说罢去院子中拣拾了一些破木板,又折了些枯枝,开始在屋子里生起火来。
  此时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屋子里火光熊熊,倒也不显得荒寒,此时天气尚热,也不必以火取暖,只是吓一吓走兽而已。顾风尘跑了一天,稍有疲累,便拔些草来铺了,委身于上,取出包袱里的吃食,以肉干下酒来吃。
  他吃了半葫芦冷酒,微有倦意,便在火堆上加了些木柴,正要合眼睡去之时,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顾风尘此时正在难中,耳力尤其灵敏,反应也极迅捷,立时飞身跃起,闪在门边。暗自将一口气运到手上,准备出招。
  果然,木门被缓缓推开了,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踏进屋子。
  顾风尘闪电般出手,一把已扣住那人的咽喉,随即将木门关起,然后将那人扯到面前。
  那人猝不及防,甚至连哼也没哼出来,险些被顾风尘捏得闭过气去,双手下意识地在顾风尘手臂上乱打,却没有什么力气。
  顾风尘借着火光一看,不由得一呆,只见他手上抓的是一名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年纪,容貌冶艳,穿得衣服非常十分华丽,却有多处撕破了,头发出蓬松着,脸上还有些划伤与瘀痕,十分狼狈。
  无论怎么看,这女人也不像是来追杀他的,倒像是被追杀的人。
  饶是如此,顾风尘也没放手,只是微微放松了些指力,低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他五指一松,那女子终于能说话了:“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我死也不要回去……”
  顾风尘道:“送回去?回哪里去?你不是来杀我的?”
  那女子涨红了脸:“我杀你……我逃还来不及呢……”顾风尘看她不似说谎,便松开五指,将她放了,那女子长吸口气,一跤跌倒在草堆上,不住地喘息着。
  顾风尘见她占了自己的草堆,也没说什么,找了块木板丢在火堆边上,自顾坐了。那女子见她走来,急忙将自己的衣服掩了掩,盖住了露出的雪白脖颈。
  二人谁也不瞧谁,隔着火堆而坐,不一会儿,顾风尘只听到那女子的肚子里咕咕响了几声,便问:“你饿了吧。我这里有吃的。”说完将包袱扔在了草堆上。
  那女子非但不感激,还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愤然道:“你别想让我吃你的东西,我知道,你在里面下了药,想把我弄晕了,然后……”她的脸红了红,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是非常明白。
  顾风尘哑然失笑:“你爱吃不吃吧。”说完也不去理她,闭上眼睛要睡了。
  隔了一会儿,那女子见顾风尘并无什么不轨的企图,便轻轻解开包袱,开始向嘴里塞吃的。她吃了一会儿,一抬头,发现顾风尘已坐起身来,正看着他。
  那女子慌忙将干粮一扔,双手抱紧了自己,生怕顾风尘扑过来。
  顾风尘没未起身,只是问道:“姑娘,你干么要逃,什么人在追你?”那女子正巴不得他说话,也好让他不再胡思乱想,便道:“我是逃婚出来的,我父亲要把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我不愿意,就跑了出来。”顾风尘哦了一声:“这么说,是你的家人在追你?”
  那女子道:“不,是我丈夫家的人在追我。我……在洞房之夜逃出来的!”顾风尘长叹一声:“那你也是身不由已了。”那女子道:“如此说……你不会也是逃婚的吧?”
  这话一出,二人都笑了,顾风尘道:“在下不是逃婚,是逃命的。”那女子道:“方才你出手好快啊!我还没看清楚,就差点被你掐死啦。你武功一定好厉害。”
  顾风尘道:“武功再厉害,也有打不过人的时候,该逃也得逃。”那女子道:“那是不错,我丈夫的武功也好厉害呢,只是人不好,我不愿意做他妻室,就跑出来,这下子我丈夫颜面尽失,如果被抓到了,一定会被打死的。”顾风尘道:“看样子你已逃了很远呢。”
  那女子道:“差不多有一百多里了吧,我想他们追不到我。”顾风尘冷笑:“你并非什么逃婚,而是为了我。”那女子一愣:“为了你?”顾风尘道:“你是为杀我而来的,我心里很清楚。”那女子双肩一耸,说道:“莫明其妙……”
  顾风尘道:“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人烟,你从哪里逃来的?”那女子不卑不亢:“用不着告诉你。”顾风尘正要起身逼问,忽然眼神一动,射向门外,他已听到了脚步声,就在数丈之外。
  来的人有两个,轻身功夫是极好的,如果不是顾风尘身怀逆天神功,这么轻的脚步是听不到的。顾风尘刹那间停止了动作,做了一个卧佛式,一手支头,一手垂腰,随时准备跃起。
  只听砰的一声响,木门被一脚踢开,闯进两个人来。(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二节   那女子见了,惊叫一声,向角落里缩去。
  来的二人都是男子,相貌凶恶,一高一矮,高个子见了那女子,冷笑一声:“新娘子好难找,原来是躲在这里。”
  矮个子扫了一眼顾风尘:“怪不得逃走,原来是跟相好的私奔。”
  顾风尘听他出口不逊,心头怒起,有心上前教训二人,却一想最好还是不要管闲事,便装做听不到。
  高个子见他不开口,便哼了一声:“还是个软骨头!”说罢大步走向那女子,伸手便捉。那女子举手要打,却被高个子大手一抓,扣住手腕,向外便扯。
  矮个子道:“捉了回去,让主子打断你两腿,看你还跑不跑!”
  两人竟视顾风尘为无物,根本没放在眼里。
  那女子奋力挣扎,却总无法摆脱两个男人,只好向着顾风尘大叫救命,顾风尘不愿多管闲事,可眼前之事实在不平,不由得胸膛起伏,努力克制。那女子见他不动,以为他真的被这二人吓住了,便不再喊叫,似是认命了一般,被二人拖出屋子。
  临出屋子时,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与顾风尘的眼光正好相对,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哀怨。
  顾风尘的心头如被雷击了一般。
  这女子的眼神,几乎与泠菱被自己刺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顾风尘身子乎地弹了起来,身形一晃,已然挡在三人面前。
  矮个子狞笑道:“怎么,英雄救美么……”
  他刚说出这几个字,顾风尘的掌已到了,这二人出掌相接,砰的一声,两个人的身子倒飞出去,撞在了墙上,将整间屋子撞得晃了几晃,梁上的灰土纷纷落下。
  顾风尘此时心头怀着一股无名业火,出掌也极狠,用力不小,这二人敢受得住,被顾风尘这一掌打得臂骨断折,撞上墙壁后内腑也伤得极重,相继吐出几口鲜血,晕倒在地。
  那女子如同作梦一般,只听砰砰两响,呼呼两声,然后两位凶神恶煞般的壮汉便烂泥般瘫痪在地,看得她目瞪口呆。
  顾风尘料理了这二人,一把将那女子扯回屋子,说道:“我并不想救你,只是不忍心看你受罪,我的马就在门外,送给你了,趁天黑快走吧,后面可能还会有人来追你。”说着由怀中掏出所有的银钱,塞在她手里:“这点银子不多,可我只有这些了。”
  那女子掂了掂手上的银子,突然妩媚的一笑,一翻手,那些碎银子都落在地上。顾风尘一皱眉:“嫌少了?”那女子笑道:“哪里,只是我想要的,不是银子。”
  顾风尘道:“那你想要什么?”
  那女子格格一笑,突然搂住顾风尘的脖子,双腿一跳,夹住了他的腰,将脸向顾风尘凑过去:“我要你的人……”
  顾风尘哪里遇过此种香艳场面,立时热血上涌,却又不敢运功,怕伤了她,百忙中双手向前一推:“不可如此……”
  二人离得太近,顾风尘双手推出,只觉得掌心一片温软,正推在那女子的胸脯上,吓得急忙缩手,那女子趁机向前一扑,将顾风尘扑倒在草堆上。
  顾风尘鼻子里闻到一股沁香,立时心慌意乱,想将那女子翻下来,却不敢动手,一时尽落下风。而那女子看似轻车熟路,双手抱定顾风尘,身体如蛇一般紧贴着,将一张红艳艳的小嘴向他脸上吻来。
  顾风尘大急,一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古法,伸过手去扣住那女子的后颈,硬生生将她拉离自己的脸。那女子后颈被扣,全身立时僵直,顾风尘一抖手,将她扔出几尺远。
  那女子身形很灵活,刚刚落地,马上又滚了回来,可顾风尘已经弹身而起,退出丈外。
  他胸膛起伏,一脸潮红,极是尴尬,而那女子见缠不住她,便卧在地上,做出一个极诱惑的姿势,向他飞了一个媚眼。
  顾风尘暗自调息,压下心头的气血,怒道:“你这是做什么!”那女子扬扬一对弯眉:“没什么,这位大侠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无以报答,只好以身相许了。”顾风尘呸了一声:“你这话说得太过随便,想必为人也……也……”
  他说不下去了。
  那女子接口道:“想必为人也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是不是?”顾风尘道:“不是……没那么严重,可是……也差不多……”那女子卟的一声笑了:“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喜欢和你说话。”
  顾风尘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你赶紧走。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那女子并不起身,柔声道:“你要赶我走么?那样的话我定会被人捉回去打断了腿,说不定还要被割了舌头,剜了眼睛,剁了两手,丢进猪舍里呢。你行行好,不要赶我走好么……”
  她的声音好腻,有一种勾人魂魄的欲望,只不过对顾风尘没多大用处,顾风尘直视着她:“你若不走,我走。”说着大步出门。
  这下子那女子坐不住了,马上跳起来跑出去,伸手去拉顾风尘的手,顾风尘运劲一弹,将她的手震开,那女子哎呀一声:“好痛!你身上长刺了?”
  顾风尘不愿理她,径直向自己的马走去。
  此时那女子不再讲话,只是愣愣地瞧着他。顾风尘解下马来,翻身而上,也不回头,双腿一夹,那马亮开四蹄,跑进无边的夜色里。
  那女子并不呼叫,只是呆呆地站在当地,看着顾风尘远去的影子,忽地淌下两行泪来,她向地上一蹲,将头埋在臂弯里,呜呜咽咽地小声哭起来。
  隔了片刻,只听马蹄声响,顾风尘又折了回来,将马停在那女子身前,叹息一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女子抬起头来,一副雨打梨花的面庞看起来更是让人心生怜悯之情,她哽咽着道:“我想回家……”
  顾风尘淡然一笑:“为何不早说呢?”那女子道:“我怕你不送我,就想先和你……先给你些好处,然后再开口……”顾风尘道:“在下以前做过和尚,经书虽念得不好,可也知道救人危难是我辈的本份,用不着报答什么。”
  那女子这才擦去泪水:“你肯送我回家?”
  顾风尘点头,那女子道:“可你……好像也有事在身的样子,为了我,不会误了你吧。”顾风尘道:“无妨,你要向哪里去?”那女子用手一指:“开封府。”
  顾风尘道:“正好,我也要向北方去。你我只是顺路,就更谈不上帮忙了。请上来吧。”
  那女子道:“这就走么?”顾风尘道:“除非你喜欢被人捉走。”那女子听了,忙不迭地跳上马背,坐在顾风尘身后。
  顾风尘感觉得出来,这女子虽有些武功,可并不高明,家中想来也并无什么高手,便随口问道:“你跟谁学的功夫?”那女子道:“跟我父亲学了点,可没什么长进,我不是练武的材料。”顾风尘道:“那好吧,坐稳了……”
  那女子道:“屋子里还有银子和酒食呢,你不要了?”顾风尘指指尚自晕迷的二位仁兄:“留给他们吧,不是我夸口,受了我一掌之后,他们少说也得十天之后才能起身,那些东西差不多够养活他们的了。”
  说罢一抖丝缰,带了那女子离了此地。
  二人不敢走大路,只拣些偏僻小路,那女子规矩了很多,老老实实地坐着,也不开口。顾风尘问她姓氏,她说姓白,闺名不便说,顾风尘也就不问。
  走了几十里路,顾风尘找了一处荒废的草屋,二人也不举火,在里面胡乱宿了一夜。
  天明又行,顾风尘用斗笠遮了脸,自己步行,让那女子坐在马上,也用衣服包了大半头脸,这样二人缓缓走来,倒也无人注意。等到遇见市镇,那女子取出几片金叶子,要顾风尘兑现了银子,再买一匹马。顾风尘也不推辞,又买了些肉干大饼酒食之类,以做长途跋涉之需。
  此时一人一马,跑得便快多了,路上不时也遇到一些江湖人,只是顾风尘已经有了伴当,又蒙住了脸,那些人便没理会他。
  二人向西北方向走了五天,已进入了河南地界,离开封越来越近了,这一日来到了商丘。商丘乃是中原古城,商朝曾经建都于此,历史悠久,商祖以物易物,渐成规模,后来的“商人”、“商品”一词,既来源于此,此时的商丘仍旧是商贾云集,铺户林立,一派繁华景象。
  到了这里,那姓白的女子如鱼得水,也不急着赶路,将马在一处客栈寄存了,拉着顾风尘在城里乱逛,买的尽是些衣服首饰胭脂水粉,最后整整盛了一箱子,顾风尘成了她的跟班。
  这位白姑娘买完了东西,又想起一件事来,对顾风尘道:“我在商丘有个姨妈,就住在城西,是个大户人家,她自小便非常喜欢我,这次来到她家门口,如果不去探望,以后可没法见面了。你陪同我去一趟吧。”(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三节   顾风尘不愿同往,道:“你自去好了,我在客栈等你。”白姑娘小嘴一扁:“这样不好吧。我去见了姨妈,她肯定问我缘由,我怎么说啊!只能说有人护送我,她必然要问谁人护送,我说把你晾在客栈,她肯定不高兴,哪有这样对待恩人的,到时候还得八抬大轿来请你。你自己说,是陪我去呢,还是让人来抬你啊?”
  听了这话,顾风尘暗自叹息,他不愿意张扬,以免被人认出来,便只好道:“好吧,我陪你去。只是我还有要事,须尽快赶路。”
  白姑娘笑了:“到了姨妈这里,我哪能不多住几天?你放心,到时候姨妈会好好谢你,等她谢过你之后,你想住就住,不想住就走,总行了吧。”
  顾风尘点头:“可以,不过不用你姨妈谢我,你给了我不少银子,就当谢过了吧。”白姑娘嘻嘻一笑:“你带给我的是第二次生命,可不是光花银子就能买到的。”
  二人回到客栈拉了马,直奔城西而来。
  说是住在城西,不是城内西方,而是出城往西。二人出了城关,沿着大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大路边有一所大宅。碧瓦红墙足有一丈四五尺高,黑漆漆的大门上钉着黄澄澄的铜钉,两个吞兽门环擦得锃亮,檐额上的黑色描金牌匾写着两个大字:鲁宅。
  看来这位白姑娘的姨妈,下嫁的夫家姓鲁。
  此时天将正午,门上懒洋洋地坐着两个仆人,见二人拉着马走来,其中一人慢吞吞地站起,斜着眼看他们。白姑娘大咧咧地吩咐道:“去告诉主人,就说白姑娘求见。”
  那仆人甩出一句:“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白姑娘一瞪眼:“这是我姨妈府上,让你去你就去,罗嗦什么!”
  她这般硬气,那仆人也低了三分,急忙点头:“这就去,就去……”说完跑进大门去送信了。
  顾风尘暗想,这家主人在当地定然是一霸,连看门人都如此倨傲。
  不一会儿,门内走出一个人来,高形魅伟,相貌不凡,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一见白姑娘,眉头一皱,道:“是你……”
  白姑娘急忙抢上前去,做了一个万福:“给姨夫请安……我是小白,这次大老远的来见姨妈,这位是我的恩人,他可不是一般人。”说着向顾风尘一指。
  那人点点头,呵呵一笑:“你姨妈有些小病,尚未起呢。”说着走下台阶,向顾风尘一抱拳:“既是小白的恩人,便也是我鲁某的恩人,请进请进。”
  说完拉着顾风尘的手,向里便让。白姑娘也跑下来,拉着顾风尘另一只胳膊,二人一边一个,将顾风尘迎进了大门。
  顾风尘见这宅子好大,也不知有多少进院子,三人走进第三层院落,方才见到一个大厅,此时好像正在宴客,厅门虽闭,也能听到里面不时有人声传出来。
  鲁姓主人向顾风尘笑道:“二位来得实在太巧,舍下正有多位名流作客,一起叙谈如何?”
  顾风尘不愿多见人,更怕遇见江湖人,便推托道:“在下尚有要事,不便久留,白姑娘既然已到了家,在下要告辞了。”说罢转身要走。
  鲁姓主人拦住他,笑道:“顾先生既然来了,哪能这么快便走呢?说什么也要留住些时日啊。”
  顾风尘一愣:“你怎知我姓顾?”
  鲁姓主人笑而不答,与白姑娘一起走到厅前,开了厅门,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声音:“不单单他知道你姓顾,这里所有人都知道。”
  厅门大开,现出里面一众人等。为首的一人,正是四大世家的首领,如今的武林盟主,诸葛仁的父亲,诸葛闲云。
  在他的身后,站着双龙堡的两位堡主,龙谢兰与杜潜龙,金鹰门门主万重山,洞庭湖南宫世家主人南宫岳,此外还有十余名高手幕宾。而在同时,院子里伏兵尽起,高墙与屋檐上都有高手出现,封住了所有退路。
  顾风尘已是身陷重围。
  诸葛闲云带着众人走出厅外,站到顾风尘对面,意态刚正,但眼神仍然稍稍显出些愤怒来。
  诸葛仁是他的大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颇有乃父之风,他这一死,给诸葛闲云的打击实在太大,饶是诸葛闲云修养极好,也终究掩饰不住心头的悲愤之情。
  顾风尘却是另一般想法,他盯着白姑娘:“你骗我!这不是你姨妈家。”白姑娘嘻嘻一笑:“不错,我没有姨妈,也没有亲人,我只是孤魂野鬼,可接下来,我马上就要有亲人了……”
  龙谢兰截道:“白姑娘,你做得很好,我们会履行诺言,现在你去后面,有人接待你。”
  白姑娘向着顾风尘一扬眉毛:“多谢你啦。”
  顾风尘已全然明白,这一切都是白姑娘的诡计,什么逃婚出来,什么被人追拿,都是她一手策划的。目的便是骗取他的信任,送她来商丘,自投罗网。
  他十分悲愤,自己不顾自身的安危,仗义出手,却被人利用,为人做嫁,世人都说江湖险恶,直到此刻,顾风尘才真正体会到了。
  白姑娘向他抛下最后一撇妩媚的笑容,转身走进大厅,到后面领赏去了。
  顾风尘扫视了一眼面前的群雄,慢慢将怒火压下去,然而另一种豪气却升了起来。
  任你万千虎狼,百重围困,我自有一条命在,岂容你想取便取!
  他的眼神依次由各人脸上闪过,虽说他没有真正见过诸葛闲云,但也能猜到,这位比双龙堡主与万重山派头还大的人是哪一个。
  若论武功,万重山与杜潜龙二人,已足与自己匹敌,如果二人齐上,自己定输无疑,更不要提还有众多高手在侧,自己虽然豪气干云,但多半今日也要埋骨于此了。
  顾风尘并不惧死,事实上,自他一入江湖,便有这种准备,只是他内心更渴望自己的死要轰轰烈烈,眼前看来,至少这一点,他如愿了。
  场院中一时寂静如死,顾风尘固然不说话,另一面也没有敢先于诸葛闲云开口,毕竟论公论私,都得由他先行质问。
  诸葛闲云轻咳了一声,问道:“我的劣儿诸葛仁,是否做了对不起阁下之事?”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大出意外,谁也没想到诸葛闲云竟会如此发问,这一来只要顾风尘编个理由,将一堆无理之事推到诸葛仁头上,他岂不是罪有应得,这个仇还报不报了?
  龙谢兰心头暗笑:这老头儿,总不忘记自己的面子,身为武林盟主,必须时时示人以宽,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更希望顾风尘死呢。
  顾风尘听了,有心将诸葛仁囚住花月痕等女子,逼迫自己夺甲之事讲出来,可一来花月痕的碎心城本就为江湖所不齿,二来如果说诸葛仁暗中夺甲,那是在挑拨四大世家的关系,二者合一,众人定然不信,会认为自己信口开河,为了活命而污人清誉。所谓人死不论前非,诸葛已经死了,再加些罪名到他头上,实在不忍。
  况且又一想,四大世家下了格杀令,无论如何,今日是要取自己性命的,再讲什么理由也是无用,而且显得自己十分怕死,这又何苦!于是顾风尘冷笑一声:“他并没做什么对不起我,或对不起江湖道义之事,只是我一时手重,将他杀了。你们谁想为他报仇,请上来便是。”
  诸葛闲云缓缓点头:“你能坦承其事,也是一条好汉,只不过……你做得太过份,我无话可说。”说完他转身慢慢回到厅里,再不回顾。
  他虽为盟主,但总归是诸葛仁的父亲,如果自己指挥人将顾风尘杀了,会有人说他以公济私,发泄愤恨,因此他不在当场,让别人自行发落。
  诸葛闲云一走,自然由万重山引领众人,万重山向前走了两步,负手而立,道:“你还要动手么?”顾风尘道:“你待如何?”万重山道:“今日你恶贯满盈,罪有应得,可按江湖规矩,我们也不能一涌而上,况且在场的都是成名人物,联手欺负一个晚辈,不是侠义道所为。如果你明白眼下的形势,还是自裁了吧,我念你是条汉子,敢做敢当,一定将你运回故土,好生安葬,这个条件如何?”
  顾风尘仰天大笑:“多谢你的好意,顾某一生飘泊本无根,家中也已无亲无友,常言道,哪里黄土不埋人,今日死则死耳,要我自杀,休想!你们便一齐上,顾某何惧。”
  说着一抖手,将宽大的外衣甩去,斗笠扔到一边,准备决战。
  万重山见他如此说,也只好默然点头,暗想此人敢出大言,武功肯定不低。
  他在夺宝会时并未见过顾风尘的真容,因此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觉得声音体形有些眼熟罢了,一时也想不到是曾经打败过自己的人。见顾风尘拉开了架子,便回归本阵,向左右一挥手:“哪位英雄欲为诸葛少侠报仇的,尽可以上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四节   身后群雄中有早有磨拳擦掌,等得不耐烦了,心想还与他废什么话,自己跳过去将此人格毙就算了,因此一听万重山发令,早有人跃众而出。
  顾风尘已抱定一死之心,因此也用不着留什么后力,能打多久打多久。因此前面三人一共与他只对过五掌,便全都被震得口吐鲜血,重伤而退。
  如此一来,万重山等人便留上了心,虽然仅仅五掌,但高手毕竟是高手,眼力惊人,杜潜龙与万重山对视一眼,齐声喝问:“你可是西湖会上夺得宝甲的人么!”
  顾风尘哈哈大笑:“不错,夺甲杀人的都是顾某,你们要报仇雪耻,算找对人了。”
  听他坦承其事,二人都吃了一惊,那天顾风尘技惊四座,夺得宝甲,显露的武功内力非同小可,如今虽然将他围了,可若想将他击杀,确是不易。
  况且此人夺了宝甲,却没带在身上,也是一件怪事。因此万重山问了一句:“宝甲何在?”顾风尘冷笑:“已送人了。至于送给谁,你不要问,因为我也不知道。”
  杜潜龙沉声道:“既然如此,我等便不客气了。”顾风尘大笑:“你们何时客气过……”龙谢兰截道:“此人乃是邪道高手,又有宝甲护身,大家不用一对一比试了,为武林除害,便是江湖规矩,也得破一破。”
  杜潜龙道:“不错,大家并肩子齐上。”
  二人发一声令,便与万重山退在一边,封住门口的退路,毕竟三人在江湖中地位极高,不能参与围攻,那样太给顾风尘面子了。
  听了此令,身后与屋顶上的好手一齐发作,将顾风尘围在垓心,一时间四面八方便是手脚,扑天盖地般向顾风尘打了过来。
  此时顾风尘的情形,比泠菱被困五戒庄时还要危险得多。那时泠菱虽也陷入重围,但总体来讲,敌人武功不算太高,又是一个个上前比斗,饶是如此,泠菱也险些遭擒,眼下顾风尘面对的,几乎全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因为有资格与四大世家首领坐在一个厅里的人,武功自不必说。又是一涌而上,根本不给顾风尘丝毫喘息之功,因此各人心头都明白,顾风尘或许能支撑一时,但时间不长便会中招倒地,被击杀于当场。
  顾风尘奋起神威,全力迎击。他运足内力,每一掌打出,均是力道威猛,飞沙走石。群雄挤在一处,反而不易闪避,只能硬接,只听砰砰砰连响,接连有四五个人与他掌力接实,抵受不住倒飞出去,轻的气血翻涌,难以平息,重的则已是内伤吐血,退出战团。
  如此一来,群雄中有人叫道:“大伙儿散开些,莫要挤在一处。”这些人都是高手,临敌经验丰富,马上领会意思,呼的一下散开,围成一个直径**尺的圈子,将顾风尘包住,既不让他能轻易冲出包围,也利于已方进攻。
  圈子虽然不小,但顾风尘身侧总有至少两人在夹击他,有时前后左右都有一人,顾风尘手脚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的功夫,而这些人都是上前攻上一两招便由人接替,退下来平一口气,又攻上去。
  显而易见,群雄的意思,是要先将顾风尘累得内力不济之后,再将他或擒或杀。
  顾风尘明知这一点,却停不下手脚来,因为每个人所攻的,都是他的要害,不得不救。
  再斗过十余招,顾风尘已不得不保存些内力了,群雄觉得他掌上的威力渐弱,都暗自冷笑,攻得更急了。
  顾风尘心想,再不求变,自己便会生生被累死于当场了。他的逆天神功虽然厉害,但总归不能超出身体极限,一旦潜能用尽,顾风尘势必虚脱而死。
  想到此,顾风尘把心一横,准备拼命了。正好后面有人一拳打向他背心,顾风尘一咬牙,将一口气运到后背上以保住心脉,硬接了这一拳。
  砰的一声,那人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顾风尘背上,好大的力道。顾风尘被打得向前疾飞。看样子已受了伤。
  那人一拳得手,心头狂喜,他本没料到自己这一拳会打中敌人,事实上他还留着几分力准备阻击顾风尘的反击,不想居然长驱直入,顾风尘好像并没有料到这一招。
  众人一见顾风尘中拳,也都是一喜,以为他已经内力不济,无力招架了。
  可顾风尘要得,便是这一击。他已用内力护体,因此这一拳对他来说毫无损伤,只是助了他一臂之力而已。
  他借着这一拳的力道,足尖猛点地面,喀的一声,青砖粉碎,而顾风尘的身子已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厅内。
  外力加上他本身的力道,使他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议。
  面前众人见他飞来,急忙出手迎击,顾风尘运起逆天神功,身子在半空中居然连翻两个跟头,避过了所有人的攻击。
  而他的目标,便是尚在厅中坐阵的诸葛闲云。
  这一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常规而论,顾风尘便是想逃,也需要向外突围而走,因此杜潜龙等三人也是封住了外门,谁也不曾想顾风尘会向里闯,而里面还有一个多年来已不曾出手,武功神鬼莫测的武林盟主,诸葛闲云。
  无论如何出人意料,顾风尘总归是做出了这样的举动,群雄都是一惊,可已经拦不住他了。
  顾风尘身在半空,耳中听到一声极为细微的嘶啸之声,他知道有人在发暗器,而这种暗器多半是银针之类的细小之物。他从声音判断,这一针是飞向自己腿部,如果自己闪避暗器,身形去势受阻,便会半途落地,那样的话冲不进厅堂,群雄向上一涌,还是一个群殴的场面,于自己大大不利,因此他硬着头皮,不管那一针,只是将残余内力运到腿上,以免被暗器伤到骨头。
  果然,半空中银光一闪,一枚银针已悄无声息地钻入顾风尘小腿。幸好顾风尘早有准备,以内力相抗,因此银针并未全部没入肉内,还留了一分在外面。
  龙谢兰见银针射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这一针便是她发出的。
  龙谢兰也没料到顾风尘会向里冲,因此对顾风尘也有些佩服,可佩服归佩服,却不影响她的出手速度及狠辣,这枚银针威力不大,厉害的是上面淬的剧毒,这种毒是用长白山极罕见的蛇毒淬炼而成,见血封喉,中针者在半个时辰内,便会心跳停止而亡。
  她的微笑慢慢变得尖锐,因为她可以肯定,顾风尘很快就会支撑不住了。
  只是龙谢兰做梦也想不到,顾风尘的体内已经有两种天下最厉害的毒质,上一次她在见贤庄中曾射过顾风尘三枚毒针,也不曾要了他的命,眼下中了这枚银针,顾风尘便如清风抚体一般,除了微微的皮肉之痛外,没有半分不适。
  毒一入体,顾风尘体内的两种毒质便合力驱毒,眨眼之间,针上的蛇毒已经化为毒水,被逼出体外。
  而顾风尘的身子没有受到丝毫阻碍,已经跃到了诸葛闲云面前。
  此时诸葛闲云一直是背对厅口坐的,手中端着一杯茶,顾风尘不待身子落地,一拳便向诸葛闲云后脑打去。
  门外群雄有人发出一声呼叫:“盟主小心,有人偷袭。”
  诸葛闲云恍若不闻,任顾风尘的拳头击向自己,当拳头离后脑只差数寸之时,他左掌中茶碗里的水突然分成两条水线,射向顾风尘双眼。同时右手向后一探,伸出两根手指,似剪刀一般,剪向打来的拳头。
  这一招显示了他极精纯的内力,诸葛闲云手掌不动,单凭着一股内力,便可激飞水线,这一点很多人都可以做到,难就难在水线分成两股,而且每一股都射得极准。
  将力道一分为二就已经极难了,更何况他还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当世之中,能做到这一点的,绝不会超过三个。
  顾风尘眼看拳头便要打中诸葛闲云,不料眼前水光一闪,已有两道冰刀一般的水柱向自己眼睛射来,而且对方的两根手指已然封住了自己拳头的去势,这一拳未等打到诸葛闲云,已先被剪中脉门了。
  诸葛闲云这一招连防带攻,确是万全之策。
  顾风尘方才已经连续变向,一口真气已将用尽,不可能再次闪躲了,情急之下右掌伸出,挡在眼前,右拳变拳为抓,想要抓住诸葛闲云的手指,而诸葛闲云仿佛脑后生眼,顾风尘一变,他也变了,另三指一伸,翻成掌形,砰的一声,与顾风尘对了一掌。
  卟的一声,两股水线射在顾风尘掌心,四下飞散,而顾风尘也被阻了一阻,身形落于三尺之外。
  二人交手一招,顾风尘并未能突破诸葛闲云这一关,要知道,诸葛闲云可是背对着他,相较之下,顾风尘已输了一筹。(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五节   门外的人见了,纷纷高声喝彩,连万重山与杜潜龙看了,也深为叹服。多年前,他们对诸葛闲云的武功便有心得,可这许多年来诸葛闲云并未出过手,因此二人对他武功的认知还停留在多年以前,以如今二人的眼光看当年诸葛闲云的武功,未免不算太高明,可今日一见他出手,二人都知道,四大世家中武功第一的,还是这位盟主仁兄。
  顾风尘没能闯过去,外面群雄已跃进厅门,四下包抄过来,顾风尘要想不被包围,只有一条路,便是闯进后堂,可偏偏身前挡了一个诸葛闲云,如果再不冲破阻碍,身后群雄可要再次将他包围,那时再想故伎重施,便不可能了。因此顾风尘怒喝一声,将自己的身子弹了出去,如同一枝巨箭一般,射向诸葛闲云,他双拳在前开路,如两柄开山破岭的重锤相似。
  诸葛闲云听他的声势,便知道他要拼命了。仍旧一副悠闲自得的意态,就当顾风尘将要射到之时,诸葛闲云的身子陡然矮下去一尺多。
  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变矮,之所以这样,因为他所坐椅子的四条腿,已经完全没入了地下。
  诸葛闲云竟在无声无息间,将椅面与地面坐平了。这份功力,的确骇人听闻。
  顾风尘眼前赫然失了诸葛闲云所在,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身下已伸过一只手来,砰的一掌,正击在他胸腹之上。
  这一掌自然来自诸葛闲云,他身形低了许多,正好顾风尘由他头上飞掠而过,胸腹间空门大开,如此机会,他岂可放过,这一掌凝聚了他最大的力道,也凝聚了所有的丧子之痛。
  顾风尘虽然内力深厚,可一来对方掌力太过雄浑,二来自己一口气运到了双拳之上,胸腹间并未在意,只是在对方手掌击实的一刹那,勉强运功抵御了一下,因此这一掌的掌力直透内腑,已将他击成重伤,幸亏诸葛闲云在方才坐平椅子的时候,用了一部力内力,这一掌的威力并非发挥到最大,如果不是这样,顾风尘便不仅仅是受伤,而是立毙当场了。
  饶是如此,顾风尘也觉得五脏六腑全都离了原位,几乎要从嘴里挤将出来,脑袋里一阵眩晕,眼前金星乱飞,几乎看不见了,嗓子里一阵发甜,忍不住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他的身子被打得向前飞出丈许,嗵的摔在地上。
  若换做别人,这一掌之下已然挺尸,顾风尘毕竟练过逆天神功,居然没有当时晕倒,头脑中尚且明白,此时万不可倒下。
  他晃晃头,居然在地上一弹,站了起来,诸葛闲云这一掌也有些好处,但是将他打到了后堂口,离群雄远了许多。
  顾风尘咬紧牙关,努力运功,将一口已冲到咽喉的血压了回去,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向后堂冲去。
  群雄纷纷呼喝着追下去。
  万重山与杜潜龙夫妇走到诸葛闲云身边,向他道贺,杜潜龙一挑大指:“哥哥宝刀不老,功夫一直没有搁下,比多年前更强了不少呢,可喜可贺。”龙谢兰也道:“哥哥这一掌,也算替仁儿报了仇。姓顾的已受了重伤,就算无人追赶,也活不过一时片刻。”
  诸葛闲云淡然一笑:“如果不是弟妹那一针,我也未必能得手。唉……冤孽。不知这姓顾的后生有没有儿子,如果有的话,知道我们杀了他父亲,又要与四大世家为敌了,冤冤相报,何时才是了局啊。”
  万重山不置可否:“人在江湖,很多事只管去做罢了,至于了局,由后人去评说吧,现在且看是哪一位,能提回姓顾的人头。”
  诸葛闲云看看他,不再说什么。
  且说顾风尘冲进后堂,只见是短短的一道回廊,也不管其它,直冲了过去,抬眼看时,已是到了后宅,这里有两排屋子,屋门都紧闭着。顾风尘哪里有心管这个,只想寻路逃生。
  背后群雄的呼喝声越来越近,几个起落便可以将他截住了。
  顾风尘奋力急奔,眼看要穿过这两排屋子,突然尽头那一间屋子的屋门砰的一声开了,顾风尘以为会有人跳出来拦截,以他现在的情况,一遇拦截,实是凶多吉少。不由得长叹一声。
  哪知门开之后,并没有跳出人来,而是从地面上伸出了一只手,努力向外伸着,仿佛要抓紧什么似的。
  顾风尘跑到门前,向里扫了一眼,却狠吃了一惊。
  只见门里倒着一个女人,脸孔贴着地面,身子蜷成一团,看似极为痛苦,不住地呻吟,只将一只手伸出门外,看似正在呼救,却发不出叫声。
  从背影与衣服来看,这女人正是那位白姑娘。
  听到有人闯来,白姑娘努力抬起头看去,正好与顾风尘目光相对。
  二人对视一眼,这位白姑娘好似已看不清楚眼前是谁,终于叫出一声:“救我……”顾风尘一皱眉头,他不想再看到这黑心女人,便跃过门口向前跑去。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顾风尘发现白姑娘脸色青灰,嘴唇发紫,显然是中了毒。
  罪有应得!顾风尘心头暗想。
  可他刚冲过门口,内腑一阵剧痛,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气血翻涌,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做为武林中人,顾风尘非常清楚连续吐血是什么样的后果,脏腑重伤,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更无法跑出多远。
  今日确实要死了。顾风尘心头闪过这个念。
  他内心一阵刺痛,暗想,左右今日是死,不如死前再做件好事吧。想罢转回身来,将白姑娘扯起,背到身后,向前冲去。
  顾风尘本就已是重伤,空身且跑得不快,更何况背了一人。幸好后宅狭窄,弯路又多,因此身后群雄不容易快速赶上。顾风尘闯到后门边,一脚踢开,冲出了宅院。
  等出得鲁宅,顾风尘也好只叫一声苦,暗自叹息。
  原来宅子后面不远处,便是一条大河,河上无桥无船,只在河岸边上建有一座土台,台分三层,约有三丈来高,看样子是祭祀之用,实则是用来祭河伯的。
  顾风尘四顾茫然,此处已是绝地,再无去路。他背着白姑娘抢上高台,想要给她运功逼毒,但甫一凝气,便欲吐血,知道内伤甚重,不可能运功了。此时白姑娘已是脸白如纸,出气多,入气少了。
  眼见她已将毙命,顾风尘无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用指甲划破自己手臂,将白姑娘的嘴撬开,灌进血去。
  此时群雄已经追到台下,将土台四下包围,再不容二人跑掉。
  顾风尘内腑重伤,又失了血,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可喜的是白姑娘喝了几口血后,居然慢慢睁开了双眼。
  女姑娘一见是顾风尘在喂她喝血,便知端的,住口不喝,身子向边上一侧,滚在一旁,只觉心头烦呕,难受之极,张口又吐出几口黑水。如此一来,她所中的毒已经吐尽。顾风尘的毒血混合了两种天下至毒之物,一般毒药哪里抵挡得住,因此很快便解了毒,至于吞下的毒血,并未入于血脉,只用于食道肠胃,因此并无大碍。
  顾风尘眼见强敌四合,进退无路,知道再无生理,眼观长河之水,心头倒也平静,暗想:此处形势,倒很像自己家乡的那条易水河,能死于此处,就当魂归故里了吧。
  此时天空已是阴云密布,劲风呜咽,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之感。
  群雄从四面走上土台,顾风尘知道时间已不多了,便问白姑娘道:“你会游水么?”白姑娘道:“会啊。要我背你跳水逃走么?”
  顾风尘淡然一笑:“我已重伤欲死,不用逃了,还是你自己走吧。”白姑娘仍旧是以前在荒宅中见他时那副样子,轻佻的一笑:“我自己走?可凭我的功夫,跳不到河里。”
  这也是实话,高台离河足有三丈远近,白姑娘剧毒方解,自然无法跳得那么远,况且就算她没有中毒,也不一定以跳得过去。
  顾风尘道:“无妨,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送你过去。”
  说着努力站起,伸出手去:“拉住我的手,我将你甩进河里去,相信我,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我真的想救你,不是要摔死你。”
  白姑娘并不上前,歪着头问他:“我害了你,你还要救我,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顾风尘见群雄已渐渐逼近,急道:“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事,但今天只要信我一次就行。”白姑娘还是不着急,媚笑道:“我可以信你一次,只是我想听听,你为什么要救我,一旦你死了,我想听也听不到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六节   顾风尘只好道:“我救你,是因为……因为我想在死前做件有功德之事,只是为了我自己安心,没有别的原因,更不是可怜你,行了吧。”
  白姑娘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惨变,险些掉下泪来:“如此说来,你救我不是想让我记着你,让我后悔害你,让我也来救你?”顾风尘苦笑道:“当时形势紧急,我还没想到那里呢。”
  二人对视而笑,白姑娘突然扑上来,将顾风尘扑倒在地,她的眼睛里终于淌下了泪水,也流了顾风尘一脸。
  白姑娘将头埋在顾风尘脖子里,轻声道:“你很诚实,这个时候也不说假话,我毕生都在找一个这样的男人,现在找到了……我不会走,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顾风尘慢慢推起她:“你可以活下去的,真要和我一起死么?”
  白姑娘坚定地望着他:“今天我不光要和你一起死,我……我还要……还要嫁给你。”顾风尘十分惊诧:“你说什么?要我娶你?”白姑娘直视着他:“你不肯么?”
  顾风尘只觉得老天真会开玩笑,这个时候居然遇上了一位要嫁给自己的姑娘,便道:“你用不着这么说,我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并不会因为你嫁给我,我心里便有多么欢喜。”
  白姑娘轻声道:“我不求你欢喜,只求你能够平静,这世上最难的,不就是平静地去死么!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是个坏女人,只希望在我临死前,找一个可以倚靠的男人,哪怕仅仅是半刻时光,对我也足够了。因为一旦我们死了,你必会上得天堂,而我,则要下地狱去……”
  顾风尘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此时群雄已经围到了一丈之外,诸葛闲云等四位首领人物都未跟来,因为此时的顾风尘已是风中之烛,不堪一击了。
  一人大声喝道:“一对邪魔外道,死到临头,还要卿卿我我,好不怕羞!趁早自杀,也免得我等动手,污了刀斧。”
  顾风尘根本不理会群雄,只问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白姑娘尚未回答,群雄中有人冷笑:“她叫白京京,京城之京,只不过大家都叫她做妖精之精。”
  众人哄笑一声,又有人道:“她尚有一个外号,叫做白蝎子,在江湖中大大有名,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名,你当真不知么!”
  白京京脸上神色黯淡下去,低头不言。
  顾风尘将她的脸抬起:“我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京京凤眼含泪:“我叫……白京京……外号白……”顾风尘截道:“不用说了,这已足够。”
  说着他握住白京京的双手,仰天大声说道:“我顾风尘今日向天祈求,愿上天垂悯,白京京姑娘能够答允我的求婚之请。皇天后土,实鉴我心。今生今世,绝不反悔。”
  说完,他目视白京京:“你愿意嫁给我顾风尘么?”
  白京京脸上露出极为欣喜的神色,却已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顾风尘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妻子,无论天堂地狱,我们都在一起。”
  闻听此言,白京京喜极而泣:“无论天堂地狱,我们都在一起。”
  说着她闭上眼睛,偎依在顾风尘怀中,二人都觉得心头一阵安稳平静,眼前强敌环伺,眼看就要永远地离开尘世,可二人对此都似乎视而不见,他们心中,只有一片平安喜乐。
  群雄面面相觑,都没有上前动手,连他们也不忍心打扰这对同命鸳鸯,因为每个人都看得出,顾风尘胸前一片鲜血淋漓,而且嘴角还在溢血,血色鲜红,显然内腑已是重伤,现在就算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上前轻轻一拳,也能要了他的命。
  他今日已有死无活,便多留他一刻之命,也无甚么不可,况且二人临死之间互吐心声,结为夫妇,确也感人至深。
  这其中有不少人慢慢佩服起顾风尘来,众人都知道是白京京将顾风尘骗到此处,实是为了要他性命。而顾风尘在自己受了重伤之后,仍旧不顾自己身安危,出手救助白京京,实是以德报怨之举,这种人又岂会无缘无故地杀死诸葛仁?
  不少人已经想到这其中定有隐情,但也不好发问,毕竟顾风尘受伤极重,不用多久便会毙命,二人皆死,其中的谁是谁非,便不重要了。
  顾风尘慢慢站起身来,挡在白京京身前,运足最后的力气道:“诸位朋友,今日顾风尘夫妇二人不惧一死,你们哪位上前来取我性命,顾某有一事相求。”
  群雄中有人问道:“何事?”顾风尘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先行毙命之后,只求各位许我妻子自尽,不要凌辱于她。”
  那人道:“这个可以。你二人死后,我们也会将你们的尸身葬在一处,以了你们的心愿。”
  顾风尘向那人拱拱手:“多谢。”那人道:“你用什么兵器抹脖子,我也借给你。”顾风尘哈哈大笑:“顾某用不着自杀,拼着最后的力气,还是想斗上一斗。”
  群雄都是一愣:“你不自杀,还想要打!”
  顾风尘道:“束手待毙,不是我的性格,我的性格是,拼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身后的白京京拍手而笑:“丈夫,你就是我的英雄。”
  群雄中有人冷笑:“一对邪魔外道,死到临头,尚且不知羞耻。就让我六甲开山来取你狗命。”说着一人大踏步走了出来,在顾风尘面前一站,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顾风尘不认得他,便问白京京:“夫人,这家伙是谁?”
  白京京嘻笑道:“他叫丁胄,有个外号叫什么六甲开山,其实最大的本事不是开山,而是开溜,曾经最少有十七次与人对阵时脚底抹油。”群雄听了相顾莞尔,其实这丁胄绝不是临阵脱逃的人,事实上他非常勇猛,是条宁折不弯的硬汉,也因为太过刚直,最容不得邪道中人,因此听了顾白二人的对话,只觉得恶心到骨髓里,这才踏步而出。
  丁胄大怒:“你这蛇蝎妇休得血口喷人!丁某自入江湖以来,大小七十余战,何曾有一战退缩!”说罢甩去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
  群雄看到,在他身上布满了至少二三十处伤疤,几乎已是体无完肤,虽然大家都是在刀尖上混日子,可如此强悍之人,尚不多见,因此也引来一片赞叹之声。
  顾风尘点头:“好汉子,好胆气,你尽管出招吧,顾某倒要瞧瞧,你是如何一个六甲开山!”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顾风尘已经是强弩之末,站立都已不易,更不要说动手了。他嘴里说得虽然硬气,要与群雄一斗,实则无论谁下场,只随手一击,便可要了顾风尘的命去。然而既是如此,为何群雄不上前打斗呢?
  这只是因为一个缘故,那就是顾风尘的头,可以让人坐上江湖下一代盟主的宝座。
  既是如此,大家更应争先恐后才是,为何谁也不强出头?原因就在于,这些人都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况且四大世家的势力摆在那里,如果自己这样的外人杀了顾风尘,坐上少主的宝座,接下来的事可大为不妙。首先四大世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高兴,保不定便会设个计策,将自己拉下马来。到时候丢人不说,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
  诸葛闲云可能不会这样干,可龙谢兰与万重山就不敢说了。尤其是龙谢兰,号称女诸葛,真要给你下个套,十有八九你得陷进去。因此这些人都想,宝座虽诱人,可自己的屁股太小,这座位,还是留等四大世家的人来吧。
  因此大家不急着动手,是在等候诸葛闲云等人,就算他们不来,南宫岳来了也是好的。
  可直到现在,四大世家的人也不见踪影,看来也想着避嫌。此时这位丁英雄忍耐不住,先行跳了出来。
  后面有好友拉了他一把,丁胄虽然性烈,却也不是鲁莽之人,知道那人什么意思,便大声道:“不用拉我,什么盟主之位,我是不坐的,到时候让与南宫公子便是了。”
  听他如此一说,后面那位朋友不再阻他,丁胄对顾风尘道:“我看你也是条汉子,因此我不会留情的,第一拳我会打你前心,你准备好了没有?”
  顾风尘点头微笑:“来吧。”
  丁胄双拳紧握,气沉丹田,全身居然如同爆豆一般响个不停。顾风尘暗自赞叹,此人一身硬功,堂堂正正的十三太保横练,绝无一丝邪气。心生敬佩的同时,顾风尘也起了倔强之心,长吸口气,将逆天神功运到极致,要来接他这一拳。
  白姑娘在后面看着,脸上虽然不露戚容,但心头却是无比担心,她既不想看着顾风尘被对方一拳震死,却又希望在死前多看顾风尘一眼,如此茅盾的心理之下,她实在无法平衡,不知不觉中,泪水已模糊了双眼。(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七节   顾风尘一口气提上来,只觉得五脏六腑几乎要搅在一起,那股痛楚实在难以言喻,他强自咬牙支撑,满头大汗涔涔而下,但目光仍旧坚决。
  如此硬汉,丁胄也不觉为之心折,他下了决心,决不让顾风尘受苦而死,自己这一拳将对方立毙当场,才算对顾风尘的尊重。
  这便是江湖中的好汉相惜。生死且是小事,气节才是最重要的。
  丁胄凝神聚力,突然大喝一声,拳头已经提起,眼看便要打下去。
  就在此时,突然丁胄觉得脖子上一凉,有东西掉下来,正落于自己脖颈之上,极凉极滑,而且还似乎是活的,在蠕蠕而动。
  这一惊非同小可,丁胄急忙回手一掌,将那东西扫落在地,定晴看时,乃是一条黑色长蛇。口中尖齿已露,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自己脖子上便要多两个血洞了。
  与此同时,群雄纷纷乱跳起来,不住地从身上头上扯下蛇来。
  这里是祭祀用的土台,哪里会冒出这么多蛇来,而且看那些蛇的样子并非一种,只有一点相同,都是毒蛇。
  如此多的毒蛇,岂会从天而降,难道天上下了蛇雨不成!
  众人将蛇扫落,抬头看去,立时便惊得呆了。
  只见不知何时,天上飞来了一只巨大的风筝,风筝下面装有横木,横木上居然吊着一个人,此时那人就悬在高台上方几丈的半空,不住地向下面扔着毒蛇。
  那人一见众人抬头上看,毫不迟疑,从横木上跳了下来,他腰间还绑着一条绳索,系在横木之上,等他跃下时,巨大的风筝已向河对岸飘去,显然有人在对岸用力拉扯着风筝的线绳。
  此时高台上一片混乱,众人都在注意脚下的毒蛇或头上的风筝,没有在意顾风尘与白京京。
  风筝上跳下的那人眨眼间已贴近高台,他头下脚上,伸出两手,一手一个,抓起顾风尘与白京京,随着风筝的去势,已经飞离了高台,向河对岸飘去。
  群雄有几人反应过来,乘风筝的人是来救顾风尘二人的,但此时风筝已飘得远了,追赶不及,只好发射暗器,此时顾风尘虽然无力,白姑娘却已解了毒,她本来便是暗器行家,此时伸出手去,将射来的十数枚暗器抓下一大半,还有一小半被她弹飞出去。
  但见劲风呼啸,一只巨大的风筝带着三个人,飘过河去,只不过三个人的身子太重了,风筝一边飘一边下降,终于过河不远,便落于地面。紧接着对岸的树林中跑出几匹马来,接了三人,绝尘而去。
  群雄身在高台,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干着急没有办法。
  顾风尘已经开始神智不清,只觉得身子如同腾去驾雾一般地飞起,张眼看时,只看到了一只大鸟,好像在用爪子抓着自己,展翅高飞,他心想:我多半是死了,王母娘娘用青鸟来接我上天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凌宵宝殿……
  恍忽之中,他仿佛听到有个女子在对他大喊,他侧头看去,面前出现了一张女人的面孔,那是泠菱……
  顾风尘心头如被雷击:难道说她也死了么?
  想着,顾风尘叫了一声:“菱儿……”伸出手去,这一动,只觉得五脏倒翻,心头热血上涌,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等到顾风尘再次醒来时,已是黑夜,眼前明着一盏宫灯,照得四下通亮。他扫视了一下,只见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身上盖着丝锦薄被,床的两侧有帐幔流苏,十分华贵,鼻子里还隐隐闻到一股异香。
  这是一间精致典雅的屋子,虽不十分宽大,却摆设得独具匠心。中间放有一张树根制成的桌子,两边放着藤椅,显出古朴的气息,桌上放着一顶朱雀香炉,轻烟袅袅,如丝如缕。
  除此之外,并无一人在内,因此显得异常安静。
  顾风尘想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连一根小手指也无法动弹,不由得心头一惊,暗想:这里便是仙界么?
  马上他的心思又清醒了,不由暗自失笑:我胡思乱想什么,明明自己的命还在,只不过对于自己如何脱险,尚不清楚。
  他无法动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
  只听脚步声响,一人掀起竹帘走了进来,见他醒了,急忙来到床边,关切地道:“丈夫,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顾风尘自然认得,这人便是自己未脱险前娶的妻子,白京京。看她的脸色,润红嫩白的,体内的毒应当已经除尽。
  一见到白京京,顾风尘心头赫然一惊:我娶了她?我真的娶了她么?我为什么会答应她的请求,如果有一天见到泠菱……
  他不敢再想下去,从他心里,对这位白姑娘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在高台上见她说得可怜,而自己那时又自忖必死,才一时冲动,答应要娶她,现在想来,那时真的太草率,太不顾一切了。
  白京京见顾风尘大张着两眼,盯着她看,不由得羞红了脸皮,嗔道:“你看什么……没见过是不是?”
  顾风尘道:“白姑娘,我……真的答应娶你么?”
  白京京听了,心头如同刀剜,险些掉下泪来:“我知道你不想娶我,那时我们都要死了,你是为了让我好受些,才肯答应的,我心里明白。现在你没事了,我也要走了。你保重……”
  说完站起要走。
  顾风尘急忙道:“白姑娘,你别走……”他心头一急,气血上涌,竟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血来。白京京也吓了一跳,忙替他擦拭血迹:“你要我不走,我便不走吧……”
  顾风尘道:“我现在虽意乱神迷,可说过的话不可不认,我既是答应了娶你,就会遵守诺言。”
  白京京脸上红霞飞起,更显得异常娇媚。她轻轻伏在顾风尘肩头,说道:“你真的还要我么?”顾风尘道:“为什么不要?”白京京道:“我知道你是一位急公好义的大侠,可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顾风尘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妻子。”白京京凑过嘴去,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顾风尘第一次被女人亲吻,只觉得心头乱撞,险些又吐出血来,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白京京妩媚的一笑,怕他扯动内伤,便端庄起来,不再亲近,坐在床头,说道:“我的外号叫白蝎子,你是知道的,可为什么叫白蝎子呢,自然是因为我心地狠毒,用江湖人的话说,便是心如蛇蝎。我以前可是做了不少害人之事。”
  顾风尘听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佛门有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与魔,原本也只是一线之间。”白京京急切地道:“你认为我也能由魔变佛么?”顾风尘不答,却道:“我在少林寺之时,寺中曾有一位广字辈的高僧,叫广魔禅师,出家前名叫王魔,他的所做所为,当真可以说是馨竹难书,可突然之间也不知因为什么,大彻大悟,投入少林,自那之后广布恩德于武林,最后终于护寺而死。到现在人们记住的,不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王魔,而是高僧广魔。你做的恶事难道比他还要多么?”
  白京京想了想:“那倒没有。只是我害怕以后还会做坏事。到时候,你就不会要我了吧。”顾风尘反问:“你为什么要做坏事?”白京京道:“想必是因为……我天生就是坏人。”
  顾风尘道:“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人天生是坏人。只是命中遇到了大变故,这才心地狠毒起来。你放心,以后你想做什么坏事,我会阻止你的。”
  白京京嘻笑道:“你怎么阻止我?如果一定要将我杀了才可以阻止我的话,你会不会杀我?”
  顾风尘不料她有此一问,想了想才道:“我是你丈夫,绝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做坏事。”
  白京京握住他的手,幽幽地道:“我能遇上你,真的欢喜。老天待我算是格外开恩的了。”
  她突然跪在地上,双手合什,向天祷告道:“我白京京对天发誓,以后跟随丈夫顾风尘,一心行善,不做恶事,如有违背,愿受油烹火焚之苦,永世不得为人。”
  顾风尘听她发下毒誓,心头也颇为感动。要知道教人行恶易,劝人向善难。能将一个心地恶毒扭曲的人拉回正道,真的是胜造七级浮屠了。
  白京京发完誓言,重新坐回床头,用手轻抚顾风尘的头颈,温柔地问:“身上还疼吗?”
  顾风尘只觉得被她这样看着,十分尴尬,便岔开话头,问道:“四大世家的人为何要毒杀你呢?你与他们有过什么承诺?他们为何要毁约?”(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八节   白京京呸了一声,骂道:“这群衣冠禽兽,还自称正道中人,其实没一个好东西。这事得慢慢说。那次的西湖夺宝会我去晚了,正向回走时,看到了格杀令。一打问,才知道诸葛仁死在了青苗镇。于是我就动了心思,开始从那里追踪你,想将你拿了交给四大世家。因为那时候我看上了诸葛仁的兄弟,想嫁入诸葛家,可你知道,诸葛老头儿绝看不上我这等声名狼籍之人,于是我就想立功。派人去送了封信,说我会把你活生生地带到他们面前,任他们发落,条件是嫁入诸葛世家。没想到他们居然答应了,我非常高兴,就开始满世界的找你。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顾风尘道:“可你真的把我带去之后,他们开始耍赖了。”
  白京京道:“是的,那天有人把我带到了后宅,给我敬了杯茶,说诸葛世家的二公子马上就会来见我。我非常高兴,丝毫没有怀疑,就喝了那杯茶,没过片刻就毒发了,如果不是你,我早死啦。”
  说到这里,她满含爱意地问道:“那时候我要早死一步,你肯定会想,这恶女人害人害已,活该!对不对?”
  顾风尘道:“或许比这想得还要毒恶。”白京京道:“现在若能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救我?”顾风尘沉默片刻,才道:“我不知道。当时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你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行也善,倘若那时我没有受伤,想法可能会不一样。这是真心话,你不爱听,我也这么说。”
  白京京笑道:“我爱听,你说什么我都爱听。以前我听虚情假意的话太多了,只要你说真心话,我都爱听。”
  顾风尘道:“可我……并不爱你,我是说,与你相处时日太短,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喜欢你。可你不用怕,我既已娶了你,就不会将你抛弃。”
  白京京神色黯淡下去:“脱险的时候,你叫我菱儿,想必是认错了人吧,这位菱儿……是你爱的人么?”
  顾风尘黯然神伤:“她待我很好,而我却刺伤了她。我想我伤的不仅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她是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白京京道:“可你还爱着她。”顾风尘道:“我只是……忘不了她。”
  听了这话,白京京也有些惨然,但仍旧勉强笑道:“我明白……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对我怎么样,我都死心塌地跟着你了。除非你赶我走。”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有些复杂,但却都是真诚的。
  顾风尘受不得尴尬,便问道:“对了,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么?当时我昏迷了,只看到一只大鸟,还以为是王母娘娘派使者来接我们上天的……”
  白京京卟的一笑:“亏你想得美。救我们的可是位高人,我混迹江湖那么久,居然没有见过,想必你也跟我一样……”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语:“他可与你不同,事实上,我们刚刚见面没几天。”
  随后门被推开,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一身白衣如雪,正是雪衣娘,那男子坐着轮椅,由雪衣娘推了进来,正是顾风尘在杭州见过的那神秘白头人。
  顾风尘见是他们二人,心头一动,脱口道:“是你们……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白头人呵呵一笑:“不错,我们的宝物由你带去,放心不下,因此暗中护送,也属常理。”顾风尘没话说了,如果不是对方暗中跟随,自己早已与白京京毙命河边。
  雪衣娘将轮椅推到顾风尘床边,向白京京淡然一笑:“他们有话要谈,我们女人家不方便听,到我房里来吧,我们女人说说女人的事。”她的话语虽然温柔,却有一股让人不想违背的力量,白京京向顾风尘看去,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雪衣娘道:“你放心,他跑不了。”
  白京京脸一红,轻声道:“我去啦……”顾风尘道:“去休息一会儿,我没事的。”白京京这才与雪衣娘出门而去。
  白头人伸出手指,搭了搭顾风尘的脉弦,脸上不露声色,道:“如果不是你练了逆天神功,诸葛闲云那一掌,当场便要了你的命。”顾风尘道:“你知道是他打伤我的?”白头人撤回手指:“他用的是诸葛世家的绝学,飘雪流云掌,掌上贯注了三花聚顶的内力,这种内力极为霸道,一掌分出三种不同的掌力,有直击,有侧旋,甚至还有中心开花的,若是打中人的胸腹,五脏六腑必定碎成一团。幸好你有逆天神功护体,才没有当场毙命。”
  顾风尘道:“好厉害的掌力……其实更厉害的,是他的应变之招。我可以肯定,他是我遇到的最厉害的高手。”
  白头人笑道:“他也一定会这么想。中了他三花聚顶掌力,还能逃出生天的,仅有你一人耳。”
  顾风尘道:“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白头人道:“凡话总得有个序言,我们的先祖用了上千年的功夫,告诉我们如何让谈话变得容易,不生硬。”顾风尘淡然一笑:“照我看,可以进入正题了。”
  白头人点头:“我也这样想。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顾风尘道:“我在听。”白头人道:“你的伤很重,需要卧床静养一月,才能恢复正常。因此这一个月,你最好不要离开。”
  顾风尘道:“我能去哪里!现在整个江湖都贴满了我的格杀令。”
  白头人笑道:“你放心,这里谁也找不到。”顾风尘道:“我欠你一条命。”白头人道:“不错,这个人情你很快就会还上的,因此不必挂心。”
  顾风尘嘴边闪过一丝微笑:“你救我,也是有原因的。”白头人道:“对,就像你救那位白姑娘一样。”顾风尘道:“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还是去寻那宝藏么?”
  白头人却轻轻摇头:“猜错了。”顾风尘一愣,他虽不是冰雪聪明,却也能想到对方定会谈到上次的话题,哪知对方的意思竟不是这个,便问:“那你要我做什么?”
  白头人缓缓地迸出几个字来:“我要你……做红莲教主。”
  这话一出口,顾风尘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只觉得一股血好像又涌了上来,他急忙平定心情,但口中总归是叫了出来:“你在说什么!要我做红莲教主?”
  白头人笑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顾风尘道:“非但是开玩笑,简单是天大的玩笑。”他直视着白头人,道:“人家已经有教主了。”白头人道:“我知道。可还没有正式接任。”顾风尘道:“你要我去杀了她,然后取而代之么?”
  白头人道:“取而代之是不错的,杀人,却也未必。”
  顾风尘道:“什么意思,你说明白些。”
  白头人道:“按照红莲教的规矩,教主接任,势必要在黄山举行大典,其中有一项仪式是不可少的,便是接掌信物。可是红莲教近三代教主接任时,这项仪式都删减了,那是因为,这样红莲教掌教信物已经失却,不在红莲教中了。”
  顾风尘道:“如此重要之物,岂会失去?最后那位掌管信物的教主,太过粗心了。”白头人道:“倒也不是他粗心,而是他在修练逆天神功时暴毙,那样信物嘛,就被他的一个近侍偷了出来。”顾风尘道:“这人想做教主不成?”白头人道:“以这近侍的武功修为,不要说教主,就算八骏也排不进去,他偷信物,也是受人指派的。”顾风尘道:“想必便是江湖正道中人了。”
  白头人道:“你猜错了,偷这样信物的,乃是白莲教之人。”
  顾风尘一惊:“白莲教?那岂不是红莲教的前身?”
  他曾听泠菱讲过,红莲教是后来才改称的,以前便叫做白莲教。
  白头人点头:“不错,这想必是红莲教中人告诉你的,但是说得不完全。红莲教为何要改称呢?”顾风尘道:“不是因为官府镇压么?”白头人道:“那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在于,当时的白莲教分裂成了两派。”
  顾风尘一皱眉:“你是说,白莲教分裂成了红白两教?”
  白头人笑道:“这次猜对了。”
  顾风尘道:“那如何江湖上只闻红莲教,而不闻白莲教呢?”白头人道:“其实白莲教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教中人的公开身份,都变成了别的。”顾风尘道:“为何会如此,他们在躲避什么吗?”
  白头人道:“他们躲的自然是红莲教,自从分裂之后,红教便欲杀尽白教之人,而白教人少势单,对抗不过,当年仙人峰上一场血战,白教高手死伤殆尽,余众凭着事先开凿的暗道逃下黄山,从此消声匿迹于江湖。他们怕红莲教斩尽杀绝,自然不敢再打出白莲教的招牌。但暗里一直在积蓄力量,以图东山再起。”
  顾风尘突然问道:“你知道得如此详细,定然也是白莲教中人。”
  白头人哈哈一笑:“猜得不错。我便是如今的白莲教主。”
  顾风尘道:“可你并未以别的身份在江湖上出现过。”白头人道:“是你不知罢了,十几年前,我的身份是太岳派的副掌门!”
  听了这话,顾风尘猛然想起一事,看了看白头人的双腿,脱口叫道:“你是英天傲?!”(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九节   这一声叫出来,顾风尘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白头人也愣了愣,并未想到他会叫出这个名字,在这一刹那,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也像是愤恨,也像是叹息,更像是一种无奈,只淡淡地说了句:“想不到还会有人记着这个名字。”
  顾风尘的头脑中闪过很多事,那日他被秦唐关捉走,至太岳山中一处废宅中,曾听到长河帮帮主过江风提起过此人,只说他武功极高,又看不出派别,做了太岳派的副掌门。后来在一天夜里,英天傲与一名女子来到太岳山,被一名红莲教高手追来,大战一场。那女子便是雪衣娘,而那红莲教高手,则是当时的红莲教主泠御风。
  此战过后,英天傲便不知所踪,泠菱说是被她父亲泠御风打落悬崖而亡。怎么今日又活了过来!
  顾风尘问道:“你真的是英天傲么?”
  白头人缓缓点头:“不错,我便是。”
  顾风尘道:“那英莲……”英天傲道:“确是我的女儿。”顾风尘长吸口气:“你真的没死。”英天傲道:“我当时虽不是泠御风的对手,可毕竟是在太岳山,地形非常熟悉。因此我才故意被他打落悬崖,如果不是那样,他会亲手将我杀了。崖下有不少藤蔓和斜生的小树,我这一招也是逼不得已,饶是如此,我也被摔碎了腿骨,无法站起了。”顾风尘道:“所以这许多年来,你一直想向红莲教报仇。”
  英天傲傲然一笑:“我是想报仇,可并非是为了私人恩怨,红莲教欠我们一笔血债,总归是要还的。”
  顾风尘道:“所以你要我去抢红莲教主之位。”英天傲道:“这一次,你不会孤军奋战的,我会给你很多帮手。”
  听了这话,顾风尘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听到几个江湖人的话,脱口而出:“难道说……你就是那第三股势力?”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令英天傲一愣:“你说什么?”
  顾风尘道:“你一直在暗中招揽高手,扩充实力是不是?”英天傲点头:“这话不错。如果你把我白莲教归结为第三股势力,我也不反对。毕竟现在红莲教与四大世家在明处相争,我白莲教在暗中崛起,正是最好的时机。”
  按照顾风尘的性子,他实在不想卷入这种血腥纷争之中,管它红莲白莲,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便道:“我如不去呢?”英天傲仿佛早知道他会有这一问,便道:“随你的便,你若不想去,我也不强求,你养好伤,就可以离开了。”
  说罢他笑笑:“今天你刚清醒,不要多说话,养养元气,我会再来看你。”也不见他手脚动作,座下的轮椅自己转了方向,嘎嘎地驶出门外去了。
  顾风尘只觉得浑身乏得要命,便在一片幽香之中睡去。
  从此之后,顾风尘便住了下来,不是他想住,而是实在无法起身。诸葛闲云那一掌确实厉害,一直到第四天,顾风尘才不再咳血,但也不能用力,雪衣娘告诉白京京,对于内伤的人来讲,此时是最为重要的恢复时期,务必小心。
  白京京一直在顾风尘身边,陪他说话,喂他吃药吃饭,甚至大小便也由她来伺候。顾风尘每次都不好意思,白京京总是说,她也是苦人出身,小时干的脏活累活很多,不在乎这个,再说顾风尘不但救了她的命,还是她的丈夫,女人伺候丈夫,天经地义。
  每次说到这里,白京京都会情不自禁地淌下泪来,她告诉顾风尘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幸福的泪水。
  顾风尘明明知道自己并不爱她,但是这许多天陪下来,他也觉得白京京其实真不是坏人,以前的作为只是一种江湖上的生存方式,一旦她不再需要这种生存方式,马上会变回原来的人。
  又过了几天,顾风尘终于可以下地了。当他由白京京搀扶着由屋子里走到阳光下,又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时,顾风尘嗅到了自己身上的霉味。
  顾风尘闭起眼睛,以适应强烈的阳光,白京京很体贴地扶他坐到一棵树下的长椅上,自己拿了把梳子,站在后面给顾风尘梳头。
  一朵白云缓缓飘过,小院中遍地阳光,不闻人声,只听到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叫上几声,院中栽的竹子青翠欲滴,不时有风吹过,竹叶莎莎轻响,更显得清幽静谧。
  白京京缓缓地将顾风尘的头发挽好,幽幽地道:“我想如果……”又住口不说了,脸上一阵发红。顾风尘道:“如果什么?”白京京露出一脸甜蜜的笑意:“如果这里是咱们的家,那有多好。没有江湖仇杀,没有尔谀我诈,没有争名夺利,只有你我和在一起,或许我……还可以……多一个人,那有多好。”
  顾风尘明白她的意思,心头一痛,他的脑海中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形,只不过并不是和白京京,而是另外一个女孩子,那个曾经刺伤他,又被他刺伤的人。只不过这话现在无论如何说不出口,那样太煞风景了。
  他只好拍拍白京京的手,淡然道:“如此也只是奢望了。天下之大,已无我立足之地。如果想过这样的日子,或许只能远离中土。”白京京喜道:“那好啊,我们可以去海外,去边疆,去草原,只要中原武人找不到你就是了。”
  顾风尘道:“我只想回家。”
  白京京道:“你家在哪里啊?”顾风尘道:“易水河边。”白京京叹息一声:“那里可不行了。离着双龙堡和见贤庄都不太远,很容易找到的。”
  顾风尘叹息一声,心中暗自苦闷,看来自己想要平平安安地在家打铁过活,已是不能了。
  可又一想,以前的“家”对他来讲,也只是间屋子而已。他既没有家人,又少有朋友,很少与村中人来往,在那里甚至有些“外乡人”的感觉,如果一定要解释为何他对那个“家”念念不忘的话,或许只能归结于一种故乡情节。
  那里是他的根。
  正想着,雪衣娘又推着英天傲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子,正是英莲。
  顾风尘一见英莲,立时高兴起来。英莲看到顾风尘,飞跑过来,站到他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关切地问:“大哥,你可好些了么?”顾风尘点头:“放心吧,你大哥可是铁匠出身,身子比铁还硬实呢。”
  英莲用力地点头:“我就知道。大哥一定不会有事,可我娘不让我早些来看你,怕你说话多了伤元气,直到今天才许我过来,你不会怪我吧。”
  顾风尘微笑:“怎么会呢!妹子也是为了我好。”
  他二人曾一路同行,英莲虽小,却极聪明,知道顾风尘舍了性命救自己,实在够义气,因此见了他就同见了亲人一般,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雪衣娘道:“莲儿,去把你大哥的屋子好好收拾一下,衣服被子抱出来洗洗,然后晒了。”英莲答应一声,跑进屋去了。
  英天傲由怀中取出一封红柬来,递与顾风尘,顾风尘道:“给我的么?”英天傲道:“不是,是给铁扇门的。”
  顾风尘一愣:“铁扇门?”
  白京京见他不知,便道:“铁扇门是河南一个武林门派,并不算太有名,帮中人都用铁扇,武功名堂叫什么‘颠倒阴阳,正反乾坤’,一共十六路扇法,掌门人好像是姓李。”
  顾风尘直视英天傲,道:“我不是铁扇门的。”英天傲道:“你可以看一眼。”顾风尘接过打开,扫了一眼,皱眉道:“重阳之日,红莲教要在光明顶举行教主接任大典,广邀天下英雄到会观礼。”
  他将红柬一合,还给英天傲,道:“这与我有何关系?”
  英天傲道:“如果你想去,就有关系。”
  顾风尘非常坚决地道:“我不想去。”英天傲并不奇怪,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便将请柬收起,微笑道:“我知道你定会这么说。”他示意雪衣娘将他推走,顾风尘看他这样,心头有些不安,却也没有阻拦。
  英天傲快要走到门口时,又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若不去,红莲教可就没有教主了。”顾风尘一愣:“什么意思?”英天傲道:“我没有告诉你,即将接掌红莲教的那位姑娘,已快要死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十节   这话一说,如同一记沉雷,重重砸在顾风尘头上。他只觉得一阵眩晕,内伤险险又复发了,急问:“你说明白,泠……她怎么样了?”
  英天傲道:“这与你没关系,是红莲教的事。”说着还向外走,顾风尘怒起,竟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不顾自己内伤,冲到英天傲面前拦住了他,沉声道:“我想知道。”
  白京京跑过来,扶住顾风尘那摇摇欲倒的身子。
  顾风尘涨红了脸,眼中了布满血丝,那神情确是怕人。白京京吓坏了,恳求英天傲道:“前辈,您就告诉他吧,不然他会内伤复发的。”
  英天傲微微一笑:“何必如此着急?你看我的神色,就知道并非太过严重。我们坐下慢慢谈如何?”
  白京京扶着顾风尘又坐回长椅,雪衣娘将英天傲推到他近前,英天傲道:“这份请柬是两月前得到的,之所以现在才给你看,是想告诉你,红莲教中已出了变故。”
  顾风尘道:“是泠教主受伤了么?”
  英天傲摇头:“她受的伤很轻,就是你刺她那一下,皮外伤而已,并无大碍。”顾风尘道:“那你为何说她要死了?”
  白京京看他如此关切,心头一酸,明白这位泠教主才是顾风尘最关心的人,但转念一想,人家二人相识在先,自己插足在后,也没办法来怪他。此时心头又有一种胜利的感觉,顾风尘虽说关心这位泠教主,可娶的却是我。这样一想,又自豪起来。
  不提她在后面胡思乱想,只听英天傲道:“她在离开杭州以前,中了一种奇药,这种药并不是毒药,于人无害,只是让人昏睡不醒,一旦无人伺候,十天之后,人就会干渴而死,就算有人伺候,无法吞咽食物,只进些流食,最多也活不过两个月。”
  顾风尘大惊:“如此岂不是等死了……可是,红莲教麾下有蛊门,其门主纳兰春荑能解百毒,泠教主定然无恙。”
  英天傲道:“纳兰虽能解毒,但泠教主所中的,并非毒药,而且这种药近四五十年来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纳兰虽巧,相信也没见过,没见过便不知药性,无法解得。算算日子,药性发作已有十余天,这位泠教主命不久矣。”
  顾风尘心头生疑:“此事你如何知道?想必是你下的毒吧。”英天傲微笑不答,说道:“现在已是八月,若无人去救泠教主,只怕等不到重阳那天,她便已香消玉陨,我本已有法可解,却无人帮手,唉,岂非天命!”顾风尘怒道:“你害人在先,又想出什么花招,泠家上代与你有仇,她可没得罪过你,如此量小,岂是大丈夫所为么!”
  他说这话时神色俱厉,义正词严,如果不是身负重伤,不能运功,哪用得着废话,早已挥掌打过去了。
  英天傲并不生气,只是一笑:“你错怪我了。下药的人不是我。”顾风尘道:“那会是谁?”英天傲道:“我也不知道。”顾风尘更加恼怒:“你在消遣我。”英天傲道:“稍安勿燥,我虽不知是谁下的药,却知道如何解得。”
  顾风尘似是不信:“你说。”
  英天傲道:“此药名为醉碧螺,乃是一种奇花的花汁配制而成。那花名叫醉螺香,世上只一个地方种有此花。”
  顾风尘急问:“哪里?”
  英天傲道:“洞庭湖南宫世家。”
  顾风尘道:“我不相信你说的。你也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切。”英天傲道:“我用不着看,有人时刻在向我通报红莲教的事。”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我有细作。”
  顾风尘一惊:“红莲教刚刚回到中原,你就将细作安插进去了?”英天傲笑而不答,只是道:“要解醉碧螺,只需用醉螺香花的根,熬成汤汁,第三个时辰灌服一次就可以。”顾风尘冷然道:“你不是希望除掉红莲教,恢复白莲教的声威么?泠教主一死,岂不正和你意!”
  英天傲道:“她死了对我没有半点好处,红莲教早有后招,泠御风也不是傻子,你以为他会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他女儿身上么?那也太小看了泠御风。我要泠教主活下来,才可以让白莲教重新入主黄山,年轻人,在江湖中打滚,心机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你以后要多向你夫人请教。”
  说完,他示意雪衣娘推着轮椅离开了。
  莲儿此时也收拾完了屋子,向顾风尘做个鬼脸,抱着被子衣物去洗了。
  顾风尘沉默半晌,才道:“他的话不错。”白京京道:“也不完全对,在江湖中闯荡是要用心机,可一旦用得太多了,到头来反而什么也得不到呢。”顾风尘道:“我以前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机,也一样没有得到什么。”
  白京京甜蜜地笑道:“可你得到了一个人的真爱。要知道,在遇上你以前,我可从没爱过什么人呢,而且我觉得,这辈子我也不会真的爱上什么人。”
  顾风尘听了她第一句话,心头剧震,后面的话便没听进去,他得到的可并非一个人的真爱,泠菱与白京京二人,好像并没有哪个是假的。
  比得到一个人的真爱更幸福的是什么呢?有一点是肯定的,绝不会是得到两个人的真爱,这非但不幸福,而且有时会变成灾难。
  他转过头,双目直视着白京京,十分严肃。白京京被他看得脸色通红,连她自己也奇怪,以前自己在江湖中没少被一些英俊少年这样看过,那时她心中不是鄙夷,便是蔑视,顾风尘的相貌远远比不上这些公子哥,但他的眼睛里,却时时透露着一股令女人心折的神彩,那既像是一种超脱,又似一股执着,却还散发着一丝玩世不恭,被这样的男人看着,白京京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眩晕,手足无措。
  她避过了他的眼神,痴痴笑道:“你看什么……”
  顾风尘正色道:“我跟你说件事。”白京京道:“说便说吧,一对贼眼总盯着人家干吗!”说完这句话,竟羞得低下头去,如同小姑娘一般。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真的害羞,绝无做作之感。
  顾风尘道:“我要去救那位泠教主。”白京京道:“我知道,英前辈一提这事儿,看你急成那样子,我就知道你会去。”顾风尘道:“想必你也能猜到,这位泠教主与我……”
  白京京道:“我也知道,这位泠教主,就是我们脱险时你叫的菱儿吧。”顾风尘道:“不错,她叫泠菱。我说这个,想必你不会高兴。”白京京神色黯然:“你忘不了她,便是真性情,大丈夫,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顾风尘道:“看着我的眼睛……”白京京没奈何,只好看着他,顾风尘笑笑:“我虽不懂女人,可也知道没有任何女人会不在乎这种事。你用不着瞒我。”白京京叹息一声,道:“我是在乎。可是……你认识她在我之前,我没资格对你们指手划脚,而且我也不想。你要去救她,我也跟你去。”顾风尘道:“不行,这次是去南宫世家拿解药,太危险……”
  白京京道:“难道还险过那天在高台之上吗?”
  顾风尘道:“我不想让你去,是因为我怕……”白京京道:“你怕一旦救了那位泠教主,让她看到我们在一起,对她的打击太大。”
  顾风尘沉默下去,半晌才道:“我伤她太深,她不会原谅我,这倒也罢了,我是怕她会对你不利。”
  白京京听了十分感动,她坐在顾风尘身边,将头向他怀里靠去,顾风尘下意识地避了避,白京京感觉到了,心头一酸,又慢慢坐正身子,道:“从来没有一个人,真的为我担心过。可你知道吗?我真的片刻也不想离开你,我怕……怕你见不到我之后,会慢慢忘记我,毕竟我们才认识几天,而且我又是个……坏女人……”
  她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顾风尘道:“那好吧,我们便一起去。”白京京破啼为笑:“说了的话,不可不算数。”顾风尘道:“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
  白京京站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再租一辆马车,要知道,现在你的身子,可骑不得马呢。”顾风尘道:“有劳你了。”白京京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顾风尘道:“你去办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白京京出门而去,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顾风尘心头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一大半是为了泠菱担心,却又不知道再次见到她会怎样,带一个并不爱的老婆去见自己爱的人,他实在不敢想下去。最后只好宽慰自己,洞庭湖南宫世家也算是龙潭虎穴了,尤其现在自己已是江湖公敌,能不能活着出南宫世家还不好说,之后的事,就先别担心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十一节   将近中午,有人送上饭来,白京京也回来了,说一切都置办妥当,随时可以上路。雪衣娘与莲儿陪着一起吃过饭,顾风尘不敢多停,怕夜长梦多,急着要走。雪衣娘吩咐拿过几条金子,又揣了些碎银子,以做盘费。顾风尘也不道谢,只对莲儿道:“在家好好过活,大哥办完事情,就会回来看你。”
  莲儿经过这许多事,也长大了不少,居然没有哭,而且给顾风尘打气,顾风尘很是欣慰。
  一切收拾停当,白京京扶着顾风尘上了马车,顾风尘见里面用锦被铺得厚厚一层,以免路上颠簸,扯动他内伤,看来白京京想得极是周到。
  车夫自然是雪衣娘的心腹,雪衣娘给他揣了几只信鸽,让他随时报信来,车夫喏喏连声,扬起马鞭,半空中甩个响鞭,马车便骨碌碌地上路了。
  走了一段,白京京想起一事,道:“丈夫,现在整个江湖都在找你,经过商丘那一战,相信我也成了众矢之的,如今上路,虽然在车子里,可万一有哪个毛手毛脚的家伙拦住车子,向里望上一眼,我们岂不是暴露了行踪。”
  顾风尘一想也是,便问:“那我们便蒙上脸面,让他们认不出便可。”白京京摇头:“在车子里还蒙面,更会让人起疑,别人看了,肯定会要我们摘下面纱来,也一样会暴露。”顾风尘道:“那只好易容了。可你会吗?”
  白京京道:“不太会,不过……”她笑嘻嘻地道:“伺候你嘛,也足够了。”说着白京京动起手来,弄了些灰土面粉合在一起,将顾风尘的脸涂白了,又在上面弄出些坑坑点点,忙活了一阵,顾风尘取镜一照,不由吓了一跳,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大麻子脸,当真如同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看一眼都要心悸。
  顾风尘扔了镜子:“有点怕人,我看不到自己倒也罢了,你成天对着这张脸,只恐吃不下饭去。”白京京笑道:“那我就闭上眼,拼命把你想成一个小白脸吧。”说着给自己妆扮起来,将头发抹成花白,又添了些皱纹,猛一看上去,已是一个老女人。
  化完妆,白京京也照照镜子,叹息一声:“十年以后,我多半便是这个丑样子。”顾风尘道:“那我也拼命想着你现在的样子好了。”白京京听了,心头甜甜的,对着顾风尘妩媚的一笑,顾风尘差点吐出来:“你别笑了,一个老太婆对人搔首弄姿,实在受不了。”
  白京京嘤咛一声,踢了他大腿一脚:“你好坏……”
  顾风尘与她说笑这几句,心头猛地又想起泠菱来,不由一酸,眼神黯淡下去。白京京觉察到了:“又在想她么?”顾风尘支吾两声,白京京道:“想她便想她,不要不敢说。我又不会怪你。事实上,我倒满喜欢你想她的。”顾风尘一愣:“这是真心话?据我所知,女人不是这个样子。”
  白京京正正经经地道:“我也知道女人都嫉妒得要命,如果我一开始就对你好,你再去想着别的女人,我也一样生气嫉妒,可事实是我那般害你,你都可以不计较,临死还满足我的心愿,能做你一天的妻子,我都已是前世修来的福份,我很满足了,难道还会计较别的吗?况且那位姑娘与你之间,一定也有很多值得纪念的事,你如果一下子都忘记,不去想她,我反而会怪你薄情呢。”
  顾风尘听着她的话,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女人实在是天下最怪的东西。
  二人谈谈说说,倒也合情,天黑时住进客栈,车夫表现得确像一位经年赶车的,顾风尘与白京京要了一间屋子,白京京依旧精心地伺候顾风尘,睡觉时白京京坚持睡在地板上,将床让给顾风尘。
  如此这般走了数天之后,顾风尘终于内伤尽去。照常理来讲,如此重伤不可能恢复得如此之快,只是他修习了逆天神功,善于调动体内的潜能,大益身心,因而恢复之快,令白京京也吃惊不已。
  一路行来,也遇上过不少江湖人,果然有人毛手毛脚地掀起车帘来看,但见里面卧着一对年老的丑陋夫妻,便不在意,任他们离去。
  不到十天,他们三人已来到了洞庭湖边。
  此湖号称八百里洞庭,乃古时云梦大泽之一部,当真是烟波浩渺,水光接天,三人到湖边之时,正是上午,天气晴朗,但见水天混色,一碧万倾,景色美不胜收。
  顾风尘第一次到此,不禁叹为观止。
  白京京留了些盘费,将车夫打发回去,车夫临走时交给二人一张图,说是英天傲交代过的,如果他们要进南宫世家,一定将此图好好看看。
  顾风尘接过一看,是一张草图,画的是南宫世家的布局,多处用朱砂笔勾着,上面还写有朱字。
  白京京与顾风尘找个地方休息,二人虽易了容,但过于草率,此地又是南宫世家的地面,武人众多,识货的也不少,一旦看破,诸多不便。因此二人也不住店,只在密林中坐地。
  路上买了不少吃食,二人饱餐一顿,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此时天早,不可能去君山南宫世家偷解药,唯一可行的,便是等到夜里。可一入夜,船便不好雇,因此白京京提议,先租一条船来,等到夜里再划去君山。
  顾风尘说好,白京京便去湖边租了条小船,泊在岸边,静等天黑。
  此时正是八月间天气,正午虽有些炎热,可日头一偏西,便凉爽下来,顾风尘将那图看罢多时,又运功调息了一阵,觉得内伤已无任何妨碍,却担心起白京京来,对她道:“南宫世家乃是江南武林领袖,定是藏龙卧虎,我们深入其间,一不小心,便有杀身之险。”
  白京京点头:“不错,是要小心。”
  顾风尘道:“若论心机,你在我之上,可论到武功,你便不如我了。我想这次去偷解药,多半也用不着什么心机,到里面捉个人,问他那花在哪里,拔了便走就是,因此……”
  白京京道:“因此你想一个人进去。是不是?”
  顾风尘笑了:“正是。你可以将船泊在岸边等我。”白京京想了想,只好点头:“你说得对。我武功不高,进去了也只会连累你,一旦被发现,你又要救我,又要找解药,会误了大事。你去吧,我只在君山边上等你。”
  不多时,天色终于黑下来,二人见四下无人,便将船推进湖里,跳上去划桨而行。小船如同一条梭鱼,轻快地前进。
  白京京自不必说,久闯江湖,划船对于她来讲轻车熟路,而顾风尘生长在易水河边,对船也不陌生。二人又都有内力在身,因此划起桨来快得很,不到子时,小船接近了君山。
  君山并不算大,只有几百顷的地面,南宫世家的宅院便在正中部位。二人将船小心的泊在一处隐蔽之处,顾风尘叮嘱白京京几句,约定了暗号,便独自展开轻功,上山而去。
  这短短一段路行来,顾风尘加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被人发觉。按他所想,南宫世家定是戒备森严,高手穿梭,君山上也一定是密布耳目,可直到走近院落的外墙,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偌大的南官世家,防卫怎么如此松懈?一旦敌人来攻,岂不是抬腿便进!会不会是有人探知他来此,将埋伏设于墙内?好似那次泠菱在五戒庄的遭遇一般?
  突然顾风尘想起他曾在少林寺听到的一件关于南宫世家的事,大约十年之前,当时江湖黑道有名的杀神“一字横天”贺兰王,率领手下的十二名顶尖杀手,前来扫灭南宫世家,当时南宫世家的主人南宫白已死,儿子南宫岳尚幼,正是进袭的大好机会。江湖正道有人听说了,急忙报与诸葛闲云,希望他去援手。没想到诸葛闲云理也不理,只说了五个字“小儿可欺邪?”
  众人大为不解,认为诸葛闲云袖手不理,是任南宫世家自生自灭,不禁为之齿冷。不想那天黑夜贺兰王等十三人潜入君山之后,居然从此消失,再不复出。据逃出来的看船人说,当夜没有听到任何打斗声响,第二天清晨,他们看到南宫世家的仆人仍旧起来懒洋洋地开门洒扫,根本好像没有任何事发生一样。
  此时人们才明白诸葛闲云的意思,南宫世家的厉害远非一般江湖势力可比,丧了一个南宫白,对其实力并无大损。
  能将贺兰王等十三名一流高手无声无息地葬于其中,其实力绝对是极恐怖的。
  顾风尘心头一种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南宫世家远非五戒庄可比,自己一进去,后果如何,只有天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第十二节   顾风尘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泠菱,马上心头剧颤,他的眼前似乎看到泠菱僵卧床上,脸皮瘦得几乎成了骷髅,已是气若游丝。
  顾风尘激灵灵打个冷战,不敢再想,同时一股愤愤之气涌上胸膛,暗想:大不了是个死!为了泠菱,死又算得什么!
  在他心底里,觉得能为泠菱而死,是一种极快慰的事。
  想到此,他双足一点,轻轻上了高墙。
  此时星光满天,人声寂寂,环境清幽,顾风尘一上高墙,便看到脚下是一片池塘,内植荷花,不时有一两声蛙声传来,池塘中间建有一道曲桥,形式古朴。
  顾风尘看看四下无人,正要飘身落下曲桥时,突然心头一动,忙从怀中取出那张图来,找准了方向一看,图上那道曲桥上用朱砂笔勾着,边上写着一个字“伤”。
  再看别的地方,凡用朱砂笔写的,尽都是“伤、死、惊”等字样,但用墨笔写的,都是“休、开、生”字样。
  顾风尘稍一思索,明白了其中意思,这是按着八门之说布置的,也就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伤,死,惊”三门主凶,而“开,生,休”三门主吉,眼下曲桥用朱砂笔,写的是伤,那么一定有危险,万万不能落于其上了。
  看了这个,顾风尘这才明白,为何那位一字横天的杀神进了院子以后,连招呼也不打,就无影无踪了,南宫世家厉害的不只是人物,还有这些机关,有此机关看守,当然用不着人来护卫了。能够在南宫世家全身而退的,估计只有他家自己人了。
  其实这样想也过于夸大南宫世家的厉害了,红莲教那位“超影候”雪无痕,就曾在南宫世家中来去自如,未陷入过机关陷阱。究其原因,只能说他的轻功太好,机关虽然厉害,也得有人踏上去,若是落了一片叶子,如何能使之发动?而雪无痕展开轻功时,甚至比落叶还轻。
  顾风尘的轻功虽然也惊世骇俗,却只能表现在高飞疾走之时,万万达不到踏雪无痕的境地,因此他哪敢轻易踏上机关,只好挑那些生门走。
  而池塘周围,绝无生门,只是在池塘正中写着一个“生”字。难道要跳进水里才能逃过机关么?可那样一来,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
  顾风尘仔细观察了半天,毫无所得,这时一阵清风吹过,他终于发现,池塘之中的荷花之间,有一片大荷叶,从来是不动的。
  原来生门在这里,这片荷叶定然是假的,真正的作用是落脚之地。
  总不能在墙上蹲一夜吧,顾风尘一咬牙,飘身向那片荷叶上落去。当他双脚踏上之时,他已经有了变成落汤鸡的准备。
  幸好,他赌对了,脚下的感觉告诉他,那是用铁铸成的。结实得很。顾风尘暗呼幸运,如果没有这张图,自己第一步就会栽在这里。
  按着图上的指示,顾风尘避过了很多机关,终于来到了内宅。这里是家人居住之地,再无机关,顾风尘四下一望,不由得叫一声苦。
  原来这里到处都是花圃,到处都是鲜花,林林总总地不下数百类。顾风尘对花十分陌生,哪分得清。不要说他没见过那种醉螺香花,就算见过,在这一大片花海当中找出来,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顾风尘暗想,眼下之计,唯有捉一个人来,带他去找醉螺香了。
  他向四周望去,此时已是子时,宅中除了走廊中还明着灯以外,只有一座小楼上的一个房间还有灯光隔着雕花小窗透出。
  顾风尘悄无声息地向那小楼潜去,每一步都极小心,生怕踏断了一根枯枝发出响声。要知道这里可是南宫世家,非同寻常。
  也许是南宫世家的人太相信那些机关了,小楼内外居然无人守卫,顾风尘来到楼下,看了看二楼的那个窗子,稍稍定定神,猛然一提气,身子拔起,一只手已经搭上了窗台,另一只手闪电般拉开窗子,随后如同一只灵猫般闪了进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快如鬼魅,只是在眨眼一次间便已完成,顾风尘一跳进屋子,便看到明亮的灯光下,一名女孩子正手执画笔作画,这女孩子背对着小窗,看不到脸面,却能看到她画的像。
  顾风尘一见,便大吃一惊,因为那张像正是他自己。
  那女孩子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顾风尘不见则已,一见已是全身冰冷。
  眼前这位女孩子生得娇美可人,脸上薄施粉黛,淡扫蛾眉,穿着一身薄纱外衣,不时被窗外吹进的微风抚起,使得她整个人都仿佛要飘飞而去。她肌肤胜雪,乌鬓如云,光着脚没有穿鞋子,足踝上系着金铃。
  她是晴儿。
  顾风尘以为看错了,忙闭上眼睛再睁开,却看到了一张飞来的大网。晴儿也不知从哪里将自己的兵器抛了出来,当头罩到。顾风尘已经吃过这张网的亏,知道厉害,急忙闪身,避过一旁。
  晴儿一抖手,那张网半空一折,又罩过来,顾风尘急叫一声:“不要打,是我。”晴儿冷笑:“打得就是你,你这胆大包天的色鬼!南宫世家也是你能来的!”
  顾风尘见她不识自己,微一纳闷,终于想起自己易了容的,现在还未曾去除脸上的伪装,急忙就地一滚,闪过大网,趁势双手在自己脸上一阵猛搓,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晴儿正待要追击,顾风尘跳起来,指指自己的脸:“不认得了?”一见是顾风尘,晴儿眼中先是一阵惊喜,马上又换了一副冷冰冰的眼神,说道:“认得,你杀了我未婚夫,我还会忘记么!”
  话虽如此,手上一收,已将网扯了回来,也不见如何动作,那张网已叠得妥妥当当,扔到桌上,正好盖住了那张画像。
  顾风尘道:“你是南宫世家的人!”晴儿正要回答,忽听门外有人道:“小姐,有什么事吗?”听声音是个女孩子,想是丫环。晴儿示意顾风尘伏低身子,以免被人看到,扬声道:“不错,有人骑着马闯进来,被我捉住了。”
  门外的丫环听了,只说了声:“是,小姐。”然后便不闻声息,想是走了。
  顾风尘不解地看着她,晴儿淡淡地道:“她知道我的脾气,只要一说笑,便是生气了,她们便不敢来烦我了。”顾风尘惊问:“那以前你和我说笑时,就是在生气了?”
  晴儿不答,反问道:“你来做什么?如果是道歉,你好像已经道过歉了。”顾风尘道:“我不是来道歉的,况且这种事,道歉毫无作用。我来是另一件事。”晴儿道:“只要不是来求亲。”
  顾风尘皱眉道:“求亲?”晴儿打个哈哈:“是啊,你杀了未婚夫,难道不是想取而代之么?”顾风尘连连摇手:“如此,我还是人么!你是南宫世家的小姐,与诸葛少侠定然从小青梅竹马,我杀……”
  晴儿截道:“用不着来安慰我,你有什么事就说。”
  顾风尘叹息一声,只好道:“我来,是为了求一样东西。”
  晴儿道:“那你为何不去找我哥?”顾风尘道:“我不认路,只你这屋子亮着灯,就闯了进来,冒昧之处,还请原谅。”晴儿道:“那你就不是求东西,而是偷东西。”
  顾风尘道:“说得对,确实是偷,我要偷的,是醉螺香花。”
  晴儿闻言,猛抬头盯着顾风尘:“你说什么?”
  顾风尘道:“我……我有一个朋友中了毒,听说只有这种花可以解毒,所以大胆前来,求取……偷取解药。”
  晴儿冷笑:“那么泠菱主中毒的事,你也有耳闻了?”
  顾风尘一惊:“你如何知道是她中毒?”晴儿道:“简单得很,因为下毒的人,就是我。”
  听她这一说,顾风尘先是疑惑不信,然而马上想到那天在杭州城的事。当时他随着雪衣娘去拿遁地甲,一个多时辰以后才出城,那时晴儿已经候在城外了,而这一个多时辰,自己并未问她干什么事去。
  现在看来,那段时间,足够她下毒了。
  顾风尘仍旧不敢相信,追问道:“怎么可能是你,泠菱主身边好手如云,你不可以接近她的。”
  晴儿淡然道:“我下毒,也用不着非要接近她。”
  顾风尘长吸口气,道:“你是四大世家的人,要除掉红莲教,无可厚非,只是你一直瞒着我。”晴儿道:“不是我瞒着你,而是你从未问过我。”顾风尘道:“这个且不谈,既是你下的毒,那么定然不会给我解药了。”
  晴儿双手叉腰:“对啊,我不会给你,你能怎么样,也像杀我未婚夫一样,把我杀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一节   顾风尘向前跨了一步,站到晴儿面前,尽可能平定着情绪与声音,说道:“我不想杀人,更不愿杀人。可为什么一切都在跟我过不去!我讨厌这个江湖,可却偏偏甩不掉它。它就像……就像一个恶梦,每时每刻萦绕在我心里,我只想做完自己的事,平平静静地离开,却没有一个人,一件事能让我如愿。我护送一个小女孩,无端被人下毒,弄得死去活来,又被人绑来架去,如同猪狗,好容易得了一身内功,活了下来,却被人算计,亲手伤了我最喜欢的人,夺了她的宝物,然后又失手杀了人,被全江湖的人追杀。到最后我甚至娶了一个刚刚害过我的人,我在娶她的时候,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只想死,可又偏偏死不掉,又成了别人的棋子,被逼着来这里。你想想,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他还没有疯掉,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可这就是我的命,很多人在利用我,算计我,我不计较,我只想让自己关心的人好好地活……”
  他讲着,向晴儿走去,晴儿见他越说越快,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神情也越发可怖,不由得向后退去,退了十几步,身子撞上了桌案,她吃了一惊,脱口道:“你不要过来了……”
  顾风尘恍如不闻:“我过来便怎样,你要杀了我么!那来吧……”他双手一扯,拉开前胸的衣服,露出健壮的胸膛:“来杀我,给你未婚夫报仇,来啊……”
  看着他满布红丝的眼睛,形如野兽,晴儿几乎要失声惊叫:“你别过来,我真的要……”顾风尘道:“我知道你恨我,你画我的像,不就是为了亲手给我一刀么!”
  晴儿双手一背,捂住桌案上的画像,顾风尘向前一欺,二人的脸几乎对在一起,晴儿一声惊叫,缩身闪到一边,顾风尘一把攫起桌上的画像,道:“那格杀令上的画像,也是出自南宫大小姐之手吧,画得……”
  此时他的眼睛在画像上一扫,立时下面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纸上画的确实是他顾风尘,只不过,画像的边上,还写着十多个字,有大有小,有工整的,也有稍显潦草的,然而看得出来,每一笔,都是在心情极好的状态下写成的,每个字都活泼地要跳出来。
  满纸写的都是一个字:爱!
  顾风尘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晴儿躲在屋子里画他的像,不是从心底里恨他,而是爱他。
  晴儿跳过来,一把将画像抢过,几把撕成了碎片,向顾风尘脸上扔去。顾风尘恍若不觉,愣愣地道:“你写那些字,什么意思……”晴儿恨恨地道:“没什么意思,写着玩儿……”
  嘴上说着,两行清泪慢慢挂了下来。
  顾风尘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不对,你要讲清楚……”晴儿一缩身子:“你不要碰我,我未婚夫虽死了,并不表示别人就有机会轻贱于我……”顾风尘急忙收回手去,意色间有些尴尬。
  晴儿冷冷地道:“你若没什么要说的,就走吧,我要睡了。”
  顾风尘哪能就此离开,道:“我是来求取解药的。”晴儿道:“我四大世家与红莲教誓不两立,我既下了毒,还能给你解药么,这个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顾风尘叹息道:“我负你太多了,姑娘一直帮我,我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只求……”晴儿截道:“我不会答应的。”顾风尘长吸口气:“你莫要逼我。”晴儿道:“我逼你又怎样?”顾风尘突然一把扣住她的咽喉,厉声道:“你真的不给?”
  晴儿还能开口说话:“不给,不给,死也不给。”顾风尘手指一加劲,眼见得晴儿的脸涨红起来,呼吸困难,但她的一对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顾风尘,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
  看她这般决绝,顾风尘心头一阵刺痛,呆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要做什么,他的灵魂在一刹那离体而去,头脑中一片空白,手指慢慢松开。
  晴儿见他不开口,便径自走上自己的床,将床帘垂下,和衣倒了,也不管他走不走,便要睡了。
  顾风尘缓和了一下心绪,暗想晴儿没有喊人来捉自己已是天大的开恩,看来她绝不可能给自己解药了,这解药如此贵重,定然由她亲自收藏,就算自己去问别人,多半也无结果。
  他想罢多时,一咬牙,对着晴儿一拱手,说道:“晴儿姑娘,顾风尘对不住你,体察不到你的心意。在下粗人一个,实在配不上姑娘,既然姑娘不给解药,那泠教主定然无救,你们之间仇深似海,你毒倒她,我也不来怪你。以姑娘的相貌家世,定然有美妙姻缘,顾某只能在此,祝你福寿绵长。”
  说罢,他转身走向窗子。
  晴儿突然问道:“你去哪里?”
  顾风尘道:“我去黄山,最后再看一眼泠菱,希望能来得及。”晴儿道:“看完之后呢?”顾风尘道:“没有之后了。”
  晴儿道:“什么意思?”
  顾风尘道:“那天若不是我伤她,她定然不会伤心欲绝,想来也就不会中了你的毒。所以虽然是你下毒,与我也有莫大关系。我去看看她,如果她能救得活,我便任其发落,如果救不过来……”
  晴儿道:“你便怎样?”
  顾风尘道:“我当在她尸身前,一死谢罪。”
  晴儿道:“你真的要去死么?”顾风尘不答,头也不回地来到窗前,便要跃下。晴儿跳下床来,叫道:“你先别走。”顾风尘丝毫不理会,一个纵身钻出窗子跃到地面。
  见他真的要走,晴儿急忙跑到窗边,向外面道:“你死之前,我想问你件事情。”
  顾风尘站住脚:“我在听!”
  晴儿道:“你方才说,娶了夫人是不是?”顾风尘道:“不错。”晴儿道:“生得好不好看啊?怎么不领来见见?”顾风尘哪里听得下去,抬腿便走。晴儿嘻嘻一笑:“你若陪泠教主死了,你夫人会不会陪你死呢?”
  顾风尘并不回答,脚下不停。他知道晴儿根本不可能给他解药,去救自己的对头,所以也不再听她的调笑,想趁早离了此地,赶去黄山,或许还能见上泠菱一面。
  晴儿见顾风尘果是心意已决,也只好长叹一声,将窗子关了。
  顾风尘按原路返回,不多时到得岸边,打声唿哨,只见白京京将船荡了过来,顾风尘跳上船去,默不作声地划桨离岸。
  白京京问道:“解药取到了么?”顾风尘道:“没有。”白京京道:“想是没了那花吧。”顾风尘道:“也不是……我找到了下毒的人。”白京京喜道:“那好啊,能下毒,就一定能解毒。你为何不把这人抓来?”
  顾风尘叹息一声:“我刚刚杀了她未婚夫,你要我再杀她么?”
  白京京一愕:“是个女的?”顾风尘道:“不错,我下不了手,而且四大世家与红莲教仇深似海,她也不可能给我解药。”白京京道:“那我们去哪里?”
  顾风尘道:“泠教主中毒,究其原因,是由我而起,我去黄山,了结此事。”白京京道:“怎么了结,你又不能解毒……”顾风尘看着她,沉吟半晌才道:“我是准备见她最后一面,然后……我便自尽谢罪。”
  白京京大吃,手中船桨不觉落水:“你要去死……”
  顾风尘道:“你可以不去,我也不想让你死。”
  白京京沉默下去,胸膛起伏,看来极是激动:“我们……我们为什么不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理会江湖上的事。”
  顾风尘道:“那是逃避,真若如此,我的心一辈子都会被愧疚所占据,生不如死。这种事我绝不干。”白京京道:“可是……干嘛非要做无谓的牺牲?”
  顾风尘道:“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方为大丈夫。我欠她一条命,一定要还的。”
  白京京沉默良久,才道:“我明白了,你是真心在爱她,她死了,你活着会一辈子痛苦。所以你才要陪她死,是不是?”
  顾风尘没有回答,其实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并未想到这一点,只是觉得自己欠泠菱的太多,无法补偿,只能随死,现在听了白京京的一番话,顾风尘才赫然发现,她说得没错。自己之所以想死,就是因为泠菱要死了。
  和她一起死,好像也是一种幸福,因此顾风尘做这个决定时才那么心安理得,没有多少内心的斗争。
  顾风尘看着白京京,缓缓点头:“你……说得很对。”
  白京京扑过来,抱住顾风尘,将头扎在他怀里,哭泣起来:“我不想让你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我男人,遇见你,我第一次觉得,生命是美好的,可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将它抹杀掉……”
  顾风尘轻拍她肩膀:“对不起,我……我也不想伤你的心……”
  白京京突然挣起,抹干了眼泪:“你要死,我也不活了。我跟你一起上黄山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二节   白京京从水里捞起船桨,发了疯一般划起来,顾风尘也将满腔愤恨贯注于双臂之上,那船简直要飞了起来。
  正划之时,突然由后面飘来一只小舟,舟上有一名水手,执着双桨,此人臂力惊人,只划一下,小舟便飞出数箭之地。而在船头坐定一人,远时看不清楚,等离得近了,顾风尘借着星光一看,居然正是晴儿。
  此时的她已换了一身劲装,将头发挽了,仍旧赤着脚,雪白的肌肤在星光下稍显刺目,脚腕上那对金铃也闪着光辉。
  顾风尘一愣,看晴儿只有一条小舟,并不像追杀自己的样子,便将船慢了下来,等到两船并行,晴儿轻轻跳了过来,吩咐自己那船的舟子:“你回去吧,管住嘴巴便是。”
  那舟子点头,摇船回去了。
  白京京不认得晴儿,不知是敌是友,悄悄握紧了船桨,准备随时出手。顾风尘自然想不到她会追上来,便问:“晴儿姑娘,你赶来做什么?”
  晴儿嘻嘻一笑:“来看看你的新娘子啊。”说着向白京京扫了一眼,说道:“也不是人间绝色嘛。怎么就迷倒了顶天立地的顾大侠呢?”
  白京京嘴上自然不会服输,反驳道:“我虽不漂亮,总比那些光着脚板不穿鞋,随时准备上别人床的狐狸精要好得多呢。”
  晴儿何曾受过这种奚落与侮辱,目光一寒,反手一掌,向白京京脸上打去。
  小船不大,顾风尘在船头,白京京在船尾,晴儿坐在船的正中部位,离着二人均有数尺远近,坐在那里发掌,无论哪何打不到人,但这一掌发出,白京京就觉得眼前一花,对方的手掌已几乎扫上了鼻尖,急忙大仰身向后一倒,才堪堪将这一掌避了过去。
  原来晴儿发掌的同时,身子已然移到船尾,别人只看她的手掌,谁也不知她身子是如何动作的,等到掌风扑面,这才发现她已经欺到怀里来了。晴儿一掌落空,顺势变成肘锤,向白京京肚子砸下。
  白京京武功差了些,能躲过这一掌已是侥幸,这一肘锤哪有余力招架!眼看便要被砸个结实,但女人自有女人的法子,只见她放开船桨,叉开手向着晴儿胸部抓来。
  晴儿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哪里被人袭过胸?虽然对方也是女子,但下意识地还是将手撤了回来,封住白京京那一对“魔爪”。白京京知道自己远不是她的对手,索性向前一扑,抱住晴儿,咕咚一声响,翻进了湖水中。
  立时间湖水之中水花四溅,二人如同两条游鱼,在水波间翻滚起来,顾风尘哭笑不得,只得凑过来伸下手去,抓住二人的手腕,猛地一甩,将二人一个船头一个船尾,甩上船来。
  晴儿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水,双脚一蹬,想要把船弄翻,再来一次鸳鸯戏水。白京京也不示弱,一同使力,顾风尘吃不消了,立脚不定,嗵地一声,自己掉进了水里。
  白京京急忙来拉他,晴儿也跳过来,二人互瞪一眼,也只得先救顾风尘,每人抓住顾风尘一条手臂,将他拖上船来。
  顾风尘吐出两口水来,叫道:“你们要再打,我就不上黄山,直接死在这里了。”
  两个女人听了,终于不再动手,一边一个坐得远远的,顾风尘抄起船桨来,划向湖边。
  晴儿道:“你怎么娶了个母夜叉!”白京京又差点跳起来:“你才是母夜叉,泼皮妇!”因有顾风尘隔在中间,二人不好再动手,便打开了口水仗。
  顾风尘一声断喝:“都给我住嘴!”
  两个女人一惊,从没见他发过脾气,不由得一呆。
  顾风尘铁青着脸,问晴儿:“你来干什么?说实话。”晴儿小嘴一撅:“粗声大气的,不理你。”
  白京京看出了晴儿的小儿女情态,便撒开了娇:“丈夫……我的手臂好痛啊,你来给我看看,是不是伤了嘛……”语音稍显嗲气。
  晴儿双手捂住耳朵,也禁不住脸皮发烫。她固然足智多谋,可没遇到过像白京京这样敢说敢做的女人,不由替她害臊。
  顾风尘正没好气,喝道:“都不要闹了,再闹的话,我把你们都丢下湖去,让你们打个够,我一个人去死好了。”
  二人听他这般狠话,都耸耸肩,不敢开言。
  顾风尘转向晴儿:“我再问你一句,跟着我做什么?如果你再不回答,我同样把你丢下湖去。”
  晴儿道:“你把我丢下湖,就不怕你的心上人真死了?”顾风尘道:“她死了,岂不正合你意!”晴儿摇头叹息道:“你太不了解我啦……”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扔到顾风尘怀里,大声道:“这就是解药,拿去救你心上人吧。”
  顾风尘打开一看,果然是几棵花根,却不知道是不是醉螺香花的根,一时皱眉不语。晴儿看出他的心思,道:“你放心,这不是假的。用时把水烧开,连根煮上小半个时辰,然后每三个时辰服一次,用不了一天,她就没事了。”
  听了这话,顾风尘知道她没有骗自己。便包好花根,向晴儿抱拳道:“多谢姑娘。在下无以为报,这就送姑娘回去。”
  说着便要掉转船头。
  白京京阻道:“丈夫,你就这般信她?万一是假的怎么办?那岂不是更害了泠教主!”晴儿反唇相讥:“救了泠教主,他还会要你么!我毒死她,其实是为了你好。”白京京道:“小小年纪,心肠比蛇蝎还毒呢。这可怎么得了!”
  顾风尘心下明白,晴儿绝不会送假药给他,实在没有必要,她只需袖手不理,泠菱也死定了,用不着画蛇添足地再送一副毒药。想到此便对白京京道:“我相信这位姑娘,她不会骗我。”
  晴儿见他要送自己回去,突然冷笑道:“先别急着送我。”顾风尘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吩咐?”晴儿道:“为了让你放心,我跟你一起去黄山。”
  顾风尘吃了一惊:“那怎么行!你与红莲教本就有世仇,又毒倒了教主,只怕到不了山顶,便被……被……那样太危险。”
  晴儿冷笑:“我用不着你关心,我只是不想当坏人罢了。”顾风尘一愣:“当坏人?”晴儿道:“你想啊,我毒倒了人,你拿解药去救,好人都让你做了,我大发善心,最后还落个坏人,岂不是太吃亏。所以我要亲自去,免得让你独占了功劳。”
  顾风尘只是皱眉:“这不是好主意。”晴儿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淡淡地道:“你不用怕,我下毒时,除了那位泠教主,没有旁人见过我,只要你不说,谁能知道我的身份!”
  白京京道:“他不说,可我却不一定。”
  晴儿一笑:“江湖上的人,有几个信得过你白蝎子!”
  白京京一惊:“你识得我。”晴儿道:“天下武人,只要有点名头的,我都识得,而且他们做的事,我也颇知道些。”白京京脸色半红半白,眼帘垂了下去。
  晴儿道:“不用怕,我不会把这些事说给你丈夫听的。就让他一直认为你是个好女人吧。”
  白京京气得满脸通红:“我怕什么,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告诉他,事实上我已经对他说了,我是个坏女人,可我丈夫不计较,以后我死心塌地跟着他,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顾风尘截道:“不要吵了。晴儿姑娘,我答应你,带你同去黄山,可是到了那里,你须听我的。京京,你千万不可说出她的身份。”
  白京京一听他叫自己京京,心花怒放,喜上眉梢:“我记下啦。别人就打掉我的牙,我也不说。”
  顾风尘将船划向岸边,又问晴儿:“你为何要送解药去?”
  晴儿笑笑:“我偏不告诉你。随你去猜好了。”说罢背对着顾风尘,不时地拔起一朵荷花莲蓬,又扔得远远的。
  顾风尘与白京京二人划桨如飞,不到天明便回到岸边,三人弃舟上岸,晴儿打个唿哨,不多时,一阵马蹄声响,一个奴仆样的人骑着一匹马跑来,手中还牵着三匹马。到了近前,跳下来将缰绳递与晴儿,晴儿接了三匹马,道:“这就够啦,你回去吧。”
  仆人跳上马走了,顾风尘问道:“你安排的很周到。”晴儿拍拍马上的包袱,稍显沉重,显然里面装有金银。她笑道:“穷家富路,这是我听祖父讲的,老人的话,总没错的。快走吧。”
  三个人各怀心事,跳上马背,向黄山方向奔去。
  这一路行来,几乎是日夜不停,顾风尘心如火焚,恨不得一步跨到黄山,因此打尖住店已成了奢望,几乎连一顿热饭也没吃过。幸运的是,两个女子也没有一句怨言。
  虽然都是练武之人,体格强于常人,但几天的疾奔下来,两女都稍显出一些憔悴之色,顾风尘看着,心头也有些不忍,但他稍有辞令,马上被两个女人喝叱:“少来假惺惺地,咱们可是去救人,不是观赏风景,快一步也是好的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三节   在内心的煎熬与女人的喝叱中,这一天,三人终于赶到了黄山光明顶下。
  连续的不眠不休,让二女的神情萎顿了不少,顾风尘有逆天神功撑着,尚不显得劳累,此时他虽然心急,为了二女着想,也得歇上一歇。
  白京京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夫君不必心急,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倘若泠姑娘有命,也不争在这一时。你要好好休息一番,因为红莲教中人视你为仇敌,纵然你有万千张口,只怕也解释不来,保不定还要硬闯上峰。”
  顾风尘心头一动,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这件事自己倒没有想过,因此向她笑笑:“过一会儿,你们可要跟紧我。”
  晴儿道:“凭你的本事,硬闯上峰或许还可以,但若要顾及我们,只难得多了。听我的主意,你自行上峰,我们慢慢跟来。有人问起,我便说来游山玩水的,也免了许多争斗。”
  顾风尘一想也不错,便点头答应。晴儿沉下脸来:“当真是看心上人,猴急得不得了。”顾风尘一呆,赫然想起她那夜在自己屋子里画自己的像,又写上很多个爱字。显然对自己怀着无限爱慕之情,可这种爱慕之情到底是否抵得过她丧夫之痛,却也难说,因为顾风尘总可以在她眼睛里看到那种悲伤的情怀。
  事实上自从顾风尘杀死诸葛仁之后,晴儿的性格好像有些变了,不再那么开朗健谈,而显得有些阴郁。
  顾风尘摇摇脑袋,止住思绪,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运功休息了一会儿,体力尽复,便叮嘱两个女子几句,抬腿上峰。
  峰下只剩两个女人,白京京似是极怕晴儿,离开她好几丈远,也不敢来看她。晴儿明白她的心意,是怕自己在顾风尘面前说起一些不好的事,顾风尘侠义心肠,一旦知道了,后果如何不可想象,虽然顾风尘曾说过不计较,但世上又有什么是保得定的?
  晴儿心头冷笑,便道:“你不用怕,如果我说你坏说,路上便有的是机会。”白京京颤着声音道:“我不是怕你说起,而是怕我自己。”晴儿道:“怕你自己会杀了自己么?那可奇了。”
  白京京摇头:“我以前作恶很多,得到报应是一定的了,我是怕报应会牵连到他身上,他是天下最好的人,被我连累,太不值得。”晴儿冷笑:“他是最好的人么?我却没看出来。我只知道,若不是他杀了我未婚夫,我就不会守这望门寡。”
  白京京道:“他不是爱杀人的人,又怎么会杀你未婚夫?这其中一定是误会。”晴儿道:“误会也好,本意也罢,总之他杀我未婚夫是实。我恨死他了。我以前帮过他不少忙,他却恩将仇报。”
  听了这话,白京京脸上泛起一股甜蜜之色:“他可不是恩将仇报的人,要我说,他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呢。”
  晴儿冷笑:“我没看出来。”
  白京京将自己骗顾风尘的事讲了,晴儿听得直皱眉,最后道:“八成是他伤得太重,心智迷乱了。娶一个害得自己要死的人,亏他想得出来!”白京京抬头看看这座高峰,忽道:“你一定见过这位泠教主,跟我说说她怎么样?”
  晴儿站起身来:“边走边谈吧,说句实话,我不认为你想见到她,如果见到了,你不会好过的。”
  不提二人上峰,单说顾风尘,他展开轻功,一路奔上来,没跑到山腰,便听得左近密林中飞起一声响箭,他心里明白,红莲教的人已经发现了自己,向上面报信了,用不了片刻,便会有人出来拦阻于他。
  想到此,他潜运内功,游走全身,随时准备迎击。
  果然刚刚来到上一次与舍得道人比斗的大殿前,便看到一人虎视眈眈地站在那里,喝道:“什么人敢来搅扰光明顶……啊哈!”
  顾风尘自然认得此人,正是轻功天下无双的超影候雪无痕。此时的雪无痕也已看清楚是顾风尘,他自从西湖会后,已从铁芙蓉口中得知是顾风尘伤了教主,夺了宝甲,立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顾风尘撕个粉碎,此时见了,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也不多话,身子一飘,如鬼似魅般的欺近,抬手一拳,便打向顾风尘前心。
  雪无痕用上了自己的绝学“空谷神功”,只要被他打到,中拳之处便会血脉不流,经脉不通,着实厉害。
  顾风尘侧身一闪,叫道:“超影候不要动手,我是……”雪无痕轻功无双,足不沾地一般又欺上来,真是如影随形,顾风尘刚刚站稳,雪无痕第二拳已经打到了。
  如此迅猛的攻击,顾风尘无暇再叫,他更不想伤了雪无痕,只求尽快摆脱他,冲上峰顶去救泠菱。
  可无论顾风尘前冲后跃,左冲右突,始终逃不开雪无痕的追击。要知道在狭窄的空间之内进退自如,雪无痕在江湖中已不做第二人想,顾风尘想要摆脱,难于上青天。
  二人缠斗片刻,顾风尘越来越着急,但苦于无暇开口说话,只要他一开口,心神稍分,雪无痕便有可能伤到自己。要知道雪无痕的空谷神功着实厉害,没有人想被他打到。
  眼见不能脱身,顾风尘也急了,暗想说不得,只好全力迎击,先过他这一关再说。于是顾风尘突然运起全身内力,以拳头对拳头,硬接了对方一拳。
  砰的一声响,拳拳相交,顾风尘身子晃了晃,没动分毫,而雪无痕则倒退三五步,被震了出去。
  若论内力,雪无痕自然不是对手,他的空谷神功虽然厉害,可遇上了内力比自己强太多的人,也无法发挥作用,这一拳的威力被硬生生堵截住了。
  顾风尘见他被震开,心中松了口气,刚要开口,雪无痕身形一转,闪电一般又射了回来,这一次转到了顾风尘身后,挥拳打向他腰间。
  要知道雪无痕的轻功,那是神出鬼没,他虽然被顾风尘震退,但足尖一旋,硬是将顾风尘这一拳的劲力化为助力,因此比平时又快了三分,整个人如同踩了冰鞋在冰上滑冰一般,迅捷无比。
  顾风尘这一拳,似是打醒了雪无痕,他不再与顾风尘正面对拳,而且展开身形,围着顾风尘绕起圈子,每一拳都打向顾风尘不易防守的部位。
  如此一来,顾风尘大落下风。他的轻功虽高,却无这般灵动,目下只能挨打,想要反击一招,却连雪无痕的衣角也碰不到。
  二人再缠斗片刻,顾风尘实在心焦,暗想这般打下去何时是尽头,真若被缠在此地,时间一长,红莲教高手如云,再聚拢过来,自己更难脱身,泠菱的性命多半不保。
  他看看向上的石阶,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此时雪无痕又是一拳打向他后心,顾风尘不再转身招架,而是发足前冲,向石阶上奔去。雪无痕见他要抢上峰去,以为他要对教主下手,哪里肯放,足下一点,便欺到了顾风尘一尺之内。
  顾风尘好像已铁了心,再不回头,脚下只顾疾奔,而回过手来,呼的一掌向后拍出。
  这一掌力道凶猛,雪无痕想要闪避,此时二人已到了石阶之上,山道十分狭窄,腾挪不便,只得硬接。
  砰的一响,雪无痕被震退数尺,幸亏他轻功厉害,眨眼间又追上来,而顾风尘如法炮制,又是一掌拍出。
  如此一来,顾风尘已是大占便宜。他的前方,左右两面已不用顾及,只须提防着身后的雪无痕便可。而雪无痕落在身后,地势又低于顾风尘,只能仰着头打,而顾风尘向下发掌,无比方便。
  雪无痕气得五内生烟,只是任他暴跳如雷,却始终冲不破顾风尘这一掌之力。陡自落个跟屁虫的架式。
  只片刻之间,顾风尘已向上抢出上百步。
  雪无痕见情形不利,便要行险。他纵身一跃,欲从顾风尘头顶跳过去,将他挡在山路上。可顾风尘猜透了他的心思,向头顶上连出两掌,雪无痕身在空中,不敢不架,只得出拳相迎,顾风尘掌力惊人,将雪无痕硬生生震起数尺之高,虽然没有伤到他,但等雪无痕落地时节,仍旧在顾风尘身后。
  只见二人一前一后,前者向后发掌,每发一掌,后者便要接上一招,而每接一招,都被震退几步。
  就这样来来往往,进进退退之中,顾风尘已然抢上了峰顶,来到了三座大殿之前。
  他刚刚站定,大殿之中已经闯出数人,便是铁芙蓉周错舍得等三个。这三人一见顾风尘,也不打招呼,上前便攻。
  身后的雪无痕也跃将上来,四人分为四面,将顾风尘围在核心。
  这四人绝非商丘城中那些群豪可比,哪一位都是独当一面的角色,武功更是奇异万方,四人齐攻,顾风尘便招架不住,只好凭着一股无敌的内力修为,与对方硬撑。他将双掌舞开,每击出一招,都是气势威猛,将来袭之人迫退。这四人任你武功高强,却绝攻不到顾风尘身周一尺之内。
  但顾风尘这般打法,太耗内力,用不着片刻便会内力衰竭。(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四节   顾风尘自然知道,一边发出刚猛无俦的掌力,一边沉声喝道:“诸位前辈听了,顾风尘此来,只为救泠菱主性命,绝无二意,以前西湖之事,在下实属无奈之举,个中情由,容我日后再讲,此时泠教主命在旦夕,我已带来了解药,倘若诸位再缠斗不休,误了泠教主性命,诸位可就是红莲教的罪人了。”
  铁芙蓉冷笑:“你花言巧语,我们如何信得!”
  顾风尘道:“在下如有虚言,甘愿就死。死后轮回转世,变为猪狗。只求诸位罢斗,先救泠教主吧。”
  诸人见他发了毒誓,对视一眼,都缓了进攻之势。他们也怕顾风尘先以言语蒙骗,然后猝起偷袭,因此只是稍减攻势,并未住手。顾风尘看了出来,叫道:“你们若不信,我先收手。”
  说着他赫然收了掌力,直立当场。
  剧斗之中猛然收势,实在险过剃头,四人攻来的招式尚未停止,见他收了掌力,不像有诈,也急忙收式。
  场中一时静了下来,只见顾风尘胸前顶着一枝长剑,那是舍得道人的兵器,已堪堪刺破衣服,周错的拳头只停在顾风尘后脑,几乎触头发,只要他再前进半寸,顾风尘的脑袋便会成了烂西瓜。铁芙蓉与雪无痕的掌拳也离他的要害差之毫厘。
  四人见他果然不诈,便同时收手,却不撤围,铁芙蓉问道:“你的解药在哪里?”顾风尘道:“在我身上。”他掏出包着花根的油布包,递了过去:“这花根用水煎煮半个时辰,将煮好的汤水给泠教主服下,每三个时辰服一次,十二个时辰之内,定见奇效。”
  铁芙蓉正要伸手接过,突然听到后面一人冷冷地道:“且慢。”众人回头一看,殿前正站着沈柔。
  她目光如寒冰,盯着顾风尘:“顾先生此来,真是好意么?”顾风尘道:“自然,在下只为救治泠教主而来。”沈柔道:“可你又是从何得知我们泠教主中毒的呢?”
  顾风尘一愕,暗想此事说来话长,是否要将英天傲等人说了出来,可如此一来,自己便会和白莲教扯到一处,沈柔等人定然不信自己来救泠菱,可若将晴儿说了出来,那更是大大的麻烦。四大世家本就同红莲教势如水火,四大世家送来的解药,哪个肯信。
  他这一犹豫,沈柔便冷笑道:“我泠教主中毒一事,只有在场的几人知道,此外再无人得悉,可顾先生非但知道泠教主中毒,连解药也带了来,还深知其熬制之法,难道说……”
  用不着她再说下去,铁芙蓉恍然大悟,接道:“难道说下毒的便是你?”雪无痕道:“不错,你定然是在西湖会上,趁教主受伤之时,下毒害她!又生怕她救得活了,一不做二不休,再拿更毒的药来害她是不是!”
  四个人本已收势,如今再次运功,便要合击。
  顾风尘愕然怔在当地,叫道:“诸位不要错疑,在下实无恶意,只是来……”四人不由分说,又攻了上来。顾风尘将解药揣好,随手招架,五人又打在一处。
  此时晴儿与白京京还未上得峰头,顾风尘便无后援,他仍旧使出神功,迫得几人近不得身,心头暗想:这几人已经生疑,事不宜迟,唯今之计,只有硬闯了。
  想到此,顾风尘突然向着正面的舍得道人大喝一声,一拳向他面门打去。舍得道人侧身一闪,手中长剑唰地一声,向顾风尘腰间挑去,这一招连消带打,很是精妙,顾风尘并未后退侧闪,居然向剑锋上迎去。
  舍得道人见他要以身试剑,心头一愣,剑势稍缓,顾风尘肩不动臂不摇,只将狼腰一扭,硬生生地错开了数寸,已闪过剑尖,同时身子与舍得道人擦肩而过,冲出了包围。
  此时顾风尘的身形骤然加快,只一闪身,已到了沈柔面前,沈柔站在大殿门前,已是最后一关,顾风尘知道她心机武功均是一流,丝毫没有小看她,运起全力,呼地一掌打去。
  沈柔似也料到了这一招,居然不闪不退,手腕一翻,又然多了一柄短剑,当胸便挑,丝毫不顾及自己,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顾风尘万没想到这位娇小柔弱的女子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的招式,他可不想同归于尽,百忙中向上力跃,只听裂帛声响,自己的衣服被剑尖划开了一条口子,幸亏他应变极时,否则已是开膛之祸。
  后面诸人见了,知道他要去后面找泠菱,怒上心头,一齐追来,其中雪无痕自然最快,一飘身已到了顾风尘身后,挥拳便打。
  顾风尘左掌拍出,对了他一拳,借着这一拳之力,身子闪进了大殿,向后面奔去。红莲教诸高手怒喝着追来。
  顾风尘闯到后面,直奔那座小楼,那里曾是泠菱居处,自己以前曾在此养伤,因此认得。他跃过花池草木,翻身便上了小楼,迎面正碰上一人。
  这人正捧着一只碗出来,迎面撞上顾风尘,不由得惊叫一声,手中瓷碗落地,摔在楼板上,发出一声响。
  顾风尘抬眼一看,正是那位侍女瓶儿,以前曾服侍过自己的。瓶儿一见是顾风尘,也呆愣在那里,顾风尘急问:“泠小姐在哪里?”
  瓶儿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向屋子里扫了一眼,顾风尘心中明白,推开瓶儿便闯了进去。此时雪无痕等人也已追至楼下,瓶儿大叫一声:“你们不能上来……”
  沈柔将手臂一横,挡住余下几人。雪无痕怒道:“你做什么!教主现在昏迷不醒,丝毫无抵抗能力。”沈柔不答,只是淡淡地道:“他已进去了,如果真要杀教主,你能拦得住么!”
  雪无痕道:“我们不进去,就更拦不住了……”
  此时忽听峰头传来一阵哨声,又似有人来袭。周错怒吼一声:“居然还有援兵,你们几人去救教主,我去结果了他们。”
  雪无痕还想上楼,沈柔将他拉起便走,退向大殿。雪无痕急了,说道:“你难道想让教主死么?”沈柔道:“相信我,教主死不了。顾风尘也不像是来杀她的。”雪无痕疑道:“你怎知道?”
  沈柔道:“不必问了,去前面看看出了何事。”
  这几人中以沈柔最为足智多谋,众人见她如此镇定,也不觉心安,于是都退出来,走出大殿,来到峰头。
  此时十余名教众正与敌人斗得热闹,中间围住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孩子手中执着一大网,已将所有人的兵器都夺了下来,扔到山下。
  沈柔见了这女孩子,喝了一声:“都住手。”教众退了下去,那女孩子见了沈柔,嘻嘻一笑,说道:“想不到会是我吧。”沈柔道:“你好像来得早了。”那女孩子道:“那是因为,有一件突然发生的事,让我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听她这么说,沈柔道:“那好吧,请随我来。”那女孩子四下看看,问道:“好像在我们之前,还上来了一个人吧。”沈柔道:“不错,我带你去找他。”
  再说顾风尘,他闯进小楼里,推开屋门冲进自己曾经养伤的屋子,只见屋子里静悄悄地,香气环绕,床帘低垂,顾风尘三步并做两步,抢到床头,一把掀起了床帘。
  床上居然是空的。
  没有人!只在雪白的枕头上,还留着几丝长长的黑发,那定是泠菱的。顾风尘大惊,暗想难道泠菱已死?
  他颓然后退几步,几乎一跤摔在地上。此时他头脑中一片空白,心丧欲死。
  顾风尘缓缓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睁大双眼,眼神越发地迷茫起来,连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也未曾听到。
  一只春葱般的嫩手轻轻搭到他肩膀上,然后耳中便响起了一声熟悉的语音:“你来了……”
  顾风尘身子剧震,霍然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人,面容美艳无方,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如同一枝摇弋多姿的莲花,无比的清纯。
  泠菱!(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五节   顾风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的,仿佛在梦中一般,竟痴痴地来了一句:“我也已经死了么?”泠菱向他微笑着,伸手来摸他的脸颊,顾风尘恍如不觉。
  “啪”的一声响,泠菱五根春葱般的手指在顾风尘脸上留下了五条印迹。
  好一记耳光,将顾风尘抽得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摸摸脸皮,好疼,这才知道不是作梦,不由得又惊又喜:“菱儿,你……你好了,你的毒解了?”
  泠菱的声音冷如冰霜:“让你失望了吧。”顾风尘高兴得几乎跳跃起来:“怎么会?我怎会失望,我真心盼着你没事,现在你果真没事了,我高兴得……高兴得很,简直太高兴了。”他几乎已是语无伦次。
  看着他跳猴一般地上蹿下跳,泠菱冷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顾风尘从怀中掏出花根来:“我听说你中毒了,特来送解药给你。”泠菱一把将花根夺过来,扔到桌上:“多谢了,请回吧。”顾风尘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顿闭门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我……我……”
  泠菱道:“还要我谢谢你么?”
  顾风尘连连摇手:“不必,不必。我……这就走……”
  他像是没有主心骨,魂不守舍一般向门外走,可走了几步,又回过味来,转身问道:“你的伤好了么?”泠菱道:“好了。”顾风尘见她的回话总是将路堵得死死得,一时也不好再问什么,只觉得十分尴尬。好容易才想起一事,便结结巴巴地道:“哦,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很重要的事……”
  泠菱道:“我不想听,你出去。”
  顾风尘道:“此事关系你们红莲教的生死存亡……”
  泠菱冷冷地道:“红莲教生死存亡,用不着别人插手。”顾风尘每句话都被她挡回来,一时堵满胸膛,一肚子的话不知该从何说起,憋得相当难受。
  可泠菱仍旧一副对待陌生人的面孔,眼神也不起丝毫波澜,平静得让人可怕。
  顾风尘叹息一声,知道她已被自己伤得太苦,无论自己说什么,她总也不会原谅自己的了,只得暗自气苦,迈步便要出门。
  便在此时,楼上来了三人,开门进了屋子,正是沈柔带着两个女人,无疑便是晴儿与白京京,几人打个对面,晴儿与沈柔神色不变,白京京一眼瞧见泠菱,不由得一愣,又见她美艳无双,稍稍有些自惭形秽,但这也只是一刹那,然后她便挽住顾风尘的手臂,亲热地叫了一声:“丈夫,这位便是你说的泠教主么?”
  顾风尘听她叫自己丈夫,脸皮一下子涨成红紫,支吾几声,偷眼向泠菱瞧去,但见她神色不变,脸上仍旧冷冷地,没有任何表示,心头如遭雷击一般。
  沈柔对顾风尘道:“顾先生还有何事?”顾风尘只好道:“既然……泠教主已经无恙,在下……告辞。”说罢带着白京京向外便走。晴儿却伸手拦住,瞟了一眼泠菱,道:“既然来了,如何不介绍一下新娘子啊?”顾风尘干咳几声,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着头继续向外走。
  面对着自己心爱的人,他实在无法自已。他有些悔恨当时做出娶白京京为妻的决定,但木已成舟,说过的话岂可不算数。只是对泠菱无法启口。如今见她已然解了毒,心下十分疑惑,却也没必要多问,不如就此下了黄山,自寻去处。
  此时,顾风尘完全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他带着白京京走出屋子,又遇上瓶儿,只好低了眉眼,默不作声地擦肩而过,只听瓶儿在后面冷笑:“负心汉,没良心,早晚遭雷劈。”顾风尘听在耳内,如同针刺心头,白京京听不顺耳,想要反唇相讥几句,顾风尘一拉她手臂,阻止了她,二人快步下了小楼。
  正要向前殿转去,只见沈柔从楼上跃下,挡在身前,说道:“顾先生且慢走,我有话要说。”
  顾风尘道:“请讲。”沈柔道:“既然我们拦不住顾先生,让你知道泠教主无恙,足显得你很关心她。我只求顾先生能严守此秘密,不让外人知悉。”顾风尘道:“你是说,泠教主复原一事,不希望我对别人讲起么?”
  沈柔道:“正是,至于为何要如此,乃我教机密大事,尚不能说给你听。”
  顾风尘点头:“我答应,况且,我想说也无人会听。”说完便要告辞,可又想起一事,问道:“跟我来的那位姑娘,她也一起走么?”
  沈柔道:“她不走,有事要与我家教主商量。”顾风尘一皱眉,问道:“你们为何要留她在此?难道你们认得她么?”沈柔微笑道:“南宫世家的南宫晴姑娘,我们自然认得。”
  顾风尘一惊:“你们知道她是南宫世家的小姐?”
  沈柔道:“那有什么奇怪!她来是与我教谈判的,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放心,谈完了,我们便送她下山,保证不会少一根头发。”
  顾风尘只觉得心头一阵疑惑,有不少问题想问,但沈柔说完了,已返回小楼。顾风尘只得带了白京京,出得大殿来。
  殿前已是空无一人,雪无痕他们也不知去了哪里。面对着云海苍茫,松风啸耳,顾风尘长叹一声。白京京道:“为什么叹息?想是没地方去了是吧。”
  顾风尘道:“也并非如此。”白京京眼珠转了转,笑道:“我知道了,你的心上人没给你好脸色,显然记着你的仇哩。”顾风尘道:“她若记仇,倒还好些,可现在……她看我完全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我想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这多半是最后一次会面。”
  白京京道:“我想你错了。她定然还记着你的好。”
  顾风尘苦笑:“用不着安慰我啦。”白京京道:“我不是来安慰你,女人看女人,总归要比男人明白得多。她对你像个陌生人,那是因为她恨你,女人的恨,就是爱。就是还爱着你的表现,如果她已经不爱你,待你会像普通朋友一般,给你端茶倒水,那样,你们才算真的完了。”
  听了这话,顾风尘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他轻轻握住白京京的手,道:“京京,你知道我爱她,她也爱我,心里肯定不好受。可这是我的真心,改变不来的。你……受苦了。”
  白京京神色黯然,悄声道:“我知道,一个男人真正爱上一个女人并不容易,他们之间会有很多难以忘怀之事,这往往是天意,勉强不来。不过你放心,我挺得住。”
  二人相视无言,半晌之后,才缓步下峰而去。
  不多时来到山脚,于密林中寻到马匹,拉马缓步而行。此时二人是真正的无处投奔。只要出了红莲教势力范围,多半就会有江湖人前来围攻,要知道关于顾风尘的格杀令尚未通传取消,众人都知道他还活着。
  可总也不能赖着不走,白京京沉吟道:“风尘哥哥,实在没有地方去,你就跟我走吧。”顾风尘道:“去哪里?”白京京道:“去我的地方,我在金陵有一处买卖,也有一所宅子,足够我们过活的了。”
  顾风尘道:“金陵自古繁华,武人众多,早晚会给人认出来。我倒不怕,只是须连累了你。不要说你有一处买卖,便有十处,也给人砸了。”
  白京京道:“我想过了,所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江湖人肯定认为你会向偏僻的地方去,我们到了金陵,肯定大出他们的意外,说不定会很安全呢。”
  顾风尘还是摇头,正在此时,忽听马蹄声急,小路上来了一伙人,远远看到顾风尘,都叫:“在这里了,在这里了。”
  听声音都是女子,顾风尘不禁一怔,举目看去,只见当先一匹马上坐了一个女人,奔得近了才看清楚,正是碎心城主花月痕。
  顾风尘见了花月痕,心头升起一股温暖,他知道,这位花城主对他始终都心存感念,可谓知已。
  花月痕奔到近前,跳下马来,迎面就跪了下去,后面诸女也跪了一片。顾风尘急忙将花月痕扶起:“花城主,如此大礼,岂能当得,诸位姐妹快快请起。”花月痕拉住顾风尘,上看下看,眼睛里淌下泪来。
  顾风尘道:“不必担心,顾某好端端的,既能吃也能睡。”
  花月痕道:“自从那日青苗镇一别,恩人远去之后,我寻思良久,总是放心不下,总算思得一法,跑到红莲教来。”
  顾风尘一惊:“你来红莲教做什么?”花月痕道:“我求泠教主派人去保护你,可是……她并未答应。我去过两次,她便不许我再上峰,我也铁了心,只要她不应,我就天天来求她。”顾风尘大为感动:“如此说来,这些天你一直在此了?”顾风尘大为感动。(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六节   花月痕道:“天可怜见,今日我手下一人看到了你进山,我实在不信,因此赶来,没想到这是真的,恩人福大命大,日后必有作为。”
  顾风尘苦苦一笑:“哪里,能保得住命,已是天幸了。”
  他将白京京拉过来,介绍给花月痕,花月痕曾与白京京有过一面之识,未曾深交,但听顾风尘说白京京是自己的妻子,不由得暗中皱眉。白京京在顾风尘养伤时曾听他说起过与花月痕的交情,于是做个万福,对这位花城主极是尊敬。
  花月痕心下疑惑,便向白京京告了罪,将顾风尘拉到一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娶了她?你不知道她的为人么?”
  顾风尘将那天的事说了,花月痕叹息一声:“这也是天意。白蝎……白京京其人虽没走正道,却也没听过她如何风流,对贞操还是看重的,只是行事手辣了些,也罢,希望跟了你,能改邪归正。”
  说罢拉了顾风尘回来,问白京京道:“现在整个江湖都在追杀恩人,今日看来,红莲教也容不得他,唯今之计,只有去碎心城了,以前我曾力邀恩人前往,恩人怕连累我等,因此不去。今日我再请求一次,愿姑娘也劝劝恩人,碎心城地处巢湖,势力也算不小,只要有风吹草动,我们便可知道,因此恩人去那里,最是安全。”
  白京京想了想,认为碎心城确实比金陵要好得多,便同意花月痕的请求,顾风尘从心底里,也不愿离开泠菱太远,所以便点头:“好吧,那就先去碎心城暂避一时。”
  花月痕与众女听了,都十分兴奋。事不宜迟,众人跳上马去,向巢湖进发。
  路上花月痕觉得几个大姑娘中间夹杂着一个男子,实在惹眼,便忍住笑,向顾风尘建议,是不是可以换上女子衣服,那样方便得多。顾风尘坚决不同意,最后白京京使个眼色,一把抱住顾风尘,本来顾风尘可以运劲震开她,但又怕伤了白京京,正没奈何时,身后众女齐上,七手八脚,将一套女子裙衩套在他身上。
  顾风尘哭笑不得,幸好中原女子衣服素来宽大,套在身上倒也不太紧迫,白京京又要给他擦胭脂抹粉,顾风尘宁死不从,最后只得买来一顶大斗笠,周遭垂下黑纱,遮住脸面,将就过去。
  装扮完毕,继续赶往碎心城,众人马快,没过几天,便来到了巢湖地面。到得这里,顾风尘终于恢复了原来打扮,花月痕早已派人送上信去,众人来到湖边,已有船只接应,接了顾风尘与白京京,一同来到碎心城。这是顾风尘第二次到此,距离上次他相助碎心城相隔不到数月,众女一瞧是恩人到了,更加兴高采烈,忙不迭地摆宴款待,又见他带了夫人,更是对白京京十分亲热,视作自己人。
  这天夜里,碎心城大摆酒宴,请顾风尘与白京京坐了主位,花月痕相陪,开怀畅饮。顾风尘心头郁郁,总想着泠菱,因此没喝得太多,便大醉而倒。白京京与花月痕将他扶进休息。
  到了第二天,顾风尘酒醒之后,花月痕给他端来了点心,陪着他吃。正吃之时,花月痕总看着他笑,顾风尘知道她有事,便道:“又在想什么事了?”
  花月痕道:“你娶白姑娘,可曾拜过天地?”
  顾风尘摇头苦笑:“当时都要死了,哪顾得上想这些。”花月痕笑道:“那便好了。我想了几天,觉得你们不妨在这里成亲,我是说,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大办一次喜事。你看如何?”顾风尘听了,大摇其头:“不好不好。这般大闹,定会被外人得知,到那时碎心城便会因为收留我而成为江湖公敌,我心不忍。”
  花月痕道:“那怕什么!恩人便不来时,碎心城一样也为江湖不齿呢。”顾风尘只是摇头,花月痕劝了许久,也没劝动,最后只好说道:“恩人不想办喜事也可以,只是苦了白姑娘,跟着你没有名份。”
  顾风尘叹息一声:“我倒宁愿没有娶她,那样她就不会跟着我亡命江湖。”花月痕心思缜密,问道:“以我看,你的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个人,对不对?”顾风尘沉默不语。
  花月痕道:“我听说过你和泠教主的事,可人间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泠教主虽好,可上天非要在你们之间划条银河,那也属注定之事……”
  她站起来道:“也罢,我去和白姑娘说,让你平静些日子,再行决定。”顾风尘道:“多谢花城主。让你费心,实在对不住。”花月痕笑了:“你两次救命之恩,已同再造,还说这样的话!”
  花月痕一出门,发现白京京就在门外,便拉了她到自己房里,问道:“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白京京点头,花月痕叹息一声:“也难为他了,你不要怪他,恩人是个非常好的人,谁能嫁给他,那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白京京羞红着脸,轻轻点头:“我知道。他虽然还没有喜欢上我,可我也很满足呢。”花月痕道:“你别急,过一段时间,恩人的心平复下来,我再给你们操办喜事。碎心城这么多年来,总是走背运,也该来一场喜事冲一冲霉气了。”
  一连住了几天,每晚顾风尘都是独自睡下,白京京与花月痕睡在一处,白京京自是无法启口,搬去顾风尘那里,花月痕只是安慰,等顾风尘心情好转之时,她再代为传话,弄得白京京羞红满面。
  其实白京京从未与顾风尘有过洞房之乐,仅有的肌肤之亲,也是在顾风尘卧床养伤时,她侍候顾风尘的起居,可白京京遇上了真爱之人,又因为自己的名声不好,便深自收敛,没有丝毫越轨的举动,竟然变成了一个端庄守礼的女子。以前的风骚狠辣性子,早已消失不见。
  她深深知道,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爱意,是很难消除的,但她必须等待,从她心里来讲,固然渴望顾风尘爱自己,但终究是勉强不来。不过能与顾风尘朝夕相处,已是最大的幸福了。
  过了几天之后,已将近八月中秋,碎心城众女洒扫里外,买办货物,准备过节。
  这天正是八月十三,夜间顾风尘正睡得沉,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声音惊醒。他向窗外看看,月光满天,风丝不动,十分宁静,可在这种静谧之中,似有人向屋子潜来。
  顾风尘心头一惊,暗想莫不是敌人知道他在这里,暗中来偷袭于他。于是轻轻披衣而起,刚下了床,忽听嗖的一声响,从窗棂间飞进来一样东西,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响,听声音是块石头。
  借着月光一看,石头上包着一块丝巾,他解下来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随我来。
  顾风尘暗自冷笑,心想对方可能是要将自己引到僻静处再下手。他艺高胆大,哪能退缩,便轻轻推开窗子,果然看到十几丈外有人影一晃,向姥山之内跑去。顾风尘跳出来,紧随而上。
  二人一前一后,没跑多远,便来到了一处岩石洞之前。姥山岩洞众多,清奇险妙,顾风尘日间没少来游览,地形便是熟悉的了。因此更加不怕。
  前面那人到了洞边,见四下无人,便不再跑,静等顾风尘到来。
  顾风尘离那人三丈开外,站定脚步,打量一下那人,见是一位女子,黑纱盖面,但身形似在哪里见过,便问道:“你是何人?找我做甚?”
  那女子并不回答,只是掀起了面纱,露出真面目来。借着月光一看,顾风尘暗吃一惊,来人正是那位雪衣娘。
  雪衣娘淡然一笑:“一别数日,顾大侠身体可好么?”
  怎么说人家也救过自己的命,因此顾风尘拱手道:“多承关怀,顾某已无大碍了。”雪衣娘道:“你躲在此地,我还以为你是贪生怕死,现在看来,敢情是登徒子之流,这些天倚翠偎红,艳福可是不浅哪。”
  顾风尘正色道:“在下虽不是正人君子,可也并非好色之徒。便有天大的艳福,也不敢消受。虽与碎心城众姐妹相熟,却从未有越轨之举,不知倚翠偎红之语,从何而来。”
  雪衣娘笑了:“不必动气,我已然看到了,你守着上百美人,却夜间独睡,如何不是正人君子呢!”
  顾风尘不愿再谈这些,便问:“前辈此来,为了何事?”雪衣娘道:“自然有事,不过在此之前,还想问你一句话。”顾风尘道:“前辈有话,尽问无妨。”
  雪衣娘道:“你在碎心城,准备躲多久,一辈子么?”(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七节   顾风尘道:“自然不是。”雪衣娘道:“那你要躲到何时?”顾风尘叹息一声:“这个……我还没有想过呢。”雪衣娘道:“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为了活命,每日只躲在女人堆里,叫天下人耻笑,就算是正人君子,又有何用!”顾风尘道:“前辈教训的是。可我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只要一入江湖,便会引来无数追杀,我本不惧死,但现在有夫人跟随,一旦误了人家性命,我心难安。”
  雪衣娘道:“我此来,便是教你一个乖。如果你听了我的,既不用被人追杀,也不用躲在这里让人耻笑。”顾风尘道:“倒要请教。”雪衣娘道:“与其收藏爪牙,潜踪蹑迹,倒不如飞扬鳞甲,堂堂出山。”
  顾风尘道:“什么意思?请说明白一些。是不是还想要我去抢人家的教主之位?”
  雪衣娘道:“这是第二步,第一步嘛,你先要自己强大起来。”顾风尘一笑:“这个我倒有些兴趣。”雪衣娘道:“碎心城弹丸之地,高手寥寥,势力浅薄,你在此呆久了,难免暴露行踪,那时天下的厉害人物贪图武林少主之位,定会蜂涌而来,追杀于你。碎心城不但护不了你,还会被你连累,整派灭亡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又于心何忍。”
  顾风尘道:“你说得很对。那我该当如何?”
  雪衣娘道:“很简单,扩大自己的实力,让别人不敢动你。”顾风尘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雪衣娘道:“将碎心城变做江湖中一大派别,与四大世家与红莲教鼎足而立。”顾风尘苦笑:“我可没那个能耐,就算有,那也得花费好多年时光,耗去无数人力物力,才有可能达到。”雪衣娘笑道:“也许用不着,只要你答应,半个月以内,碎心城便会人才济济,高手如云。”
  顾风尘一惊,反问道:“你想把白莲教下的人物,归到碎心城来!”
  雪衣娘点头微笑:“你不笨嘛。”顾风尘心思电转:“如此一来,白莲教中人物便可以有公开身份,碎心城便成了他们的幌子招牌,日后有机会称霸江湖时,再恢复称号。”雪衣娘道:“看来你非但不笨,还聪明得很呢。”
  顾风尘冷笑:“我如果不答应呢?”
  雪衣娘淡淡地道:“那么也在半个月内,碎心城便会有灭顶之灾。当然,这用不着我们出手,有的是人想当江湖少主。”
  顾风尘负手而笑:“你在威胁我!可你知不知道,顾某平生最恨被人威胁。不怕告诉你,如果你通传江湖,告知我在碎心城,那么我马上离开这里,高举着顾字大旗行走江湖,死到哪儿算哪儿!绝不会连累碎心城。”
  雪衣娘道:“如此,则正中我之下怀呢。”顾风尘道:“什么意思?”雪衣娘道:“你一走,碎心城便再无强援,到时候我白莲教接掌碎心城就易如反掌。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看中碎心城么?因为它离着红莲教很近,地势又好,进可攻退可守,乃是一块发王地呢。”
  顾风尘怒道:“你若敢动碎心城一砖一瓦,顾某当与你们誓死周旋。”雪衣娘道:“不要动气。有话好商量。况且听我的建议,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顾风尘道:“说说你的百利。”
  雪衣娘道:“首先,碎心城实力大增,江湖人便知道你在此,也不敢来找你的麻烦。你安全了。其次,碎心城可在江湖中大大出一番风头,又有何不好!再次,碎心城本来在江湖中名声不好,因为都是女子,由你带领诸多不便,可一旦有许多男子高手加入,碎心城就成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帮派,名声上要好听得多。还有,我白莲教虽然暗中养成气候,可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首领。我的夫君虽然人才武功均是上乘,但腿脚不便,不能出任教主。其实上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红莲教被人称做邪教,只因高手众多,江湖上也拿它没有办法,可我白莲教不想步其后尘,如果有出头那一日,必然会走正道。到时候称不称白莲教,亦可重新商议。因此,我们觉得由你来率领白莲教,再合适不过了。”
  顾风尘听了,一阵茫然:“你们……要请我做教主?”
  雪衣娘道:“我们已观察了很久,教中多位重要人物都认为,你是最佳人选。”
  顾风尘大摇其头:“我做不来的,你们另请高明吧。”雪衣娘道:“我们也不会勉为其难,做与不做,由你说了算。我知道你深爱着泠教主,可眼下她身中奇毒,卧床不起,而重阳之日,很快就要到了。”顾风尘知道泠菱的毒已经解了,但沈柔曾叮嘱自己不要对人讲,便冷笑道:“那又如何?”
  雪衣娘道:“由于事先红莲教大发武林贴,要在重阳之日举行教主接任大典,可如今以她的身体,断然不可能接任了,如此一来,红莲教言而无信,拿着这等大事当做玩笑,以后便传为笑柄,更无法在江湖立足,因此无论泠教主能否起身,接任大典总要开的。可这教主的位子,到时候会是谁来坐呢?”
  顾风尘道:“红莲教高手如云,还怕找不到临时的代教主?”
  雪衣娘一笑:“可没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四大世家到时候也将到会,想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坐着,不来捣乱,绝无可能。”顾风尘道:“这与我有何关系?”雪衣娘摇头道:“你这人太自私了!人家说什么,你总要来上一句,这与你有何关系!可见你总把自己放在首位,别人的事只要与你无关,便高高挂起。”
  顾风尘冷笑:“那也总好过去破坏别人的事。”
  雪衣娘道:“先这提这个,在西湖会上,四大世家铩羽而归,重阳大典,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找回面子的。据我所知,他们已暗中联络了多个门派,来破坏典礼,争夺教主。”
  顾风尘一愣:“四大世家的人要争夺红莲教主?你不是开玩笑吧。”
  雪衣娘道:“我跟你说的,没有一句玩笑,你觉得我会大老远跑来说笑话么!”顾风尘道:“四大世家与红莲教本是死敌,红莲教岂会同意由别人来争教主!”雪衣娘道:“喧宾夺主的事,四大世家也不是没做过。况且红莲教以前的规矩,向来是强者为尊。谁的武功最高,便做教主。四年之后再行比斗,因此每代教主为了能继续做下去,只得每日苦练武功,这规矩只是泠御风死前破过一次,将教主之位传与了自己女儿,但也留下话来,如果他女儿不是练武之材,便可废去另择人选。因此以武立教,以强为尊,是红莲教不变的规矩。四大世家自然清楚得很。”
  顾风尘不以为然:“就算在典礼上,他们将此事提起,逼着红莲教选出武功最强之人,但他们也没有占到便宜啊,教主的人选,还不从红莲教中择出。”雪衣娘道:“那你便大错特错了,实话对你说吧,红莲教中已有四大世家的人,而且还是重要人物,此人暗中潜伏,为的就是在那次大典中脱颖而出,坐上教主之位。”
  这话说出来,顾风尘才真的大吃一惊。
  雪衣娘继续道:“如果此人成为教主,你觉得那位泠姑娘还能活几天?”
  顾风尘虽然知道泠菱无恙,但她身边有巨奸大恶潜伏,这可是心腹之患,看来此人并不知道泠菱剧毒已解,否则四大世家便不会要他出头了,于是便问:“此人是谁?”
  雪衣娘道:“我们也不清楚,这倒不是故意瞒你,只是几天前偶尔截获了一只信鸽,是那人给四大世家的秘信,上面并未提及身份。”
  顾风尘道:“你告诉我,不怕我给红莲教通风报信么?”
  雪衣娘淡然一笑,道:“你已是红莲教的敌人,他们如何还能相信你呢!你去报信,他们会怎么想?只会得出四个字,挑拨离间!”
  顾风尘一想也是,便道:“我不能看着泠教主有危险而袖手旁观,以前辈的意思,我该当如何?”雪衣娘道:“接受我的建议,广招人马,重阳那天上光明顶去,夺了教主之位。日后倘若泠姑娘治得好了,你还可以把位子还与她,说不定她会对你改变看法呢。这不是一举两得?”
  顾风尘心头一喜,但马上又道:“可我并非红莲教中人,怎么好下场去夺人家的位子?”
  雪衣娘道:“谁说你不是?照我说,你最有资格做红莲教主。”
  说着,她从腰间取出一个铁盒,走上前交到顾风尘手中,道:“重阳那天,只要你亮出此物,红莲教中人自然不会有异议。有了它,你就有资格参与教主之选。”(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八节   顾风尘想了起来,道:“这便是英前辈说的那样信物?”
  雪衣娘道:“不错,只求你好好保管,千万莫丢失或损坏了,否则不光我们,红莲教中人亦会视你为最大的罪人。”
  顾风尘肃然道:“在下谨记。”
  雪衣娘又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交与顾风尘道:“你虽然内力惊人,可招式粗疏得太多,与高手对决,难免吃亏,这本册子上的武功,可以使你弥补这个弱点,好好练习吧,你时间不多。”
  说完了,雪衣娘飘身而起,如凌波仙子一般,消失于夜色中。
  顾风尘捧着两样东西,心头起伏不定。
  此时忽听身后有声音传来:“他在这里。”顾风尘回头看去,只见月光下走来两人,正是花月痕与白京京。
  白京京跑过来,急切地道:“怎么不好好睡觉,来这里做什么?”又看到他捧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顾风尘道:“方才雪衣娘来过,交与我这两样东西。”
  花月痕自然知道雪衣娘的名头,皱眉道:“她来做甚?”顾风尘将方才的事一讲,两个女人都不说话了,看她们的脸色,就知道此举事关重大,不是一下子就可接受的。
  白京京道:“交给你的东西,你看过了么?”顾风尘道:“尚未看过。”说着将盒子轻轻放在地上,慢慢打开。
  盒盖一开,映着月光,里面的东西竟放射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辉来,三人仔细一瞧,里面乃是一条金光闪闪的手环。手环分为两层,形如观音像中的莲台,上下对称,十分美观。
  顾风尘轻轻将手环拿起,觉得入手很轻,不像是金子制成,更不知究竟是何材料所制。白京京与花月痕都是识货的,只看这手环的打造工艺,就知道非同寻常。
  白京京见还有本册子,封面无字,便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百花神掌。
  她从没听说过这种掌法,便问顾风尘与花月痕,这二人也第一次看到。此地不是讲话之所,三人便一同回到顾风尘房间。
  掌上灯之后,亮堂多了,顾风尘让花月痕将手环收好,三人围坐桌边,一同观看那百花神掌册子。
  没看几页,三人都热血沸腾,这套百花神掌竟是如此神妙,只是对于内力要求极高,必须要事先修习逆天神功,因此一般人不可照练。硬要修练时,有害无益。
  说是“百花”神掌,实则里面只有九招掌法,是以九种花为名称,分别是梅花掌、梨花掌、桃花掌、雪花掌、杏花掌、菊花掌、桂花掌、兰花掌、莲花掌。每种掌法虽只有一招,却删繁就简,博大精深,既合花名,又出人意表,往往从极不可思议处发掌,再贯注以无上内力,遂成绝学。
  顾风尘这数月间闯荡江湖,见过了不少名家高手,他们的武功或堂堂正大,或诡异绝伦,但从没有一人的武功可以与这套掌法相比,这套百花神光看招式,可以归于邪门一路,但运功法门,变化方位,又由邪门归为正途,让人难分邪正,真正做到了危步于刀锋之上而无失其坠。
  外人自然不知,这套百花神掌,乃是白莲教创始之后留下的,当时那几位高人创立白莲教以后,又合力创制了一套掌法,一套枪法,掌乃百花掌,枪是恋人枪。其后红白分教,百花掌法由白莲教带去,红莲教则只留下了枪法。因此红莲教绝口不提还有一套掌法。时过境迁,将近百余年之后,江湖上除了白莲教余众与红莲教主之外,极少有人知道尚有一套百花神掌,足可与恋人枪法匹敌。
  今日百花神掌重现人间,也属天意,若非顾风尘已修成逆天神功,便是给了他掌谱,也是无用。这套掌法藏于白莲教内,百多年来无人练成,自然是因为逆天诀在红莲教中,无法修成逆天神功的原因。
  顾风尘自练成神功之后,自己的眼力领悟力都不提升,因此并不难领会掌法中的妙招。两个女人也十分高兴,一同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在屋中潜心练掌。
  此后三天,顾风尘足不出屋,尽心研习百花神掌,进境居然很快,这套掌法招式简单,一学便会,但精妙之处在于其变化多端,内力运用出神入化,能在刹那间变至柔为至刚,化至刚为至柔,远比周错的那套“将错就错”拳法高明,顾风尘练了三天,已然学到了第五掌。
  到了第四天头上,顾风尘正在练功,突然白京京跑进门来,对他道:“不好了,有人来袭。”
  顾风尘收住掌势,问道:“有多少人?”白京京道:“两条船,大约十多个人。湖边已有人发出信号来,花城主已布置下去了。”顾风尘道:“江湖上到底知道我在此地了,去看看。”
  二人一同来到湖边,此时花月痕带着人已到了,正望着湖心。那里果然有两条船划来。船头上一共站了十来个人,看打扮都是江湖中人。
  一见顾风尘来,花月痕笑道:“区区小事,还用不着你操心,去练功好了。我能应付得来。”顾风尘道:“我知道,只是这些天闷在屋子,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正说话间,两条船已经到了十丈之外。
  碎心城有规矩,男人不可踏上一步,那两条船上的人好像也明白,离着岸边有五六丈距离,便不再前进。
  船一停下,船头有个为首的道人一拱手,叫道:“敢问姑娘,可是碎心城中人么?”花月痕手下有人应道:“不错,你们是什么人?”为首那人道:“在下万佛洞青佛子,特来拜上花城主。”那女子问道:“你有何事?”
  青佛子道:“自然有要事商议,相烦姑娘给通报一声。”
  花月痕在后应声道:“我便是花月痕,青佛道长有何事,尽说无妨。”她心头暗自吃惊,因为这万佛洞的青佛子,乃是河西高手,掌中一柄青木拂尘可柔可刚,在江湖中声望不低。此人与碎心城素无瓜葛,今日突然造访,不知何故,若真是的为了杀顾风尘而来,以碎心城的力量,虽然可以对付,但他身后诸人一个个神气内敛,意态不凡,料想武功也与青佛子相差无多,这么多人一齐来,远比上次那伙人厉害得多,碎心城一时恐怕难以招架。
  她正在心头惴惴,却听青佛子道:“敢问花城主,顾风尘顾大侠可是在此间么?”花月痕一听,暗想:来了。此时也不能示弱,又一想总归对方是知道他在此,才有此一问,如果不承认,明显是怕了对方,碎心城宁可玉碎,也不能被吓倒,于是便道:“不错,顾大侠是我们的恩主,现正在山上小住。道长找他,意欲何为?
  青佛子一听,呵呵笑道:“如此,我们便来对了。请上复顾大侠,我等众人从今日起,愿归于顾大侠麾下,任凭差遣,绝无二心。”
  这话一说,花月痕倒是大出意外:“你们……是来投奔顾大侠的么?”青佛子道:“正是。”花月痕道:“顾大侠正被全江湖追杀,格杀令犹然在目,你们来投奔他,谁会相信?”
  青佛子道:“我等之心,可昭日月。倘若有悔,尸骨无存,你们说呢?”身后诸人纷纷道:“不错,我等皆可立誓!”、“投奔顾大侠麾下,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顾风尘心里明白,知道这是雪衣娘派来的人,便跃众而出,拱手说道:“在下顾风尘。”青佛子等人见了,都跪倒在船头上,说道:“我等诚心投奔,愿顾大侠不弃。”顾风尘道:“你们的来意,顾某尽知。在此多谢了,你们来投奔我,便是投奔碎心城,不知你们可愿意么?”
  青佛子道:“只要顾大侠为首领,哪个门派我们都可以入得。”顾风尘道:“那好,我便替花城主接下你们。碎心城都是女子,在下一人居住此间,都嫌不便,你们这许多男子,更不能踏上一步了。若听我命,便在巢湖周围暂住几日如何?”
  诸人都说好,便向顾风尘行了礼,摆船去了。
  这些人一走,花月痕便笑了:“原来你早知道有人要来投奔你。”顾风尘将雪衣娘的话说了,又道:“如此看来,我要暂时坐坐你的城主位子了。”花月痕大喜:“从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有心相让,只是你不肯,现在能做碎心城主,也不枉了我以前的心意呢。来来来,我们这就举行接任大礼。”
  顾风尘摇头:“我只是暂时坐一坐,重阳会后,立刻奉还,还用什么大礼。况且这几日我研习掌法,哪有功夫管理城中之事!一切从简最好。”花月痕只得答应了,吩咐传下令去,从今天起,顾风尘便是碎心城主。虽不举行大礼,但名份总要讲明的。
  此令一传,碎心城众女得知有这样一位厉害人物做了城主,也都十分欢喜。(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九节   自这天起,十余天内,每日都有豪杰来投,前后共有差不多一百余人,顾风尘都吩咐在湖边住下,好好款待,自己则日夜练习掌法,终于在第十天上,将全部掌法学得精熟,而运用之妙处,则等着日后用时,再行体验了。
  这一天已是八月二十三,离重阳之会只有十余天了。顾风尘每日里除了练习掌法,便是渡过湖去与群雄结纳,他知道这些人暗中身份都是白莲教众,却也不明说。这些日子花月痕早已派出哨马去四下探听,没过多久,一条条探来的消息连珠似地报来。
  首先是关于四大世家的。自诸葛仁死后,四大世家未能杀掉顾风尘,自是心头愤愤,然而这终究是私怨,此时重阳渐近,四大世家也有所行动。上次雪无痕单人匹马到见贤庄投递武林贴,诸葛闲云自然要收,这摆明了是红莲教向四大世家挑战,如果介时四大世家不去光明顶,一来显得惧怕人家,二来会在江湖上留下一个不守信用的恶名,因此四大世家是一定要去的。
  随着消息的越加详细,已然探知,四大世家的人马已经由商丘动身南来,几位首领中除了诸葛闲云没有来之外,悉数到齐。诸葛闲云不来也是有道理的。首先自己儿子死了,他无论在哪里露面,必然会有无数人向他表示慰问,如此伤心之事一再提起,诸葛闲云的心神不乱才怪。除此之外还有一层,红莲教在中原人眼里,毕竟是邪恶之教派,诸葛闲云作为中原的武林盟主,若亲自前来,势必会传达一个信息,那便是承认了红莲教在江湖中的地位,因此这个场,诸葛闲云无论如何是不能捧的。
  只要他不来,中原武林就仍视红莲教为外人,至于四大世家的其他人,并不具备此号召力。看来四大世家的人也是经过细细商量,才做出如此决定的。
  至于来的人有多少,一时也无法准确估量,总之不少于二十人,而且个个是江湖中有头有脸,与四大世家关系密切的高手。估算行程,他们最晚也会在重阳前一天,到达黄山。
  接下来是红莲教的消息,因为顾风尘与白京京定好,绝口不提泠菱之事,因此江湖上的人大多并不知晓,他们的消息多数来自四大世家,知道泠菱已经中毒,卧床不起,至今不能醒转。而红莲教上下如临大敌,以归去来为首,安排一切,有消息称,红莲八骏已尽数回山,而且有谣传,红莲教一直最为神秘的三才王中的“天王”,亦会在大典上现身。
  这个消息可是非同小可,众所周之,“天王”是红莲教中仅次于教主的高手,而自泠御风那一代起,红莲教中的天王便如同鬼魅一般,江湖上绝无人见过。更不知其姓名,当真比神龙还要神龙,不但不见尾,连首也不见。越是如此,人们对这位天王越是惧怕。
  现在地王秦唐关尚流落江湖,不知所踪,地王归去来固然本领高强,可难免孤掌难鸣,就算加上八骏中的人物,也未能敌住四大世家的高手们,这个当口,天王若真的出现,实是红莲教最大的杀招。
  四大世家与红莲教,一方志在必得,一方紧锣密鼓,看似简单的一场接任典礼,必将变得热闹非凡。
  此外,便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反应。少林与武当两派虽也收到了请柬,但以两派的正道作风,必然不会派人到会。这倒不用担心别人议论,说少林武当怕了红莲教而不敢赴会,谁都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近几年来少林虽然元气大伤,武当亦无什么极出色的弟子,但家底仍厚实得多,两派不到会,主要是不想掺和红莲教与四大世家的仇怨。上一次两派未应四大世家之请,参与围攻红莲教,这次定然也不会应红莲教之请,前去撑别人的场面。
  除了少林武当之外,尚有不少武林中的大派,也都纷纷遣人到贺,其实大家都报着看热闹的心思,这些年来江湖上平静得紧,多少人憋得直撞东墙,想要看好戏,这场重阳大典,正可说是应时而生。
  顾风尘听了这些,回到自己房间后,不觉心头惴惴,愁上眉梢。
  白京京道:“是为了泠教主担心么?”顾风尘见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在屋,便点头道:“雪衣娘说,泠教主身边有巨恶潜伏,为的就是在大典上夺了泠姑娘的教主之位。只是现在不知那人是谁。”白京京劝解道:“红莲教上下已尊崇泠姑娘,就算那人在典礼上夺了教主之位,红莲教中多半也不会认的。”
  顾风尘道:“这个我倒不怕,我所担心的是那人不出现,该当如何?”白京京悚然一惊:“对,如果那人还继续潜伏下去,实在太过危险。他就像混进家里的强贼,一旦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白京京道:“可就算你把这些告诉泠教主,想必她也不会信的。红莲教已视你为仇敌,他们宁可相信你是贼,也不会怀疑自己人。”说着她卟的一笑,羞涩涩地道:“要我看,你还真是一个贼呢。一只色迷迷的小淫贼。”
  顾风尘一呆:“我也称得上淫贼?”白京京掩口而笑:“当之无愧。你若不是淫贼,怎么身边招惹的女孩子尽是国色天香?当然,我没算在内。”
  顾风尘苦苦一笑:“我只愿从未招惹过她们。”他神色一正:“言归正传,我现在所想的,就是如何把这位巨奸抓出来!你也帮我想条计策,不要管什么规矩手段,只要能成,毒辣点也没关系。”
  白京京嘻嘻一笑:“这个我最拿手。不过我不能在这里想,对着你这位大好人,大善人,我可想不起什么毒辣的诡计,我先回屋去了,想出来再告诉你吧。”
  说着她喜上眉梢,飞快地在顾风尘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羞红着脸跑了。
  顾风尘初时不知她为何如此兴奋,细细一想,不觉得哑然失笑,明白了白京京的心思,她之所以如此欢喜,定是因为顾风尘要她用点毒辣手段,太合她的脾胃之故。
  正在此时,花月痕走进来,说湖边群雄送过信来,请顾风尘过去,有要事相商。顾风尘听了,当即前往。
  等踏上岸边,青佛子等人早来迎接。这干人住在离湖数里之外的一个村子里,虽是武人,平素倒也守规矩,其中不少以前在江湖中传出过不和的人,到了这里竟也执手言欢,看不出一丝的隔阂,顾风尘自然明白,这些人暗中都是白莲教众,那些不和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进了村子,来到一块大空地中,这里曾是打谷场,现在闲下来了,群雄进住之后,支起了不少帐篷,众人拥着顾风尘坐进了最大的帐篷,然后团团坐定。
  此时并无外人,只是二十余名头面人物。顾风尘便问青佛子有何事相商。青佛子看看众人,说道:“城主,再有十余天,便是重阳之会了,至于路上一切所需之物,我们都已备齐,只等开拔。”
  顾风尘心想,这等小事,只需捎个口信,便可以了,青佛子不像唯唯喏喏之人,看来还有别的事,于是便道:“除此之外,想必还有其它要事吧。”青佛子笑笑:“当然,有一件事,必须当面禀告城主,我们不敢私自决定。”顾风尘道:“大家给我面子,奉我为主,按我的心意,大家最好兄弟相称,用不着拘泥于形式。有什么话,尽管讲来。”
  青佛子看看身边的一人,道:“你得来的消息,还是你说吧。”那人向顾风尘一抱拳,顾风尘认得他,是两天前才来投的,姓江名雄,外号叫混江龙,是江淮一带的好手。便道:“江兄有何事,只管说。”
  江雄道:“回禀城主,在下数天前在来投奔的路上,曾遇上过一件奇事,当时也没如何在意,可后来听说,与城主有莫大关系,所以这才抖胆,请城主过来听一听。”
  顾风尘道:“江兄有心,顾某多谢了。”
  江雄道:“不敢当。在下言归正传。前几日在下由金陵乘船而上,来此投奔,那夜正行到芜湖,准备第二天上岸换马,便夜泊于江边。正到子夜,突然被响声惊醒,张眼一瞧,江上一只大船上放起一枝火箭来,我见是江湖行当,便稍加留心。少时一船驶近,船头张起灯来,三盏灯笼,一红两绿。然后有人站在船头对答,离得较远,看不清楚脸面,只偶尔有江风吹来,听到几句,意思是嫌此处江面上人多,要移船去大江宽阔之处说话。紧接着两条船便顺流而下。我一时多事,左右也睡不着,但换了紧身衣,潜下水去,跟在两船之后。”
  听到这里,顾风尘暗道:此人倒也是个闲不住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十节   江雄继续道:“两条船离开约有不到十里水里,便泊在江心,那地方再看不到一条船,因此船上的人便松了戒备,张灯的船上有七八个人跳到大船上,约共有二十余人,都在船头坐定,商议起来,他们只看江面上没船,却没注意船底,我已经从水底接近船头,探出头来,偷听他们讲话。因为大船很高,甲板离水面尚有五六尺高,因此他们看不到我。”
  众人见他如此胆大,都十分佩服,要知道大江之上偷听,只要被人发觉,逃跑殊为不易。
  江雄道:“我听了一阵,大都谈的是红莲教重阳之会,听他们的意思,也是要赴会的,只是这帮人说到要紧处,也加上了小心,声音极低,水面上又波浪轻拍,因此便没听清楚,我正以为与咱们关系不大,要潜下水离开时,突然传下来三个字,使得心头一动。”
  一人急问:“哪三个字?”
  江雄道:“遁地甲!”
  顾风尘闻言吃了一惊:“遁地甲在他们手中么?”他闪电般地想起,那日自己在青苗镇杀死诸葛仁之后,遁地甲仍被对方带去,不知所踪。
  江雄道:“我当时尚不知道城主在西湖夺得此甲,只知这甲是红莲教秘宝,因此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细心听下去。上面的人继续道,只要再夺到恋人枪,便大功告成。至于为何要夺此枪,却没有讲明,后来又说已经派出哨马四下探听各方消息,最后约定,此月二十七在宣州城外的寒霜亭相会,再行商议细节。说到这里,船上的人便齐声应允,跳回自己船上去了,我见对方散了,便潜进水里,慢慢游回已船。”
  顾风尘问道:“你可曾看见讲话人的样子么?”
  江雄摇头:“没有,此人戴着一个鬼脸面具,看不到脸面。”顾风尘吃了一惊:“鬼脸面具!”江雄道:“城主见过此人么?”
  顾风尘点头:“就是这鬼脸人带走了遁地甲。”
  江雄道:“这帮人肯定不是红莲教的,可亦不像四大世家的人。”顾风尘点头:“不错,他们是另一股势力,手段毒辣,我曾着过他们的道儿,深知其厉害。如果他们也去黄山,到时候肯定会成为我们的劲敌。大家要绝对小心谨慎。”
  众人一齐拱手:“遵命。”
  顾风尘心头突然一阵激动,他意识到一个机会已然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必须去抓住它,便对江雄道:“他们说的是本月二十七在寒霜亭相会么?”江雄点头:“正是,我绝不会听错。”顾风尘道:“今天是二十三,还有三天,我必须在这几天内赶去寒霜亭。”他对青佛子说道:“请借纸笔一用。”
  青佛子不知他要干什么,转手给他拿过纸笔,顾风尘简单地给白京京写了几句,说明自己要去寒亭一行,要她先在这里住着,一切都听花月痕安排。
  写完了,他又叮嘱群雄,他走后以花月痕马首是瞻,不要误了去光明顶的日期,自己当在重阳那天早上,与众人在光明顶下会合。
  群雄齐声答应,青佛子道:“城主去干事,要不要带着人手?我们这里的人,您尽可挑选。”
  顾风尘摇头:“此事我想机密而行,一旦人多了,对方容易觉察,反而不妙。你们不要以我为念,我不会出事的。”
  他心中自是另一番想法,遁地甲是他夺来,又失去的。势必要将之夺回,奉还红莲教,此事不好求人相助,只他一个人去,才可安心。
  思索定了,他托人将信送给白京京,自己点选好马。北地来的一名胡人将自己的宝马送给他,据说可以日行千里,顾风尘谢过,也不带干粮,只带了数十两碎银,用斗笠将面目遮起,便打马向宣州方向奔去,青佛子等人自去送信不提。
  宣州在巢湖东南方向,相隔约四五百里路程,而且中间隔了一条大江,多条河流,时常需要摆渡,因此胡马虽骏,却仍旧跑了三天,直到二十六那天黄昏,才到了宣州城。
  找个人一打问,寒霜亭只在城南十里处,顾风尘在城中找客栈歇了,自己吃喝完毕,暗想左右今夜无事,不如先去寒霜亭探看一番,明日多半要有一场大战,兵法所云,天时不如地利,先熟悉一下地势,有益无害。
  思索已毕,他小睡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敲过一鼓,便悄悄起身,潜出客栈,向城南而来。此时星光满天,微凉的夜风吹来,极是清爽。顾风尘展开轻功,不多时已经到了寒霜亭。
  抬眼看去,寒霜亭就座落在一条不宽的河流边上,乃是一座鸳鸯亭,形式美观,周围的坐栏漆成红色,里面尚有石桌石墩,亭外有一块石碑,上写“寒霜亭”三个大字,下面题着款,由于天黑,字小看不太清楚。
  顾风尘看看四周,环境十分清幽,除了潺潺的流水声外,就只有夜风吹过林梢之音。在亭子东面十几丈外,有一片密林,枝叶茂盛,下面生着灌木,看来并无人进入过。
  看到这些,顾风尘心头一动,暗想:明日最好藏身于此,既可以听到他们的说话,又离他们不远,方便行事。只要对方一拿出遁地甲,我便可以从树上跃下,举手便夺。
  打定主意,顾风尘又仔细看了一阵,最后断定,寒霜亭内是个聚会的好地方,对方一定在此商议。
  算计定了,顾风尘便赶回客栈,第二天起个大早,天刚亮时便出了城,带了些吃食,赶到寒霜亭。他进到林内,找了靠外边的一棵枝叶极为茂密的大树,轻轻跳上树去,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于叶子之内,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
  由于不知道对方何时会来此相会,因此顾风尘来得很早,给他来个守株待兔。可是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游人,顾风尘有些无聊,索性在枝叶间睡了一觉。
  这一天过得极慢,好容易等到了黄昏,亭内最后一个游人也离开了,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火一般,烧了一阵,也慢慢消散尽了。此时只听归鸦声起,成群地投入林中。幸好顾风尘呆的地方是林子的边上,并无野鸟在这棵树上筑巢,因此人鸟之间尚不至有地盘的纷争。
  顾风尘已吃饱睡足,他提起十二分精神,仔细观察着动静,将耳朵竖得高高的,一丝不敢大意。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夜色忽然之间就已降临大地。
  又等了一会儿,突然顾风尘眼神一动,他已看到了灯光。
  没错,就是灯光,闪烁不定,而且是从河上来的。他抬眼看去,河上出现了三五只小船,由于河浅,大船行走不得,因此只能以这样的蚱蠓小舟渡人。
  灯光渐近,已来到了寒霜亭下。
  小船一齐停住,从船上跳下来十多个人,看样子都是仆人打扮,手中都提着灯笼,上岸之后,开始只有一盏灯笼亮着,不多时,便亮起了二三十盏,这些仆人将灯笼四散挂好,亭子里也挂了几盏,不多时,整个寒霜亭周围照得通亮。
  看来这次相会的场面还不小呢,顾风尘心头冷笑。此时他尚有些疑惑,鬼脸人他们的首领诸葛仁,已经被自己杀死,难道对方又选出了新的首领?不知还是不是四大世家的人。
  这些仆人挂好灯后,便散入四面的暗影里,顾风尘所在的林子边上,也站了几人,看样子是防止外人进入,顾风尘暗自庆幸,如果不是自己事先进入这里,再想潜得如此之近是非常困难的。
  又过了片刻之功,河上又驶来几条船,这次来的约有二三十人,初时面貌看不清楚,等这些人上岸来到亭子附近,顾风尘终于认出,这些人有的便是在青苗镇见过的,虽不知武功到底如何,但一看走路与顾盼的姿态,便知道不是凡手。
  这些人聚到亭外,并不乱走动,只是站着不动,看样子还在等人,顾风尘没有看到那个鬼脸人,便知道是等他了。
  又过了不到盏茶的功夫,河上又来了一条船,这次船上只站了一人,正是鬼脸人。
  小船靠岸,先来的众人上前迎接,鬼脸人也不客气,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可曾有外人在附近?”
  一名仆人道:“小人已经扮做游人在此探看许久,并无任何可疑之人,方才又已在周围看过,亦无人接近。”
  顾风尘暗自吃惊,心想,一名仆人都如此厉害,知道白天便来此探看,心思周密得很呢,更何况主人了。
  果然,那鬼脸人拍拍他肩膀,微微点头,便不再他,向着众人说道:“上次我们决定要商议的事,暂且先缓一缓再议,今夜本人请到了一位朋友,大家都来见见吧。”
  说着他向船里一摆手,只见两个仆人抬出来一个大大的木箱,搬到亭前,轻轻放下,鬼脸人道:“打开吧。”两个仆人掀起盖子,从里面扶起一个人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十一节   这人一出现,顾风尘猛然间瞪大了双眼,一股凉气从脚底直透脑门。
  箱子里扶出来的人是个女孩子,生得十分俏丽,光着脚没穿鞋子,如雪的肌肤反衫着灯光,瞧来刺目的白,脚腕上戴着金铃。
  晴儿!
  只见此时的晴儿像是睡熟了一样,不省人事,亦且被五花大绑,而绑她的正是她自己的那张网。
  顾风尘已经猜到箱子里的人定然不是常人,但作梦也想不到出来的会是晴儿。在他印象中,晴儿几乎算是江湖上最精灵古怪的丫头,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别人想要对付她,恐怕最少要长三五个脑袋才行。
  他擦擦眼睛细看,没错,那真的是晴儿。
  两个仆人左右架住晴儿,不使她摔倒,那鬼脸人从怀中取出一瓶水来,向晴儿脸上一泼,眨眼间,晴儿便醒了过来,抬起了头。
  到底是名门之后,颇有大家风范,晴儿一恢复知觉,马上便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住了,她稍稍挣扎几下,觉得绑是极紧,而绑索又是自己的那张网,挣断是不可能的了,便沉静下来,向鬼脸人看了看,也不开口,眼睛里亦无恐惧的神色,简直把这当成了一场无聊的玩笑般,泰然自若。
  这一点不光顾风尘佩服,连那鬼脸人也颇有些赞许之色。
  鬼脸人坐到亭内,两名仆人推着晴儿也进了亭,余人则围在亭外,顾风尘躲在高树上,因此看得一清二楚。
  坐定之后,鬼脸人这才对晴儿一笑:“南宫大小姐,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前来。”晴儿淡然道:“不用这种方式,你也根本请不动我,不用客气了。”鬼脸人道:“不错,如果我不是假扮姓顾的那小子,断然骗不了你。由此可见,那小子在你心里,呵呵,份量不一般啊。”
  顾风尘心头一惊,马上想起在南宫世家晴儿的房间里,她画自己的像,还写满了“爱”字。当时他已是吃惊不已,现在想来,晴儿对他确是满含着爱意。
  可晴儿不像泠菱,泠菱也爱他,或者说曾经爱过他,当她爱上一个人时,会毫不犹豫地讲出来,而晴儿却不然,她表面活泼开朗,实则把自己的心意深深地藏起,如果不是那天他看到了画像,永远想不到晴儿对他意是如此深情,然而晴儿与他在一起时,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顾风尘面现微笑,觉得这些女孩子实在不可思议。
  只听晴儿道:“少说废话,你绑我来想干什么?只怕不用说,我也猜得到。”鬼脸人笑道:“久闻姑娘冰雪聪明,且说一说,看猜得对也不对。”晴儿道:“你们的意图,是想用我来要胁顾风尘与四大世家,如果这样想,那可大错特错了。”
  鬼脸人似被她说中,顿了一顿,才道:“大错特错?”
  晴儿道:“不错,首先说,如果用我来要胁顾风尘,他不会上当。你们已经用碎心城主花月痕要胁过一次,而且出尔反尔,因此你再用我提什么条件,他也不会答应,况且,我在他心目中,本就没什么地位,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尚比不得花月痕,那是他的患难之交。因此你这个心思,恐怕要落空了。”
  鬼脸人道:“那四大世家呢?”
  晴儿道:“我的未婚夫诸葛仁已经死了,你们失了筹码对不对?”
  鬼脸人身子一僵:“什么意思?”晴儿道:“我的未婚夫绝不会当你们的首领,去暗中与四大世家为敌,抢夺宝甲,如果他真的这样做,那也一定是你们要胁他,他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其实你们这一伙的真正主人,或许就是你。”
  鬼脸人打个哈哈:“算你猜对了,诸葛仁是有把柄落在我手里,而你嘛,好像也有。”
  晴儿冷笑:“我出道江湖才几天,你倒说说看,我的把柄是什么?”鬼脸人道:“自然是顾风尘了。你身为四大世家后人,却去与仇人结交,还帮着他夺了宝甲,又指使他杀了你的未婚夫。”晴儿怒道:“你血口喷人!”
  鬼脸人一笑:“别发火,如果诸葛仁不是你指使顾风尘杀的,为何他死之后,你并无半点戚容?而且还在夜间,关在屋子里画他的像,每画一张,还写满了许多个字,至于是什么字,我都难以说出口的。”
  晴儿一惊:“你……你在南宫世家有细作……”
  鬼脸人点头:“说得对,我在每家势力中都有细作,不光你南宫世家,另三个世家也有。你那些画像虽然画过之后便撕毁了,可我的人还是能拼凑出一张完整的来,用不用拿来与你瞧瞧呢?”
  晴儿终于怒了,可又说不出什么。
  鬼脸人已占据了上风,笑道:“如果这张写满字的画像送给诸葛闲云,你道会是如何一种结果呢?”
  晴儿定定心神,冷笑道:“区区一张画像,就能骗得倒诸葛世伯么?你也太小看他啦。我南宫世家与诸葛世家数十年的生死之交,不是你一举手,就可以毁灭得了的。”
  鬼脸人道:“或许你说得对,可我,还有后招呢。”
  晴儿道:“你敢明说么?”鬼脸人道:“怎么不敢,我的后招,便是那遁地甲。”
  顾风尘心头剧震,暗想:宝甲果然在他手里。
  晴儿道:“遁地甲?”鬼脸人道:“正是,我把它献给诸葛闲云,还会告诉他,这甲是顾风尘夺来的,而你嘛,就是他的帮凶。你们暗中勾搭成奸,夺了甲想要逃走,却被诸葛少侠发现,追到青苗镇,你用计暗算了你未婚夫,让顾风尘携甲逃去,然后将杀人之罪全推到顾风尘头上。只想等风声一过,便与你的奸夫一同私奔,岂料顾风尘被我追到,夺下了宝甲。这套谎话,我编得如何?”
  这下晴儿不说话了。
  鬼脸人道:“我把这话一说,再加上你的画像,他就算表面不信,心中也一定在意,我深知诸葛老头儿的为人,要么不做,做就做绝。南宫世家以后还会有好下场么!”
  晴儿咬咬牙:“你够狠,可却白费了心思。”
  鬼脸人道:“我错了么?诸葛闲云不会相信我么?”晴儿道:“他或许会相信,可我绝不会被你利用,诸葛仁身为下一代武林盟主,顾及的事太多,因此才会听你的,我可没有什么顾虑,只要有机会,便会揭露你的行径。左右南宫世家已经势微,就算被灭了门……哼哼,天下又有几家的香火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呢!”
  鬼脸人呵呵一笑:“这个不必担心,我利用你,是不会给你机会来揭破我的。”晴儿一惊:“你要对我怎么样?”鬼脸人道:“我先割了你的手脚筋,废掉你武功,然后再灌你哑药,让你说不出话,只留你一张脸,让别人认识你,就足够了。当然,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姑娘肯像你未婚夫一样,对我言听计从,我也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顾风尘听得心惊肉跳,对于这干人的手段,他非常清楚,真正是无所不用其极,任何令人发指的行径都做得出来,说要断晴儿的手脚筋,灌她哑药,那绝不是吓唬她。
  晴儿的神色也变了变,毕竟她尚未出阁,乃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旦手脚被废,不能说话,那真比死了还难受。她想了想,问道:“你这般对付我,到底为了什么?”
  鬼脸人哈哈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肯答应,再好不过了。说实话,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想请姑娘写封信,将顾风尘诱进套圈,我将他除了,姑娘便可以身得自由。”
  晴儿冷笑:“你怕他么?”鬼脸人道:“是有点怕。遁地甲在我手里,他会不顾一切抢回去的。此人一无家世,二无亲友,想抓到他的弱点有点难,只好请姑娘出马了。”
  听了这些,晴儿断然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就算将我千刀万剐,我也绝不害我所爱的人。”
  顾风尘听了,一阵激动。
  鬼脸人道:“很好,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完他一摆手,吩咐道:“先把她左脚筋割断了。”
  晴儿正要挣扎,身后伸来一指,点中她背上穴道,晴儿动弹不得,一名仆人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向晴儿狞笑着走来。
  眼见情势危急,顾风尘自然不能坐视,他轻轻拗下一小段树枝,运起神功,嗖的一声弹了出去,那仆人手握匕首,刚刚走到晴儿身前,只觉得手腕剧痛,紧接着一股大力涌来,将他手中的匕首震出亭外,他低头一瞧,一段树枝已然贯穿手腕,鲜血直流。
  这仆人尚未呼痛,顾风尘已然从树上射将下来,其势如电,等众人看清楚时,他已然跳进亭中。
  鬼脸人眼光,一眼瞧见,惊声叫道:“顾风尘……”他似乎真的怕极了,一见顾风尘现身,便翻身倒飞出去,没入夜色中。顾风尘想要追上他,以便得回宝甲,但又顾及晴儿在此,自己若一离开,晴儿难免又被敌人掠去,只得先行救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第十二节   顾风尘亮出双掌,护在晴儿身边,众人一见是他,无不惊骇,又加上首领已惊走,余人尽无斗志,相互看了一眼,发一声喊,都四散逃命去了。
  仅仅一刹那,偌大一个寒霜亭,就只剩下顾风尘与晴儿两人,另外还有数十盏灯笼。
  顾风尘将晴儿身上的网解下来,与她松了绑。晴儿这次见他,好像十分害羞,不敢正眼瞧他。顾风尘问道:“你不是在黄山么?怎么来了这里?”
  晴儿低着头,手指揉弄着衣角,喃喃地道:“人家……人家又不是红莲教的人,不能总赖在黄山白吃白喝啊。”顾风尘道:“方才听那首领说,他假扮了我才捉到你,是不是真的?”
  晴儿定了定神,道:“是真的。我下了黄山,忽然听到有人提起你,就在黄山不远处,说是被人追杀,好像还受了伤。我放心不下,一路追了过来,谁知道是个圈套,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假扮了你,我上去看时,被他迷倒了。”
  顾风尘道:“他说得不错,如果不用这种手段,是捉不到你的。”
  晴儿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一直跟着人家呢!”顾风尘道:“不,我是在跟踪这一伙人,他们夺了遁地甲,我要拿回来。”晴儿嘴里哦了一声,看神情颇有失望之色。
  顾风尘道:“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这伙人要胁诸葛少侠,做为他们的傀儡,其心好毒辣。”晴儿却道:“如果不是我,你一定能夺回宝甲的。”顾风尘叹息一声:“这次不行,还有机会。”
  晴儿突然道:“我好讨厌这些灯笼。”顾风尘一愣:“为什么?”晴儿道:“因为……照得太亮了,我不想让你看我看得太清楚。”说着拾起地上的石子,一阵飞射,将所有的灯笼都击灭了。
  顾风尘不解,只觉得四下暗了下来,借着星光看去,晴儿确是模糊了许多,鼻子里闻到一股幽香,不觉得心头一荡,忍不住想凑过去亲她一下。
  魔由心生,顾风尘急忙震慑心神,暗想自己杀了人家未婚夫,又来轻薄人家,岂不是禽兽所为!
  正这样想,晴儿突然跳进他怀里,两片温香柔软的嘴唇,已吻上他的嘴。
  这一下事出突然,顾风尘绝没有料到,只觉得头脑中轰然一声响,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孩子嘴对嘴地接吻,关闭多年、几乎已经尘封的情yu闸门在一刹那洞开,喷薄而出的欲望使得他的心理防线几乎在瞬间垮塌。
  他猛地一把搂过晴儿,两人开始在一片黑暗中热吻起来。
  在河水奔流的潺潺声中,无声的情yu在如火一般燃烧。猛然间,晴儿狠狠一口,咬在顾风尘嘴唇上。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使得顾风尘头脑一清,他几乎在刹那间停止了动作。
  晴儿一把将他推开,哭道:“我恨你……我恨你……”
  顾风尘慢慢平息着心头的火焰:“晴儿,我对不起你……”晴儿截道:“你不要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其实我更恨我自己……”顾风尘道:“我们都……都冷静一点,晴儿,我方才把持不住,你别往心里去,是我不好。”
  晴儿已是泪流满面:“不……你很好。”顾风尘道:“我杀了你未婚夫,又对你这样……”晴儿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一直都是好人。我不恨你杀了诸葛仁,我只恨……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风尘心惊不已,不知该说什么。
  晴儿抽泣一阵,幽幽地道:“我要走了。谢谢你救我。对你而言,我只是红颜祸水,给不了你什么好运气。”
  顿了顿,又道:“你去找泠教主吧,她才是最爱你的人。”
  顾风尘道:“我伤她太深,她已经不再爱我了。”晴儿道:“相信我,不然你会后悔终生。”说罢,晴儿慢慢向后退去,她脸上的泪光反射着星光,看来那般清纯而晶莹。
  晴儿终于走了,没入了黑暗之中,再不回头。顾风尘呆呆地站在亭中,嘴唇上还残留着余香,与一对深深的牙齿印。
  星光满天,水声潺潺,林音轻响,四野茫然。
  顾风尘呆立了好半晌,直到天色已然发白,这才向城里走去。他明白,鬼脸人一伙已是惊弓之鸟,不知逃向何方,自己一个人绝难探到消息,只得以后再找机会。况且他知道这些人谈起过黄山的重阳之后,到了那天,可能会在黄山出现,自己等会合了花月痕等人,再行商议也不迟。
  回到客栈,顾风尘倒头睡了半天,直到下午时分,才醒了过来,算清了店钱,拉着马出了宣州城。
  此时他心头既喜且忧,喜的是按晴儿所说,泠菱还是爱自己的,忧的是自己当如何去做,才可以使泠菱消除对自己的恨意。
  这天已是二十八,离着重阳还有十天,他算算去黄山的路程,自己不用急忙赶路,时间充裕得很,于是便慢慢向西南而来,沿途赏些景致,以散愁闷。
  路上慢慢走了两天,这天已是九月初一,时当正午,顾风尘跨马正行之间,突然天空秋云漠漠,不多时便淅淅漓漓地下起雨来。此时他走在大路之间,前后皆无村镇,左右尽是些低矮的灌木,无可避雨,便加鞭向前,跑了一阵,衣服已然尽湿,忽见前方有一座草亭,座落于一处三岔路口,虽已崩坏,却也勉可以避雨,于是便跑过去,将马在亭柱上系了,坐在亭中,见四外无人,便运起功来,不到片刻,身上开始散出水汽,过了盏茶功夫,全身的衣服已干透了。
  此时秋雨正绵,看样子一时停不下来,顾风尘眼见四野茫茫,如雾如幕,万千红尘尽沐于雨中,景色也有可赏之处,索性便开了心怀,向包袱里提出酒来,坐在亭中喝酒赏雨。
  绵绵的秋雨,无边的古路,孤独的路人,这一切看来,都有是那么的凄清萧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第一节   刚喝了半葫芦烧酒,忽听北边那条岔路上马蹄声急响,顾风尘回头一瞧,那边跑过来十数匹马,马上骑士尽都是劲装箭衣,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顾风尘急忙将斗笠的纱巾垂下,挡住自己的脸,他倒不是怕这群人,自从练了百花神掌之后,他已不单单是内力高强,招式上也已跻身一流高手境界,要打倒这些人并非难事。他主要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那伙人奔到近前,看到顾风尘一人在亭中,便有人喝问:“敢问兄台,你曾见过一个带琴的人过去么?”
  顾风尘粗着嗓子道:“不曾见过。”
  这伙人也不多问,打马冲过。
  顾风尘继续喝酒,没喝几口,又有几人骑马前来,也打问那带琴的人,如此不到半个时辰里,经过了四五批人。顾风尘暗想,这些人定是追杀那带琴的。此时他酒意上涌,全身燥热起来,一股不平之气升起,心道自己便是被江湖追杀的人,而这个带琴的与自己居然同病相怜,于是便起了侠义心肠。
  这时秋雨渐停,顾风尘解下马来,向着众人前去的方向跑去。他的马快,没跑十几里路,便听到前方有人声传来,他拐过一个弯道,便看到不远处围着不少人,他慢慢走近,来到了人圈的外面。
  围的人都已经下了马,大都拔出了兵器,准备厮杀。顾风尘坐在马上,看得清清楚楚。
  约莫六七十人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圈子里面是一道土坡,高有十数丈,坡下开有一个土窑,是烧制瓷器用的,不过看样子已经废弃很久了,土窑口坐着一人,约莫三十多岁,白面长须,宽衣博带,坐于一个蒲团之上,双膝上横着一张琴,那琴古色古香,一端的木制已烧得焦了,长须人坐在那里,手指轻拨琴弦,发出一声声清越无比的声音。
  此人意态安闲,对于面前执刀亮剑的群雄,竟是一眼也不看。而群雄看了他这有恃无恐的样子,虽说都跃跃欲试,却也没有人敢冒冒失失地上前挑战。
  顾风尘心头纳闷,这长须人做过什么,得罪了这许多人。难道也杀了不该杀的人么?
  正想着,突然人群中嗖的一声响,飞出一柄袖箭,直射向长须人。看来发箭之人也心存畏惧,没有上前,而是先以暗器试探对方的功夫。
  那长须人恍如不觉,等袖箭飞到丈外之时,这才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瓷片,搭在琴弦上,一扯一松,那张琴便如同弹弓一般,将瓷片射了出去。
  叮的一声,瓷片正射在袖箭上,这份准头令人吃惊。
  瓷片非常薄脆,可从琴上发出来,居然硬如精钢,竟将袖箭撞的倒飞而回,比来势快了何止一倍,没入人群中,紧接着有人啊的一声,手捂眼睛跳了出来,群雄看得清楚,鲜血已从那人的指缝中流下。
  此人正是发射袖箭之人,他心存试探,没想到袖箭反噬,已将他一只眼睛打瞎。
  这人疼得啊啊乱叫,同伴有人将他扯出圈外,包扎伤口去了。
  长须人露了这一手,立时震住了全场,所有人不敢再发射暗器。隔了片刻,突然传来一声大吼,有人踏步而前,向长须人攻去。
  顾风尘看得清楚,这人生得五短身材,十分结实,一脸的虬髯,手中使一对日月轮,这种兵器是近身肉搏的家什,可见此人极为悍勇。
  这汉子三五步便抢到长须人面前,手起一轮,向长须人当头斩下,长须人也不抬眼,手中那张琴突然一转,以琴尾向对方胸腹之处撞了过去。那汉子左手日轮挡在胸前,右手的月轮仍旧不改方向,想要把对方的头劈做两半个。
  他这一招连攻带守,确算妙招,但长须人木琴的厉害,远远超过他的预料,这汉子的月轮离着长须人脑袋还有一尺,长须人的琴尾已经撞上了他横在胸前的日轮。
  夺的一声,琴轮相撞,众人都认为木制的琴撞在精钢打造的日轮上,会琴身断开,最不济也要裂开大缝,哪知这张琴竟似比精钢还要硬上三分,竟撞得那日轮中间凹了下去,那汉子虎口已被震裂,手中钢轮拿捏不住,居然横着切进了自己的身子。
  这一撞力道未绝,将这汉子直撞出数尺,方才倒地。他的钢轮切进自己肚子,几乎将自己切成两半个。
  群雄见这汉子连一个照面都没走上,便尸横就地,无不大惊失色。长须人连站都没有站起来,随手便料理了对方,武功之高确实骇人听闻。
  人群中抢出两人,将死人拖出圈子。
  眼见长须人如此厉害,照理讲旁人会犹豫很多,哪知却有一人看出便宜,一晃身子,闪出人丛,拖着兵器上前来。
  众人一瞧,此人是个高个子胡人,金发碧目,手中拖着一柄宣花大斧。他来到近前,也不问话,断喝一声,手舞大斧,当头便砍。
  这胡人的宣花斧连柄足有八尺长,他站在七八尺外出招,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使对方的琴无法触到自己身体。这柄宣花斧足有五六十斤重,再由他抡起半空,由上向下猛挥,力道何止数百斤。无论如何,对方也不敢用琴来招架他的斧头。
  他想得不错,长须人这次没有用琴,而是用手。
  宣花斧挂定风声砍下,威势惊人,长须人并不像上次一样低眉弄琴了,他猛抬头看着斧头落下,当斧刃堪堪斩到之时,身子突然向后一撤,斧刃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当真险过剃头。
  那胡人以为这一斧得手,正自大喜,却发现砍空了,斧头下落极猛,收势不及,斧刃已砍进地里。
  没等他运力拔斧,长须人已经伸出三根手指,捏住了斧头。
  那胡人自恃力大,向后力夺,而长须人只是用三根手指,那斧头就像铸进了铁山之中,再也难动分毫。
  二人一个咬牙切齿,一个意态安闲,不用说,胜负已判。
  可那胡人似乎对自己的斧头过于爱护,明明知道夺不过来,却也不肯撒手,一个劲地猛拉。长须人嘴边泛起一丝冷笑,突然三指向前一送,将斧头还与了胡人。
  如此一来,两股相反的力道便合成一股,那胡人骤然觉得一股大力涌来,自己立脚不定,向后飞退,而手中的斧柄被长须人的外力一送,加速向自己胸膛撞来。
  由于此前他猛力回拉,急切间力道无法改变,竟只得眼睁睁地瞧着斧柄向自己前心刺到。
  只听一声惨呼,这位胡人的斧柄刺入自己心窝,当场毙命。
  只是刹那的功夫,长须人已经连伤三人,一个伤了眼睛,两个横尸就地。
  群雄瞧着这样血腥的场面,都不觉得向后退开几步,一些人知道自己与人家相差太远,悄悄地退出人丛,拉着马逃了。
  顾风尘也暗自吃惊,心想这长须人是谁?怎么江湖中还有这等厉害的好手,以前从未见过,在少林寺中时,也没有听师父他们说起。他见长须人如此厉害,已用不着自己援手,便也慢慢调转马头,准备走开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奔出七八个人,两个手执长鞭,另外的人或执刀剑,或执枪棒,一齐扑来。顾风尘见了,也为那长须人担心,便立马在外瞧着,手中暗握了几枚石子,准备随时援手。
  两个手执长鞭的汉子最先攻击,嗖嗖两声,两条乌黑的蛇鞭飞卷过去,一条鞭缠住了琴尾,另一条鞭则卷住了长须人的咽喉。
  眼见得手,这二人都是一喜,运力回拉,一个想夺了那琴,一个想将长须人勒毙当场。而另外五人则一齐攻上,枪剑并举。
  长须人还是端坐不动,双手在琴弦上一拂,铮的一声响,琴弦上发出一股力道,缠住琴身的乌金鞭啪地断为两段,与此同时,长须人双手不停,居然在数人围攻之时弹奏出一首乐曲。
  与初时他试弹时不同,此时他所弹出的琴音竟是噪杂无比,绝不是美妙的乐曲,听来像夜鬼磨牙,像野狐惨嘶,像骨节断折,像铁石相刮,无一不令人牙酸耳悸。
  这种噪音蕴含着内力发出,像无数细小的蜈蚣一样钻入耳内,令人头脑欲裂。
  那攻来的数人听了,无一不面现痛苦之色,有两人内力稍差,已然抵受不住,丢了兵器,向后翻滚出去,双手捂住耳朵,方才慢慢平复下来,他们退得远远的,双手不敢丝毫松劲,生怕露出一丝缝隙,那魔音便趁虚而入。
  剩下的三人也是身子齐齐一震,咬牙忍住,但手中的兵器已失了大半力道。等递到长须人身前时,已经是虚弱无力,长须人单手抚琴,伸出一只手来,随意一揽,已将一枪一棍一叉全握在手里。
  那三人大惊,生怕他像前一次对付那使斧的汉子一样,用自己的兵器来伤自己,急忙稳住兵器,以防他回撞过来,但长须人只稍稍一用力,三般兵器从中齐折。(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第二节   长须人竟能一心二用,这只手制敌,另一只手还在不断地奏出怪响,令人心烦意乱。
  那三人知道不能取胜,只得退开数丈,避开琴上发出的内力。
  如此一来,只剩了一个使鞭的汉子,他手中鞭缠住长须人咽喉,一再用力收紧,想要将长须人勒毙,但连运数次内劲,对方恍如不觉,鞭子既不收紧,也不松开,倒弄得他疑惑起来,呆立当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长须人打发了其余敌人,这才向使鞭的汉子看了一眼,一把握住鞭身,还未发力,那汉子已经大叫一声,丢了鞭子,撒腿就跑。
  如此滑稽的场面,令顾风尘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群雄也都想笑,但此时的情景又笑不出来,整个战场变得十分怪异。
  众人看得清楚,一人上去,固然不是对手,数人围攻,也无功而退,长须人如此高明的武功,想要赢他是不可能的了。
  就当群雄荫生退意之时,突然听到后面马蹄声响,来了数匹马,有人说道:“咦,这里如何围了这许多人,难道有事发生么?”
  另一个温文平和的声音说道:“你去看看,要不要咱们帮忙的。”
  群雄纷纷回头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很多人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也有数人现出欢喜的神色来,纷纷叫道:“南宫少主……”
  顾风尘也吃了一惊,回头一瞧,来的正是南宫世家的主人,南宫岳。
  南宫岳与顾风尘有过数面之识,顾风尘怕他认出自己,便跳下马来混入人群中,他用斗笠遮了脸,群雄中这样的人并不少见,因此无人怀疑。
  南宫岳听到有人叫他,便跳下马来,走进人群,认识他的纷纷过来见礼,南宫岳记性极好,只有见过的,无一不识,便笑着与人招呼起来:“郭少侠,近来可好……哟,卢先生也在此,还有关二嫂……失礼失礼。”
  众人见他来,都有了主心骨,有些心存巴结的人马上对他耳语几句,南宫岳听了一皱眉:“果有此事?”那人道:“正主儿已被困在土窑里,只是外面守了个煞星,武功极高,大家正一筹莫展,可巧您来了,我瞧也只有您,能降服此人了。”
  南宫岳一抱拳,朗声道:“为了江湖正道,在下义不容辞。我便来会一会这位高人。”
  群雄一阵欢呼,大家都知道南宫世家的厉害,可自南宫白死后,南宫世家的少主人南宫岳几乎没有在人前显露过武功,他名头虽响,却少有人知道他武功的路数,因此不免有人怀疑,南宫岳是否仅仅籍父之名,而自身却是武功平平之辈。今天有幸得见他出手,也算没白来一场。
  南宫岳缓步来到长须人身前九尺处,双腿不丁不八,稳稳站定,负手而立,单就这份气势,雍容中略带平和,温文处不失霸气,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只这一站,便显出与众不同。
  长须人早看到他上前,手指最后一起,铮的一声,琴音清越,余响直入天宇。
  南宫岳从小便修习各门学问,于曲乐一道十分精通,自是瞧得明白,笑道:“先生弹得好琴。”长须人并不开言,只用双目盯着南宫岳的肩头,仿佛没听到他说话。南宫岳接道:“在下与先生素不相识,萍水相逢,不敢为难,只求先生让开条路,我与窑内之人说上几句话便可。”
  顾风尘心头暗想:原来这长须人守在窑口,是不想让人进去,不知里面藏的是什么人。长须人为了此人,甘愿与群雄为敌,以一已之力,来当万夫,果真是条汉子。
  长须人听了南宫岳的话,仍旧不答,只是双手一起,开始弹琴。
  群雄见他一拨琴弦,都轰然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但见长须人十指轻挑,琴声不再是以前的噪杂之音,而是音律艰涩厚重,惊人心魄,南宫岳只觉四面八方仿佛布满了重重叠叠的敌人,一步步向自己逼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定定心神,道:“好一曲‘十面埋伏’,既然阁下有意试我的音律,在下就先来领教领教阁下的琴音。”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横笛,凑近口边吹了起来。场中顿时飞起了一阵轻佻柔缓的笛声,却是一曲‘凤求凰’。
  琴音虽厚重,但被笛声一扰,竟然不成片段。
  原来古曲《十面埋伏》说得是楚汉相争的战史,而《凤求凰》却是司马相如向卓文君表达心意时所弹的琴歌,因有“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的辞句,故此得名。士兵争战之时最怕思及儿女情事,因此笛声虽柔,却仍是使琴音大乱。
  长须人见他破去《十面埋伏》,又奏一曲《广陵散》,此曲因晋时嵇康死前弹奏而名垂千古,嵇康因忤罪权贵而下狱论死,三千太学生求免未果,行刑之时嵇康神色不变,此曲奏得也是皇皇正大,从容不迫。
  死姑且难憾其心,何况情事?
  琴音立时逐散了笛声。
  南宫岳微微点头,也换一曲,音律悠闲平畅,如明月映江,似清风拂岭,正是古曲《渔樵问答》。嵇康乃竹林七贤之一,最喜隐居旷放的生活,死虽不能动其心,但此曲中表达的境界最是令他想往,长须人奏《广陵散》时心志与嵇康临刑时相通,一听这曲《渔樵》,登时触动良深,琴音不自主地跟上笛声,同奏起来。
  长须人猛省,忙镇摄心神,改奏一曲《阳春白雪》,此曲孤高奥丽,世间能和者极少,渔夫樵子乃凡人俗士,固不能通晓其中妙处。一时间笛声复弱。
  南宫岳略一思索,嘬唇而吹,音律婉转流畅,醉人心脾,却是一曲《春江花月夜》,以流美对孤高,自可与《阳春》比肩。
  长须人见压不倒南宫岳,琴音复变,铿锵凄苦,隐有羯胡之音,正是后汉蔡文姬所做的《胡茄十八拍》。
  蔡文姬为匈奴所虏,后被曹操以玉壁赎回,此曲既恋故土,又伤身世,凄苦悲凉自不必说。人生中愁苦远多于快意,这曲《胡茄》一出,登时便扰碎了《春江》的恬美境界。
  南宫岳额角见汗,身形缓缓游走,吹出一曲《碧霄吟》。此曲志趣高洁,潇洒出尘,便如同一位名士隐者,不入俗流,自洁其身,将世间一切烦恼尽诸抛却。
  只听笛声远及长天,流若浮云,立时压倒了琴音。
  长须人背心尽湿,咬牙再奏一曲,音律时而巍峨峭拔,时而洋洋无绝,正是古曲《高山流水》。
  南宫岳所吹的《碧霄呤》虽如隐者,但难免有知音不遇之感,听到这曲《高山流水》,自然忆起伯牙子期二人的典故,不自觉心向往之,同奏起来。
  南宫岳亦猛省,冷汗涔涔而下,立时变调,吹起一曲《阳关三叠》来,此曲因唐朝王摩诘《渭城》诗中一句“西出阳关无故人”而得名,虽是抒发知己离别时的忧伤,但音调高亢而不低沉。
  只听长须人琴声越来越响,南宫岳笛声亦越拔越高,最后只听“铮、呜”两声,长须人瑶琴弦断,南宫岳横笛亦裂。
  原来钟子期死后,俞伯牙断弦摔琴,再不复奏,长须人听到这曲《阳关》,大起知音再难相见之感,决然断弦,南宫岳运用内力,吹奏高亢之音,拔到最后,笛子已然经受不住,竟被吹裂。
  二人看似平手,但长须人断弦在先,已是输了半筹。
  这一番音律相斗,虽没有刀光剑影,亦不闻火药硝烟,但却听得人心头如压了千斤巨石,一丝一毫没有放松余地。等到最后两声,弦断笛裂时,众人几乎同时由肚子里吐出一口长气来,合成波的一声大响。这声气吐出,大家才觉得如同将要溺毙之人得出水面,大口呼吸起来。
  顾风尘内力高深,方才已经运起逆天神功,与两种音律相抗,因此虽不至吐出开声,但心头对二人这一番对奏,也是极为佩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绝不会想到,简简单单的一琴一笛,也能如此对攻。
  余音消失良久,众人才由激烈的音律相斗中缓过神来,相视骇然,紧接着同时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喝彩。
  长须人恍如不闻,慢条斯理地由怀中取出一根琴弦换上,南宫岳也将吹裂的横笛收起。众人都是纳闷,南宫岳为何不趁长须人换弦时上前抢攻?如此必有胜算。
  大家只是这样想,却谁也不敢开声来问。
  长须人换好琴弦,双目一抬,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在南宫岳脸上一扫,问道:“你为何不趁我换弦时抢攻?”
  他倒把众人的心里话问了出来,南宫岳淡然一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长须人道:“那却为何?”(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第三节   南宫岳道:“阁下虽在换弦,但一手抚住商弦,拇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曲起,食指与小指前伸,分明是‘七劫指’中的‘三指弹天’,我若冒然进击,势必无成。因此倒不如示人以宽,静观其变。”
  这般一讲,身后群雄才恍然大悟。
  长须人听了,冷然点头:“倒也不是迂腐之人。”南宫岳道:“阁下若还不让开,在下可要得罪了。”长须人道:“久闻洞庭湖南宫世家的大名,既然遇上了,更要领教一番。”说着他终于站了起来。
  以前对付数人进攻时,长须人也从不站起,现在面对南宫岳,此人是江湖少一辈中顶尖的高手,长须人也不敢大意。
  南宫岳一回手,从人递上一柄长剑,南宫岳倒执剑柄,剑尖向下,对着长须人一揖,行的是晚辈之礼,说道:“得罪了。”长须人将手中焦尾琴一横:“不必客气。”
  二人一个执剑,一个横琴,看似都彬彬有礼,但话说完之后,一股冲天杀气便由二人之间升腾起来。
  顾风尘也凝神静气,观看二人这一场好斗。
  南宫岳料对方不敢先进招,于是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一晃,使出一招“薄暮冥冥”,长剑连划了五个圈子,向对方当头罩去。
  他所使用的剑法,乃是家传的绝学,名叫“大观剑法”。出于范文正公的名篇《岳阳楼记》中的一句“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全套剑法分为阴阳两路,极为厉害,而且绝不外传,因此江湖上的人多不闻其名。
  如今南宫岳一出手,便使出了家传绝学,足见对长须人的重视。
  这一招薄暮冥冥,招如其名,可以连划多个圈子,如同一道天幕般将人罩住,使其难分虚实。使用之人若可以连划三个圈子,便算学成,最高境界则是连划七个圈子,南宫岳随手一招,便能划出五个圈子,足见在这套剑法上,他的造诣极为深厚。
  长须人眼睛一亮,也觉出这一招的厉害,实不知避向哪里。对方剑圈分为五个,前后左右中,将自己四面八方全部罩住,无论向何方闪躲,都会被一个圈子套住。
  这五个剑圈中,只有一个是实的,另外四个都是虚招,但谁又能在刹那间瞧得出来!
  长须人看不出破绽,却也不能闪躲,只见他单手执住琴的顶端,以焦尾那一端直直推了出去。
  夺的一声,漫天剑圈一下子失了踪影,那张焦尾琴正顶在剑尖上,居然破去了这一招。
  南宫岳也暗地喝了声彩,他一招既出,后招便源源不断地使了出来:阴风怒号,日星隐曜,去国怀乡,樯倾楫摧……
  他的剑招灵动异常,都是一招使出,未等使老,后招迭至,快得让人咋舌。而长须人则守拙御巧,一张琴忽东忽西,直上直下,始终以焦尾那一端迎向剑尖。
  长须人的琴远比南宫岳的长剑宽大,虽不甚灵动,封挡的面积却很大,只需要轻轻一移,便可将南宫岳的剑招挡住。因此任南宫岳快剑如风,却始终递不进去。
  南宫岳自然瞧得明白,长啸一声,骤然变招。
  这一次他的长剑变得威猛异常,每一招都是横斩竖劈,竟将长剑当成了大刀来用,风声呼呼,绝不像是一柄长剑能发出的,这也足可见得他内力不凡。
  长须人见南宫岳变了招数,剑上贯注了极深厚的内力,自己若再用琴去挡架,恐怕被他的剑将琴劈裂,因此也变了路数。
  他的这张宽大木琴居然使出了长剑的招式,而且在长须人手中,宽一尺长三尺的琴,每一招都是灵动非常,好像他手里的不是琴,而是换成了长剑。
  围观众人无不张口结舌,看得目瞪口呆。
  开始长须人是以拙御巧,现在则是以巧破千斤,已显露出绝顶高手的风范。
  二人斗得极是激烈,南宫岳使的是一套破山刀法,眼看堪堪使完,仍未能砍中对方的木琴,便将长剑一压,另换了一套钩法。
  以长剑做钩使,自是难上加难。须以内力逼弯长剑,才可使得。南宫岳将一套“离别钩法”使将出来,仍是深得其中之妙处。
  众人见他掌中的长剑变化多端,连喝彩也忘记了,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生怕错过了精妙的招式。
  激斗之间,南宫岳突然一招“送君南浦”,长剑斜刺里穿出,剑尖弯如新月,巧妙地一钩,居然穿在木琴与琴弦之间,长须人想要抽出焦尾琴,却不料南宫岳的剑尖如钩尖,竟牢牢钩住了琴弦。
  也不知这张焦尾琴的琴弦是何物制成,剑刃居然削不断,如果不是南宫岳以剑为钩,对方肯定已抽回了木琴。
  如此一来,也不知是南宫岳制住了那张琴,还是那张琴制住了南宫岳的长剑,总之一时拆解不开。南宫岳并不抽回长剑,身形突然冲上,以单掌向长须人猛攻。
  这样一来他大占便宜,长须人需要双手使琴,便腾不出手来应付他的掌法。
  眼看南宫岳便可取胜,那长须人突然一声冷笑,居然放开了焦尾琴。此时云破日出,众人只觉眼前晶光夺目,长须人手中已多了一样兵器。
  那是一把冰晶一般的短剑。长有一尺七寸,冰魄流光,晶华闪耀,不知是何种精钢打成。
  这柄短剑,竟是从琴中抽出来的,原来它一直藏身于琴身之内。
  南宫岳眼前一花,便知道不好,立时收手后跃,想要退出几步,但他的剑尚且钩在对方琴弦上,身形便不灵动,而长须人短剑亮出之时,招式已递出,一剑刺向南宫岳拍来的手掌。
  这一剑如果刺中,南宫岳的左手多半要废了,就算不废,也势必重伤,对方若再趁机来攻,其结果不堪设想。
  群雄也都齐齐惊呼,想要援手,但场中变化太快,大家又被长须人的短剑剑光所迷,再也不及相救。
  眼看南宫岳便要被一剑钉穿手掌,只听铛的一声大响,一物飞射而来,正撞在长须人的短剑上,长须人没有想到会有人此时出手,而且飞射的力道又超乎寻常,短剑几乎脱手。他手上加劲,抓牢了短剑,但已经歪了方向,擦着南宫岳的手掌刺过,并没有伤到南宫岳分毫。
  那物撞歪短剑之后,落于地上,是一块小小的石子。
  南宫岳虽然贵为世家公子,可交手经验并不输于江湖老手,眼见对方短剑刺歪,争的便是这一刹那的功夫,他右手一撤力道,长剑剑尖弹直,又由钩变回了长剑。
  剑锋是直的,因此琴弦便缠不住长剑,南宫岳这才抽出剑来。
  长须人的应变也殊为迅速,一刺无功,用手将琴揽过,转了半个圈子,掌中的短剑已重新没入琴身当中,不见分毫,同时他转脸,向顾风尘这边看来。
  那块石子自然是顾风尘暗地发出的。
  他一直暗握石子,本来想助长须人的,但方才一见南宫岳危急,不及细想,将手中握的石子弹出一颗,他运上逆天神功,石子虽小,但力道却大得惊人,这才救下南宫岳。
  顾风尘不愿看到南宫岳受伤,一方面是因为晴儿是南宫世家的人,与这位南宫岳多半是亲兄妹,二来他觉得南宫岳为人不错,做事也极为得体,多一些这样的人在,江湖才不会显得那般血腥和无情。
  南宫岳自然知道有人援手,也向顾风尘这个方向看来。
  顾风尘身边的人也左顾右盼,想看是哪一位好汉发的石子,顾风尘也随着他们乱看,同时手掌一握,手心的石子尽成石粉。
  由于众人大都结伙而来,对于自已伙伴的武功都十分清楚,因此知道不是自己伙伴发的,顾风尘只一个人,又遮着脸,便显得十分惹眼和可疑。因此大家的目光都慢慢向他看来。
  顾风尘心知要遭,唯今之计,赶紧脚底抹油才是。
  他正要开溜,突然听到土窑里有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转向土窑,只见随着呻吟声,土窑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来,站到阳光之下。
  此人脸色惨白,口角溢血,甚至已有血块凝结在花白的胡子上,他似乎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呻吟声,同时控制着身体,不使之倒下。
  顾风尘一见此人,不由得猛吃一惊,几乎要叫出声来。
  这个受了重伤的人,正是以前曾有过数面之识的,红莲教的地王,秦唐关。(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第四节   群雄一见秦唐关现身,有人便叫了出来:“是他,是秦老儿……”人们一边叫,一边向上涌来。
  长须人当机立断,身子向后一飘,一手执琴,一手挟起秦唐关,飞身向土坡上跃起。那道土坡高有十数丈,他手中又挟了一人,万万跃不上去,这一跃只跳起一丈多高,然而就在身形下落之时,长须人手中的木琴挥出,在土坡上一戳,琴尾入土,他的身子便挂在半空,随后他足尖一点,又跃上一丈来高。如此数次反复,长须人已跃上土坡。如飞一般向西南方向跑下去。
  群雄哪里肯放,纷纷绕过土坡,尾随而追。
  这些人中,顾风尘跑在最前面,他不是要杀秦唐关,而是想救他。若真能救得他的性命,日后也好在泠菱面前提起,让她消除对自己的气恨。
  因此他展开轻功,快似风火流星一般地跟了下去。
  群雄都去追,只有南宫岳不动分毫,仍旧稳稳地站在当地,面带微笑。仆人上前问道:“少主,您为何不追呢?”
  南宫岳反问:“追上去干什么?”
  那仆人道:“那人是红莲教的秦唐关,相传他身上带着逆天诀,这些人追他,想是为了那东西。如果您出手,定然可以得到。”
  南宫岳淡然一笑:“就算逆天诀在秦唐关身上,有那弹琴的人在,谁又能得去!况且……逆天诀已经不在地王手中了。”
  仆人一愣:“您怎么知道……”
  南宫岳道:“这是你家二小姐探来的消息,假不了的。”
  他飞身上马,喝道:“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大家快走。”几名仆人跟着他,飞奔而去。
  却说长须人带了秦唐关,如飞一般跑了十数里路,已将身后群雄远远甩在后面,除了顾风尘越追越近,长须人估算一下对方的奔速,知道再有半盏茶的功夫,他便可以追及自己,四下一看,右边有一片密林,便拐了进去。
  顾风尘看看身后无人再跟来,便叫道:“先生不要惊忙,在下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有话要问那位受伤的前辈。”
  长须人充耳不闻,直奔进林内,才在一棵大树下将秦唐关稳稳放好,自己执琴以待。
  顾风尘奔到切近,稳住身形,不急不喘,拱手道:“看来这位先生也是红莲教之人,不然不会如此回护秦前辈。”
  长须人不答,反问:“你有什么话要问他?”
  顾风尘道:“不知秦前辈如何受的伤?何人所伤?”
  秦唐关此时被挟着跑了一路,免不了内伤又发作起来,只是他性子倔强,不肯未弱于人,压住要吐出的两口血,咬牙笑道:“老子一时不慎,被人偷袭了……”
  说了这两句,又要吐血。这回压也压不住了。
  顾风尘见他伤得如此之重,心头暗惊,心道此人位列三王,不用说内功是极高的,就算是诸葛闲云,好像也无如此功力呢。
  秦唐关好容易忍住咳血,笑问道:“小子,听你的声音好熟,摘下面纱来我看。”
  顾风尘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道:“秦前辈,是我,顾风尘。”
  秦唐关一见是顾风尘,便微微一笑:“原来是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顾风尘走过去,秦唐关向他轻轻招手:“俯近一些,我站不起来了……”顾风尘向下一俯身,将耳朵向秦唐关凑去。
  他本以为秦唐关想问他什么事,却不料他的脑袋刚一低下去,秦唐关猛地奋起一掌,向他脸门打来。
  顾风尘万万没有想到秦唐关会向自己攻击,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眨眼对方的掌便到了。
  秦唐关虽然重伤欲死,但这一掌是奋起全身之余力,却也非同小可,如果真的拍上,顾风尘这张脸势必五官尽毁,头骨碎裂而亡。
  千钧一发一际,幸亏顾风尘修习逆天神功,自然而然地不经思索,身体便做出反应。他的脑袋如同被发石机抛出的石头一样,突如其来地向后一甩,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何会来这一招时,整个身子已经被脑袋带动,一齐倒飞出去。
  后面尚有一棵小树,这下子再也避不过了,只听喀喇喇一声响,顾风尘撞到了树上,将此树从中撞为两段。
  秦唐关见一击不中,惨笑两声,伸出大指:“你好……好……厉害的逆天神功……”
  顾风尘以为他在试自己的功夫,便道:“前辈不必如此,你的伤要紧。”秦唐关怒笑道:“我的伤……不错,我的伤,岂不是拜你所赐么!”
  长须人听了,眼神一寒,冰刀似的目光盯在顾风尘脸上。
  顾风尘一皱眉:“秦前辈,你说什么?你的伤……”
  秦唐关道:“卑鄙小人……有如此武功,还要偷袭,你……根本不配用这逆天神功……”
  顾风尘道:“前辈只怕误会了,在下自杭州城外一别,从未见过前辈,何时偷袭了?”
  秦唐关冷笑:“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世上身怀逆天神功的,仅你一人耳。”他尚想说下去,心情一激动,扯动了内伤,吐血不止。长须人急忙上前,用掌心护住他心脉。
  秦唐关轻轻摇头:“我不中用了。很快就会去地下见泠教主,可是我无颜面对他……我辜负了他的期望……”说着由腰间解下一块玉牌,递与长须人:“将此牌交与教主,从此地王,可以另换他人了……”
  长须人默然无言,将玉牌收起。
  他从掌心处传来的心跳可以断定,秦唐关已是回光返照,时刻不多了。
  顾风尘急道:“在下可以发誓,绝未偷袭过秦前辈……”秦唐关不住地冷笑。长须人默然转身,面对着顾风尘:“我来领教你的逆天神功……”顾风尘连连摆手:“我们不是敌人,我可不想与你打。”
  长须人道:“你偷袭秦先生未成,又追到这里,还不是想将他置于死地么!只要你过了我这关,随你杀人。”
  顾风尘见分辩不清,也有些怒了,说道:“我没有偷袭他,我顾风尘从不说假话,也没必要撒谎。”
  长须人道:“方才发石子击歪我短剑的,也是你吧。其余那一伙乌合之众,没这样的功力。”顾风尘道:“不错。”长须人道:“你帮四大世家的人,难道不是与我红莲教为敌么!”
  顾风尘道:“我……我本来是想帮你的……”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长须人冷笑:“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的好心了。”
  顾风尘摆摆手:“算了,不说也罢。我只想让你明白,就算我杀人,也不会暗中偷袭……”
  长须人转头向秦唐关道:“你料想得不错,他承认了……”
  顾风尘一惊:“我承认什么?”长须人道:“他的伤不是被暗算的,而是正面交手,被一个身怀逆天神功的人打伤。那人也用黑纱斗笠蒙着面目,和你差不多。”
  听了这话,顾风尘大吃一惊,暗想世上难道真的有第二个身怀逆天神功的人么?就算是英天傲,也没有练成过,那会是谁呢?
  没等他多想,长须人突然身子一晃,直冲了过来,一手挥琴,一手撤出短剑,交击而来。
  他知道顾风尘身怀逆天神功,不敢大意,因此琴中夹剑,剑啸琴音,已经用上了自己的绝学。
  顾风尘无从分辩,况且长须人的琴剑招式奇诡,哪敢有丝毫疏忽,只得打起精神,全力应对。
  二人便在林中交起手来,长须人边打边道:“秦先生放心,我既已知道凶手,定会为你报仇。”
  秦唐关哑笑道:“多谢……”他又奋起精神道:“你们要打,就打远一点,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不想让人……看着我死……”
  长须人心头一酸,暗想:自古美人与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他如此说,是想要死得有尊严些。
  顾风尘更是心头剧痛,这个老人曾经害过他,但相缘巧合之下,他的一本逆天诀,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以此来讲,实是有恩于他,可现在自己居然成了杀他的凶手,成了他死前最恨的人。这个转变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他想上前分辩,力陈自己冤枉,但看到秦唐关平静的眼神,突然心头也明白了,一个人要死了,此时最幸福的,莫过于平平静静地去想一想生前最美好的事,自己若上前,那么秦唐关连这点幸福都不会再有。
  与此相比,自己的冤屈,实在算不了什么。
  顾风尘虎目含泪,知道再做什么也于事无补,只得慢慢撤向林外。长须人也正有此意,二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林子。
  忽听身后人声喧哗,群雄已然追近。(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第五节   长须人一闪念,不再理会顾风尘,提气疾奔而去。顾风尘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将众人引走,不让他们找到林中的秦唐关,于是便大叫一声:“休走,把那老儿留下……”
  二人这次跑得并不算太快,好让群雄跟上来。
  眨眼间,群雄已然跑过了那片密林,然而其中有一个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向地上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没有去追长须人,而是慢慢向着林中走来。
  他所看到的是几滴血迹,那是长须人奔跑时,扯动秦唐关的内伤所致。如果不细心绝难看到。
  此人走入林子,仔细寻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那棵树下的秦唐关。
  秦唐关已接近于弥留之际,但先天的知觉告诉他,有人接近了。他勉力睁开眼睛看去,面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这人居然是长河帮帮主,过江风。
  开始秦唐关隐居于易水河边的渔村时,这位过帮主为了给侄儿报仇,遍寻江湖,终于找到了他,这才引出秦唐关带着逆天诀逃亡江湖的事。这期间过江风几度失去了秦唐关的踪影,可他毫不放弃,一路在后紧跟,同时散出无数财物,广设眼线,今日能最后追到秦唐关,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了。
  过江风站到秦唐关面前,努力压制住心头的狂喜与悲痛,叫了一声:“秦兄请了。”
  秦唐关微然一笑:“过帮主,你终于追到我了。”
  过江风道:“不错,这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天网恢恢吧。”秦唐关道:“我先来此,是主,你是客,请坐吧。”过江风也看出秦唐关已是重伤欲死,再无反击能力,便坐到他身边,二人并肩而坐,谁也不看谁,都仰着头看天。
  秦唐关道:“我已经快要气绝了,你再不动手杀我,岂不是遗恨终生?”过江风道:“就在方才,我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要亲手杀了你,可是……我平生不杀无力还手之人。”秦唐关努力抬起手,在他腿上一击,极是虚弱无力:“我还能还手……”
  过江风呵呵大笑:“你想痛快地死么!我偏不给你这个了断,我要看你一分一毫的死,死得透透的。”
  秦唐关无力再笑,只在嘴边泛起笑容来:“果然是个属狗的,嘴里吐不出……象牙……”
  过江风收了笑容:“你杀我侄儿的时候,倒是满痛快的。可这个仇,我记得太深了,你知道不知道,那是因为我侄儿……他……”
  秦唐关道:“他不是你侄儿,是你儿子……”
  过江风惊问:“这个你也知道?”秦唐关道:“我身为红莲地王,知道的事远比你想像的要多。”过江风道:“那你为何在我围攻你之时,不将此事挑明?那样一来,我帮中子弟定会心生嫌缝,帮中长老也会将我赶离帮主之位,长河帮定然大乱。”
  秦唐关冷笑:“揭人之私,算什么英雄好汉。他是你儿子也好,不是也罢,总归是我打死了,心痛的人是你,老来丧子大不幸,因此你找我报仇,我也不怪你。”
  过江风霍然站起:“过某虽然恨你,但也不得不承认,你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我……要与你决斗。”
  秦唐关听了,不置可否,他心里明白,只要对方小手指一动,自己便一命归阴,可过江风提出与自己决斗,那便是没把他当成将死之人相待,自己固然要死,可却是在决斗中死去,对于江湖人来讲,这已是最大的褒奖。
  将军死战场,谋士死朝堂。而身为江湖人,便要在轰轰烈烈的决斗中,轰轰烈烈地倒下。
  秦唐关已经站不起来,过江风上前,将他搀扶着,靠在树上,点住他心腿的穴道,令其不能弯曲,好支住秦唐关的身体。
  随后过江风退后几步,拱手一揖,朗声道:“老朽长河帮过江风,领教秦兄高招。”
  秦唐关鼓起最后的力气,拱拱手道:“在下……红莲地王,秦唐关,请过兄赐教……”
  说完这句话,他的双手摆出个势子,放在胸前,眼睛里突然放出光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那般的意气风发,那般的桀傲不训,那般的目空四海,那般的一意孤行。
  过去了,又回来了……一切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身上,与他的灵魂凝为一体。
  在他眼神中的光消失的一刹那,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他的死,轰轰烈烈,而成全他的,居然是他最大的仇敌。
  过江风眼看着秦唐关双手垂下去,并未收势,而是叫了一声:“看招!”举手上前,一拳向秦唐关胸前打到。
  这一拳并无多大劲力,因他未运内力,所以也只是轻轻一触,然后他仰天长叹一声:“儿啊……儿,为父与你报了仇啦……”说出这句话时,他已是老泪纵横。
  两名老者,一生一死,一哭一笑,他们之间的恩怨已化阵清风,无声无息地散了。
  再说顾风尘与那长须人,二人为了引开追兵,初时跑得尚不算快,等到离着林子远了,这才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已经看到不追兵了,长须人便开始绕圈子,顾风尘尾随其后,二人绕了好大一个弯儿,这才又回到那片林子。
  此时二人已经离开了约莫多半个时辰,长须人进得林内,直奔那棵大树,等来到树下,不觉一愣。
  顾风尘也随后到了,眼前已不见了秦唐关,而在他倒卧的地方,多了一座坟。
  坟的土色很新,一看便是刚刚堆上去的。坟前不封不树,亦没有墓碑,不过二人心里都明白,这是秦唐关的坟,只是不知谁埋葬的他。
  长须人向顾风尘怒视,冷笑道:“看来你还有帮手……”顾风尘一摊双手:“阁下误会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带第二个人来。”长须人道:“那么说,是他自己埋的自己喽。”
  顾风尘道:“也许是好心人路过……”长须人截道:“这个世上,岂会还有好心人?”顾风尘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道理,道:“事到如今,只有挖开来看一看了。如果埋的真是秦前辈,这样的葬法,对他是不公平的。”
  长须人道:“那是自然,红莲地王,死了也要葬回黄山去。”他看看顾风尘:“我真想将你埋在这里。”顾风尘苦笑:“那我一定会说,你埋错人了。”长须人道:“你还想说,自己不是伤他的凶手!”
  顾风尘道:“我与他无怨无仇,甚至还帮助过他护送孙女儿,与红莲教也颇有些交往,为何要杀他?”
  长须人道:“你叫顾风尘,哪一派的?”
  顾风尘道:“在下刚刚当上碎心城主。”长须人一愣:“碎心城主?女人的头儿?”顾风尘脸上一红:“暂且当当,重阳会后,就会让贤。”长须人道:“你也去赴重阳之会?”
  顾风尘道:“不错,碎心城早收到过请柬,自然要去。”
  长须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如此说来,花月痕与你的交情,非同寻常呢。”
  顾风尘道:“我是帮过她,但也都是小事。花城主大度,才会让我来当这个城主。”长须人道:“她大度……倒不如说,她很欣赏你。”顾风尘道:“惭愧了。在下无德无能,只求自保,才做了城主。”
  长须人问道:“自保?有人要杀你?”
  顾风尘道:“我杀了武林少主诸葛仁,江湖上已发了对我的格杀令。你没有看过到?”长须人摇摇头:“有办完事刚回中原,还没注意到这件事。”他顿了顿,道:“你杀诸葛仁,得罪四大世家,又杀秦唐关,与红莲教结仇!如果真的都是事实,那你不是疯了,就是病得太严重。”顾风尘苦笑:“在下既没疯,也没病,事实上,杀诸葛仁都算是失手误杀,我……从没想过要杀人。”
  长须人看了他几眼,好像已经断定他没说谎,终于道:“我会查清楚这件事,如果你真的没杀地王,重阳大会我也不会找你麻烦。如果你没说实话……最好还是别上光明顶。”
  顾风尘道:“重阳大会在下是一定要去的。”长须人点头:“你走吧。”顾风尘看看那坟:“秦前辈的尸体……”长须人道:“我会起走的,红莲教自然有红莲教的葬法,这个不用外人操心。”
  听了这话,顾风尘只好点头,道:“在下告辞。重阳会上见了。”
  说完,他向林外走了几步,突然心头一动,转回身问道:“阁下还是认定了我是凶手吧。”长须人淡然一笑:“你看呢?”顾风尘道:“我只是感觉,不知对错。”长须人道:“如果我认定你是凶手,为何不杀你为地王报仇?”
  顾风尘嘴边泛起笑容:“那是因为,你实在没有把握杀得了我。对不对?”长须人慢慢收敛笑容:“阁下不死,我不得安。”顾风尘说道:“也不用急,重阳会上,你便有机会了。”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阁下必然是红莲教要人,敢问可否报个万儿?”长须人将手中琴在胸前一横,铮的拨了一响,缓缓道:“在下红莲八骏,绝地候,雷音。”(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第六节   顾风尘点头:“果然好手段。”说完他出了林子,向原路而来,他的马在初时追赶雷音时,丢在原地,等他回来时,发现那马仍在那里等候,一边地上躺了两个人,似是农民,正在那里捂着肚子翻滚。
  原来这二人见此马无主,上前要牵,哪料那马性烈,将二人两蹄踢翻,顾风尘苦笑摇头,留下两块碎银子,要他们去看大夫,然后飞身上马,向着黄山的方向奔去。
  他边走边想,秦唐关所说,难道是真的,世上真的有第二个练成逆天诀的人么?可能他猜错了,伤他的人并非用的逆天神功,而是别的一种功夫。
  秦唐关的内力已是极深厚了,自己在内力方面或可高于他,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能断定武林之中便再也没有更高内力的人了?难道高过秦唐关的内力的,一用是逆天神功么?
  这样一想,顾风尘便打消了疑惑。
  路上行了四五天,到了黄山脚下。这天已是九月初七,离着重阳大会还有两天,顾风尘早到了两日,只觉得黄山左近与往常不同,仿佛有很多双眼睛在不住的窥视着自己,然而四下看时,又不见人影。他知道,红莲教如此大的典礼,不可能不预先在四下埋伏眼线暗探,一定已发现了他。
  既然如此,顾风尘索性在黄山脚下的一个镇店里住了下来,等候碎心城众人。
  这天夜里,他独自喝了半坛酒,在镇外散心,只见星光满天,极是灿烂,不禁心头一酸,又想起泠菱来。如今她在山上,自己在山下,虽然中间只隔着一座光明顶,却像隔着银河一般,不敢与她相见。
  心里想着,脚下不觉得向着光明顶的方向走去。待得发觉时,已是按捺不住心思,索性提着半坛酒,展开轻功,如飞一般向光明顶而去,他想,就算无法和她说话,只要能看上她一眼,也聊慰内心之苦。
  不多时便到了光明顶下,他尽拣些荒僻之处行走,便有眼线,也不易发现他,因此十分顺利的便到了。
  眼看着面前的高峰,顾风尘十分感慨,这已是他第三次来此了,第一次来是为救莲儿,怀着一腔必死之恨,第二次为了救泠菱,怀的却是满腹的惭愧之心,如今这一次,他的心情更是复杂,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
  他将身形隐在暗处,正思索着如何上峰,突然远处暗影中似乎有人影一晃,顾风尘心头一惊,暗想,难道有人也想上峰刺探么?他凝目观瞧,果然那是一条人影,看动作极是轻灵,如同猿猴一般,攀登而上。
  顾风尘将酒坛撇了,展动身形,在后面悄无声息地随着。
  前面那人没有发觉有人追踪,只注意前方,并不回头观瞧。顾风尘很快便拉近了些距离,此时已经看清楚那人背影,瞧来有些陌生。
  二人一前一后,从峰的另一侧攀上去,渐渐接近了峰腰。
  突然顾风尘看到前面那人停了,回过头来四下乱张,此人脸上蒙着黑布,看不到面孔,顾风尘立时隐住身形,幸好峰腰处密林山石,容易藏身,所以那人并未发现有人在后。
  蒙面人看了一阵,放下心来,身形一飘,落在一块大石上,轻轻学了几声鹧鸪叫,叫声方落,一棵松树后便转过一个人来,蒙面人见了,跳下大石,向那人走去。
  顾风尘心生疑惑,暗想,这二人夤夜密会,而且一般的鬼鬼祟祟,定然不是好人,当此重阳大会前夕,光明顶上突然出现这两个人,很可能对红莲教不利,因此顾风尘便慢慢摸了过去,看看四周,那棵树周围数丈之内都是平地,没有树木石头可以隐藏身形,因此只得在蒙面人驻足的大石后面伏了下来,侧耳倾听。
  此时半山寂寂,山风徐来,静谧非常。那二人也极小心,从不高声,只是低声轻语,顾风尘修习逆天神功之后,耳力惊人,这才勉强能听到一句半句,初时尚未在意,但是二人说着说着,突然也不知谁的嘴里,迸出一句“定要杀了那丫头……”
  顾风尘大吃一惊,再静听下去,二人说了片刻,只闻山风,不见任何动静,因此也有些松心,声音稍稍大了一点。顾风尘又隐隐约约地听到几句。
  “万一赢不下来,该当如何?需有后招才行……”
  “你放心……我自有计……”
  “何计?不妨说明……我也好归报主人……”
  “只要……坐下……便没人能救……”
  “那是为何……”
  “坛下……我会埋……百斤火药……”
  接下来便是二人一阵冷笑。顾风尘心头大惊,暗想这人是谁,好毒的心肠,他要埋下火药,是想炸死接任教主的泠菱么!
  顾风尘知道泠菱没有中毒,但这个消息已经严密封锁,外人并不知晓,因此四大世家与白莲教这才有恃无恐地前来搅局。顾风尘猜想,泠菱多半会在最后时刻出头露面,接任教主之位,但面前这人显然心思更毒,所料更远,他会不会就是在红莲教潜藏的奸细呢?
  正想着,那边两人已经结束了谈话,上峰来的蒙面人跳上大石,向峰下跃去,树后来人则将身子隐入黑暗中,眨眼间便不见了。
  顾风尘真想将那蒙面人擒住,问个明白,可又一想,此人是要回去送信,我万一将他捉了,他的主子收不到回信,多半便地改变计划,如此一来,前功尽弃,对方说不定会另想办法,那么今晚自己冒着危险探听来的,将一无用处。
  只这么一耽搁,蒙面人已经去得远了。
  顾风尘为难起来,要不要将自已方才见到的一幕告诉泠菱?可他又转念一想,还是先不上峰去为好。一来自己现在仍是红莲教的仇人,红莲教对自己的敌视尚未打消,更何况他们认为自己还是杀死秦唐关的凶手,只要一上峰,就会招来群起而攻。
  围攻倒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到时候自己无论说什么,红莲教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样做只能使那奸细更加小心,也许会换了更为阴险毒辣的奸计。
  因此,还是不上峰的好,自己等到重阳大会那天,再见机行事,方为万全。
  顾风尘静下心来,细细思索着,眼前这一场大典可以说是危机四伏,变数众多,不知有多少批人马正算计它。就他所知的,白莲教与自己是一方,四大世家是一方,曾要胁过自己,让自己误杀了诸葛仁的一伙是一方,算上红莲教,已是四股势力。更不要提其他门派。
  这么多的势力,想的也不完全一样。
  四大世家肯定是想来捣乱一番,让这次大典成为江湖笑柄,一旦成功,红莲教威风扫地,日后在江湖中便不会为人看重,四大世家仍旧会领袖武林,到时红莲教再想重振声威,已是万难。他深知四大世家的作风,一旦占了上风,马上痛打落水狗。
  而且就算捣乱不成,四大世家还有后招,他们在红莲教潜藏的奸细,多半会将此人扶上教主之位,如此更加可怕,一旦此人成为教主,红莲教便会被四大世家控制,后果只能是全教覆灭。
  这是四大世家的打算,而白莲教则又不同,雪衣娘与英天傲的目的,是想堂堂正正地入主红莲教,一洗当年的耻辱。他们的想法要简单一些,可从手段来看,似乎比四大世家更胜一筹。英天傲其人惊才绝艳,这许多年来一直不声不响地培植势力,他麾下的白莲教已是四处生根,防不胜防,这个从来投奔他的人当中可以看出,不少人已是成名高手,谁知暗中却都是白莲教徒。
  而算计自己的那伙人呢?这些人背景神秘,藏头露尾,心肠与手段都极为狠辣,为达目的不惜一切。在顾风尘心目中,最可怕的,其实是这伙人。因为他们隐藏得更深。直到现在,这伙人的最终目的,顾风尘还是不知道,若说他们想入主红莲教,似乎没这个本事,如果只是来捣乱,又没有理由。况且从他们陷害自己,夺取遁地甲来看,肯定有一套极周密的计划,不像是得过且过之辈。
  而至于红莲教自身来讲,泠菱假做中毒,不知是为了什么,其中定有深意,一方面红莲教示弱于人,必有大谋,另一方面,他们是否知道内中有奸细?这样做的目的,会不会是将计就计?那天自己闯进小楼见泠菱时,雪无痕等人要跟进来,可瓶儿力阻他们在外,肯定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泠菱无恙,连雪无痕等人都要瞒住,料想那奸细也不知道内情。
  一时间,诸多思绪纷至沓来,顾风尘已理不清楚,最后他索性不再去想了,此时天边已有些发白,眼看就要天亮了,顾风尘便顺着原路下得峰来,回到住处睡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第一节   眨眼间已到了重阳之日。
  这天一大早,黄山脚下便传来不少烟花火箭之声。每隔片刻,便会有枝火箭升上半空炸响,响声与烟雾林林总总,各有区别。烟雾有黄有红有绿有紫,响声更是不同,有的还弄出一箭双响甚至三响之类的花样,好像过年一样,热闹非常。
  顾风尘明白,那是各门各派的暗号,看来重阳会之前,各门都或多或少地派了暗探来黄山左近窥探,这些烟火自然是召集暗探们前去会合。
  便在此时,天空升起一枝红色火箭,在空中炸响后,又弹出三枝火箭,依次炸响。顾风尘看得清楚,那便是碎心城的暗号。于是展开身形,向火箭升起的地方奔去。
  向山中走了十余里路,便看到了碎心城众人,由花月痕带领,约莫四五十人,一大半是男子,都是来投奔顾风尘的人中选出的高手,顾风尘叫了一声:“花城主……”
  众人回头一瞧,都十分高兴,纷纷叫道:“城主来了……”
  白京京向顾风尘跑过来,几乎要跳进他怀里,但马上又想到身后还有许多人,硬生生顿住了,但这样的动作自然瞒不过高手,大家相视而嘻。白京京好像也觉察了,脸上一片飞红,只轻轻问道:“这么多天……你还好吧……”
  本来白京京在江湖上行事非常泼辣,可自从真心改过之后,变得瞻前顾后起来,性子收敛了许多,这若换作从前,那自是“虽万千人,吾往矣”,如今也不知怎地,竟然知道害羞了。
  顾风尘也弄个大红脸,急忙道:“没事,挺好的……”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白京京再有万千情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了,二人追上队伍,花月痕向顾风尘禀报:“城主,这次我带了二百六十多人来,但考虑到上峰时人太多,显得咱们底气不足,因此只有这五十人上山,其余二百多人留在外面,沿途都设了眼线,只要情形不对,咱们在峰头一发信号,消息马上就会传到外面,到时候他们自会接应。”
  顾风尘十分高兴:“花城主想得极是周到呢。”花月痕嗔道:“你还叫我城主?记住,现在碎心城可是你当家了。”顾风尘急忙点头,笑道:“对对,我叫习惯了。”
  花月痕叫过身边一个女子,那女子早有准备,手中托了一套衣服送过来,白京京笑道:“这是花姐姐亲手与你做的,快穿起来,堂堂一位城主,自然要有不一般的做派。”顾风尘道:“我一个粗陋野人,也穿得新衣么?”花月痕道:“你如今是碎心城主,还想穿得破破烂烂?那人家一定会问,碎心城是不是投奔莲花落了?”
  群雄一起哄笑。
  莲花落是叫花子帮,帮中人无一不是破衣褴褛,蓬头垢面。
  白京京道:“你就穿起来嘛,花姐姐为了做这件衣服,可费了数天之功呢!连夜里都没休息过。挑灯夜绣,真比送情郎还贴心些呢。”
  花月痕举手欲打:“小妮子,随口乱说,这是我弟弟,比不得其他人。”这二人处得长了,一般的泼辣性子,十分投缘,因此嘴上也无遮无拦。
  顾风尘十分感动,道:“自我出娘胎以来,只记得穿过和尚袍,还从未穿过新衣服呢。”这话倒不假,在少林寺时,生活本就清贫,僧衣自然不可能常换新装,而回到村里之后,身边又没个女子,也没人给他做衣服,逢年过节也只用旧衣凑合,幸好他从不在意这些。
  白京京与花月痕听了,心头都有些发酸。二人虽都在感情方面受过大苦,但生活方面一直都不差的,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也是酒肉无缺,哪过过连新衣服都穿不起的生活。
  顾风尘钻进一片密林,换过新衣,将旧衣包了,白京京又就着溪水,与他梳洗了头脸,刮去了胡子。
  这一切做完,等顾风尘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都喝了声采。
  但见此时的顾风尘,外罩一袭紫缎面白滚边青狐狸皮鹤氅,内穿一件团花细锦斗纹衫,腰束一条五色如意绦,足蹬一双掐金祥云鹿皮靴,配上他的剑眉虎目,广额阔口,当真是威风凛凛,一表堂堂。
  面前几乎所有的女子都看得呆了,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们这位顾城主,平日不修边幅,稍显邋遢,却不曾想打扮起来,竟是如此的好看,当真是位相貌魁伟的大丈夫。
  顾风尘被众人看得直发毛,手都不知道在哪里放,苦笑道:“我这样子,很意外么?”
  花月痕与白京京齐道:“太意外了。”花月痕又道:“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
  顾风尘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茬,自嘲道:“美男子都是白面无须的吧。”白京京笑道:“那叫小白脸,根本不算男人!真正的男人,就是你这样的。如果这次大典以相貌论输赢,那你一定首屈一指。”
  一边的青佛子悠然道:“就算以武功论输赢,咱们城主也是首屈一指的。”余众都来起哄。顾风尘忙道:“就别自吹自擂了,天下奇人众多,成败且在未定之天,咱们先上峰去吧,别在这里堵着路,让后面的人骂。”
  众人一想也是,便停止了喧哗,顾风尘当先,白京京与花月痕在后面一左一右,向光明顶而来。
  路上,顾风尘轻声地将那晚自己探听的事说与了二女,花月痕眉头紧锁,道:“这件事极其隐密,而且情由复杂,一时尚不敢断定是哪家所为,因此我的意思,上去之后见机行事,如果咱们夺得教主之位,那个什么坛,你可千万不要靠近。”
  白京京道:“不错,到时候也可以向天下英雄挑明此事,且看各派的态度,再行定夺。”
  说到这里,顾风尘问道:“雪衣娘给的东西,都带了么?”
  花月痕笑道:“放心,咱们这次来,就倚仗它了,我岂会不带!”顾风尘叹息道:“如果有的选择,我宁愿不当这个教主。”花月痕道:“夺是要夺的,当不当另当别论。你以后可以还与泠教主,可如果是别人夺了,就没那么便宜了。”
  顾风尘道:“我明白,所以我会全力以赴。”
  正说着,前面已到了光明顶下。
  一到这里,便可以看到红莲教众已经排开迎接的队伍,先是在道路两边摆了二十名鼓乐手,个个都拿着笙管笛箫,锣鼓铙钹,一见有宾客来,便开始奏起迎宾乐曲。
  而在山脚下迎客的,是外八门中的二人,千门门主任厚,红绢门门主向飞花。这二人久在江湖中闯荡,认识的人极多,又加之博闻强记,几乎所有门派的头面人物都晓得,因此让他们二人来此迎接,绝不致于认错人,免生尴尬。由此也可见红莲教安排周密。
  顾风尘自然认得这二人,以前在神女峰头,顾风尘曾舍命救过他们。但此时顾风尘一见红莲教的人,便有些皱眉,总觉得理亏,因此气场上便振作不起来。
  花月痕觉了出来,轻声道:“城主,现在可不是示弱的时候,断不可失了碎心城的声威。”
  顾风尘心下一动,暗想不错,此时自己代表的可不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碎心城,如果在气势上输了,抬不起头,丢人的可是碎心城。
  想到此,顾风尘长吸口气,终于恢复了以前的气势,眼神也变得轻松自信,大步走上前去。
  任厚与向飞花早看到了他,二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红莲教在江湖上消息灵通,一早便已得知顾风尘做了碎心城主,而且广招人马,仅仅半月之间,碎心城便拥有高手上百名,若以此来论,已可跻身江湖大派之列。只是红莲教与其它门派都一样没有搞清楚,为何顾风尘会有如此大的号召力,能在这样短的时日,吸引如此多的高手加盟。
  顾风尘走上前来,任厚当先一拱手,笑容可掬:“原来是顾先生,上次在神女峰劳你大驾,还未谢过,望乞见谅。”顾风尘淡然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任厚道:“听闻顾先生荣升碎心城主,只因敝教近来事务多忙,一直未能遣人道贺,失礼失礼。”顾风尘道:“关于此事,碎心城并未知会武林同道,是我们失礼在先,任先生不必过谦。”
  向飞花道:“最近听闻碎心城兵强马壮,可喜可贺。这定然是顾先生声名远播,治城有方的缘故了。”顾风尘道:“哪里,江湖朋友给顾某面子而已,惭愧惭愧。”
  三人客气几句,任厚道:“山下非是讲话之所,峰头已然有了顾先生的座位,请上峰。”说着二人向边上一闪,顾风尘拱拱手,昂然而过,身后的众人随着,向峰上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第二节   此时的山道上,每隔十余步便立有红莲教徒,执旗而立,目不斜视。衣服旗帜都是崭新的,瞧上去十分精神。
  一众人来到山腰的大殿前,这里又有人接待,为首的是红莲八骏中的舍得道人与周错,这里摆着几张长桌,上面摆有茶点,另有不少椅子,供人休息。
  顾风尘到了这里,舍得道人上前寒喧几句,便请喝茶,顾风尘饮了一杯,略略歇歇脚,便继续上峰。
  不多时来到了光明顶,只见三座大殿前的空地上,已经有不少人或坐或立,老大一片广场上人头攒动。
  早有接待的教众过来,领着顾风尘等人来到广场西侧,这里已摆了一张条案,案头写有名牌,碎心城。
  桌后摆有一张椅子,看来只城主有坐,顾风尘看看花月痕与白京京,二人都笑,示意他就坐,自己则站到他身后。顾风尘只得坐了。
  马上有人打上茶来,沁香扑鼻。
  顾风尘等人抬眼望去,只见今日的光明顶上,更与往日不同。
  三座大殿都装饰一新,无疑都刷洗过了,殿柱也油过新漆,檐下都挂上了红灯红绸,显得既庄重又喜气,殿前的广场打扫得十分干净,广场中间筑了一座圣坛。
  坛分九级,因为红莲教以“九”为尊,圣坛用红土筑成,十分醒目。围着圣坛四周,是宾客的座位,此时来的人已快坐满了,顾风尘扫视一眼,发现四大世家被安排在正南面,两张条案后坐了四人,自然是杜潜龙夫妇,万重山与南宫岳。由于南宫岳代表南宫世家,因此也坐了一席,却不见晴儿的身影。
  在他们身后,站了二十来人,柳东白等谋士也在列,看来四大世家对这次的大典极为重视,确是精英尽出。
  再向它处看去,许多大派都到会了,而东方一面则坐的是江湖有名望的散人独行客,这里放了很多蒲团,任人席地而坐。
  整个广场上约聚了上千人,一时议论声四起,看来众人心头都怀着自己的想法,等着看好戏上场。
  顾风尘看了一遍,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在场的顶尖高手,他几乎都曾会过,如今又修习了百花神掌,如虎添翼,可以说有七成把握,能够技压群雄。
  此时还陆续有人上得峰来,安排就坐。花月痕与青佛子二人便逐个与顾风尘说知,花月痕对群雄多半相识,但很少交手,因此并不熟悉这些人的武功套路,青佛子却是不同,此人遍游天下,每到一处,必与当地的名家好手过招,众人只道他好武成瘾,虚心求教,并不知道这是白莲教的手段,以此种计策明晓别人的武功高低,留为后用。
  青佛子逐一指点,详细透彻,顾风尘领会得也很快,不住点头。不一会儿,青佛子讲到了各大门派,甚么青城派、长河帮、雁荡派、仙霞门、南海派、九宫派等等,这些都是江湖中的名门大派,非同小可,最后说到了四大世家。
  顾风尘问道:“青佛道长,这四大世家武功盖世,你可有自己的见解么?”
  青佛子沉吟道:“城主此言,可是给贫道出了个难题。四大世家的主人,乃是江湖中的泰山北斗,声望名头甚至压过了少林武当,如此人物,贫道自是无缘交手的。不过也曾多听人说起过。既然城主问起,我便抖胆直言一番。”
  顾风尘道:“如此最好。”
  青佛子道:“先说四大世家里声威最弱的南宫世家,自十数年前南宫白殁后,南宫世家其势不振,但武功方面,据说并未退步多少,只是这位南宫公子年纪尚轻,火候不到而已。若单以武功的博采众长而论,南宫世家可说得上四大世家之首,自南宫白的父亲在世时,就已广采别派武功之长处,自成一家,绝对不可小看,但今日的南宫公子,绝不是城主的对手,若与他交手,城主不必太求变化,只尽力猛攻便可,这便是‘一力降十会’,他总然变换千般招式,您只一掌打去,千万不要随着他变,那样就是以已之短,对敌之长了。”
  顾风尘点头:“那么,陇西万家呢?我曾与万重山交过手,侥幸才得胜,那也是因为对方大意的结果。”
  青佛子想了想:“单以武功的狠辣来讲,四大世家中自以万家为最上。而万重山又胜在内力精纯,一双手上的功夫已臻化境,若与他对敌,只好避开其手,攻击其他部位,或可得胜。”
  顾风尘道:“那么诸葛世家与双龙堡如何?”
  青佛子道:“双龙堡的杜潜龙掌法无敌,一条囚龙棒也是功力非凡,但我想他的内力尚不如城主,与他对阵只比掌法,不要比兵器。至于诸葛世家么,极少与人交手,我一时尚不得其要点,无法评说。”
  顾风尘暗想,仅凭诸葛闲云伤自己的那一掌,其门的武功,绝对是四大世家之首,只不过隐藏得很深,轻易不显露而已,所幸此次诸葛世家并未来人,倒不必费心。
  正想着,只见从正殿中走出一人,正是沈柔,她身着一袭红衣,分外醒目,来到坛前,向上走了几步,来到第五级上,便停住脚,向着东,南,西三方的人一拱手,说道:“天下英雄请了。”
  她的声音不高,语音娇美,但字字都送入群雄耳中,一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众人都抬眼看着她,听她说下去。
  沈柔不急不徐地说道:“今日敝教举行接任大典,有幸请到了天下英雄到场,实是大幸。为了一尽地主之谊,各位有什么需用的,尽管开口,龙肝凤胆弄不来,海味山珍美酒香茶,倒还不缺。”
  有人提声叫道:“我们不是来吃饭喝酒的,要吃饭喝酒,也不用登这千百丈高的大竹竿。”众人见他将光明顶比做大竹竿,都不由得莞尔一笑。
  沈柔也笑了:“这位英雄说得对。大伙儿来光明顶,都为看接任大典,只是时辰未到,眼下还有些空闲,因此我来关照一声,诸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方才说话的那人叫道:“要求是有的,只怕你做不了主。”
  沈柔微笑道:“我道是谁,敢情是蝙蝠山庄的蝙蝠先生,您不远千里地从太行山跑来,我先谢过了。”
  众人闻听是他,都不由得诧异起来,这蝙蝠先生姓边,名扶,是太行山蝙蝠山庄的庄主,不入各派,算是一位江湖散人,因此坐到了东方人群中,此人视力极差,看不清楚三五丈之外的东西,但耳音极好,能够听声辩形,他练就一身邪门功夫,手中的兵器是一条蝙蝠爪,算是一位高手。
  沈柔不用向东边细看便知道是他,耳力不用说也是极好的。
  蝙蝠先生道:“也用不着谢什么,我只有个疑问,这次红莲教广请天下英雄来此,只是为了看你们教主往坛上一坐,然后大家就散了,对也不对?”
  沈柔道:“大体如此。”
  蝙蝠先生阴阳怪气地道:“如此说来,便是你红莲教招待不周了。”沈柔也不动怒,淡然道:“哪里招待不周,还请先生赐教。”蝙蝠先生道:“大伙儿千里万里的来光明顶,光马也不知累死了多少,只看你们演一出登科的戏,未免太不值得,大伙儿说是不是?”
  群雄纷纷附和:“没错……”“说得对……”
  沈柔道:“那依先生之见,我们该当如何,才会让大伙儿觉得没有白来一趟呢?”
  蝙蝠先生尖笑两声,说道:“要依我说,你们红莲教就来个比武夺位,那该多热闹啊!”沈柔道:“如此却难了。教主之位已经定下人选,不用再比,自然是我教第一高手呢。”蝙蝠先生道:“你说第一高手,就是第一高手么!我们可是没见识过呢……”
  忽听一边有人冷笑:“就凭你也配与我们教主过招么!教训你一只瞎眼蝙蝠,也用不着教主出马。”众人回头看去,正是红莲八骏中的周错,此时他与舍得道人已来到了峰顶,听有人出言不逊,周错忍不住便插了一句。
  蝙蝠先生丝毫不惧,还是那般阴阳怪气:“本人是不值得超影候一打,但今天来了千百英雄,个个心中不服气,你能打得了几个啊!”沈柔接道:“今日是敝教大喜之日,动刀动枪有煞风景,先生既是不信,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蝙蝠先生道:“这听着还像句话!不像有的人,上来便以强凌弱,仗着在自己门前,有人撑腰,便胡吠乱叫。”
  周错何时听过这个!登时怒发,便要上前动手。舍得道人将他拉住,与他使个眼色,轻声道:“小心中计,想要此人性命,也不用急在一时。”周错醒悟,不再上前,只是冷哼一声:“牙尖嘴利之徒。”
  二人一起进了东侧的大殿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第三节   舍得道人想得有道理,此次来的人中,几乎有一半都是与红莲教对立之敌,十几年前结下了不少仇恨,虽然日久,但一时也无法消除,因此只要有一点火星迸溅出来,便有可能激发很多人的旧怨,现在大典当前,小不忍则乱大谋。
  而群雄心中,又是一番思量,有人在想,这蝙蝠老儿想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这样当面顶撞红莲八骏中的人物,胆子当真不小。更有人猜想,蝙蝠先生多半是受了四大世家的暗令,故意来此挑起口舌,好将这一场大典弄得鸡犬不宁。
  大伙儿各怀心事,都凝神静听。
  蝙蝠先生见周错走进边殿,不再理会自己,得意地冷笑两声,转头对沈柔说道:“我的主意也说不上好,来的英雄之中,有哪位觉得红莲教选出的教主不足担此重任,便可以上去比试一番,如果这位红莲教主真的艺压群雄,那咱们自然也没话说了,是不是?”
  他的话音一落,便有不少人随声附和起来:“说得对……比武较艺,胜了才可以做教主……”
  突然一个极尖极细的声音从空中钻了出来:“我说蝙蝠先生,你的这套话可大错特错了。”
  这声音像是一根尖针,刺在每个人的耳膜之上,令人极不舒服,但却偏偏又听得一清二楚,躲也躲不掉,看来此人的内功,也尤为深湛。
  蝙蝠先生站了起来,对着广场西侧一点头:“单听这声音,肯定是‘花狐妖’胡卜先生吧。怎么不在你的地宫里呆着,上黄山来做甚么!是想与九宫真人报仇么?”
  顾风尘左侧十余步外,站起一个人来,这人便叫胡卜,是九宫派的副掌门,以语言刻薄闻名。
  这九宫派与红莲教仇恨不小,十几年前,两派曾经有过冲突,当时的教主泠御风未曾出手,只派当时尚位列八骏,还未升入三王中的归去来,挑战九宫派,与其掌门九宫真人相斗,结果不过一百招,归去来重伤九宫真人,九宫真人抬回派中不久便一命呜呼,由此两派结了大仇。今日九宫派的人说话,语及红莲教时,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言辞的。
  只听胡卜尖声说道:“今日是人家红莲教举行接任大典,又不是选什么武林盟主,用得着比武较艺么!说穿了,这是人家的私事,请你来只是贺喜的,自古强宾不压主,蝙蝠先生上得峰来,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却只是与人家捣乱,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啊?”
  这番话一出,众人都大惑不解,暗想这花狐妖是在替红莲教说话啊!若是换做别人,尚有情可原,九宫派与红莲教不共戴天,怎么派中的副掌门却与仇敌报不平?当真奇哉怪也!
  顾风尘由青佛子开解,也明白了两派的纷争,此时向沈柔看去,只见她面带微笑,瞧着胡卜,而胡卜却不敢看她一眼。顾风尘猜想,九宫派很可能已被红莲教收服,不得已来维护红莲教。
  果然那边蝙蝠先生说道:“那么胡先生上得山来,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自然也是受了人家指使,一力维护了。”
  胡卜道:“我只是看不惯先生的作派,说句公道话罢了。难不成人家教主接任,你倒不同意了?人家武功高低,关你何事!莫非蝙蝠先生也加入了红莲教,想当教主不成?”
  蝙蝠先生被他一阵抢白,一时倒也不知如何反驳。此时不少人出声议论,有的赞同蝙蝠先生,有的支持胡卜的说话,乱成一团。
  此时突然从四大世家队中传出一个声音:“胡掌门的话倒也有理。”
  这句话声音不高不低,稍带甜媚,是个女人在说话。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份功力显然比蝙蝠先生高明得多了。蝙蝠先生是以内力将声线变尖,如同从咽喉里射出一根针,钉进人耳朵里,而这位女子则是正常说话,并不觉得她在运动内力。
  众人一齐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四大世家的智囊人物,龙谢兰。
  眼见是她说话,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不敢高声,大家在想,四大世家与红莲教势同水火,可方才龙谢兰说的,居然是赞同胡卜,那岂不是帮着红莲教在说话么!
  多数人不解,也有些内心精明的人隐隐猜到,龙谢兰如此说话,肯定另有居心,而这份居心,其险恶处远远要超过蝙蝠先生的本意。
  龙谢兰一见场中寂寂,便徐徐说道:“红莲教此次接任大典,盛邀天下英雄前来观礼,在我看来,是在示人以宽,来消除上代的恩怨,这份胸怀令人赞赏。因此四大世家也是带着满腔诚意而来,倘若有外人在此干预红莲教的内政,我们是不会支持的。”
  群雄听了她这番话,一齐向蝙蝠先生看去,只见他几乎将一张老脸缩成干桔皮,闭目不语。
  龙谢兰这番话的目的很清楚,四大世家来此,是观礼来的,一片好心捧场子,绝没有捣乱的意思,谁若节外生枝,那自与四大世家无任何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交头结耳,议论起来,因为方才都认为蝙蝠先生在受了四大世家的指使来此捣乱,但现在看来不是。
  顾风尘与花月痕对视一眼,心头都在冷笑,他们自然明白,四大世家绝不会像龙谢兰说的那样带着诚意而来,若说有股诚意,也是捣乱的诚意,只是她先将话挑明,让人不来怀疑四大世家才是真的。
  这才是最高明的挑拨手段,高明之处就在于,在你看来,对方根本没有挑拨事非,而是在帮你平息事非。
  沈柔闻听了也是一笑,道:“龙堡主能这样说,足见是带着诚意来的。”龙谢兰道:“这仅是其一呢。今日英雄群集,机会难得,有番话我想请诸位品评品评,无论是四大世家的朋友,还是红莲教的同道,大家统为江湖中人,这千百年来,无数争端杀伤,无不是为了两个字,那便是利、权二字。远的不说,就说十几年前,四大世家与红莲教之争,虽表面看来,是黑白两道的分岐,但我请问诸位,谁能断定黑道中无一个好人,而白道里没一个坏人呢?”
  群雄听了,都一齐点头,认为这话不错。
  沈柔对于红莲教与四大世家交恶的事,自然明白,正像龙谢兰所讲的,表面看来是两道分岐,实则红莲教对于四大世家的崛起十分不满,以前江湖白道以少林武当两派为首,其余的白道中人便没那么抱团,总体来讲呈现出一盘散沙的趋势,而红莲教便可以从中渔利,少林武当两派一为佛门,一为道门,对于权与利二字,不甚追逐,因此红莲教便风生水起,声威渐隆。
  直到四大世家崛起,江湖白道逐渐被他们控制,短短十数年间,四大世家的势力已经不可小视,而那些白道中人很多投靠了他们。此时红莲教感觉到威胁,这才开始打压四大世家。这两派的纷争由此而起。最终闹到刀兵相见,大起干戈。
  今日龙谢兰在接任大典上突然提到这个,到底是何用意,沈柔也摸不清楚,便不随便插话,听她说下去。
  龙谢兰继续道:“黑道白道,只是虚名,黑道中人自认为白道中人虚伪,而白道中人认为黑道中人奸恶,因此相杀相伐,永世无休。制造了无数人间惨剧,很多究其原因,竟是观念之差,实在可惜可叹。”
  众人均是心头一动,暗想这话太对了,很多人都杀过人,但被杀的人中有多少人的确该死,却也分不清楚。大家只是本着一条原则,那就是宁可我杀人,不要人杀我。
  龙谢兰道:“自古以来,江湖上便分为黑白两道,这个谁也无法改变,好像天地阴阳一样,可我今日想说的,不是要将两道合一,这事情太大,江湖上人又太多,不可能大伙都同意,我的意思是今日红莲教所做的,便是一件极有益于江湖的大善举。”
  这话一出,青城派的掌门燃灯子问道:“如何是一大善举?”
  龙谢兰道:“那便是,打破藩篱,抛弃旧怨,如果红莲教愿与四大世家尽弃前仇,四大世家也义不容辞。毕竟上次的惨斗于两派都是一枚苦果,谁也难以下咽。”
  这番话斩钉截铁,极是坚决。群雄登时耸动。大伙儿纷纷议论,原来四大世家前来,是要与红莲教结盟。如果真的结成盟好,绝对是江湖之大幸,更有人想到,四大世家此举,是用意良多,一来将红莲教化敌为友,免了许多争端,二来可以腾出手来,压制少林武当,从而将之在江湖中的位置取而代之。
  无论怎么想,现在四大世家已经抛出了绣球,就看红莲教是接还是踢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第四节   沈柔听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龙堡主这样说,我个人是极赞成的,龙堡主悲天悯人,确是大慈悲之心。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无法给你答复,需要等到敝教教主接任之后,再行定夺。”
  龙谢兰点头:“这个我明白,所以我们并不着急,自然要容你们商议的。”说罢她坐回椅中。
  顾风尘看了看花月痕,轻声道:“她在演什么把戏?”
  白京京觉得自己有些受了冷落,顾风尘上得峰来,便没看她两眼,只与花月痕讲话,此时听他又问花月痕,便抢着道:“那谁不明白,先给红莲教吃个定心丸,然后再暗中捅上一刀。”
  顾风尘不愿与她表现得太过亲密,便淡淡地哦了一声。花月痕接道:“她这番话很是厉害呢,我觉得其意有三,一呢,就是京京讲的,不过这一点,红莲教也能猜到,不会上当。”
  白京京道:“后面两点用意是什么?”
  花月痕略一沉吟,道:“第二点,龙谢兰主动出示诚意,将球踢给了红莲教,如果红莲教不答应和好,那么江湖上就会知道,红莲教尚心存怨恨,未免气量不广。毕竟十几年前的那场决战,两方面都死了人,并非你红莲教一家受损,可算是两败俱伤。红莲教不愿和好,正好给了四大世家口实,四大世家就会占了理,然后可以理直气壮的再次讨伐红莲教。”
  白京京点头:“说得对,我想跟你和,你不和,非要打,那么理字自然站在我这边了。”花月痕道:“而且龙谢兰讲了许多黑白两道,江湖纷争的大道理,这其中的意思也很歹毒,一旦红莲教不许讲和,那便是破坏江湖和气,挑起江湖纷争,以后诸多的杀伐拼斗,都可以与红莲教扯上关系,无形当中为红莲教树立了不少敌人,这一招实在厉害呢。”
  顾风尘听了,也不寒而栗,他这才明白,龙谢兰为何被称为女诸葛,四大世家的智囊了。便问:“那么第三点呢?”
  花月痕道:“第三点嘛,则是如果红莲教应允了此议,对四大世家来讲,更是锦上添花。”
  顾风尘道:“这却为何?”
  花月痕道:“按雪衣娘所说,四大世家已在红莲教内安插了细作,等到今日接任时,泠教主病重不能行,那细作便可以趁虚而入,当上教主。如果龙谢兰不提盟好之事,那细作一接任教主,便向四大世家输诚,未免让人怀疑呢。”
  顾风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样一来,那接任的教主就没有人怀疑是四大世家的奸细了。因此四大世家可以将红莲教完全掌握。”
  花月痕三议,说得极为透彻详明,顾风尘与身后众人听了,亦是心惊不已,暗想四大世家果然不同凡响,上得峰来一开口,就下了极厉害的圈套给红莲教钻,看来无论红莲教应不应允盟好,都难免上了四大世家的当。
  更绝的是,四大世家和江湖盟主——诸葛闲云并不在场,一旦失误被人揭穿,完全可以将此事归为个人意愿,扯不上江湖大义,对诸葛闲云的声望并无损害,只要诸葛闲云不倒,四大世家就不会倒,因此四大世家这一招,可算是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仅仅一番话,便如同刺出的一把剑,两面都是刃,前面还有尖,看你如何招架。
  顾风尘想了想,道:“若如此,我们该当如何?”这话他在问白京京,因为在离开碎心城时,他曾经要白京京想个主意,就算阴险一些也无妨,当时白京京十分欢喜地答应了。
  如今听他这一问,白京京将嘴巴凑在他耳朵边上,笑道:“早想好了,我虽不及花姐姐聪明,可在骗人捉弄人这一方面,好像还可以跻身高手之列呢。”
  顾风尘道:“那你也只是碰上了我这等笨人,才会坠你觳中,眼下的敌人,可是号称女诸葛的龙谢兰,想要骗过她,难于上青天呢。”
  白京京笑道:“这一招使出来,便是真诸葛也骗过了,何况是女诸葛呢。”然后她凑在顾风尘耳边一通嘀咕,听得顾风尘直皱眉,最后他一抬脸:“真要如此?”
  见他一脸错愕,白京京忍住笑:“你觉得怎么样?”顾风尘道:“计是好计,可就有点……有点……”白京京道:“有点阴损了是不是?”
  顾风尘点头。白京京道:“对付四大世家这等老江湖,不用点下九流的点子,是绝骗不过他们的。就算不为了碎心城,为了泠教主,你也要勉为其难,用上一用。”
  一听这个,顾风尘这才打消了疑虑,点头道:“那好吧,等时机一到,我会依计而行的。”
  不提碎心城这边如何计较,单说沈柔,看看已将正午,便朗声说道:“时辰已到,本人宣布,红莲教第十五代教主接任大典开始。”
  此时只听一阵奏乐声响起,从两边偏殿之中慢慢走出数十名汉子,分做两排,手中都执着乐器,相对走来,等走到圣坛之下时,左右分开,成为四列,站到圣坛四面,一齐转身,面对着群雄,这其间乐声一直未停,然后由正殿之内又走出四条大汉,将一条长长的红毯铺于地面,一直铺到圣坛之下,显然,这条红毯便是新任教主通向圣坛的道路。
  此时沈柔已经走下圣坛,站到正中大殿之外,另一人走过来,正是雪无痕,二人分别站在红毯的两侧,雪无痕高声道:“红莲花开,呈瑞降祥,百灵护佑,其道大光,照我残躯,抚我毁伤,保我神教,永世绵长。”
  青佛子低声对顾风尘道:“还是百年来的老词,只是以前的第一句,是白莲花开。”
  顾风尘淡然一笑。青佛子等人知道顾风尘明悉他们的身份,因此也不瞒着,大家坦承相对,更有情份。
  雪无痕的声音刚落,只听乐声忽转柔和,随着婉转的乐曲声,由大殿中走出四对彩女来,手中执着莲台灯幡,缓步走向圣坛,在四对彩女后面,是八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每人手中都执着一个金黄色的莲台,莲台直径约莫一尺,铸造得极为精巧,八名大汉分为两排,左右站定,随后,这才由殿中走出一个人来
  这是一个女子,身穿红色莲纹外氅,头上戴着九宝莲花冠,映日生辉,冠下垂着九串珍珠帘,遮住了脸孔,使人看不到面目。
  随着这女子的出现,乐声又变,变得隆重而庄严,那八条大汉随着女孩子的脚步,将手中的莲台垫到那女孩子脚下,使她每一步,都踏在莲台之上。
  花月痕忍不住轻声冷笑:“步步生莲?红莲教的祖师爷,难道是那位南齐的东昏候不成!”
  她所说的这位东昏候可是大大有名,此人名叫萧宝卷,乃是南齐的第六个皇帝,淫奢过度,曾经凿金为莲花,让自己的宠妃潘氏步行其上,名为步步生莲。眼前的情形,大约是差不多的。
  其实红莲教与那位东昏候扯不上半点关系,红莲教向来崇尚洁净,因为在花谱之中,莲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美评,因此红莲教每逢有大的仪式时,总会把所有东西擦洗得干干净净,而教主接任大典,乃是最为隆重的仪式,非同小可,为了显示尊崇,便以莲台为步阶,不使之染上半点尘灰。
  外人自是不知,因此瞧来甚是夸张。
  此时那位既将接任教主的女子,已经慢慢走到了圣坛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顾风尘暗想,她是泠菱么?如果真是她,那么以前的假装中毒,难道就仅仅为了让四大世家吃上一惊么?仔细想想,也犯不上如此摆布。
  想到此,他转头去看四大世家那边,只见龙谢兰等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心思,既无吃惊的神色,也无得意的笑容,非常平静。
  顾风尘虽然看不出来,但隐约感觉到,好戏就要上场了。
  雪无痕与沈柔两边走来,站到圣坛下,雪无痕高声叫道:“恭请教主登坛接位……”
  那教主举步便要登坛。
  便在此时,突然从左边大殿的殿角下传出一个声音:“且慢……”
  这声呼喝来得极是突兀,众人齐是一惊,转头看去,只见由殿角下转出一人,头戴垂纱斗笠,身穿青衣,由于看不到脸,不知此人是谁。
  雪无痕压住怒气,喝道:“阁下又有什么话要说么?”
  那青衣人道:“不错,我是有话要说。”
  顾风尘听得这声音好熟悉,猛然想起,这人正是那夜自己追踪蒙面人上峰后,等在树下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第五节   由于面对着天下英雄,雪无痕虽有怒气,也不好喝叱此人,但冷眼笑道:“阁下有话,自可等到接任大典完成之后,再对天下英雄去说,现在时辰已至,敝教不会因私废公。”
  那青衣人冷笑:“我说的就是公事,而且是红莲教的公事。”
  雪无痕道:“那倒要请教了。”青衣人道:“这件事嘛,说来简单得很,就是这位教主……”说着他一指那女子:“她是假的,绝不可以接任红莲教主!”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雪无痕怒发冲冠,便要发作,沈柔却向他点点头,要他不可造次,然后对青衣人笑道:“阁下大言不惭,说什么教主是假的,不能接任,敢问阁下,你怎知她是假的?”
  青衣人道:“此女绝不是泠教主,而是你们派出来的傀儡,如果不信,可以让她揭去珠帘,露出真面目来。”
  沈柔道:“这却不行,要揭去珠帘,必要等到接任之后才可,此是规矩,不可破的。”
  青衣人道:“什么规矩,恐怕是你做贼心虚,真正的泠教主早被你们给害了,现在抬出傀儡来接掌红莲教,日后红莲教便成了你们的天下,当我不知么!”
  沈柔一笑:“红莲教是何人天下,与阁下无关,这是红莲教教内之事,还轮不着外人插手,或者说三道四。”
  青衣人道:“按你的意思,不是红莲教的人,便管不着红莲教之事。”沈柔道:“这个自然。”青衣人道:“如此说来,我若是红莲教的人,便管得着了。”
  沈柔一惊,暗道不好,但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口的话,无法再变,于是道:“不错。”
  青衣人霍然抬手,将斗笠扔掉,露出了脸面,冷笑道:“我便是红莲教的人,因此管得着红莲教之事。”
  此人一摘斗笠,露出一个光头来,所有红莲教的头面人物都吃了一惊,连顾风尘也不觉眉头紧皱,他们都认得此人,他就是外八门中机关门的门主,公输墨。
  顾风尘见过此人一次,便是在神女峰头,在他印象中,公输墨言语极少,最不惹眼,只是那一次他打开牢笼,救出另几位门主,实是立了大功,因此顾风尘得知红莲教中有四大世家的奸细时,曾将自己怀疑的红莲教重要人物想了个遍,却并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沈柔的脸一沉,道:“公输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输墨此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口齿非常清楚而且凌利:“只是想当着天下英雄,揭开你们的真面目而已。不要以为你们做得天衣无缝,红莲教创教百年,绝不能毁在你们手里。”
  沈柔道:“你是说,我们要毁了红莲教?”
  公输墨大声道:“众所周知,四大世家与红莲教仇深似海,为何今日龙谢兰一上来,便大谈盟好?而做为主持接任大典的沈姑娘却没有一口回绝,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城下之盟么!你们又暗中扶持一个傀儡上台,为的就是日后向四大世家输诚,将红莲教并入四大世家,我的话不错吧。”
  说完他未等沈柔开口,突然一扬手,射出一枝袖箭,飞向圣坛下站立的接任教主。
  这一招谁也没料到,沈柔也不及阻挡,只见那枝袖箭擦着接任教主的前额飞过,将九串珠帘一齐挑落。
  珠帘一落,那女子的脸便露了出来,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并不是泠菱,而是她的贴身丫头,瓶儿。
  群雄大哗。
  见过泠菱的人都认出这姑娘不是她,不禁交头结耳,纷纷议论。
  顾风尘也有些错愕,他虽然猜到那人定然不是泠菱,但瓶儿的出现,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他转头向四大世家看去,见为首的四人都非常安静地坐着,脸上亦无任何表情。
  他们早就料到了。
  雪无痕怒道:“公输墨,你敢对教主出手,此乃大不敬,要断手足的。”
  公输墨冷笑:“对教主大不敬的,只怕是你们吧。我早已得知,泠教主在杭州回来时,便中了毒,生死未卜,你们一直封锁消息,目的就是取而代之。”
  雪无痕道:“你以下犯上,血口喷人!”
  公输墨越发咄咄逼人:“杭州西湖之行,泠教主一直与你们在一起,怎么会中毒的?外人岂可接近得了她!不用说是你们搞的鬼。你们见她年轻,便算计于她,以便自己暗中主持红莲教,嘿嘿,计划不错,可惜瞒不过我公输。”
  说着他大步走到圣坛前,高声道:“红莲教创教百年,规矩森严,其中有一条规定,在教主接任时,只要教中有一人明确反对,便不可照常接任,而是各凭武功高下,定论教主人选,雪先生,这话是也不是?”
  雪无痕紧皱眉头,怒视着他,挤出两个字:“不错!”
  公输墨道:“那么今日,在下就反对此人接任教主!按照规矩,只能比武决胜。”说着他向瓶儿一拱手,笑道:“瓶儿姑娘,在下不才,愿意领教你的功夫。”
  瓶儿显得有些慌张,看着沈柔。
  沈柔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说道:“规矩自然不可不依,各凭武功高下定论教主,自然不错。可你想领教教主的功夫,实在有些不自量力。还用不着她老人家出手。”
  说罢,她对着站在东侧大殿外的周错一点头:“周兄弟,你来试试公输门主的功夫吧。”
  周错走上前来,站到沈柔边上,却不急着动手,轻声问沈柔:“怎么回事?他说的是真的么?你真要与四大世家结盟?”
  沈柔不置可否:“信他还是信我?”周错盯着她的眼睛,而沈柔也直视周错双目,二人目光交击了一会儿,周错终于点头:“我信你。”
  说完他大步上前,道:“按照本教教规,双手动手均不可容情,公输门主,你要小心了。”
  说着双拳一握,气运于掌,眼看着他的拳头便大了一圈儿。
  公输墨竟似完全没有周错放在眼里,冷笑道:“周先生不必客气,尽管出拳便是。”说完也不拉架子,只是负手而立,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
  顾风尘与周错交过手,虽不是自由拼杀,但也知道周错的拳法内劲非同小可,这位公输墨平素以机巧闻名,武功一道不知如何,因此众人无不瞪大双眼看着。
  周错闻听,嘻嘻一笑,叫了一声:“看拳!”说罢当胸一拳,向公输墨打了过去。
  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甚至算不得什么招式,好像市井之人打架一般,但却是“将错就错”拳法中的妙招,名叫“授人以柄”。这一拳打出,看上去有无数破绽,敌人无论抓他手腕,攻他手臂,都看似可以一击而中。因此叫做授人以柄。
  但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就藏于破绽之中,就是让敌人抓住自己的破绽来攻,因为“将错就错”拳法十分诡异,这一拳打出,对方如果制住他手腕,切他脉门,会突然发现这一拳变得刚猛非常,根本制不住,这时再想变招已经晚了,周错的拳头会中宫直入,结结实实地擂在敌人胸前。如果敌人攻他手臂,会发现他的手臂突然间变得软若无骨,根本不着半点力气,而周错所有的劲力,都凝在拳头上,他的这条手臂就变成了流星锤,以臂为链,以拳为锤,其诡异可知。
  这招拳法,实是周错的武功绝学,他第一招便使了出来,也因为不想与此人多纠缠,好让外人看笑话。
  公输墨其人在红莲教中一直不怎么动手过招,偶尔出手,功夫也是平平,因此无人觉得他是高手,周错用出绝学,已是对他非常看重了。
  眼见拳到,公输墨还是一脸冷笑,可这种笑容在刹那间变得诡异阴冷。
  他突然伸出左手,指如钢钩,扣向周错脉门。
  这一招早在周错意料之中,他心中暗想,你到底只是一个门主,比起八骏尚远远不及呢!因此这一招授人以柄便轻轻巧巧地给公输墨接了去。
  就当公输墨手指扣实,以为能够制住周错之时,周错的拳劲突发,整条胳膊突然硬如精钢,去势也快了何止三倍,便要冲破公输墨的五指关,重重击上他的前心。
  众人见周错要害被制,仍旧可以照常攻击,都吃了一惊,暗想红莲八骏,果然名不虚传呢。
  可就在周错的铁拳突然挣脱公输墨的五指,撞向他前心的时候,猛然间公输墨右掌一横,挡在自己胸前,周错这一拳正打在他掌心上。
  按周错的想法,对方即使用手掌来抵挡,也无济于事。他对自己的内力非常自信,认为这一拳定然可以将公输墨的手掌一并打到他前胸上,挡与不挡,全然一样。
  但是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公输墨这一掌居然硬是将周错的拳头挡住,周错几乎凝聚全身气力发出的这一拳,被对方阻在胸前两寸外,再也无法前进一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第六节   周错大惊,他觉得对方的功力如同一堵铁墙,将自己的劲力硬生生阻住,这位机关门的门主,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内力!
  就在他一错愕的时候,公输墨手上不停,闪电般地双手一圈,只听喀喇喇一声响,有人闷哼一声,然后人影乍分,周错已经飞跌了出去,一跤摔在地上,居然没有当时站起,而且他嘴巴一张,喷出一口血来。
  更恐怖的是他的手臂,明显已经断了,而且有一段骨头刺出皮肉,弄得皮开肉绽,鲜血直喷,好不吓人。
  舍得道人见了,飞一般抢上,将周错抱了下去。
  顾风尘等高手看得清楚,方才公输墨挡住周错的拳头,然后左手一压他手臂,右手握住他拳头,使出横劲,双手一转,内力到处,已将周错的一条手臂震断,而且他下手极狠,不待周错抽回手去,飞起一腿,正踢在周错心窝上。
  这一腿踢得极重,如果周错的内力稍差,只怕现在已横尸当场了。
  饶是如此,周错也伤得不轻,尤其是手臂的断伤。那一脚虽重,休养半月便可复原,但他的臂骨断折,想要恢复至少要半年以上,而且就算恢复如初,武功恐怕也要打些折扣。
  公输墨一招便击伤周错,令周围群雄无不大惊失色,很多人站了起来,嘴里惊呼出声。
  沈柔见了,眼光中闪出一丝寒意,淡淡地道:“公输门主,你藏得好深啊。”公输墨冷笑:“红莲教中,又有谁不藏着几手呢!”沈柔道:“话是不错,可公输门主方才用的这一招‘回环劲’,好像不是我红莲教的功夫吧。”
  众人一听“回环劲”三字,都咦了一声,齐齐向四大世家这边看来,大家都知道,这“回环劲”内力乃是诸葛世家的功夫,要旨全在两手两臂,形成一个圈子,内力便在这个圈子里回环往复,始终不衰,一旦套入人的肢体,必然绞断。这套内力功夫,乃是诸葛世家的前人所创,在诸葛闲云那里又得到了完善,已是一门极厉害的功夫。如今众人听说公输墨使的是回环劲,无不诧异,因为诸葛世家的这门内力功夫,那是绝不外传的,怎地红莲教中会有人得习呢?
  公输墨闻听,神色不变,轻描淡写地道:“这门功夫并非什么回环劲,而是在下将本教的‘混元气’内劲稍做改动,改周天劲为横劲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沈柔见他不承认,也没有与之强争,要知道内力功夫不同于武功套路,一招一式清楚分明,只要你使将出来,便无法否认,毕竟招式的身形步法是死的,想不承认也没办法。而内力功夫却不然,天下的内功很多,但大都重意不重形,也就是重视体内真气的流转,至于四肢身体如何配合,尚在其次,因此便有很多内功的起手式或运功架式相互雷同,这一点强争不来,人家说了不是用的某某内功,只有心知肚明罢了。
  铁芙蓉见公输墨击败了周错,心头怒起,也不等沈柔开口,便大步走到公输墨跟前,喝道:“你趁着周扶翼没防备,突施辣手,胜得不够光彩,我来跟你比划比划。”
  公输墨一见是她,微然一笑:“可以,久闻逾辉候大名,今日正好一试,看看到底你是名副其实呢,还是名不符实。”
  铁芙蓉更加恼怒,冷笑道:“就算名不符实,对付你也绰绰有余了。”公输墨仍旧不气不急,道:“不好不好,你是女流,就算我胜了你,也没有多少光彩,不如你下去,换个男人上来,三才王中随便哪个都可以。”
  沈柔闻听,心中便叫要糟,看来这公输墨非但手段狠辣,还极工心计,他这样说,明明武功不如归去来等三王,可是这话一出口,铁芙蓉又是倔强之人,无论如何不肯归阵,这一仗定是要打了。而铁芙蓉的武功虽然比周错强些,但好像也强得不太多,未必是对方敌手。
  果然,铁芙蓉闻听,气冲斗牛,叫道:“收拾你也用不着三王动手,你说三道四,到底敢不敢应战。”
  公输墨这才一拱手:“请逾辉候赐教。”
  二人拉开了架子,便要动手。
  顾风尘曾几次见过铁芙蓉出手,尤其在碎心城时,看到她以一双肉掌,抓住花月痕等人的兵器,可以说一双手上的功夫已是出神入化。而此次对阵的敌人,也是武功奇诡,二人的这一战,倒还真不易猜中谁胜谁负。
  此时场中二人已交上了手,铁芙蓉虽然心头忿怒,可动上手之后却是一丝不敢大意,她方才看得清楚,周错虽然输在轻敌,但公输墨那一手内劲着实不可小视,纵然周错全力应战,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这公输墨今天摆明了要夺教主之位,仗着天下英雄齐集,众目睽睽,红莲教再想暗中做鬼已不可能,而他自做过机关门门主之后,教中才对他重视起来,也曾查过他的来历,暗中也派人试过他的武功,当时的结论是,外八门中,公输墨的武功,仅仅强于千门的任厚而已。
  怎么短短数年之间,此人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位列红莲八骏的周错击败,是公输墨偶然得了奇遇,还是他一直隐藏武功?如果是得了奇遇倒也罢了,一旦他是故意隐藏武功,那么他的图谋便是今日,趁着接任大典之际,夺了教主之位。
  心中想着,铁芙蓉压住怒火,展开身形,以一种奇特的步法,招招进逼。
  在红莲八骏中,铁芙蓉非但以一双极坚韧的肉掌闻名,脚下还精通一种奇妙的步法,叫做九转莲花步。这套步法十分特异,共分九转,每转九步,共是九九八十一步,每一步踏出,对手都无法预知她要落向哪里,有时明明她在向前踏步,等落实后,却发觉她竟向后退了,有时她向左方迈步,等脚踏实地,你又会发现她居然是踏在右方,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而她的一对铁掌,便以这套步法为辅,一样的神出鬼没。
  此时铁芙蓉迈开莲花步法,铁掌如飞舞的蝴蝶相似,向着公输墨打去。公输墨初时与她飘着打,铁芙蓉闪到哪里,他便追到哪里,提起双掌要与她硬拼内力,可斗过十几招,公输墨非但打不着铁芙蓉,有几次还险此被她的步法将自己的身形带乱。
  如此一来,公输墨觉察到了铁芙蓉这套步法的厉害之处,只要自己还追着她打,势必被带得身乱步散,而身法一乱,脚步一散,内力便凝聚不起来,那样的话,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想到此,公输墨突然双足一顿,如同一根旗杆一样钉在当地,再也不移动分毫,只是仗着双掌的内力,向铁芙蓉劈去。
  他这一变招,铁芙蓉的步法便用不上了,因为无论你的步法多诡异,多迅捷,最终总要打倒对方才行,而敌人不再动转,你就必须凑上去打,这样一来,变成了敌人以逸待劳,而如果铁芙蓉不动,那么展不开步法,公输墨则肯定要来攻的。
  铁芙蓉稍一思索,与其让对方来攻,倒不如自己主动进攻,还可占据主动。
  因此铁芙蓉便围着公输墨绕开了圈子。
  这种情形顾风尘也曾遇到过,那是他在西湖夺宝会上与万重山过招之时,对方功力深厚,招式精绝,自己无计可施,只好凭着高强的轻功与之周旋,最终取胜。那次大会铁芙蓉也去了,自然看到这一场比拼,因此依葫芦画瓢,也用了出来。
  但是铁芙蓉与顾风尘在轻身功夫上相差太多,顾风尘凭着内力惊人,身形展开时运起逆天神功,如火如风,铁芙蓉没有顾风尘的那种内力为基础,因此时间一长,便会不支。等她身法一慢的时候,公输墨便要进攻了。
  铁芙蓉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于是她尽可能在最少的招式之内,打倒对手。
  她的一双手掌看上去娇嫩光滑,却是刀枪不入,凭此长处,铁芙蓉攻得极狠。一般都是闪到公输墨身后,抢攻几掌,等公输墨一转身,她又飞到另一侧。
  如此二人拼过十余招,铁芙蓉渐渐摸到了公输墨的弱点,此人单凭掌力,而双腿也站得极稳,下盘也尤为扎实,看似没有可攻之处,而铁芙蓉这等高手,只需要一点点微小的动作,便可以判断出敌人的强弱之处。
  她发现公输墨总在有意无意的护着自己的头顶。
  二人交手,头顶的位置一般不会被伤到,除非凌空下击,照理讲铁芙蓉没有公输墨个子高,又没有跳到半空出掌,公输墨用不着护卫自己头顶,可铁芙蓉发现,公输墨每出一掌时,总有一掌在后,掌心向上,臂弯外斜,随时准备遮架头顶上来的攻击。
  如此小心,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公输墨的罩门在头顶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第七节   想到此,铁芙蓉突然变招,跃到对方身后便是一掌,公输墨反掌来迎,铁芙蓉这一掌是假的,见他掌到,已然收势,闪电般地一跃,足尖点在公输墨掌心上,借着这一掌之力,已然跳起五尺,到了公输墨头顶上。
  打到此时,二人已拼到分际,即将分出胜负来。
  铁芙蓉居高临下,一掌便拍向公输墨头顶,同时另一掌在后,准备趁公输墨闪避时,再行出击,无论他躲向哪里,都有后招在等他。
  这一招极是厉害,而且在高处施展,更占便宜。
  可接下来公输墨的反应,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眼看着对方掌到,公输墨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一任铁芙蓉的手掌拍在自己头顶上。
  啪的一声响,众人心头都是一悸,暗想以铁芙蓉的掌力,这一掌拍在脑袋上,岂不要头骨碎裂,脑浆迸裂?
  可响声过后,群雄抬眼望去,公输墨的脑袋还是好好的,既没碎也没裂,一颗光头还是亮油油的。而铁芙蓉打过这一掌后,居然也不收掌,掌心与公输墨的头皮相连,只是一个劲的皱眉。
  顾风尘见状,心头一凛,他已看了出来,铁芙蓉的那只手掌,居然被公输墨的头顶粘住了。
  可以想象,公输墨的头皮上并没有胶水,之所以能粘住铁芙蓉的手掌,自是以内力吸紧,使之无法移开。虽然铁芙蓉身子腾空,双足不能沾地,无法借力,公输墨算是占了便宜,但以头顶吸住对方手掌,这份内力之深厚怪异,也叹为观止。
  铁芙蓉自是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已是险到了极处,她一掌被制,只余一只手掌,而且身处对方头顶之上,无法移开,只要对方双掌齐攻,自己一只手无法阻挡。
  果然,公输墨以头顶吸住铁芙蓉一只手后,自己双掌托开,连珠般向铁芙蓉打去。以他的想法,对方单手无法招架,最多三招之内,自己便可以伤到对方。
  但铁芙蓉能够位列红莲八骏,自不是浪得虚名,她的一只手虽不能用,却还有两只脚腾在空中,眼见对方双掌袭来,铁芙蓉纤腰一折,居然以双脚迎上了对方双掌。
  乒乒乓乓一连十几声响,二人手脚相击,已过了几招,铁芙蓉居然以双脚架住了公输墨一轮急攻。此时铁芙蓉空着的一只手抡了起来,向着公输墨的后脑拍去。
  她非常清楚对方的功力,能以头顶吸住自己手掌,必须将内力凝于一点,其它地方则再无内力附着,后脑又是要害之处,公输墨非救不可,只要他回救后脑,那么头顶上的凝聚的内力便会散去,自己被吸住的手掌只要内力一吐,便可将之重伤。
  如此一来,不利的形势又转到公输墨这一边了。
  只见公输墨单手一抬,迎上了这一掌,而同时他运力一弹,将铁芙蓉的手掌由自己头顶上弹了起来,由此可见,公输墨的头上功夫实在是非常高明,哪里是弱点,分明是最强之处。
  他一弹开铁芙蓉,掌中的力道便加重了许多,成了与铁芙蓉比拼内力,此时铁芙蓉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因此公输墨一掌便将她震退数尺。
  此时的公输墨一招得势,再无停顿,双掌连出,砰砰砰一连三掌,将铁芙蓉退震丈外,铁芙蓉单凭内力,并不是公输墨的对手,此时又脱不开身,对方第三掌击出后,铁芙蓉已经被震伤,一丝鲜血由嘴角流了出来。
  公输墨看得清楚,他嘴边泛起一丝狞笑,猛然鼓足内力,双掌齐出,向铁芙蓉击去。
  这两掌若是击实,铁芙蓉只怕要立毙当场,就算能侥幸不死,内腑也要受重伤,之后的武功也得大打折扣。
  铁芙蓉脱不出身来,只得咬牙运起内力来接这一击。
  她心头雪亮,公输墨先是故意向自己暴露弱点,引诱自己去攻击他的头顶,然后将自己困于半空,不得移动,再以内力硬碰,以此取胜,心机倒也蛮是了得,只是自己一时贪功冒进,中了对方的计策,自己输了,声名受损便不打紧,要紧的是接下来的接任大典,只怕要出变故。
  此时已由不得她多想,眼看两人四只手掌便要接实。
  就在危急时分,突然铁芙蓉的身子如同箭一般向后飞了出去,同时有人已挡在二人之间,举手一扬,砰的一声大响,与公输墨对了一掌。
  这掌一对,公输墨与来人齐齐退了一步。
  铁芙蓉飞出丈外,方才落地,她稳住身形,向前看去。
  那位与公输墨对掌之人,便是人王归去来。他见铁芙蓉危急,万万接不下这一掌,便闪身上前,一把拉开铁芙蓉,自己与公输墨对了一掌。
  这一掌之后,二人均是一皱眉,都知道对方掌力雄厚,非同小可。
  公输墨应变极快,这一掌之后便收住势子,转头冷着脸对沈柔说道:“我已经连胜两阵,现在可以与这位姑娘过招了么?”
  他的话锋直指瓶儿,因为他清楚,这位泠菱的贴身丫头虽然武功不错,但远未达到一流高手的境地,自己胜她可说有十二分的把握。
  沈柔沉吟了一下,心道此人十分讨厌,抓住这一点不放,有心再派高手下场,比如归去来,与公输墨过招,或许不会输与他,但这样一来,有点车轮战的意思,纵使将公输墨打败,不但他不服,连观礼的群雄,多半也觉得过份,这样一来,四大世家难免要从中挑拨,引起纷争,将这一场接任大典搅个天翻地覆。
  公输墨见她不答,便趁机向瓶儿一拱手,朗声道:“在下红莲教座下机关门门主公输墨,谨向姑娘请教。”
  这时只要瓶儿一点头,二人就要动手,旁人便无法再插手,而如果瓶儿不敢应战,那么按照红莲教的规矩,教主的位子,就要由这位公输先生坐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第一节   便在此时,突然听到圣坛西侧人群中有人朗声大笑,笑声清越,直达九宵。
  这一声笑,令群雄侧目,纷纷看去,只见大笑之人不是别个,正是碎心城主,顾风尘。
  公输墨自然知道他的底细,微一皱眉,说道:“顾城主为何发笑?难道是在笑此次大典么?”顾风尘收了笑声,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此言一出,红莲教众都面现不悦之色,就连四大世家的几位头领人物,也相对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沈柔问道:“按顾城主所说,敝教的接任大典有何可笑之处?还请明示。”顾风尘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红毯边上,面对着天下英雄,这才说道:“我只笑此次大典有名无实,不值一哂。”
  听了这话,沈柔纵使修养再好,也是面现不快,冷笑道:“何谓有名无实?”
  顾风尘道:“说小一点,接任如同做官接印,说大一点,就如同做了皇帝,总得有个信物,比如官印,比如传国玉玺,我且问一句,红莲教的大印或是玉玺在哪里呢?”
  此话一出,群雄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沈柔等红莲教的头面人物都心头剧震,他们明白顾风尘的话,因为每任教主都从上一任教主手中接传信物,而这个信物,已然失却了。
  远的不说,自从泠御风接任时,信物早已不在了,至于落到何人手中,红莲教中谁也不知。于是数十年来,这已成了红莲教的一个秘密,外人自是不知。
  而在今天的接任大典上,顾风尘突然当众讲出这样一番话来,极为突兀,一时谁也猜测不到他的真实意图。而沈柔等人依稀感到,顾风尘说这话,必定有极厉害的后手,只是还没有显露出来。
  沈柔微微一笑,道:“顾城主差了,咱们江湖中人,如何能像官府一般?更遑论什么皇帝了,大印与玉玺之类的,尚没听说过呢。”
  顾风尘转头问公输墨:“公输门主,你说呢?”
  信物丢失一事,红莲教向来保密非常严,除了历代教主以外,只有三王或可知道此事,以下的群属根本没听说过有什么信物,公输墨位列八骏之下,自然更无从知晓了,因此只得含糊其辞:“这个嘛……乃我红莲教之事,外人无需插手。”
  顾风尘哈哈一笑:“事实上,红莲教是有信物的,据我所知,以前红莲教接任之时,继任教主需要焚香沐浴,接受信物,配戴于身,之后才算真正的红莲教主。而接任大典开始之时,就需将信物供奉出来,只是近几代教主接任之时,却没有了此项仪式,原因就是,信物已不在红莲教中了。”
  此话一出口,登时便引来一阵议论。群雄纷纷面现惊疑之色,均想,人家红莲教如此隐秘的事情,这位碎心城主如何知道呢?
  沈柔不动声色地道:“即使失却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就像顾城主所说,没有了玉玺,也一样可以做皇帝呢。况且这是我红莲教内部之事,还轮不着碎心城说三道四。”
  顾风尘道:“可我听说红莲教教规之中有这样一条,谁得到了信物,便有资格参选教主。对不对?”沈柔道:“不错,是有这样一条规矩。”顾风尘一笑:“那好。”说着向身后一摆手,花月痕便捧出那个盒子来,缓步来到顾风尘面前,双手递过。
  众人的眼睛都落在这盒子上,均想,这里面难道就是那信物不成?
  沈柔也是一阵心惊,她与泠菱最为贴心,因此信物之事她非常清楚,不过这东西已经丢失了五六十年,难道真落到了顾风尘手里么?要真如此,则真的是祸不单行了,只一个公输墨便难以对付,再加上一个顾风尘……
  想到这里,突然沈柔心头灵光一闪,刹那间计上心头。
  在红莲教中,最以这位沈柔足智多谋,因此要她来主持大典也是最为稳妥的,无论出现何种状况,沈柔总能想出最好的方法解决,这可不是武功高强便可以办到的,尤其是面对天下英雄,既不能示弱,又不能显得盛气凌人,其中尺度,尤难把握。
  只见沈柔微然一笑,说道:“顾城主手里捧的,难道便是敝教失却已久的信物不成?”顾风尘道:“到底是不是,在下也不大肯定,因此正想请贵教中人一观。”
  说着,他慢慢打开了盒子,从中取出那条金色手环。
  此时阳光灿烂,手环在阳光下煜煜生辉,尤为耀眼,群雄中多有识货之人,只一看这条手环的制地工艺,便倒吸口冷气,瞪大了双眼,恨不得将它吸入眼睛里去。
  看得出来,这条手环确是巧夺天工的无价之宝。
  沈柔一见,大吃一惊,暗自轻叫了一声:“并蒂莲!”她与归去来雪无痕三人走过来,顾风尘也不在乎,便将手环交与他们,三人观之良久,面现喜色,因为几人虽没见过手环,但也听教主讲起,确有这样一条东西,现在仔细看时,手环上还镌有字迹,上写:仰承雨露,俯顺人心。
  原来红莲教初时名为白莲教,当时正逢乱世,四方不安,兵火丛生,当时的白莲教主蓄有大志,欲争夺天下,因此制成这手环之时,便有将之永传后世的意思,所以将自己的报负付诸文字,刻于其上,其中仰承雨露,便是要顺应天意,也应了白莲的特征,而俯顺人心,则是要收取民心,以争天下。后来起兵未成,隐入江湖,而这并蒂莲也随之成为了教主的信物,代代相传了下来。
  一见这八个字,沈柔三人对视一眼,都暗自点头。按照一般的江湖观念,江湖门派的信物,上面的文字不是什么“一统江湖”,便是“威震江湖”、“福泽武林”之类,绝不会刻这八个字。因此就算是假的,那造假之人,也绝想不起会刻这八个字。
  眼见手环确是真的,沈柔微然一笑,又将手环交还顾风尘,说道:“果然是真的信物,却不知顾城主由哪里得来?”顾风尘道:“也没有刻意追寻,只不过妙手偶得罢了。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手执信物,是否已经有资格参与教主之选?”
  沈柔含笑点头:“规矩不可破,更何况是沿袭百年的传统,顾城主寻得信环,乃是本教的恩主,自然可以参与教主之选,不过按着本教教规,拥有信物并不一定便稳坐教主之位,还需要经过比武较艺的。”
  顾风尘道:“这个自然,想得很是周到,试想如果一个凡夫俗子无意间得了信物,那么红莲教也要听他的么!比武较艺,再公平不过了。”
  说罢,他来到公输墨身前,一拱手:“公输门主,在下亦有资格参与教主之选,接下来这场比试,要请公输门主赐教了。”
  公输墨一皱眉头,暗道不好,他深知顾风尘的内力,自己尚无十分把握胜他,况且就算胜了他,自己多半也半死不活,接下来对付瓶儿,便不可预料了,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突然冷笑两声,对着沈柔说道:“我猜你等便有奸计,果不出我所料。”
  沈柔眉毛一扬:“哦?公输门主什么意思?”
  公输墨一阵冷笑:“你们知道赢不了我,便从教外请得高手来助阵,又怕他师出无名,便弄个什么信物来瞒天过海!好让姓顾的堂而皇之的下场,是也不是!我加入红莲教多年,可从来没听说本教有什么信物!”
  沈柔原来的意思,确实是想让顾风尘击败公输墨,因为她已经隐隐猜到,这公输墨一定是四大世家安插在红莲教的内奸,这从公输墨的内功路数可以看得出来。但那件信物确实是真的,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短时间内解释不清,况且就算解释,群雄也不一定能信,首先四大世家便不会承认,定会指使别人反驳,如此一来甚是被动,看来只有出此招,才可以信服人心。
  想罢一笑,对公输墨道:“你认为此事子虚乌有,对不对?”公输墨一口咬定:“不错,这只是你的诡计。”沈柔道:“那要怎样你才相信呢?”公输墨道:“除非你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有此一物方可。”沈柔道:“那也好,空口无凭,我们便拿出确凿的证据。”
  说着向瓶儿一拱手,道:“教主,属下别无选择,只有请出圣典了。”瓶儿大喇喇一摆手:“可以。”
  顾风尘看瓶儿硬充大人,忍不住要笑,暗想她这丫头可能排演多时了,此时瞧来,倒真有点教主的派头。
  沈柔对公输墨道:“既然公输门主要证据,那我便出示证据。”说完向身后吩咐一声:“你们随我,请出圣典。”
  几名大汉齐声呼喝,随着沈柔走进大殿去了。
  公输墨神色镇定,冷笑道:“我便看你拿什么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第二节   只隔了片刻功夫,沈柔当先走出大殿,身后的四名大汉合力抬着一只紫檀木箱子,看上去十分沉重。
  来到当场,四名大汉将箱子小心地放在红毯上,沈柔向瓶儿垂手回复,瓶儿从腰间解下一柄金色钥匙,递与沈柔。
  沈柔走上前去,掀开箱子,里面闪出一道金光来,众人看得清楚,箱子里面,居然是一部金书。光华闪闪,富丽堂皇,无比名贵。
  这便是红莲教的圣典么!众人瞪大了眼睛。
  沈柔捧出金书,示意大汉将箱子盖好,然后将金书放在箱子之上,这部金书外面有金锁锁定,无法开启,沈柔用金色钥匙开了锁,然后打开了这部圣典。
  里面的每一页,都是用黄金制成,单只这部书,便是无价之宝。沈柔翻过几页,将书捧起来,托在胸前,示意群雄来看。
  大家看得清楚,上面果然镌刻着字迹,说的正与沈柔讲的一样,拥有手环者可以参与教主之选,字的下面刻着手环的样子,果然与顾风尘那条手环一模一样。
  公输墨无疑也看到了,不由得暗自皱眉。
  沈柔将书合了,放入箱子锁好,将钥匙交还瓶儿,然后示意雪无痕率领大汉,将箱子抬回大殿中。
  做完这一切,沈柔对公输墨一笑:“公输门主还有什么说的?你不会认为这部金书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吧。”
  众人一阵哄笑,大家看得出来,要制成这样一部金书,没有几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它需要多少人力且不必说,单说每一项工艺,铸造,打磨,镌刻,极尽工巧,不知要多少能工巧匠花多少心血,方可制成。
  公输墨没有话说了。
  顾风尘道:“既然公输门主认为书是真的,那么这信物,自然也假不了,在下便可向你请教了。”
  公输墨眼珠一转,道:“先不要忙。我有话说。”
  顾风尘道:“门主有话,尽可讲来。”公输墨道:“我已战过两阵,大耗内力,而你则是生力军,如此比拼,太不公平。”顾风尘点头说道:“这话不错,按着门主的意思,你须恢复多久,才可上阵?”
  公输墨道:“内力损耗非比其它,想要完全复原,非一两天不可。”顾风尘冷笑:“如此说来,我还要等上一两天么?就算我能等,只恐在座的英雄也等不及。”公输墨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可以公平决胜。”
  顾风尘笑问:“在下倒想听听,怎么一个公平决胜。”
  公输墨道:“我的内力已然有损,而你则内力充盈,不公平之处便在于此,要想公平的话,大家都不用内力,只拼招式,你看如何?”
  他这一招极为毒辣,因为公输墨知道,顾风尘的武功,就是强在内力深厚,其他拳脚功夫,不是其所长,招式精妙之处,甚至连一个二流好手也不如,公输墨此计,是要将顾风尘最强之处化解,逼着他以自己的弱点对敌,说是公平,实则他自己大占便宜。
  本来公输墨觉得自己一提这个主意,顾风尘只要没有疯掉傻掉,肯定大摇其头,只要顾风尘不应,自己便可以避开顾风尘这场比拼,转向瓶儿出手。他说自己内力大损,实则并无什么损耗,与周错交手时间极短,与铁芙蓉交手之时,自己又是以逸待劳,保留了大部分内力,斗顾风尘没有把握,但对阵瓶儿,则是十拿九稳的。
  这条件一提,众人都看着顾风尘,群雄中多有对他不了解的人,暗想这条件是很公平,大家都不用内力,只凭招式打斗,招精者胜,失招者败,除此无它。因此很多人都点头,而熟悉顾风尘的人,都认为他绝不会答应。
  没想到顾风尘丝毫没有犹豫,点头道:“这条件极好,我们便来以招式定胜负吧,谁若输了一招,便退出教主之选。”
  公输墨内心一喜,暗道你敢答应,我便胜定了。
  他哪里知道,顾风尘刚刚学会了一套百花神掌,正好以此来验证一下。
  二人讲定了条件,各自退开数步,说好只比招式,如果凑在一起拳脚相交,难免会用到内力,因此大家肢体不接触,最是公平。
  公输墨向顾风尘一拱手:“得罪了。”说罢举手一掌,拍了过去。众人看得清楚,他用的是八卦门的游身掌法,这套掌法招式精妙,常常似不经意间发掌,而所攻击之处却极是出人意料。
  他这一掌打出后,未等招式使老,突然身形一转,向左方踏出一步,方位变了,但发出的掌法未变,只是在刹那间变了方向,由击打对方前心,变成了右肋。
  这一招移形换位,深得游身掌之妙处。八卦游身掌讲究的便是一个“游”字,身形时时地游动,如同水流一般,并无常形,随机而变,极是高明。
  若换在以前,顾风尘只能以硬桥硬马的少林掌相对,虽然掌力深厚,但却敌不住这种飘乎无常的掌法,如果可以使用内力,尚可不顾对方掌力,一心反击,迫使对方回救自身,方可解得危困,可现在双方规定不用掌力,那么少林掌法便无能为了。
  幸好,顾风尘所会的,不仅仅是少林掌法。
  眼见得对方击打的方位奇特,顾风尘暗自冷笑,心道:你的招式再诡,难道还比得上我的百花神掌么!
  想到这里,他使出最基础的那套梅花掌来,随手一晃,已然晃出五个掌影,如同五瓣梅花相似,迎上公输墨的这一招。
  公输墨眼前一花,见对方掌法奇特,不由得心惊,这一招已被对方手掌封住,已然无功,便急忙变招,右踏半步,右掌下压,左掌斜穿,反拍顾风尘的后脑。
  二人离得虽远,但仍旧像贴身近斗一样,因此这一招拍向后脑的掌法,虽相隔得很远,但众人都明白,不觉也捏了一把冷汗。
  顾风尘自是不敢大意,这套梅花掌法他第一次使用,尚不纯熟,生怕一招失机,那便输了,于是全神贯注的应战,眼见掌来,用出梅花掌中的一招“疏影横斜”,左掌斜出,打对方的臂弯,右掌仍旧晃出五个掌影,打向对方前心。
  这一招攻守兼备,确是妙招。
  数招一过,公输墨不禁暗皱眉头,心想这小子何时学得了这一套古怪的掌法,自己曾经遍游天下,不敢说识尽天下武功,却也得之**,但顾风尘使出的这套掌法,自己居然从未见过,不知是他自创的还是从何人处学来,招式看似诡异,举手投足间却又清雅孤傲,真如同一株迎寒而开的腊梅,任你万千冰刀雪剑,他自迎风怒放。
  又拼几招,公输墨越加心惊,对方的招式看似简单,但层出不穷,变化万端,自己的招式渐渐递不出去,反有被顾风尘克制住的意思,如果不是隔空相斗,顾风尘再用上内力,只怕自己早已被他打翻在地,大败而回了。
  想到这里,公输墨急忙变招。他忽地身形一立,定如青松,双掌合什,然后猛地分出,左掌在右,右掌向左,每只手掌都形如流水一般,波折不定,手臂上好像突然多了无数关节,向顾风尘打去。
  群雄中有人惊叫了一声:多臂蜈蚣掌!
  这套掌法乃是西域大漠之中一个神秘帮派——天胡门的独门掌法,天胡门中据说都是胡人,其中不乏高手,这套掌法乃是开山祖师北宫胡所创,不同于中原武功,十分怪异,此时由公输墨手中使了出来,群雄无不惊异,此人怎么连胡人的武功都精通?
  可对于顾风尘来讲,不要说什么胡人的掌法,就算中原大派的掌法,他也没见过多少,因此只存了一个念头,管你什么掌法,见招拆招就是了。
  但这套多臂蜈蚣掌确非等闲,它在创制之时吸取了胡人舞蹈的不少动作,使用者的整个身体,连同四肢,都变得如同蜈蚣一样,无处不在动,无处不脱节,却又总能连在一起。每一掌打出,都似与前一掌毫无关联,每一步踏出,都与前一步意愿相违。众人看着公输墨使用这套掌法,全身的骨节啪啪做响,合成一种奇异的节拍,耳朵里似乎都能听到胡人羌鼓之声。
  顾风尘有几步险些也被这种奇异的节拍带得散乱,急忙震慑心神,此时的那套梅花掌已然不成片刻,他眉头一皱,也变了招法,换上一套梨花掌。
  这套掌法真应了那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诗虽是咏雪,但也体现出梨花的精神。顾风尘使开这套掌法,双掌飘飞,一如漫天大雪,无处不飞花。
  二人虽然是隔空拼斗,但每一招都极是凶险,只需有毫厘之差,便胜负已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第三节   斗了片刻,公输墨仍旧不能占得半点便宜,每一招都被顾风尘连绵不断的掌影所阻,眼看自己这套蜈蚣掌法便要使完,而对方的掌法仍旧连绵不绝,公输墨深知这是自己所精通的最奇妙的掌法招式了,就算再换,也比不过这套掌法,而顾风尘武功之精妙远远超出他的意料,这样打下去,只怕用不了二十招,自己便要输了。
  公输墨暗自皱眉,心想事到如今,比拼招式也赢不了他,只好暗下毒手,将顾风尘除去了。
  他暗自打定主意,想要暗算顾风尘,但此地乃是接任大典现场,群雄济济,个个眼光不差,光天化日之下暗算于人,岂不会被看穿!公输墨自有把握,他的机关门门主,可不是白混来的。
  在早些时候,公输墨便在自己的手臂上装了一个非常小巧的机关,外面有衣服遮盖着,谁也无法发现。用时只要挑开机簧,便可以发射暗器。
  而他使出这一套蜈蚣掌法,亦有此用意,由于这套掌法太怪,身法太诡,群雄大多都只注意到他的身法,就此正好可以浑水摸鱼。
  突然间公输墨打出一招“蜈蚣跌”,身子似在半空中翻个筋斗,而趁着他的手臂回缩到腹部的一刹那,公输墨用一根手指,悄然扳开了手臂上机关的机簧。
  顾风尘亦无发觉,更不要说场下的群雄,公输墨的这下动作实在太隐蔽,除了他自己,无人知道一个阴险的机关正在择人而噬。
  公输墨的手臂机关里,藏了十二枚蚊须针,针如其名,细如蚊须,这种针是他暗地里亲手打制而成,上淬剧毒,而且针体极轻,一旦钻入人体内,会没入血管,随着血液的流动,直攻心脏或是上钻入脑,因此中者无救,极是厉害。
  这种针制成之后,公输墨从未用过,只等赶上大场面,派上大用场,而现在,就是大场面,大用场。
  他所制造的机关极为精巧,装在腕下,发射时不用扬手,只需内力一催,针孔处便飞出暗器来。蚊须针极细极轻,又几乎透明,因此既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无人可以发觉。
  便在此时,顾风尘正好一掌劈出,公输墨横肘一架,虚架住对方的掌,然后右掌一起,拍向顾风尘小腹。
  二人隔着七八尺远,一直没有近身,因此这一掌并没什么惊人之处,真正厉害的是从公输墨腕底飞出的毒针。
  顾风尘与他斗了数十招,万万料不到他会有如此歹毒的暗器,只见他一掌打来,便将手掌一缩,虚切他的手腕。
  而就在此刻,顾风尘猛觉得掌心一凉,似一点雨滴落于其上,然后倏乎不见了。
  他心头一惊,马上感觉到一股寒气由掌心冲上,同时一丝尖锐的刺痛传来。
  不好!顾风尘左掌急拍,同时撤回右掌一看,掌心处有针尖大小的一处破口,一丝如头发般细的黑血在向外流。
  中毒了!
  顾风尘心思电转,难道有人在暗中助公输墨一臂之力么?又一想不可能,自己这一掌打向公输墨,如果有人相助,按毒针刺入的方向来看,必定是公输墨身后的人,可这时公输墨的背后是圣坛,并无一人,看来这暗器定是公输墨所发。
  好卑鄙的手段。
  顾风尘怒吼一声:“你敢下毒,好不要脸……”便要向外逼毒,公输墨知道他内力深厚,生怕自己的蚊须针被他逼了出来,那便前功尽弃,于是突然跳过来,运足内劲,发起一轮急攻,想要顾风尘疲于应付,无暇逼毒。
  一边的白京京看得清楚,气红了脸,叫道:“大哥,我来帮你……”此时天下英雄云集,又是在顾风尘心上人的地盘,那声“丈夫”便没叫出来,只叫大哥。
  顾风尘换了一套桃花掌法,抵住公输墨的急攻,仍是不急不徐,好整以暇地道:“不必,区区毒针岂奈何得了我!且看你大哥的手段。”
  说罢,他单手使出一招“春来遍是桃花水”,只觉掌影连绵,如同长流四溢的春水一般,不时有落英缤纷,招式好看至极,可也凌利至极,这招掌法专攻人的下三路,顾风尘的左掌垂于腹下,出招的方位极低,使人极难应付。
  公输墨的一轮急攻,尽被顾风尘右臂挡开,此时顾风尘的左掌已至,没奈何,公输墨只得回救自身,他的双掌交叉垂下,只听砰砰之声连响,一连十数掌对过,才勉强将这一招封住。
  此时顾风尘已然运起神功,将蚊须针逼到掌心处。由于他身体里已有两种剧毒,所以针上的毒性丝毫不能发挥,已随着毒血流尽,只是这根针不好去除。
  公输墨也意识到自己的针毒好像并不见效,以他对这种毒的了解,只要人被射中,毒性立时便会发作,轻的四肢无力,重的则头晕目眩,可面前的顾风尘中毒之后,仍旧生龙活虎,简直太不可思议。
  他虽然惊谔,但也明白万万不能让顾风尘将毒针逼出来,能做到的只有奋力急攻,使之无暇运功迫针。
  但是公输墨想得容易,想要在百花神掌下反击,实在难于上青天。顾风尘一招桃花掌法使出,后招便绵绵不绝,杏花掌、菊花掌、桂花掌……掌掌清奇,招招夺命。公输墨哪里见过如此神妙的掌法,莫说反攻,能招架下来,已经殊为不易了。
  顾风尘一招“采菊东篱”打出,右掌心波的一声微响,一线黑血连同那根蚊须针射了出来,落于红毯之上。
  旁观众人见了,无不惊骇,却是谁也不知顾风尘何时中毒的。
  白京京早已忍不住了,趁机大叫道:“公输墨暗箭伤人,暗卑鄙无耻……”公输墨急忙回嘴:“小丫头胡说八道,我何曾发过什么暗箭。是他自己搞鬼,博取同情。”
  听他信口胡柴,白京京大怒:“大哥,不要留客气了。”
  顾风尘本已怒火上冲,听了这话,心头明白,是要让他出损招,初时他尚不想这么做,此时看来,公输墨为人阴狠,对付他便不用再光明正大了。
  想到此,顾风尘突然减缓了攻击,好让公输墨松一口气,公输墨哪里知道是他故意相让,只觉得对方攻势一缓,不由得内心一喜,还道是毒药发作,心头冷笑:你虽逼出了针,到底那毒还留在你体内了。
  他正要加紧攻击,突然顾风尘喝了一声:“公输听了,你潜藏在红莲教中,为的就是今日争夺教主之位么?”
  公输墨心头一凛,暗想他在套我的话,绝不能应答。便闭口不言,顾风尘冷笑:“你不反驳,便是默认。那我问你,是谁指派你的?”公输墨此时不能不应,哼了一声:“一派……”
  他本想说“一派胡言”,将顾风尘所问的全盘否定,没想到刚说出这两个字,顾风尘突然掌中加力,袖底隐隐有风雷之音,将公输墨全身罩住,亦将他的声音硬生生压回肚里去。
  一刹那间,公输墨几乎窒息。
  顾风尘哈哈一笑:“我知道是某一派指使你的,到底是哪一派?”说罢猛一收内劲,公输墨全身的压力突然消失,他大喘了一口气,仍旧想反驳,道:“你这……”他本想说,你这全是血口喷人,不想刚说出这两个字,顾风尘又运起内力,全力攻来,第二次将他的话压回去。
  公输墨心头大怒如狂,要偏偏在顾风尘深厚内力的重压下无计可施,他的内力要逊色于顾风尘,加之暗算顾风尘未成,心虚不已,因此从气势上也完全被压制住了。
  顾风尘接道:“我这问题太过凶险是不是!你不好直接回答,那便小声告诉我,只我听到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催动内力,使出百花神掌,逼得公输墨疲于奔命,不要说出口反驳,连个屁都不敢放,生怕放屁时内息一散,便要接连中掌,性命不保了。
  公输墨说不出话,顾风尘的戏倒是演到了极处,他做出努力倾听的样子,边听边点头,嘴里道:“唔……是么?不会吧……有这等事!他们威胁于你?还是收买于你?啊……二者兼有……好了,你有苦说不出,我明白,我明白……”
  听他自言自语,公输墨险些气晕,但苦于腾不开手,说不出话,最后实在没办法,身子猛然向后倒飞,想要脱出顾风尘的掌力圈子,没想到身形刚刚跃起,顾风尘已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的退路封得死死的,公输墨没办法,只得回头应战,如此一来,仍旧在顾风尘掌握之内,当真是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公输墨险些直接气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第四节   顾风尘又自语了几句,最后大声道:“你放心,此事我一力承担,定要将之***。”说完了,他仍旧催力猛攻,但掌法渐慢,用的是兰花掌法。
  这兰花掌法比前几套掌法都厉害,仅次于最强的莲花掌法,此掌招如其名,每招打出时,都是无比的悠雅疏淡,绝无半分燥气,但对于内力的要求极高,顾风尘习有逆天神功,方可以运用自如,否则换做一般人,二者不可兼顾,招式出得雅了,内力便凝聚不起,威力不大,只顾凝聚内力,则出招时必定滞涩,那便不是兰花掌,只能称做残花掌了。
  顾风尘换上这套掌法,暗自叫苦的只有公输墨一人,其余人都看到他掌法疏慢下来,都以为公输墨已经坦承其事。于是暗中均想,不知是谁有如此手段,能够在红莲教中安插奸细。
  场中顾风尘手上加劲,嘴上也不闲着,高声说道:“方才公输门主已经告诉了我,他此次来夺教主,实是有难言之隐,有人以他的家人为质,要胁于他。而这个暗中操纵的巨奸大恶,便是……”
  说着他眼睛四下一扫,见群雄均在侧耳倾听,这才单手一指:“就是四大世家!”
  话一出口,万重山与杜潜龙几乎同时站起,怒喝道:“胡说八道!”
  此时群雄也是一片哗然。大家都看到了,方才龙谢兰那一席话,确有与红莲教冰释前嫌,言归于好的意思,哪知要按顾风尘所说,暗地里竟是策划着颠覆红莲教的阴谋。
  杜潜龙怒道:“我四大世家与此人从未谋面,更不要提要胁他的家人,至于指使他来夺位,更是胡扯。”
  顾风尘一笑:“究竟是不是胡扯,我们一问便知。”说着转头问公输墨道:“公输门主,你这番话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陷害四大世家,挑拨与红莲教的关系的吧?”
  他一边问一边手上加劲,兰花掌法更加舒缓,但内力愈强,不明白的人看着,以为顾风尘马上要停手了,实则顾风尘发出的内力如潮如浪,一波连一波向着公输墨压去,只要他开口讲话,内力稍泄,便抵挡不住,势必五脏碎裂而死。
  公输墨身在其中,再清楚不过,苦于不敢张口,甚至连点头摇头的动作也无暇做出,况且顾风尘问的这句话极是巧妙,公输墨无论点头或摇头,都只有一种解释,他点头,便是赞成顾风尘的话,不是凭空捏造,他若摇头,也可以解释成“不是凭空捏造”的意思,所以此话一问,白京京在一边频频点头,与花月痕相视而嘻,轻声低语:“谁说我丈夫是个忠厚老实汉子,使起诈来,只怕并不逊于那位龙堡主呢。”
  要他以内力压住公输墨,不使之开口分辩,从而占据上风,本来是白京京的鬼主意,说与顾风尘听后,顾风尘觉得这招挺损,中招的人太冤,尚自踌蹰,一旦用上了,居然能举一反三,加深理解,倒大出白京京意外。
  众人见公输墨并不反驳,只是黑着脸,一言不发,便信了多一半。其实就算他反驳,众人也不大怀疑这是四大世家的诡计。因为双方的仇怨太深,单凭着龙谢兰的几句话,便要结盟,太过突兀,众人大都不信,很多人认为这只是四大世家的缓兵之计,而顾风尘将公输墨争夺教主一事与四大世家联系起来,只能让群雄更加确信而已。
  顾风尘心头暗笑,但表面上还是一脸沉静,冷然道:“我知道你不敢明说,是怕四大世家报复!也不来难为于你。只要你能够认输,我就放你下山。”
  他虽是这样说,但内心明白,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否则公输墨一旦脱困,自己方才那一套说辞马上便会被他揭破,到时候自己反成了诬陷别人。
  因此顾风尘嘴上说着,手下不停,将那套兰花掌法使到极致,招招向对方进逼。只不过这兰花掌法极为奇妙,乃是以退为进的打法,看似一步步在后退,实则以内力将敌人吸引过来,使之如同铁块遇上了磁石,想甩也甩不开。他一步步后退,公输墨被他的内力所困,只得一步步向前,这样一来,旁观众人反倒觉得是公输墨在步步进逼,丝毫不给顾风尘喘息之机。
  有人已在私下议论:“这姓公输的在干什么?人家已经揭破了他的底,还想夺取教主么?”
  “就是因为被揭了底,才更要夺取教主之位呢。”
  “这却为何?”
  “老弟,这都想不明白么!如果他夺不到教主,四大世家会放过他么?他只有当上教主,才可以举红莲教之力,与四大世家对抗,要不然,一辈子休想逃出四大世家的手心。”
  “仁兄说得极是……”
  不提群雄议论,单说公输墨,他已几乎要被气得吐血了,顾风尘仗着内力深厚,将自己压住,硬生生堵上自己的嘴巴,然后当面演戏,换了谁也气不过。只是他苦于内力不济,更兼顾风尘掌法高绝,骗过了所有人,因此他每迈一步,都觉得离对方近了一分,自己身上的压力又大了一分。
  如此下去,再过片刻,自己便要贴到顾风尘身边了,公输墨明白,他离顾风尘最近之时,便是自己中掌身死之时。因此他必须要反击。
  现在他只剩了一种反击方式,那便是暗器。虽然方才那一针并未见效,上面淬的毒好像也完全不起作用,但此针射入的位置不够致命,公输墨还是相信,自己的暗器如果能射到顾风尘致命处,还是可以反败为胜的。
  想到此,他已离顾风尘不及三尺了。若再近一尺,对方手掌便可以击到自身,那时便全完了。
  公输墨一咬牙,勉力将双掌齐齐推出,迎上顾风尘的掌力,同时拼尽全力,内力撞击腕下的机关,在悄无声息之中,八根蚊须针一同射出。
  他在腕下装的机关极为精巧,但凡精巧的装置,一定不会太大,事实上这个机关小如鸽卵,纵使蚊须针那般细小的暗器,也只能装进九根,除去方才射出的一根,这一次公输墨豁出血本,将所有暗器都射了出去。
  公输墨深知,自己的性命便在此一举。
  顾风尘在第一次中针之后,便加上了十二分的小心,他似乎已猜到,对方的毒针定是从袖底射出的,因此每次公输墨出掌,顾风尘都仔细观瞧,此时公输墨再次发针,顾风尘只觉得他腕底似乎有乌光一闪,虽然蚊须针极细,但八针齐出,多少也有些痕迹。
  就是这难以觉察的微痕,令顾风尘心生警觉,蚊须针来势极快,加上顾风尘的掌力回吸,因此乌光闪起之时,暗器便打到了顾风尘的胸前。
  幸好顾风尘反应极快,单手在自己胸前一抓,在千钧一发之际,已将八枚毒针都握在手心,有几枚毒针刺破了他的手掌,但毒性对于顾风尘来讲,如春风抚体,全无妨碍。
  暗器在手,顾风尘也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暗器,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假装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倒。
  公输墨一见,心头大喜,自以为成功,此时顾风尘将内力也撤消了一部分,令其上当。公输墨几乎已在绝望之中,逢此生机,自是无上之喜,他的头脑一热,便将谨慎二字抛之脑后了。
  他选择了猛攻。
  二人相隔本就很近,公输墨只一迈步,便到了顾风尘跟前,抬手一掌,向顾风尘脑门击去。
  他已准备要对方的性命,因此这一掌直击要害,绝不容情。
  顾风尘手捂前心,面现痛苦之色,眼睛却扫视着对方的攻击,看到公输墨一掌击来,没有立时迎击,而是等到对方的掌势变老,不可能再变招之际,这才一掌迎出。
  公输墨觉得对方已中了八枚毒针,肯定内力不济,因此大着胆子攻来,看顾风尘以掌相迎,也没退缩,只是又加了一分内力,想将顾风尘一掌重伤。
  可就当二人掌心相接之时,公输墨猛然觉得掌心一痛,有锐器刺入,他心头一凛,便觉得不妙,抽掌看时,掌心处八个血眼,正向外流着黑血,血流极细,正是自己的蚊须针所造成的伤口。
  这下子公输墨大惊失色,抬眼再看顾风尘时,顾风尘已是面带微笑,哪有一丝的痛苦。
  不等公输墨运功逼毒,顾风尘运起神力,连发三掌,公输墨避无可避,只得硬接,他体内可没有顾风尘那样的毒血,虽然身带解药,但也要抽出空闲来服才行。顾风尘并不给他服药的机会,公输墨便吃了大亏。
  顾风尘打到第三掌,公输墨已经内力涣散,被这一掌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连喷了几口血,再也挣扎不起。(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第五节   看他已败,顾风尘没有赶尽杀绝,收手不斗。公输墨这时才勉力掏出解药,倒进嘴里,合着鲜血吞服了,倒在一边大口喘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二人胜负已分,旁观群雄并没显出多少惊奇的神色,大家好像都猜到了,顾风尘既然敢亮出信物,定是有备而来,武功又是如此高强,全面压倒了公输墨,不赢才怪。
  那边的杜潜龙余怒未消,一见顾风尘得胜,便向他怒吼道:“姓顾的小子,你方才讲的,完全是诬陷我四大世家,只教杜某一息尚存,断不与你干休。”
  顾风尘也不示弱,反唇相讥:“不错,现在这位公输先生已经输了,对你们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你翻脸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杜先生先不要着急,再等一刻,等我办完了事,咱们再算总帐。你看如何?”
  杜潜龙冷笑道:“天意如刀,还怕你逃脱么!”
  说完他恨恨地坐下,转头看了一眼龙谢兰,此时这位女诸葛仍是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成竹在胸。杜潜龙便压下了火气,静观场上形势。
  此时场上可能当上教主的,只剩下了顾风尘与瓶儿。
  沈柔眼见公输墨倒下,受伤不轻,心头暗自松了口气,对顾风尘笑道:“顾先生好高明的功夫,除此之外,好像你的言辞也犀利了许多呢。”
  顾风尘淡然一笑:“与高人做伴,总得学点什么才是,这就叫做近朱者赤。”沈柔道:“话是不错,现在你有机会挑战我们的教主了。”
  说罢,她向后退了几步,与雪无痕并肩而立,冷眼旁观。
  顾风尘面对瓶儿,却有点尴尬,因为上次来时,瓶儿曾骂过他负心汉,当时他无言以对,现在对上了,还是有些抬不起头来。
  他转回头看了一眼白京京,只见白京京与花月痕都对他伸出大指,表示赞许,而她们身后的那些人,也面露喜色,好像顾风尘这次夺主赢定了一样。
  顾风尘也觉得十拿九稳了,如果对面是泠菱,他绝不敢动手,就算动手,也赢不了,一来心虚,欠人家的太多,二来泠菱的枪法确实神出鬼没,可现在对上瓶儿,她的武功远不及泠菱。
  无论如何,自己总不能空手而归,幸好现在内奸已除,也算对红莲教立了一功。他只是有些心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泠菱会突然出现。
  不过现在看来,只要他胜了瓶儿,教主之位便是他的,就算泠菱出现,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已不在候选之列。顾风尘不解的是,既然泠菱没有中毒,为何要抛弃这教主之位,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他没有多想,走到瓶儿近前,向她一拱手,说道:“在下碎心城主顾风尘,谨向姑娘请教。”
  瓶儿此时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异常平静,淡淡地道:“顾先生能将信物还来,是敝教之幸事,对于敝教是有大功的,因此不必客气,尽管出手便是。只要赢得我,顾先生便是红莲教主。”
  顾风尘将声音压得极低,问道:“泠菱姑娘可还好么……我……我一直很挂念她。”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扫视着地面,不敢去看瓶儿的脸色。只听瓶儿也轻声道:“她好不好,与你全无关系,你也无须打问。”顾风尘心头长叹一声,暗想,看来她是不可能原谅我的了。
  眼看不可能不动手了,瓶儿便甩去了外面的大氅,脱下了莲花冠,交与沈柔,她里面穿的青色轻便劲装,站于红毯之上,便也显得英风飒爽,不同俗类。
  顾风尘定定心神,问道:“姑娘也是空手与在下过招么?”
  瓶儿淡然道:“若比内力,我一个姑娘家肯定是甘拜下风,因此请容许我用兵器,当然,顾先生也可以用兵器与我过招。”
  顾风尘道:“在下还是不用兵器的好,姑娘请便。”
  瓶儿点头,向沈柔一招手,沈柔吩咐手下教众捧来一个三尺来长的锦盒,盒盖一开,露出里面三段枪身。
  恋人枪!
  顾风尘见是此枪,不由一愣,暗想,难道瓶儿一个丫环,也会使这条枪么!他曾听泠菱讲起过,恋人枪非教主不传,泠菱会使这条枪,自然因为她是泠御风指定的后一代教主,可瓶儿在红莲教中地位很低,怎么可能会用这条枪?
  想到此,顾风尘脱口问了一句:“姑娘要用这条枪与在下交手么?”瓶儿缓缓道:“那是自然,我既是本教推选出的教主,自然要用这条枪与顾先生过招,谁都知道,这条枪是本教教主的专属兵器。”
  说着她走上前,将三段枪身合在一起,接成一条长枪,随手一抖,居然也抖出几个枪花来,瓶儿拉个架式,淡然道:“请。”
  顾风尘怀着疑惑的心情,缓缓做个起手式,嘴里说着:“姑娘小心了……”脚下一迈步,便欺到了瓶儿身侧,举手打出一招“人闲桂花落”,向瓶儿左肩击去。
  这一招乃是桂花掌法,主旨便在一个“闲”字上,出招之时意态悠闲自得,仿佛极不经意地随手一击,但其厉害之处也在于此,连出招人自己都不知道要击向哪里,对手就更迷惑了。
  顾风尘这一掌看似打向瓶儿左肩,实则暗合招中那个“落”字,掌出之时,已将瓶儿整个左半边身子都罩住了,无论左肋左腰还是左腿,都在他这一掌的攻击范围之内。
  现在只须看着瓶儿的反应,然后再行决定是打哪一个部位。
  百花神掌的出神入化之处,连恋人枪也有不及,要知道枪法再奇,由于枪身长的缘故,转换间也有空隙,而掌法则不然,手臂连在身上,自是说变就变,要比枪法之变快得多了。
  这套掌法不要说瓶儿,当世之人就算是最为博闻强记的高手,也从未见过,事实上这套掌法已有近百年未在江湖出现了,今日在顾风尘手中使了出来,旁人已是大开眼界,而归去来等教中高手也已看出,这套掌法与恋人枪法,竟然有些许相似之处,仿佛缘出一脉,但就算是他们,也想不到会出自于白莲教。
  但看红莲教这几位高手的脸色,并不显得多么沉重,好像对瓶儿的武功极为自信。
  说时迟,当时可快得很,顾风尘的掌甫一拍出,便要击到瓶儿的肩头了。顾风尘这一掌可以说留了七分力,蓄势未发,一来掌法精要如此,二来他也不想伤到瓶儿,毕竟把泠菱打伤已是伤透了顾风尘的心,再把她的丫环打了,岂不是伤上加伤。
  因此这一掌更加飘乎轻柔,果真如同一片飘荡的桂花一般。
  但就在此时,瓶儿突然将手一抖,在前的左手一抬,后面的右手一压,整条枪犹如一条翻身的怪蟒,划出一条极为诡异的弧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顾风尘小腹。
  这枪一刺,顾风尘猛然吃了一惊,他觉得瓶儿对于这条恋人枪并不陌生,非但如此,好像瓶儿对这条枪的熟悉程度还超过了泠菱。
  恋人枪在瓶儿手里,真的如臂使腕,如腕使手,无比自如。
  顾风尘大惊之下,枪尖已刺到了,他不及再想,脚下如同踩了冰刀一般,向后滑出三尺。
  这样一来,非但顾风尘吃惊,四大世家的人更为惊疑。他们在上山之前,已将红莲教几乎摸个底掉,每个人何等武功,都清清楚楚,谁料想平空杀出来一个丫环,居然枪法如此纯熟,如何令他们不惊。
  瓶儿一招便逼退当世的绝顶高手顾风尘,脸上亦不显出任何的喜色,也不追击,只是将恋人枪一顺,拥在怀里,远远看去,真如同一枝出水的玉芙蓉相似,那般高洁孤傲,那般纯净无暇。
  群雄中倒有上百人站了起来,嘴里齐叫了一声。这些人中有些是在五戒庄与泠菱交过手或是看过她出手的,也知道这套恋人枪非教主不传,今日看到瓶儿使这条枪如此熟练,无不吃惊。
  龙谢兰等几人看了,也均是一皱眉头,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惊惧之色。其他人倒还罢了,龙谢兰心思缜密,她心头隐隐泛起一股不祥之感,觉得今日要糟,因为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不提众人各有心思,单说顾风尘,他心头最是吃惊,只觉得瓶儿一枪在手时,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一如泠菱,自有一股威严之气。他自不能服输,便长吸口气,双掌一晃,使开百花神掌中最厉害的莲花神掌,攻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第一节   这套莲花神掌乃是百花神掌中最上乘的功夫,使出来时既端雅方正,又不失清秀俊逸,配合着身形步法看来,真如同一株傲然开放的莲花,不同凡品。
  而瓶儿的恋人枪法使开来,居然与这套掌法有着不少的相似之处,如此一来,二人的打斗倒像是变成了演武一般,招招合拍,式式入港,每一招中间都严丝合缝。
  这也难怪,双方的枪法与掌法本是同源而生,如同一棵藤上结的两个葫芦,出招之时甚至连心意都有相通之处,所以二人比斗之时,只见一团和气,而少了许多杀气戾气。
  群雄看得心旷神怡,但见二人比斗之时,如同两只蝴蝶在花间舞动,有时一沾即走,有时身形交错,如有默契,本来可以一掌击到对方,或是一枪刺穿对手,却偏偏留有空隙让对方闪过,但若说有心相让,却也不像。
  外人自不明白,就算瓶儿与顾风尘,也是一头雾水,二人看似演武,实已尽了全力,一掌击出或一枪刺出之时,若说留有空隙,并非能力不到,而是招法所限,仅能打到这个程度,再前进一分一毫,也不可能了。
  二人这样交手数十招,越打越是心惊,好似自己的招式已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要不然断不会如此合拍。因此二人各自虚晃一招,跳出圈子,几乎同时问道:“你用的什么枪法(掌法)?”
  顾风尘心想,绝不可将雪衣娘的事说出来,那样红莲教就会知道暗中有白莲教欲入主黄山,因此也不答话,换了少林派的伏魔掌法,运足内力,一掌击出,此时他距离瓶儿约有一丈左右,但身法快如闪电,发掌时离得还远,等到掌力涌出时,已经抢到瓶儿身前三尺处。
  瓶儿只觉得对方这一掌与此次不同,掌力如怒潮狂涌,势不可当。换做别人必须闪躲,硬碰之下难免骨断腕折。可瓶儿似乎对自己的枪法极有信心,意不理会顾风尘如同涛击浪涌的掌力,将恋人枪一挺,直直刺了出去。
  她刺的方向正好是掌力的中心,就如同一只尖头的梭鱼刺进水里,将顾风尘的掌力从中破开,直刺顾风尘掌心。
  眼见枪到,顾风尘反手一握,已将恋人枪抓在手心。他深知恋人枪的厉害,虽然制住枪尖,但仍不敢大意,运足了内力,先稳住枪身,然后催动内力,如同连绵不绝的巨浪一般,向瓶儿撞去。
  这样一来,瓶儿的枪夺不出来,也无法前刺,横在二人之间,顾风尘掌力源源不绝地撞来,瓶儿单拼内力,无论如何不是对手。
  只要将枪制住,顾风尘便有决胜的把握。
  就在此时,恋人枪突然断了。
  恋人枪本有三段,枪头枪身枪尾,每段不到三尺长,瓶儿也不知用了怎样的手法,三段枪身突然断了开来,中间有一条短短的细链相连,立时成了一条链子枪。
  枪身一断开,顾风尘的内力也断了,再也攻不到瓶儿。
  而瓶儿此时开始了反击,她以枪尾做枪头,向顾风尘刺去,顾风尘另一只手一抄,又将枪尾这段握住了。
  如此一来,恋人枪的头尾都落入顾风尘掌中,只剩一段枪身还在瓶儿手中。场面极是惊险。
  瓶儿居然还是毫无惧色,她突然整个人都挂在枪身上,以枪身为跳板,双足跃起,向顾风尘心窝踢去。顾风尘双手外伸,中间空门大开,眼见她抢踢进来,只得双脚上扬,以腿对腿,迎住她的攻击。
  但若论起腿上功夫,顾风尘差了一点,瓶儿的腿很细,柔韧性也极好,踢起人来又快又狠,常常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踢出,顾风尘自小学的是少林功夫,硬桥硬马,腿上劲力有余,柔韧不足,因此渐渐挡不住瓶儿的攻击,前心两肋一连中了数腿,如果不是他内力深厚,早被踢得内伤出血了。
  饶是如此,顾风尘也觉得心头气血翻涌,极不好受,若再中几腿,只怕真的要伤了,于是只得弃枪。
  他猛地双手一挥,将瓶儿用力抛了出去。
  瓶儿身得自由,居然在半空中翻个跟头,只听喀喀几声,等到落地时,恋人枪已恢复成了一条。
  谁也没看清楚她是如何在空中将枪接好的,只见她手法如电,极是俐落,不由得引来一片彩声。
  站定之后,瓶儿没等顾风尘进击,抢先攻了上去,这次她的攻击不像上次了,只见枪头化做梅花朵朵,每一枪刺出,都至少晃出五个枪头,让顾风尘难分真假,想要再抓住枪头,可就难了。
  顾风尘被逼退了几步,心想如此岂不尽落下风,必须反击才可抢得先机呢,但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对方的恋人枪**尺长,将自己逼在丈外,无法前进,照此只能挨打,他有心再使出莲花掌法,但那样一来,又是个不胜不败的尴尬局面,不知何时才是了局。
  正想着,瓶儿突然抖枪刺来,这一枪殊为奇怪,并没有抖出多余的枪头,顾风尘暗想,这次若再制住枪身,不等她断开,我便用力回夺,先将枪夺了过来,便可胜了。
  想到此,他探手去抓枪头,眼看便要握住,突然瓶儿的右手一压,那条枪突然弯了下去,如同一张弓一般,顾风尘的这一抓,居然落空了。
  瓶儿这一招使出,恋人枪变成了弯钩一般,而枪尖的指向,则由顾风尘前心,变做小腹。
  这便是恋人枪的诡异之处,使用之人可以用内力将枪身逼弯,然后随意攻击敌人任何地方,包括后心部位。
  顾风尘一抓落空,便知要糟,他曾见过泠菱使出过这一招,极是难防,此时瓶儿又用了出来,一样的凌利迅猛。
  枪如灵蛇,已堪堪刺到顾风尘小腹,顾风尘修习的逆天神功到底发挥了作用,在此刻不容缓之际居然将肚腹一缩,硬生生缩入半尺,顾风尘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肚皮已经贴上了背心,肠子已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
  瓶儿一枪落空,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反应还是极快,内力一收,那枪便弹了起来,枪尖一起,划向顾风尘肚子。由于恋人枪由弯变直,自是长了数寸,顾风尘缩入的空隙便不够了,这一枪仍可以将他开膛破肚。
  幸好此时顾风尘已经有了动作,他足尖一点,身子闪电般向后撤去,瓶儿这一枪落空,也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顾风尘,如影随形般贴了上来,枪尖仍旧直刺他的前心。
  顾风尘脚下如不沾地一般地后退,由于场院之中坐了上千人,所余下的空间并不大,中间又有一座圣坛,使得场中空地更加窄了,顾风尘只能绕着圣坛后退,幸好他轻功高明,不然早已绊倒,被瓶儿一枪刺穿了。
  绕了两圈之后,顾风尘始终脱不出瓶儿的追击,这丫头非但枪法如神,轻身功夫居然也毫不逊色,这让顾风尘心惊不已。
  他一眼瞟见了白京京,此时她正满面焦急,苦于无法相帮,也不敢开声大叫,怕顾风尘分神,一边的花月痕也是一样的神色。
  眼见两个女人为自己担心不已,顾风尘突然觉得一阵胆气由胸膛溢出来,暗道自己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可让女人为之担忧,自己这条命便是送在山头,也没什么大不了。
  胆气一壮,气力便生。顾风尘此时已退到圣坛正面,他猛然一收脚步,双掌一合,便向枪尖拍去。瓶儿等的就是他这一招,只见她双臂一振,枪尖又分成六个,呈现出一个梅花形,直刺进来。
  顾风尘这次是破釜沉舟了,绝不再后退一步,如果双掌夹不住枪尖,那么势必被瓶儿一枪穿心。
  他这一掌,拍向中间的枪花。
  所谓的梅花形,便是外面五个,中间一个,顾风尘看准了中间的枪尖,认定它便是真正的枪尖。
  可是他错了。
  真正的枪尖,并非是中间的一个。红莲教的恋人枪法与所有枪法都不同,一般的枪法抖枪花时,真正的枪尖总会在中间,但这套恋人枪法却能将枪尖隐于外面而非中央,顾风尘不知,因此便上了当。
  他双掌一拍,极是迅急,恋人枪刺来的也十分凌利,二者相和,快如电光石火。只听啪的一声响,然后便是卟的一声,血光迸溅。
  原来顾风尘双手拍出,居然夹了个空,双掌拍在一起,并未夹住枪尖,而真正的枪尖却是左上角那一个,瓶儿双手一压,六个枪尖刹那间合成一个,贴着顾风尘的双掌刺上去,直刺入顾风尘左肩窝。
  幸好这一枪稍稍低了一些,只是穿透了顾风尘肩头下部的肉体,并未伤到肩骨。恋人枪何等锋锐,血光突现之时,已经完全穿透了顾风尘的肩膀,从后面透肉而出。
  白京京与花月痕同时惊叫一声,一起立了起来,便要抢出。
  此时却见顾风尘冷哼一声,做出了一个令人惊骇的举动。(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第二节   顾风尘虽中了枪,却并未后退,而是迎着枪势向前一扑,枪尖本已刺透了臂窝,他再向前去,整条枪一下子便将他穿了起来,如同竹枪穿青蛙一般。
  瓶儿也吃了一惊,不知顾风尘要做什么。
  顾风尘的意思非常明白,纵使中了枪,也要取胜这一场。
  他忍住剧痛,大步向前迈出,那条恋人枪透过他身体的枪身便越来越长,他离瓶儿也越来越近了。
  瓶儿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竟是拼着被穿透身体,也要夺下她的枪。此时顾风尘也算夹住了恋人枪,只不过不是用掌,而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
  这样一来,瓶儿便是进退两难,对方拼命而来,已然制住了自己的兵器,若不弃枪,万万挡不住对方的攻击,此时她再想将枪身断开,已不可能,况且就算断开枪身,也无法将枪从对方身体内抽回,可如果撒手丢枪,对方便会夺了自己的兵器,红莲教历代教主,无不视此枪为性命,在无数场剧斗之中从未失却过,自己刚要登上教主之位,便丢了恋人枪,无法向教众交代。
  仅此一念之间,顾风尘已然欺近她身边,提起右掌,便向瓶儿当头击落。
  在这一刹那,瓶儿已然作出决定,纵使自己受伤或被击死,也不能放松此枪。想到此她单手上扬,运起全身之力,要硬接顾风尘这一掌。
  此时的顾风尘运起逆天神功,全力击下,掌力当真是石破天惊,莫说瓶儿一个姑娘,就算是场中功力最深的杜潜龙与万重山,也不一定能毫发无损地接下来。
  眼看双掌便要相接,瓶儿的性命也仅在须庾之间。
  便在此时,突然从正殿之中传来一声悠扬的琴声,这琴声奏得婉转低徊,异常动听,没有一丝的燥火之气。琴声如同有形之物,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内。
  顾风尘赫然一惊,他听得出来,这曲琴音正是自己数月前刚刚习成逆天神功,想要去救莲儿时,在汾河之上听过的。
  当时演奏的人,正是泠菱。
  在这一刹那,顾风尘眼前闪现出那一幕的场景:泼天大雨,浪花滚滚如玉珠迸溅,两条船并行而下,泠菱坐于船头,锦衣华服,美目流盼,那琴曲奏得一如天籁之音。
  而此时在正殿中弹琴的,便是泠菱么?
  顾风尘心神大乱,以前与泠菱在一起的情景一同涌上心头,这一掌如何还能劈得下去。
  瓶儿自然也听到了琴声,却并没太多理会,眼见顾风尘凝掌不发,自己的那一掌便由上迎变做直击,砰的一声拍在对方前胸。
  此时正值顾风尘心神大乱之机,内力泄得干干净净,瓶儿这一掌算是趁虚而入。
  幸好瓶儿也只使出了五分力道,没有全力攻击,这一掌将顾风尘打得后退了几步,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借此机会,瓶儿将手中枪身一拍,恋人枪直直飞了出去,穿透了顾风尘身体,如果不是顾风尘内力尽泄,瓶儿绝不可能将枪拍飞出去。
  眼见恋人枪飞出,瓶儿飞身而起,绕过顾风尘将枪抄住,随手抹去了枪上的血迹。
  顾风尘既受外伤,又增内伤,身子晃了两晃,却没有倒下去。他的这两处伤均不算重,瓶儿掌力不强,只是震得他吐血,很快便平复了,并未引发以前的内伤。因此顾风尘只在眨眼之间,已站定身形。
  此时可算胜负已分,顾风尘自是输了。
  红莲教众一片欢呼之声。
  白京京与花月痕飞身抢出,将顾风尘扶回了本阵。
  两人扶他坐下,撕开衣服一看,中枪处已是鲜血迸流,血肉模糊。这一枪虽只伤皮肉,但终究是贯通伤,不算不重。
  身后众人也围拢过来,青佛子看看伤口,说道:“不妨事。”说着点了顾风尘肩膀处的几个穴道,减缓流血,然后取出一瓶伤药来,要白京京紧抓着顾风尘伤口两侧,此时顾风尘伤口里的流血更加少了,青佛子将一瓶伤药全倒在伤口上,这是一种灰色的药面,倒上之后就见血液开始凝结,没过片刻便止住了血。
  花月痕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是疗伤奇药,也放了心。
  止住血后,众人拿过白布,将伤口紧紧包好,见顾风尘神色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顾风尘心内感激,却更加内疚,对青佛子道:“多谢道长,只是我辜负了诸位的期望。”
  青佛子笑道:“胜败兵家常事,这算什么。咱们以后机会多多,慢慢来就是了。”
  花月痕也道:“不错,等你养好了伤,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不提这边众人安慰顾风尘,只说红莲教那边,一见瓶儿战胜了顾风尘,均是大喜。此时琴声也早停了,四下一片寂静。
  沈柔大步来到场中,向四下一拱手,道:“比斗已过,本教还有哪位朋友不同意教主接任的,尽管开口。”
  红莲教中自没有人应声,而旁观群雄更不会开口。沈柔等了一下,见无人回答,便道:“既然无人出头,便是同意了,好,接任大典照常进行。请教主登坛。”
  随着她的话音,两边的鼓乐之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奏得更加高亢,一如凯旋的乐曲。
  顾风尘似乎没有听到,他耳边仍在回响着那曲琴声,眼前花花绿绿的彩女穿梭来去,也是视若无睹,仿佛只看到了那一张美艳无方的面容。
  白京京方才看得清楚,此时见顾风尘神情恍忽,便轻声问道:“方才是……是她在弹琴……对不对?”
  顾风尘茫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白京京道:“如果不是她的琴声,你那一掌早将这位姑娘毙了。”顾风尘道:“也算是报应吧,我在西湖伤她之时,也是一样的场景。今日只是换了过来,一饮一啄,也算天意了。”
  白京京闻言黯然神伤,心道:你心里终究还是忘不了她……
  此时随着鼓乐声,瓶儿将恋人枪折好交于沈柔,沈柔派人擦拭干净,瓶儿又净了手,换上方才的衣服,这才缓缓走向圣坛。
  这一次,没有人来阻拦了。
  瓶儿缓缓走上最高层,然后鼓乐声突然停了,瓶儿双手一起,仰面朝天,说道:“红莲花开,呈瑞降祥,百灵护佑,其道大光,照我残躯,抚我毁伤,保我神教,永世绵长。”
  说完,红莲教众一齐拜倒,同声高呼:“恭贺教主登坛接任……”
  圣坛周围有不少帮派散人已经附属红莲教,此时也站起身来,一齐鼓掌称贺,然后大殿上飞下不少彩带彩绸,和着鼓乐之声,光明顶上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接下来仪式继续进行,瓶儿拜过了天,又拜过了地,最后要拜圣物了。红莲教的圣物一是恋人枪,二便是那并蒂莲手环。顾风尘早在与瓶儿动手之前,便已将手环放入盒内,摆到圣坛上,此时沈柔将之打开,双手捧着交与瓶儿,瓶儿向顾风尘看了一眼,含笑点头。
  此时她的笑容中并没有嘲讽的意味,而是满含着感激之情。顾风尘也报以和善的微笑。
  戴上手环,瓶儿将手臂高高举起,道:“此信物失落数十年,今日能重回本教,实乃本教大兴之预兆,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顾先生,我在此宣布,红莲教与碎心城结为盟好,永不相侵。”
  红莲教众人又是一阵欢呼。而碎心城这边则静悄悄的无一人答言,顾风尘听了也只是淡然一笑,对花月痕道:“如此,我便可以放心的卸任了。”
  花月痕低声道:“只怕也未必,红莲教不打咱了,四大世家可没这么说。”
  只见沈柔又捧过恋人枪的枪盒,恭恭敬敬地献与瓶儿。瓶儿向这条枪又拜了四拜,道:“本人接任第十五代教主,望各位前代教主的英灵附于此枪,保我圣教,永世绵长。”
  说完,瓶儿将三段枪身取出,喀喀两声,接驳成一条恋人枪,她横捧此枪,望空下拜。
  只要拜完这条枪,整个仪式便进入尾声,瓶儿会走下圣坛,被教众拥入大殿就坐,然后接任大典就告完结。
  可就在瓶儿望空下拜,刚刚俯下身子的时候,猛然间从东面侧殿的大殿顶上射来一人,此人身法如电闪星飞,甫一现身,便已落到了圣坛上。
  瓶儿刚刚俯身,并未能看到这人,而此人一落到圣坛上,便伸出手来,砰的一把,握住了瓶儿双掌正捧着的恋人枪。
  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半路杀出,更不知此人要做什么。
  瓶儿虽然正下拜,但只觉得头顶上阳光一暗,好像有人扑了过来,刚要抬头,来人已握住了枪身。瓶儿一惊,双手自然一扣,将枪身扣紧,那人一夺之下,居然未能夺走这条枪。
  但此时瓶儿的情形极为不利,她跪在此人面前,未免尴尬,红莲教主刚一接任便给人下跪,岂有此理,因此瓶儿现在所想的,首先是站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第三节   瓶儿双膝一用力,已然跳起,此时对面那人夺不过枪,便顺手一掌,向瓶儿迎面打来,由于双方离得太近,瓶儿无可闪避,只得运足内力,举掌来迎他这一击。
  砰的一声,二人双掌相交。
  只听一听娇哼,瓶儿居然被这一掌击飞出去,落于圣坛之下。
  沈柔等人在那人飘落圣坛时尚未来得及出手,此时已经抢了过来,见瓶儿被击下圣坛,沈柔伸手已将瓶儿抱住。
  而此时轻功无双的雪无痕已闪身上了圣坛,谁也没看清楚他如何上去的,只见他既未跳跃,也未抬脚,像是滑上去的一样。
  圣坛上那人刚刚击飞瓶儿,夺下恋人枪,雪无痕便已到了,举手一拳,使出他的绝学空谷神功,向那人打去。
  来人似乎并未将他瞧在眼里,一手执定恋人枪,双眼在扫视着枪身,只是随手一掌向雪无痕的拳头迎去。
  卟的一下,拳掌相交,雪无痕只觉得对方的内力如山一般压来,自己这一拳使足了七成力,居然抵挡不住,拳头竟被压了回来。他心头一惊,忙用上另一只手,使足了十成劲,想挡住这一掌,但仍旧不敌。
  这一掌竟然将雪无痕的两个拳头都震了回来,直击向他自己的前胸,雪无痕久经战阵,自然知道自己的内力与人家相差甚远,硬碰之下不死也重伤,只得双足向后一飘,借着对方一掌之力,飘下圣坛。外人看来,他上坛似滑行,下坛似飞行,身法既诡异之极,又美不胜收,无不从心底里喝了一声彩。
  喝彩归喝彩,谁心里也明白,雪无痕单论武功,是敌不住那人的。因此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飞来的这位怪人。
  只见他头蒙黑布,身穿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来,谁也认不出他究竟是何来路。
  沈柔高声喝问:“阁下何人,突然出手偷袭,意欲何为?”
  她也看出对方内力高绝,断非一般高手可比,但他偷袭确有其事,并非红莲教为了掩饰教主方才被击飞的事实,也说得过去。
  黑衣人并不回答,只是呆呆地瞧着手上的恋人枪,似是痴了一般。
  瓶儿方才一招失利,枪已被人夺去,当着天下英雄与自己教众,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直气得粉面通红,甩开沈柔的手,又跳上圣坛,想夺回恋人枪。
  但是只比拳脚,瓶儿无论如何不是对手。沈柔心知肚明,向边上一招手,早有人递过一条铁枪来,沈柔接枪在手,向圣坛上掷去,叫道:“教主,用兵刃吧。”
  瓶儿方才与黑衣人对了一掌,自然更清楚对方实力,眼见铁枪掷来,正合心意,随手接了,不等身子落上圣坛,便抖手一枪,向黑衣人左肋刺去。
  黑衣人仍不回头,眼看铁枪便要刺中,他伸出左手,形如鹰爪,卟的一下已扣住了枪头。
  瓶儿只觉得自己的这一枪,好似刺进了铁山之中,难撼分毫,刺也刺不动,扯也扯不出,幸好她久遇此种情况,尚不致于无法付,眼见枪被制住,身子一晃,已然跳到这人面前,双足如风车一般向蒙面人踢去。
  那蒙面人好像痴呆一样,只看着恋人枪,仿佛这枪上有勾死人,已将他的魂勾了去,对于瓶儿的攻击,只要不是致命致伤处,一任她乱踢。因此他一连中了几脚,却丝毫不在意,仿佛清风抚体,明月照身一般,轻描淡写地受了去。
  只是他的手,仍旧紧紧扣住瓶儿的铁枪不放。
  顾风尘只觉得此人的招法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会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正在此时,他突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是火药的硝烟味。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圣坛上二人的比斗之中,并无人意识到这股硝烟味,虽然闻到了,也没在意,可顾风尘不一样,他听到过公输墨那夜的话,说是在圣坛下埋设了百斤火药,想要炸死红莲教主。
  公输墨呢?
  顾风尘四下一扫,并未见到他,方才公输墨被自己打得重伤吐血,说话都困难,而且无人救护他,此时他跑到哪里去了?
  心里想着,顾风尘站了起来,向后看去,果然看到公输墨爬到了人群后面,就在大殿的殿角下,而他的手里,正握着一个火折子。
  不好,他已点燃了火药。
  书中暗表,公输墨因是机关门门主,因此红莲教这次筑坛,便是由他总管。所以他才可以在圣坛下埋设火药而不被人发觉。公输墨深通引火之理,他在埋设完毕之后,用一根铁管,将引线引到殿角下的一块方砖之下,此时他趁人不备,将方砖掀起,点燃子铁管内的引线。
  铁管直通圣坛内的数百斤火药,一旦引爆,上面的人肯定被炸上天去。顾风尘岂能不急。
  他可不想让瓶儿死掉,在他的心底里,更希望是瓶儿出任教主,而非泠菱。因为顾风尘觉得一旦泠菱做了教主,所要担负的责任便大了许多,自己更无多少机会接近她了。这算是一点私心。
  此时他已来不及多想,火药一点燃,转眼便会引爆,因此顾风尘也没与任何人打招呼,突然大叫一声:“快下来……圣坛要炸了……”
  嘴里说着,他已经跃起身来,不顾身上有伤,足尖一点,已经跳上圣坛。
  群雄骤然闻听,都是一愣,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圣坛上的二人也充耳不闻,还在剧斗。顾风尘到得近前,不容分说,便向瓶儿肩头抓去,瓶儿以为他要助对方来打她,反手一掌,拍向顾风尘脸门。
  顾风尘顾不得闪避,一把抓住她肩头,身子向后便跳,只听啪的一声响,顾风尘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耳光,他没有运功抵挡,因此这一掌将他的脸皮打得高高肿起。
  饶是如此,顾风尘也不顾了,抓紧瓶儿胳膊向下便跳,连瓶儿手中的铁枪也不要了。
  那蒙面人在此时霍然抬头,见二人跳了下去,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鼻子紧吸几下,眼睛里突然变色,也一个虎扑,跃下圣坛。
  此时圣坛底部轰然炸响。
  巨大的气浪将整个圣坛炸得粉身碎骨,无数碎裂的土块迸溅开来,如同下了一场泥雨。幸好这座坛在筑造之时用的青砖不多,只是以红土夯筑而成,因此石块不多,杀伤力小了许多。但如果有人站在上面,一样也得被炸得支离破碎。
  这一声爆炸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没想到,当整个圣坛轰然粉碎时,众人中已有不少为土石碎块所伤,更多的人则伏于地面,不及运功抵挡碎石的,只好用双手抱头,一时间乱成一团。
  顾风尘在爆炸之前已拉着瓶儿跳下圣坛,爆炸声一响,他已将自己的身子伏于瓶儿身上,同时运起逆天神功,将砸到身上头上的碎石土块全部弹了出去。因他有准备,有内力护体,因此没有再受伤,瓶儿被他压在身下,自然也安然无恙。
  爆炸声之后,顾风尘跳将起来,再看公输墨时,见他已经挣扎着跳起来,转到殿角外便要逃走。
  初时顾风尘并没有杀公输墨,一来因为他已经重伤,连说话都提不起劲,二来公输墨毕竟是红莲教的头目,是生是死,还得红莲教说了算,自己怎么说也是外人,不好越殂代疱。
  如今一看此人要逃,便高声叫道:“截住他,是他埋的火药……”雪无痕一个晃身,已到了公输墨身后,喝声:“给我留下!”举手便点住了公输墨的穴道。
  雪无痕的空谷神功何等厉害,公输墨本已身负重伤,气也运不起来,早被点在当地,动弹不得。雪无痕冷笑一声:“想炸死教主,好毒的心肠。”说着一提他的脖子,便要将公输墨拉过来。
  就在此时,突然公输墨闷哼一声,眼睛一下子突了出来,如同被扔到岸上的鱼,咽喉里咯咯几声,想要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一个字,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萎缩下去。
  雪无痕一惊,低头看时,只见公输墨的小腹上插着一支袖箭,通体乌蓝,一看便知淬了剧毒。
  箭中要害,便是无毒,也要了公输墨的命,更何况还有致命的剧毒,因此公输墨一声没出,就咽了气。
  雪无痕大怒,知道有人杀人灭口,转身群雄那边看时,众人乱成一团,有的刚刚起身,有的还伏在地面,还有的不住呻吟,显是受了伤的。
  因为情形太乱,所以根本看不出是谁发的袖箭。而公输墨一死,他背后的人也无从查证了。
  瓶儿站起身来,吩咐教众救护伤者,将受伤的人搭下去好生看护,雪无痕将公输墨的尸体扔在场中,恨恨连声。
  此时人们的目光,仍旧集中在那黑衣蒙面人身上。此人跳下圣坛,并未受伤,而且对场中形势视而不见,眼睛里像生了根,只缠绕在那条恋人枪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第四节   雪无痕正没好气,见蒙面人仍旧装傻扮呆,一闪身到了他身前,喝道:“兀那汉子,还不将枪还来!”
  突然之间,蒙面人仰天狂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这声吼有如猿啼马嘶,极是难听,吼声中又贯注了无上内力,远远送下山去,听得人耳中如有小刀乱刮,不少人禁不住捂上双耳,不敢再听。
  听到这声嘶吼,一直没有作声的万重山突然脸色大变,指着那蒙面人,愣愣地道:“你……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步向前,走到这蒙面人身前,缓缓抬起手,去解蒙面人脸上的头罩。
  众人十分诧异,暗想难道万重山识得此人么!
  眼见万重山来摘自己的头罩,蒙面人居然并未闪避,只是双目离了恋人枪,转盯着万重山脸上,那眼神中透出一股迷茫之色,仿佛认得万重山,又想不起他是谁。
  终于,众目睽睽之下,万重山摘下了蒙面人的面罩。
  哗的一声,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惊叹,群雄纷纷睁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相信看到的。
  眼前这位蒙面人,居然并不像是人。
  他生得好像一只巨猿,满头满脸都是黑毛,只眼睛周围没有,却更显得怕人。
  万重山见了此人,并不吃惊,居然还是满面带笑,轻声道:“我儿,你怎么来了?”
  众人听他叫出“我儿”,这才明白,这人便是他的儿子,万啸楼。
  其实群雄大都知道万啸楼,身为万重山的儿子,想不让人知道都难,可是万啸楼行踪奇诡,几乎从不在人前露面,万家对此也不解释,以至于很多人觉得,万重山在故意作戏,好让儿子显得高人一等,今日一见才知道,这并非万家有意安排,而是这位万大公子实在有见不得人的苦衷。
  生成这般模样,怎可以抛头露面!
  万重山看着儿子,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儿子一定经历了什么,要不然他的眼神不会如此迷茫。事实上,自几月前万啸楼跟随诸葛仁与南宫岳去了神女峰之后,便再无他的消息。万重山曾经问起过诸葛仁,诸葛仁的回答是,万啸楼自下了神女峰,便不知去了哪里,但可以肯定,他没有受伤。万重山一向知道儿子的脾气,行踪不定已是他的常性,因此也没有过多担心,只要儿子不受伤,天下便无处不可去得。万重山对于儿子的武功,自是非常有底。
  但是万啸楼一走便是几个月,丝毫没有音信,万重山也渐渐有些犹豫了,他开始不放心儿子,本来想着红莲教的大典一结束,便发动人手去寻找,不想今日在光明顶上,儿子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怎不叫他欣喜若狂。
  杜潜龙夫妇与南宫岳见他来,也非常高兴,围上来纷纷探问,万啸楼一言不发,仍旧呆呆地瞧着万重山,万重山以为儿子在这多人面前难为情,便伸手欲拉万啸楼归座。
  但他拉住万啸楼的手臂后,就感觉到儿子在有意抗拒,不想跟他走,万重山知道儿子的脾气,也未在意,又见他手中紧握着恋人枪,心想儿子既然露了面,便不可不归还人家的枪,否则四大世家成了硬抢,传出去不好。
  想到此,便向儿子一笑,道:“来,啸楼,把枪给我……”
  万啸楼并未答应,只是瞪圆了眼睛瞧着他,万重山又重复了一句,万啸楼仍旧不动,万重山有点怒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儿子居然敢不听自己的话,成何体统。
  因此他加重了语气,喝道:“啸楼!”
  万啸楼神色突然一凛,似是清醒过来,万重山已然一手扣住枪身,喝道:“撒手!把枪给我……”
  突然之间,万啸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抹寒光中隐藏着的是恶毒,是杀气。
  此时场中群雄都呆呆地望着这爷俩儿,有些人的手心里已冒出冷冷来,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杀气。
  万重山见万啸楼不撒手,怒火上撞,单手运力,猛地将恋人枪向怀里一带。他数十年练就的鹰爪力非同小可,换做旁人,这一下非撒手不可,否则就要连人带枪一同扯了过来,但出乎他的意料,万啸楼受了这一扯,居然连晃都没晃。
  万重山深知儿子的功力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短短数月间绝高不到哪里,而自己这一扯,怎么会扯不动他!
  便在此时,万啸楼突然变了脸色,仰天发出一声不像人的长嘶,双手一转,整个枪像风车一样翻转过来,万重山若不撒手,整条胳膊就要被他拧到背后了,因此只好松手,后退一步,喝道:“畜生,你干什么……”
  话声未绝,突然觉得腹下一痛,一股冰寒的感觉升了上来。
  他缓缓低头看去,那条恋人枪的枪头,已经完全没入自己小腹,只留一条枪杆在外,自己的血已经顺着枪头的血槽汩汩外流。
  万啸楼……我儿子……居然刺我……
  万重山悲愤莫名,脸上的神色古怪已极。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万啸楼将枪一转,枪头在前,想都没想,猛力一枪,刺进了万重山小腹。
  事出突然,众人都惊得呆了,谁也没料到万啸楼会对着自己的父亲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致命的一枪。
  全场一时变得死寂,静得如同深夜的坟场。甚至都能听到万重山的血滴到地面的声音。
  万啸楼轻轻摇动脑袋,眼睛里的神色恢复了迷茫。
  便在此时,第一声惊呼终于响起,出自一名江湖女子口中。
  然后全场一下子炸了锅,杜潜龙夫妇与南宫岳初时也被这一枪惊呆了,此时终于反应过来,齐声怒吼:“万啸楼……你做了什么!”
  万啸楼充耳不闻,突然抡起单臂,竟将自己的父亲挑在半空,然后用力一甩,万重山带着一股血箭飞出数丈,砰的一声摔在侧殿的顶上,将上面的瓦也不知压碎了多少。
  他本来重伤欲死,再经此一摔,仅剩的一口气也提不上来,万重山张开两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但眼前终于变得一片漆黑。
  号称四大世家中武功最高的金鹰门主万重山,就这样死在了自己儿子的手下,而且至死,他也没有明白万啸楼为什么要杀自己。
  万啸楼一挑飞父亲,漫空洒落的鲜血使他如发了疯的狮子一般,将恋人枪抡开当做棍棒使用,将周围所有人逼退丈外。
  他虽然不会使枪,但此时变得力大无穷,枪身上贯注内力,每一枪扫出,凡是触到的人或兵器无不被击飞,真如虎入羊群一样。
  杜潜龙仗着内力,亮出水火囚龙棒,迎着恋人枪扫来的方向拼力一格,只听当的一声大响,杜潜龙觉得整个手臂剧震,虎口已被震裂,血丝流了下来。手中的囚龙棒险些被磕飞。他叫了一声:“好小子,你疯了不成!”
  万啸楼突然仰天一声狂笑,闯入群雄丛中,抡开枪身,乱打乱扫起来。
  殿前的空地虽然不小,但来的人太多,因此显得稍稍拥挤了些,万啸楼的人枪如同乌龙搅海一般,一时伤者无数。
  顾风尘见了,顾不得身上有伤,大喝一声:“都退开了,我来斗他。”众人正巴不得有人上前拿下这疯子,听了这话,退潮一般向后闪去。
  白京京硬拉住他,不想让他上前,顾风尘怒起,运力一弹,将白京京的手震开,大步抢上去。瓶儿在后叫道:“你有伤在身……”
  顾风尘并不是没想到,只是他心存疑惑,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印证。因此便顾不得自己的伤了。
  他的疑惑很简单,数月前与万啸楼交手,对方虽然内力深厚,但远未达到今天的程度,这其中定有缘故。
  眼看着顾风尘抢上前来,万啸楼眼中敌意大盛,突然抡开恋人枪,向他拦腰打来。
  顾风尘并不后退,只一个铁板桥,让枪身由头上掠过,然后展开轻功,抢进万啸楼怀中,举手一掌,打向他前胸。
  万啸楼虽然疯狂,但绝不痴呆,一见对方掌到,便松开一只握枪的手,狂吼一声,全力击出。
  二人近身肉搏,以掌对掌,其中已无一丝取巧之处。
  顾风尘的内力自是天下知名,如今虽受了伤,但于其内力无损,而万啸楼形如疯颠,内力竟是深不可测,这二人对掌,谁强谁弱,无法定论,只好看结果了。
  按着群雄的心思,二人这一掌相交,必定是石破天惊的巨响,因此还有人捂住了耳朵,不敢去听。
  但是结果令所有人大为不解。
  二人的双掌交击在一处,居然是无声无息,一丝声响也没有。
  不仅群雄吃惊,对掌的二人更为吃惊。他们所吃惊的,并不是没有响声。
  顾风尘此次对掌,本已运足了全身内力,以威力而论,开山断岭虽不足,裂石开碑已不在话下,但是当他的掌与万啸楼的掌相交之时,只觉得自己的千万斤力气像是打入了无底深渊,泥牛入海,断无消息。(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第五节   这样的情况顾风尘听说过,以前在少林寺时,师父曾告诉他,如果你全力打出一拳,打到对方身体时,感觉自己的力气像是打进了汪洋大海,那么就说明,你的对手的功力比你强十倍以上。只有这样,对方才可以将你的力气完全消解,化于无形。就仿佛溪流注入大海,毫无效力。
  而眼前的情况就是如此,难道万啸楼的功力竟是如此之高么!
  想到此,他愀然变色。
  可等顾风尘抬眼一看万啸楼时,发现万啸楼的脸色,居然与他有些许相似之处。
  他并不知道,此时万啸楼心中也与顾风尘一样的吃惊。他自己的掌力也如同打进了汪洋大海,化为无形。
  顾风尘一掌对过之后,立时退开一步,双掌护在胸前,准备迎接对方的攻击。因为照理来讲,对方的内力如果比自己高强十倍,那么定会趁着自己前力已尽,后力未生之时来攻。由于自己前一掌用力太猛,后劲不足,便不容易抵挡得住。
  然而顾风尘退了一步,万啸楼居然也退开一步,单掌直伸,眼睛瞪着顾风尘,如见未知之生物。
  此时顾风尘隐约明白了,对方的内力并非比自己高深,他的掌力与自己相撞,双方都化于无形了。
  自己自习成逆天神功以来,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天下还有什么内功,能敌得过自己的逆天神功呢?
  顾风尘心思电转,突然抢步上前,又是一掌击出,万啸楼提掌来迎,二人第二次对掌,而情形完全与上一次相同。
  这两个人打斗,居然像是全无内力,换句话说,他们的内力对对方,根本没有作用。
  顾风尘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与晴儿西湖夺宝后野宿的那天晚上,万啸楼突然出现,捉走了阳关盗,而当时的秦唐关正要对阳关盗逼问什么东西。而他自己猜测,这样东西,应该就是逆天诀。
  难道说,逆天诀落在了万啸楼手中!
  也就是说,他习成了逆天神功!
  由于顾风尘的内功与万啸楼的相同,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这一刹那,顾风尘几乎可以肯定,万啸楼练就的,就是逆天神功,于是他突然大喝一声:“逆天神功!你练的也是逆天神功!”
  这一声喝之后,满场皆惊!
  瓶儿与雪无痕都领教过万啸楼的内力,此时听了顾风尘一喝,相视一眼,心头都是大震。
  顾风尘接着叫道:“你抢到逆天诀,练成了逆天神功……你杀了地王秦唐关……”他终于明白,秦唐关死前为什么一口咬定是自己下的手。
  因为秦唐关所中的致命伤不是兵器伤,也非毒伤,而是被高强内力震伤的,以秦唐关的内力修为,当世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逆天神功之外,再无第二种功夫。而据秦唐关所知,天下武林中只有顾风尘,练成了逆天神功,因此不用细想,便断定是他下的手。
  可现在看来,天下还有第二个人练成了逆天神功,他震伤秦唐关之时,定然也蒙着脸,秦唐关认不出他,只能以武功判断身份。
  瓶儿与红莲教中的头领人物一听,都霍然一惊。雷音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而且取回了秦唐关的尸体,经过验尸,一致认定是逆天神功所伤,因此也怀疑这件事是顾风尘所为,但教中熟悉顾风尘的人都有些不信,可是铁证如山,不得不暗自叹息,现在看来,顾风尘果然是冤枉的。杀秦唐关之人,肯定是这位人不人兽不兽的万啸楼。
  他连自己的父亲都杀,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顾风尘喊声方落,沈柔已接着叫道:“此人杀人弑父,已是禽兽所为,天下武林,人人得而诛之。大家不要放他走了。”
  这下子不光红莲教,连四大世家的人也围攻了上来。
  杜潜龙夫妇与万重山交情极深,此时眼见万重山被儿子一枪刺杀,心头的震恐已非语言可以形容,这位万公子自来到光明顶后,一言不发,出手便是夺枪,方才万重山如果不去抢他手中的恋人枪,或许还死不了,由此可见,这条枪在万啸楼心中,地位何等重要,重要到为了不被抢走,可以连自己的父亲都杀了。
  二人悲愤万重山的惨死,决心要将万啸楼杀死在万重山面前,用来祭奠他的亡灵。因此未等沈柔叫完,夫妻二人已然抢上,双站万啸楼。
  杜潜龙仍旧舞起囚龙棒,却换了一套招式,不以棒身与对方的枪身相碰,以免被震飞。他看起来鲁莽,但一交上手,却是小心之极。而龙谢兰则游走在外,银牙一咬,手中已握住了几枚毒针。
  趁着杜潜龙与万啸楼相持之时,龙谢兰一扬手,三枚毒针直射万啸楼的后心。
  此时动手,已完全没有了什么身份高低,辈份高低,因为大家一致觉得,眼前的万啸楼已不是人了,对付一头野兽,何分这些。
  因此龙谢兰在他身后暗放毒针,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万啸楼一心在前抵挡杜潜龙的囚龙棒,方才虽然他以枪杆险些将杜潜龙的棒震飞,但那时众人尚未得知他的内力高绝,万啸楼虽然震飞瓶儿与雪无痕,可这二人都不以内力见长,因此杜潜龙方才自是有些大意,现在交手,杜潜龙使开囚龙棒绝学,用的不是硬砸硬碰,而是或搭或粘或压或推,全都是以巧破千斤的诀窍,如此一来,万啸楼虽然内力高强,想要击败杜潜龙,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杜潜龙在前面将万啸楼绊住,龙谢兰在后面放毒针,看起来万啸楼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三枚毒针全部射到了万啸楼身上。
  龙谢兰的毒针天下闻名,只要被射中一枚,眨眼间便会倒地不起,昏迷过去,可今天这三枚毒针却失了效。
  也许不是毒针失效,因为这三枚毒针根本就没射进万啸楼的身体里面,只是他衣服上一撞,便一齐跌落尘埃。
  龙谢兰大惊,暗想此人的内功居然高到如此地步么?竟可以做到金钟罩体,铁布裹身。
  武林之中一直不乏练成金钟罩,铁布衫功夫的人,但这两种硬功又有不同,金钟罩功夫运起来时,全身皮肉硬如金铁,刀枪不入,可一旦运起这种功夫,便不可移动半寸,气息也不可泄露,务须凝神屏息才行,因此金钟罩其实是一种挨打的功夫。
  铁布衫稍有不同,这种功夫是将内息运起,送到身体的一个部位,使那个部位硬如钢铁,并不能达到全身。这种功夫比金钟罩好的地方便是可以随意移动,不好的地方则在于,一个部位刚强了,身体其它地方则不再受保护。
  这两种硬功通行天下,如果万啸楼练的是金钟罩,绝不可能在运功的同时,还挥枪与敌剧斗,如果他练的是铁布衫,可他又怎知龙谢兰要射他后心。
  这种念头在龙谢兰心头一闪,她便打定主意,再射一次试试。
  万啸楼对于身后的事恍如不闻,仍旧将枪抡开了,逼开众人的攻击。龙谢兰趁此时机,又是三枚毒针飞出,这一次是射他的右腿。
  如果万啸楼练的是铁布衫,必须要事先运气,除了龙谢兰自己,无人知道毒针会射向哪里,万啸楼绝不可能事先将气运到右腿上,来挡她的针。
  可是令龙谢兰万分不解的是,这次的三枚毒针射上去,仍旧与上次一样,射不进万啸楼的身体,只是衣服上一弹,便落了地。
  毒针没有作用,万啸楼的内力又高绝如此,谁能制了得他!
  此时上前围攻的好手越来越多,但万啸楼使开恋人枪,周围五尺内谁也抢不进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他内力损耗得差不多了,再上前猛攻。这些好手自然心知肚明,因此虽然看起来攻得很猛,但自已的力气损耗不大,只是在虚耗万啸楼的内力而已。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由半山腰里射上来一支旗花火箭,这支火箭有些怪异,上升时带着刺耳的啸响,令人耳膜发颤,牙齿发酸。
  万啸楼听了这声啸响,突然神智一清,四下张望了一下路径,迈开大步,向下山的石径抢去。
  雪无痕叫了一声:“他要逃走,大家围上了……”
  众人也都看出万啸楼的意思,方才那声啸响,多半便是招呼他的信号,看来山下定有后援,如果给外援攻上山来,再想杀他,更是不易。因此一齐堵住下山的道路。
  万啸楼便再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闯过数百群雄的阻拦,逃到山下去。但是如此一来,群雄只顾阻他下山,围攻的人便少了很多,万啸楼身边压力一减,突然他仰天嘶吼一声,呼的一枪扫出,将身边的人逼退几步,然后虎跃而起,飞上了正殿殿顶。
  那里正躺着万重山的尸身,万啸楼低头看了一眼,似是在想些什么,脸上显出些许疑惑的神情。(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第六节   众人一见他反其道而行,均是一愣,沈柔突然明白过来,喝道:“他要从后山逃走。”群雄大悟,纷纷展开身形,飞扑过来。
  但此时已拦不住万啸楼了,他看了父亲一眼,漠然回头,扑下了大殿,几个起落,已到了后崖的边上,直直扑下崖去。
  群雄追到崖边,向下看去,只见万啸楼的身子如同猿猴一般,闪了几闪,便没于密林之中。本来后山无路,全是横生斜逸的藤枝野蔓,山形又陡峭已极,无法通行。可万啸楼却不然,他自小与野兽为伍,精通攀登之技,此时随手抓着藤蔓,一飘一荡,如一片落叶般地下山去了。
  沈柔见已无法追及,只得跺脚,暗恨自己疏忽,万啸楼出现之时并未有任何预警,显然也是从后山爬上来的,众人只顾着封堵下山的大路,却没有想到后山。
  万啸楼一走,群雄面面相觑,都极为丧气。
  突然听到一声嘶心裂肺的哭吼,杜潜龙早将万重山的尸体背下殿来,放于地下,正与龙谢兰二人抚尸而哭,南宫岳在一边苦苦劝解。
  只见万重山双目大睁,一脸的悲愤与疑惑,可见在他死时,都不理解为什么儿子会对他出手。
  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一场轰轰烈烈的接任大典,居然以此了局,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红莲教众人心头更是五味杂陈。恋人枪被夺,此乃头等大事,也是奇耻大辱,瓶儿安排沈柔料理山头上的事情,自己带着归去来等人追下光明顶去。
  顾风尘也想追赶,但他的伤经过方才的一阵动荡,又涌出血来,毕竟是贯通伤,不可谓不重。青佛子只得将包裹的白布解开,重新上药,再次包扎。
  此时杜潜龙夫妇已停了哭声,沈柔吩咐马上抬一口最好的棺材,将万重山装殓起来,以教葬之理,送下山去。龙谢兰忍住悲痛,向沈柔答谢了,押着棺椁,率领四大世家的人走下光明顶。
  山上的群雄已散了多一半,顾风尘看看花月痕,花月痕知道他不想走,便道:“我们等一等,左右天色还早,下山的人多,用不着和他们去挤。”
  顾风尘感激地点点头,又向殿内看去,却仍旧看不到泠菱的人影。
  沈柔走过来,向顾风尘道谢,并向他解释关于秦唐关的误会,顾风尘淡然一笑:“这个无妨,只求上天保佑,新任教主能够得回恋人枪,莫要落在恶人手里。”
  白京京看四下里人少了许多,便问沈柔:“怎么接任的是这位姑娘,泠教主呢?”沈柔一笑,并不回答,只说:“这是我教内之事,不好对外人讲,你们今天累了许久,与我教又有大功,我看顾城主身体不便,最好还是休息几天再走不迟。”
  花月痕道:“我们人多,不住在峰上,这就下山去了,不劳伺候。”沈柔道:“也好,只要是黄山地界,一路上都有我教的人,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便是。”
  顾风尘道了谢,这才起身,率领众人下了光明顶。
  来到峰下,走了不到十余里路,天色便黑了下来,花月痕见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乃是一处荒野偏僻之处,只好叹口气,安排就地宿营。
  这次出来,碎心城众人带着都有帐篷食品等物,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正好用上。花月痕一声令下,四处便响起了打桩支帐篷的声音。
  不多时,众人已支好了三十来顶帐篷,早有女弟子们做起了饭菜,连烧带烤,一阵阵香气散发出来。
  顾风尘受了伤,行动却是无碍,只是伤处刚刚包好,照理不能喝酒,只得忍住了性子,干咽唾液罢了。白京京与他撕了半条羊腿,顾风尘接过吃了些。
  等众人都吃过了,花月痕请顾风尘进帐篷休息,并布置了暗哨在外,以防有人偷袭。然后吩咐大家安寝。
  不一会儿,帐篷外面只余火堆余烬,已不见一个人影,大家都钻进帐篷去睡觉了,只是暗处不时闪过一双双警惕的眼睛,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顾风尘独自躺在一个帐篷里,闭目养神,伤口处传来一阵阵撕裂似的痛楚,搅得他心烦意乱。
  这次的黄山之行,顾风尘颇有些遗憾,因为他想或许可以再看一眼泠菱,更希望她已原谅了自己。但现在失望而归,从此一别,以后再想看到她,不知何年何月了,也许是永不会再见。
  如此一想,他更睡不着了。
  顾风尘悄悄爬起来,钻出帐篷,但见星光满天,银河如练,四下里一片寂静,只闻不知名的草虫在浅唱低吟。此时已有秋霜,天气寒冷了许多,但顾风尘觉得更冷的尚不是天气,而是自己的内心。
  他裹紧了衣服,向外走了几十步,坐到一块大石下,抬眼向着光明顶上看去。
  透过夜色,光明顶上还有明光隐隐,顾风尘明白,红莲教自今日起,光明顶上的火光便不会熄灭了,此时此刻,泠菱又在哪里呢?她还在弹着那首琴歌么?
  顾风尘的心在隐隐刺痛。
  便在此时,突然由前方的夜色里传来一声琴音,仿佛很远,又仿佛近在耳边,显然是借着内力发出来的。
  顾风尘赫然一惊,站了起来,侧耳听时,琴声又没了,难道是错觉么?他刚要坐下,又是一声琴音传来,这次听得真真切切,果然有人在前方不远处弹琴。
  在这一刹那,顾风尘全身的血几乎都凝了,他听得出,这是泠菱的琴音。
  顾风尘站起来,向着琴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不远处站起一人,轻声道:“城主……小心有诈……”这是花月痕布置的暗哨,来向顾风尘示警,顾风尘摆摆手,让他不用理会自己,随后平安一下心情,向夜色中走去。
  身后的一顶帐篷里钻出来白京京,见顾风尘一个人,便要跟着,不想旁边伸过一只手来,轻轻拉住了她。白京京见是花月痕,便轻声道:“姐姐,我……”
  花月痕道:“让他一个人去吧。”白京京急道:“那人……好像是泠教主……”花月痕点头:“肯定是她,但你去了,会有什么用处?”
  白京京愣住。
  花月痕笑笑:“相信我,他既然已经娶了你,就不会不要你。对于这个男人,我还是有信心的。”
  白京京叹息一声:“我也有信心,可是……还不放心……”
  花月痕笑道:“女人对自己的丈夫,很少有放心的,不过我这位顾兄弟,不同常人。”
  白京京目送着顾风尘消失在夜色里,眼睛里既是爱怜,又是愁怅。
  顾风尘顺着琴声,慢慢地走来,转过一个山角,前面出现了一条山溪,流水淙淙,其声细碎,在溪边的一块大青石上,赫然坐定一人,背对着他,面朝溪水,正在低头抚弄着膝头的瑶琴。
  这人显然是个女子,一身白衣如雪,长发垂瀑般泄下。
  顾风尘的心头如同鹿撞,轻轻走过去,来到那女子身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女子听到他走来,停了瑶琴,并不回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很微弱,但顾风尘听来,如同沉雷炸响在耳边,因为发出这声叹的,正是泠菱。
  果然是她,她来找我了。
  顾风尘觉得双腿发颤,几乎坐倒在地。
  泠菱将瑶琴放于石上,缓缓站起,转过身来。
  灿烂的星光下,只见泠菱一如从前,明眸如星,雪肤似脂,纤腰盈握,亭亭玉立,站在那里真如同一株盛放的白莲花。
  顾风法几乎看得呆了,他以前并未太在意过泠菱的容貌如何美艳,但经历这许多变故后再相见时,也不知怎么,他觉得泠菱好像比以前更加美丽。
  他只顾看,一时忘记了开口。
  泠菱见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含着无限爱意,不由得心头一羞,面色一红,垂下头去。
  若换做以前,顾风尘绝不敢唐突佳人,定会尊行礼法,离开几步说话,但现在他从心底里突然冒上一股无比的冲动,眼见泠菱害羞,突然大步上前,双手抓紧了泠菱的肩头。
  泠菱一惊,竟也忘记了闪避,只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些惊恐,却又有些期待。
  顾风尘看了她一眼,猛地将泠菱搂在怀里,他抱得好紧,好像只要松得一松,泠菱便要从他怀里滑走一样。
  二人均无任何言语,只有星光在空相伴,溪水在脚下潺潺流过。
  拥抱多时,泠菱觉得耳边似有些热流,睁眼一瞧,顾风尘肩膀下又有热血流出,洇湿了白布。
  她抬头看看顾风尘,轻轻一挣,顾风尘终于松开了她,泠菱伸出玉指,轻轻抚摸他的伤处,幽幽地道:“你……还痛吗?”
  顾风尘摇摇头:“不痛,痛只在心里呢。”泠菱的神色黯淡了些,说道:“是我伤的你么?”顾风尘道:“不是,是我罪有应得,便是死在峰头,也是应当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第一节   泠菱伸指抵住他嘴唇,不让他再说下去,自己道:“不是这样的,你自始至终,都做得很对。”顾风尘道:“做对的事,也会伤害到别人。所以瓶儿刺我一枪,现在想来,倒不如你刺我一枪来得痛快。”泠菱道:“我刺了你,你便痛快了?”
  顾风尘叹息一声:“我只求你原谅我,在西湖会上,我并非有意伤你,而是……迫不得已……”泠菱道:“我知道,而且那一枪,你刺得很轻,当时我若反击,并不会输的。”顾风尘道:“可你当时太伤心了,忘记了反击,是不是?”
  泠菱不答,垂头道:“过去的事了,我们就不谈了吧。”
  顾风尘闻言大喜若狂:“菱儿,你……你原谅我了……”泠菱终于展开了笑容:“不一定呢,我会一直记着这一枪,保不定什么时候,我便要刺回来呢。”顾风尘哈哈大笑:“只怕到时,你便想刺,也下不去手了。”
  二人并肩坐在青石上,相视一笑,只觉得以前的一切愁苦与磨难,都是值得的。
  泠菱轻轻将头靠在顾风尘肩上,遥望着无数星光,喃喃说道:“如果我不原谅你,你要怎么办呢?”
  顾风尘道:“我也不知道,恐怕我会一直等在这峰下,每天到峰上去瞧你。”泠菱笑道:“你敢上来,我放狗咬你!”顾风尘道:“你便是放出老虎来,也拦不住我。”
  泠菱眼神波动了一下,道:“真老虎拦不住你,那母老虎呢?我知道,你的身边有只比老虎还要厉害的蝎子。”
  顾风尘知道她说的是白京京,心里也不由得打个结,说道:“我不知道……我答应了娶她,可那是在生死关头……”
  泠菱道:“你想悔婚么?”
  顾风尘道:“男子汉大丈夫,话出如山,岂能反悔,况且这样一来,白姑娘定会伤心一世。”
  泠菱抬起头来,正视着顾风尘,说道:“我问你一件事,你须老实回答。”顾风尘道:“你问吧。”泠菱道:“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是不是真的想过娶我?”
  顾风尘斩钉截铁地道:“我爱你,我想娶你……”
  泠菱看着他的眼睛,顾风尘也直视着她,说出这句话,顾风尘的心仿佛开了所有的门,再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泠菱看了半晌,眼睛里慢慢流下两行清泪。顾风尘轻轻抬手给她拭去。泠菱终于移开目光,转看着脚下的溪水,幽幽说道:“你没骗我,是真心话……”
  顾风尘亦低头不语。他的内心无比茅盾,既不想掩藏自己的爱情,又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毁了白京京的幸福,休书好写,情理难违。就算他下狠心休了白京京,而与泠菱在一起,那么日后他也定会为此决定负愧终生。
  何去何从?顾风尘拿不定主意了。
  当时的世风之下,男子三妻四妾极为平常,但在武林之中却是不多,因为武人娶的妻室,多半也是习武之人,一旦再纳妾,妾氏如不会武,肯定被正妻欺凌,如果武功不敌正妻,一样被欺,如果比正妻高强,妾氏岂肯伏低做小?正妻便危险了,而要想找到一个与正妻的武功不相上下的,这等机缘实不易寻找。因此中原武人多半也只娶一妻。至于顾风尘,初时连娶妻的意思都没有,更不要说纳妾了。在他脑海里,纳妾的事是那些大家富户,家有余粮的财主才干的事。
  况且以泠菱这般人物,经自己作妾氏,顾风尘连想都没想过。
  现在的顾风尘空有一身本领,却毫无用处,如果说世上还有以武功和金银得不来的东西,那只有机缘与爱情了。
  泠菱突然抬起头来,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已经娶了他人,只要你真心爱我,想着我,已经够了。”顾风尘道:“我……”泠菱突然破啼为笑,说道:“为什么我们总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事实上,我一直怀念的,就是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长,但也足够铭刻于心的了。”
  顾风尘想起曾与她跨马江湖,鏖战群雄,那份意气飞扬,那股冲天豪气,仿佛自己可以以一人之力独当江湖。
  一想这些,顾风尘稍抑忧伤之色,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红莲教的教主不是你么?怎么换了瓶儿?”
  泠菱正想说些什么,以换心情,见他问起,看看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说道:“其实……我红莲教的教主,早就定下了是瓶儿。”顾风尘道:“可她只是你的丫环,而且你还是泠御风的女儿呢。”
  泠菱一笑:“这些都是你看到我,或者是我说给你的,其实都不是真的。”顾风尘大吃一惊:“难道你不是泠御风的女儿?”泠菱缓缓点头:“上代泠教主真正的女儿,不是我,而是瓶儿,她的真名,叫做泠紫萍,浮萍之萍。”
  顾风尘吃惊不已,问道:“那你……不是也姓泠么?”
  泠菱道:“不错,我是姓泠,可我只是泠教主的养女而已,不是亲生的。这个秘密在红莲教中只有几个首领人物知道。”
  此时此刻,顾风尘才发觉这位泠御风教主,确有过人之机。
  红莲教重出江湖,定是因为这两位女儿已练成了枪法,而一出江湖,便要泠菱挑了太岳派立威,从而使天下知闻,红莲教的下任教主是她,而真正的接任教主则一直坐镇黄山光明顶,布置谋划,怪不得泠菱会以教主之尊,轻易涉险!
  事实也是如此,泠菱一出江湖,便引得天下侧目,四大世家的追杀接踵而来,可他们万没想到,他们所追杀的,只是一个假教主,这样一来,四大世家与全江湖的注意力都在泠菱身上,便不再有余力去黄山搔扰,瓶儿才可以从容坐镇,按步就班的实施接任计划。
  好高明的计划,而这个计划,泠御风在临死前就已交代给了红莲教的手下,现在看来,他的眼光确是高远。
  泠菱见他不答,皱眉深思,便问:“你在想什么?”顾风尘如实回答道:“我在想你的养父泠御风教主,果然不凡,这个李代桃僵之计,肯定早在他死以前,就已经定下了。”
  泠菱点头:“归去来也是这么说的。当时我父亲派他统领红莲教远遁边疆,还留了一封密信,信上果然与归去来说的一样。那是我父亲留下的亲笔。”
  顾风尘道:“今天看来,泠教主十余年前的计划,已然成功了。”泠菱傲然道:“不错,我父亲算无遗策,如果不是十余年前遭逢情变让他心神大乱,有志于死,四大世家想要赶我们走,也非容易之事。”顾风尘道:“现在瓶儿做了教主,天下知闻,而你这位假教主,又当如何安排呢?”
  泠菱笑笑不答,反问:“在你的心里,是喜欢当教主的我,还是不当教主的我呢?”
  顾风尘丝毫不犹豫:“自然是不当教主的你了。”泠菱支颐道:“为什么呢?如果我是教主,权力很大呢,跺一跺脚,江湖都会颤三颤。”顾风尘道:“正因为你权力大了,我才不喜欢呢。一个人权力越大,想要得到的就越多,就越发的贪心,就像一只大象,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大,一直拼命地吃,直到它大到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最后被自己压垮。我可不想看你变成这样。”
  泠菱听了,皱眉不语,顾风尘道:“我说得不对么?”泠菱摇头道:“你讲得很对。其实我也不愿意做这个教主,只想等着接任大典之后,就退出江湖,回到边疆去。”
  顾风尘一惊:“你想回去?”泠菱笑道:“留在这里干吗?又没有人来娶我,难道等我老了,没人要了再回去么?”顾风尘道:“你这么好的姑娘,长得又……又似天仙一般,怎么没人要?是他们不敢要吧。”
  泠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不说这个了,听天由命吧。我现在只想……只想能与你多呆片刻也是好的……”
  顾风尘惨然无语,他无法选择,如果硬要抛了白京京,与泠菱在一起,那便不是他顾风尘了。
  以前顾风尘从不信命,可现在,他才真正感觉到天意难测,人力难为。
  泠菱的话在他心头泛起了一阵波澜,顾风尘也叹息道:“只可惜,我们不能再并马江湖了。我真的很怀念那时与你并肩对敌的日子。”泠菱欲言又止,顾风尘道:“我说的不对么?现在红莲教已经稳定下来,你也用不着再去涉险了。”泠菱沉默片刻,终于道:“其实……我还是有事情要做的……”
  顾风尘一愣:“何事还要你出马”(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第二节   泠菱道:“实不相瞒,自从万啸楼夺走了恋人枪,我妹妹……哦,就是现在的教主,虽带了人去追,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只得空手而归,但没过多久,山下暗哨报上来,说万啸楼与一伙人会合了,正向东方去。已有人跟踪下去了,每天都会有信报来。现在还不知他会去哪里,但总归要将枪夺回来的,可红莲教刚刚稳定,百废待兴,教主不可轻离,因此我便主动请令,要去夺回恋人枪。”
  顾风尘心头一喜:“这么说你来找我,是想要我一起去了?”泠菱道:“可是我觉得这样很不好。”顾风尘道:“有什么不好了?你怕我不愿意么?”
  泠菱道:“我以前不理你,生你的气,现在有事又来找你,别人会觉得我太势利,太小人了。”顾风尘哈哈一笑:“不会像你想的那样,你拿我当朋友,当亲人,才会来找我。而且你知道,我不会推辞的。”泠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知道,所以才会来找你,可我担心的……是你那位夫人……”
  顾风尘道:“你觉得她会不愿意让我陪你去么?”
  这时突然听到身后草丛中传来一个声音:“正是,我不愿意你陪她去。”顾风尘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只见白京京从草丛中站起,走了过来。
  原来她虽躺进了帐篷,但总是有些担心,生怕顾风尘会一去不返,事实上白京京与顾风尘相处日短,还没到充分相信的地步,又加之自己本就不是十分大度的人,因此便悄悄爬出来,躲到了二人不远处的草丛偷听,顾风尘本有神功在体,应该能听到的,可一见泠菱,心神大乱,不能自控,全部的精力都在泠菱身上,所以没有发觉有人潜近。
  白京京听了两人的谈话,不由暗自叹息,知道顾风尘虽会遵守诺言,不会弃已另娶,可在他的心里,泠菱总归是占了第一位的,这一点无可改变。
  此时听到泠菱来邀顾风尘同往,白京京忍不住现身出来。
  泠菱见她走来,脸上神色有些怪异,站起身来,不与顾风尘同坐了。毕竟人家是夫妻了,自己与顾风尘再好,此时也不能表现出来。
  白京京这方面倒像是老手,并不在意,她心里明白,以前顾风尘与泠菱有多么亲密,自己虽未看到,可也能猜到。因此她向泠菱笑了笑,道:“泠教主,不必客气,还是坐吧。”
  她这么一说,泠菱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顾风尘也有些尴尬,这好像是背着老婆会相好的,又被老婆当场捉到,不由得红了脸:“是你……你没睡觉……”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也觉得是废话。
  白京京道:“大哥你坐。既然泠教主来了,大家正好一起谈谈,免得以后路上尴尬。”顾风尘一愣:“以后路上尴尬?”白京京道:“不错,泠教主不是想请你一起去干事么?”
  泠菱道:“我是想请他助我夺回恋人枪,并没别的意思。”
  白京京道:“我知道。”泠菱道:“而你方才的话,并不愿意让他去和我去。”白京京点头道:“我是不愿意让他陪你去。”
  泠菱道:“那好,我便不打扰了。”
  说着起身要走,顾风尘回头看着白京京,皱起了眉头,隐有怒意,刚想说些什么,白京京已拉住泠菱的手,道:“你听我说完。”泠菱道:“你的意思很清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京京道:“我不愿意让他陪你去,因为我也想陪着。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泠菱霍然回头:“你也要去?”白京京道:“如果你觉得路上尴尬,我便让你们两个去,我就不打扰了。”
  这话一出口,泠菱也愣住,初时她觉得表明自己的意思之后,顾风尘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要么不去,现在可好,平空又多了一个人,而且是顾风尘名义上的夫人。
  顾风尘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此次要对付的是万啸楼,非同一般高手,天下只怕除了自己,再无人可以挡得住他的逆天神功,只有自己跟着,泠菱才可以保全自己。因此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就算白京京不乐意,也由不得她。可现在一听白京京的话,也颇有些意外。带着白京京吧,她武功不算高,只恐沦为累赘,可若不带她,又有与相好私奔之嫌,况且她既然决定跟着,只怕甩也甩不掉了。
  他皱皱眉头,在刹那间便做了决定,对两个女人道:“好吧,那便一起去。只是人多了目标太大,不利于追赶,只我们三人便可。京京,你去通知花城主一声,另外再拉三匹好马来。”
  白京京听他当着泠菱的面叫自己“京京”,显得很亲昵,十分高兴,道:“我这就去,顺便再向青佛子讨些伤药。”顾风尘又对泠菱说道:“菱儿,此次对付的人绝非一般高手,你们两人切不可离我远去,只在我身边,我才可以顾得周全。”
  一听顾风尘叫“菱儿”,白京京虽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能将自己与泠菱并称,也不委屈自己。因此快步去了。
  泠菱似有些犹豫,她很清楚白京京的目的,自是对顾风尘不放心,便问:“她也……你夫人也去,这样不好。不如你留下陪她,我一个人去好了。”顾风尘轻轻抚摸泠菱的肩头:“菱儿,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舍你而去么?”
  泠菱道:“可你毕竟是有妻子的人了。”顾风尘淡淡一笑:“我与她是光明正大,与你,同样也是光明正大,并无什么苟且之事,怕得什么。”泠菱将头靠在顾风尘怀里,轻轻地道:“那就走吧。”
  此时白京京拉来了三匹马,备好了伤药和盘缠,告诉顾风尘她已经向花月痕交代过了,由花月痕率领众人先回碎心城去,等候他们归来。在顾风尘不在的时候,碎心城还是花月痕主掌。顾风尘听了,一一点头。
  三个人跨上马,顺着山路向东而去。
  这一路行来极是快捷,不时有人送来消息,指示万啸楼等一行人的方向。总体看来是朝着东方。行了几天,三人已经进入了浙江地界,这里一派娇声吴语,顾风尘与泠菱听不太懂,幸好白京京久历四方,尚可听懂七八成,沿路打听着,并未失去万啸楼等人的踪迹。
  这几天里,顾风尘每两日一换药,伤已好得快了,青佛子的伤药去腐生肌功效很强,没过七八天,伤口便结了痂,不碍行动了。
  又向东走了四五天,已经穿过了会稽山,接近了天台山。三人站在会稽山一处高峰上,远远的已经看到了万啸楼那一伙人,相隔约有五六十里路程。顾风尘见万啸楼一伙人约莫十几匹马,也是轻衣劲装,不时疾驰一阵,显然也是心急赶路。
  就这样两批人马一前一后,来到了天台山中。
  天台山位于浙东,乃佛教名山,早在南朝的梁代,便有高僧智顗在此建寺,创立佛教的天台宗。此山清古幽奇,乃是寻芳览胜的好去处。
  进山之后,虽然处处有奇景可观,但顾风尘三人哪顾得上这些,一心追踪着万啸楼一行。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看到不远处聚着一群马匹,有一人看守着,余下的人已爬上一座高峰。
  此处已不能骑马,顾风尘三人便将坐骑牵入密林当中拴好,从另一侧向峰上爬去,以避开那伙人的眼目。
  三人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上到峰头,向前一望,只见万啸楼等人已不在上面,顾风尘登上山顶,发现峰下乃是一潭碧绿的湖水,而万啸楼那一伙人正向湖水走去。
  顾风尘在来的路上,便回忆起英天傲曾说过的,三宝合一,便可得到红莲教深藏多年的宝藏,现在看来,万啸楼等人多半便是来取宝的。他知道万啸楼已经练成了逆天神功,又得到了恋人枪,只缺少遁地甲了。
  想到这里,顾风尘赫然一惊,那日在光明顶,龙谢兰曾经连射万啸楼六枚毒针,竟然无一枚刺入,天下除了极为笨拙厚重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以外,再无类似硬功,难道当时万啸楼身上,已穿了遁地甲不成!
  可据他所知,遁地甲是被算计自己的那伙人夺去的,为首的是那个鬼脸人,一直不露面目。
  他悚然一惊,此人一直不露面目,难道就是这位似人似兽的万大公子?
  此人除了神女峰头露过一面,其它时候均不知所踪,难道便是一直在暗中谋划这件大事?
  顾风尘越想越可以肯定,遁地甲就在万啸楼的身上。
  他招呼二女上前,此时万啸楼一行人已经来到峰下的湖边,慢慢潜下水去。
  顾风尘一愣,暗想,难道那宝藏,竟是藏在水下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第三节   事不宜迟,顾风尘三人也爬下峰去,来到了湖边。
  湖岸边的水十分清澈,可见不时有细小的游鱼往来,但到了湖心处,便色呈墨绿,不知深浅了。
  顾风尘当先下水,两个女子也随着他,潜下水去。
  此时已值深秋,湖水很凉,顾风尘憋足了一口气,扎下头向湖心游去,两个女人跟在身后,没透几口气便到了湖心,三人一齐吸口长气,潜下湖底。
  顾风尘大瞪着双眼,努力寻找着,他发现万啸楼那伙人已全不见了踪影,不可能上岸去,因此断定湖心处定有地洞之类的通道。
  果然,他看了一会儿,发现前方的峰岩上似乎有一个洞,而且身边的湖水也在向里流动,于是他摆摆手,示意两个女人跟在他身后,向那个湖底洞游去。
  到了近前,果然发现这是一个石穴,石穴边上居然还有一块厚厚的石板门,此时已经开了,被推在一旁。
  顾风尘看看石板门的厚度,足有一尺,不由得咋舌,暗想这定然是万啸楼推开的,如果不是身怀逆天神功,在水底哪能使得上力,只有逆天神功才能在这等无法借力的条件下,发挥最大的效果,推开石门。
  如今石门已开,万啸楼一伙定已入内。
  顾风尘见石穴狭窄,深不见底,怕里面有埋伏,便示意二女,自己先进去,让她们跟在后面。
  二女点头,随着顾风尘游了进去。
  石穴里漆黑一团,不见分毫光亮,顾风尘用手摸着石穴两壁,发现有开凿的痕迹,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心头更有了底。
  游了不远,石穴向上延伸出去,顾风尘双腿一摆,向上一冒,已将头露出了水面。
  随后两个女人也相继露出水面,可喜的是这里居然有阳光透入,并不显得黑暗。顾风尘细看时,发现阳光来自数条极窄的石缝,他四下观瞧,眼前是一条通道,可同行数人,看来这里已是山腹之中,那条石穴,竟是一座水门。
  顾风尘爬上通道来,发现地面上还残余着不少水印,定是万啸楼一伙人留下的,看其干涸程度,刚走不久。于是三人加着小心,在后跟了上去。
  通道很长,而且拐弯抹角,不知通向哪里,幸好每过一个转弯处,都有石缝向里透着光亮,可见开凿这条通道的人,心思想得很细。
  三人走了一会儿,忽听前方传来人声,急忙止住身形,悄悄上前查看。来到一个拐弯处,偷偷探出头向前看去。
  只见前面的通道还有十余丈,已到了尽头,那里是一座低矮的石门,高不足九尺,宽仅有四尺左右,更令人称奇的是,那石门上居然有一个人形的坑,呈“大”字形凿在门上,远远看去好像有个人贴在那里一样。
  此时门前聚集着十余人,都蒙着脸,戴着黑色头罩。其中一人手执恋人枪,看身形正是万啸楼。
  此时正有一个戴着紫色头罩的人在石门前查看,然后又对照着手上的一样东西左看右看,最后才点点头,说道:“明白了,这门要开的话,也不难。”
  由于此人戴着头罩,又刻意憋粗嗓音,所以听起来声音极怪异,但顾风尘总觉得这人的声音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可一时想不起来。
  有人问道:“怎么开?大家一齐撞么?这里也没有家伙啊!”
  戴紫头罩的人道:“用不着,这是一个机关,需要用到三宝。”说着一拉万啸楼,道:“万兄,把枪给我,再脱了外衣。”
  万啸楼竟极是听话,丝毫没有犹豫,将恋人枪交与此人,然后扯下了外套。
  这件外套一落,顾风尘等三人立时看到,万啸楼身上穿的果然是那套遁地甲。这套宝甲确实不同凡响,顾风尘在西湖时曾见过它穿在一个彩衣少女身上,那女孩子很苗条,穿着遁地甲也不显得多么肥大,现在穿在万啸楼身上,他人高马大,肩宽背厚,可穿起遁地甲来,亦不显得有任何紧窄之处,难道这套甲可以伸缩的不成!
  外人不知,这套遁地甲实为宝铠,其原料中加入了千年树胶与罕见的海鱼皮,所以有很强的弹性。
  万啸楼扯下外衣后,愣愣地瞧着那人,也不开口,戴紫头罩的人将他拉到那人形坑洞之前,吩咐道:“身子贴进去。”
  万啸楼依言,将身子向里一缩,四肢分开,与人形坑洞相合。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觉得很滑稽。
  可就在此时,令人惊疑的事发生了。只听门内发出一声怪响,令人牙酸耳悸,接着从坑洞的四肢部分伸出来几条钢条,喀喀两声,已将万啸楼的四肢封住,使其不能从坑洞里出来。
  众人齐齐一惊,以为万啸楼中了机关,纷纷看着那戴紫头罩的人,只见那人摆摆手:“不要紧,没事的。”
  响声没停,更奇怪的事出现了。
  万啸楼身上的遁地甲此时居然在肩头和双腿的部位,有东西慢慢顶起,仿佛里面有东西被吸了起来,然后喀喀两声轻响,遁地甲的双肩和双腿外侧居然出现了四条钥匙,准确无误的插到了石门坑洞刚刚出现的四个孔内,缓缓转动起来。
  顾风尘赫然想起英天傲的话,这套宝甲并不是甲,而是一把钥匙,现在看来,这把钥匙,就是开这道石门的。
  四把钥匙一动,只听喀的一声响,众人以为石门开了,结果并非如此,石门纹丝未动。
  一名汉子性急,上前推了一下石门,摇摇头:“没开。”
  众人一齐看着那戴紫头罩的人,只听那人冷笑道:“你们太急了,这声响不是开门,而是开孔的。”众人不解,戴紫头罩的人向石门边上一指,众人细看,这才发现石门边上已经开了一个孔洞,约莫手腕粗细。
  一人问道:“主子,这个孔,做什么用的?”
  顾风尘听他说主子,这才知道啸楼还不是这些人的首领,此人才是。
  那主子道:“这才是真正的钥匙孔,而钥匙就是它。”说着一挥手中的恋人枪,便向那孔洞中插去。
  结果恋人枪太长,石门门洞只有四尺来宽,插不进去,这主子便将枪拆开了来,将枪头的一段插到孔洞之中。
  果然严丝合缝。
  顾风尘这才明白,为何恋人枪要分成三段,而不是铸成一条,原来还有此妙用。
  第一段枪身插到孔洞中后,孔洞中也发出一声响,好像有东西将枪头咬住,然后那主子用力向枪身向里推,却推不动分毫,此人想了想,点手叫过一人,吩咐他来推。
  这人力气要大得多,用尽全力一推,只听喀喀声响,枪身向里没入,等到整条枪身几乎都没入孔洞中时,那主子又接上第二段枪身,继续向里推。
  如此三遭,三段枪身已接成一条整枪,而这条枪除了最末端的半尺以外,已经全部没入孔洞中。
  那汉子推进了最后一分,只听里面轰然一响,孔洞开了,然后石门上的钢条缩了回去,万啸楼身得自由。跳了出来。
  然后整个石门轰然启动,慢慢向左边缩进去,众人面前又出现了一条甬道。
  一见有路,为首的那人当先而入,余人跟着涌进去,顾风尘三人也随后跟着,向里走去。
  甬道不长,只短短几十步,然后便看到老大一块空场,约莫十余间屋子的大小,在山腹之中掏出这般大的空洞,工程之巨可想而之。此时顾风尘三人已接近甬道尽头,忽听下面一阵欢呼声,便伏在甬道边上,向下看去。
  甬道下尚有几十级台阶,通向空场,山腹壁上有阳光透入,而场中又立有数十面铜镜,很巧妙的反射着光线,使得整个空场看来十分明亮。
  顾风尘向下看去,但见整个空场内四处堆满了不少黄金之物,什么金盘金杯金冠金盆金坛金缶金如意,也不知有多少。除了这些金宝之外,尚有不少的剑戟刀枪,旗帜锣鼓等物,可说这里是一大宝藏。
  那伙人中有的扑在黄金之上,大声欢叫,而为首的那主子则和万啸楼一起,站在中间的一个玉屏风前,那主子正一字字地念着屏风上的字。
  自国家定鼎以来,吾教倍受荼毒,上骄其志,粉其功,打压诸强,遍及江湖。吾教欲争,奈何天命已归,非人力所能挽回也。或云数百年后,当干戈复起,若逢此运,吾教复兴于天下,争衡于宇内,尤未可知。有鉴于此,特封武库于山中,不使人知。以待吾教后人,开库起兵,则吾等死既不朽也。
  泠菱听了,心头一阵轻叹,她明白这段话的意思,那是几位创教之人所立下的遗嘱,大意是讲,自从国家安定下来,皇帝十分骄横,镇压所有的敌对势力,红莲教也在其内。想再起兵造反,可是天下已平,人心思定,无能为力了。有人说数百年以后,天下将再**,红莲教在这个时候,可以重新起兵,与别人争夺天下。因为这个,所以将兵器财宝藏于此山之中,不使外人知道,等着红莲教的后人来取。(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第四节   泠菱看看洞中的财宝,粗略一算,光是黄金便不下万斤,其余的珠宝玉石不计其数,再加上堆成山的兵器,以此做根基,起兵不难。所以她十分佩服这几位前人,想得极远,如果说将财宝运回红莲教,那么不过数代,只怕已经挥霍殆尽。
  正想着,只见那为首的主子似乎并不在意这些金宝,左顾右盼,最后发出一声欢呼,奔到洞壁之前,仔细看着上面。
  顾风尘等人这才注意到,在四面的洞壁上,刻着不少的字迹,四面壁上都有,几乎刻满了整个石洞。只是大家一进来,便看到地上的金宝,这些墙上的字,一时没有注意罢了。
  那主子看了几眼,不住地跳跃拍手,看似欢喜极了。
  顾风尘只觉得此人的动作太熟悉了,肯定是见过的,他想来想去,赫然大吃一惊,脱口叫道:“是你……”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令场中的人都是一惊,齐齐抬头看去,顾风尘知道形迹已露,索性站起身来,两个女子也起身随着,一步步走下空场中去。
  万啸楼的眼睛中慢慢露出凶光,虽然还是一动未动,但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杀气正在升腾。
  其余的人慢慢围拢过来,呈一个扇面形,站到顾风尘三人对面。
  顾风尘并没理会其他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主子,此时他已断定这个人的身份,却很不明白,所以问道:“为什么会是你?”
  那主子从他的眼神里,已经可以感觉到,顾风尘已认出自己,索性将手一挥,摘下了紫色头罩,露出了真面目。
  晴儿!
  不错,正是晴儿,泠菱也吃了一惊,皱眉思索着什么。
  顾风尘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怎么可能……应该不是你!”晴儿向左右挥挥手:“都摘了吧,用不着藏头露尾了。”
  听了这话,其他人一齐将面罩面纱摘了下来。顾风尘一个个看去,有很多都认识,幽冥双煞,过江风,阳关盗,卫家六虎中的老大老二,七手探花肖毒蜂……
  他想起在鬼脸人手中相救花月痕以前,在一个酒店中听到的话,几名江湖汉子说什么第三股势力,讲的是一个神秘人暗中招兵买马,连幽冥双煞与过江风都服服贴贴,如今看来,这个神秘人,就是晴儿。只不过她干这事,肯定是瞒着四大世家其余三家的。
  听了顾风尘的话,晴儿的神色变得十分木讷,语气中也没有任何波动,说道:“不错,就是我,一切都是我暗中谋划的。”
  顾风尘道:“如此说来,那个鬼脸人是你的手下,你从一开始,就算计我。”
  晴儿道:“不错,自从你在五戒庄与神女峰一出手,我就盯上了你,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武功极高,却没有靠山,独往独来,却又满怀着侠义心肠,所以我最终选定了你。”
  顾风尘道:“你要我夺来遁地甲,就是为了来这里。”
  晴儿点头:“正是,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西湖会上高手如云,四大世家又在场,我不可以出现,况且就算四大世家得到宝甲,也不会到我手里,自是诸葛拿了去。想要得到它,只能靠你。”
  顾风尘道:“为了这个,你不惜杀人来要胁我。”晴儿道:“这也没办法,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顾风尘道:“那诸葛仁呢?也着了你的道儿吧。”
  晴儿道:“不错,我骗他,连小指头都不用动。”
  顾风尘道:“你故意将他摆出来,在我面前作戏,让我认为他才是首领,结果我一出手,他居然没有闪避或反击,是不是早被你制住了?”
  晴儿道:“不错,之前我已经让他喝下了醉碧螺,诸葛仁一直不省人事,就算你不对他出手,我的人也会暗中下手,然后载到你头上。”
  顾风尘大吼一声:“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晴儿眨眨眼睛,丝毫不示弱:“你没有得罪我,我也并非要置你于死地,这只是一个计划,这个计划里,总要有人死,有人受冤枉。”顾风尘气红了眼睛:“为何你要定这个计划,你南宫世家有钱有势,还想怎么样!”
  晴儿也叫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孤家寡人,永远也体会不到身处高层的感觉,那里充满着危机,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势力在盯着你,你只有自身不断强大,才可以压住他们,镇住他们,让他们不敢反抗。可我哥哥不懂这个道理,他只想跟在人家身后,让其余三大世家来保护南宫世家,照此下去,南宫世家的威名江河日下,死后他也无颜去见父亲。”
  她的声音稍稍低了些:“我已经告诉过你,远离这个江湖,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再来趟这浑水,可你没有听。我并非不在意你,更不想让你死。”
  泠菱突然接道:“你与我定计,为的也是骗过三大世家吧。”
  顾风尘正想问这个,便道:“你们之间定的什么计?”
  晴儿道:“很简单,那日在西湖,泠教主要走时,我拦住了她,表明身份之后,我们结成了同盟。因为我们的目标,都是三大世家,当时我们的计划是,泠教主装做中毒,不能起身,如此一来,诸葛闲云就会认为有机可乘,他们埋伏在红莲教中的奸细就会蠢蠢欲动,露出头来,我当时已经知道诸葛在红莲教有奸细,但苦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因为他隐藏得非常深,如果不这样,怎能骗得他现身。所以我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为了红莲教,为了我,大家都好。”
  泠菱道:“不错,我一装病,消息立时便通告给了四大世家,诸葛那边很快就得知了,所以这个奸细在那天便出现了。在这一点上,晴儿姑娘对红莲教,是立了功的。”
  顾风尘道:“她不会那么好心帮你而不要酬劳的吧。”
  泠菱冷笑:“那是自然,当时她提出的要求,就是我教锄奸之后,需要把恋人枪借她一次,一个月内奉还。”
  顾风尘对晴儿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让万公子抢了恋人枪!”
  晴儿尚未回答,泠菱便先说了:“那自是想让我欠她一个人情,以后再有什么事,方便开口。”
  顾风尘点头:“果然想得深远。可我还有件事不明白。”他一指万啸楼:“他怎会练成逆天神功的?”
  他问这话,眼睛却盯着阳关盗。
  阳关盗闻言,便道:“他得到了逆天诀,自然练成了。”顾风尘冷笑道:“你也得到了,为何你练不成?”阳关盗苦笑:“逆天诀练到后来,实在太难,如同负重登山,初时负五十斤,尚可登得一层,后来便是一百斤,二百斤,直到一千斤,你且想想,这样的重压之下,我还能走得动半步么!”
  顾风尘道:“你走不动,他便走得动了?”
  阳关盗道:“这乃是天意,你与他都练成了神功,事实上,连我也不知他是如何练成的。”
  书中暗表,这逆天神功想要练成,须得从最后面向前练才可,而第一步便是猛冲周天,极是困难,一般人早已五脏碎裂而死了,而顾风尘练成逆天神功时,全身经脉散乱,不成片段,无意间达到了这一层效果,所以才得练成。而这位非人非兽的万啸楼,他练逆天神功时,并未像顾风尘一般从后向前练,也是依照以前历代红莲教主的办法,从第一页练起。如此一来,越到后面,越是困难,正像阳关盗所说的如负重登山一样。
  可是凡事终有例外,万啸楼生来返祖,他的体质与一般人大不相同,因此在练功之时,居然给他破去玄关,冲了上去。其实这逆天诀在以前并未有人真正练成过,编写它的高人也只是按照理论上的可能来写的,谁料天意冥冥,竟属意顾风尘与万啸楼二人,虽然一正一逆,可都练成了此种神功。
  万啸楼虽说练成了逆天神功,可是由于冲关节之时过于刚强,终于走火入魔,神智错乱,以至于不识亲人,由于他生来被他人抚养,对于自己的生身父亲万重山本来感情不深,因此在他的脑海中,父亲与一般人相差无几,所以才在光明顶上毫不犹豫地一枪刺死万重山。反倒是他一生爱慕晴儿,脑海中时时都浮现着晴儿的音容笑貌,因此才视她为神灵,甘为晴儿所用。
  这一切不要说阳关盗,就是集江湖所有大智之人一起来思考,也不得要领,猜之不透,所以没有人能说清楚为什么他们二人会练成神功。
  一切只能归于天意。(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第五节   顾风尘转头看着晴儿,叹息一声:“既然你是他们的首领,那天在宣州城外的寒霜亭,你被擒的事,也都是假的了。”
  晴儿点头:“那天我的人偶然之间发现了你的踪迹,报与我知,我马上想到,一旦照常集会,你定会识破我的身份,这才设了一计,假装被擒,引你来救。也好让你认为,这一伙人并非与我有关联。”
  顾风尘道:“如此说来,你一直在利用我……”
  晴儿神色淡然:“不错。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可以利用任何人。甚至我哥哥。”顾风尘黯然道:“难道在你心里,江湖地位真的那么重要么?”晴儿道:“这个你不会理解的。这是我一生的梦想。”
  白京京突然道:“现在你寻到宝藏了,是要分与你的手下,还是自己独享呢?”晴儿冷笑:“用不着挑拨离间,我的手下对我都是敬若神明的,我们本是同一阵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白京京也自冷笑道:“敬若神明?只怕是你握有他们的把柄,他们不敢不遵吧。”
  晴儿道:“能控制很多人的人,就是神明。”她不再理会白京京,转向泠菱:“泠教主,你们也发现了这地方,按理讲此宝藏乃红莲教私有,如果你真的做了教主,我自然奉还,可现在你不是教主,我便没有理由交还与你了。”
  泠菱道:“你想杀人灭口,也用不着许多口舌。只要我等离开,你的阴谋就会被天下知闻,而你杀诸葛仁的事一泄露出去,江湖上便再也无你容身之地,宝藏又有何用!”晴儿道:“错了,我并不想杀人灭口,至于杀诸葛仁一事,我自有后招,也不怕你们宣扬,你们走吧。”
  此话一出,幽冥双煞齐声道:“不可,他们一走,后患无穷。”
  晴儿冷冷地盯了他们一眼,这二人的性子何等高傲,但此时却不敢有任何反对的表情,双双低下头去。
  顾风尘道:“既已来了,就没想走。”说罢他低声对两个女人道:“你们回去,我有些帐要与这干人算一算。”
  泠菱道:“我也有帐要算,还是白姑娘走好了。”白京京一扬脸:“他的帐就是我的帐。我不走。”
  顾风尘心头发急,他知道这干人武功了得,尤其是万啸楼,自己一人尚可应付,加上幽冥双煞等帮手,自己便不容易取胜,他这么说,是想要二女离开,免遭毒手,同时自己一个人也好行事。不然还要分心顾及她们。可是这两个女孩子谁也不走,摆明了要与自己同生死,共进退,便道:“这里是红莲教私库,你们不出去送信,谁能知道,世上只怕再无第二个人找得到了。”
  这话倒不假,此宝藏的藏匿地点,只有将遁地甲与恋人枪合来,才可以显现,晴儿得到这两件宝物之后,将枪穿入遁地甲之内,枪头上的九瓣莲花正好与遁地甲前胸的莲花图案相合,此时九瓣莲花上才显出字来,告知宝藏所在。
  泠菱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正想开口,对面阵营中早有人按捺不住性子,嘶吼一声跳了过来,左爪如同虎爪,扣向顾风尘头顶。
  这一招叫做“小厮抓”,乃是虎爪中的一招,出招的同时,右爪在后伺机而动,如同真的老虎近身与同类搏杀时,先以左爪试探,然后再用右爪力扑。
  此人当然便是万啸楼,他虽然神智混乱,但只要一提及晴儿,就会产生一种下意识的情绪,此时他见晴儿虽然努力装出对顾风尘漠不关心的神色,但仿佛还是对此人有些眷恋,因此早对顾风尘视若眼中钉,肉中刺,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万啸楼一动手,幽冥双煞对视一眼,杀心陡起,二人忽地抢身而上,攻向泠菱。晴儿怒声喝止,但万啸楼那边已和顾风尘交上了手,形如疯虎,哪里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如此一来,过江风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要跟着动手。
  白京京跳上前来,要与泠菱双战幽冥双煞,泠菱冷冷一笑,道:“用不着你出手,且看我红莲教的手段。”说完已经从身后扯出铁枪,迎上前去。
  恋人枪虽然在晴儿手里,但泠菱下山之时,亦带了一条铁枪,这条枪分做两段,便于携带。此时她将枪接好,独斗幽冥双煞,虽然这条铁枪到底不如恋人枪顺手,但对付幽冥双煞,已经足够。
  幽冥双煞的“食鸡肋”与“借荆州”功夫虽然厉害,可以借力打力,但眼下敌人只有一个,而且手使长枪,无法从她枪尖上借力,因此未斗数合,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竟被泠菱的一条枪困住了。
  晴儿见势如此,只得暗自叹息一声,向身后的人发令:“一齐上,记住,我要活的。”
  身后的过江风等人闻听,拉出兵器,一齐涌上前去。白京京也加入战团。
  这里众人打做两堆,顾风尘与万啸楼独自拼杀,打得如风雷齐啸,旁人近不得身,那边白京京与泠菱背靠着背,与十余人周旋,也并不显得落于下风。泠菱的一条枪神出鬼没,没过三十招,已经刺倒了三人。
  晴儿并不动手,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在洞中查看,她看到墙上的字,刻的居然都是些武学秘诀,有的竟是百年来只闻其名,未见其实的神妙功夫,心下十分欢喜,竟拿出笔来,开始抄录。
  这边打得鸡飞狗跳,她这里倒一片宁静详和,相映成趣。
  万啸楼此时已经形如疯虎,恨不得一爪将顾风尘撕个粉碎,他运起逆天神功,口中不住的嗬嗬大叫,顾风尘感觉与自己对阵的,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真正的猛兽。
  而顾风尘体内的逆天神功,也发奋皇扬,达到了最高境界。
  二人这次打斗不同于上次在光明顶上对掌,那时拼的只是内力,所以才互相抵消掉了,如今双方都使出了绝学,万啸楼一手为虎爪,另一手却换成了鹰爪,一个劲力威猛,一个凌利迅捷,已是江湖上绝无仅有的厉害招式。而顾风尘这边使开百花神掌,身形游走开来,双掌如天花乱坠,一样的不可捉摸。
  由于他们练得都是逆天神功,大家功力相差无几,因此这一场斗,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分出胜负。
  那一边也是如此,泠菱虽然枪法厉害,但总归人单势孤,白京京的武功又差劲些,因此没过多时,白京京便中了一掌,左肩膀抬不起来,二人本就以背相抵,互为靠山,而白京京一臂受伤,破绽立时出现,被人攻了进来。
  泠菱一见不妙,手中铁枪一扫,将众人逼退一步,然后抓起白京京,几步跃到了墙边,将白京京挡在里面,如此一来,敌人虽然众多,但只能由前方与左右两方攻来,泠菱不必顾及身后,尚可打个平手。
  白京京见身边堆着武器,随手抄起一柄钢刀,叫道:“你只管杀贼,不必管我了。如此再耗下去,大家都没命。”
  她看得非常清楚,对方忌惮泠菱的枪法,不敢过于逼近,总在外面游击,以消耗她的气力,一旦她内力不济或气力消竭,便要双双被擒了,因此白京京要泠菱不必理会自己,先杀伤敌人再说。
  泠菱早明白了这一点,但她不能不顾及白京京,虽然她渴望与顾风尘在一起,却也不希望白京京死在自己面前,那会让自己背上一个借刀杀人的恶名。但眼前的形势又不得不依从白京京的提议,因此她只得叫了一声:“你小心……”
  说完她举步上前,对着过江风一枪刺去,过江风的九连环善于锁拿对方兵器,一见她的枪来,将环一抖,哗啦啦一响,两个环子如同虎牙相错一般,已将泠菱的枪尖咬在中间。
  另几人见了,一同围攻上来。
  泠菱用的虽不是恋人枪,但枪法是不变的,眼见枪尖被锁住,也不回夺,突然双手一枪,飞起一脚,踢在枪身之上。
  铁枪枪头被锁在环子里,泠菱这一脚踢中枪身之后,整条枪呼的一下旋个圈子,枪尾竖了起来,砸向过江风的头顶。
  这一下势起突然,过江风本料想泠菱必会全力夺枪,没想到她撒枪不管,还助了一腿之力。他的双手在用力扯紧九连环,不及回格,那条铁枪的枪尾结结实实地砸到他头顶上。
  过江风虽然功力深厚,但这一下实在太出乎意料,没有来得及运功于头顶,枪身又是铁制,加上泠菱一脚之力,非同小可,只听啪的一声,正砸到他天灵盖上。
  这一击太过迅猛,过江风连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地晕去,鲜血从他头上流下,也不知是否伤到了头骨。(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第一节   泠菱虽然击倒了过江风,但手中已无兵器,另外几人已然攻到,泠菱早有预料,身子一翻,侧飞出去,等落地时,手中又抄起了一条花枪。
  此地遍地都是兵器,失去一条又有何妨。
  泠菱侧头一看,白京京正被幽冥双煞围攻,形势危急,便跃身而起,花枪起处,将幽冥双煞逼退,这些人都是狠角色,稍一退让,马上又围攻上来。泠菱见不是头,四下一扫,对白京京叫道:“抄一条枪过来。”白京京不明白,但此时哪容多想,便从地上抄起一条枪,与泠菱并肩而立。泠菱道:“你要你刺哪里,你便刺哪里。”
  白京京武功远不如泠菱,听她一说,点头道:“就这么办。”此时正好卫家老大跳过来,手中的单刀一个力劈华山砍下来,泠菱喝了一声:“东南方向,刺。”
  这声喝十分奇怪,卫家老大处在正面,泠菱却要白京京刺东南方向,那里空空的并无一人,刺它做甚!但是白京京也没多想,举手便刺了出去。
  泠菱在叫喝的同时,手中花枪起处,斜斜挑向卫家老大的左眼,这一枪去势极快,看情形没等对方的刀砍落,这一枪便会将他的眼睛刺瞎。
  卫家老大也没想到这一枪会如此迅捷,眼见自己这一刀不能再砍落,先保命要紧,只得欲向后闪避,不料此念方生,便觉得泠菱这一枪意犹未尽,自己就算退后,也未必闪得过接下来的追刺。只得向右方一闪,避过了这一枪。
  他想得不错,枪不是刀,横扫之下并无作用,但是他却忘记了,泠菱身边还有一条枪,那便是白京京的。
  白京京的枪法远未纯熟,只是随手乱刺,所以她的出枪速度远不能和泠菱相比,二人的枪同时刺出,泠菱自是先至,逼得卫家老大只好向自己的右方闪避,而白京京的这一枪,正好刺向他闪避的地方。
  二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卫家老大这一闪,正好迎上了白京京的枪尖,好像事先编排好的一样,硬将自己的胸膛向上凑。
  只听卫家老大一声惊呼,然后卟的一下,红光迸现,这一枪正刺进他的前心,从身后露出枪尖来。
  白京京也吓了一跳,她丝毫没想到自己这刺向空中的一枪,可以将一个人穿胸而过,幸好她的反应还不慢,手腕一抖,将枪抽了出来,抬脚将卫家老大的尸体踢飞。
  二人合作默契,相视一眼,都轻轻点点头,以示对对方的嘉许。
  卫家老二一瞧死了哥哥,立时红了眼睛,此人心思阴沉,虽然恨发如狂,但进攻时还是加着小心。但他的武功心智相比泠菱还是差得远,泠菱见他来攻,又喝了一声:“东南方,刺。”几乎与上次一模一样。卫家老二听了,免不得去留心白京京的枪,也只这么一疏忽,泠菱突然一个变招,花枪斜刺里穿出,挑中他的肚子,将他一枪搠翻在地。
  卫家兄弟一死,旁人都吃了一惊,不敢再冒然进击,因此这一方面的打斗,已呈现出胶着之势。
  而顾风尘与万啸楼那边已经拼出了真火,顾风尘含着一股怨气,这其中有对万啸楼的气,因为外人将杀死秦唐关的帐算到了他的头上,自己含冤不雪。其实说来他并非第一次被冤枉,以前被逐出寺比这个要冤得多,但那时有难言之隐,况且少林寺对自己有活命养成之恩,冤屈了自己,也没什么。秦唐关的事却不同,这一次自己完全置身于外,好没道理。
  而他更多的怨气,则是来自于晴儿身上。
  从方才的对话中可以得知,晴儿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她骗得无比自如,无比心安理得,仿佛自己前世欠她的一样。当顾风尘那晚潜入南宫世家,看到晴儿画自己的像,写满爱字时,那种冲击绝对是震憾的,其实在自己心里,对于晴儿不是没有爱意的,可如今,这种爱意已消失得干干净净,重新填充的,则是恼怒与恨意。
  现在他将这一切,都发泄到了万啸楼头上。
  而万啸楼一早就已对他恨入骨髓,二人是冤家相见,外分眼红,因此招招夺命,顾风尘这是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二人拼斗上百招,顾风尘发觉泠菱那边一时无法取胜,生怕拖长了时间会对她们不利,心思一转,有了主意,他本就使用着百花神掌,身随步走,极是灵活,此时在攻击间歇,随手抄起地上的金杯金盘,向着围攻泠菱的人打去。
  他的内力何等厉害,所丢出的金制之物风声呼呼,极是骇人,那些人眼见暗器飞来,不敢去硬架,只得或高跃或伏俯,闪避过去。
  只是他们闪了暗器,却闪不开泠菱与白京京的枪,只听惨叫连声,一连有数人着枪,倒地不起。连幽冥双煞也被泠菱的神枪搠死当场。
  如此一来,泠菱身边的敌人只剩三个,而且这三人已知不是敌手,眼睛乱闪,想着夺路而逃了。
  晴儿还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抄录着墙上的刻字。
  万啸楼对顾风尘帮助泠菱之事也视如不见,他只有一个心思,那便是将顾风尘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那边的围算是解了,顾风尘这边却落于下风,他只顾着泠菱与白京京,不料万啸楼使出鹰爪手,从一个极不可能的角度翻转过来,一把扣住了顾风尘的腕子。
  如此一来,顾风尘便展不开身形,同时一手受制,百花神掌的威力也大减。而近身肉搏,却是万啸楼的拿手好戏。
  只听砰砰连声,万啸楼另只手使开虎爪,与顾风尘贴身对拆,顾风尘的百花掌法只剩了一半功力,因此便敌不过万啸楼,一连中了数爪,幸好他有神功护体,这几下只是抓伤了皮肉,并无大碍。
  泠菱一见他势危,也着了急,手中枪连连急刺,快似电闪星飞,几招之下,又有一人被刺倒在地。
  另两个人见了,也顾不得晴儿的命令,发一声喊,向甬道逃去。
  泠菱并不理会这两人,将花枪一顺,便要跳过去帮顾风尘双战万啸楼,但白京京皱眉一想,将泠菱拉住,耳语道:“这人难斗,大家齐上,一时也制不住他,不如先将那丫头捉了,姓万的必定束手就擒。”泠菱一想不错,便转身向晴儿攻去。
  晴儿正在石墙上抄录,离着有一段距离,因此不能抬足便到。而她一飞奔,已被万啸楼看到,万啸楼刹那间明白了泠菱与白京京的意思,她们要去为难晴儿。
  在万啸楼心目中,晴儿如同天上仙子一般,不容别人半分点污,于是他即将抓向顾风尘的一爪收了回来,内劲一放一收,地上一条长枪应声而起,飞入他的掌心。
  这乃是逆天神功练到最高境地的表现,可以隔空取物,顾风尘体质不如他,最多可以勉强抓起一个杯子,十数斤重的铁枪,万万抓不起来的。
  万啸楼也不理会顾风尘会不会向自己猛攻,运起神力,将枪向泠菱后心掷出。
  这一枪贯注了万啸楼几乎全身的劲力,声势威猛已极,但去时却鲜有破空之声,原因是速度太快,未等破空声响起,枪已到了。
  白京京一眼看到,叫了一声:“小心身后……”泠菱猛回身时,铁枪离自己已不及一丈,她随手举枪,向射来的枪身上拨去。
  顾风尘已顾不上攻击万啸楼,大叫一声:“不能碰那枪……”
  他深知万啸楼的内力,这一枪就算掷向自己,他也没有把握能将枪磕出去,泠菱的内力比自己差得太远,她去挑那枪,不但挑不飞,自己的枪多半要出手,到那时,这一枪早将她钉死当场。
  听到顾风尘出声示警,泠菱猛然明白过来,稍一犹豫,飞枪已到眼前,一股劲风如同有形之物,简单如真的枪尖一样刺到,刮得她脸皮几乎破口。
  如此威势,泠菱哪能去碰飞枪,百忙中一个铁板桥,身子平空折了下去,后脑几乎触地。
  幸亏她闪得及时,这一枪几乎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再飞出两丈,铮的一声,钉入身后的石墙之中,八尺长的铁枪,足有一半没进石壁中。
  所有人都咋舌不已,这一枪真若刺中,不要说泠菱一个女孩子,只怕就是一头野牛,也绝无生理,由此也足见得万啸楼心中之恨意。
  这一枪掷出,万啸楼仍旧不依不饶,竟放开顾风尘向泠菱冲来,泠菱刚刚避过这一枪,站定身形,只见万啸楼形如疯虎般向自己扑到,眼睛血红,嘴巴大张,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似乎要将自己活撕了一样,不由得心中大骇,若是与人对阵,无论对方功力多高,泠菱从来不惧怕半点,可眼前的万啸楼几乎没有人样,泠菱武艺虽高,到底是女孩子,哪见过这等狠人,不由得惧由心生,手中的枪也颤抖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第二节   万啸楼眨眼间便已冲到,怒吼一声,身形跃起,如一头苍鹰一般,头下脚上,向泠菱扑到,其势无比猛恶。
  由于万啸楼的势子太猛,泠菱不敢招架,只得向后退去。顾风尘也已飞身前来援救,可到底慢了一步,他一见泠菱不敢出枪,而是向后退去,便知要糟。
  未等他开声示警,万啸楼已经变招,他的手臂陡然一伸,居然平空长了半尺,五指已经扣住了泠菱的手腕。
  要命!
  白京京正在泠菱左近,一见她被扣住,也发了急,挺枪向万啸楼左肋便刺,万啸楼居然丝毫不理,一任她刺中。白京京这一枪使上全身力气,但却刺不进分毫,她赫然想到,这厮身上还穿着遁地甲哩。
  等她想明白时,万啸楼已一手握住她的枪杆,猛地向前一送。
  白京京如何能禁得万啸楼神力,手中枪再也控制不住,眼看着枪身回撞,正顶在自己前心。
  这一击非同小可,白京京被撞飞数步,一跤跌在地上,口中已涌出了鲜血。
  万啸楼只一击,就使得白京京内伤呕血。
  此时顾风尘已到了,幸亏有白京京方才的一阻,不然万啸楼紧接着便要对泠菱下手。
  顾风尘使开百花神掌中最厉害的莲花神掌,打向万啸楼后脑。这个地方没有遁地甲遮护,万啸楼虽疯,可也不得不救,只得回手一架,顾风尘另一只手掌直戳他手腕,硬生生将万啸楼的手震开,泠菱终于脱身而出。
  仅仅一眨眼间,泠菱与白京京均在鬼门关转了一遭,如果不是顾风尘回救及时,二人早去阎罗王那里销号了。
  泠菱丢了枪,跑去扶持白京京,只见她吐了几口血后,神色平复了些,一探她的脉息,虽弱了很多,但也不像将要衰竭之象,稍稍放心,道:“你躺着别动,否则会扯动内伤的。”
  白京京勉力道:“你去帮他……我不要紧……”
  泠菱道:“少说话,你不会有事。”她知道现在不是讲话的时候,那边还打得昏天黑地呢,便站起身,抄起花枪,跳了过去,举枪便向万啸楼眼睛挑去。
  如此一来,变成了二人双战万啸楼,万啸楼还是越斗越勇,越战越疯,手上劲力不断加大,顾风尘明白,他的潜能已逼近极限,只要能再抵挡一时,过不了数十招,万啸楼必会衰弱下来。
  便在此时,泠菱手起一枪,挑向万啸楼脸门,万啸楼居然并不闪避,猛地张开大口,露出两排白牙,将枪尖咬住了,泠菱只觉手中枪像是刺进了山石,无法进退,万啸楼双掌逼住顾风尘,猛地一侧脸,以牙齿咬住枪,硬生生将泠菱扯得向前迈了两步。
  这两步一迈,她已经离万啸楼很近了,万啸楼吐出枪尖,不理顾风尘,举起双掌,向泠菱头顶猛砸。
  泠菱正被他扯得前冲之际,头上落下掌来,急切间闪避不及,只得将枪身一抬,便要迎他的双掌。顾风尘知道她万万接不住,有心使围魏救赵之计,攻击万啸楼,可对方身穿宝甲,万一攻击无效,白白送了泠菱性命,只得一矮身转到泠菱面前,双掌拍出,抵住了万啸楼的双掌。
  万啸楼要的就是他这一招,眼看四掌相接未接之时,突然变掌为爪,扣住了顾风尘双腕,随后摧动内劲,便要封他的脉门。
  顾风尘何尝不知道万啸楼的厉害,一见不好,急忙运功相抗,二人两股内力又开始了比拼,虽说内力一撞,便消失于无形,但却谁也不敢松劲。谁若一松,对方的内力便会趁虚而入,自己非死即伤。
  这二人相持住了,另一边的泠菱持枪来刺,由于对方宝甲在身,只能刺万啸楼的头部,万啸楼左歪右侧,闪了过去。由于万啸楼体质强于顾风尘,又是先发制人,因此二人相持时间一长,顾风尘肯定吃亏,万啸楼似是算定了这一点,猛攻不放。
  泠菱一连刺出四五枪,都被万啸楼躲过,她心头一急,便要冒险,赫然丢去花枪,抄起一柄短剑,纵身跳上顾风尘的肩头,举剑便要向万啸楼的眼睛刺去。
  便在此时,突然不知从哪里飞过一个庞然大物,向着泠菱飞砸而来,泠菱大吃一惊,无暇分辩是什么暗器,急忙足尖一点顾风尘肩膀,向上飞起,避过了这一撞。
  而就在这一刹那,只听万啸楼与顾风尘二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四手分开,踉跄后退几步,这才勉力稳住身子,再看他们的嘴边,都向下溢出鲜血来。
  这一下事起突然,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连顾风尘与万啸楼也稀里糊涂的。二人正在全力催动内力相抗,突然便觉得肋下掠起一股劲风,似是有人来袭,风起时劲力已到,二人的内力几乎全部贯注于双手之上,用于护身的几乎没有,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
  等到他们退出几步,立定脚看时,这才发现石洞中已多了好几个人。
  方才撞向泠菱的庞大暗器,乃是一个人,正是晴儿手下,方才他没有晴儿的命令,便与另一人逃走,没想到还是逃不掉,此人没有撞中泠菱,便嗵的一声掉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只见此人大瞪着双目,满是惊骇的神色,口鼻耳朵都流着血,早已死去。
  而石洞中多了的几个活人,顾风尘都十分熟悉,为首的正是诸葛闲云,以下诸如龙谢兰,杜潜龙,南宫岳,柳东白,全都到了。而偷袭顾风尘与万啸楼的,正是杜潜龙,他率先扔出尸体,然后以极快的身法欺到二人身侧,一掌一个,重创了二人。
  晴儿早已停手不抄,看着这几人,呆呆发愣。
  诸葛闲云并不说话,只是负手而立,偶尔看上晴儿一眼,神色中依稀带着一股怨毒。不用说,他已听到晴儿与顾风尘的对话,知道自己儿子是怎么死的了。
  照理是龙谢兰先开口,不料这次却被人抢了先,南宫岳率先站了出来,他的脸色十分阴沉,在顾风尘印象中,这位公子哥是第一次脸上没有了笑容。
  南宫岳向着晴儿喝道:“妹子,你干的好事!”
  受了哥哥的训叱,晴儿居然毫无愧色,道:“哥哥,你原来一直跟着我。”
  南宫岳道:“错了,我们跟的是这位顾先生。没想到你在这里。我来问你,四大世家诸位世伯有何对不起南宫家之处,为什么你要使此阴毒手段?”
  晴儿冷笑:“阴毒手段?我倒想听一听。”
  南宫岳气得手都在颤抖,怒道:“诸葛仁与万世伯的死,不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么!他们有何对不起你之处,诸葛仁尚是你的未婚夫,如此行径,还称不上阴毒,那天下就没有阴毒之事了。”
  晴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南宫岳道:“有什么好笑!”晴儿止住笑声,指着诸葛闲云道:“你以为四大世家,便是什么好人了?他们的行径,就算是江湖正道了么?我现在告诉你,他们不但欺天欺地欺人,更欺骗了自己的良心。他们暗中做的事,比红莲教还要不堪,这位武林盟主诸葛先生,远非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急公好义,那么大公无私呢。”
  南宫岳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侮辱长辈。”
  晴儿冷笑:“那我就来说一说这位长辈做的事情,你可以不信,如果我的话有一句胡编,这里的长辈都可以反驳。”
  杜潜龙怒喝道:“花言巧语,也掩饰不了你心底的恶毒,大哥,我便过去将这丫头一掌毙了,为仁儿报仇,你看如何?”
  诸葛闲云仍旧平心静气,脸上无任何表情,淡然道:“不急,让她把话说完。我都做过什么阴毒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晴儿身上,只见她面现冷笑,不急不徐地说了起来:“再远的且不说,就说那次剿灭红莲教,除了诸葛先生,我三大世家都上了阵,结果自不必讲,都输与了泠御风,唯有诸葛世家,因为没上阵,所以便没有败。此役之后,诸葛先生自然是领袖群雄,做了盟主,据我父亲讲,当时诸葛先生只是简单几句话,就将自己放在了最后。”龙谢兰冷笑道:“这个算得什么,总有人先,有人后吧。”
  晴儿道:“那便不说这个,再说近一些的,红莲教一走,少林寺便成了四大世家的最大对手,结果这位诸葛先生派人远去藏边,找了秘宗的高手,突袭少林,他与秘宗高手约定同时袭击少林,却最终骗了人家,结果少林寺与秘宗高手一场火拼,伤亡惨重,四大世家坐收渔利。”
  南宫岳道:“那便如何?诸葛世伯这也是为了四大世家着想,并非为他一人之利。”(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第三节   晴儿道:“哥哥,你好幼稚呢。第一件事,他的阴险之处在于保存实力,而让另三大世家的实力显现出来,做到成竹在胸,第二件事,他骗武林同道,为的是让四大世家领袖江湖,据我所知,诸葛世家与少林寺的关系以前是极为密切的,甚至可以说,诸葛世家是靠了少林寺的暗中帮忙,才有了雄厚的实力,可诸葛先生一等到自己羽翼丰满,反手就向少林寺下刀子,这种人性,难道称不是阴毒么?”
  龙谢兰道:“久居人下,非英雄所为,难道你认为三国时的刘备便是阴险的人么?”
  晴儿冷笑:“如果以上两件事,说明不了诸葛先生的本性,那么这第三件事,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龙谢兰道:“你说。”
  晴儿看了一眼南宫岳,缓缓道:“第三件事便是,咱们的爹爹南宫白,就是被这位诸葛先生害死的!”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惊。
  南宫岳瞪大了双眼,喝道:“一派胡言!爹爹死的时候,我就在眼前,如何说是诸葛先生害死的?”晴儿道:“那是因为,爹爹与南宫世家的实力,比他诸葛世家犹有过之,诸葛在爹爹与泠御风比斗过后,看出了这一点,爹爹虽然败了,但只要不死,诸葛世家就压不过南宫世家去,因此他暗生毒计,在送来的灵药中掺进了毒药,这种毒可以引发脏腑血崩,旁人不知,以为是爹爹内伤不治而死,但爹爹看出你性格懦弱,因此未告诉你罢了。”
  这番话一说,众人都看向诸葛闲云,只见他缓缓摇头:“小孩儿信口雌黄,我与南宫兄弟情若手足,绝不会下毒害他。”
  晴儿冷笑:“若非爹爹亲口讲给我听,我也不信,他老人家为了不让你起疑,这才在死前立嘱,将我许给你儿子,两家结了姻亲,从此,南宫世家几乎成了你的随丛,哪有在江湖上开口的资格。既便如此,你还不放心,那次贺兰王来袭,明明便是你指使的,你还画了我南宫世家的机关图交与他们,好借贺兰王的手,将南宫世家一举覆灭。可是老天保佑我们,父亲死时曾秘嘱我,将家里的机关重新布置,以防万一,所以贺兰王来时,机关已经全部倒换过了,所以他才全军覆没,我对哥哥说贺兰王已死,尸体已经化去了,实则那时他还剩下一口气,躺在地牢里,我问出了这一切,只是没有告诉你。从那时起,我便立下了志愿,定要亲手灭了诸葛世家。”
  南宫岳突然大吼一声:“住口,这只是你的野心在做怪,一切都是你编造的……”晴儿也叫道:“哥哥,你早该醒悟了,再执迷不悟,早晚南宫世家会毁在你手里。”南宫岳缓缓摇头:“要毁灭南宫世家的不是诸葛世伯,而是你,我不会让你一意孤行下去……”
  说着他突然一抢步,向晴儿冲了过来,晴儿动也不动,只看着他向自己扑来,叫了一声:“哥哥……”
  南宫岳丝毫不理,举掌便打,此时万啸楼虽然受伤很重,但一见南宫岳来打晴儿,眼睛里便冒出火来,硬撑着一口气,咬牙扑过去,他似已提不起掌来,只用头去撞南宫岳后心。
  这一撞的劲力也非同小可,任何人也不敢不理,南宫岳反手一拨,想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将万啸楼的来势转向,以避过这一击,此时的万啸楼受伤太重,后力不济,更不可能变招,因此被他一拨,这一头便转了方向,未能顶到。
  可南宫岳刚刚化解了万啸楼这一击,就发出一声闷哼,身子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双手捂住肚子,鲜血由指缝间汩汩流出。
  众人看得十分清楚,南宫岳的肚子上深深地插进了一柄短刀,只露刀柄在外面,而这一刀,正是晴儿刺的。
  南宫岳背靠石壁,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死也不信晴儿会对他下手。他伸出一只手,指着晴儿,嘴里咯咯做响,却说不出话来。
  晴儿轻轻摇头:“你不配做南宫家的主人,就算你九泉之下见到爹爹,他也不会认你!”南宫岳惨笑:“所以,你就杀了你亲哥哥……”晴儿道:“是你先要杀我的……”
  南宫岳长叹一声:“我南宫世家,以礼义为先,谁料竟落得这个结局,兄妹相残……”
  他仰天惨笑几声,慢慢滑倒,不再动了。
  杜潜龙一见,气红了眼睛,骂道:“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南宫白老哥哥养成了你出来,也算家门不幸,我便来替他清理门户。”
  说着大步上前,来攻晴儿。
  晴儿冷笑一声:“休要逞狂,你助纣为虐,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呢。”说着她亮出自己的那张网,说道:“这张网是我爹爹留下的,取得便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之意,你们几个,都休想逃脱得了。”
  杜潜龙呵呵大笑:“咱们且来看看,到底是谁逃不脱这张天网。”他连兵器也没用,只亮开双掌来斗晴儿。
  如果是平时,杜潜龙不会找上她来打,因为自己是长辈,哪好意思欺负晚辈,又是女孩子,可现在不同,大家都认定,晴儿的所作所为,已经是人神共愤,那便不在乎什么辈份了,因此他下场,众人也没觉得不妥。
  龙谢兰在后观阵,面带微笑,并不上前,她清楚自己丈夫的功力,对付一个丫头,只用一只手就够了。她所担心的,是泠菱与顾风尘。因此从她站立的地方来看,已经将唯一的退路封锁,无论谁要逃走,都必须要闯过她这一关。
  而在她身后,还站着诸葛闲云,纵观全场,没有人是他们二人的对手。
  晴儿见杜潜龙上前来,也不惧怕,洒开大网,攻了上去。
  这是顾风尘第一次见到晴儿使这张网,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人使过这么奇特的外门兵器,此时晴儿使开来,一样的令人意想不到。
  只见她的这张网时张时合,张时如同捕鱼,合时形如长绳,杜潜龙虽然掌力深厚,却一时也不敢去抓这张网,因为网绳上遍是倒钩尖刺,天知道上面有没有淬毒,因此只见晴儿的这张网银光乱闪,嗖嗖带风,竟与杜潜龙战个平手。
  这边打得热闹,泠菱那边已经扶住了顾风尘,顾风尘自被杜潜龙偷袭一掌之后,心头烦恶欲呕,吐出来的都是鲜血,因此功力十去七八,但行走还是可以的。
  泠菱将他扶到一边,靠着白京京坐下,顾风尘知道这次比上一次在商丘时还要险恶,便低声对泠菱道:“你快走吧,与晴儿一起杀出去,不要管我了。”
  一听这话,泠菱却是一愣:“你要我与晴儿一起走?”
  顾风尘点头:“不错,瞧诸葛这架势,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自己独吞宝藏,所以我们能冲出一个算一个。”泠菱道:“你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红莲教已有了教主,我的生死,对红莲教无损。”顾风尘道:“可是对我有损,我可不想看你死在我眼前。我还想让你替我报仇呢。”
  泠菱眼睛一酸,泪水便滴了下来,白京京在一边握住顾风尘的手,也说道:“泠妹子还是听你顾大哥的,救了晴儿姑娘一起走吧。我与他一同死在这里,这一生也不枉了。”
  顾风尘看了一眼白京京:“我本不想让你跟来的……”白京京点头:“你对我好,谁都清楚,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来,来和你死在一起。你以为自己死了,我能独自活得下去么……我曾经说过,我一生都寻找这样一份爱情,现在找到了,心满意足了……”
  泠菱心头泛起一股酸气,她生来要强,便难免有些女人的妒忌心,此时虽是生死关头,但听着二人如此说话,仍旧不免起了些怒意,心想,你们要死在一起,我偏不让你如愿。
  想着,她站起身来,将花枪一抖,向龙谢兰攻了过去。
  她既不救晴儿,也不离开,而是要拼命了。此时洞中几方对比,四大世家方面南宫岳已死,只剩三名高手,晴儿与自己这一方都只有一人能战,如果拼了命,四大世家还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完胜,自己只要挑了龙谢兰,再战诸葛闲云,也不是没有取胜的可能。
  一见她要拼命,顾风尘心头暗急,但苦于受伤很重,帮不上忙。
  龙谢兰虽是生力军,但泠菱负气而来,又加之枪法惊人,她半点也不敢大意,亮出自己的兵器游龙鞭,乃是一条盘在腰间的七尺软鞭,与泠菱斗在一处。
  诸葛闲云悠然站在一边观战,他的心头极为有底,认为这两个女孩子万不是双龙堡主的对手,再用不了片刻之功,就可以取胜了。
  果然,那边杜潜龙与晴儿斗过数十招之后,慢慢摸到了门道,突然一抖手,从腰间扯出水火囚龙棒,此时正好晴儿一网洒来,劈头盖脸,要将杜潜龙罩住。(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第四节   杜潜龙一棒在手,向网中挑去。不偏不倚,棒头正好点在中间的网结上,此处的网结正是整张大网的着力之处,这一点恰到好处,随着劲力一发,整张网便向下一沉,网口向里收紧,杜潜龙囚龙棒接着一滚一转,已将整张网搅住。
  网上的钩刺这时反倒成了累赘,钩住棒身不能松开,杜潜龙哈哈一笑,运力向怀里一带。
  晴儿的内力较杜潜龙差得太远,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再不撒手的话,整个人都要被他扯过去了。只好手一枪,被杜潜龙将网夺了过去。
  杜潜龙经验何等丰富,一招得势,跨上一步,举棒向晴儿头顶上砸去。棒上连着网,就算砸不到晴儿,网绳也钩到了,这样一来,晴儿的兵器,反倒为对手所用了。
  正在此危急时刻,猛听一声狂嗥,在一边喘息已久的万啸楼突然冲了过来,伸手向杜潜龙的囚龙棒扣去。
  他在一边暗自调息了一会儿,由于逆天神功在身,恢复得比常人要快些,此时已经可以行动出招了。而这一次他来得蹊巧,居然将身上那件遁地甲甩去了。
  杜潜龙一见是他,怒从心头起,骂了一声:“猪狗不如的畜牲,还想做孽不成!”
  说着手中囚龙棒一摆,以棒做剑,向万啸楼的前心刺去。
  可他万万没料到,万啸楼的这一招,已是他的最后一击,凝聚了最后的所有力气。
  眼见杜潜龙的棒尖刺来,万啸楼居然毫不在意,身子仍旧前冲而来。卟的一声,囚龙棒的棒尖已经刺上了万啸楼。
  杜潜龙稍稍一愣,他这一招原不是实招,而是等着万啸楼闪避之后,再行横扫,这才是真正致命的,但对方眼睁睁看着他刺,并不闪躲,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血花四溅,杜潜龙的囚龙棒,连同上面的网,几乎全部没入万啸楼的前胸。
  万啸楼简直是在找死。
  不错,他就是找死,因为他虽然疯了,但却明白,以自己现在的情况,万万伤不到杜潜龙分毫,因此他选择了先伤已,再伤敌的方式。
  囚龙棒刚刚刺入,还没等杜潜龙松手或扯回棒身,万啸楼已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嗥,双手一伸,搂住杜潜龙的腰腹,运起全身气力,猛压杜潜龙的肋骨。
  万啸楼已然拼尽了全身之力,逆天神功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能发挥出巨大的效能,杜潜龙只觉得两肋如有万斤巨石同时挤到,他想运功抵御,但哪里挡得住。
  耳中听得喀喀连响,杜潜龙的肋骨在这一刹那完全碎裂开来,有几根碎骨已经透肉而出,连衣服都穿破了。杜潜龙的两腰立时血肉模糊。
  杜潜龙惨叫一声,知道自己已不可幸免,索性用力一震囚龙棒,万啸楼神色剧变,手上的劲力一松,便瘫软在棒上,杜潜龙这一震,已将他的心脏毁伤了。
  若单单如此,杜潜龙尚不致死,但二人身后还有一个晴儿。
  晴儿一见二人两败俱伤,丝毫没有犹豫,从地上抄起一条蛇矛,猛力刺出,擦着万啸楼的脖子而过,刺入了杜潜龙的咽喉。
  杜潜龙的惨叫立止,他瞪大了双眼,似是不信眼前看到的,猛然间他运起最后一点气力,一掌击在囚龙棒的把手上。
  囚龙棒本来刺在万啸楼的身体里,受了这一击之后,向前飞出,居然穿透了万啸楼的胸膛,重重地撞在晴儿胸前。
  这一撞如同破城巨锤一样,将晴儿击飞出去,跌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挣扎不起。
  再看杜潜龙,飞出这一棒后,抬腿将万啸楼踢飞出去,然后单手握住刺在咽喉的长矛,牙齿咬得几乎碎裂,猛然间将矛尖拔了出来。
  随着漫天飞洒的血雨,杜潜龙一个巨大的身躯,仰面倒下。
  万啸楼被杜潜龙踢得倒退几步,也倒在地上,他一时还没死去,眼睛里突然一片清明,望向晴儿,说道:“你……还好么?”
  晴儿爬过来,扶住他的头,边吐血边道:“我死……不了……你也不要死。”万啸楼胸前背后血流如注,勉强说道:“我记起来了,我做过很多事……”晴儿道:“不错,这些事……都是为了我……”
  万啸楼道:“我还……杀了我父亲……我能记起他的脸……”
  晴儿低下头去:“这也是我要你去做的……在你……疯了以后……他们不该骂你是畜牲,我才是畜牲……”
  万啸楼道:“你是个好姑娘……只是被仇恨迷了心……我知道,你的话都是骗我的……你不会嫁给我……你有心上人……”
  晴儿目中垂泪:“我一直都在骗你,你应该怪我的……”
  万啸楼道:“我不怪你……我只想爱你,宠你,在梦里,我不知……有多少次……娶你为妻……但梦醒之后,我才知道,这永远不会发生的……”
  晴儿泪如雨下:“不,这会发生……现在就发生……”
  万啸楼目光中露出无比的喜悦之色:“你是说……”晴儿道:“我现在,就嫁给你……”
  说着,她拾起万啸楼的手,紧紧握住。万啸楼的脸上,终于生平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而这,也是最后一次。
  万啸楼含笑而逝,在他死前的最后一刹那,他已得成心愿,这一生已无遗憾。
  而另一边却是另一番情景。
  杜潜龙倒下之后,龙谢兰自然无心与泠菱斗下去,此时诸葛闲云也大吃一惊,他未曾想到万啸楼重伤之下,还能有如此神威,与晴儿合力将杜潜龙伤死。因此他终于纵身下场,敌住了泠菱。
  龙谢兰扑到杜潜龙身边,只见他大瞪双眼,早已气绝身亡。
  在这一刹那,龙谢兰感觉到的不是悲伤,不是苦难,而是一种失落,彻底的失落。她的生命仿佛在一刹那间,变得无所适从,她生命中的方向已完全迷乱了。
  她活着,此时已经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多少年来,杜潜龙在她的生命中,几乎等同全部,她说不清自己到底爱不爱这个男人,她只从心底里感觉到,无论自己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这个男人,只要他活着,自己就有动力,事实也是如此,双龙堡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大家都说是龙谢兰的功劳,却不知龙谢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杜潜龙。
  现在这个男人死了,死时甚至都没有和自己说上半个字。他闯进她的生命时很突然,离开时一样的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此时,龙谢兰已是欲哭无泪,她的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去了二十岁。她慢慢坐下来,坐到杜潜龙的身边,轻轻捧起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摸索,自己的手,也轻轻在杜潜龙脸上轻抚,甚至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
  龙谢兰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已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过了片刻,龙谢兰身子陡然一震,一丝鲜血由嘴角流下,然后她慢慢软倒在杜潜龙身上,睁目而逝。
  她自断心脉,追随着丈夫一同去了。
  而此时诸葛闲云已经与泠菱交上了手,这是自诸葛闲云在掌伤顾风尘之后,第一次与人正式交手,顾风尘只知他掌力雄浑,此时动手才知道,诸葛闲云的功夫,已不能仅仅用一两个词语便能说明的。
  他掌力雄浑不假,却又不失灵动,脚步轻快,却也不失稳重,出招时皇皇正大,却也偶尔夹杂着一招诡计,与这种人交手,必须要经验无比丰富,否则肯定吃亏。
  泠菱一枪在手,便不惧任何高手,事实上她与诸葛闲云动手过招,也并未落于下风。可她却敌不过诸葛闲云的诡计。
  正斗之间,诸葛闲云突然足尖一挑,将一柄单刀踢起,接在手中,刷刷两刀,将泠菱的枪挡开,然后手指一弹,那柄单刀闪电般地飞刺一侧躺卧的顾风尘。
  这一招突如其来,泠菱万没想到他与自己正斗之时,会向顾风尘下手,那边的白京京与顾风尘均已重伤,不易闪避,因此泠菱哪能不顾,她已来不及挡到顾风尘面前,只得将手中花枪向那柄单刀掷去,幸好泠菱眼力手力均是上乘,这一枪掷得很准,只听铮的一声,刀枪一同远远飞了出去,算是没伤到顾风尘。
  但她这么一掷,已经给了诸葛闲云偷袭的大好时机,诸葛闲云岂可轻易放过?他闪电般欺近身来,抬手一掌,打向泠菱面门,泠菱方掷出花枪,对方掌已到了,快得不可思议,她心里念着顾风尘,因此不及闪避,只得双掌上迎。
  顾风尘心下大急,知道泠菱的掌力远非诸葛闲云敌手,自己曾中过诸葛一掌,险些当场丢了性命。
  但此时他又不敢叫,生怕一叫会让泠菱心神更乱,只得干着急。
  二人的手掌已经击在一起。
  一声闷响过后,泠菱后退三步,脸上眉头紧皱,而诸葛闲云丝毫不给她喘息之机,举步又上,第二掌打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第五节   泠菱这次退了五步,顾风尘见此情景,狠咬牙关,颤抖着站了起来,运起残存的逆天神功,准备替泠菱接一掌。
  他与万啸楼只中了杜潜龙一掌,便会伤得如此厉害么?
  事实确是如此,杜潜龙在出击时,正好是二人比拼掌力,全力施为的时候,那时二人所有内力,全部贯注于双掌,杜潜龙趁虚而入,又加上他偷袭时全力出击,掌力雄厚已极,常人万难承受,顾风尘与万啸楼没有立毙当场,完全是修习逆天神功的缘故,可以在遇袭的刹那,将对方的掌力反弹一部分,如果不是这样,二人早被杜潜龙毙于掌下了。
  至于万啸楼穿着遁地甲,仍为其所伤,那是因为杜潜龙在出掌前便已知道他身有宝甲,因此虽是双掌齐出,分袭二人,可掌力却是不同,击向万啸楼的掌力,他用的是破甲劲!
  这种掌力的厉害之处在于,出掌之人将掌力首先凝于一点,如同一把钢锥,先刺入甲缝里,然后凝聚的掌力再突然迸发,伤人内腑。遁地甲可以刀枪不入,又可推卸掌力,但终究是死物,敌不得这破甲劲,因此他受的内伤更重。
  此时,顾风尘的伤,丝毫不比伤于诸葛闲云的那次轻,他能站起来走上几步而不倒,完全是逆天神功撑着,可若想出掌对敌,结果可想而知。
  此时诸葛闲云的第三掌已经劈下来,泠菱第二掌接过后,口角便已经溢血,受了内伤,顾风尘急火攻心,要替泠菱接这一掌,但还未等他出手,一个人已经扑了上去,挡在诸葛闲云与泠菱之间,用后背迎上了这一掌。
  砰的一声,这人被打飞数尺,撞在泠菱身上,二人一齐倒地。
  泠菱这回没有直接中掌,还撑得住,她抱住中掌之人一看,却是白京京。
  居然是她,替自己受了这一掌。
  泠菱惊道:“你……你为何这样做?”白京京本就已经受了重伤,加上这一掌,伤上加伤,说话都已困难,只勉强展露一丝笑容:“你死了……他会……一生难过,再……不会快活……”
  她话不多,但意思非常清楚,顾风尘最在意的,其实还是泠菱,一旦泠菱死去,顾风尘纵然能活下来,也会时时念着泠菱,这一生也不会再快乐。
  白京京这一举动,并非为了泠菱,而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只要顾风尘能够快乐,自己的死也就有了价值。
  按理来讲,白京京并非是一个好人,这种事情在以前,她不要说做,连想也不会想,可是当她真正爱上一个人以后,此种举动仿佛成了下意识的做法,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与一个人的好坏无关,爱由心生,爱可成魔,爱能驱使人们做出一切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
  白京京说完这几句话,眼帘垂下,呼吸渐弱,泠菱急忙掏出一颗护心丹塞进她嘴里,叫道:“不要睡,千万不要睡过去……”
  此时只听一阵大笑,诸葛闲云环视四周,除了死去的,尽都是身负重伤,倒地不起。自己只需轻抬手指,便可以将之一一去除。
  顾风尘不由得冷笑,诸葛闲云问道:“你笑什么?”顾风尘道:“自然笑你,你虽赢了这一场,却也失去了很多,不要认为就是你的全胜。”
  诸葛闲云点头:“不错,我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帮手,以后四大世家便不会存在了,南宫,万家,双龙堡,都会解体消散,唯有我诸葛一门,永世长存,君临江湖。”
  顾风尘禁不住大笑:“永世长存,君临江湖?这话很像当年秦始皇说过的。”诸葛闲云一指这石洞,说道:“有了这些,诸葛世家难道还怕任何人么?”顾风尘道:“也许……你还怕一个人……”
  诸葛闲云问:“谁?”
  顾风尘道:“你身后的人……”诸葛闲云大笑:“我从不会让任何一个还活着的敌人留在身后。”顾风尘道:“你为何不转头看一看,只要你一回头,就会明白的。”
  诸葛闲云道:“我说过,不会把活着的敌人留在身后,我一回头,你就变成了身后的敌人,因此我在回头之前,先得毙了你……”说着他向前走了两步,慢慢举起掌来,准备向顾风尘拍下。
  顾风尘看着他身后,眼睛里带着奇异的表情,诸葛闲云心头冷笑:想骗我回头时,你再暴起袭击么!年轻人到底经验不足……
  想着,他举起的手掌,便要击下。
  可就在这时,突然诸葛闲云感觉到自己后腰处赫然一凉,仿佛有一缕极细的寒气钻了进来,直透骨髓,他大吃一惊,顾不得再杀顾风尘,急忙回身,这时前胸一凉,又有同样的感觉。
  诸葛闲云到底经验丰富,知道不妙,急忙纵身而起,飘落一边,用手一摸,胸前与后腰处各中了三枚银针,他将银针拔下一看,心头剧震,原来正是龙谢兰的毒针。
  难道龙谢兰没死,在后偷袭自己?
  他抬眼看去,面前不远处站立一人,却不是龙谢兰,而是——南宫岳!
  此时的南宫岳恢复了平时那股温文如金的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来极是得体。
  诸葛闲云怒道:“贤侄,你没有死……为何偷袭老夫?”
  南宫岳道:“简单,为父报仇而已。”
  诸葛闲云道:“你方才不是……”南宫岳截道:“那只是我兄妹在你面前演的一出戏而已,出的血是我事先藏好的猪血。事实上,父亲被你用毒治死的事,告诉的不是小妹,而是我,那时她还小,不太懂事。”
  听了这话,诸葛闲云一阵心悸:“你们……串通好的……”
  南宫岳的嗓音突然变了,说道:“不错,如果不是我兄妹联手,你们岂能来到这里?”
  顾风尘听着,突然叫了出来:“你的声音……你就是那鬼脸人!”
  南宫岳笑了,嗓音又变了回来:“正是在下。这点控制喉部肌肉,改变声音的小技俩,足可以将人骗过了。”
  诸葛闲云突然道:“那么,将我儿子制住的人,恐怕也是你了。”
  南宫岳点头:“诸葛兄整日与我在一起,制住他太容易了。”诸葛闲云突然惨笑一声:“我自称诸葛在世,却栽在你们一对娃娃手里,岂非天意……”南宫岳道:“这并非什么天意,而是人谋,我父亲留下锦囊,加上我兄妹的心智,终于让我手刃仇人,为父报仇。”
  诸葛闲云只觉得中毒之处的寒气上升极快,所过之处筋脉不行,穴道不通,不由得长叹一声:“你一上来便诈死,这才瞒过了我……”
  南宫岳冷笑:“那也是因为你对我们的死毫不在意,真若关心,岂不会上来查看?不用别的,只需一搭我的脉搏,便可知道我没死了。因此你的死,怪不得别人,只怪你心性凉薄。”
  诸葛闲云面色惨然,没有回答。南宫岳道:“龙谢兰的毒针滋味如何?用不了一时半刻,你的四肢将会僵硬,然后毒冲入脑,无可救药,她身上的解药我已经吃下肚去,再没有了。慢慢地体会死亡吧。”
  诸葛闲云颓然倒下。
  南宫岳来到晴儿面前,与她抱头而哭。晴儿收住泪水,道:“哥哥,我们做到了。”南宫岳道:“是,我们做到了。父亲可以瞑目九泉了。”
  晴儿瞟了一眼顾风尘:“他……他们呢?”
  南宫岳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以前你说的那番话,是怕万啸楼对他下死手,才故意显得不在乎他。可是那两个女人在,他就不能娶你,不如我过去杀了那两个女人……”
  晴儿慌忙摇手:“不行,那样一来,他就不会……喜欢我了。”南宫岳道:“可是她们……”晴儿道:“不要说了,我和她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她向顾风尘看去,此时顾风尘也看着他,二人的眼光一碰,都很快地移开了。
  晴儿心头如遭雷击,轻轻道:“哥哥,我们回家吧……”
  便在此时,忽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整个石洞都开始摇晃起来。众人一惊,向外看去,只听诸葛闲云在哈哈大笑:“想走么!没那么容易,都在这里陪老夫死吧。”
  南宫岳跳起来:“你干了什么?”
  诸葛闲云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甬道前,他笑道:“老夫来时,已暗中在地道石缝中夹藏了火雷弹,小娃娃到底年轻,没料到这一手吧。方才我扔了数颗火雷弹在甬道内,甬道一震,便会挤压火雷弹,使之引爆,你们都出不去了……南宫小儿,以后若还有机会杀人,定要杀得彻头彻尾,哈哈……”
  他的声音如同夜枭,听起来骇人已极。
  南宫岳见甬道内的碎石已经落下,而且块头越来越大,不敢再停留,背起晴儿便向外冲。晴儿受伤无法挣动,只是看着顾风尘,嘴里叫道:“你别管我……先救他……”
  南宫岳哪里肯放下自己的亲妹子,只道:“我先背你出去,再来救他……”(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第六节   说着他已经冲出了甬道。
  顾风尘咬牙站起,对泠菱道:“快走……”泠菱跳起来要来背他,顾风尘一指白京京:“先把她背出去……”泠菱稍一犹豫,顾风尘喝道:“快去……方才她救了你!”
  泠菱只得背起白京京,叫道:“快跟着我……”
  顾风尘跟在泠菱后面,跑向甬道。泠菱前一脚进去,顾风尘刚要跟进,不防后脚被人一把扯住,他回头一看,正是诸葛闲云,此老如今已经毒发入脑,形似疯狂,拉住顾风尘的脚,狂叫道:“你杀了我儿子,你杀了我儿子……”向后猛拉,顾风尘受伤力弱,禁不住他的狂猛,被拉倒在地,诸葛闲云抱住他的腿,张口便要咬下。
  顾风尘见他已经完全疯狂,也吓了一跳,只得用手低住他的头,免得被他吃了去。泠菱一见顾风尘被阻,便要回头,就在这个当口,数块巨石从甬道上方落下,轰然几声,石屑纷飞,早将甬道堵死了。
  泠菱惊呼一声,从缝隙里看去,叫道:“你还好么……”顾风尘大喝一声:“还不快走……”泠菱知道事情紧急,便将那个手环从缝隙里掷进去,叫道:“等着我,我一定来救你……”
  顾风尘道:“我等着……”
  泠菱背起白京京,冲出甬道,跳进了水里,这时甬道一段段的纷纷崩塌下来。
  顾风尘抵住诸葛闲云,正自觉得力弱,已然支撑不住,突然诸葛闲云身子一震,全身的力登时泄了,头一歪,不再动了。顾风尘将他的脸扳过来,只见漆黑一片,已然死了。
  他松了口气,将尸体踢开,一手拾起泠菱扔来的手环,慢慢退到洞内,喘息半晌,方才有了些力气。
  现在洞内寂静如死,顾风尘看看四周,只剩十几具尸体陪着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暗想,这好做一个坟墓了。
  现在他才觉得神疲力倦,便将头枕在一具尸体的肚子上,呼呼睡去。
  等再醒来时,周围明光一片,已是白天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轻轻动了动,觉得内伤好了些,但肚子却饿得咕咕乱叫,看看洞里,除了黄金宝石,就是尸体刀枪,没一样食物,不由得暗想:“这里没吃得,总不能吃尸体吧,那岂不成了野兽!”
  再挨过半天,只觉得口干肚饿,极是难受,便爬起来,四下观看那些石刻,以忘记肚饿。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靠西边的石壁上生着一片苔藓,再看其它三南,并没有苔藓生着,心头不由一动,暗想,为何单单这里生着此物?上面刻的东西,难道不想被人看到么?
  想到此,他抬手抹去这些苔藓,等到抹干了,这才发现下面没有刻字,却有一个生满苔藓的小洞。
  顾风尘将小洞掏净了,猛然发现,这个小洞洞口的形状,居然和泠菱留给自己的手环极为相似。
  他心头一震,急忙将手环取出,向里面一塞。
  严丝合缝!
  顾风尘心头一亮,只见手环上下两层花瓣,塞进去一层,还有一层露在外面,便试着转动,向左方转转,没有反应,再向右转,果然,手环是可以转动的,转了将近一圈,石洞内发出喀的一声响,然后身侧发出一阵吱吱嘎嘎地怪声。
  他转脸一看,身边的石壁上居然慢慢露出了一个洞口。
  这时顾风尘心中才明白,这个洞并非死洞,而是有两个出口,甬道造成之后,必须从里面关上,而他们进来时,洞内没有尸体,说明里面的人是可以出去的,看来最后离开的人,就是从这个洞里出去的。
  顾风尘得逢生路,如何不喜,急忙拔下手环。手环一拔出,那个洞口的石门又缓缓合拢,顾风尘急忙回手抄起地上的恋人枪与遁地甲,闪身而入。
  这个洞并不长,只有十余步,顾风尘跑到尽头,只见隐有微光透出,他向前摸索,洞内全是枯藤野蔓,他伏下身子钻过去,用力向外一挣,终于将头露了出来。
  外面阳光灿烂,空气清新。
  终于脱险了。顾风尘长吸口气,几乎要跳起来,但他马上发现不能跳,因为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断崖的壁上。
  怪不得没有人发现这个洞口,是因为峭壁断云,连鸟儿都无处落足,更何况人!
  不过对于顾风尘来讲,下去并不是太难。他钻出洞口,攀着藤蔓向下爬去,仗着功力深厚,不多时,已经脚踏实地。
  他看看四周,显然已是山峰的另一侧,于是便绕路而回,去找泠菱等人。等他回到湖边,却发现并无一人。亦无人留下任何痕迹。
  顾风尘暗想,可能是泠菱去搬救兵了,要知道她还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白京京,必当先安顿好她,再来救自己。想到这里,顾风尘离了此山,向黄山方向而去。
  沿途打听,却没有一个人见过泠菱,好不容易找到了守在附近的红莲教暗探,也说没有见过泠菱。
  顾风尘这才有些慌了,如果泠菱脱险,一定会先联络这些暗探,或是安顿白京京,或是找人来救自己,现在这些人并未见过她,只有一种可能,泠菱并未脱险。
  如此一想,顾风尘吩咐那些暗探马上给光明顶飞鸽传书,问一下泠菱有没有回山,然后自己又火急地赶回到湖边,他跳下湖去,找到那洞口时,发现洞口整个已经崩塌,再也进不去了。
  顾风尘如五雷轰顶一般,暗想泠菱与白京京,恐怕都已被埋在塌倒的甬道内,生还无望了。
  饶是如此,顾风尘并不死心,又在湖边等了几天,这时有暗探来报,光明顶上已经有书来,说泠菱并未回山,也未见过白京京。
  顾风尘听了,呆若木鸡。
  不用说,泠菱定然与白京京一起,埋骨湖心了。甚至晴儿与南宫岳,都有可能与她们一起死在这里。
  一时间,顾风尘心丧欲死。
  他又对着湖水呆了半天,这才缓缓起身离开。出山之后,他买了一匹马,慢慢向北而来。一路上每夜必大醉,以遣愁闷。
  自他再入江湖之后,不过多半年,可他已然经历了大喜大悲,生离死别,这一刻,他的心境已老了太多。路上,他找到红莲教的暗探,将恋人枪与遁地甲交了,让代为送上黄山,又请人给花月痕送了封信,说明自己退出江湖的意思,重新让位给花月痕。
  一个月以后,顾风尘回到了老家,易水河边。当他走进家门时,塌倒的屋子已生满了春草,外面的铁匠炉已满是铁锈,村里人见他回来,亦不多话,只是多了些饭后谈资而已。
  这之后的半个月,顾风尘请人重建了房屋,再一次开始生炉打铁,而人们发现,以往这个爱说笑的年轻人变得话很少,再也不笑了。
  如此半月之后,突然村外来了一伙工匠,开始建一所大宅院,此时已是冬天,滴水成冰,可这些人却不惜耗费巨资,溶冰成水,日夜不停。
  顾风尘并不理会,心想无非是哪家大财主,要在这里大兴土木罢了。
  等到将近新年时,这所宅子已经落成,这天一大早,顾风尘刚刚生起炉子,就见一帮人涌进了他的院子,顾风尘心头纳闷,这些人一大早的都来打铁么!可再定晴一瞧,便是一愣,因为这些人,他无一不识。
  为首的居然是花月痕,身边跟着青佛子,后面十几人都是来碎心城投奔他的。
  顾风尘呆呆发愣,花月痕跑过来,一把将他扯住,笑眯眯地道:“叫我们好找,原来衣锦还乡,是不是不认故人啦?”
  身后诸人一同上前,纷纷叫喊:“城主安好……”
  顾风尘淡然道:“诸位身子可好?本人已决定退出江湖,不问世事了。碎心城还由花城主主掌。”青佛子笑道:“我们此来,并非要让您去当城主,而是另有其事。请随我来。”
  众人不由分说,簇拥着顾风尘来到村外那所大宅前,顾风尘抬头观看,只见宅门上已挂上了一块黑底红字的大匾,上书大字:红尘庄。
  顾风尘心头一动,青佛子等人将他拥进庄内,来到大厅之中,请他坐了上首,顾风尘推辞不过,被按坐上面。
  青佛子道:“顾大侠可知当今江湖形势否?”(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第七节(大结局)   顾风尘道:“不知,也不想知。”青佛子笑道:“等我说了,顾大侠再行决定不迟呢。”然后清清嗓子道:“当今江湖上起了重大变故,四大世家突然一夜间烟消云散,各家的首领都不见了,传闻说已死于一个秘密地点。尤其是北方,河北山西由于少了辽东双龙堡与诸葛世家,这一带已成势力真空。据闻不少的江湖帮派盯上了这一片地方,已有数家开始火并,伤亡不小。”
  顾风尘道:“你的意思是……”
  青佛子道:“顾大侠武功盖世,侠义无双,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一带的江湖好汉互相残杀,血流成河么?照我等的意思,顾大侠应当开宗立派,为一派之首,一旦成了,这一带的江湖朋友定会闻风来投,也可免了不少杀气。”顾风尘道:“想必这是英天傲与雪衣娘的意思吧。”青佛子也不隐瞒,道:“正是。”
  顾风尘道:“他们自己开宗立派吧。”
  青佛子道:“顾大侠可能不知,英老先生与雪衣娘已经远去甘肃,不再踏入中原了。”
  顾风尘一怔,随后想到,甘肃以前是雪衣娘居住的地方,看来二人是要归隐江湖了,便道:“真的么?”青佛子道:“不错,同行的还有阴阳二仙。”顾风尘赫然一惊:“阴阳二仙与英前辈有杀子之仇,怎么他们会同行?”
  青佛子道:“阴阳二仙知道自己的毒功永远也奈何不了雪衣娘,便想去西域寻找更厉害的毒物,因此同行。这二人虽然意欲报仇,可光明正大,不会暗算别人。而且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旁人不好过问。英前辈走前,只吩咐我们能将顾大侠立为教主。”
  顾风尘长叹一声:“主意不错,可是我心灰意冷,早已不想过问江湖之事了。”青佛子面带微笑,道:“这一点,花城主可以为你开解开解,我等先暂退一时。”
  说着也不等顾风尘说话,带着人一哄而出,大厅里只留下了花月痕与顾风尘二人。
  花月痕看看他,笑道:“你说的心灰意冷,是什么意思呢?”
  顾风尘视花月痕为知已,见她问起,也不隐瞒,便道:“自从那日我从石洞脱险,遍寻泠教主与白姑娘不见,想必她们二人已经埋骨湖心了,如此大悲,使得我连今后娶妻的念头都不再有,哪还有什么心情管江湖上的事。”
  花月痕道:“你的意思,如果她们不死,你便可以开宗立派了?”顾风尘叹息一声:“开宗立派非我所愿,只求她们还好好地活在人间,我便开心了。”花月痕道:“如果她们都还活着,连同那位晴儿姑娘,你会娶哪一个呢?”
  听了这话,顾风尘不由一呆,沉吟半晌才道:“她们之中我娶任何一个,都已是高攀了。”花月痕笑道:“那就三个都娶了。”
  顾风尘赫然一惊:“不可不可。哪有一人分娶三妻的道理。”说完又长叹一声:“人都死了,还讲这些干什么。”
  花月痕道:“只要你开宗立派,我可以保证,她们就会来找你。”
  顾风尘喜道:“你是说,她们并没有死……”
  花月痕道:“自然没死,只是人家都是名门大派的儿女,要面子的,你只在村中打铁,难道要人家巴巴地来找你不成!传扬出去,一个女儿家,面上须不好看,名声也不好听不是?”
  顾风尘道:“那好,我便听你的,开宗立派就是。”
  话音方落,青佛子等人一涌而入,鼓掌喝彩。
  第二天,顾风尘便在易水河边开宗立派,堂堂正正的立起了“白莲教”的招牌。立名之时顾风尘尚有顾虑,但青佛子说当今皇帝早已沉迷酒色,不问朝政,更不理会江湖上的事了,便打起“白莲教”的招牌,也不要紧。
  白莲教自红白之分后九十余年,方才重新立派,日后的白莲教称顾风尘为中兴之祖,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顾风尘立任教主的这天晚上,与花月痕在厅中共坐,没有旁人,顾风尘坐立不宁,因为花月痕讲了,在这一天,泠菱等人就会来找他。
  花月痕见顾风尘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失笑:“一定会来的,不要急,我那天问你的话,你还没说呢。”顾风尘道:“你问什么?”花月痕道:“在你心目中,到底喜欢哪一个多些呢?”
  顾风尘一下子呆住了,这个问题实在不好说,对于泠菱,他自是真心喜爱,但对晴儿与白京京,好像也非假意。这些人里,白京京与他相处日子最久,曾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又是自己名义上的夫人,晴儿则又不同,虽然处处利用他,心里却是真爱自己的。
  其实男人的心理更难测,一个女人越对自己好,他反而不太看重,反之,一个女人总伤害自己,他却偏偏忘不掉。顾风尘也是男人。
  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便在此时,忽听西面的窗下有人叹息一声,顾风尘身子一震,急跑过去开了窗子,只见外面站定一人,正是泠菱。
  顾风尘大喜道:“菱儿,你……你真的没死,你还好么……”
  泠菱冷着脸道:“我好得很。”顾风尘道:“你脱险了,为何不等我,也不来找我?”泠菱道:“我为何要等你,为何要找你?我是你什么人,你又是我什么人?”
  顾风尘呆了。
  便在此时,门边的窗下又有人冷笑,顾风尘跑过开窗,白京京正站在那里。顾风尘也很欢喜:“京京,你也好了……”
  白京京也沉着脸:“我自然好了,你难道希望我好不了么?”顾风尘道:“我怎么可能那么想……你好了,怎么不露面?”白京京道:“我们看到你脱险了,就是不想露面,就想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明着问不出来,就暗中偷窥,我来问你,我是你什么人?”顾风尘只好道:“你是我夫人。”白京京道:“那便是了,为何你见到别的女人,会如此欢喜,是不是早想把我一脚踢开了?”
  顾风尘有口难辩。
  忽听东面窗子被人推开了,晴儿的笑脸露了出来:“顾哥哥,她们都不明白你的心事,来和我说吧。”
  三个女人忽而质问,忽而嘻笑,弄得顾风尘头痛欲裂,他一跤跌坐在椅子上,转头向花月痕道:“我该怎么办?”
  花月痕看他如同热锅蚂蚁的样子,早笑得花枝乱颤:“这个只能怪你随处留情,现在麻烦上门,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没什么好主意。”
  说完她起身走了。
  三个女孩子跳进屋子,缓缓围拢上来,顾风尘三面受敌,他心里明白,纵使万千高手围着他,他也有把握冲出重围,但现在这个以柔情构成的包围圈,他只怕一生都无法冲破了。
  这正是:
  一入江湖路万千,
  心机算尽亦堪怜,
  有意滂沱名士泪,
  无福消受美人肩,
  举目征尘遮碧树,
  回头铁马破玄关。
  老翁问道樵舟子,
  笑指山林别有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