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当助攻NPC》 第1章   [仙侠魔幻] 《今天也在努力当助攻npc!》作者:戚寒枝【完结+番外】
  简介:
  写在前面:
  #虐男
  #非无限流
  #独立单元故事*3:
  1无心恋爱青梅x傲娇狗勾竹马
  2心地善良小太阳x自卑内向贫困生
  3事业狂科学家x总裁男妈妈
  【no.1】
  邱丘和路霈既是发小,也是邻居。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一同穿入了游戏世界。
  邱丘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暗中帮助路霈攻略他的“白月光”。只要完成任务,就能获得一笔巨额奖金。
  邱丘欣然应允。
  通过种种迹象,她很快就锁定了“白月光”的人选。
  邱丘:今天也在努力当助攻npc!^^
  邱丘:等等,路霈这家伙的眼神怎么好像要吃人?
  【no.2】
  方棂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朋友众多,唯一体会到痛苦的时刻就是最疼爱自己的外婆罹患重病,医生断言所剩时日无多的那一刻。
  一个系统告诉方棂,如果她能顺利促成老同学程述与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她外婆就能多出一个月的生命。
  她答应了。
  但她却发现,自己好像同时罔顾了外婆和程述的意愿……
  【no.3】
  温柚和贺沉洲夫妻三年,相敬如宾各取所需。
  直到温柚在他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资料。
  她以为他有了出轨的念头。
  就在这时,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系统说:
  如果她能让贺沉洲和喜欢的人心意相通,那么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初恋就能摆脱植物人的状态醒过来。
  温柚:还有这种好事?
  【一句话】
  #关于我以为我只是一个推波助澜、鼓励竹马/老同学/总裁老公勇敢追爱的工具人,最后却发现被推倒的人是我这件事#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系统 甜文 轻松 npc
  搜索关键字:主角:邱丘,方棂,温柚 ┃ 配角:预收《请停止散发你的魅力》┃ 其它:。
  一句话简介:i心碎小狗、自卑男高、男妈妈进
  立意:不留遗憾。
  第1章
  系统
  “[图片]”
  “收到啦!好漂亮!谢谢宝的礼物!”
  邱丘放下手机,把项链放在灯光下,沁透的粉色爱心锆石和中间精致的丘比特之箭闪烁着璀璨而绚烂的光彩。
  手机断断续续振动了几下。
  余馨:“不用谢啦宝贝,祝你生日快乐哦!”
  “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很适合你!嘿嘿~”
  邱丘拿起手机,发了个么么的表情包过去,然后在键盘上飞速打字:
  “话说,上次见面你就跟你男朋友在吵架,现在和好了吗?”
  余馨和她男朋友一个月能吵800次架,邱丘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她已经做好了被砸狗粮的准备。
  没想到余馨却一连回复她好几个大哭的表情,然后打来了语音通话。
  “丘丘,我分手了。”
  “怎么会?”
  ……
  “每次找他的时候他总是很忙,没时间陪我,这么长时间好像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受冷落了。”
  “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高考完了还这样,我已经不想再等他了。”
  “可是我现在很迷茫,很难过,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邱丘心情复杂,心道恋爱这玩意儿还是不碰为妙,毕竟大多数男的都是这样,谈恋爱谈久了就会习以为常地享受女朋友的等待和宽容。
  等到结婚了更不必提,就像她爸妈。但她终究没有说出来,还是安慰好友道:
  “你只是还没走出来而已。”
  “你又不粘人,分手能是这个原因说明他吝啬在你身上倾注太多注意力,这不是你的错啊,别伤心了。”
  “宝贝,既然累了就要及时止损,不然只能是长期内耗,情场不得意,咱们就在未来努力成为富婆,包几个小白脸左拥右抱,左亲右摸!天涯何处无芳草!”
  余馨被她的豪言壮语给逗笑了,问她:
  “那你呢?高考完有没有什么情况?有没有男生跟你表白呀?”
  邱丘有点不好意思,回道:“还没有呢。”
  说起来,她身边两三好友不管高考之前是否单身,高考之后都跟约好了似的迅速脱单了,就留她一只母胎solo的孤寡青蛙整天家里蹲。哦,隔壁也有一只,不过他单身挺正常。
  虽说收到了周围朋友“丘比特”的戏称——只要靠近她就能脱单,还笑说她是不是为此“献祭”了自己的桃花运——明明人长得不差,性格也很好相处,从小到大却愣是没有一个暗恋或明恋她的,而她本人也仿佛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对此邱丘也只是摆摆手不以为意,她本来就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如果可以,她还想一直单身到老。
  她才不要为了另一个人消磨自己宝贵的时间呢。
  余馨在那头恨铁不成钢:
  “你这样可不行呀!高中三年就没有一个暗恋对象吗?就算没有那也肯定有人暗恋你吧……”
  她吧啦吧啦说个不停,总结下来就是谈恋爱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一段经历,如果遇到了对的人就要大胆上。 第2章   邱丘哭笑不得。她没想到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不过能够借此转移余馨的注意力,她倒也没打断,只是一直笑着说好,左耳进右耳出。
  等到余馨这个话唠终于停下话头思索还能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几下敷衍的敲门声。
  没等邱丘回应,邱妈妈就直接进了女儿的房间,一上来就开始吼道:
  “白天没事干睡到十点多才起也就算了,晚上还想熬到几点?”
  “隔壁路霈已经靠家教赚了几桶金了,而且你看看人家不仅赚钱,十点就已经关灯睡觉了,你呢!”
  邱妈妈瞪了她一眼:“赶紧睡觉!”
  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如同钟表里一下子窜出来、报完时又立马退回去的机械小鸟,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压根没给邱丘辩解的机会。
  邱丘举着手机,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遥想高考前,妈妈还在对她嘘寒问暖、说话都不敢大声,现在脾气变得这么暴躁,说到底还是因为特殊时期过了,而她又找不到暑假工整天没事干,所以每次被揪住小辫子就要顺带被吼几句。
  那头的余馨回过神,尴尬笑道:
  “……看来阿姨还是功力不减呀。对不起啊丘丘,我聊太晚了,你还是早点睡吧。”
  “没关系,我习惯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邱丘设了个闹钟,尽管假期的闹钟是个摆设,但她明早要是起不来,绝对要被她妈算上熬夜的债一起念上一个小时。
  她关灯上床,却始终睡不着。
  想到她妈的嫌弃、余馨和其他朋友一个月后陆陆续续到来的生日以及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邱丘长叹口气。
  她也想找份暑假工赚零花钱啊,可惜高考完跟着朋友出省疯玩一段时间之后钱都花得所剩无几了,回过头想找份合适的暑假工,附近地方都招满了。
  现在余馨刚分了手心情低落,邱丘还是想着能给她准备一个用心的生日礼物讨她欢喜。但用心并不意味着一定便宜,她还是得准备一些资金。
  要不,找路霈那狗贼借?他一放假就给人当家教,估计赚了不少。
  ……不行不行。跟他借,岂不是又要被他奴役了?
  还记得她上次有事求他,有幸见过他发来的备课文件,足足有二十几页的ppt。
  ——他让她按照这个规格一个晚上整理出两个,为此她从晚上九点通宵到第二天早上七点。还为了找题开了个会员。简直惨无人道。
  那时候她便打消了跟着路霈一起做家教赚钱的念头。
  邱丘还记得她第二天早上关上电脑哈欠连天,还要火急火燎地跑到楼下小卖部把那些资料打印出来,再爬上楼交给路霈时他那嫌弃的表情:
  “不是吧你,两个小时我能整理出三个,你竟然需要通宵?”
  气得她当场爆锤他一顿,打得他在楼梯间嗷嗷叫,不得已请她出去吃了顿烤鱼,她才消了气。
  这次如果再找他借,她可能要连续好几个工作日不用睡了。
  邱丘烦躁地揉了揉头,否决了这个想法。左思右想,最终还是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手机,在黑暗中浏览附近的招聘信息。
  突然,右下角跳出一个粉粉嫩嫩的弹窗,邱丘手指一个没注意点了进去。
  眼看着一个莫名其妙的软件开始不打招呼直接下载,邱丘烦躁到极点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了。
  她做好了下载完打个差评再卸载的准备,或许能够解解气。
  不一会儿,手机便提示:
  【“助攻你的少女心-兼职npc月入过万不是梦^^”安装完成。】
  第2章
  接受(捉虫)
  兼职npc?
  邱丘狐疑地盯着那串诱人心动的介绍,心想,难道是在游戏里给人发布任务就成?
  等到扫描完这个软件确定没有病毒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如果要收费还是显示其他什么不堪入目的信息,她再退出来打差评然后卸载也不迟。邱丘如是想。
  然而下一秒,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她的眼前骤然出现了一道白光,瞬间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亮如白昼。
  邱丘被这光刺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她这是下载了个什么玩意儿!
  ……
  再睁开眼时,邱丘依然坐在床上,但很显然,这已经不是她的床了,因为她的房间并没有床帘和蚊帐。
  她在床帘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头,打量着她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很标准的一个学生宿舍,干干净净,上床下桌,似乎是一个四人间,静悄悄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对面两个床掀开的蚊帐里都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被子,没有人在。
  她是在做梦吗?
  可是掐肉的痛感却如此真实。
  邱丘赶紧躺回去闭上眼睛,同时在心里疯狂默念:
  “赶紧醒来,赶紧醒来,赶紧醒来……”
  可不管她怎样进行心理暗示,过了一会儿,仍旧无事发生。
  邱丘终于惊恐地确定她好像穿越到了某个地方。
  额间似有冷汗滑下,不知是不是被室内过低的空调温度冻的。
  “嗡嗡——”
  手边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振动。
  邱丘赶紧拿起手机。还好,她的手机被她一起带了过来。 第3章   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播放键。邱丘按下它,一个欢快的电子音就在耳边响起:
  “亲爱的同学,欢迎来到[助攻你的少女心]全息内测版游戏世界!当你来到这里时,现实世界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流逝。”
  “在这里你需要充当一位npc,负责引导玩家攻略ta的白月光。完成任务之后即可获得十万现金!限时一个月,加油哦!在任务期间,本系统还会发布支线任务,完成之后还可获得额外奖励!”
  由于身处一个陌生的世界,邱丘不得不提心吊胆着听完了。
  认真记住了其中的关键信息后,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所以……她这是穿进了一个游戏世界里?
  闲暇之余她也会看小说漫画、玩一些游戏,但当这样奇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邱丘还是无可避免地恍惚了一下。
  “是的,宿主。”
  那道电子音像是感应到她的想法,立马回道。
  ……这鬼东西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请叫我系统,宿主。”
  内心的想法被肆无忌惮地窥探,邱丘没来由地有些恐惧,但极度的紧张过后,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气极反笑:
  “我好像没有同意接受这份任务吧。”
  问都没问就把她传送到这里,她不但不想干还要索赔精神损失费呢!
  邱丘觉得她忍住没有破口大骂已经是非常良好的教养。
  系统卡壳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好像还没有征求人家的意愿:
  “那么您的要求是?”
  “赔偿我刚刚受到的惊吓。”
  “数额是?”
  “三万。”
  不知道是不是邱丘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系统跟刚出厂的小菜鸡一样,就算看不见它,她也能感受到它突如其来的局促与……抠搜。
  因为它说:
  “这边赔您一万行不行?本方担保游戏绝对健康无害,绿色环保,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还讨价还价上了。
  邱丘莫名想到了那个疯狂擦汗的青蛙表情包,突然因为它这一人性化的举动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遗憾地摇了摇头:
  “你们游戏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就问一句话,赔不赔?”
  “……最多再给您两万。”
  “成交。”
  “……”
  那边瞬间不说话了。
  邱丘才不管它有没有被自己气到呢。她只知道如果拿到了这笔钱,未来好长一段时间她不用再为了毛爷爷跟她妈还有路霈低头了耶。
  这么一想,这个任务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掰扯完工资,邱丘得寸进尺,又逼着系统反复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不会受到任何侵害,一个月后就算完成不了任务,也能全须全尾地回去,最后才问道:
  “这个‘白月光’具体指的是谁?”
  “这个需要靠你和玩家自行判断。提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3章
  白月光
  既来之则安之,邱丘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好,更别说现在有了钱,就等于有了动力。
  对于陌生世界的恐惧也在看到与现实相差无几的环境之后渐渐褪下了,邱丘只当自己是在玩游戏,赢了就是赚了,输了也不亏,于是没再磨蹭,询问了一些相关事项之后便准备动身去寻找所谓的“玩家”。
  因为是npc,游戏自然也给她安排了一个合理的身份。她现在在这个游戏里是一名刚入学的大一新生,目前正在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她的角色与玩家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关系,年龄相当,高中毕业后,又考入同一所大学。
  这设定……邱丘有些分神地想,好像跟她与路霈没什么区别。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待会儿真的就碰见老熟人了。
  目前已知,室友们应该是都去军训了,而她坚持到军训的倒数第三天也就是昨天下午就在体育场上光荣中暑晕倒,现在是请假在宿舍休息。
  也是因为军训没剩多少天了,游戏设定她很容易就通过了免训申请,所以接下来两天军训现场可去可不去,去了也不用跟练,坐在一旁观看,偶尔帮同学拿一下水就行。
  邱丘在心里欢呼了一声,作为准大学生,她可不想在游戏里亲身体验一回军训的痛苦,出去之后还要再感受一次。
  可能是为了保证良好的体验感,游戏世界里的东西几乎是应有尽有,不仅桌上的用具都是崭新的,就连衣柜里的服装都是贴心地按照邱丘的爱好和尺码来准备。
  邱丘满意了,美滋滋地收拾完自己,她戴上眼镜,照着导航顶着炎炎烈日赶去体育场。
  这游戏坏就坏在连天气也要追求极致的真实感,务必让人身临其境,所以到达目的地时邱丘已经满头大汗了。
  好在今早的军训已经接近尾声。
  照着系统提示,在教官们铿锵有力的命令声和学生们拼尽全力的呼应声中,她找到了人群中的那个背影。
  他头上顶着一串字符,用一个大写加粗的箭头指着:【玩家】。
  不过就算不用系统提示,她估计也会一眼注意到这个个头高挑的男生。
  ……就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邱丘心想。
  待看清正脸,饶是要求颇高的颜控邱丘也忍不住惊掉了下巴。 第4章   脸是好看的,剑眉星目,鼻梁英挺,身姿颀长,站姿端正,灰扑扑的迷彩服硬是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风采,一身清新明朗的少年气。这人只是往那一杵,站在后面的好几个女生眼神就时不时要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
  邱丘惊掉下巴的缘由也确实是因为他的长相——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人长得跟路霈一毛一样啊!他也是被抓进来的么!
  她尝试在脑子里呼叫系统。
  系统:“玩家是随机匹配的。在当前游戏世界形成之时会产生对应磁场,随机吸引适配体各司其职。”
  好吧。没听懂。
  问了跟没问一样。
  虽然很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正的路霈,但邱丘总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他出列,只好在附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爽,邱丘浮躁的心情总算慢慢平静下来。
  她一边用刚刚在路上随手接过的宣传册扇风,一边悠哉悠哉地欣赏着场上一张张或龇牙咧嘴或嘴唇紧抿、好像要被晒得头顶冒烟的脸庞。
  目光扫过路霈。这人就好像定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气定神闲,仿佛他现在不是站在大太阳底下,而是站在空调房里。
  哼。装吧你就。邱丘照例在心里鄙夷了他一会儿。
  她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着教官一个个点他们的名让他们各自出列走上前报到:
  “小红!”
  “到!”
  “小黑!”
  “到!”
  “……”
  邱丘听着那位教官好像数数一样把那些敷衍至极的名字都点了个遍——没错,在游戏里无关主线任务的路人甲就是没人权。
  “白……这个字怎么读来着?白什么光?”
  人群中响起一道清脆好听的女音:“报告教官,读yue第四声,是栎树的栎。”
  “哦行!白栎光!”
  “到!”
  嗯?邱丘敏锐地地竖起耳朵。
  白栎光?这位的名字总算不是“小x”的格式了。
  会是她要帮助玩家攻略的“白月光”本尊吗?
  邱丘若有所思地看过去。
  出声喊到的女生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双瞳剪水,眼眸明亮,一张姣好的精致小脸被晒得通红,却掩不住她的清纯可人。
  邱丘点头暗忖:
  这么出色的相貌一看就很有当“白月光”的潜质。
  她移开视线,转而看向站在白栎光身后的路霈,却发现他好像也在看着那个女生,目光有些发直。
  邱丘心里顿时有种奇异的感觉。
  这货是终于情窦初开、对这位叫白栎光的女同学一见钟情了么?
  不然怎么盯得目不转睛的。
  真稀奇……如果是的话,再结合系统的提示,邱丘暗自一琢磨:
  “白月光”应该就是这位跟路霈同一个班级的女生没跑了!
  她在这边思考得正起劲,完全没发现教官点完名就让学生们解散了。
  一双军训用的花花绿绿的运动鞋停在邱丘面前。
  她抬起头,眼前不期然映入一张放大的俊脸。
  路霈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狗狗眼,或许是刚刚在太阳底下站得有点久,他把军帽摘了下来,眼睑有些湿漉漉的,在阳光下像点着碎钻。
  他正弯腰垂眼看着她,鬓角处有几滴汗珠顺着英挺俊朗的脸庞滑下来,扑面而来满满的荷尔蒙气息裹挟着夏天的热气,却并不难闻,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意识到距离有点近,邱丘不动声色地往后倾了倾,下一秒就见路霈似乎正在盯着她的头顶,微眯着眼,神情严肃。
  第4章
  拒绝
  邱丘并不知道她头上顶着极小的一串说明,密密麻麻的文字几乎缩成一团:
  【重要npc:邱丘。您的青梅竹马,从她身上可获取任务内容和目标人物的关键信息,将指导你如何完成任务。】
  这么小的字,不凑近看他都没发现,路霈心道。
  今天的梦境有点奇怪。
  他一睁开眼就在站军姿,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接着眼前莫名出现了一块由意念控制的回收自如的任务面板,上面除了他的昵称,一些学生相关信息如专业、班级、学号、宿舍号、课程表等,就是一句提示:
  【玩家需找到重要npc:邱丘。在规定时间(一个月)内完成ta交给你的任务,即可获得对应奖励。】
  玩什么?他也没懂。还好,解散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邱丘。
  看着她头上的小字,他推测,他应该是梦到了自己在闯关?
  然后邱丘被梦境设定成这个游戏的npc?
  路霈心念百转,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但邱丘却被他探究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
  ……难道她头上有树上掉下来的虫?
  邱丘脸色一白,身体瞬间僵硬,想说点什么又怕惊扰了“虫”,仓皇的眼神开始飘忽,最终定在路霈头上的名牌。
  她眼睛一亮,旋即恍然大悟:
  应该是她头上也顶着跟他一样的虚拟名牌,所以他才会盯着看。
  邱丘兀自镇定了下来,心里开始有些可惜自己是来给人家打工当npc的,因此不能暴露自己知道自己身处游戏世界的事实,不然她还挺想问路霈系统给她的介绍长什么样。 第5章   而路霈也回过神了,看着她不知想到什么莫名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由白转红,从惊恐转为平静转为遗憾,五颜六色的还挺生动。
  他突然恶从胆边生,故作凝重:
  “有一只虫,别动。”
  邱丘刚呼出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不知是她错觉还是有风吹过,她真觉得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邱丘快急哭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始跳踢踏舞:
  “啊啊啊快把它赶走!”
  “你该叫我什么?”
  “霈哥!哥!我的亲哥!”邱丘认怂认得非常快。
  路霈看她抖成那个样子,嘴角微勾,哼笑一声:
  “骗你的,笨蛋。”
  还是熟悉的他。
  这招屡试不爽、但每次都会上当的笨蛋邱丘深吸口气,扬起核善的微笑,暴起给了路霈重重一拳。
  没有防备的路霈闷哼一声:
  “你怎么在梦里还下手那么重啊。”
  “我看你才是笨蛋吧,都感觉到痛了还觉得是梦!”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
  路霈收起了故作痛苦的表情,眉头微皱。
  如果不是梦,那他这是真的进入了一个游戏世界?
  邱丘并不打算让他以为这是场梦,毕竟他也不是傻子,待几天就能察觉出端倪,于是她酝酿了一下,装作惊奇的样子搬出提前准备好的台词:
  “你失忆啦?这里是我们考上的大学,我们现在是大一新生啊。”
  “大……学?”
  这是游戏背景?
  “对啊!你前几天还跟我说你看上了你班里一个叫白栎光的女同学,想让我支支招教你怎么追她呢!”
  邱丘觉得自己信口胡诌的本事真厉害,这不就非常自然而然地发布任务了么。
  “不可能,”路霈的眉头皱得死紧,“我又不认识这个人。”
  嗯?邱丘想起路霈有一个毛病就是人脸跟名字对不上号。她提示了一下:
  “就是刚刚点名的时候你一直盯着的女生。”
  “我没注意我盯的是谁,刚刚在发呆。”
  “……”
  邱丘妥协了,但她感觉她还能再努力一下,不管路霈对那个女生有没有意思,她也觉得她最开始做出的判断应该是不会错的:那个女生很可能就是所谓的“白月光”。
  首先,她的名字就很有指向性。其次,根据系统说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同班同学的关系不就是最有力的佐证吗?
  邱丘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助攻npc,当然要鼓励他帮她赚钱,啊不,追女生:
  “别跟我开玩笑了,你这人就是心大,前两天说过的话今天就忘了,那个女生哪里不值得你喜欢啦?亏我为了帮你,这两天茶饭不思地想着该怎么帮你追到人家。”
  邱丘决定把耍无赖进行到底,一通胡搅蛮缠硬是被她说出了苦口婆心、控诉路霈三分钟热度的感觉,她继续睁眼说瞎话:
  “总之我不管,怎么追人我都帮你想好了,你要是敢耍赖……”
  邱丘想了想,搬出了一套非常幼稚但路霈每次都会败下阵来的威胁:
  “我就不理你。”
  “……”路霈匪夷所思:
  “这就是所谓的‘任务’?”
  他非常确定她是真的邱丘,但他现在推测,她很可能是受到某种限制需要说出这些台词。想到这里,他朝邱丘递了个眼神:
  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可惜邱丘没接收到,还以为他眼睛突然抽筋了。
  “你追不追?”
  “不可能,我是不会追她的。”
  “你不追也得追!”
  “我不。”
  看着路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邱丘习惯性地想叉腰,又意识到她现在是有求于人。
  想到那笔丰厚的奖金,她忍了忍,双手合十,垮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就去追她嘛,算我拜托你了……就试一下,嗯?”
  见她一反常态地撒娇,路霈愣了片刻,猛地红了耳根,转过脸不看她。
  这个任务竟然能让她放低姿态来求他?
  他倏然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
  “我不追她的话,你会怎么样?”
  这个游戏会对你不利吗?
  “我会很生气!”邱丘龇了龇牙。
  路霈看着她生龙活虎的样子放心了,看来游戏失败对她没影响。
  相识十几年,他对她情绪的感知有种敏锐的直觉,如果有难言之隐的话她肯定会在话语里传达给他的。
  她可不是那种会强颜欢笑的人。
  但想到她恳求的内容,路霈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生气也没用,我做不到。”
  邱丘目光凶狠:“你到底要怎样才答应?”
  路霈揉了揉她的头,看着张牙舞爪的她笑出一口白牙:
  “这才是你嘛。”
  “别想转移话题,”邱丘把头上的大手扒拉下来,几乎快把眉头拧成一根绳:
  “你为什么不愿意追她?”
  路霈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追她呢?”
  邱丘突然噤声了,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他。
  她要怎么说?总不能直说这里就是个游戏世界,你必须要完成任务才能过关吧?
  她又只好摆出一副不能拒绝的姿态: 第6章   “我不管,是你说的,你必须追她。”
  “我没有说过。”
  “你有!”
  “可是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路霈突然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说了这么一句。
  第5章
  失落
  “啊?”
  邱丘有点懵,他有喜欢的人了?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路霈:“你说真的?”
  路霈依旧紧紧盯着她,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痕迹,声音低了好几度,像在喃喃自语:
  “我为什么要骗你。”
  “那你追到人家了吗?”
  “……没有,她好像对我没那个意思。”
  邱丘倒很少见到这货这么失落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不如换一个人喜欢?我刚刚说的那个女生就很……好……呃……”
  她的声音在路霈瞬间降至零度的目光中渐渐小了下去,低头不说话了,一副我错了的姿态。
  也是因为低下头,她没有看到路霈眼里浓浓的郁色。
  邱丘纠结了,虽然不排除路霈在找借口搪塞她的可能,但如果他真的不愿意,那她还要逼着他去追别的女生吗?这样一搞岂不是很为难他?
  她又在脑海里戳了戳系统:
  “玩家完成不了任务会有什么惩罚吗?”
  虽然那笔钱对于她一个学生党来说确实诱人,但就算完成不了这个任务,出去她也没有损失,还白得了一个月“寿命”不是吗?
  邱丘还是挺看得开的,就当提前体验一下大学生活了。虽然她目前确实有点缺钱,但家里的经济状况还是可以的,想赚钱也不一定非要通过这个渠道,如果为了这笔钱要强迫多年的发小违心去追别人,好像挺不道德的。
  她下意识忽略了这是个游戏,而把路霈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
  系统:“玩家完成不了任务就获得不了对应奖励,但失败了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那除开一声招呼不打就拉人进来,你们游戏还挺人性化的。”
  “谢谢夸奖。”
  路霈见她缄默,也看着她的发旋不说话。
  她在想什么?听到他有喜欢的人了,她会失落还是开心?
  路霈垂下眼睫。
  他最怕的是她不在意。
  得到系统的答案,邱丘决定先不逼他了。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的肚子先发出警告了。
  “我们先去吃饭吧,边走边聊。”
  邱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草地上沾了尘土的眼镜被她随手放进口袋里。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食堂大致在哪个方位,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还没跟上,喊他快点。
  没有等到回应。
  路霈在心里苦笑一声,掩去眼中的落寞,调整好表情,快步跟了上去。
  走在路上,虽然决定一切随缘,但邱丘想到那笔唾手可得的钱还是有些肉痛,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不试试追追人家?”
  路霈还沉浸在她对他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无动于衷的低落里。听她这么问,以为她说的是他喜欢的人,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她不会接受我的。”
  如果说出来,说不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怎么会啊!”
  邱丘疑惑了,这人一向在她面前自信得没边,怎么在这种时候灭自己威风?
  虽然路霈很多时候确实挺欠揍的,但邱丘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长了一张好脸,平时也不缺女生追,她觉得他会单身的原因主要是他那张嘴实在太不会说话了。
  这么一想,邱丘那刚灭下去的小火苗又蹭的一下燃起来了:
  “其实吧,我觉得你要是让我来当你的军师,按我说的做,你信不信有了我的指导,人家女生会渐渐开始正眼瞧你的。”
  邱丘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不用担心追不到她,有我在呢,女生是最了解女生的。”
  路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眉飞色舞的她,话语中包含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你教教我?”
  邱丘以为他这是开窍了,想通了,不再守着无望的人了,高兴得一拍手:
  “包在我身上!”
  于是,两个思想不在同一轨道上的人诡异地完成了对话。
  /
  想到往奖金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邱丘心情一美妙,就想吃点甜的。
  她是高度近视,摘下眼镜就等于睁眼瞎,因此她在打饭的时候不小心把辣椒看成了番茄,等找到位置坐下的时候才发现。
  路霈看了一眼邱丘的餐盘,眼神带着敬佩:
  “我怎么不记得你这么能吃辣。”
  邱丘向来不会在路霈面前露怯,尤其她现在还是一个“情感导师”的角色,听了这话当即夹了一筷子和着辣椒一起炒的蛋送进嘴里,嚼了嚼勉强咽下去,故意一语双关地说:
  “人的口味偶尔也是要变一变的嘛。”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不知食堂阿姨是用什么秘法烹制的,这道菜出奇的辣。
  邱丘感觉自己的喉咙跟火烧一样,张嘴就开始嘶哈嘶哈。
  路霈察觉到不对:“你怎么了?”
  邱丘被辣得脸上全是汗:
  “去,给我买瓶水……嘶辣死我了!” 第7章   路霈起身跑向食堂门口的小卖部。不一会儿就拿着一瓶水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了:
  “给。”
  邱丘猛灌了几大口,才感觉好一些。回过神来发现路霈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她身后,帮她把披散的长发挽起来扎了个马尾。
  邱丘顿时觉得凉快了不少:“谢谢啊。头绳哪来的?”
  “刚刚买的。看你流了一脑门汗。大夏天的,还能跟个贞子一样披着头发,也不怕哪天流汗流到脱水。我也是佩服。”
  路霈回到座位上,对她比了个抱拳的手势。
  邱丘趁机把他手里的纸抢了过来,顺便白了他一眼:
  “你这人,明明挺好的一个举动,被你一张嘴说出来都不美好了。”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汗,抓住机会开始教他:
  “如果你要追一个女生,在做出贴心举动的同时,不要这样去嫌弃人家怎么怎么样。纯粹是画蛇添足,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有时候少说多做,还能让人家觉得你是个可靠的人。”
  路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邱丘感觉受到了鼓舞,一张小嘴开始叭叭讲个不停:
  “你知道人家女生爱听什么吗?当然是真诚的夸奖啦!比如说你在跟她见面的时候可以面带微笑地夸一下她的某些地方,比如‘你今天穿得真好看’‘你头上的发箍很漂亮’之类吹一吹彩虹屁,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听到夸奖,尤其是发自内心的。我要是被夸上一句,能高兴一天!”
  她不知道最后一句无意中给路霈划了重点。
  “不过你要注意,这些话是要在你们熟悉之后才能说,如果你第一次见到那个女生就冲上去对人家说这些话,人家会以为你在耍流氓。”
  “受教了,军师大人。”
  路霈笑眯眯地看着她。
  邱丘非常受用,捋着不存在的胡须一副满意的样子:
  “孺子可教也。”
  第6章
  机会
  邱丘吃完饭就和路霈分道扬镳了,任务固然重要,午觉不能少。
  刚打开宿舍门,她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室友。
  白栎光正在收拾东西,见了她,眉眼弯弯:
  “怎么样丘丘,今天身体好点了吗?”
  邱丘差点没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开学”有一段时间了,代入游戏为她设定的这个角色可知她们已经共同在这个宿舍待了十多天,彼此间应该渐渐熟悉起来了。所以白栎光肯定也知道她请假的缘由是什么。
  邱丘想到这茬,装作神态自若地回道:
  “已经好很多啦。”
  “那就好。”白栎光捧着一堆零食走到邱丘桌前放上去:
  “这是我妈妈寄给我的零食,分你一些。”
  邱丘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谢谢!”
  “不客气哦。”
  邱丘看了一眼,大多是她喜欢吃的东西,顿时对这位“白月光”更有好感了。
  于是她也翻找起自己桌上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作为回礼,发现只有一袋拿不出手的粗粮饼干,还是被拆过的。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上线:
  【叮!发布支线任务:获取白栎光的好感,友情值达到80%可获得“知心好友”成就。任务奖励:10%奖金。当前友情值:20%】
  邱丘摸摸下巴,这难道是提示她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路线?
  不过不管有没有奖励,这友情值她也刷定了,当即拍板下午军训的时候就去给白栎光“送清凉”。
  后面其他两个室友也陆陆续续回来了。不过可能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不长,互相还不怎么熟络,大家打过招呼后就各忙各的了。
  邱丘坐在桌前边吃零食边翻看自己的社交软件,果不其然现实世界里除了路霈之外的联系方式都消失了,只多了一个宿舍群和班群。
  邱丘长叹一声。虽然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流逝,但她还是希望能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
  想到这里,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手里的铜锣烧,爬上床准备睡午觉。
  有事下午再说。^_^
  /
  烈日当空,蝉鸣肆意。
  邱丘下午睡饱了,拿着东西赶到体育场的时候刚好碰见同学们正在原地休息。几个班扎堆坐在同一片阴凉的地方,一眼望过去乌泱乌泱的人头。
  “人在这呢。”
  路霈在她到处张望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屈指轻叩了下她的脑袋瓜。
  邱丘回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嘀咕了一句:
  “自作多情。”又转头开始搜寻白栎光的身影。
  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道身影,邱丘眼珠子一转,突然福至心灵,一边指了个方向,一边把手上装着东西的塑料袋塞给路霈:
  “去,帮我把这个袋子拿给靠近那棵树的那个女生。”
  袋子里面她贴心地装着一瓶运动饮料,几颗糖,一包擦汗的纸和一个充满电的小风扇。
  “那人谁啊?”
  “我室友,白栎光。很好的一个女生,中午送了我贼多零食。人又好看又温柔。”
  邱丘夸起人来简直不遗余力。
  “真好收买,一点零食就劳驾你亲自给她送东西。”
  路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酸味。
  每次去他家吃他的零食都没见她这么献过殷勤。 第8章   “切,我才不是你这种不近人情的家伙。”
  “哦。你为什么不自己送过去?”
  邱丘一秒就想好了措辞,指了指白栎光周围坐着的同学:
  “那边人那么多我又不认识,都是你们班的,我拿过去难免尴尬,你替我跑一趟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路霈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拎着袋子走了过去。
  邱丘看着他非常干脆利落地交给了白栎光,跟个哑巴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就指了指她这边,意思是她送的,然后就自顾自找个地方坐下了。
  白栎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对邱丘点头一笑,像一道明媚的阳光。
  耳边响起放烟花的特效音:【白栎光好感上升20%,当前友情值:40%】
  邱丘也遥遥回了个笑,随即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多好的搭讪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
  左右没什么事,邱丘又在旁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看着教官们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示意休息时间结束了,立刻集合。
  看着其他同学一脸不情愿地站起身,邱丘以为接下来还是苦哈哈的训练。等集合完却见教官又让人坐在原地,一副有话要说的架势:
  “同学们,明天就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了。按照以往的规矩,最后一天晚上我们不训练,就是坐下来谈谈心,让大家好好认识一下并肩了这么多天的伙伴。当然,认识的渠道不只是交流,表演环节也不能少!”
  那个说话的男教官背着手,边巡视边说道:
  “大家这段时间的表现如何,我们都是尽收眼底的,对于你们的体能方面我们已经做出了初步了解,但是你们的才艺方面,除了集体大合唱我们好像还没有见识过。所以,让同学们重新认识一下你的时候到了!大家下训后找班委踊跃报名!”
  不管场内有多少人是真心觉得这项活动有意义的,大家都配合地鼓起了掌。
  事实上,敢于表现自己的人毕竟是少数,更何况在军训已经很累的前提下,报名者更是寥寥无几。但邱丘却眼尖地看到白栎光一下课就跑去登记。
  邱丘亲亲热热地凑过去:
  “栎光,你准备表演什么节目呀?我到时候来给你捧场。”
  白栎光嫣然一笑:“我准备唱首英文歌《hey jude》。我挺喜欢唱歌的,这次报名主要是想练练胆子,到时候去音乐社面试的时候才不会太紧张。”
  《hey jude》?这首歌高中的时候路霈在校庆晚会上弹唱过,她当时没去看,但记得因为这首歌班里有好几个女生来加他微信。
  不愧是路霈的攻略对象啊,连喜欢的曲子都不谋而合。
  想到这里,邱丘突然有了个主意,问她:
  “那你准备清唱吗?”
  “嗯……可能会放个伴奏吧。”
  “欸欸欸,我认识一个人,他会弹吉他,可以给你伴奏!”
  邱丘脑瓜子转得飞快:
  “我去问问他的想法,等等我啊。”说完一遛烟跑没影了。
  /
  邱丘是在体育场主席台那里找到路霈的。
  此时已近黄昏,天际云霞绚烂如火,为远处一排排高低不一的树镀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金边。风中草香浅淡,体育场上有人散步有人说笑,也有人在跑道上挥洒汗水。
  路霈注视着远方,夕阳温柔地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如同置身电影中的慢镜头,背影有些寥落。
  “哈!”邱丘悄悄走到他身后,猛地一拍他的肩背,还是一贯的吓人招式:
  “想什么呢你?”
  路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过头不理她:“怎么不去找你的好室友玩?”
  邱丘一瞬间有种错觉面前是一只正在生闷气的傲娇猫咪。
  路霈这人一向记仇得很,要是哪里对他态度不到位,他就要摆谱直到邱丘意识到不对主动递出橄榄枝。不过通常是他实在装不下去主动开口说话,邱丘那迟钝的神经才意识到他在生气。
  一般他的态度不会这么明显,看来刚刚确实冷落到这家伙了。
  邱丘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是他最爱的可乐味:
  “吃不吃?”
  路霈目不斜视地看着夕阳,手却精准接过了糖。
  邱丘觑了一眼他明显好转的神色,这才试探性地开口:
  “你有没有表演才艺的打算?”
  “没有。”
  “你咋不报啊?我记得你吉他弹得还挺好的。”
  路霈闻言,奇异地看她一眼:“你想听我弹?”
  “对啊,好久没听了。”
  话音刚落,邱丘就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心情好像变得愉悦了,连他开口时语调都柔和了不少:
  “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弹给你一个人听。”
  “可是一个人听好没意思哦。”
  邱丘佯装失落,她只要一夸人就能把人夸得服服帖帖:
  “我觉得大家一起听才有意思,你弹得那么好,肯定要让更多人听见,你说对不对。”
  “你今天转性了啊,竟然会拍马屁了?”
  路霈揉揉她的头发,过了把手瘾才装作勉为其难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姑且满足你一次愿望。”
  邱丘难得没把他作恶的手用力拍开:
  “路大人,小人还有一个要求。”
  路霈心情不错:“说。” 第9章   “我室友也要表演,她清唱缺个伴奏,你能不能帮忙用吉他给她配个音乐?”
  路霈略一思索,看在她哄他的份上欣然应允:
  “只要不弹那种酸唧唧的情歌就可以。”
  “放心放心,这首歌你弹过的,《hey jude》。”
  “可。”
  “谢大人!”
  邱丘感觉她也是不容易,为了不让现在还没有自信心的他产生抵触的情绪,暗戳戳为他制造在白栎光面前崭露头角的机会还不能明说。
  此时得了应允,她仿佛打赢了一盘游戏一样开心,兴致勃勃地攥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去报名的地方:
  “趁着班委还没走,咱们赶紧。”
  路霈眯眼看着她头顶被他揉得翘起来的呆毛,感受着手腕处她手心的温度,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顺从地被她拉着跑。
  第7章
  撒谎
  邱丘走近了才发现白栎光正跟班委聊得正欢,本来觉得没什么不对,直到看清那位男班委的眼神,再看看身边若无所觉与世无争的路霈,邱丘心中警铃大动,拉过路霈就开始介绍:
  “栎光,这是我给你找的伴奏人选,路霈。他的吉他可是练了好多年的,给你伴奏完全ok的!”
  邱丘自信满满地替路霈打包票,好听的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你们俩合作绝对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才艺表演的第一名肯定非你们莫属!”
  白栎光听完先是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礼貌道了声谢,又转向路霈:
  “那就拜托你了,路同学。”
  路霈随意点了点头。
  邱丘看着他们两个人登记完,还想说点什么给他们俩制造聊天的机会,路霈却拽着她的衣服往食堂方向走了:
  “吃饭去,饿死了。”
  “哎呀拽我干嘛……”
  走在路上,邱丘想起刚刚登记表上路霈填了两个项目,问他:
  “其实你跟白栎光合作一曲就行了,干嘛还多填一个单独弹唱的节目啊?”
  “不是你说想听我弹吗?”
  “听你的伴奏就行了呀。”
  “我觉得不行。”
  “为啥?”
  “我乐意。”
  邱丘只好随他去了,他不手酸就行,反正连弹两首的人又不是她。
  其实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你想听我弹,所以我想独自弹一首给你听。
  路霈看着她先走一步的背影,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
  邱丘始终没忘记自己进入这个游戏担任的是什么角色,更何况路霈自己也愿意完成攻略任务(?),那她肯定要想办法把他“改造”得更加讨人喜欢一些。所以吃晚饭的时候邱丘又开始例行传授追女生精髓,当然她绝不承认她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对路霈指指点点。
  “其实你这人吧,条件也算不上差,关键差在哪里呢?除了不会说好听话,我个人觉得还是因为你欠缺踏出第一步的勇气,不够主动。”
  邱丘那么多言情小说可不是白看的,她既然决定干好“助攻npc”这个角色,就不会划水摸鱼以及日常不咸不淡地催一催。在睡午觉之前她已经认真分析了路霈自身的优点和不足,并且总结出了一套攻略。想起他提到自己喜欢的人时透露出的还没开始就主动放弃的意味,再想起今天为他频频制造的机会,邱丘艰难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真诚地问他:
  “你是不是因为害怕失败,所以不敢轻易尝试?”
  一针见血。
  路霈停下筷子,抬眸难辨悲喜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邱丘以为自己戳中他痛点,准备火上浇油一把:
  “事实上能不能成功只有试过了才知道。你如果不试一试,将来后悔可就难喽,等到人家女孩真的遇上心动男嘉宾跟别人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邱丘是真的想了很多,甚至还想过路霈是不是顾及人家女生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才不敢轻举妄动。她狠狠心决定撒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完成这个攻略任务之后再跟他解释:
  “其实吧,我曾经也不想谈恋爱,觉得谈恋爱很麻烦,费时费力还费钱,但我现在突然看开了,大学生活就是要多姿多彩,抽空尝一尝爱情的滋味也没什么,是甜我就赚了,是苦我也认了。你也知道,女生的想法总是多变的,就像爱情一样捉摸不透,很多时候她们就算不想谈,在遇到那个对的人的时候,心动也是在所难免的。”
  路霈闻言却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邱丘有些得意,感觉自己进行思想教育的姿态简直不要太有说服力,以己度人,有理有据。但看着路霈怔愣的神情她又隐隐有些疑惑,难道说她想谈恋爱这件事对他来说这么令人惊讶?
  路霈难得出神了好一会儿。
  她说得没错。世界上最难预测的左不过一个情字,她曾经因为她父母闹离婚的缘故跟他说过“以后要单身到底”不假,可是缘分到了谁能挡得住?她现在想谈了,大学又不像高中那么封闭严格,完全是恋爱自由,万一她遇上了一个哪哪都合她心意的男生……
  想到她说的那个可能,他一瞬间竟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他无法接受当小概率事件突然拥有一半可能性,他却没有去争取过而错失良机后悔不迭。
  邱丘在路霈面前晃了晃手,他才回过神。 第10章   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刹那,邱丘莫名有一股像被饿了许多天的野狗盯住的错觉。
  再一晃神路霈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邱丘挠了挠头,应该是她想太多了,他的眼神明明表露出了对她的指导的求知若渴。^^
  第8章
  实践
  终于捕捉到他的“跃跃欲试”,邱丘决定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么以下几点你要注意。”
  “第一,如果真的决定好了要追一个女孩子,你首先要去了解人家的喜怒哀乐。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挑她感兴趣的话题讨论,比如她养了狗,你就可以借此问问她养狗的心得和经验,慢慢的不就熟起来了?同时,聊天的时候张弛有度,不要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情况倒豆子似的往外说。让人家对你产生好奇,想要经常找你聊天才是重点。”
  路霈听完心想,你也就有事的时候才会来找我。
  “第二,在关系熟起来之后你可以多留意一些关于她的小细节。比如,你会记得她随口提了一句自己胃不好,某天她跟你说她要出去吃饭,你可以嘱咐一句‘你的胃不好,记得吃得清淡点’什么的,表露出对她的关心。但是注意说话的语气不要太啰嗦太强硬,把握好那个度,人家可不是必须要听你的。”
  路霈心道,每次让你按时吃早饭好像逼你受刑一样。
  “第三,学会特殊对待,让人家女孩子慢慢发觉你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换言之,你要追她的话就不能广撒网当中央空调,自始至终你必须要坚定不移地让人家认为你很重视她,但是呢,这也有一个度,就是你要在尊重她的前提下也保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卑不亢,从容淡定。”
  路霈这下真有些麻了,等她来意识到他对她的特殊,岂不是要等到垂垂老矣?
  “好了,领会以上这些注意事项,噔噔噔!恭喜你,很有可能即将得到仙女的垂怜!”
  邱丘自顾自激情澎湃地说完,看到他不知想到什么又变得稍稍有些挫败的脸色,心里开始嘀咕男人心海底针,一会儿斗志昂扬一会儿兴致缺缺的。
  哎,难搞。
  她隔着两个餐盘,用力拍上路霈的肩,试图用坚定的眼神传达出自己对他的信心:
  “总之!不管你从前怎么想的,从现在开始都给我振作起来!自信一点!放心大胆去追!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人家接不接受你?记住,别让自己后悔!”
  说完邱丘都感觉胜利在望了,这一番言论真的很像百日誓师大会。
  路霈对上她充满鼓励的双眼,拧巴成团的心突然释然了。
  算了,跟傻子置什么气呢。也许真的是因为他之前确实顾虑太多,情绪过于隐晦,她察觉不到也正常。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愿意敞开心扉。
  路霈深吸一口气,勉强按耐住心里蛰伏已久、随时准备开闸泄洪般的情愫。
  既然你要我表现得明显一点,到时候可不要让我失望啊,亲爱的“军师大人”。
  /
  早上七点,窗外隐约传来脚步声,邱丘正躺床上睡得正香。室友们为了七点半的军训集合早早起来,动作也是轻轻的,根本吵不到睡成死猪的她。
  一阵剧烈的震动突然从枕头边传来,邱丘迷迷瞪瞪间以为是闹钟,抬手摁掉,不一会儿手机又开始锲而不舍地嗡嗡作响。
  邱丘只好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接起语音通话,声音闷闷的:
  “喂……干嘛啊,一大早的,给我打什么电话?”
  “出来拿早餐,我在你宿舍大院门口。”
  邱丘用力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哀嚎一声躺回床上:
  “你没事吧哥?这么早你不去军训,跑来给我送早餐!”
  “所以快点出来,我赶时间。”
  “……”在家里被老妈耳提面命,在学校被路霈天天监督,邱丘真是被闹得没脾气了,认命般下了床,换下身上睡成咸菜干的衣服,对着镜子胡乱梳理了几下头上乱翘的炸毛,踢踏着拖鞋往外跑。
  还好她的宿舍在一楼不在六楼,不然她真的要提刀去砍了路霈这厮,哪怕他是来给她带早餐的。
  清晨的天空浮云淡薄,阳光温暖不燥。路霈站在女生大院门口,花花绿绿的迷彩服反倒衬得他身材匀称修长,宽肩窄腰,引来不少注目。
  邱丘随手套了件印着小黄鸭的短袖连帽衫,素面朝天,一双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显然还没睡醒。臭着一张脸接过他手里的包子豆浆,她皮笑肉不笑道了声谢,转身就想回去继续睡回笼觉。
  路霈轻易拽住了她后面的帽子把她拉了回来,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件东西放进去。
  他一放手,邱丘感觉到后面的牵制消失了,赶紧撒丫子跑回大院里,生怕路霈要数落她这副模样邋遢得没法见人。
  路霈:“……”
  这小没良心的,本来还想实践她说过的话,夸一句“你今天穿的衣服挺可爱”来着。
  邱丘回到宿舍,把手上热气腾腾的早餐放在桌上,睡意已经跑没影了,她反手掏出他刚刚放在她帽子里的东西。
  是一盒布洛芬。邱丘突然想起来,自己亲戚造反的日子好像就在这两天。
  路霈这人……自从她高三的时候因为高强度学习加上没吃早饭低血糖在自习课上痛晕过去,每月的这个时间他比她本人记得还要清楚。 第11章   他对朋友的关心要是能用在任务对象身上,那她真的是躺着拿钱了。邱丘抹泪。
  第9章
  表演
  就是这么巧,邱丘吃完早餐就发现大姨妈来了,甚至在心里开玩笑地想着是不是路霈在早餐里面下了药。虽然吃了药,但是小腹微痛的感觉还是让邱丘在床上躺了一天,连午饭和晚饭都是拜托室友带的。
  转眼到了晚上才艺表演的时间。
  邱丘已经没有很难受了,她打理好自己准备出发去体育场看热闹。刚到宿舍大院门口,就看到路霈一身清清爽爽的白衣黑裤,跟只求偶的孔雀似的精神奕奕,肩膀上背着一把吉他,扶着一辆自行车像在等什么人。
  “在这等哪位美女呢?”邱丘挑眉问。
  “除了你还有谁?”路霈对她眨眨眼。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邱丘稀奇地看着他,都学会夸人了,该不会是因为今晚要和白栎光一起表演节目,想到游戏任务即将有所进展才这么开心吧?
  路霈抿唇一笑,微低着头,对着他的自行车后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嗓音清越疏朗:
  “请军师大人移步后座。”
  邱丘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嘴上还要嫌弃:“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了辆加长版劳伦莱斯呢。”
  “辛苦军师大人纡尊降贵了。”
  “嗯?你是在跟我阴阳怪气还是……”
  “不是你说的,我要改变说话方式吗?”
  邱丘抹汗:“行了行了,你这是夸人么?赶紧走吧,很多人在看了。”
  路霈刚坐上车座,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又迅速转过了头,把早上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
  “你今天穿得挺可爱的。”
  “什么?”邱丘一时没有听清楚,再想问他的时候自行车已经开动了,只好作罢。
  今晚的风有点大,吹跑了白日里的闷热,夜色浓重,但不妨碍邱丘在路灯下一眼看到他通红的耳朵。
  她心想,有那么热么。
  /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整个体育场到处都是灯光和人影,喧闹嘈杂,偶尔有鼓掌叫好声响起,如果不是进去之后看到各班各自围成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正在开一场小型演唱会。
  邱丘和路霈一走过去,站在一旁的班委就迎了上来:“路同学,你来的正好,下一场就轮到你了。”
  路霈应了句好。
  邱丘拽了拽他的衣服,问他:
  “对了,你今天有没有跟我室友排练一遍啊?”
  路霈点点头。
  邱丘两眼放光地问:“那你们两个配合得怎么样?”可惜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不然肯定要过来观察一下情况。
  “没什么问题。”路霈淡淡答道。
  “排练了几次啊?”
  “一次。”
  看来相处时间并不长。邱丘有些失望,但还是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道:
  “你感觉她唱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她有没有说你表现如何?”邱丘搓了搓手,如果夸了他说明路霈在她那里应该留了个好印象。
  路霈却在这时候侧过脸看向地面:“我都要上场了,你不问我紧不紧张?”还一句句追着我问别人的事。
  邱丘无端从他低垂的眼睫看出了一点委屈,赶忙打哈哈:
  “呃……你这不是有表演经验么?所以我猜你肯定不会紧张的啦……”
  “下一个节目,是由路霈同学带来的吉他弹唱《wonderful tonight》。”临时选出来的主持人举着喇叭念道。
  邱丘止住话头,朝路霈握紧了拳头:“加油!”
  路霈拿好吉他,跟她击了下拳,这才走到众人围成的圆圈中心坐下。
  他轻轻拨弦,悠扬的前奏从他修长的手指下缓缓流出,似与晚风和鸣,低沉的嗓音曳着性感的尾调慢慢哼唱着:
  “it's late in the evening。”(那是一个傍晚。)
  “she's wondering what clothes to wear。”(她在想穿什么衣服。)
  “she puts on her make-up,and brushes her long blond hair。”(她打扮好自己,然后梳理妥金色的长发。)
  “and then she asks me do i look all right。”(然后她问我:我看起来还好吗?)
  “and i say yes you look wonderful tonight。”(我说:是的,今晚的你美极了。)
  “……”
  “and the wonder of it all,is that you just don't realize how much i love you。”(而其中最美妙的,恰是你不会明白我有多么的爱你。)
  “i say my darling you were wonderful tonight。”(我说:亲爱的,今晚你真的很美。)
  “oh my darling you are wonderful tonight……”(哦,我的爱人,今晚你真的很美。)
  嘴上说着不唱情歌的路霈转头却报了这一首,慵懒的吟唱中仿佛真的包含着对爱人诉不尽道不完的绵绵情意。大家都安静地听着,慢慢地,以他们为圆心周围的几个班级也有不少人回过头往这边看来,路霈俨然成了一个焦点。
  是的。无论路霈平时再怎么不着调,邱丘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他垂眸弹唱的样子轻易就能勾住听者的心魂。
  他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邱丘偷偷觑了一眼白栎光,发现她看向路霈的眼睛里也带了些许欣赏之意。 第12章   邱丘非常有事业心,当即询问系统攻略进度为多少。
  等了一会儿,系统才回答道:
  “百分之零。”
  啊——邱丘失望了,但她也能理解,有时候单纯的欣赏并不一定就是喜欢。
  没关系,这才没几天呢,看来接下来她和路霈还得再接再厉。
  一曲终了,众人还没来得及鼓掌,坐在一旁的教官就先吼了声:“好!”接着两只手掌啪啪作响。
  大家跟着回应起热烈的掌声。
  路霈朝着听众们笑了笑,目光似是不经意间扫向邱丘的方向,却发现她好像正神游天外。
  像是一滴墨汁融入澄澈的水中,路霈的心情忽然坠入谷底。
  接下来轮到路霈和白栎光一起合作的曲目。
  路霈纵然心情再糟糕,也还是认真弹了起来。
  俊男美女的搭配总是让人耳目一新,女声的清脆和吉他的轻柔完美融合在一起,更是视觉与听觉上的双重盛宴。
  邱丘听到旁边有窃窃私语传来:
  “感觉他们俩好配哦……”
  “我也觉得……”
  “害,帅哥美女谁不爱呢?”
  “……”
  邱丘再看看前面两人,白栎光确实是漂亮的,并且唱得也不错,声色饱满,歌声悦耳,就是……
  路霈的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跟别人欠了他钱一样。
  明明刚刚单独弹唱的时候神情那么温柔。
  邱丘挠了挠后脖颈。难道他是累了?
  等路霈的节目表演完,邱丘立刻窜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吉他殷切地问:
  “手累不累?”
  “心累。”
  邱丘:?
  看着邱丘一脸迷茫的表情,路霈长叹一声:
  “你还记得你是来干嘛的吗?”
  “来看你还有我室友的表演啊……怎、怎么了……”
  “你刚刚走神了。”
  哦,那估计是她跟系统对话的时候。邱丘听出了路霈话语里的控诉,无奈极了:“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诚意呢?”路霈撩起眼皮看她。
  邱丘想了想:“请你吃冰激凌?”
  “其实是你想吃吧?”
  “嘿嘿。”
  “不行,你这两天不适合吃冰的。”
  邱丘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一个男的,能不能不要老是记这些?”
  路霈轻哼一声:“你不记我不记,到时候某人又在我面前痛晕过去。”
  邱丘记起高中那会儿他们俩还是同桌,她被痛经折磨得意识不清,依然能感受到路霈的焦急,据当时班里的人说,路霈当时紧张得好像她突发绝症了一样。= =
  为了不继续被念叨,邱丘只好悻悻作罢。
  最终两个人看完剩下的表演,一起骑车去食堂吃了顿夜宵。
  吃完夜宵,邱丘脑袋放空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学校论坛,果不其然,里面多了好几条询问路霈联系方式的帖子,附上糊到亲妈都不认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十分清奇的偷拍角度。
  她哇哦了一声,把手机拿给路霈:“看,你出名了哦。”
  路霈随意瞧了一眼,心说在游戏世界里出名有什么意思。不过看着邱丘替他开心的样子,他也跟着勾了勾唇,一只手撑着脸看她:
  “我出名,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邱丘其实也有一点虚荣心,类似于这么受关注的人竟然是我的朋友,脸上有光,但是她不想说出来,对于路霈问的这个问题她突然感到有些恼羞。
  于是邱丘把嘴唇抿成一条线,用力到两颊鼓了两团肉,没好气地白了路霈一眼:
  “怎么,还不许我开心吗?我爱傻乐就傻乐,关你屁事,略略略。”
  路霈注视着她生动的表情,真的很想上手去捏她的脸。
  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突然,外面“轰隆”一声打了个雷。邱丘正跟他扯皮呢,瞬间就被吓了个哆嗦。
  顷刻间灰沉沉的天空悉悉索索下起了雨,听起来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此时食堂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坐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对情侣见状拿着伞赶在雨势更大之前匆忙离开了。
  邱丘和路霈站在食堂门口沉默地看着刷刷而下的雨帘。
  “……你是不是没带伞?”
  “嗯。”
  “那咋办,我们要淋着回去吗?”
  淋回去是不可能的,不仅可能感冒而且势必加重邱丘的痛经。
  路霈瞥了一眼食堂门口那些被收起来的用来户外摆摊的大伞,这几天总有社团干部来食堂门口摆摊宣传,那些伞都是默认公用的,哪个社团需要哪个就去拿,一般也不会有人偷这么大件的东西。
  他沉吟片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五分钟后——
  路霈撑着一把巨大无比的伞走在雨中,远远看上去就像风中摇曳的一朵蘑菇。
  受到大伞庇佑的邱丘从未觉得伞下的世界如此宽阔,她边走边笑得喘不上气:
  “你怎么想得出来的啊哈哈哈……整得跟皇帝出巡似的,这条路上没人比我们还要威风了吧?”
  邱丘感觉她能在这个伞下跳芭蕾。
  路霈见她这么开心,便清了清嗓子,顺着她的话说:“甘愿为女王陛下服务。”
  邱丘又是笑弯了腰。 第13章   可能因为这里到底不是现实世界,路上的人反常的少,即使有人也是撑着伞匆匆路过,偶尔向他们投去惊奇的目光也很快超过他们离开。
  所以邱丘非常肆无忌惮地在伞下大笑。她承认自己有点幼稚,会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感到如此兴奋。
  就好像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虚拟世界里短暂地拥有了一片自己的小天地一样,她在伞下蹦跳,踢水,哼着五音不全的歌,还使坏地溅了路霈一腿的雨水。
  路霈对她无法,可能是因为被她的快乐感染,默许了她的恶作剧,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口嫌弃她那根本不在调上的歌声。
  风还在吹,树影晃动,落叶飘飘,湿润的水汽裹挟着泥土的气息迎面而来。
  邱丘惬意地张开双臂,静静地感受着这个学校里唯一剩下的雨声。她突然理解了昨天路霈独自一人看着夕阳时为什么会有一股来自他身上的孤独感自她脑海里油然而生。
  还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们还有彼此。
  邱丘突然回身,路霈正静静地看着她,见她望过来目光也不闪不避,脸色笼罩在黑暗之中,叫人分辨不出神情。
  但邱丘却没来由地感觉,他的目光似乎已在她身上停驻已久。
  她心里一跳,故作镇静地转过身,倏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如果她现在询问系统,就能知道,攻略进度已经悄悄上涨了1%。
  第10章
  加好友
  路霈把邱丘护送回了宿舍就自己撑着那把大伞走了,中途雨渐渐小了,他经过食堂顺便把伞放到原位,自己冒雨跑回了宿舍。
  而邱丘一回到宿舍就火速洗了个热水澡,睡意上头,还没等梳理好那股莫名的情绪就沉沉坠入梦乡。
  等到第二天早上她才知道攻略进度上涨了1%。虽然时间没有用了多久,但邱丘还是觉得这点涨幅来之不易。
  ……或许是白栎光和他合作表演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路霈有了那么一点点喜欢?
  虽然这么一点喜欢真的就只是一点点。不过邱丘也知足了,毕竟有了起色,就等于迈出了第一步,后面应该不会难。
  邱丘听完系统的播报,抹了把脸正准备下床出去跟路霈拿早餐,又猛然间意识到——
  她现在跟路霈走得这么近,白栎光会不会误以为他们俩是一对……?
  这可不行。邱丘皱了皱眉,烦躁地倒回床上。
  或许是她倒下来的动静有点大,白栎光问了句:
  “丘丘,你身体不舒服么?”
  邱丘心念一转,厚着脸皮装作虚弱的语气:“哎呀,我痛……痛经。”
  说出来邱丘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她在白栎光面前好像一直都是弱不禁风的状态。
  “啊……那你需要喝点热水吗?或者拿热水袋捂一下肚子会好一点。”好在白栎光没有起疑,反而很担心地问。
  “不用啦,我现在得出去跟路霈拿早餐。”
  “那我去帮你拿吧,你先躺着。”
  邱丘就等着她自告奋勇呢,忙不迭说:“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谢。他现在在门口吗?”
  “嗯。”
  白栎光出去了。过了快十分钟,她才提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回来。
  邱丘越等越欣慰,感觉路霈这回应该是真的开窍了,懂得抓住机会跟白栎光多聊会儿天了。以至于白栎光回来的时候,邱丘没忍住问了一句:
  “路霈是跟你说了什么吗?”
  “嗯,”白栎光笑了笑,说:“他很关心你,听说你身体不舒服了,还以为你昨天晚上淋到了雨着凉了,跟我叮嘱了好几句,还拜托我好好照顾你呢。”
  邱丘惊了,这小子到底会不会聊天啊?拉着攻略对象一直说怎么照顾另外一个女生,这等于直接把天聊死了啊。
  邱丘感觉自己必须要辩解一下:“他其实是我的邻居来着,因为我妈交代过他在学校要留意一下我,别让我闯祸,还让他把我当亲妹妹关心来着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白栎光点点头。
  邱丘看她一脸了然,心下悄悄松了口气。
  “对了,你今天选课了没有啊?”
  “还要选课?”邱丘有些惊讶,这游戏未免也太还原大学生活了吧?
  邱丘打开桌上配置的电脑,进入了教务系统,看着一堆琳琅满目的选修课程迷茫了,转头问白栎光:
  “你选了什么课啊?”
  白栎光报出了几个课程名称。
  “你介不介意我跟你选一样的?我实在不知道该选什么。”
  “可以呀,没问题,以后在课上我们还能相互关照呢。”
  “嘿嘿。”
  邱丘选完拍了个照,给路霈发过去:“选课了没?没选就选几门跟我一样的。”
  这样他和白栎光就能上同样的课了。邱丘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助攻天才。这样相处机会不就来了吗?
  路霈回了个“好”。但是消息送达了之后,对话框里却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直到邱丘吃完早餐,路霈才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多喝热水。”
  邱丘感觉这样下去不行,这家伙损人的时候尖牙利嘴,关心人的时候却词穷成这样,照这进度啥时候能追到人?她立马百度了一下情话大全,把链接发给他。 第14章   邱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边的路霈却悄悄红了耳朵,点进去认真研读了起来。
  邱丘玩了会儿手机,路霈那边又发来一段话:
  “能看见你冲我笑,我很快乐,也感到幸福。多希望你的笑容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会不会有一天你能发现我追寻你的目光就像向日葵永远面朝太阳,矢志不渝。”
  邱丘以为路霈这是发过来让她品鉴的,回道:
  “这段话不错,你的头像还刚好是向日葵,不过这段话不适合现在,等到你表白之后再说比较好。”
  “哦。”
  邱丘远程指导完,就听到旁边白栎光对着电脑自言自语了一句:“咦,怎么没动静……”
  “丘丘你可以过来帮我看一下吗?”
  邱丘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鼠标按键没有响应。她试着重启了一下,还是一样的故障。
  这下邱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起路霈是经常玩电脑的,就跟他发消息说明了一下情况。
  路霈回得挺快的:“是不是接触不良?”
  邱丘检查了一下:“并没有。”
  于是路霈在那端有条不紊地指引着邱丘该怎么操作。也就两三下的事,电脑的问题就解决了。
  “谢谢你呀丘丘。”
  “不客气,”邱丘有心在白栎光面前刷刷路霈的存在感:“都是路霈告诉我该怎么做的。”
  “是这样吗,那你有机会帮我谢谢他。”
  【白栎光好感上升10%,当前友情值:50%】
  听着系统的提示,邱丘不知道该喜该忧,明明最大功劳是路霈,但白栎光的攻略进度条却是一丁点也没涨。
  邱丘试探性提了一句:“要不我把他微信推给你吧?以后你电脑出了什么问题还可以问他。”
  “好啊。”
  路霈,机会递到你手上了,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啊,别真在她朋友圈里活成电脑维修员了。
  邱丘把路霈的微信推给她,然后又给路霈发了条消息:
  “通过一下我室友的好友。我说你对电脑比较有研究,让她以后有什么问题来问你。”
  “哦。”
  路霈本来是不想加的,但他盯着邱丘发来的这条消息,却不自觉地想象着邱丘在她室友面前夸他时与有荣焉的神情,心脏好像掺进一颗蜜糖。
  类似于不想让自家小朋友在她朋友面前吹牛被戳破的心理,路霈没有拒绝那个好友请求。反正他加了又不会主动找人家聊天。
  第11章
  笑话
  军训完学校安排了五天的时间让学生放松放松再开始上课,算得上一个小假期了。
  虽然攻略任务暂时只有1%的成果,但邱丘知道急不来。而且这几天因为来大姨妈的原因,加上本身就宅,她一直窝在宿舍,致力于跟白栎光打好关系刷友情值,天天跟她聊天,再根据获得的情报判断白栎光这样的女生该怎么追,然后为路霈点拨一下感情路上的迷津,只有需要吃饭的时候才出来觅食。这个游戏还知道往她账户里打生活费,虽然不多但够用。
  为了不让白栎光误会,邱丘还网购了很多面包牛奶,拍了照发给路霈看,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不睡那么晚,每天都起来吃早饭,他才放弃了天天风雨无阻来给她送早餐的打算。
  一晃到了上课的日子。邱丘除了专业课需要自己上以外,其余的选修课除了体育课选的游泳,几乎都跟白栎光和路霈的课程重合了。
  是以三个人经常一起坐,路霈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的,一直坚定地坐外面,里面的座位留给两个女孩子坐,还必须要跟邱丘坐在一起。
  邱丘本来想着既然要撮合两个人,那肯定要让他们俩坐在一起才比较有发展感情的空间——也就是让路霈坐她们两个中间,谁知道不仅路霈不配合,跟着白栎光选的课都不是特别好混,老师会经常下来巡视,邱丘不喜欢坐在外面接受那堪比x光的扫视,只好听从路霈的安排了。
  所以,邱丘每节课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样让两个人通过她这个纽带交流起来,这导致她不得不跟着打起精神来认真听课,每当老师说到什么有趣好玩的东西,邱丘都会左边讨论一下,右边讨论一下,再把左右两边的观点说给彼此听,尽量做一个尽职尽责的传话筒,可是看他们的反应都感觉兴致缺缺。几天下来,攻略进度条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邱丘急得抓耳挠腮,但这两人就好像不对头一样,半点化学反应都磨不出来。这样下去,她感觉两边都要不讨好了,白栎光看样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合她了,而路霈最近的毒舌属性有所收敛,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每次邱丘一提起白栎光,他就没有再聊下去的欲望了。
  路霈心里也有点吃醋,他感觉邱丘未免也和白栎光玩得太好了,每次跟他聊天都要拐着弯地提她几句,要不是路霈了解邱丘的性取向,险些都要以为她弯了。
  这天中午邱丘跟往常一样像游魂般无精打采地飘到食堂,她这两天被任务进度打击到了,晚上总是愁得睡不着觉,不知道该怎么提起白栎光对路霈的兴趣,也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路霈对白栎光的积极性。几乎是好听的话她都说了,每天还给路霈发鸡汤鼓励他早点追到人家,然后第二天路霈见了白栎光依然只是淡淡点了一下头,就自顾自坐下了。
  邱丘到现在还在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玩欲擒故纵的戏码。 第15章   最近学校里各个社团都是卯足了劲疯狂招揽学弟学妹,邱丘几次路过都被揪住塞了好几张宣传单。食堂门口不出所料又围了一大圈人。有扯着嗓子喊的,有敲锣打鼓的,有表演才艺的,有过来咨询的,乱哄哄地凑成一堆,颇有种菜市场的即视感。
  由于最近频频下雨的缘故,食堂门口铺的地板有些打滑,上面湿漉漉的,留着各种脏乱的脚印,邱丘想东西想得太专注,脚步又不停,一个不小心竟然摔了个屁股墩。
  “你还好吗?”
  面前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邱丘抬眼,发现是一个陌生的男生,长得还挺清秀的。他手里拿着宣传单,应该是个师兄。
  “我没事。”
  邱丘的手因为刚刚按在地上沾到了污黑的雨水,不好意思放在人家手上,她艰难地站起身,看到面前的男生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邱丘对他笑了笑,特意解释了一句:“我的手刚刚碰到地面了,有点脏,谢谢师兄。”
  面前的男生更尴尬了:“其实我也是新生来着。”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发传单的都是师兄师姐。”
  那个男生也笑了:“不怪你,我脸上又没写着新生两个字,我是绘画社的,社团里面实在是太缺人手了,我刚进社团没两天就被拉过来当壮丁了。”
  “那你们社团招到人了吗?”
  “只招到了一两个。你要了解一下吗?”男生看着邱丘的表情心里感觉有戏,刚想递过去一张介绍的传单,看到邱丘的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很贴心地拆出一张先递给了邱丘。
  “谢谢。”
  “你要是不感兴趣也没关系,这张传单可以刮奖的,有百团大战的晚会门票,地点在今晚八点的小礼堂。”
  “是吗,那我可以多拿几张吗?”
  “可以的。”男生显然对她很有好感:“反正这些传单估计也发不完。”
  “谢谢。”邱丘笑容满面地接过来。
  刚好来食堂吃饭的路霈看见这刺眼的一幕,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正当邱丘想加这个男生的微信多了解一下绘画社的时候,后脑勺的马尾突然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聊什么呢?”
  男生把二维码举给邱丘看,邱丘正专注着聚焦扫描,没空理路霈,倒是男生帮邱丘回答了:
  “这个同学想了解一下我们绘画社。”
  路霈挑了挑眉:“哦,是吗?我也想了解一下。”
  邱丘发送了好友验证,闻言用膝盖顶了一下路霈的小腿:
  “发什么神经?不是说你要去音乐社吗?”
  “我也会画画,想了解一下怎么了?”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是别了吧,比我随便涂鸦还烂。”
  路霈确实会画一点点,他和邱丘小时候一起报名过绘画补习班,只是后来路霈实在没耐心,经常画到一半跑去玩,只有邱丘依靠着对画画的热爱愣是坚持了这么多年。
  路霈垂眸:“那当然是画得没你好的,可我连了解的权利也没有?”
  邱丘现在看到路霈不跟她顶嘴、反而被她凶了还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这人得了她的指导说是以后不毒舌了,可是也没人说路霈改变了之后是这样的啊!
  邱丘不和他争,摆摆手随他去了。
  等到路霈加完微信又跟着邱丘一同去吃饭。
  吃完饭,邱丘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把传单上的涂层刮开,一连刮了几张,开出两张百团大战的晚会门票,还恰巧是两个邻近的座位。
  “你要去看这个晚会?”
  “有点想法。”
  “准备约谁一起去?”
  “刚刚那个男生。”
  路霈动作一顿,擦嘴的纸巾慢慢被攥成一团。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艰涩开口:
  “是吗?你……这是看上他了?”
  邱丘低头清理着那些刮下来的脏东西,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骗你的也信。在这个学校里我能约的人也只有你了吧?”
  还有白栎光。不过邱丘不打算说出自己的计划。她得做到不让路霈提前知道今晚要跟他一起去的人是白栎光,只有这样他在白栎光面前才会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恰到好处的反应,而不会让白栎光觉得他是故意凑上去的。
  邱丘想通了,毕竟追一个女生的前期过程如果过于刻意就会显得跌份,反倒招惹反感,她这么一通暗箱操作,一场没有她当电灯泡的偶遇不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邱丘话音刚落,路霈悬着的心才稳稳落地,心里蔓延出来的苦涩突然被甜丝丝的感觉充盈,他低头用力抑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可以当做是……一场约会吗?
  /
  邱丘把传单给了路霈一张,自己拿了一张回到宿舍,她知道白栎光其实挺想去看今晚的晚会的,为此还收集了好几张传单,可惜都没刮出来。
  邱丘变宝似的把开出门票的传单放在她桌上:
  “知道你想去,我给你搞来了。”
  “咦,你不去吗?”
  “害,我今晚就不想出去了,你也知道我比较宅嘛。”
  “好吧,谢谢你丘丘!改天请你吃饭!”
  【白栎光好感上升10%,当前友情值:70%】
  因为礼堂离邱丘宿舍就几步路的距离,所以邱丘就没让路霈过来接了。 第16章   等到晚会已经开始了,邱丘呆在宿舍洗完澡出来,才拿起手机看到路霈发来的消息:
  “你怎么还没到?”
  “走路那么慢?”
  “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你不来了吗?”
  邱丘刚要回复,路霈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打了过来。
  她只好接了起来,耳边传来路霈那边舞台音响放歌的声音,有些微弱,估计是路霈出了礼堂。
  “为什么来的人是你室友?”
  “这不是给你机会表现嘛,”邱丘嘿嘿一笑:“自信点,把握住啊。”
  “什么意思?你不来我还把握什么?”
  邱丘以为他这是因为她这个“军师”不在场,心里没底才这么说。她直接开诚布公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我这段时间教给你的理论付诸实践晓得不,她应该到了吧?就是今晚,你跟她坐一起多多交流讨论,你们都喜欢音乐,可以多聊聊这方面的话题,或者探讨一下今年音乐社在舞台上的节目表现如何……”
  “等等。”路霈打断了她,额角青筋直跳:
  她难道一直以为他要追的人是她室友?
  想起这段时间频繁在他面前出现的白栎光,路霈总算明白邱丘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她可以看不出他喜欢她,可她怎么会荒唐地认为他想追她室友?他到现在连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都没注意。
  路霈扯了扯胸口特意系上去的领带,突然感觉今天晚上这么隆重地赴约好像一场笑话。
  “你出来,我现在过去找你。”
  第12章
  热
  邱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路霈那边撂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挂断了。
  这人发什么神经?
  邱丘又怕他真的有事,只好起身出去门口等他。
  早上下过雨,晚上便更加凉爽了,于是出来活动的人也多。繁星满天,月明风清,是个约会的好天气,溶溶夜色为暧昧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邱丘一个人身穿睡衣脚着拖鞋孤零零地站在宿舍大院门口,周围都是搂搂抱抱依依不舍的情侣,还有一对正在激吻。被迫置身在这样的氛围里,邱丘尴尬地搓了搓手臂,心里埋怨路霈不好好待在礼堂借机搭讪反倒在这种关键时候来找她。
  正腹诽着,他就来了。
  路霈一路跑过来本来是很生气的,气她误解他,气她要把他推给别人,还有点委屈他怎么就能喜欢这人喜欢这么多年。可是当看到邱丘一个人面红耳赤地站在情侣堆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心头的火气就消下了大半。
  这是个傻子,谁让他就喜欢这个傻子,他只能认了。
  路霈心想。
  邱丘看到他,连忙拽住他离开这个情侣重灾区:
  “咱们换个地方聊,这呆不下去了已经。”
  等到终于找到一处没人的地方,邱丘才放开他,看着他像老师看着不听话的学生一样眉头皱得死紧:
  “你这时候不在礼堂陪她看晚会,来找我干嘛?有什么话不能在手机里说?”
  路霈深吸一口气,刚刚怒急攻心的心情酝酿到现在反而非常平静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追你室友。”
  听到这句话,邱丘瞪大了眼睛:“不是你答应我要试着追一下吗?”
  “什么时候?”
  “就,军训结束的倒数第二天啊。”
  军训结束的倒数第二天?路霈想起他好像就是那一天来到这所陌生的大学的,那时候邱丘一见面就跟他软磨硬泡,以发布任务的口气说他必须要追他班里的一个女生……
  难道就是她室友?
  路霈都快忘了有这个任务的存在了,由于一开局只有一个没有写明奖惩的任务面板,再加上这些天下来除了邱丘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也没有别的声音催促他提醒他还需要完成任务,他便以为不重要,到了时间被踢出局还能得偿所愿回家,就一直把这段时间当做提前体验大学生活,没想到,邱丘还没有忘记她现在是个npc。
  原来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路霈豁然开朗,仿佛为她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对,她是因为这个游戏才会想着让他去追别人的,她应该不是真心希望他跟别人在一起的……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闷闷的疼呢?
  邱丘还想等他解释为什么突然半途而废,就见路霈一直呆愣在那里没反应。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灯光微弱,她出来得比较匆忙也没戴眼镜,他又背着光,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也琢磨不透他是什么情绪,有些忐忑地开了口:
  “你是……不打算继续追她了吗?”
  她心里还抱有一点期待,不想让这段时间的努力白费,希望他能点一下头。
  但路霈摇头了。他轻声开口,嗓音里有难言的沙哑和苦涩:
  “我喜欢的人不是她,也不会追她,你死了这条心吧。”
  邱丘被这句话砸蒙了头,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是什么原因,路霈却转身跑了。
  有那么一瞬间,邱丘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在路霈转过身,远处的灯光照亮他侧脸的那一刻,叫她看清了那双微红的眼。
  /
  那个晚上仿佛是一个冷战的讯号,第二天开始,路霈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断开了日常的交流。邱丘一方面是可惜自己这几天的白用功暂时没有心情哄他,一方面是不明白为什么路霈突然放弃了任务还不理她,她也不知道该从何哄起,而且她不想惯着他那狗脾气,也想着彼此冷静一下,对大家都好。 第17章   就这样形同陌路地过了一周。平时不联系,上课的时候也天南地北各坐各的,连白栎光都看出来不对劲,问邱丘是不是跟路霈闹矛盾了,邱丘又不好说闹了什么矛盾,只好含糊应过。
  要不是系统规定她不能说出自己为什么在干着月老牵红线的活,邱丘还真想冲过去一把拉住路霈解释缘由,再跟他说事成之后奖金五五分。从小到大他们两个吵架,不是他先低头就是她先服软,从来没有冷战过这么长时间。邱丘表面上装作不在意,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好过。
  直到这周开始上体育课,邱丘才发现原来当时路霈还跟她选了一样的游泳。他见了她也不说话,目光在她身上淡淡掠过,好像看见陌生人一般寻常。
  邱丘也赌气不去看他。一转头,发现之前在食堂门口发传单的绘画社男生也在。
  他也看见了她,朝她打了一下招呼,笑出一口白牙。
  邱丘前阵子正式加入了这个社团,因此也知道了这个男生叫何小河,昨天社团办了场新生见面会,她也跟着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差不多都混熟了,没想到今天体育课还能碰到,邱丘也回了个笑。
  两个人站在原地寒暄了几句,有说有笑地聊起最近社团会举办的一些活动。
  一旁的路霈被他们融洽的样子刺痛,紧抿着唇,脸色更加冷若冰霜。
  过了一会儿老师也来了,这个体育课老师是一个很酷的女人,扎着飒爽的高马尾,短袖短裤戴着副墨镜,一上来就带着大家做了会热身运动,便直奔主题讲起了动作要领。
  报这门课的人,其实大多数都是有一点游泳底子在的,邱丘虽然是属于四体不勤的运动白痴,但她会一点潜泳。报这门课只是因为听说游泳不用跑步,夏天泡水里舒服,再加上自己除了潜泳还想学一下仰泳,所以她听得格外认真,等到老师差不多讲完让学生们自由活动的时候,邱丘还跑去虚心请教了不懂的地方。
  无论是老师都不会拒绝好学的学生,尤其邱丘还非常有礼貌,因此这位游泳老师对邱丘印象不错,等到邱丘问完问题还问她要不要做体委负责点名。
  邱丘虽然懒,但骨子里还是个很听老师话的乖乖女,迎着她的目光她还是点了点头。只是负责点一下名也没什么。
  游泳池被一个挡板隔成了两个,分别给男生女生用,女生用的池子里水不算很深,进去之后也只是刚到脖子的高度,邱丘按照老师说的勉力扑腾了几下,但毕竟只是刚练,不可能一蹴而就。
  游着游着她突然发现自己在水里憋气的能力还不错。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课时间,老师吹了一下口哨示意集合,邱丘湿淋淋地上了岸,还要接过点名表念名字。念到的人举一下手就可以离开了,一时间游泳馆里空了不少。
  等到老师也离开之后,邱丘暂时还不想走,见池子里没人了,刚刚因为怕吓到同学所以没有付诸实践,所以这会儿她下了水想试试自己最长能憋多久的气,反正这个高度的池子又淹不死人。
  她放轻松,让身体慢慢浮了起来,其实这个姿势对于游累了的人来说还是挺放松的,就是画面不太美妙,如果不细瞧根本发现不了那一串串泡泡,乍一看还以为游泳池里漂起了一具已经凉透了的“浮尸”。
  路霈进来拿落下的手机时刚好看到她熟悉的衣服和好像失去了气息一样的动作,瞳孔放大,脸色刷地白了下来,二话不说脱下衣服就跳进泳池里向她游去。
  邱丘听到动静,刚想抬起头说一句“人还活着,别担心”就发觉自己的身体被转了过来,还未出声就被托住了腋下,嘴唇瞬间贴上了路霈的喉结。
  她连忙弹开,往上看,是路霈那张她从小看到大的脸,往下看,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流畅匀称的腰身、恰到好处的腹肌,用力时绷起的肌肉线条极为性感,完美到邱丘想画下来。
  砰砰——砰砰——
  心跳得飞快。
  近距离感受了一下来自异性身体蓬勃的朝气和迷人的荷尔蒙,邱丘咽了一下口水,狼狈地移开了目光,感觉自己身上不仅有池子里的水,还冒出了不少汗。
  不然为什么会感觉到热呢……
  邱丘突然有些不敢直视他了,等到两个人都上了岸,她甩开了路霈还抓着她的手,嚅嗫了一句“我先去换个衣服。”便避之不及地跑了。
  换完衣服还是觉得脸上热度未消,邱丘更不想去见他了,打开手机给他发了条“我先走了”的消息,自己通过后门溜了。
  她大概能猜到如果她现在回去见路霈很可能就握手言和重修旧好了,但她此刻实在不知道该以何面目见他。一看到他,她就会想起刚刚看到的肉。体……
  停!打住,不能再想了!
  留下路霈一个人在游泳池边静坐了很久,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见了他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第13章
  路霈番外
  路霈很多时候也在想,他到底喜欢邱丘什么。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邱丘在路霈心里的形象是他爸妈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沉静出色,品学兼优。没有成为朋友之前,路霈在外面疯玩的时候,她在学习;路霈在家里呼呼大睡的时候,她也在学习。
  他本以为她是那种沉默寡言的性格,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整天重复着看书做题这种无聊的动作。接触之后才发现,她会笑会闹,会窝在父母怀里撒娇,惹急了也会咬人。该学的时候学,该玩的时候玩,周末的邀约她会爽快答应,玩游戏时从不扭扭捏捏,好学生也会在家里偷偷藏起父母口中的垃圾食品,还拉他过来献宝似地展示给他看,大方分他一半。 第18章   那时候她爸妈是一对从校服走到婚纱的模范夫妻,感情和睦,其乐融融,一家人的宠爱齐聚于她一身。她活得像个骄傲恣意的小太阳,却会清楚地记得身边人的生日和喜好,会记得他最喜欢可乐味的糖,包容着他的小脾气。
  他们成为好朋友之后几乎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去报补习班,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是他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邱丘上了初中,她爸爸出轨了单位里的一个女领导,被发现了之后要闹离婚。路霈每次经过她家门口,都会听见门缝中传来的争吵。
  他约邱丘出来散散心,被拒绝了也继续不厌其烦地邀请,磨到她答应出来。可到了街上,她看着别人家说说笑笑地走过去,突然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那是她第一次哭,弄得路霈手忙脚乱地哄她“别哭了”,他嘴笨,损人的时候能把人气得跺脚,安慰人的话却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越哄她哭得越厉害。
  等到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之后,她突然开口问他:
  “你说这世界上还有比爱情还要不靠谱的东西吗?”
  路霈答不上来。他爸妈之间其实也不见得有多少爱,比起男女之情,他们好像更爱工作。
  她擦掉眼泪说:“反正我是不会再相信了。以后我打算单身到底。”
  后来,邱丘的父母真的离婚了。她妈妈为了争夺她的抚养权,被分去了大半财产只要了一个房子,元气大伤。路霈还记得他爸妈提起来的时候一脸唏嘘不已的表情。
  从那时起,邱丘就变得寡言少语了。跟他一起出去玩的次数越来越少,脸上的笑容也不多见了,无论他怎么逗她闹她她都反应平淡,就连放学之后也不跟他一起走了。
  路霈知道她怕他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问起她家里的事情,也知道她总是会在放学后去学校的天台一个人静静看着远方不说话。她待到什么时候回家,他就等到什么时候再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陪她走完那段路。
  某一天他们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因为邱丘在天台上画了很久的画,再加上中途拐去买了一些颜料,天色已经很晚了。
  路过某处僻静的地方时,邱丘没有防备,被一群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拉进了小巷子里敲诈勒索,还要抢她怀里的东西。邱丘不给,他们上手就要来抢。
  路霈急忙追了上去,看到那几个人把恶心的手伸到她胸前,气血上涌,冲过去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把那几个人揍了一顿,不仅他脸上也挂了不少彩,手也骨折了。
  直到邱丘打电话叫来了警察,一群人被拘留在派出所等着父母认领。邱丘的妈妈下了夜班听说事情原委,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看到路霈的伤和他妈妈心疼的眼神,直接给了邱丘一个耳光,责问她为什么要等到那么晚才回家。
  那是路霈第二次看见邱丘哭。他被打伤的时候她也只是红了眼眶,那会儿被扇了一巴掌却没有向她妈妈解释,反而像积攒了一个晚上的愧疚突然爆发,一个劲地哭着跟他道歉说“对不起”。
  路霈当时真的被她哭得心好像被碾碎成泥一样难受。
  之后的几天路霈住医院没有去上学,邱丘每天都会过来给他送作业,给他讲课,无论他说什么都说好,像之前她家里没出事那样笑着和他聊天。
  他知道她还是不开心,她脸上的笑容是真心还是强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后来邱丘的妈妈也提着一堆东西来探望他,路霈跟她说了很多邱丘的近况,告诉她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邱丘也是受害人,恳请她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邱妈妈被他说得沉默不语,最后是红着眼眶离开的。
  第二天是周末,邱丘过来看他,脸上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满脸阴霾,好像一夜之间敞开了心扉。
  他知道肯定是邱阿姨找邱丘道了歉,母女俩坐下来好好谈了谈心。
  他心里为她高兴。
  那天邱丘第一次对他袒露了这段时间的苦闷,正式为她对他的冷落道了歉。两个人聊了很多,从班里路霈错过的八卦到等他好了要去哪里玩,聊到最后路霈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没有邱丘的身影,他环顾一周,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礼物,上面有邱丘秀气的笔迹——“祝我永远的好朋友路霈生日快乐。”
  他拆开看,是她那天护在怀里的画。画里是一个笑容张扬的路飞。
  她一直记得他喜欢的漫画人物。就算心情不好,也不会忘记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路霈看着这幅画,心脏狠狠地悸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很久之前就埋进了他的心里,突然来了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春雨,自此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渐渐地,他会注意起她今天扎的是随手的低马尾还是圆圆的丸子头;看着她与旁人说笑打闹,笑靥灿烂;看着她结识了更多的朋友;看着她动作笨拙地做着课间操;看着她被他逗一下就气得跳脚的生动姿态;看着她认真学习的身影意识到自己和她的差距也开始跟着努力。
  终于,路霈在中考的时候从一千名开外奋斗到四百九十二名。而那年她属意的学校在他们年级刚好招收了五百名学生。
  她在重点班,他在普通班,她知道他突然决定奋发图强了很是惊喜,扬言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她,于是他天天厚着脸皮往重点班跑,一学期下来她班里的人几乎全都认识他了。 第19章   邱丘也会嫌弃他一个小问题还要专门跑过来问她,但她心里还是很开心好朋友终于愿意努力了,从来都是不吝赐教。她不知道,路霈每次借着一些他早已弄懂了的问题跑来见她的时候,目光其实更多地专注在她的身上。
  重点班的学习氛围很沉闷,就算下课了也很少有人讨论除了学习以外的别的事,不像普通班,路霈频繁往重点班那里跑、疑似在重点班有一个女朋友的八卦早就传遍了,且每次问他也只是笑眯眯地不否认,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女朋友是谁,但依然传得很起劲。
  路霈承认他有些卑鄙地窃喜。
  高二之后,年级前三百名可以被编进随机一个重点班,路霈再一次光荣地以两百八十七名的成绩险过分数线,刚好又幸运地进了邱丘的班级,跟她一起做了同桌,为此邱丘没少笑他是“吊车尾”专业户。
  他们一起学习,一起插科打诨,一起报名讲题,路霈制作的ppt在课堂上放映,最后一页列着他和她并排的名字,那是他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路霈还记得邱丘说过的“单身到底”,也明白这段暗恋很可能无疾而终,但他还是无法自控地会把目光投向她。
  当春天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她笑着向他跑来时,无论是飞扬在空中被镀上金色的发丝,还是那双笑意盈盈的眉眼,都让他心头撞鹿;
  当夏天的阳光跳跃在睡着的她的眼睫上,他还是会停下笔尖,悄悄在心里描摹她的眉眼,忍住亲上那双眼睛的欲望;
  当秋天的阳光伴随着落叶飘落于她的头发上,他还是会停下脚步,轻轻摘走那片枯黄的叶子,然后再笑着揉一下她的头发;
  当冬天的阳光还是不能驱散寒风的凛冽,她冻得整只手都缩进羽绒服的衣袖里,走路的姿势像一只胖胖的企鹅时,他会想,如果她允许,他可以握住她的手藏进他温暖的口袋里。
  可惜他不敢说,不能说,无从宣泄的念想像一场漫长虚妄的梦,他沉浸其中,不愿醒来。一旦打破这个梦,让所有的渴望倾泻而出,他不知道他们两个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她会不会因为内心的尴尬而至此疏远他。
  心里的那头巨兽无数次叫嚣着要冲出樊笼,都被她那句“单身到底”的话狠狠摁回原地,不甘地喷出忍耐的鼻息。
  他不敢赌,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没有胜算可言。她一个逃避的眼神,一个抗拒的动作,都能让他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如果她是光,那他就只能是一朵追逐着光源的向日葵,仅此而已。
  可能到死,光也不会发现自己的温暖曾经让向日葵倾心不已。
  第14章
  乌龙
  邱丘因为这场乌龙,当晚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梦里还是在那个泳池边,她没有甩开路霈,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反而凑过去对他上下其手,他还不反抗,任由她为所欲为。
  而梦里的她见他这么温顺,莫名更加兴奋了,直接凑近了他的喉结又亲又啃,如愿以偿(?)摸上了他的腹肌……
  吓得邱丘从床上腾坐而起。
  然后连着三天都是远远见到路霈就跑开,上课时离得不能再远,下课后跑得比谁都快。
  直到她闲着无聊查询了一下攻略进度条,惊奇地发现这玄之又玄的玩意儿竟然上涨到了50%。
  “系统,这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
  “这是世界运转器根据任务对象的心动值计算出来的,最近一次峰值在三天前。”
  三天前?难道是那时候白栎光和路霈有了什么接触,让她动心了?
  邱丘摸不着头脑,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攻略进度条涨了到底是好事。
  她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该继续攻略呢?还是放弃任务?虽然舍不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50%,但关键是路霈这重要人物直接罢工了啊!
  而且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大半。
  邱丘想啊想啊想,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翻到日历,她顿了顿,突然看到之前她从白栎光嘴里套出来的她的生日。因为留有知道一个人的生日就往手机里备注的习惯,当时她随手就记在了日历里。
  一个大胆的主意慢慢在脑海里浮现——
  她决定,借着路霈的名义给白栎光送一份礼物,最好还要带一点暗示性。反正白栎光的生日离任务结束也就两天时间,成功与否在此一举,失败了也不可惜,至少她为了那笔奖金努力过了。
  打定主意说干就干,邱丘又看了一眼日历,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何小河生日。
  哦,看来她还要额外准备一份生日礼物。不过就算最近跟何小河玩得挺好,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邱丘还是决定不要太走心,到时候挑份合适的礼物应付过去就好。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要准备三份礼物了。一份是她作为室友送给白栎光的,一份是以路霈的名义送的,还有一份给何小河的。
  唉,想想就头大。还好这个游戏世界给她准备了基金,否则花自己的钱给游戏“氪金”,想想还是有些肉痛的。
  邱丘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拍板了三份礼物分别要准备什么,当天就跑去学校商业中心买了材料。
  她自己的话,就送白栎光一盏漂亮的兔子小夜灯,送何小河一张画风精美的鼠标垫。再以路霈的名义画一幅向日葵——因为向日葵的花语就是沉默的爱。刚好,他的微信头像也是一朵向日葵。 第20章   邱丘花了三天时间才画好了这幅画。金灿灿的向日葵舒展着自己的枝叶,生机勃勃的脸庞面朝着太阳,接收着它馈赠的温暖。邱丘还在下方添了一行:
  “you are my sunshine。”
  完成!这幅画简直极暧昧之大成!
  /
  到了白栎光生日这天,邱丘却对着将要以路霈名义送出去的礼物犯难了。
  如果这礼物是她拿给白栎光,并跟白栎光说这是路霈送的,那该怎么解释她跟路霈正在闹矛盾却帮他送礼物这回事?
  再者设身处地地想,如果她是白栎光,把路霈当做心动对象,而他送过来的礼物经由另一个女生的手,怎么看也有些奇怪吧?
  邱丘犯难了。她本来打算直接把礼物放在白栎光桌上的,因为此时白栎光刚好不在宿舍。
  看样子她得出去一趟,把礼物悄悄放在音乐室。一般白栎光不上课也不在宿舍,大概率就是呆在那里锻炼声带。
  把礼物放在白栎光和路霈都可能会去的音乐室,装作是路霈送的礼物完全合情合理。
  邱丘想着,默默在心里自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行事简直不要太周密。
  她把装着小夜灯的袋子放到白栎光桌上,提着其他两份礼物出了宿舍。
  到了音乐室,果然看到白栎光正在练歌,她怕露馅就没进去,直接把礼物放在了门口。
  想了想,她掏出随身携带的记号笔在袋子上写了“给白栎光”四个大字,“by路霈”几个小字,绝对能叫人一眼就注意到。
  完成一系列操作后,邱丘立刻开溜。
  再绕过几栋楼就是画室,邱丘刚刚微信问过何小河,他刚好就在那里。
  结果她没想到何小河没看到,反而在画室里碰到了路霈。
  前些天的尴尬涌上心头,邱丘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终于打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声招呼:
  “你、你也在啊……”
  路霈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躲着我呢。”
  邱丘讪笑,确实是她理亏,不自在地挠了挠脸,她决定采用尿遁的老套路:
  “那啥,我先去趟洗手间。”
  刚想离开,突然又感觉手上的礼物不方便,她在画室里随便找了个地方放下,料想路霈也不会偷拿,放心大胆地溜了,她还不适应跟他共处一室。
  路霈见她走远,目光扫过她放在一旁的礼物袋。
  这是送给谁的?
  反正不是送给他的吧……刚刚看她见到他一副既惊讶又心虚的样子,好像是没料到他会在这里。
  会来这个画室的还有何小河。
  意识到这一点,路霈心里如同百爪挠心,犹豫了三秒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
  他只看一眼就好。
  他不敢拿出来,怕被邱丘看出端倪,依稀可以瞧见袋子里是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还躺着一幅倒放着的向日葵的画,上面有一行小字。
  看清了那行小字,路霈一懵,整个人如同画室讲台上放着的雕塑一样僵在原地。
  /
  邱丘在艺术楼的走廊里转了好几圈,看见何小河正在一处栏杆前打电话。
  邱丘估摸着她现在回去画室把礼物拿到这里来直接交给何小河,会比在画室里当着路霈的面交给他好很多,至少气氛不会那么尴尬。
  这样想着,她又原路返回。
  进去画室之后,邱丘本想拿完东西就跑,却发觉路霈的脸色浓黑如墨,盯着她不说话,一副随时要吃了她的样子。
  ……她又哪里惹到这位爷了?
  如果是往常,邱丘还会耐着性子哄几句,但别说两个人之间还存在着一些隔阂,她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就算对他的眼神感到头皮发麻,也顶着压力溜了。
  邱丘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袋子里发出了硬物碰撞的声音。
  怎么回事,里面放的不是鼠标垫吗?
  邱丘赶紧拿出来看,然后抬手给了自己一个爆栗。
  ……她这个傻蛋把两份礼物搞反了!
  因为鼠标和画都用透明的盒子和精美的丝带包装了起来,又套上了一样的纸袋,所以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区别。刚刚邱丘的动作有点剧烈,画框和盒子摩擦才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邱丘赶忙跑回音乐室,万幸的是门口的袋子还在。她轻手轻脚地把两个礼物换了个袋子,然后快速离开了。
  她回去找何小河,刚好碰见他打完电话正要回到画室。
  邱丘把礼物交给了他,他看上去很开心,真诚地跟她道谢:
  “谢谢你,邱丘,你是这个学校里第一个送我礼物的。我妈刚给我打电话说给我寄了好多家乡的特产给我当生日礼物,等到了我给你送一些过去。”
  邱丘嘴上应好,心里却有些遗憾地想,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
  从画室里出来的路霈看着走廊上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面色晦暗,瞥见那个熟悉的礼物袋,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第15章
  亲吻
  想到即将要离开这个游戏世界了,邱丘内心还是感觉有些惆怅的。
  她向来不会亏待自己,正巧出来一趟,所以她直接出校找了一家餐厅,给自己点了顿大餐。
  就算要离开了,账户里的钱也要享受完再走。^^
  邱丘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不用照顾着别人的时间,所以吃得很慢。等到吃到肚皮滚溜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第21章   吃到最后再喝一口橙汁,邱丘满足地打了个嗝,大脑放空了一会儿,就听到耳边有电子音响起:
  【白栎光好感上升10%,当前友情值:80%,达成“知心好友”成就】
  【奖励已发放至您现实中的账户】
  应该是白栎光看到她放在她桌上的礼物了,这样看来她已经回到宿舍,也肯定拿到了在音乐室门口的那份礼物。
  邱丘查询了一下攻略进度条,还是没有变化。不过她已经躺平了。
  她坐在座位上,静静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还真觉得挺值当的,就算到最后没有完成主线任务,她也赚了一万块钱,所以邱丘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和路霈闹翻了这点让她颇有些郁闷。细想起来,刚开始他们两个人都误解了彼此的意思,才阴差阳错造成现在的局面。
  想到这里,邱丘也不管尴不尴尬了,可能是吃饱喝足让她的精神有些松懈的缘故,她准备约路霈出来好好谈一谈。
  刚准备发消息,就看见路霈破天荒打来了电话。
  邱丘接了起来。
  那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正当邱丘以为他是不是按错了的时候,他突然出声了:
  “我、我迷路了……”
  声音近乎哽咽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一只生病的小狗得不到主人的垂怜正难受地呜咽着。
  邱丘一惊:“你怎么了?”
  他这是受到什么打击了?
  邱丘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看见他哭了。
  “你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差点忘了,这家伙是个路痴。
  邱丘无奈了,怕他出什么意外,只好让系统查询一下他的位置。发现离她出来吃饭的餐厅不远,马上赶了过去。
  他应该是把自己绕到附近的居民巷子里去了。
  邱丘走在迷宫一样的小巷里,费了一些劲才找到他。
  他一个人靠墙坐着,身侧放着一罐啤酒,短发微乱,仰着头看着路灯不说话,眼神有些迷离,显然已经醉了。
  她只好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
  “路霈,你没事吧?”
  听到声音,路霈迟钝地把目光移向她的脸上。
  他眯了眯眼睛,看清是谁来了之后,似乎有一滴晶莹在他微垂的眼尾处曳出一道水光湿润的痕迹,转瞬没入他凌厉的鬓角。
  他猛地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轻声哽咽着:
  “不要走,不要答应他好不好……”
  邱丘一愣,没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反倒被他的怀抱箍得有些呼吸不畅。有热气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颤栗。
  邱丘想要挣脱开,他却越抱越紧。
  “我喜欢你……我早该说的……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你……是我先喜欢上你的,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好不好?”
  像是感觉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他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做出了让步,声音低了好几个度:
  “如果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
  含糊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邱丘如同当头棒喝,呆在原地。
  路霈似乎是不满足她的不回应,怀抱松开了一些,一双湿润的狗狗眼在她的脸上留恋逡巡,最后定在她的嘴唇上。
  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他慢慢循着她的唇附上去。
  是甜的。
  邱丘猛地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他正在干什么的时候,吓得想后退,他却仿佛有预感一般,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浅吻变成了深吻,猛兽出了笼,贪婪地汲取着梦寐以求的气息,像是天亮之前必须回到笼子里,他在黑夜里尽情地放纵沉沦,抒发着被压抑已久的情愫。
  唇齿间的酒味醺得邱丘有些晕乎乎的,仿佛她也喝了酒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停了下来,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喘。息着。
  邱丘像是濒临窒息的人突然有了空气,呼吸比他还要急促。她脸色爆红地推开他禁锢着自己的手,由于后退得太猛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满脸不可置信。
  她竟然被路霈亲了……!
  看着路霈柔软的发垂在额前,也遮掩不住那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目光,邱丘心乱如麻,想着要不干脆一走了之,理智上又叫嚣着不能这样丢下他就走。
  平复了一下呼吸,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醉鬼:
  “还能走吗?”
  路霈那迟钝的神经转了好几个弯才消化完这句话,他伸出一只手,闷闷地说:
  “你拉我,我就起来。”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邱丘不想跟他这样耗下去,只好如他所愿伸出了手。他立刻就握了上去,也不需要邱丘用力,自己就挣扎着站了起来。
  “……放开。”邱丘已经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感到心累了。
  “不放。”喝完酒后的他异常固执,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直望着她,仿佛她再说一句就要落泪了。
  邱丘只好妥协。
  没想到路霈见她让步,还要得寸进尺地和她十指相扣:
  “你手好小。”也好软。
  路霈傻乎乎地笑了一声。
  邱丘脸上刚消退下去的热度又再次席卷而来。
  第16章 第22章   承认
  精疲力尽地把路霈送回宿舍,邱丘回到宿舍也已经快十点了。
  白栎光见她回来了,那双清丽的眸子一弯,笑意温软:
  “邱丘,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邱丘虽然很累但也回了一个浅笑:“你喜欢就好。”
  白栎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邱丘红肿的嘴唇,又问:
  “你今晚是有约会吗?”似乎是怕邱丘为难,她连忙补上了一句:
  “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的。”
  一提起这茬邱丘眼前就闪过今晚的一幕幕,感觉心跳声又不受控制地鼓噪起来。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
  如果她给不了路霈想要的回应的话,以后又该怎么和他相处?
  白栎光似乎是看清她脸上的纠结,温温柔柔地说:
  “看样子你好像有烦恼,正好我也有,我们出去外面说吧。”
  邱丘看了眼正在追剧听歌的其他两个室友,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同去了宿舍大院中间的花坛边坐着。
  白栎光手上轻抚着丛中伸出来的一朵花,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邱丘,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
  “我想追路霈。”
  白栎光脸上流露出少女独有的娇羞,绞着手指似是欢喜地说道:
  “他今天送了我一幅画,是一朵向日葵,我感觉我好像有些喜欢上他了。”
  邱丘脑子空白了一瞬,干巴巴地回道:
  “挺,挺好的。”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你支持我?”
  邱丘知道自己应该对于她的这个决定给予肯定,但她却始终点不下那个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好像有一处因为白栎光说的话突然变得有一些空落落的。
  ……对了!路霈和她还有两天就要走了,白栎光如果打算追他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勉强定下心神,邱丘回答道:
  “我不建议你追他。”
  “为什么?”
  邱丘又卡住了,总不能说路霈和她都要离开了吧。但她的心里又隐隐有一道声音说着——
  “其实是因为你也不想吧。”
  白栎光笑着,声音始终柔和,说出来的话却不啻于平地一声雷把邱丘震得不轻,她一口咬定:
  “你喜欢他,对不对?”
  “其实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在我面前提起他的频率有些高了。你仔细想想,你神思不属的时刻是不是大多数时候都与他有关。”
  邱丘没有说话,心头涌上莫名的情绪,百感交集。有羞涩,有恍然,还有对白栎光的愧疚。其实从情窦初开、接触言情小说的年纪,她就一直在逃避着,没有深究对路霈某些时刻的心动到底是因为与异性过少的接触,还是朦朦胧胧的喜欢。
  ——她怕步她妈妈的后尘,陷入情爱万劫不复。
  此刻,面对正打算追他的白栎光,她确信了,她是喜欢路霈的。
  白栎光当她默认了,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别紧张,我刚刚那是诓你的,我早就知道他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或许你还不知道,在你不理他的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跟我旁敲侧击了多少次你的情况。”
  “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以他的名义给我送那幅画,但我知道那幅画是你画的,因为你桌上的颜料刚好对应了向日葵的颜色。”
  她俏皮地向邱丘眨了眨眼:“那幅画我就当是你送给我的了,很荣幸能收到来自你的两份礼物,你也是我的阳光。”
  最后一句话回复了邱丘添在画上的那行小字。
  邱丘脸一红,感觉自己竟然被一个女生撩到了,她没有一个劲地追问她这么做的原因,反倒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这让邱丘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羞窘,白栎光又轻声细语地说道:
  “你是我的朋友,我想你开心,当然不想你错过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如果我今天的话能让你明白自己的心意,从而抓住该抓住的人的手,不让未来留下遗憾,那么我也会很高兴的。”
  接收到邱丘感动的眼神,白栎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不用太感谢我啦,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毕竟相互喜欢的人是你们俩,如果你们彼此之间只是单箭头,那么我说再多也只是徒劳。”
  “敢于承认自己的心意,才能得到更纯粹的美好。一个人的感情就算经得起时间的消磨,也经不住喜欢的人的一次次逃避。”
  “那么,你现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吗?”
  邱丘不再迟疑,神色认真坚定地说道:
  “我喜欢路霈。”
  话音刚落,邱丘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景象和人物都静止了。
  一道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嘀——】
  【攻略进度上涨50%,当前攻略进度条:100%】
  【恭喜完成“攻略白月光”主线任务!奖励已发放至您现实的账户中。】
  【空间纽带传输中……1%,2%……100%】
  【即将传送至现实世界,请玩家与代班npc做好准备。】
  邱丘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对白栎光说,更别提对路霈表明心意,就见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第17章 第23章   吃醋
  邱丘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天花板,一个鲤鱼打挺腾地从床上坐起,恍若大梦初醒。虽然此时还是离开时的大半夜,窗外黑灯瞎火寂静无声。
  她还是没有回过神来。那一个月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她做的一个漫长无比的梦?
  她拿起床边的手机,第一次懊悔自己为什么会有睡前关机的习惯,平生考了那么多试都没有此刻这般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等到终于开了机,她首先点开微信,在游戏世界待的那一个月里加的好友和班群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正当邱丘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做了一场梦时,她又点开自己的银行账户——
  真的有钱!120000.00!
  邱丘眼睛瞪得像铜铃,还不忘一个零一个零地数过去。
  天降横财的大运砸得邱丘有些晕头转向。
  看样子,路霈喜欢她也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这种感觉就像天上掉下馅饼,还不止一个。
  虽然心里很开心,但邱丘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编排了一下这个游戏的恶趣味。
  那么多线索引导她做出自认为最准确的判断,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假的……
  换谁谁能想到要攻略的“白月光”竟是代班npc的自己!
  邱丘在离开游戏世界之前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就猜到了自己一直被耍得团团转的真相,而系统天天看着她在那里白忙活也不吭声。
  哼!但是看在奖金的份上,她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其实那一个月的努力根本不算白忙活。至少她到最后关头还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帮助路霈成功攻略了自己(?)。
  ——因为她本来就是路霈的“白月光”,是他喜欢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邱丘慢慢把发热的脸埋进了被子里,羞涩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她记得那一个月里发生的一切,想必路霈也是一样吧?
  是或不是,等她明天见到他就知道了。
  这天晚上,邱丘一直兴奋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
  “赶紧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今天是周日,邱妈妈正好不用上班。
  “动作快点,等一下有一位阿姨要过来做客的。”
  邱丘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慢慢吞吞地走到卫生间洗漱。
  正吃着早饭,那位阿姨就带着一堆礼物登门造访了,同行的还有她儿子。
  待到看清那个阿姨的儿子的脸,邱丘一口包子差点卡喉咙里咽不下去。
  怎么是何小河!
  而何小河看着邱丘被噎到咳嗽不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也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子,心里就很有好感。
  邱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想到游戏最开始的时候系统说过“在游戏世界形成之时会产生对应磁场,吸引适配体各司其职”,也就恍然大悟了。
  她刚开始知道何小河这名字感觉跟普通npc差不多,还以为他不是真人,看样子他也是被随机抓进去的,只不过他并不算很重要的npc,最多是个路人背景板,所以没有任务,也不会记得在游戏里发生过的一切。
  邱妈妈和何妈妈坐在一块聊起从前做同学一起读书玩耍的日子,接着话题就莫名拐向了正在收拾碗筷的邱丘和偷偷盯着她看的何小河。
  “说起来,小河今年也是上的a大吧?巧了,我们家丘丘也是!”
  “哟,这可真是缘分!两个孩子有同样的兴趣爱好,刚好都长大了,要不互相认识认识?以后在学校也好有个照应。”
  撮合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两位妈妈迅速交换了两个孩子的专业班级,还互相推了邱丘和何小河的微信。
  邱丘扶额,她妈这架势好像生怕她找不到男朋友一样。
  不过好歹是游戏世界里已经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朋友,邱丘倒不会拒绝他的好友请求。
  两个人一直聊到了中午,直到邱妈妈感觉做饭有点晚了,提议一起出去外面吃顿饭。
  邱丘其实并不想出去吃,她现在更想去找路霈。邱妈妈问了几句都得到否定的答案,也懒得逼她,给了点钱让她自己解决之后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为表礼貌邱丘先把何阿姨和何小河送到了门口。没想到何阿姨拉住了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
  “邱丘啊,你这孩子我第一眼看就很合眼缘,以后没事也来阿姨家做做客啊,或者跟小河一起出来玩也行。”她又拍了拍儿子的肩:
  “小河,你有空也可以发微信约邱丘出来逛街吃饭什么的,别老闷在家里。你们俩不仅做同学也可以当朋友处处……”
  邱丘有些尴尬,她实在不习惯有人这么夸她还催她交朋友。
  这种尴尬情绪在对面门的路霈冷着脸出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路霈的爸妈经常不在家,所以路霈要么是自己做饭要么犯懒了直接去外面吃或点外卖。看样子他还没吃饭,这表情像是饿出气来了,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何小河听着他妈妈絮絮叨叨的嘱咐,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以后有机会的话,希望邱同学能赏个脸。”
  “嘭”的一声,路霈泄愤似的关上了自家大门。好好的电梯不坐,直接走了楼梯下楼。 第24章   何妈妈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大声……”
  邱丘见状赶紧赔笑道:“他们家的门不好,每次关都要很大力才能关上。”
  “哦是这样……”
  等了一会儿邱妈妈总算是收拾完毕可以出门了。
  把人都送走之后,邱丘回过味来,给路霈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
  自从开窍之后,面对路霈突然的情绪转变邱丘大致也能搞懂他在想什么了。在游戏结束前的那天她刚给何小河送了礼物,估计那时候路霈正好从画室出来撞见了他们俩,心里正怄气呢,看来那天晚上喝的酒还不能浇灭他的气。
  这会儿又见到现实生活中的何小河,肯定更加不开心了。
  虽然知道路霈心情不爽,但邱丘却在心里非常缺德地偷笑着,对他幼稚的吃醋行为感到非常受用。
  /
  路霈漫无目的地逛着超市,心情差到极点。
  他睡了一觉,莫名从游戏世界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不知道邱丘还记不记得在游戏世界里发生的一切,记不记得他醉酒后冲动说出口的表白——那天晚上自己的具体表现路霈已经不想回忆了。
  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知不知道他喜欢她。刚要找邱丘一起出去吃顿饭顺便试探试探,他就听见有人在门口说话,通过猫眼看到了阴魂不散的何小河。
  趴在门上凝神偷听了一会儿,路霈心里就跟打翻了无数瓶老陈醋一样开始犯酸。
  这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加了微信!还交了朋友!还要约着一起出去玩!
  路霈想到这里,气愤地拿起货架上的一包方便面狠狠捏碎再丢进购物车里。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路霈打开看了一眼,邱丘问他现在在哪,她妈妈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饭了,留她一个人在家里。
  还发了一张一个人拿着一把巨大无比的汤匙配文“我可以去你家蹭饭吗?就一勺”的表情包。
  路霈冷哼了一声,心情勉强多云转晴。
  回了一句“在买菜,回去做”,他推着购物车去买了一些邱丘爱吃的蔬果鱼肉。想了想,又往购物车里丢了一包她最爱的辣条。
  邱丘得到回复,笑眯眯地从房间里翻找出他专门给她打的钥匙,哼着歌走去了对面门。
  第18章
  试探
  “哎,路大厨回来啦?”
  路霈一进门,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的邱丘就趿拉着拖鞋跑了过来,热切地接过他买的东西。
  “累不累呀,要不歇一会儿再去做饭?”邱丘贴心地问。
  路霈瞥了她一眼,暂时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她难道不记得了?如果记得的话她可不会这么自然主动地凑过来,反应还跟往常一样。虽然她的热情向来只是对准着他手里的食物。
  他一边揣测着,一边戴上围裙,哼道:
  “你过来帮我打下手。”
  邱丘只好把手上刚拿起的辣条又放下去,认命地跟着他走进厨房。
  厨房里的厨具洁净如新,锅碗瓢盆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架子上,就连抽烟机上也不见一点油污,一看就没怎么用过。
  “今天怎么突然想着要自己做饭了?”
  路霈本来也不打算自己做饭的,想着下楼买包方便面草草解决,谁让他超市逛到中途收到了邱丘发来的消息,才临时改变了计划。
  不过经历了游戏世界,他知道有些话不能埋在心里,也不用拐着好几个弯刻意掩饰自己的心意,既像是出于礼貌随口一提也像是有心人隐晦地试探:
  “你都说要来我家蹭饭了,那我不得做点好的。”
  邱丘听着,心里有些甜丝丝的,他这话一说出口她就知道路霈还记得那一个月,因为换往常来说,这好听话不像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除非是经过了她的调。教……嘿嘿。
  一股恶趣味涌上心头,邱丘戏瘾上身,适时做出一副夸张的语气: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贴心啊?该不会是……对我动心了吧?”
  邱丘故意问出了一句暧昧不清的、换作以前的她绝对问不出来的话。果然被偏爱的人就是有恃无恐,她断定路霈这货内心绝对是不希望她这么开玩笑的,可她就是忍不住使坏。
  路霈切着西红柿的刀差点没拿稳,整个人不可置信地僵住了。
  虽然心里因为她这句话掀起了滔天巨浪,但他的耳朵却还是很诚实地期盼着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像凌迟前的审判,他想要一刀来个痛快。
  “……你能动这份孝心,我很欣慰。”
  邱丘哈哈大笑。
  意料之中。路霈高高拿起的情绪因为她这句话瞬间放回到了原位,变得无波无澜。果然,想让她自己发现还是没那么容易。
  他在心里自嘲。就算她不记得那一个月又怎么样呢?她在那天晚上没有给出回应还推开了他,就已经是他鼓起勇气逾越一步后得到的答案了。虽然那时候他醉得不轻,没有衡量过利弊就遵从着内心的欲望行事,但还是留有一些意识在的。
  她并不喜欢他。
  所以他宁愿她不记得,这样两个人还能是好朋友,还能像现在这样说笑。
  就当那一个月是命运给他的一次找到答案的机会,现在答案找到了,所以一切还是如常。
  他不应该失落才对。 第25章   路霈垂眸敛去落寞,神色自若地给出了正常的反应:
  “你再多说一句,我可就不让你蹭饭了,到时候你可别闻着我家飘出来的香味在家里饿得肚子咕咕叫,扒着我家的门板求我给你一口饭吃。”
  邱丘才不管他的威胁呢,她听他的话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更何况现在还知道了他这人口是心非得很。明明心里很喜欢和她呆在一起,还要嘴硬着把她推远,看她会不会自己回来。
  啧,这狗脾气,难怪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她都没发现。
  不过邱丘见好就收,她还是想吃饭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
  邱丘洗完了要煮的东西,路霈就赶她出去外面坐着。
  厨房出来拐个弯有一条不长不短的走廊,尽头就是路霈的房间。邱丘悄悄看了一眼厨房里不急不徐的背影,鬼鬼祟祟地偷溜了进去。
  自从大家都有了男女之防的意识后,他们俩就很少去过彼此的房间了。
  路霈的房间有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像是被褥刚刚晒过阳光散发出来的 ,让人一闻就感觉很踏实。房间遵循了大多数男生的喜好,床单被褥还有窗帘都是冷色调,窗明几净,没有一丝杂物。桌上除了书就是一个置物架,上面的手办、装饰物还有邱丘故意买的娃娃都是她在他生日的时候送的。
  她之前见过他在家里自己买了材料搭建架子,还以为是拿来放书的,没想到是用来存放她送的东西。
  这些或稀奇古怪或精致小巧的玩意儿让这个房间多了一丝生气,也因为这个置物架的逐一陈列,让这些东西格外的显眼,一眼就能让人看见,也能感觉到主人的珍惜。
  邱丘走过去,把手指往上一抹,一点灰尘都没有,看样子是有经常打理过的。
  她又看向置物架最中间一格,那里是她很久之前画的路飞,看得出路霈很喜欢这幅画,还在旁边摆了一盆小小的向日葵的假花盆栽。
  唉,路霈这闷骚的性格啊……
  她好喜欢。
  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她最后随意扫了一眼就出去了。
  路霈做了两菜一汤,一道番茄炒蛋,一道笋丝炒肉,还有一道紫菜肉丸汤。色香味俱全,上面还撒了翠绿的葱花,诱人食指大动。
  他以为她刚刚是去的卫生间,脱下身上的围裙对她说道:
  “可以吃了。”
  “好嘞。”
  邱丘吃饭的时候很能勾出人的食欲,塞得两颊的腮帮子鼓鼓的,像屯粮的松鼠,嚼东西的时候既秀气,又能让人感觉她吃得特别香,脸上全然是满足的幸福感。
  她捧着脸夸他:“你做的菜真好吃。”
  虽然她平时喜欢吃重口味的,但不得不说这种口感清爽的家常菜她也很喜欢。
  “唉,以后不知道哪个女生能娶到你这样的家庭煮夫,真是羡慕。”她又开始故意逗他。
  路霈神色淡淡:“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哦。”邱丘点到即止。
  她感觉她现在好像一只正在疯狂试探他底线的鸽子,明明是来递橄榄枝的,却忍不住在他忍耐的界限内翩翩起舞。
  吃完饭邱丘自告奋勇跑去洗了碗。
  完成任务之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邱丘正吃着路霈刚给她买的切好的水果。
  路霈迟疑地出声:“你……这几天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他觉得与其一个人纠结着,还不如直接问清楚。
  邱丘知道他在问什么,但她故意装傻:“没有啊。”
  路霈抿紧了唇,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你接下来有没有空?”
  “有、有吧?”
  “要不要一起去b市玩几天?”
  这样何小河也没有机会约她了。
  邱丘愕然:“你不是要给人补习吗?”
  其实高考完她就已经跟朋友出去疯玩过一轮了,现在对于出去玩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太大的执念。她想起那会儿路霈跟她说要做家教赚钱,而她说要跟朋友出去玩、有男有女让他不用担心的时候,路霈那急转直下的心情,脸拉得老长。
  哦,那她大概猜到他为什么会约她了。无非是别人有的,他也要有呗。
  “已经结束了。”
  “哦。可是我没钱出去玩诶。”邱丘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钱都花光了。”
  邱丘这么问纯粹是开玩笑的。她现在不说多有钱也算是同龄人中的小富婆了,也没打算花路霈的钱,她就是想试探一下他为了能跟她出去玩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用担心,你出行的费用包在我身上。”
  路霈没有说他早上起来就发现账户里多了十万块钱,料想应该是那个神秘的游戏打给他的。如果邱丘没有记忆,跟她说了也不好解释。不过就算没有那笔钱,他本来也打算用自己攒的钱带邱丘一起出去玩几天的,所以一高考完就答应给别人补习了。没想到他开始赚钱的第一天,她就收拾完行李跟她朋友一起出去浪了。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走一趟吧!”
  第19章
  做客
  邱丘因为手里有钱,和她妈妈说跟路霈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底气特别足。
  不过她不打算暴露自己突然拥有的小金库,但又不想她妈怀疑这笔钱来路不明,只能谎称出去玩的经费是网上兼职赚到的钱。 第26章   还好邱妈妈并没有起疑。少做一个人的饭菜,她还省心得多。
  虽然路霈前些年有些贪玩,但这几年已经沉稳了不少,到底是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跟邱丘两个成年人一起出去邱妈妈还是挺放心的,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邱丘和路霈订了高铁票,一起去了b市,路霈的姥姥家。
  小时候路霈爸妈还不是特别忙的时候就会自己开车带路霈过来这边玩,还会问隔壁的邱丘要不要一起。因此邱丘也跟着去过几次。不过那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她没想到一进门,路霈的姥姥就认出她了,老花镜后面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得十分亲切:
  “这不是丘丘吗?好多年没来啦。”
  邱丘放下手里的水果,笑着打了声招呼:“姥姥好。”
  “快坐快坐。哎哟,好久不见,小女孩都长成大姑娘喽。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
  路霈的姥姥曾经当过人民教师,所以说话的时候特别的和蔼可亲,让人心生好感。因此邱丘还是蛮喜欢这个长辈的。
  “挺顺利的。”
  老人家又问了她考的大学,听到她的回答后开心得一抚掌:
  “我们家小霈跟你是一个学校的呀,怪不得他当时跟我说成绩的时候那么开心呢,原来是又能跟你一起上学了。”
  路霈咳了一声:“姥姥,别说了。”
  她不喜欢他,听到这种话难免感到尴尬。
  路霈不想徒增她的困扰。
  没想到邱丘笑着看了他一眼,跟着应和了一句:
  “我也挺开心的,到时候多了一个给我搬行李的人呢。”
  路姥姥闻言笑容更深,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握住了邱丘的手,完全没把她外孙的话听进耳朵里:
  “你这些年没怎么过来,每次我问起小霈的时候他都说你在努力学习,然后我就问他人家越来越优秀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他就说,他也要努力争取变得跟你一样优秀。说起来,小霈现在能考到这个成绩,还要多亏了你呀。听说你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在给他开小灶,姥姥在这里先谢谢你啦,以后呀没事就过来姥姥这边住,姥姥保证顿顿都是大餐!”
  “谢谢姥姥。”
  邱丘突然想起他从初中一直到现在每次都能险险擦过分数线,再联想到那天晚上他说的“初中就开始喜欢”,心下偷笑。
  她看着坐在一旁耳朵通红,撇过头望着某处虚空发呆的路霈,眼睛里闪过一丝揶揄:
  “哎呀,不过我是没想到原来某人为了赶上我这么努力呀?”
  路霈终于转过头来,嘴硬道:
  “我当时是玩腻了,突然就想学习了,不行吗?”
  “咦,我还没说你突然想学习是因为我呢?”明明是在说好成绩是怎么来的事。
  “……”
  多说多错,路霈再次选择了沉默。
  老人家今天很开心,又拉着邱丘聊了几句,眼见着饭点到了,怕两个人饿着,便提议一起去附近菜市场买好吃的,让路霈和邱丘帮忙拎东西。
  路霈高瘦帅气,邱丘清秀窈窕,两个人走在精神奕奕的路姥姥身后,既登对又打眼,路上偶遇的街坊邻居不免要停下来问一问两个人,得到答复后都是笑着夸路姥姥好福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外孙长得这么俊,女朋友也这么漂亮,表情揶揄,路姥姥也是笑而不语。
  只有路霈站出来朝着他们礼貌笑了笑:“阿姨,邱丘只是我的朋友而已,并不是什么别的人,请你们别开这种玩笑了。”
  说完拉过邱丘先走一步。
  邱丘本来也有些不自在,但是听着他一本正经、生怕为她造成困扰的解释,看着他红得滴血的耳朵,还有众人在身后善意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有点想笑。
  毕竟很少见过他落荒而逃的时候呢。
  “你跑什么呀,不等你姥姥了?”
  邱丘感觉她和路霈两个人的身份好像调转了过来,曾经他喜欢逗她玩,惹她生气找存在感,而现在就像此刻,她终于理解了他为什么喜欢捉弄她,虽然同样是不对的,但她还是忍不住:
  “你放心,咱俩什么身份,这么多年朋友了,上学的时候又不是没被人说过闲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不用特意跟他们解释的,万一让姥姥难做就不好了。”
  听上去非常洒脱、非常善解人意的话语却一下子令路霈脸色变冷,放开了她的手。
  是啊,她不在意,不正是因为她不喜欢他才会觉得无所谓么?她都觉得没什么了,那他何必心心念念让她避开那些打趣?
  还不是因为他喜欢她。
  路霈感觉自己没出息极了,喜欢一个人不敢说,因为想跟她待在一起而小心翼翼地斡旋着不让她困扰,而她却并不理解他的行为。
  接下来的一路,邱丘就算眼睛不看路霈也能感觉到他心情的低落,不过好在她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也不用开口问他,所以她坏心眼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两个人沉默地走在喧闹的菜市场里,连后头挑菜的路姥姥都看出不对,小声问邱丘路霈这是怎么了。
  邱丘无辜地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回到家,路姥姥准备开始大展身手,让路霈帮忙过去打下手,邱丘本来也想凑过去帮忙,结果被路姥姥以客人不宜动手的理由把她赶出了厨房,还说有些话要跟路霈谈谈。 第27章   邱丘也没法,只好乖乖坐回客厅玩手机,心里猜测老人家这是要为路霈指点什么迷津。
  大餐上桌,邱丘吃得满嘴流油连连赞叹,把路姥姥哄得眉开眼笑,拉着邱丘的手连连说以后多来坐坐,来往路费和衣食住行她全包。
  邱丘乐得合不拢嘴:“那我可能要把您家给吃空了。”
  路姥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闷声吃饭的路霈,悄悄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说点什么。
  路霈的筷子顿了顿,说:“欢迎你。”
  路姥姥这才满意点头:“是啊邱丘,你想来随时都可以,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大老远过来姥姥还是不放心,想来的话可以拉路霈一起。”
  话里话外好像路霈不是她的外孙,邱丘才是她的宝贝外孙女。
  邱丘都快招架不住老人家的热情了,只有点头应好的份。
  吃过饭,路姥姥又赶邱丘和路霈出去转转。邱丘突然想去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小溪,看看能不能摸几条鱼回去。路姥姥知道以后,翻出路爷爷在世时钓鱼会带上的鱼篓交给路霈。
  夏天还是炎热的,好在清晨下了一场雨,驱散了不少暑意,再加上那条小溪流背靠山壁,树木环绕,更加阴凉清爽。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溪边有不少色泽明亮的圆润卵石,这么多年没来,这里依然是老样子。
  邱丘兴奋地踢掉鞋子,试探着把脚丫子伸进溪水里,舒服得她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她手里掬了一捧水,突然往岸边正为她摆正鞋子的路霈泼去。
  劈头盖脸,路霈被浇了个透心凉。看着邱丘站在浅浅的溪水里肆意大笑的样子,也不管别不别扭了,跟着下了水。
  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幼稚地你泼来我泼去玩了一会儿水之后,路霈眼尖地发现斜前方不远处窜过了一条身上有着一道道貌似斑马条纹的鱼。
  他对邱丘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邱丘点点头,立马不动了。
  路霈小心地移动脚步向那条呆头呆脑的青石斑走去,弯下腰,正要将那条鱼拿捏住时,站在他身后的邱丘突然感觉到脚踝处有滑腻的触感一闪而过,她定睛一看。
  “啊!有蛇!!”
  邱丘尖叫了一声,小时候被蛇咬过的心理阴影覆上心头,她忙不迭往这里唯一能够依靠的路霈的方向移动。
  她害怕极了,惊慌失措中一不小心,一个趔趄崴到了左脚,当即痛得五官皱在一起。
  路霈连忙接住她即将朝水里扑去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把她背上了背。
  邱丘也不管尴不尴尬了,手脚并用地缠住了他的脖颈和腰身,见双脚离水安全了,才狠狠松一口气。
  路霈能感觉到她的害怕,空出托住她大腿的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
  “别害怕,这里的蛇只是普通的水蛇,没有毒,也不轻易咬人的。”
  估计是被邱丘的动静吓到,小溪里早已不见了蛇的踪迹,路霈本来即将到手的鱼也跑没影了。
  再加上此刻自己像粘人的八爪鱼一样缠在路霈身上,邱丘后知后觉感到有些丢脸,把头埋在路霈温热的背脊上没说话。
  路霈以为她还没缓过神来,便把她背上了岸,一只手把邱丘的鞋放进岸边的鱼篓,拎上它,背着她稳稳当当地向姥姥家走去。
  邱丘本来想着让他放她下来,可是想到自己刚刚崴了脚,哪怕小溪所在的地方离路姥姥家不远,她一个人走回去也够呛,就沉默着让他背回去了。
  两个人的衣服早已在刚刚的打闹中湿了大半,湿答答地贴在身上,有些凉意,但夏天的阳光中和了这份凉意,反而晒得身上暖洋洋的,也让路霈身上属于少年人的热气扑面而来。
  邱丘看到有几颗分不清是汗还是溪水的晶莹水珠从他利落湿润的鬓发处顺着他修长的后脖颈缓缓滑下,没入衣领之中,莫名想到了游戏世界里游泳馆的那一次乌龙,顿时有些不明缘由的口干舌燥。
  其实也是那一天,邱丘才明白自己原来还有好色这一属性,而路霈则是触发她这一属性的罪魁祸首。
  她画过人脸,却从没有画过人体素描,当然她也懒得花钱找陌生的模特让他乖乖站在原地摆pose让她描绘出独属于人体的艺术感,但她想——
  现在她应该找到她的“缪斯”了。
  第20章
  恶作剧
  路姥姥本来正开着电视机戴着老花眼镜在缝补餐桌布,听见路霈和邱丘回来的声响还端坐客厅头也不回地呢喃:
  “怎么也不多玩一会……”
  一回头见邱丘把脚扭伤了,老人家放下手里的物件急得不行,喋喋不休地问清楚事情缘由,一顿兵荒马乱之后,邱丘的耳边才终于清净了。
  由于邱丘崴伤了脚,虽然没有很严重,但也确实不适合再出去晃悠了。本来还打算带两个人出去野炊、连材料都在网上下单好的路姥姥也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提议今晚熬猪骨汤给邱丘补补。
  邱丘一听是自己最不喜欢的汤顿时瘪了嘴,但也没有办法,路姥姥见她表情悻悻好像要喝的东西是苦药的样子也有些心软,觉得她刚来第一天就玩得不愉快也不太好,就妥协让了一步,说可以在院子里烧烤,只是邱丘不可以吃多。
  邱丘真觉得路霈没被他姥姥宠成太子爷真是万幸。反正她因为自己崴脚,可能有好几天时间不能出去玩而产生的郁闷心情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第28章   又见路姥姥催促着路霈赶紧出去买新鲜猪骨,当跑腿使唤的样子又默默收回了想法。
  路姥姥给邱丘冰敷了一下,涂了红花油,便把自己刚刚缝补好的东西收拾收拾拿回屋里。
  留邱丘一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发黄的窗棂外垂下来的碧绿藤蔓,头顶风扇吱嘎吱嘎的响声和老牌电视机里正放映着的缓慢而低沉的唱剧旋律钻进耳朵。阳光照进屋子,空气里都是暖洋洋的,安逸的环境舒适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还是这种慢节奏的生活最适合她了。邱丘自觉这样呆几天也不错,还白得路霈的伺候。嘿嘿。
  很快日落西山,暖黄的余晖洒了一地,像是老照片里陈旧而温暖的色彩。
  厨房里熬汤的高压锅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路霈也勤勤恳恳地把今晚烧烤需要的材料清洗完,正逐一串上签子。既然是烧烤,肯定要人多才热闹。路姥姥叫了邻居的几个孩子过来一起吃,这也导致路霈的任务量增多了不少。
  邱丘则因为有伤在身,所以非常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看他干活,时不时故意嫌弃他动作太慢,跟他斗嘴一两句,不过路霈经过她在游戏世界里的“改造”已经知道自己毒舌的属性会惹她生气,所以压制了许多,基本上是邱丘单方面的挑衅,路霈偶尔回嘴,让她挣回了不少以往找不回来的脸面。
  夜幕降临,喝过了最不喜欢的猪骨汤,邱丘迎来了最喜欢的烧烤环节。路姥姥邻居家的几个孩子也非常兴奋,而且完全不怕生,见到邱丘和路霈直接就亲亲热热地叫上了哥哥姐姐,邱丘也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混进孩子堆里一点也不违和。几个人围成圈坐在院棚下热火朝天地玩飞行棋。
  路姥姥出门陪老姐妹侃大山了,路霈则在一旁负责烤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雇来的厨师。邱丘看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给各种烤串翻面刷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有些落单的可怜。
  坐在邱丘身旁的一个小女孩察觉到邱丘的目光,稚气未脱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八卦的神色:
  “邱丘姐姐,你是想过去陪路霈哥哥吗?”
  邱丘被小屁孩揭了老底,瞬间感觉有些羞臊:
  “才没有。”
  那小女孩故作高深,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
  “邱丘姐姐,你的眼神已经暴露出不对劲了哦……你跟路霈哥哥是情侣?”
  “还不是,”邱丘嘘了一声,见路霈没往这边看过来:“你别在他面前乱说。”
  小女孩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里的漏洞:“还不是?那很快就会是喽?”
  邱丘抹了一把汗,心道现在的小娃娃还真是不好糊弄,小小年纪懂这么多,她强行把那张兴致勃勃的小脸蛋掰回棋局上:“好好玩。”
  玩过一轮,由于邱丘中途走了神,让几个小崽子偷偷多掷了一轮骰子,她非常光荣地垫底了。
  邱丘好歹是这里的成年人之一,自然不能耍赖逃避惩罚,于是她非常坦然自若:
  “我输了,罚什么?”
  邱丘暗自庆幸身旁刚跟她搭话的小女孩不是第一名,所以她没有提要求的权利,如果是她来定惩罚,这小家伙不知道要怎么坑她跟路霈表明心意呢。毕竟不算上游戏世界里醉酒的那次,路霈还没有跟她开诚布公地表白。
  在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内,邱丘就像一棍子打不出闷响的乌龟,热衷于待在舒适区,怎么也不肯做主动的一方,就算难得想谈恋爱了,她也坚决地认为应该男生先表白。否则,在此之前的暧昧只能算你情我愿的男女游戏。反正时间多的是,她有精力跟他慢慢耗。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渣,路霈也属实无辜,但邱丘不得不承认她还挺享受那种似是而非的氛围和若即若离的牵引,就好像自己是掌控的一方,那种只撩不负责的感觉的确让她心里暗爽。
  她也知道自己有点坏。
  大概这就是有恃无恐吧。
  几个小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才齐齐抬头:
  “姐姐,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不过友情提示,风水轮流转,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准下一场赢的是我输的是你哦。”
  邱丘笑眯眯地说。笑话,她一个准大学生,震慑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邱丘一句话就让几个小孩子犹豫了,最后商定邱丘罚酒一杯就行,没有过多刁难她。
  邱丘拿了最小号塑料杯,倒上啤酒非常豪气地一饮而尽:
  “一杯达成。”
  孩子们:“……”
  路霈端着餐盘看到邱丘光明正大钻漏洞的这一幕,内心不免有些好笑。
  他放下他忙活了十几分钟的成果,色香味俱全的烤串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几个孩子也顾不上追究邱丘耍赖的事了,顿时一哄而上,场面一度混乱。
  邱丘因为腿伤的缘故抢慢了一步,只拿到一根串着几根韭菜的烤串,跟周围眼疾手快成果颇丰的小孩子比起来显得有些惨淡。
  算了,尊老爱幼,她不跟小孩子争。邱丘郁闷地啃着手里的韭菜,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抬头一看,是一小盘烤串,全是她爱吃的。再往上,是路霈撇开的半边优越侧脸。
  “给我?”邱丘挑了挑眉。
  “照顾病号。”路霈对上邱丘探究的目光,突然没来由地羞恼,低声道: 第29章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自己吃。”
  很明显这是他单独留给她的,而且邱丘也不会跟食物过不去,赶紧接了过来。
  旁边的小女孩看着这一幕,好像吃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瓜,暗自偷笑。
  /
  不知道是邱丘今天实在不走运还是怎样,摇到的骰子数字都很低,连连输了好几盘,这也让她不知不觉中喝掉了两瓶啤酒,脸颊早已弥漫上浅淡的绯红。
  虽然喝酒容易上头,但邱丘的酒量还算不错,只是感到有些微醺,仍然乖乖端坐在座位上,姿态比周围的孩子还像小学生。
  旁边的小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角,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问:
  “姐姐,你是不是醉了呀?”她比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邱丘感觉这个问题简直是在侮辱她,但她故意装作头脑不清醒的样子顺水推舟:“二啊。”
  果然邱丘的答非所问让小女孩露出了得逞的笑意,她突然朝几步开外正任劳任怨收拾残局的路霈挥手道:
  “路霈哥哥,邱丘姐姐说她有话要跟你说。”
  嚯,原来是上赶着给她制造机会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壮怂人胆,邱丘心里忽然涌现了一股恶作剧的念头。
  路霈边擦手边走过来:“怎么了?”
  看着邱丘垂眸不语,酒意上脸的样子,他顿了顿,轻声问旁边的小女孩:
  “她醉了?”
  小女孩不答,反而神秘兮兮地凑到路霈身边,小声说:
  “邱丘姐姐说她有几句憋在心里好久的话要跟你说呢。”
  路霈心里一跳。
  邱丘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突然朝路霈伸出了手,俨然一副喝醉了酒而变得霸道无比的姿态:
  “扶我回房间。”
  路霈压抑住心中不合时宜的期待,沉默着依言照做。
  路姥姥家里有一间客房,下午就已经收拾完毕就等邱丘入住了。
  邱丘坐在床边,自己乖乖脱掉鞋子躺上去,看着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路霈又出去给她打水洗脸。
  暖乎乎的毛巾轻轻擦拭着皮肤,要不是捉弄人的意识在支撑着她,本来只是装昏沉的邱丘还真被路霈堪称对待易碎品般的温柔弄得上下眼皮打架了。
  路霈擦完了脸,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又走回床前替她盖好了薄被。
  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她似乎已经沉沉睡去的脸庞,路霈正要撤回手,却发现邱丘缓缓睁开了眼睛,水光氤氲迷蒙地看着他,显然还有些醉意。
  下一秒,她又不打招呼地坐了起来,伸手绕到路霈的后脖颈,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捞——
  柔软的唇瓣带着清甜酒味,瞬间贴上他的。
  路霈睁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21章
  交锋
  一触即分。邱丘怕刺激过头了,见好就收。
  路霈紧紧地盯着她,看她眯着迷离的眼睛,里头好像含着一汪笑意盈盈的秋水,听她断断续续地说:
  “你真好看,不如给我当绘画模特吧……”
  说完一头栽回床上,砸吧了一下嘴,像在回味。
  路霈的耳朵早已红得不成样子,僵硬地注视着发完酒疯呼呼大睡的某人看了好一会儿,才迈着同手同脚的步伐离开。
  关门的声音传来,邱丘睁开眼睛,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已经是一派清明。
  不知道他明天见她翻脸不认账的行为会怎么样呢……
  邱丘在心里搓手手。
  唉,这样热衷于找乐子的她真的是好缺德。
  /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脸上,邱丘打了个哈欠,起身出去洗漱。
  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就见路霈坐在她门口择菜。
  披头散发连脸都还没洗的邱丘瞬间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邱丘回过神,若无其事地问:
  “怎么,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吗?不跑去厨房,搁这里跟我展示你很勤劳?”
  路霈从她脸上看不出异样,心里已经猜测到她估计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对他干了什么好事,终究是敛回了探究的目光,神色冷了冷:
  “你别管,赶紧去洗脸,准备吃早饭。”
  哼。这货明摆着心情不爽还不忘监督她吃早饭。
  邱丘倒也没想火上浇油,一溜烟跑进洗手间。
  路姥姥一大早就去附近的小广场跟着其他老年人一起做热身操了,所以餐桌上只剩路霈和邱丘。
  邱丘看着路霈一声不吭地吃着油条,决定先发制人:
  “话说,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应该没有胡闹吧?”
  路霈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聚焦回手里的油条,不回话,一副不想理她的架势。
  邱丘当他默认了,心里偷笑了一声,手撑着脸自顾自继续演:
  “看样子昨晚遇到何小河是梦啊……”
  语气颇有些遗憾。
  路霈突然站起身,看都不看她一眼,面色冰冷地离开。
  “哎,你早饭还没吃完呢……”
  等到他走远了,邱丘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隐忍不发,无非就是怕质问她之后她会感到尴尬而就此疏远他呗。
  邱丘也是借着这个优势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他。 第30章   不过,她同时也意识到不能再这么逗下去了,万一让他气出个好歹那可怎么行。
  邱丘收回之前坚决不主动的想法,打了一棒,今晚不如给个甜枣。
  /
  路霈出去了一个早上都没有回来。邱丘还以为自己真把人气狠了,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哄他。
  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路姥姥才提着一篮子菜回来,跟邱丘说,昨晚跟他们一起吃烧烤的一个邻居小女孩后面又跑去吃了刨冰,今早起来肚子不舒服被送去医院打点滴了。
  邱丘一惊,想起昨晚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忙问:
  “那个妹妹问题严重吗?”
  路姥姥拍着心口松了口气,嘴里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还好,打一天点滴再开点药吃,不算很严重。”
  虽然没有什么大事,昨晚吃的烧烤也没有问题,纯粹是小孩子吃得太杂、肠胃不耐受的原因,但路姥姥心里还是过意不去。那小女孩的父母工作忙,就拜托路姥姥帮忙照看一下,所以路姥姥就让路霈过去陪人家小朋友解解闷了。
  火速做好了饭菜,路姥姥打包了两份,准备给路霈和那个小女孩送过去。她叮嘱邱丘要是不方便可以把碗留到路霈来了再洗。邱丘挺不好意思的,自己只是伤了脚又不是伤了手,洗个碗的精力还是有的。
  打点完一切,正要出门的路姥姥又接到了一通电话。
  邱丘看着她眉飞色舞、笑容满面的神情,猜测应该是什么喜事。
  果然,挂断电话,老人家便欢天喜地地告诉邱丘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她刚得了一个白白嫩嫩的侄孙女,要顺道过去看一看,今晚在那边过夜。
  邱丘也为她感到开心。因为脚上的扭伤还没好,她被留在家里看门。
  于是洗完碗,她待在房间里玩了一下午手机,玩着玩着又感觉到困,给路霈发了条想吃牛肉面的消息便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已经接近昏暗,邱丘揉揉眼睛,闻到门缝外飘来牛肉面的香味,突然感到一丝没来由的惭愧。
  自己在别人家吃了睡睡了吃,好像真快成一头猪了……
  她一边想着什么时候跑路合适,一边打开了房门。浴室的灯亮着,路霈似乎正在洗澡。
  走到客厅,桌上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浓醇的汤汁上飘散着碧绿葱花,鲜香四溢,惹人食指大动。
  邱丘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它。
  美美打了个饱嗝,邱丘这才发现沙发上还摆着一些画具,包装崭新,显然还没拆封过。
  看样子,应该是路霈怕她在这里无聊,这才买给她解闷的。
  在以往也十分常见的举动却让邱丘的心里涌现出一丝甜意。
  到底是她之前太专注学习,又或者过于习以为常,才没发现他其实还挺贴心的?
  正挖掘着过往两个人的点点滴滴,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水汽朦胧间,路霈腰间仅束着一条浴巾就走了出来。
  邱丘:……
  她感觉有点怪异。平常他在家里洗完澡也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出来,今天这是干嘛?暗的不行来明的勾引?
  邱丘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干巴巴地笑了笑:
  “你、你洗好了啊……”她一蹦一跳地朝着自己的房间移动,装作过去拿衣服:
  “正好,我刚打算洗澡……”
  一只手臂突然横在她的面前。
  “不急,现在才七点。”
  路霈一扫早晨的阴霾,哼笑了一声:
  “不是说,要让我给你当模特吗?”
  邱丘顿时汗毛倒立,还要嘴硬:“我什么时候说……啊!”
  路霈却不听,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地放回了沙发上:
  “如你所愿。”
  邱丘这才知道他买那些画具的真正用途。
  玩、玩脱了。
  “等等……等等!咱们另外找个时间行不行?”
  哪有人上赶着给人当可能要好几个小时都一动不动的模特啊!她又不是什么知名画家!
  “那你说什么时候。”
  “至少、至少要等到我腿好了之后吧?”
  对上路霈“你是用脚画画?”的目光,邱丘继续理直气壮:
  “你几个小时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不觉得累,我觉得。”
  “行,”路霈点点头:“那解释一下你昨晚的行为。”
  “什么行为?”邱丘开始装傻。
  “……你袭击我。”
  路霈撇开了脸。
  邱丘见他突如其来的羞涩,意识到这是个反客为主的好时机,故意戏谑地问:
  “哦?我怎么袭击你了?”
  她正准备看路霈露出更加狼狈的表情,却见他状似害羞的神态突然变了,像是就等着这句话,在邱丘得意洋洋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如昨晚邱丘对待他那样,一触即发,一触即分。
  邱丘:……
  失策了,万万没想到这局竟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还想掰回一局,于是故意捂住嘴唇,装作十分震惊地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
  路霈眨眨眼,湿漉漉的眼神中泄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还有让人心动的欢喜:
  “我在亲你。”他说,“你昨晚就是这么对我的。”
  邱丘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心里很是疑惑,他难道不怕揭开那层纱之后两个人做不成朋友了? 第31章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心念电转间,她想起今天路霈过去陪了昨晚跟她搭话的那个小女孩一天,心里有了答案。
  怪不得他有底气这么干。
  可恶啊,就是因为出了这点疏漏,让她现在直接被步步紧逼,处于下风了!
  “……既然你已经亲回来了,那我们算扯平,把这件事情当作没发生吧,这样我们还能做好朋友。”
  静默半晌,邱丘故作凝重地揉了揉眉心,说出了这么一句。接着又艰难地站起身来,像是不愿再面对他。
  路霈把跌跌撞撞准备逃离的邱丘拉回怀里,缠得死紧:
  “我不。”他慢慢把嘴唇靠近邱丘的耳畔,呼出来的热气激得邱丘头皮发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从来都不想只当你的好朋友。”
  “我喜欢你,想当你的男朋友。”
  终于把这句长时间憋在心里的话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吐露出来,路霈只觉得身体一松,像是有一颗悬在半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砸下的大石轻轻回落,整个人被放下重担的快意填满。
  “你对我的捉弄我可以不追究,甚至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邱丘,语气里满是卑微和祈求:
  “我只希望你也喜欢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可以吗?”
  邱丘在心里叹了口气,遗憾地告诉他:
  “不行。”
  片刻后,路霈抱住她的手臂一松,颓然落下。
  “你都这么喜欢我了,我只喜欢你一丁点怎么行?”
  邱丘沉吟片刻,大方地说道:
  “做人做事讲究公平,从今天开始,我也会努力喜欢你的。”
  话音刚落,路霈便低头吻住了她。
  第22章
  新同学
  “你的外婆就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你确定不考虑接受这个任务吗?”
  方棂刚从外婆的病房里出来,耳边又响起了这道电子音。
  她痛苦地丢下包包,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下。
  在职场上意气风发的女强人形象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备受外婆疼爱的外孙女如同小孩子般无助的颤抖。
  她的外婆,也是她除了爸妈和小姨之外最亲的长辈,今年被查出胃癌晚期。
  早年她的胃就很不好,但一直瞒着没有跟家里人说,怕他们担心,因此拖到现在已经晚了,医生断言所剩时日无多。现在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得接受难捱的化疗,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缩小病灶的疗程结束以及两个月后的手术时间。
  这一年,家里的气氛异常低迷,外婆的病不仅折磨得她自己骨瘦嶙峋,整日昏昏沉沉,也让家里人憔悴不堪。
  这道电子音是方棂昨天晚上守在外婆病床前迷迷糊糊间听到的,当时她并没有当回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它再一次响起,她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幻觉。
  明明这是一件不可思议到说出去就会被当成神经病的事,方棂现在却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能让我外婆好起来?任务是什么?”
  “只要你能促成程述与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你的外婆就能多出一个月的生命。”
  一个月,意味着外婆一定能熬到手术那天。虽然手术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但那好歹是生的希望。
  但程述……
  这个尘封于岁月长河已久的名字一经提起,瞬间裹挟着高三那年方棂暗恋一个人的酸甜苦辣卷土而来——
  /
  “班长大人,恭喜你竞选成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坐在前面的杭枫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方棂说道。
  方棂也抿唇一笑:“我会的,但是我不会包庇你没做暑假作业的哦。”
  “友情提示,现在距离周三还有两天时间。”
  周三是上交暑假作业的最后期限。
  听到这句话,杭枫笑容满面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又哭丧着脸转回去继续埋头抄答案了。
  方棂把竞选班干部的演讲稿放回桌洞里,就听见同桌苏恬恬风风火火地拿着两根冰棍冲进教室里,一溜烟跑到她跟前:
  “棂棂赶紧吃!”她舔了一口手里的冰棍,把另一根递给方棂:
  “我跟你讲,小卖部可热闹了!乌泱乌泱的全是人,这是我好不容易挤进去抢到的,就剩最后两根了。”
  苏恬恬跑得满头大汗,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刚刚有多么眼疾手快。前面的杭枫被她的动静吸引,放下笔,转过头来哀怨地看着她:
  “我在这边狂补作业,你们在我后边吃冰棍也不想着给我带一根,你们还是人吗?”
  “切,”苏恬恬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谁啊我干嘛要念着你?暑假作业还得拿我的答案抄呢。”
  “你你你……亏我还给你带进口零食……”
  “行了,”方棂好笑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拌嘴,冲苏恬恬眨了眨眼:
  “恬恬,我不能吃冰的,这根冰棍你一起解决了吧。”
  苏恬恬秒懂,接过冰棍,无视了杭枫期盼的目光,把冰棍递给了刚上完厕所回来的杭枫的同桌戴明,惹来杭枫新一轮的控诉:
  “苏恬恬,咱俩还是朋友吗,我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你,你竟然对我视而不见……” 第32章   “少废话,补你的作业去!”
  “……”
  耳边再次喧闹起来,方棂突然感觉其实人人闻风丧胆的高三除了学习进度紧绷了些,也没有那么可怕,毕竟还在一个班的朋友依然像往日一样会抓紧下课间隙插科打诨,大家该学时学该玩时玩,一切如常。
  只是……
  方棂偷偷瞥了一眼后座孤零零的新同学。他是今年高二下学期最后一场分班考试中杀出来的黑马,从普通班升上重点班的学生之一,刚好来到了她这个班级。
  长至眉眼的刘海下是一副厚厚的眼镜,衬得那双干净澄澈的黑眸稍稍有些黯淡,鼻梁英挺,下颌优越,薄唇总是习惯性地抿着。
  明明是一张分外好看的脸,主人却好像不在意打理,灰扑扑的校服更是肉眼可见的陈旧,穿在他瘦削的身躯上像是挂在衣架上,整个人如同即将隐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他已经一天都没有说过话了,像是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除了昨晚夜自修时那句简短的自我介绍“我叫程述”,就没见他再开过一次口,没有人找他搭话,他也不主动跟别人交谈。一看就是不善言辞的社恐人士。
  方棂猜,除了能独自一人霸占两张桌子这个好处,如果不是老师的安排,他估计也不会想坐在这个班级里最吵闹的地方,没错,就是指正在斗嘴的那两位活宝。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一个令他尴尬的原因就是——他和她认识,但不熟。
  /
  时间还要回溯到七月中旬。
  那时正值暑假,高二结束后只有半个月的假期。
  方棂在房间里认真做着习题。学着学着,她突然想吃麻辣烫。但很不巧,今天她妈妈在家,而且她一向不许她吃这些重油重盐还很有可能不新鲜的垃圾食品,所以方棂只能偷偷下单偷偷拿进房间里吃。
  在下单时,她非常娴熟地留了个心眼,备注让外卖员把东西放在门口,不要按门铃,发短信给她就行。
  结果外卖超时了快半个小时。
  方棂也是好脾气,虽然食欲已经被等待的时间消磨了大半,但她念及外卖小哥在外面将近40摄氏度的大热天里送外卖也不容易,没有申请退单。
  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收到商家的短信出来拿外卖时,门口站着一个略显局促的外卖小哥。
  看着挺年轻的,跟她差不多大,虽然戴着一顶厚重的车帽子,额前黑发已经汗湿淋漓,也掩不住那张脸的好看。只是他像是刚刚出了什么意外,裤子被蹭脏了,上面还有一片树叶和些许泥土,脚上的鞋子明显已经有些开裂,就连他手上握着的手机屏幕也摔碎了一小半。
  程述刚要开口,便看到方棂朝他嘘了一声,眼神有些慌张,像只生怕打草惊蛇的兔子:
  “小声点,我妈在家里。”
  程述顿时明白了她这个行为的意图,由于长时间待在大太阳底下、口渴而变得沙哑低沉的声音一压再压,透过帽子的隔离板已经让人有些听不清了:
  “不好意思,刚刚车在路上坏了,迟到了这么久,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可以申请退单,商家那边我来赔偿。”
  方棂也是屏息凝神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在讲什么。但是作为声控,这道磁性的嗓音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这人的声音还蛮好听的。方棂分神了一小会儿。
  与此同时,她也感到有些惊讶,做外卖骑手这一行的都知道这工作不好干,每一单都视作金钱,像他这么诚恳的也是少见。反正在方棂遇到过的外卖员里,没有一个在对接的时候会忘记让她给个好评的,就算迟到,也从没有一个会主动提出这种为顾客考虑的解决方案。
  方棂有些触动,忙说不用,看他汗流浃背的样子,猜测他估计也是刚出来工作不久,便问他:
  “你现在急着走吗?”
  程述看了一眼手机,摇了摇头:“目前你是最后一单。”
  “那好,你等我一下。”
  方棂趿拉着拖鞋跑到厨房里,不顾正在切水果的她老妈的疑惑,拿了一瓶冰的可乐又跑出来,不由分说地塞给程述:
  “给你,辛苦了。慢走。”
  怕他拒绝,方棂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随后在前阳台轻车熟路地把外卖放进空的快递盒子里,当着她妈的面大摇大摆地拿进房间,佯装刚刚是下楼拿快递。
  好在天气炎热,麻辣烫经过一个多小时也还是温热的。
  方棂独自在房间里消灭完毕后,心情美滋滋地故技重施,把空的外卖盒子藏进快递盒子里,顶着她妈妈狐疑的视线,假装下楼丢垃圾。
  打开门,门口没有人也没有可乐,方棂正满意点头,却见鞋柜那里压着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人民币。
  /
  再次见面,是十天后方棂再一次下单那家麻辣烫的时候。
  那天方棂的爸爸出差,妈妈跟朋友出去旅游,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被千叮咛万嘱咐现在是备战高考的关键时期,应该多吃健康食品的方棂转头就点了一份豪华版麻辣烫,准备当晚餐。
  等待外卖到来的间隙,夜里贪凉踢了被子、不知道自己被空调吹得本来就有些低烧的方棂虽然感觉身体不太对劲,但也没多想,以为是学习了一下午的疲劳所致,甚至还跑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方棂才感觉到事情大发了,头疼脑热一并袭来,最要命的是,家里的退烧药已经吃完了。这层楼就住着他们一家人,爸妈不在家,没有左邻右舍可以求助。 第33章   “叮咚——”
  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说外卖已经到了,让她记得拿。
  方棂透过猫眼看去,发现还是上次那个外卖员。这次爸妈不在家,而她也忘记了备注,没想到这个人还记得外卖放门口,没按门铃,还给她发短信。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带来的思维迟钝,又或者是他上次的举动让她心生好感,方棂对这个男生没来由的信任,也降低了防备心。
  她打开门拿过外卖,又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程述,问出了上次同样问过的话:
  “你、你现在急着走吗?”
  程述看出她有些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去楼下的药店买盒退烧药?”
  方棂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刚蒸了桑拿,说话间呵出热气,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此刻的状态算不上好。
  程述点了点头,折回去按下电梯,在等待的间隙还不忘嘱咐她:
  “先喝点热水,关掉风……空调,我很快回来。”
  方棂心惊他心思未免过于细腻,开门后房子里溢出的冷气也被他察觉到了。怪她平时都不怎么生病,可能是学习累到了,抵抗力下降,碰巧家里总是照顾她的妈妈又有事不在家,她都没有注意到她现在的状态是不适合吹空调的。
  虚弱地应了声“好”,方棂关上门,回到客厅关了空调,给自己煮了一壶热水。
  虽然“多喝热水”已经被现代人诟病成一句苍白无力的关心语,但对此刻的方棂来说无疑是实用的。果然咕噜咕噜灌下了两大杯热水之后,方棂终于感觉到身体出了一些汗,头脑也没那么昏沉了。
  这次门外响起了规规矩矩的敲门声。
  方棂看了一眼猫眼,才打开门,接过程述手里的药,同时真诚地向他道谢:
  “谢谢你,如果你不着急的话,要不要进来坐坐?”
  程述却摇了摇头:“还有单要送。”
  外卖员都是争分夺秒的。方棂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耽误了人家不少时间,忙不迭说:
  “那你先去忙。”
  程述点点头,转身离开的前一秒,方棂那漫长的反射弧才捕捉到自己漏了什么,又抓住了他的手臂,脑子一抽,让他亮一下收款码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
  “等等——加个微信吧。”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一个急色的女流氓,方棂又不好意思地放开了手,笑了笑:
  “你给我买药的钱,我还没还你呢。”
  他也没有说。如果她不提,这人好像真打算倒贴钱……跟个闷葫芦似的,方棂心想。
  程述沉默了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方棂见到他上次摔坏屏幕的手机好像并没有拿去修理,而且看样子时不时会死机。她也礼貌地不多问,而是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程述重启了两次终于成功扫了码,发送了好友申请,她才问他:
  “那些药多少钱呀?”
  “82.”
  “好。”
  方棂本来打算给他转一百块过去,正要输入密码时又突然犹豫了,想到上次的五块钱,她还是退了出来重新输入金额,一分不差。
  “[转账]已被接收。”
  这是方棂和程述的两次见面,再然后,就是学校里的重逢。
  昨晚夜自修,方棂见到他时,其实一眼就认出了他,可他却好像不记得她了,在讲台上做完自我介绍之后便径直路过她身边,目光没有片刻停留。
  那时候大家都开始学习,教室里安安静静的,方棂不便转过身去与他打声招呼。课间休息时间他也依然端坐在座位上学习,方棂更加不好打扰了,而一到放学时间,程述反而溜得飞快。
  方棂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就只好装作是陌生人。
  她看得出,他好像习惯了独来独往,如果这时候贸然与他搭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第23章
  创可贴
  签字笔滚落地面的声音令方棂回过神来。
  原来是苏恬恬跟杭枫打闹之中不小心蹭到了方棂的书,上面的笔掉了下来。
  方棂低下头寻觅,发现她的签字笔滚到了后桌,也就是程述的脚下。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帮我捡一下笔吗?”
  歉意的女音令程述的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方棂。
  对视一秒,他率先垂下了眼眸,沉默着弯下身,长手一捞,便捡到了本来需要踢近一点的笔。
  拿到之后,他并没有立刻交给她。
  而是从桌洞里抽出一张纸巾,认认真真地擦掉了笔身上沾到的灰尘,再递给她。
  注意到他的举动,方棂心中好感倍增,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谢谢你。”
  程述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谢。
  真是惜字如金啊。方棂想,他声音那么好听,怎么不多开口多说几句话呢。
  她还挺想和他交朋友的。
  这样想着,她从桌洞里掏出几颗糖,放到程述的桌上:
  “送给你。”
  这是方棂一直以来释放友好的信号。
  她其实从没有跟程述这样性格沉闷的人打过交道,虽然表露了善意,但内心不免有些忐忑。
  程述抿抿唇,握笔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谢谢。”
  过了几秒钟,方棂才听到那道低沉的嗓音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第34章   /
  下课铃响起。只一秒,对面楼的普通班就传来拉开桌椅和吵吵闹闹的声音,然而重点班的这栋楼依然安静得跟上课时没什么两样。
  程述收起书,第一个走出教室。
  他还要赶着去给姑姑的店里帮忙。
  程述出示了走读证明,早就已经眼熟他的保安连看都不看,直接给他放行了,还不忘让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程述道了声谢,出了校门口,发现对面的水果店开业了,门口放了个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店里正在搞打折活动。
  想起两天前姑姑念叨过好久没吃最喜欢的榴莲了,程述的脚步转了个弯,径直走向了那家水果店。
  他用自己仅剩不多的零花钱买了一块切好的榴莲。
  时间紧迫,既要吃饭又要干活,为了赶上两个小时后的晚自习,程述加快了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走进了不远处一家小小的麻辣烫店里。
  /
  “滚!”
  程敏猛地推开了程述拿过来的榴莲,呕了一声。曾经最喜爱的味道却让此刻忙碌了一整天的程敏感到无比恶心。
  她突然发作,抬起手扇了程述一巴掌,尖锐的指甲在他的脸上刮擦出两道半指长的伤痕。
  装着榴莲肉的盒子砸在地上,发出挤压塑料的声音。
  “谁让你买的!给我退回去!”
  程敏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被她打得偏过头去的侄子,质问道:
  “我给你的钱就是让你来买这些有的没的吗?跟你那个败家爹一样德行!”
  程述半垂着眼帘,一声不吭。既不回答,也不反驳,只是默默把地上的盒子捡起来,交给了同样沉默的表妹,无视了麻辣烫店门口学生顾客诧异的目光,他收拾起了一张张狼藉的桌面。
  程敏也不想赶客,吼了两句就停了。
  但她的怒火远不能平息。
  程敏有个弟弟,也就是程述的父亲。重男轻女的家中二老严重偏心,不仅想把程敏培养成扶弟魔,走之前还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这个儿子,包括程敏的彩礼钱,让他得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好在程敏从小就清醒,成年之后就脱离了那个吸血的家庭,虽然没带出来什么钱,但自己开了一家麻辣烫的小店,日子也算过得有声有色。
  而程敏的弟弟因为从小被溺爱,成长得懦弱无能,没有主见。两年前,他听了狐朋狗友画大饼的建议,把所有家当投进了一眼望不到底的股市里,卖掉了房子,赔得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于是抛下妻儿,跳楼自杀了。
  程敏的弟媳也受不了打击,在老公死后不到一个月,便独自一人收拾行李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再也找不到踪迹,后来程敏才明白——弟媳没有收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实在承担不起那笔债务。
  程敏虽然不清楚程述的妈妈为什么忍心抛下儿子离开了家,但她最终还是心软了,让刚刚中考完就遭逢大变、无家可归的程述住在她家里。
  她不知道她弟弟在外面欠了债,以为只是没了家产。直到债主们找上了收留程述的程敏,每个月风雨无阻地过来她的店里“问候”,也就是威胁恐吓,程敏才感觉到大事不妙。
  强龙难压地头蛇,程敏找了警察也无济于事,自己的老公也是个好吃懒做、胆小怕事的主,知道了这件事,除了对死人破口大骂之外做不了别的事,还劝她忍下来,毕竟他还不想举家搬迁。
  于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之下,本来性情软和的程敏开始变得暴躁易怒,把罪过都归在程述的爸爸头上,同样的,也把被生活磋磨出来的仇恨与郁闷发泄在程述身上。
  她其实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好不容易事业有些起色的时候,从天而降的债务压得她喘不过气,一直到现在都没还清,她没有办法给程述好脸色,因为一看到他那张脸,她就会想到他那没用的父亲,心头火起,打骂都是家常便饭。
  而程述也从来都不反抗。
  哪怕他已经在竭尽所能地赚钱;哪怕他努力避免花钱,一套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也要继续穿,一双鞋子穿了两年都没舍得丢;哪怕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空闲时间拼命学习;哪怕他是一个让长辈极为放心的孩子……
  在这个家里,他还是不被待见。
  /
  “吃饭了。”
  表妹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嗯。”程述停下手中的活计,低低应了一声,又突然开口叫住她:
  “悦可,那盒榴莲你吃了吧。”
  他记得,曾经她们母女俩都是很喜欢吃榴莲的。
  “不了,”许悦可的声音冷得像要掉渣:
  “你有这个能耐买,怎么不自己吃。”
  程述静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哑了好几个度:
  “这是我自己赚的钱……前两天姑姑说很久没吃榴莲了。”
  所以他才破天荒买了一次。
  “你赚的钱就不是我妈的钱了?”许悦可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今天那帮人又来了一次,把货架都弄倒了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妈给在场受到惊吓的学生免了单,咱们店的口碑就砸了!”
  “我告诉你,你欠我们家的永远也还不了!”
  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爆发,许悦可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痛恨地瞪着眼前的人,像是隔着他控诉着那个没有见过几面的舅舅,发泄完便擦干眼泪,进了店里的内室。 第35章   程述静静地看着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此时的天空在晚霞的映射下,有一种水彩画般梦幻的美丽,而置身于场景中的程述,却透露着一股死水般的孤寂感。
  属于十八岁这个年纪的鲜活和生气好像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存在过。
  /
  晚自习上课铃响起。
  程述踩点进入教室坐下,戴着口罩的脸在一众面孔中犹为打眼。
  不过大家都在埋头学习,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除了方棂。
  视力极好的她一下便注意到了他口罩上渗出的一丝血迹,在他的脸颊处,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怎么了?
  方棂皱了皱眉。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跑去打架斗殴的样子……难道是被人打了?抢劫?毁容?
  容易思维发散的方棂脑海里一下子就冒出了好几个可能性。
  就算心中有再多的疑问,方棂也明白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方棂听到后面的人似乎是准备起身离开。
  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三丽鸥联名的粉色创可贴,旋即想到一个大男生脸上顶着这样少女心的创可贴好像有些奇怪,又换成了猪猪侠创可贴。
  不知道他用不用得上,如果用得上最好,用得上就说明伤口不是很严重。
  出于对帮过自己的人的担忧,同时也是出于一个班长的职责,自觉有必要关心一下新同学的方棂也跟着起身出去。
  她忍着尴尬在男厕所不远处的栏杆那里假装看风景,也没有蹲守到程述。
  唉,想交一个朋友怎么这么难……!
  十分钟后,上课铃响起,方棂只好捋捋被风吹乱的额发,郁闷地回到了教室。
  一进门就看到程述拿着装了一半的水杯坐下。
  噢,原来他刚刚是去楼下的开水室了。难怪她蹲不到。
  程述摘下口罩,正准备喝上今晚的第一口水时,却见他的前桌正往这边过来,边走边打量着他。
  他记得她,他给她送过两次外卖,她还给他递过一瓶可乐,虽然那时候不知名姓,但她给他留下了匪浅的印象。而现在她是这个班的新任班长。他也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方棂。
  很奇怪,明明此刻她走向的是她的座位,他却觉得她的目光带有一丝目的性,像是冲他来的。
  发现他看过来,方棂的眼睛也不闪不避,反而还落落大方地回了他一个笑。
  她的视线落到他脸上那两道细长的伤口。
  还好,没破相,看上去也没有很严重。
  要是这张脸毁容了还真有点可惜。方棂心想。
  她走到他跟前,把创可贴放在他的桌上,指了指他的脸。
  意思是专门拿给他用的。
  方棂没管程述显然一下子怔愣住的表情,回到座位坐下了。
  徒留身后的程述神情复杂。
  他何其心细,看着桌上刚放下的口罩上那点不明显的血迹,一下子就猜到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而她刚刚出去,似乎也是去找他的,但是没找到。
  高中之后就没有收到过来自周围同学主动关心的程述拿起了桌上还是过于可爱的创可贴。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那瓶可乐,第二次是那几颗糖。
  对于别人的好,他总是会记得清清楚楚。
  可真的会有人想跟这样的他做朋友吗?
  早已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程述迷茫了。
  第24章
  关心
  方棂圆满完成任务,正要翻开书开始学习,旁边的苏恬恬却悄悄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你咋突然开始关心起后桌来了?”
  两个人从高一做同桌到现在,苏恬恬一向是有什么问什么,而方棂对她也是无话不说。她提笔写下:
  “他之前帮过我,而且我现在是班长,当然要表达一下关心啦^^”
  方棂以为解答了她的疑惑,算是终止了对话。结果过了一会儿,小纸条又偷偷摸摸地递过来,上面的字体零乱而飞扬:
  “我觉得你还是别跟他走得太近了,他家里不太平。”
  方棂被勾起了好奇心,又写:
  “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有一次去他姑姑开的店里吃过麻辣烫,结果来了一群要债的,凶得很,一言不合就开始砸东西,吓得我刚上的麻辣烫都没吃完,就跑了t t。”
  “他爸爸妈妈呢?”
  “我听那些债主说那些债好像就是他爸爸欠下的,人已经跳楼自杀了,他妈没过多久也丢下她儿子跑了,所以这个同学现在寄住在姑姑家,那些债主找不到人要钱,就找上了直系亲属……其实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因为那家麻辣烫除开这些是非,东西还是很好吃的,在附近也算是挺有名的一家店。但是,你还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最好。”
  苏恬恬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属于是八卦起来就没完没了。只可惜她的劝告没能让方棂产生害怕的情绪,倒是起了反作用。
  看完小纸条的方棂心中百感交集,良久,也只能感慨一句世事无常。
  程述的姑姑的确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也确实遭受了无妄之灾。而程述……这些年应该也过得挺苦的吧。
  她想起那一天初见的时候他一身狼狈,整个人像是刚从灌木丛里出来的,跟她解释说车坏了才迟到,还有那部几百块钱,摔碎了屏幕也没有换掉的旧手机,暑假那会儿已经洗到开裂的运动鞋一直穿到了开学…… 第36章   方棂叹了口气,没把苏恬恬的话听进耳朵里,心想既然没有能力解决他的经济困难,以后还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多照拂一下他吧。
  /
  “开学新气象!同学们,虽然现在是决定人生转折点的关键时期,但我认为,高三并不需要过度紧绷神经,同样的,学习语文也不需要强迫自己照本宣科,死记硬背。我决定给大家提议一个新的学习方式,让你们在学习的同时也能够培养自己团队协作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秃成地中海的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高亢激昂地说着自己似乎很是独到的见解,但底下的学生们都是一副恹恹的模样,尤其是瘫倒在课桌上的苏恬恬:
  “又来了,又来了,又要我们做ppt上去讲了,每学期都是这套说辞,能不能换个形式啊?”
  苏恬恬跟方棂小声吐槽着: “说好的课前三分钟被他再长篇大论地总结一下,每节课至少水掉十五分钟,讲的东西也是漫无边际,学校怎么会安排他来教高三啊?”
  果然,台上的语文老师丝毫不觉学生们的倦怠,接着说道:
  “我们以四个人为一组,大家分工合作做ppt,再安排一个人上来讲。前两个报名的小组可以任选主题,后来的小组只能选我定的主题了,希望大家踊跃参与……”
  他说完,数了数班里的桌椅行数,却发现最后排多出了一个人找不到队伍:
  “哎,这位同学,”他指了指程述: “你就跟你前面那四位同学一组吧。”
  他看了看手表,又对全班同学说: “你们各自选出一个小组长,再统筹安排一下各自的任务,给你们十分钟时间,下课后来找我报名。”
  底下的学生们于是便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了。
  “看吧,又可以水十分钟了。”苏恬恬耸了耸肩,毫不意外。
  方棂他们这一组多了一个人,比起其他小组,平摊到每个人身上的任务确实能减轻了不少。但是由于程述与苏恬恬,杭枫和戴明都不熟,这导致本来打算按照以往分工来的苏恬恬几人一下子不知道任务该怎样重新分配,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由作为外交大使的小组长方棂出面与程述沟通。
  方棂转过身,旁边的三双眼睛也跟着齐刷刷看过来,察觉到她动作的程述笔尖一顿,也看向她。
  他之前在普通班很少接触到这类活动,就算有,一般也是由他一个人自己独立完成,他没有条件做ppt,也不会做,就自己写稿子上去讲。但突然间多了好几个“队友”,这让程述表面不显,内心却有些举棋不定。
  ——姑姑家里没有电脑,如果他被分配到做ppt,那他只能去网吧了。而且他还得从头学起,他不敢保证自己这个初学者交出来的作品能让“队友”们满意。
  可是对上他们的眼睛,本想将自己的不便之处说出来的程述,内心突然油然而生起一股自卑的情绪。
  这股情绪已经根植在他的心底里两年了,从他们家遭逢大变的那一刻起,在面对吃穿不愁无忧无虑的同龄人时,自卑就会时不时像赶不走的乌云一样笼罩在他的心头。
  程述发现自己竟有些羞于启齿。
  方棂却是友好地笑了笑,先是问他:
  “程述,你想当这个小组长吗?”
  程述摇了摇头,他不善言谈,而当小组长肯定避免不了沟通。
  “那我来当这个小组长,你能接受吗?”
  程述点了点头。
  急性子的杭枫忍不住插嘴,先方棂一步开口问他:
  “那你想分配到什么工作?”他掰着手指数:
  “收集资料,做ppt,写稿子,上去讲……”
  “你们先选,我都可以。”程述静默了片刻,回道。
  “我要收集资料!”苏恬恬率先举手,她揽过方棂,笑嘻嘻地说:
  “反正我是不讲ppt。”
  方棂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无奈地说:
  “谁让你讲了,不是一直都是我来讲吗?”
  戴明也跟着举手: “那我也收集资料吧。”
  “喂喂喂,你小子,”杭枫捶了同桌一拳: “干嘛抢我的活计……”
  两个人掰扯一会儿之后,戴明又想选做ppt,被杭枫一个眼神一瞪,只好妥协:
  “那我还是写稿子吧。”
  “靠,杭枫,你这么想收集资料,不会到时候要把活都交给我干,你自己在那打游戏吧?”谁料这时候苏恬恬又不乐意了。
  杭枫一听到她话语里的嫌弃就委屈上了: “你这人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
  这两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吵起来了。
  满座喧闹中,方棂却注意到程述从刚刚到现在只说了那一句话,便沉默着让他们先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好像不管他们挑剩下的任务是难是易,他都会照单全收。
  他看似是参与了其中,却让人感觉他与这个嬉戏打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而现在只剩下做ppt这一件事没有人来干。
  其实虽然上去演讲听上去轻松,但最容易出现纰漏,比如忘词或者念错,非常考验一个人的勇气和应变能力,所以这个任务大家都不敢包揽,对比起来,做ppt反倒算是最不费力也最抢手的任务了——只需要把其他两个人收集来的图文插入模板里,这工作就算完成了。一般都是由最懒的杭枫来干,但他这次也许是为了照顾新同学,把最轻松的活计让了出来。 第37章   方棂却猛然间想到杭枫没有考虑到的一点:程述的经济状况并不好,或许他姑姑家里没有电脑呢?而且就算手机上能制作ppt,程述的手机也摔坏了,几天前她还买药钱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的手机不仅屏幕碎了,还非常卡顿,要用的时候还得反复开机。
  她的出声令正在打闹的几人都安静了下来:
  “程述,要不然你来写演讲稿吧?我记得老师介绍你的时候,夸过你的作文很细腻。”
  方棂朝戴明眨了眨眼,戴明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肯定会听从小组长的安排。
  而程述虽然有些惊讶,但他本来就是怎样都好,当然没意见。于是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任务算是这么定下来了。方棂提议下课先报名,把这件事在课业稍微宽松一点的学期初先搞定,后面考试渐多的学期末才不用分心。
  其他人也表示赞同。
  十分钟很快过去,语文老师拖长语调的讲课声音再次响起,和着外面刺耳而聒噪的蝉鸣,让人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在那一阵说一句停上十几秒的催眠声中,程述的坐姿依旧挺拔。
  他看着老师讲课的背影,渐渐地,视线却有些不受控制地聚焦到前面方棂的背影上。
  她的头发乌黑发亮,高扎的马尾活泼而朝气,像一株生机勃勃的向日葵,脸侧的碎发被夏日里照入室内也依然过于灼人的阳光映照着,如同漂浮在空气中的绚烂金丝,折射出梦幻的暖色。
  也如她这个人一样,真诚而美好。
  局促的情绪褪去,在这样并不安静还要求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环境下,不用面临谩骂,斥责和讽刺的程述却感到无比安定。
  他难得发起了呆。
  在某个瞬间,敏感的神经再次接上正轨,程述突然明白了方棂的用意。
  心脏顿时跟窗外的蝉鸣一样疯狂鼓噪。
  第25章
  低落
  方棂一下课就跑去找语文老师报了名,抢到了前两名可以任选主题的机会。语文老师认为她这个班长非常积极,身先士卒,做得很好,夸得方棂有些不好意思,不敢说自己是冲着可以任选主题的名额来的。
  第二节是数学课。
  方棂没想到自己熬过了语文老师的催眠,却在数学老师飞快的语速中,神经开始延迟疲累。
  好困。
  头顶的风扇呼啦啦地制造着凉风,让夏日的热意变得暖洋洋的,烘得人昏昏欲睡。方棂的眼皮开始不住打架,脑袋也在一点一点,已经是用尽了全力克制着自己不直接趴下去呼呼大睡。
  程述看着前面那颗脑袋一会儿猛地抬起一会儿又慢慢低下,像小鸡啄米,还是一只萎靡不振的小鸡。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戳一下她的背让她警惕起来。数学老师不好糊弄,要是被抓到开小差就不好了。但是贸然去触碰一个女生,好像也不太礼貌。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还在讲解着练习册上的难题。可惜她讲得过于浅显,一些难点只是轻轻带过,便以为大家都懂,搞得听课的学生们虽然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仍然不得不强撑着听下去。
  年轻的任课老师讲着讲着,终于发现座下的学生好像有些倦怠,积极性也越来越低。意识到这样的讲课效率不高,她扶了扶眼镜,银白的镜框折射出冷色的光:
  “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我叫一个同学上来回答一下。”
  不出意外,那些正准备打盹的学生都因为她这句话被吓得精神起来了。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吟片刻,使出了一贯杀鸡儆猴的手段:
  “那就让班长来讲一下吧。”
  方棂突然被点名,还有些懵,等到反应过来瞌睡虫瞬间被赶跑,连忙看向习题册,却发现因为她刚刚的走神,老师已经讲到下一页了。
  数学老师怕她没有听清,还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那道题正是她疑惑的,圈出来还没有解决。
  虽然感到有些不妙,方棂也只好咬牙慢吞吞地站起来。
  她选择当班长,就必须要带头以身作则。如果她一个字也答不出来,数学老师下课后绝对要找她谈话。
  方棂的双手放在后背,紧张地绞着手指,这是她心里没有把握时会做出来的小动作。
  大脑飞速运转,她决定先讲一半,剩下的再装作为难的样子,让老师自己补充上。
  可人就是这样,越到紧要关头,越是大脑一片空白。方棂拼命回想着自己做这道题时的思路,却发现这道题好像可以分几个方向来思考,但是不一定解得出来。
  就像在走迷宫,她同时面临着好几个岔路口,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的方向。
  方棂的思绪也乱了。
  旁边的苏恬恬也在拧眉专注盯着书上的题目,飞快思考。
  突然,方棂背过身后的手被塞入了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她意识到这是程述递过来的。借着课桌的掩护,她悄悄打开了它,飞快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虽然龙飞凤舞,却非常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在短时间内写出来的。
  方棂无疑是聪明的。有了指引,她瞬间如醍醐灌顶,一点就通。
  好不容易讲完了这道题,数学老师总算没刁难她,让她坐下了。
  虽然她已经把方棂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但念在这道题确实非常难,需要换个全新的思路才能解开,而一般人不一定能想得到。她本来已经做好了班长回答不出来,或者回答到一半卡住,再由她来点拨的准备。 第38章   没想到……
  博士出身的女教师看了一眼最后排默默无闻的程述,心想这是个好苗子。
  /
  “吓死我了,刚刚女魔头叫你的那一刻,我心跳都停止了。”
  下课后,苏恬恬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
  “好怕她下一秒就说‘同桌也来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不过方棂你能解出这道题,还挺厉害的。”
  杭枫转过身来,由衷地赞叹道: “我刚想出来就被你给说了。”
  方棂属于各科成绩都稳定在中上游的稳扎稳打型选手,虽然没有极度拔尖的科目,但每一科都能超出及格线二十分左右。所以她能答出这道班上起码有一半人解不出来的数学题,不得不说,杭枫感到很惊讶。
  “……”苏恬恬无语地看着他,无情地吐槽道:
  “别装了,你说你听完我们棂棂的讲解之后想到的我还信。”
  怕两个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方棂连忙出来打圆场:
  “其实是程述给我递的纸条,我看完后才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给两人看了程述写的提示。
  这下子,苏恬恬和杭枫都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杭枫才感慨道: “没想到他藏得这么深啊。”
  出去打完热水回来的程述一坐下便收获了好几道目光。
  他有些不适应地低下了头。
  方棂又往他课桌上放了不少小零食,见他回来,她冲他眨眨眼,笑得真挚而俏皮:
  “谢谢你程述,刚刚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已经被叫去办公室谈话了。”
  程述抬起头,目光触及到她灿烂的笑靥,一向古井无波的内心倏忽间涌现出一分莫名的欢喜,那是被人需要的感觉。他轻声说:
  “不客气。”
  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杭枫最喜欢数学,也最欣赏数学学得好的人,见程述性格这么软和,顿时便拿着自己的练习册自来熟地坐到程述身旁的空位上,兴致冲冲地问: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难得有人想问他问题,程述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二十分钟的课间操时间,两个人一直坐在最后排探讨得热火朝天。当然,多数时候只是杭枫单方面的输出,程述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提供了一下思路而已。
  不过仅仅如此,就已经让杭枫惊叹不已了,几乎是程述提点了一句,他就知道自己原本的思维误区在哪里。他总是喜欢用自己熟悉的套路去解题,却很少尝试过换个角度思考问题。而经过程述的一针见血,他回过头,发现曾经做过的同类型题目瞬间多出了另一种既快捷又准确的解法。
  二十分钟过去,杭枫已经被程述折服了。男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很快。而且杭枫相处下来发现程述很认真,也很诚恳,几乎是有问必答,面面俱到,于是便自作主张把他划入了朋友一列。
  一直到上课,他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座位上。
  此后的下课时间,只要程述一有空,杭枫必定要逮住他一起研究数学题目。没人跟苏恬恬斗嘴,反倒因为要顾及后排两个下了课也要学习的人,说话都得压低声音,她还有些不习惯:
  “没想到这俩人看上去一个闹腾过了头,一个安静过了头,竟然能凑到一起去。”
  方棂帮老师发了试卷回来,看着后排相处融洽的两人,心里也很高兴程述多了一个朋友,此刻听了苏恬恬的嘀咕忍不住偷笑:
  “那你天天跟杭枫拌嘴,是不是也是你说的闹腾?”
  “棂棂你变了,”苏恬恬佯装痛苦地捂住心口:
  “你竟然嫌弃我!说,到底是哪个小妖精勾走你的心!不会也是程述吧!”
  苏恬恬的随口一说却让方棂怔了怔。
  本来如平静湖面一般的内心像是被她的一句无心之言蜻蜓点水,划开了一圈圈荡漾的涟漪。
  她好像……真的如恬恬所说,对程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对他确实比其他人还要关注。
  方棂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
  /
  时间很快到了方棂这一组演讲的这一天。
  几个人最后敲定的主题是奋斗。既迎合了高三的主题,同时也能讲很多,举很多例子。
  方棂其实比较佛系,她不要求这种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毕竟做得再好,高考又不会加分,得几句夸赞也只是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苏恬恬,杭枫和戴明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一致认为语文老师交代的这个任务只要应付过去就行了,毕竟高三又不是闲得无聊的阶段,学习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有那个闲心去把这些次要的事情做到极致。
  所以当方棂把程述的稿子拿到手时,是真的有被他惊讶到。
  她没想到他写得这么好,语言凝炼,行云流水。原来班主任不是在夸大其词,他的作文水平真的非常高。
  在稿子里,他列举了好几项当今社会中常见的职业:外卖员,服务员,收银员,清洁工……明明并没有把每一个职业都说得事无巨细,却好像把所有的苦累都包含其中。光是读了一段,就让方棂身临其境地体会到奋斗的艰辛与不易。
  跟文字比起来, ppt上的图文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了。
  ——他是真的体会过,所以才能写得这么让人感同身受吧。 第39章   想到这一点的方棂,突然感觉手里的稿子沉甸甸的,像是一篇早早踏入社会,尝到酸甜苦辣的少年人的自述,口吻平淡,却能让人从字里行间捕捉到那一丝不言而喻的辛酸。而他们几个人的敷衍态度,似乎有些对不住程述从自己的经历中汲取出来的精神养料。
  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会很认真。
  方棂对着这篇稿子看了又看,一个早上的时间,除了上课,她都在盯着手里的稿子,弄得旁边的苏恬恬有些奇怪:
  只是几百字的演讲稿,至于看这么久吗?语文佬又不要求上去讲的学生需要脱稿。
  直到方棂仅仅只是拿着一个u盘上台之后,苏恬恬才明白,她原来真的打算脱稿!
  制作中规中矩的ppt在屏幕上放映出来,再加上大写加粗的“奋斗”二字,看上去好像已经注定了这并不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演讲。
  台下的很多学生都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做题。
  而下一秒,方棂抛出来的话题却一下子抓住了他们的注意力:
  “大家有尝试做过兼职吗?有没有人知道一个月同时打几份工,才有可能月入过万?”
  程述听着与自己的稿子截然不同的开场白,眼睫垂下,内心深处浮现出一丝淡淡的低落。
  他写的稿子是被换掉吗?
  第26章
  喜欢
  其实方棂并没有换掉程述的稿子,只是在他写完的基础上再凭借自己的演讲技巧添加一些润色,使这篇稿子念出来的时候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她抛出的这个问题是大多数平民百姓都会考虑到的生计,更何况在座的都是十年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都在以自己的青春搏未来。 “月入过万”这个概念虽然对一些有钱人来说并不遥远,甚至触手可及,但对于大部分寒门子弟来说,这是他们奋斗的目标。又或者说,这并不是一个死板的概念,也不是非得就是那个数字,这是他们对未来生活的一种希冀,他们期望的一种结果,他们想要为之努力的一种经济状态。
  果然,方棂成功把大部分同学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她笑了笑,再开口,就是程述熟悉的内容了。
  方棂的演讲能力非常出色,她的声音清灵而不虚浮,情绪饱满又不会过于激动,处于一种恰到好处的状态,再配上她脸上诚恳而真切的表情,动人心弦的语言,每一个对上她眼神的同学都会恍惚觉得自己正在进行着一场亲切而友好的交流。
  程述心跳如鼓,为着此刻台上闪闪发光的方棂狠狠悸动着。
  完美的控场能力,加上声情并茂的演讲,就算ppt做得并不是那么出类拔萃,方棂在结束演讲的那一刻,还是收获到了如雷一般的掌声。
  这不是大家对于她这个班长的捧场,而是对于这场精彩演讲发自内心的赞扬。
  方棂朝着台下过于热情的同学们莞尔一笑,伸出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班里慢慢安静了下来,她非常坦荡地说:
  “非常感谢同学们的掌声,但我认为我仅仅只是一个形式的展示者,内容的传递者。今天这场演讲,更大的功劳来自于我的组员——苏恬恬,戴明,杭枫,程述。特别是程述,他的加入是这场演讲的点睛之笔。”
  她并没有明说她所念出来的稿子来自程述之手,因为稿子里有不少内容描绘了好几份职业的艰难困苦所在,仿佛稿主真的亲身经历过一般,方棂怕大家知道这是程述的手笔会联想到他的遭遇,进而猜到他在应该专心读书的年纪早早进入社会打了好几份工,会有人因此看不起他。
  事实上,这也是程述在她上台前就表明的意愿,他不想方棂提到他做了什么,但方棂不忍心他的努力被埋没在一句轻飘飘的鸣谢中,还是自作主张地添上了这段话。
  说完结束语,方棂便下了台,组里的几个人都向她竖起了大拇指,方棂也跟着回了个笑。
  但因为做贼心虚,她始终不敢对上后面程述的视线,心里已经做好了下课后去“负荆请罪”的准备。
  希望程述不会怪她让他一下子收到了不少人打量的目光。
  讲台上方挂在天花板上的吊扇已经坏掉了,因此方棂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时已经满头大汗。她看着台上大腹便便的语文老师挥汗如雨,终于感同身受了一回。
  由于班主任实行每一列同学两周换一次座位的班规,她也被换到了靠墙而且还是吹不到风扇的位置。外面三十度的天气衬得这间教室像个蒸笼,方棂翻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风扇,却发现它吹了一会儿就没电了。
  她只好抽出纸巾擦掉额头和后脖颈上的汗,同时拿起一本簿子扇风,企图让自己感觉到凉快一点。
  苏恬恬也跟着一起扇风,小声抱怨着:
  “学校什么时候才能安装空调啊……不会是要等到咱们毕业之后才开始安吧?”
  事实上到后面,他们还真的只在高考前两天享受了一回教室里吹空调的待遇,便很快就毕业了。
  方棂也挺无奈的。
  刚想说点什么安慰她,没想到下一秒,身后传来拉开窗帘的声音:
  “刷啦——”
  程述开了窗。
  风争先恐后地灌进来,驱散了这方天地的热意。
  她们坐的这个地方霎时亮了起来,却没有晒到一丁点太阳。
  苏恬恬自言自语了一句: “没想到这人还挺上道的。” 第40章   突然,她想到什么,忙小小声问旁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悸动的方棂:
  “棂棂,我后面的衣服没湿透吧?”
  他们学校的校服质量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洗几次就有些透了,这让很多女生不得不穿上不显色的内衣,还要时常担忧夏天到来时后面的衣服会不会显露汗意。
  方棂明白她的顾虑,看了一眼就给她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苏恬恬稍稍松了口气。
  语文老师还在讲台上高谈阔论,丝毫没注意到讲台下某些学生的心思已经飘了。
  方棂到底还是没忍住竖起练习册,借着书的遮挡转头看了一眼。
  程述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下晒着,脸上的擦伤早已愈合,看不出痕迹,皮肤白净,在光下近乎透明,深邃的瞳孔也折射出乌木般纯澈的色泽。
  他在方棂看过来的那一刻,就飞速将目光转向窗外,耳根悄悄红了。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心照不宣。
  她终于收回了目光。
  随后,方棂趁着语文老师不注意,悄悄递过来一张纸条:
  “你那样晒着不热吗?”
  她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拉开遮光的窗帘,肯定是注意到她们擦汗扇风的动作,这才这么做。
  “没关系。”
  程述也趁着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生僻字的空隙,回了小纸条。
  方棂盯着纸上的三个字,感受着身后吹过来的凉风像程述给人的感觉一般舒适。
  热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吹得一干二净。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还在絮絮叨叨,方棂的唇角却溢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笑意。
  她确定,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
  虽然情绪容易被人牵动着,但暗恋一个人的感觉并不糟。
  相反,因为程述的温和有礼,心细如发,方棂反倒觉得自己的情绪被妥善照顾着,时常会因为他的包容,整颗心反反复复泡进无人知晓的蜜罐里。
  几个月过去,他们俨然成为了说得上话来的朋友。到教室时方棂总会笑着和他打招呼,而程述也会认认真真地回应她;
  放学之后他也不急着跑了,会等到跟她说完再见之后再走;
  他开始主动问她要不要打水,在去小卖部买学习用品时也会问她需不需要他帮忙带什么东西;
  在她转过身来问数学题的时候,程述也不会再感到无所适从,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讲着她不懂的地方,直到她恍然大悟;
  因为他的缘故,方棂上课都不敢打盹了,生怕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喜欢一个人,当然希望自己在他眼中哪哪都好,争取做到完美。
  她开始留意起自己今天的衣冠是否整洁,头发有没有炸毛,上课的时候坐姿端不端正。
  在学校里只能穿校服,不能穿其他漂亮衣服,于是方棂就转移阵地,开始轮流宠幸自己各式各样精致可爱的发夹和发圈,每天都过得神采飞扬,精气神十足。
  常人眼中气氛紧张,恨不得一秒掰成两半过的高三,因为程述和她的朋友们的缘故,反倒令方棂感觉这是她学生生涯中最珍贵,最美好,最难忘的记忆。
  程述融入了四人小队,曾经让方棂不要和程述走太近的苏恬恬也接受了他。她不得不承认,程述这人虽然寡言少语,但的确确的是实打实的好性格。至少她挑不出他人品上的毛病来。
  光阴似箭,很快到了任务繁重的学期末,几个人这才停止了课间的打打闹闹,学习氛围开始真正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平时只要有机会,大家都会凑在一起互相查漏补缺,给彼此补习弱项的科目,更别说现在多了一个数学尤其拔尖,经常被数学老师单独抓去办公室做竞赛题的程述,所以几个人在期末考试中都超常发挥,最差也比平时成绩高出十几分,算是能过上一个好年了。
  他们学校的寒假一共放十天,比起其他学校来,可以说是一段比较长的假期了。
  方棂和苏恬恬考完试一身轻松,收拾完宿舍,当晚就跑去市区的服装城买了好几身漂亮时髦的冬衣,狠狠纾解了一把在学校里穿了一学期灰扑扑校服的憋屈。
  方棂不是走读生,上了高三,周六日更是经常不回家,一心就是闷头扎在学校里学习。一学期没见到外婆,她早就已经想念得不行,于是第二天一早就提着自己给外婆挑的衣服登门看望她。
  方棂的外婆一见到她就笑开了花,先是嗔怪她瘦了好多,连说要把她养胖回来,最后才问了她的学习情况。知道方棂期末考试进步很大之后,马上就跑去买材料做她最爱吃的金包银。方棂于是陪着外婆帮忙包了一早上的金包银,然后不出意外在外婆家吃得肚子滚溜圆。
  除了馋外婆做的好吃的,方棂这次来的目的也是为了陪老人家多说会儿话。
  两个人边喝着茶边聊了很多,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碎片。
  聊到最后,方棂的外婆终究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小女儿,也就是方棂的小姨。
  方棂的小姨是重点大学硕士研究生,一毕业就进入了大公司实习,几年下来轻轻松松就奋斗到了年入百万的薪资,到达了许多同龄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明明大好前途尽在眼前,再干几年就可以从小经理升职到部门总监,她却在这时候犯了轴,像是叛逆期姗姗来迟,又像是被男友的意外离世刺激到,她毫无征兆地辞掉了工作,拿出自己的积蓄和父亲留下的一部分遗产,和男朋友的弟弟一起合伙开了间酒吧在经营。 第41章   方棂的外婆知道后气得要跟她决裂,她认为女孩子开这种娱乐场所终究不是正道,而且原本那份工作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结果方棂的小姨就这么草率辞掉了。
  老人家不理解她的做法,方棂的小姨也从来都不解释,乖乖女一朝叛逆成我行我素的酒吧老板娘,这是方棂的外婆最不想看到的,她已经有两年没让方棂的小姨进家门了。
  但狠心不愿见她是一回事,心里念着她又是另一回事。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最小的孩子,方棂的外婆虽然嘴上说着不见,心里也仍然忍不住关心小女儿的动向。从方棂妈妈那里知道方棂小姨开的酒吧有人闹事,方棂小姨被玻璃刺伤了手臂,她既急也怒,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方棂的外婆此刻面对着如当初的小女儿一般懂事乖巧的外孙女又开始心痛抹泪。
  方棂见外婆一把年纪还要为小姨的事情操心不已,内心也有些难受。
  为了让外婆的心情好受点,方棂主动提出要把外婆刚做好的金包银给小姨送一份过去。小姨跟她一样,最喜欢吃外婆包的这种小吃。如今因为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小姨应该也很久没有吃到外婆做的好吃的了。
  告别了外婆,方棂拎着满满当当的食盒踏上洒满夕阳的乡间小路,坐了快两个小时的车才到了小姨家,却发现小姨的公寓大门紧闭。她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有人来开门。
  白跑了一趟,方棂郁闷地下了楼。
  却听见远处突然有引擎发动声传来。
  一辆炫酷的摩托车停在了方棂跟前。
  ————————
  我也好喜欢吃金包银!!说完就流口水了呲溜
  第27章
  酒吧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和牛仔裤,身高腿长的女人。
  郑婉取下车帽,一头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瞬间如瀑布般坠下,那张明丽的脸庞上洋溢着冰雪消融般释然的笑容:
  “棂棂,好久不见。”
  方棂差点没认出来这是她小姨。
  一年不见,印象里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只专注于工作上班的小姨竟然变了一副模样,曾经因为男友的离世而浑浑噩噩,一蹶不振的姿态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洒脱自信的御姐。
  “小姨,好久不见。”
  方棂的小脸埋在围巾里,也跟着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虽然很疑惑是什么让小姨做出了改变,但方棂为她现在的状态感到开心。之前的小姨看起来无生趣,而现在的她明显比之前过得更加快活恣意。
  “小姨,听外婆说你受伤了?”
  方棂俨然忘记出门前别扭的外婆千叮咛万嘱咐别跟小姨说她知道这件事,也别跟她说东西是她做的,直接把外婆出卖了。
  郑婉听到这话哼了一声: “你外婆到现在都不让我进家门呢,这是派你过来‘试探敌情了’?”
  她撸起袖子,露出了一道浅到看不出来的割伤,个把月过去,早已经愈合了:
  “也没什么大事,她竟然惦记到现在,老是瞎操这些心……”
  那估计是妈妈为了让外婆跟小姨和好,故意把伤说得天花乱坠,不进医院躺一段时间都好不了的程度。
  方棂无奈地想。她妈妈总爱说些不切实际的话让老人家担心的毛病怕是改不了。
  方棂的目光扫过嘴上还在嫌弃的郑婉。
  “小姨,”她指了指她上扬的嘴角:
  “能不能先把你的笑容收一收?”
  郑婉立刻捂住了唇,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方棂知道小姨跟外婆一样都是祖传的口是心非,于是决定顺水推舟。她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她,眨了眨眼睛:
  “这是外婆专门给你做的,还让我带过来呢。”
  郑婉神情不显,手却很诚实地伸了过来,一把接过。
  她打开看了一眼,看到每一层都是她最爱的吃的,像是怕她不够吃,塞得特别多。
  郑婉抿了抿唇,突然转移了话题,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她内心的触动,不让人窥见她的脆弱:
  “棂棂,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方棂何尝看不出来她小姨这是松动了,只是嘴硬着不说?
  以为她要找个地方好好敞开心扉与她倾诉交流,方棂展颜一笑,坐上她的后座,抱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
  “戴上。”
  郑婉从后备箱翻找出一顶车帽,随后小心翼翼地把食盒放了进去。
  方棂笑眯眯地看着小姨那轻柔而珍惜的动作,并没有注意到手上明显是男款的车帽,满意地戴上了头盔。
  打扮乖巧的少女与张扬美艳的女人开车疾驰在夜风呼啸的道路上,明明好像并不搭边,却透露出一丝诡异的和谐。
  摩托车在一间酒吧面前缓缓停下。
  方棂没想到小姨带她来的地方竟然是她开的酒吧。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涉足过这种地方,妈妈在家里也是严声告诫她不准去酒吧,因为这种地方会有很多人专门盯着年轻女孩下手,手段肮脏下流。但这间酒吧却打破了方棂一直以来从电视上看到的鱼龙混杂,群魔乱舞的固有印象,它的装潢低调而文艺,颇有些法式情调的浪漫,灯光明亮,吧台整洁,不会倒着乱说胡话,臭气熏天的醉鬼,相反,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大大方方举止优雅的都市丽人。 第42章   这是一间只招待女性的酒吧。
  郑婉把方棂带到了vip座,随手递过一张精致得像是邀请函的菜单,问她:
  “有没有什么想喝的?小姨这里管够。”
  方棂于是矜持地点了一杯果汁。
  郑婉怕方棂拘束,笑道:
  “你不用担心这里有不长眼的男的,这边都是女顾客,就算有男生也是经过我的重重把关,专门挑选出来的服务员和驻唱歌手,人品绝对是有保障的。”
  方棂点了点头,郑婉知道这个外甥女并不是那种胆小扭捏的性格,交代完就说自己要离开一会儿。
  方棂坐下来,柔软的真皮沙发塌陷下去,像坐在一团棉花上,这里的一切无一处不彰显老板的用心和大气。
  她新奇地打量着周围,转眼对上了吧台那边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饶有兴味的目光。
  对视一秒,他径直走了过来。
  他的脸完全是可以上电视的颜值。轮廓清晰,眉目英挺,所有的头发都被捋了上去,露出鬓角凌厉的额头,却不显丝毫油腻。五官的每一处都像是艺术家精心雕刻出来的,透露着一股不羁。
  有一瞬间,方棂想到了程述。程述与这个人身上张扬的气质完全相反,如果说这个人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那么程述就是江河湖泊般收敛而低调的存在,没有大海的波澜壮阔,却如涓涓细流般温暖她的心田。
  方棂还注意到这个人身上穿着和小姨一样的黑色皮夹克,不难看出这两件是同款。
  小姨因为男朋友的意外离世难过得滴水未进的昔日往事依旧历历在目。
  应该是巧合吧,她想。
  男人坐了下来,方棂在同龄女生中算得上比较拔尖的一米七的身高跟他一米九的身高对比起来,衬得十分娇小。明明他看着像个不好惹的大哥大,方棂却一点也不怵。
  这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方棂淡定地刷着手机,点进程述的朋友圈,不出意料又是看到一片空白,她随口回道:
  “我小姨说了,这里没有不长眼的男的。你是吗?”
  男人一愣,旋即低低笑了一声: “我肯定不是。”
  “那不就得了。”
  “你一点也不好奇我是谁吗?”
  “你想说就说,不说的话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方棂并没有太多跟陌生人交谈的欲望。
  男人却不是很满意她的兴致缺缺,只好主动摊牌:
  “我是你小姨的男朋友。”
  语气里带着一丝隐晦的炫耀。
  方棂这才抬起头来,疑惑道: “我小姨的男朋友不是过世了吗?”
  “那是旧爱,”男人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这点,又加重了语气:
  “我是她的新欢,而且是永远不会退出的新欢。”
  这宛若正宫般的语气让方棂嘴角抽了抽,心道原来是个傻大个。
  “席焕!”
  郑婉拿了一个餐盘过来,上面是方棂点的果汁,一杯酒水和一些新鲜出炉的小吃,她放下东西,怒瞪了男人一眼:
  “别跟我外甥女讲些有的没的。”
  席焕?跟小姨去世的男朋友一样,也姓席?
  方棂突然想到了外婆说的小姨跟男朋友的弟弟一起合伙开的酒吧。
  她心里恍然,难道就是他?
  席焕被凶了一顿,看上去十分桀骜不驯的脸庞竟瞬间流露出一丝委屈,莫名让人联想到低落的金毛犬,他低低问道:
  “我们已经交往了,还不能告诉你的家人吗?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想对我负责?”
  方棂顿时一惊,负什么责?她小姨干啥了?他哥哥也不是她小姨害的吧?
  此时的方棂还很单纯,只在心里疯狂祈祷小姨出声否定他的说法。
  她可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另类的负责方式。如果小姨对他没想法,那不是又一次断送了终身幸福吗?
  但郑婉却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
  席焕一听,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
  说完他直接起身离开了,背影没有丝毫留恋,却透露着一股寥落之意。
  郑婉闭了闭眼睛,突然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小姨,”方棂戳了戳她,好奇地问:
  “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方棂哦了一声,识趣地没有再问——虽然小姨回答的时候,表情并不是那么的有说服力。
  小姨的心情明显因为这段小插曲低落下来,方棂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只好聊起了外婆今天跟她说的趣事,这才让她一扫刚刚的郁色,表情重新回归正常。
  方棂见她脸色好转,期期艾艾地提起:
  “外婆说她好久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过去看看她呀?”
  郑婉摇晃了一下高脚杯里透明的酒液,闻言淡笑道:
  “你以为我不想去吗?每次去都被拦在门口,我要怎么看她?”
  方棂却不赞同地看着她: “小姨,你自己想想,你上一次去已经多久了?”
  郑婉没吭声。
  方棂又趁热打铁: “而且你每次去,在门口蹲了不到一会儿就离开了。你难道还不了解外婆的性格吗?如果你再多坚持一会儿,她会让你在外面一直干站着?”
  郑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内心已经彻底动摇了: 第43章   “好好好,我这周末就过去看她,可以了吧?”
  方棂见目的达成,在心里偷偷比了个耶。
  她们坐在二楼的vip座,这是刚好能够俯瞰一楼全景的视角,此时下面突然响起一阵喧闹。
  原来是今天的驻唱歌手已经上台准备就绪。刚刚的喧闹是今天在场的女顾客在欢迎鼓掌。
  方棂兴致勃勃地望过去,只一眼,她的目光就定格了。
  身旁的郑婉看着外甥女目不转睛的模样,然地笑了笑:
  “你们小女生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吧?他是我新招的驻唱歌手,刚来一天就赢得很多女顾客的夸奖呢,有几个还跑过来跟我旁敲侧击地要他微信。”
  方棂却没听进她的话,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下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程述。
  第28章
  自卑
  方棂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遇到程述。
  明明前一秒她还在纠结要不要给他发条消息,后脚他就出现在她眼前。
  多么奇妙的感觉。
  他今天穿了一件清新的缎面衬衫,白衣黑裤,黑发温顺地垂在额前,像日漫里气质忧郁,长相精致的美少年,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如同明朗清晨中的一缕微风拂过心头,瞬间抚平所有的浮躁。
  下了班的都市白领们都非常乐衷于享受这个眼福。
  郑婉看得出方棂眼中的喜欢,笑道:
  “他这么穿很好看对吧?说起来他好像还和你同校。他刚开始来应聘的时候,穿着一套洗得发旧的校服,还是我带他去重新买了一套衣服才敢让他上台的,死活要还我钱,让我在工资里扣。”
  方棂笑了笑,这确实是程述做得出来的事。
  “他跟我同班,还坐我后面。”
  “哎呀,”郑婉听到这话瞬间坐直了身体,笑眯眯地揽住了外甥女的肩膀:
  “那可巧,跟人家男同学有没有什么情况呀?”
  方棂无奈地看了一眼表情逐渐不正经的郑婉:
  “小姨,我今年就要高考了,哪敢有什么情况?我要是有的话,得被我爸妈混合双打。”
  郑婉咯咯直笑: “现在没有的话高考之后也可以发展一下的嘛。”
  方棂被她说得脸蛋微红,忙喝了口果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其实,她真的有打算高考之后跟程述告白的。
  她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暗恋过的对象倒是挺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过一般都不会超过一个月。
  很神奇,只要她跟人家接近一会儿,就能很快发现对方让她不喜的地方,然后果断把暗恋的小火苗掐断,速速抽身离开,一点也不留恋。
  后来她明白,其实对于那些暗恋过的男生,她并不见得有多少发自内心的喜欢,或许只是因为一张好看的脸,一道好听的嗓音,就能让她的内心漾开些许波澜,让她误以为那是喜欢。久而久之,她也不再在不解一个人真实品性前,因为一些浅显的外在因素而草率地喜欢上一个人。
  但现在,程述让她知道了,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在程述身上,她找不到令她感到不满意的地方,他的性格,他的素养,他的外貌,他的声音……每一样都让方棂在越了解他的情况下,越着迷。
  有时候闲暇之余,方棂还会偷偷幻想起跟程述在一起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然后在纸上偷偷验算自己正常发挥的高考成绩,能不能支撑她跟程述上同一所大学。
  正思维发散之际,灯光乍然暗下,只余一束梦幻的蓝光投在台子正中央的麦克风支架上。
  程述轻轻握住了麦克风,他的身后的吉他手跟着拨动了乐弦,极富自然气息的前奏就此流泻而出。
  程述唱的是一首曲调悠扬舒缓的民谣。
  他的声音属于低沉磁性的那种音色,带着一点点颗粒感的沙哑,哼唱时尾音又恰到好处地曳出一丝潺潺的缱绻,配合着清冽的旋律,轻易就让听者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牵引。
  明明没有喝酒,方棂却在这样的声音中感到有些微醺,眼睛亮晶晶的。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唱歌。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声音非常好听,没有听他唱过歌真的蛮可惜,没想到今天如愿以偿了。
  类似于情人眼里出西施,方棂看着程述这样不多见的一面,心脏怦怦如同小鹿顶撞。
  他真的很优秀,也很迷人。
  郑婉看着方棂出神的模样,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用不用我叫他上来喝一杯?”
  方棂回过神,连忙摇头。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程述,迫于生活压力出来当驻唱歌手,结果在这种场合遇到学校里的同学……正常人都会感到尴尬,更别说他了。
  而且程述的性格有些内向,不善言辞,如果他现在坐在这里,不仅是他,方棂都会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好,也不知道该跟他聊什么天,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兴致勃勃的小姨。总而言之,现在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很快,歌唱完了。程述不出所料赢得了全场人的掌声。
  外放的情绪收敛回来,局促的情绪姗姗来迟。程述还是不太能适应听众们的热情,身侧的手早已紧张得冒汗,紧紧揪着衣摆。
  他环视一圈,深深鞠了一躬。
  方棂怕自己暴露,连忙拿菜单挡住了脸。
  郑婉则在一旁促狭地挑眉: 第44章   “有这么害羞吗?”
  方棂红了红脸,小声反驳道: “才不是呢……”
  好吧,也确实有点。
  即使他不一定看得到她,方棂也还是感觉有些如坐针毡,况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她妈妈已经发消息在催了,方棂还是决定先溜为敬。
  于是郑婉只好先送她回家。
  告别前,方棂突然想起之前小姨的酒吧有人闹事的事情,神色认真地拜托郑婉记得帮她多关照一下她的同学。
  一番恳切的请求自然惹来郑婉打趣的唏嘘:
  “这还没交往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方棂勉力维持住自己的面子,义正言辞:
  “我是班长,照顾同学是应该的。”
  “真的吗?”
  方棂却不理她了,红着耳朵进了楼道,落荒而逃。
  郑婉哈哈大笑。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高三的寒假只剩下最后一天。
  明晚就要回学校晚自习了。
  这段时间,程述白天读书学习,帮店里打理生意,晚上就过来酒吧这边当驻唱。老板娘人很好,在他结束兼职的这一天还请他吃了顿夜宵。
  结算工资的时候,她给他多包了一千块钱的红包。
  程述当然不愿意接,郑婉却笑吟吟道:
  “拿去吧,这段时间你给我招揽了不少生意,算是酬劳,”像是知道他的倔脾气,她转了话锋:
  “况且我外甥女跟你同班,我照拂一下她的同学,是应该的。”
  程述却好像被这句话定住了一样,问:
  “您怎么知道?”
  “她前段时间来过酒吧,刚好赶上你在唱歌,”像是回忆起那时候方棂被逗得炸毛的窘态,郑婉笑了笑:
  “她托我多关照一下你,毕竟她是班长,而且……噢,也没什么。”
  郑婉还是决定口下留情,不揭穿小女孩的心思了。
  程述却因为她的那番话有些神思不属。
  最终他还是犹豫着接过了那笔钱——只因当下的他实在是无力拒绝。
  /
  时间还要倒流回期末考的那几天。
  程家的债主之一,同时也是程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出了车祸,进了icu,需要支付昂贵的医疗费。丈夫在医院的每一天花钱如流水,儿子的遗传病需要每个月都去市医院开药,他的妻子走投无路之下,找上了程敏,询问能不能把欠他们的钱先还回一部分。
  这位亲戚平时并不会来催债,为人也和善,从来不落井下石,就算因为程述的爸爸让他的几万块钱打了水漂,他也没有对程敏冷嘲热讽,而是宽慰她有钱再还。
  程敏一直记着这家人的好。现在对方有难,她不可能做到视而不见,袖手旁观。于是,新年没了年味,本就入不敷出的家庭条件变得更加吃力。
  迫于无奈,程述只能一边兼顾着高三紧张的复习,一边上网查找着高薪的兼职。
  无意间,他在一个冷门的公众号上发现了郑婉发出的招聘信息。因为酒吧刚开业不久,急需打响名气,她给出的价钱十分诱人。
  程述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提交了面试申请,通过了。
  这无疑是他做过最轻松,同时也是回报率最高的一份工作。
  可郑婉的话却像一场轰然而至的倾盆大雨,一瞬间浇灭了程述还完家里的债,就与方棂告白的幻想。
  他并不是因为方棂交代郑婉多关照他的请求而感到羞耻和不堪,而是突然间如梦初醒,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虽然他从来没有奢望过方棂一些润物细无声的关心是因为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他知道那更多的是友情,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算讨人喜欢,但这是他第一次想要靠近一个人,牵住她的手。她的存在令程述心喜,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让他产生把这个人紧紧抓住的想法,单单只是表明心意怎么够?
  他想和她在一起。
  可现在的他就算还清了债,也是一穷二白,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而方棂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时常见到她抽屉里总会出现几封情书,她那么美好,那么优秀,他有什么优势能让方棂选择他?
  他早已被生活磋磨了生气,同龄人的朝气蓬勃在他身上压根不存在。他不会说话,不懂哄人,不知道如何能让一个人开心。除开岌岌可危的经济条件,他的嘴笨时常令自己都感到无措。
  也正是因为早早踏入社会,体验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辛酸苦楚,程述才更加能够明白,横亘在他与方棂之间的距离有多远,现实因素的影响力有多大。
  所以,根植于心底的自卑才又开始像蛀虫一般不安分地扭动着,侵蚀着他的心房,提醒着他这段暗恋终究会是无疾而终的结果。
  他和方棂只能是朋友。
  ————————
  突然发现自己写的这几章好像现言,幻言的因素还没出现……
  希望大家不会觉得太割裂tt
  第29章
  误会
  方棂敏锐地察觉到上个学期程述探出外界的触角又小心翼翼地收回去了。
  虽然这学期他仍然会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应她的请求给她打水;在她问他数学题的时候会停下笔,耐心给她讲解;在与她交谈时有问必答;但他却不再像上学期那样主动与她打招呼,跟她说早上好和明天见,问她他所有科目中最薄弱的英语语法,也不再参与其他几个人课上的问题讨论。 第45章   主动与被动虽然相差一字,却天差地别。
  他每天早早地来,一坐上座位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埋头学习,一副谁也别打扰的姿态。放学之后又是溜得比谁都快,很多时候连方棂都没有听到他离开的声响,他的座位就已经空荡荡的了。
  连神经大条的苏恬恬都感觉到不对劲,问方棂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也答不上来。
  明明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像隔了层朦胧的雾,即使是薄薄的一层,也让方棂看不见摸不着,难以跨越。
  她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拘谨,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无话不谈变成现在这样,下课了如果不是她主动问问题,谁也不找谁。
  方棂心里清楚其实这才应该是高三的常态——大家学起来都“六亲不认”。
  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到高考后再找他问个清楚。
  然而程述却开始频繁地在晚自习请假。
  在程述第五次缺席晚自习的那天晚上,方棂回到宿舍,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只在周末会拿出来给爸妈打个电话的手机,发了条消息询问小姨程述是不是又去她的酒吧里兼职了。
  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小姨说,她其实知道程述高考迫在眉睫,原本是不答应让他来继续驻唱的,但他说他家里遇到了一些麻烦,才不得已在这种时候出来工作。见劝不动他,她只好答应了下来。如果让他去找别的工作,确实不一定有她这份轻松。
  但在这样一分一秒都十足宝贵的关头,程述的行为依然是非常危险的。如果落下进度,高考很有可能成绩大跌。
  方棂心里替他着急,但也清楚自己没有立场劝说他先把工作抛到一边,专心学习,如果要让她打着为他好的旗号阻挠他的计划,两个人的朋友关系也只能止步这里了。
  但她看着他越来越疲惫的神色,还是想为他做些什么。
  这一天是周六晚上,方棂没有申请留宿,在外婆家吃了晚饭。外婆在前段时间已经和小姨正式握手言和,冰释前嫌,因此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洗完碗,方棂就打车去了小姨的酒吧。
  到的时候程述刚好唱完一首歌,轮到他中场休息。
  方棂去了休息室。
  看到他分秒必争地拿着单词本正在背诵,眼下不掩青黑,她的心跟被针扎似的疼。
  “程述。”
  方棂叫了他一声,见他踱步的动作一僵,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她握紧了拳头,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你这样不累吗?”
  程述没有做声,他的目光转向地面,垂眸不语。
  怎么可能不累?原本他寒假赚来的钱再加上姑姑一起刚好能够先还那个亲戚一部分,但他儿子现在又病情恶化了,需要尽快手术,人命关天,他怎么可能再次把所有的重担都交给他姑姑?
  这些日子,他连收拾店里的细碎时间都要捡起来好好利用,更别提上课。他不再主动搭理她,除了有保持距离的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确实无暇顾及,需要抓紧时间把落下的知识都补起来。
  ——他想和方棂上同一所大学。
  方棂也不指望他给出答案,她走到他面前,将书包里她这些年攒下来的压岁钱都拿出来:
  “我可以帮到你吗?”
  程述却抿了抿唇,轻轻推开了她拿钱的手,说了一句:
  “谢谢,但是我借谁的钱也不会借你的。”
  她还是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如果真的借了,那他和她之间的感情就彻底变质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程述其实已经打算好了再做几个晚上就歇下来专心备考。他心里有数,分得清孰轻孰重,那笔债他已经商量好了与姑姑一人分摊五千,再找姑父的亲戚借一万块钱,而他赚的钱很快就要达到目标了。只是他没想到方棂会来到这里,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她真的很好,可是现在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她。
  方棂被拒绝了,心下有些难堪,但她很快还是扬起了一个笑容:
  “如果你需要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她补了一句,既像是对程述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毕竟我是班长嘛。”
  说完,她没再纠缠,转身离开,今天来到这里已经是鼓足了勇气。
  方棂去找了小姨,把钱交给她,跟她讲了程述的遭遇,让她给程述多发点工资。
  郑婉听完也叹了口气: “其实你不说,我也是准备多发一笔奖金的。而且……”
  她眉毛一竖: “钱拿回去!你小姨我又不是没钱!”
  /
  程述高考前在酒吧工作的最后一晚,也是酒吧全体工作人员领当月工资的时间。郑婉突然说自己没那么多现金,让大家打开收款码,她扫完发钱过去。
  程述是最后一个,然而郑婉扫完他的码却没有急着发过去,反而跑了。
  程述虽然有些疑惑,但他知道老板娘不可能逃账,直接就回去了,到家才收到手机提示,发现自己竟然在原有工资基础上多收了五千块钱。
  以为是郑婉搞错了,他给她私聊转账,却被退回。
  来回三次,郑婉那边终于怒了,发来一条语音:
  “有钱不收是蠢蛋!给你你就拿着!当我资助你这个未成年上大学的一点贡献不行吗!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高考之后就来给我打白工!” 第46章   程述这才作罢,毕竟他现在确实是捉襟见肘。
  他上交了大部分工资,只留下两百块钱给自己,以备不时之需。解决了亲戚的燃眉之急,打工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程述又想起了方棂。
  这段时间,程述都在反复揣摩自己当初在酒吧休息室里面对方棂的动作言语,他其实很后悔自己对方棂说了那句话。
  他当时的意思是不愿意拿她的钱,不想欠她人情,但后面想想,却发现那句话的语气貌似有些生硬,好像他嫌弃她的好意一样。
  这让程述感到莫名的心慌,特别是发现方棂一连几天都没有找他问问题,也没有和他说话之后。
  程述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挑起话题,但他清楚高考将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状态,不会让彼此分心。毕竟,当务之急应该是尽自己所能拼命学习,争取到时候能和她在一个城市读大学。
  最好能上同一所学校。
  意识到这一点,程述的一颗心再次变得滚烫起来。他摒弃了杂乱的思绪,像方棂一样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书山题海之中。
  盛夏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照亮了一个个埋头奋斗的背影。
  六月骄阳似火烧,十年寒窗磨一剑。时间飞逝,眨眼就到了利刃出鞘的时候。
  百炼成钢,天道酬勤。曾经流过多少汗,流下多少泪,付出多少时间,都会在这两天期间尽见分晓。
  方棂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高考就结束于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它驱散了所有的炎热,带来一道雨后的彩虹。
  她考完英语拿着笔袋出考场的时候,看到天边云霞火红,朝飞暮卷,莫名相信她和她在乎的所有同学都能考出一个圆满的成绩。
  包括程述。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程述和他姑姑刚还了大部分债务的那个亲戚的儿子因为手术不成功不幸过世了,眼见着办丧事又需要一笔钱,而程家还欠着几千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敏前两次还钱还得十分及时,那个亲戚的妻子在程述高考完的第二天又哭嚎着上门要债了。
  于是程述刚考完试,还没能好好休息一天,在人人都跑去狂欢k歌的时候,他不得已推掉了杭枫的邀请,再次来到酒吧继续打工。
  ——想到过几天就是方棂十八岁的生日,程述决定准备一份用心的礼物。
  他用之前偷偷存下来的两百块挑了一支一百多块钱的钢笔,买了十八张精美的明信片,在那上面用自己能写出的最漂亮的字体认认真真地写下了十八句祝福语。
  所有青涩的情愫都被他寄予在字里行间,是不能被宣之于口的秘密。
  他特地在那天晚上请了假,迎着郑婉别有深意的目光,红着脸说要去给一个人过生日。
  程述之前就给方棂送过外卖,因此他还记得方棂的家在哪里。杭枫在前两天就发消息问过他要不要来方棂家给她过生日。
  谁也不知道程述收到那条消息的时候内心有多么欢喜。杭枫怎么可能越过方棂的意见问他来不来?十有八九,这也是方棂的意思。
  程述一直苦恼于放假之后的自己忙得像陀螺,没有机会找方棂好好道个歉。意识到这条橄榄枝他必须抓住,那一天,程述难得对着镜子打理起了自己的容装。
  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和他开玩笑。他提着精致的礼盒刚到方棂楼下,表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六神无主地告诉他,姑姑昏倒了,已经打了120,让他赶紧过来医院一趟。
  还没等他问清楚,手机就因为最后1%的电耗光而自动关机。
  多么戏剧化的发展。
  一边是暗恋了一年的女孩,一边是相依为命三年的姑姑。程述既不甘心原路返回,又十分担心姑姑的身体,犹豫中,他看见了拿着生日蛋糕正要上楼的苏恬恬。
  苏恬恬见了他,问他为什么不上去。
  程述知道去了之后放下礼物坐不了多久就离开无疑是非常扫兴的行为,只好简洁地跟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现在必须赶去医院,拜托她把礼物交给方棂,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苏恬恬接过了礼物。但她的手还要拿蛋糕和零食,没有多余的空间,就让程述把礼物塞进她的斜挎包里。
  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幕会被阳台上往下看去的方棂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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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球球各位看官老爷多给点评论,拜托了qaq哪怕只是一个字也能给我无尽的动力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好冷好冷
  第30章
  报复
  苏恬恬和方棂的生日只差了一天。因此一直以来,他们俩都是把两天生日合在一起过的。
  今年更是不例外,方棂约了好几个同学一起来她家,准备通宵庆祝两个人的生日。高考之后的放松和狂欢成了顺理成章,趁着方棂爸妈出差,几个人买了满满三大袋零食,瓜分了巨大的生日蛋糕,打麻将,玩桌游,打游戏,边吃边聊,彻夜不眠。
  朋友们在眼前放肆欢笑,拍着手给今晚的两位寿星唱生日歌,少年人酣畅开怀的笑闹声极富感染力。
  明明这一幕是高考前就计划好要怎么尽情玩乐的完美生日,方棂却全程都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苏恬恬放在客厅的背包。 第47章   其实她有想过,程述也许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才临时放了她鸽子,他的家庭情况特殊,她能理解。也有自作多情地想过,也许他交给苏恬恬的那份礼物是他拜托她转交的。
  但苏恬恬一晚上都没有提及这件事,哪怕她中间有好几次打开包拿东西。直到第二天离开,她都没有拿出过那份礼物。
  三年好友兼同桌,苏恬恬不可能是会独占他人物品的人。
  方棂又不得不推翻了自己的假设,在心里自嘲:说不定,那份礼物真的是送给苏恬恬的。
  而她被忽略了。
  也是因为这个可能,方棂才一直不敢开口问苏恬恬,怕结果是自己自讨没趣,反而让彼此尴尬。
  一晚上,她没有等来一句失约的道歉,也没有等来程述的祝福。
  生气吗?倒也没有。毕竟她从来不在意他有没有送礼物,她只是失望他明明已经到了她家楼下,跟苏恬恬见了面,却一点表达或转达祝福的意思都没有。而他不可能不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杭枫叫他过来的事她是知道的,也知道程述答应了。
  被暗恋对象忽视这件事远比他送其他女生礼物更加让她感到难过和无力,以至于这个生日她过得并不开心。
  送走了所有朋友,方棂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里,头痛欲裂,却忍不住回想起过去一年。
  她突然发现,除了她,程述也会给苏恬恬装水,给苏恬恬讲题,甚至在方棂真正意识到自己心动的那一次,也是苏恬恬抱怨天气太热的下一秒,程述就开了窗……
  种种迹象指向方棂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她的暗恋对象,喜欢上了她的好朋友?
  /
  “恬恬,你刚刚丢掉的是什么呀?”
  同行的一位女生,也是方棂和苏恬恬的共同好友,刚丢掉他们昨晚在方棂家里制造的垃圾,就见苏恬恬似乎从包里翻出了什么东西,也一起丢进了方棂楼下的垃圾桶。
  有什么垃圾是需要放包里的吗?女生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只是随口一问。
  苏恬恬回过神,有些慌乱地揽住了女生的手臂,打哈哈道:
  “只是前段时间塞在包里的一些废纸而已啦,没什么的。”
  是吗?可她刚刚丢的东西看起来像个礼盒耶……难道是空的?
  女生在心里为那匆匆一瞥就能看出包装很是精美用心的礼盒可惜了一会儿,不再询问,很快就被苏恬恬提起来的别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
  /
  程述赶到医院,从表妹口中得知他姑姑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压力过大,频繁饮酒而导致的短暂性脑缺血,才会突然倒地不起。
  这种情况虽然不严重,但仍然需要留院观察,程述让明天还要上学的表妹先回家休息,自己留下来给姑姑守夜。
  一连两三天,程述白天医院店里两头跑,晚上去酒吧工作完还得守在姑姑的病床前,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熬到姑姑没有大碍出院的那天,程述才有空看一眼班群。这段时间的事情压得他抽不开身,他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高考放榜的日期。
  他的数学固然好,其他科目也学得不错,但唯独英语却有些拖累,查成绩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这不仅关系到未来,更关系到他能不能填报方棂想去的学校。
  程述对于自己想去哪里读大学并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只是高三的时候才添了一项标准:只要是方棂去的,他都想去。哪怕只在一个城市,他也知足了。
  还好出来的结果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一些,满打满算608分。
  知道了自己的成绩,程述突然很想知道方棂考得怎么样,更想知道她想报哪所大学。
  犹豫许久,他还是忍不住点开了方棂的微信,却发现她的头像从最开始一颗粉粉嫩嫩的小草莓变成了一个在黑暗中前行的人。
  她还设置了一个状态——emo。
  虽然看着那个图标不难猜出这三个字母是什么意思,但不怎么上网的程述还是谨慎地打开了搜索引擎,查找这个词的具体意思,并且确定了她的心情并不好。
  她怎么了?是因为考差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程述本想询问的意图消失大半。如果方棂因为某件事情感到不开心,那他问她成绩的话会不会让她感到烦躁?
  程述决定等明天去学校领毕业证书时再见机行事。
  然而到了那天,他却发现方棂并没有来拿回她的东西。前面的座位空空,只坐着苏恬恬一个人,方棂的证书之类都被她代拿了。
  难道方棂真的出什么事了?
  程述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趁着老师在讲台上动容地讲述着这一年来大家的不容易,他给方棂发了一条消息:
  “你今天没有来学校吗?”
  下一秒,屏幕上显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方棂把他拉黑了?
  程述指尖颤了颤,一瞬间脑海里飞速闪过一幕幕。
  难道是因为他送的礼物不合她心意吗?
  好不容易熬到了班主任把所有的证书奖状颁发完毕,大家都可以就此散伙之后,程述才叫住了将要离开的苏恬恬。
  “方棂……为什么没来?”
  “她去旅游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为何,程述总感觉苏恬恬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火药味。他迟疑地答道: 第48章   “她把我拉黑了。”
  苏恬恬挑了挑眉,情绪突然平缓下来,以一种像是在开玩笑的语气说:
  “那你得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哪里做错了。”
  说完她就要走,然而程述又一次拦在了她面前,他没有追问苏恬恬知不知道方棂为什么拉黑了他,而是问道:
  “你知道方棂到时候会填报哪一所学校吗?”
  他现在被拉黑了,方棂又出去旅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找不到人,想知道这点消息都无从得知,只能从方棂最好的朋友这里入手。
  苏恬恬一愣,见他一副她不说他就不让她走的固执姿态,心念一转,说:
  “可能是c大吧。她之前跟我说过。”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程述这才让步,对她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
  苏恬恬做了两件亏心事。
  一是没有将程述的礼物交给方棂,反而瞒着方棂偷偷丢掉,二是在程述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拉黑之后来问她方棂高考志愿的下落,她却说了一个方棂早已排除考虑的大学。
  或许她就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吧。早在她决定高考之后就和从小暗恋到大的邻居哥哥表白,考完回到因为留宿学校而阔别大半个学期的家,却得知喜欢的人已经过世的时候,她就怨上了程述。
  ——因为她无意间听到邻居阿姨喋喋不休地咒骂程述一家,哭着说如果不是程述这几年拖欠他们的钱,让他们的经济状况支撑不了儿子得到更好的治疗,她的儿子根本不会这么早就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恬恬信了七八分,虽然她不知道程述他们家到底欠下了多少钱,但他这些年确实是负债累累,更何况她和隔壁做了十年之久的邻居,他们一家人品如何苏恬恬比谁都清楚,他们没有必要空口白牙诬陷人。
  于是苏恬恬钻牛角尖了。她喜欢的人去世了,程述却想要追她最好的朋友,妄想得到幸福,凭什么?
  从程述在领毕业证书的那一天询问她知不知道方棂志愿填报哪一所大学时,她就确定了他喜欢方棂。
  而方棂以为她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同桌三年,她的心思苏恬恬怎么可能猜不到一二?很显然,方棂对程述也存在那么一些好感——苏恬恬不知道方棂对程述有多少喜欢,但她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单单两情相悦就行,还要考虑现实因素的阻挠。
  苏恬恬承认程述外在条件很好,成绩也不错,如果不是他父亲留下来的罪孽,他确实是一个很优秀,值得交往的男生。可问题是,如果方棂真的和他在一起了,程述那样贫穷的家境,随时有人上门追债的状况,如何能保证方棂不会面临危险,不会被盯上甚至敲诈勒索?
  退一万步讲,就算程述没有背负那些债务,可方棂和他那样一贫如洗的穷小子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不受到委屈?到那时,她要顾及程述的消费能力,硬生生把自己的生活质量一降再降;要顾及程述的自尊心,勉强自己和他约会的时候挑一些消费低端的场所;要顾及程述的感受,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他因为拼命赚钱还债而忽视她冷落她的苦涩……
  苏恬恬承认她想得有些宽泛,但如果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碰撞出火花是迟早的事。
  她不允许,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最好的朋友天真地投入一场注定结局惨淡的爱情。
  方棂是什么样的人,苏恬恬很了解,她的确善解人意,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考虑别人的想法而忽视自己的感受。如果她和程述交往,难保不会牺牲自己原本就拥有的快乐。
  诚然,除了为好友考虑这一点,苏恬恬知道,她这么做还有一层原因就是……
  她想报复程述。
  她承认他无辜,可他有那样的父亲就是原罪。自从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的死亡有他一部分原因之后,她就没办法把他当朋友看待了。
  她偏执地想着,如果要让她摒弃对程述的偏见,除非那个就算自小体弱多病,也会温温柔柔轻言细语地教她读书写字,听她倾诉苦闷的邻家哥哥回来。
  但这显然不可能。
  ——彼时的苏恬恬还留存着一些孩子气的固执,认定世界非黑即白,所以她自作主张地把程述从方棂身边越推越远,让两个人本来能够重合的轨迹,渐渐偏离成了不同的方向。
  第31章
  七年
  七年过去,方棂早已带着优秀的履历从a大毕业,踏入社会工作了三年,不再是当初那个一赌气就拉黑人的小女孩。
  这几年,她也陆陆续续谈过好几个男朋友。毕竟过去对于程述的感情也只是止步于学生时代朦朦胧胧的青涩。爱恋,并没有得到进一步的确定和巩固,她就仅仅只是难过了一周,便在家人的陪伴下慢慢振作起来。
  那时候,方棂难过得茶饭不思,叫她爸妈察觉出了端倪,两个人难得同时请了一次假带她出去玩了半个月,后面又让方棂过去她外婆家住。
  乡下的生活安逸而清闲,家人的关心和爱护让方棂受到打击的少女情怀重新愈合,再加上高考考了641分,比她过去考的最高分还要多出三十分,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喜不自胜,看着大家都为她开心的模样,方棂也渐渐不再纠结于程述是否喜欢她,而是加倍地珍惜当下。
  那些因为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情而产生的悲伤与失落早已被冲淡了大半,到如今提起来,只剩下一点点淡淡的惆怅而已,并不会让方棂心痛如绞。 第49章   她反而很感谢程述让她感受到了爱情萌芽时最初的悸动与美好,准确来说程述算是她青春里的一道月光,却不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角色。她放下了他,也想开了许多,明白暗恋一个人不一定要说出来得到他的回应,因为除了他,她的人生中还有那么多善良而可爱的人,他们也能为她提供隽永的回忆,深刻的感动以及前路的光明。
  可现在,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之一却即将缺席她的余生了。
  外婆所剩无几的寿命让方棂感到痛苦,也感到无力,但同时,她也意识到这个不明生物给出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于是,她点开了只有教师节和春节才会热闹起来的高三班群,编辑了好多次,才发出了同学聚会的邀请。
  因为方棂是班长,当年也是品学兼优,人缘颇佳的好学生,帮助过不少同学,正值周末,很多人都有空,所以她的消息一发出来,瞬间得到了热情的回应。
  曾经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冒泡,在班群里嘻嘻哈哈地附和着“班长发出的邀约肯定得去”,甚至还以杭枫为首接起了龙。也有一部分人身处遥远的省市,又或者因为工作原因无法赴约,只能扼腕叹息,说下次有机会一定会到场。
  仿佛隔着屏幕也能看见一张张亲切如初的笑脸。
  方棂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怀念,好像回到了那个大家都在埋头苦学,以笔尖书写未来的高三。
  程述也在其中,他并没有跟其他同学一样发出赞同的声音,只是默默地在一堆疯狂刷屏的消息中接了龙。
  方棂缓缓呼出口气,还好,他同意了。
  犹豫良久,她点开了他的头像,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她必须借此时机试探他喜欢的人还是不是苏恬恬。如果是的话,再看苏恬恬的意思,要是两个人彼此之间有好感,那事情就好办了。
  /
  时间很快就到了同学聚会的那一天。
  方棂难得丢掉了简约干练的职业装,穿上了只有出席重大场合前才会拿出来的白色礼裙。
  修身的立体设计突出了一截曲线优美的细腰,裙摆有细钻点缀,荡开时好像一朵楚楚绽放的白玫瑰,花瓣上尚且余留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将她整个人衬得更加清纯而优雅。
  她将地点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
  那年高考除了方棂,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算是当年高三级成绩最好的一个班,省心得所有科任老师都赞不绝口。
  所以这次的同学聚会连当年的班主任都到场了。曾经不苟言笑的女人不再板着一张脸,而是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慈爱地看着这群事业有成,前途无量的学生们。
  虽然时光匆匆,岁月如流水,但再见面时,方棂还是能够把一张张人脸跟名字对上号,他们有的自己成立了公司,有的做了程序员,有的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教师……但无论身份怎么变,在这一刻,他们通通变成了当年讨论问题时争得面红耳赤,回过头来又会为自己的激动感到不好意思的少年人。
  苏恬恬也成为了一名都市白领,在本地一家近几年后来居上的互联网分公司里当部门经理。
  她和方棂一直都有联系,这次方棂因为外婆的病情申请调任回到b市,也就是脚下的这片土地,下飞机的时候就是苏恬恬来接的她。又因为两人的公司离得近,两个人已经见过好几次面,所以苏恬恬倒没有揪着方棂问东问西,而是坐在她身旁,跟班上的几位女同学兴高采烈地聊着护肤美容的话题。
  奇怪的是,她全程没有往隔壁桌的杭枫看一眼,明明是当年一起打打闹闹的前后桌,现在却像顾及着什么似的,苏恬恬对杭枫频繁投来的视线不闻不问,只专心和人聊天,生分得像个陌生人。
  在一群人中,方棂无疑是全场的焦点。她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性格还和当年一样爽朗大方,礼貌温和,绝不让周围某一个话少的同学受到冷落。更何况她现在出落得比从前更加亭亭动人,跟她交谈就如同春风拂面一般,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和放松。
  所以方棂一晚上下来,旁边的位置就没有空过,与老师唠完嗑又过来和老同学畅聊职场,谈兴上头都差点忘了自己举办这场同学聚会的真正目的。
  趁着桌上一位已经成为公司头部人员的老同学侃侃而谈创业路上的艰难险阻之际,方棂飞快地环顾了一圈,终于在不远处的另一桌,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程述。
  他可能是来得有点晚,所以坐的位置离她比较远,也难怪她一开始没有发现。
  方棂有些恍然。
  这么多年,他好像变了。身上不再是那套永恒的洗得皱巴巴的校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得当的考究西装,还打上了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领带,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薄瘦得像根竹竿一样,负债累累劳累奔波的男孩。
  他剪短了头发,额前不再留有长至眼睫的遮掩,露出了褪去青涩的五官,侧颜干净,轮廓分明,眉眼深邃而纯净,目光平和而沉静,有一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魅力。
  放眼望去,他在一众或发福或富态的男人中尤为瞩目。也怪不得方棂刚刚察觉到对面的几个女生总是心不在焉,频频回头,像在打量着谁。
  但仔细看看,程述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他正坐在班主任的身边,侧着头认真聆听着她的话,举手投足间依然如当年一般谦卑而尊敬,丝毫没有发达之后沾沾自喜的神态。就算只是坐着,他的脊背也仍旧挺直着,像一棵在风雨中巍然自立的松。 第50章   方棂的心跳没来由落了一拍。果然,再见喜欢过的人,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再次心动。
  意识到这点,方棂掐了掐手心,抑制住翻涌难平的内心,告诉自己这只是她对于好看皮囊的欣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过帅哥的缘故了,乍然见到一个质量好的,心跳才没出息地加快了些。
  像是怕自己重新喜欢上他开启单相思,方棂又立刻给自己找补:
  别想了,如果现在要她和前男友见面,她也一样会有类似情绪的。这只是正常反应。
  方棂深吸了口气。
  可即使不断地进行自我暗示,曾经相处过的一幕幕依然不顾她的意愿涌现脑海。
  方棂才发现,原来她从没有真正忘记过高三与他做前后桌时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每一次相视一笑以及每一个心动的瞬间。
  而如果要她说出几位前男友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事情,方棂又发现自己语塞了。
  她突然庆幸,当年为了及时止损,防止情绪内耗而跟他断绝来往时,没有回过头去见他。否则她一定会动摇,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奔向他,哪怕他并不喜欢自己,自己的一厢情愿可能成为一个笑话。
  理性告诉她,那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所以方棂逃避了。
  方棂虽然性格柔软,但她终归有自己的骄傲在。毕竟是家里被从小宠到大的独女,身边朋友也都乐意迎合她的心意,要星星不给月亮,方棂这辈子还没有尝试过自己主动去追一个人,就连她那些前男友,也都是主动的那一方。
  她的人生一帆风顺,想要什么都会有人迁就她为她取来,因此她更加无法面对被拒绝的后果,无法接受戳破窗户纸之后程述为了避嫌而疏远她。
  她清楚他是一个坚定的人,一旦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总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而方棂呢,她知道自己就算不说,也不可能像普通朋友一样对待他,哪怕一天天掩饰,被程述看出不对也是迟早的事——他是那么细腻的一个人。所以方棂不愿意自己变得那么狼狈,于是率先偃旗息鼓,抽身离开。
  与其说她是一个明哲保身的理智者,不如说是一个害怕连朋友都没得做的胆小鬼。
  突然,程述似有所感地抬眸,向这边看过来。
  目光不偏不倚与盯着他看的方棂对上了。
  她握着酒杯的手一抖,赶忙喝了一口,佯装自然地转移了视线,装作刚刚只是不经意的对视。
  等到方棂平复下来,周围的声音才真正清晰起来。她突然发现旁边苏恬恬正在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八卦,欢快的笑声感染力十足。
  方棂有些不确定地想,刚刚程述会朝这个方向看过来,是因为苏恬恬吗?只是正巧发现了她的视线,才会与她对视?
  第32章
  道歉
  方棂灵机一动,趁众人专注听着老同学分享创业经验的间隙,拿出手机给苏恬恬发了一条微信。
  她想试探一下苏恬恬对于程述的出现是什么样的反应,好进行下一步的措施。如果苏恬恬对程述没什么反应,那么她只好从程述那里入手了。
  由于那个系统莫名其妙的规定,方棂暂时还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它的存在,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地寻觅蛛丝马迹。
  苏恬恬刚好聊完了话题,注意到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来振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
  “看看你两点钟方向最外面坐着谁。”
  苏恬恬抬头,顺着那个方向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西装革履的程述端坐那边,面色沉稳,早已不见当年的落魄与困窘。
  苏恬恬没有注意班群里接龙的最终名单,因此根本不知道程述竟然会来。此时见到他,往事浮上心头——
  两年前的某一天,苏恬恬去邻居家借盐,听到隔壁那对夫妻吵架,才知道程述原来在他们困难的时候就先还清了欠他们的钱,而且几万块对于已经去世的邻家哥哥的病来说,完全就是杯水车薪,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巨款。
  她那时候刚刚大学毕业回到老家发展,青春期横冲直撞的棱角早已被现实磨平。辗转打听到程述真的因为她的误导而去了c大,苏恬恬才后知后觉自己对不起他。
  联想到自己做的亏心事,苏恬恬一瞬间有些不敢对上程述的眼睛。
  她心虚地撇开视线,微低了下头,双手不安地绞着。然而这番难得一见的神态在方棂看来,却像是不好意思的扭捏。
  方棂并不知道苏恬恬心里有鬼,还以为她这是害羞了,似乎并不排斥程述,心里顿时觉得有戏。
  她暗自琢磨着要不要过去和程述寒暄几句,套出他现在在哪里发展,好让她琢磨一下该怎么撮合两人。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方棂并不想现在就过去找他,那样目的性太明显。而且她还记得,程述不喜欢接受太多人的打量。
  很快大家也差不多聊累了,陆陆续续有人起身离开,本来热热闹闹的场子渐渐变得稀稀拉拉的。
  方棂最后把班主任送到车前说完再见,回到酒店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她本来打算过去跟程述打声招呼,却没想到他像是发现了她的目光,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径直向这边走来。
  苏恬恬也发现了他的动作,心里不禁有些慌乱,紧张地揪住了裙子,害怕程述因为她当年提供的错误信息而过来质问她亦或是冷嘲热讽给她难堪。 第51章   虽然他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但这么多年过去,人都是会变的,谁知道他的情绪是否和当初一样内敛。
  苏恬恬在这边已经脑补到准备待会去找他负荆请罪了,却没想到程述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朝着她身旁的方棂举杯。
  他的声音像山间清泉流淌石上,清冷中又带着一丝抓耳的磁性,低沉的语调如同一坛历经时间沉淀的浓醇美酒,酥酥麻麻地掠过耳边:
  “好久不见,班长。”
  方棂回过神来,脸上扬起真诚的微笑,神情自若地与他碰杯,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好久不见,现在在哪里发展?”
  她的笑容和语气仿佛让程述回到了还未断绝联系的高三,她轻轻柔柔地朝他打招呼,有温暖的阳光洒进心田的那一瞬间。
  程述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把到了嘴边的“c市”咽回去,酝酿几秒,说出了他在这一刻突然做出的决定:
  “最近打算回b市。”
  他盯着她的脸,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方棂适时表达了惊讶,顺着他的话问:
  “那你现在具体在b市哪里工作呢?”她笑了笑:
  “有机会咱们一起约个饭。”带上苏恬恬一起。
  程述为她的追问感到一丝隐晦的雀跃:这表明她在意。
  掌心已然有些冒汗,他定了定神,报出了公司全称。
  方棂认真听着,听到前缀还感觉有些耳熟,等到程述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苏恬恬上班的公司吗!
  这可真是缘分啊……
  方棂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旁边的苏恬恬听完也僵住了,方棂感受到她的不自在,以为她这是还没反应过来,揽过她的肩膀:
  “好巧啊!你和恬恬一个公司呢。”她对着程述笑道:
  “你们以后在工作上可以互相照应,毕竟在职场上多一个同伴总归是好的。”
  方棂说完,还真有点自己在做媒婆的错觉。
  苏恬恬不期然对上程述黑沉沉的眼眸,尴尬地笑了笑。
  “那你呢?最近过得好吗?”
  程述并没有接过关于苏恬恬的话头,反而问了这么一句。
  想到外婆的病,方棂的笑容淡了淡,一语带过,没有多说:
  “挺好的。”
  程述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在强颜欢笑?他和杭枫还有联系,也知道了方棂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外婆的胃癌奔波忙碌的事情。
  事实上,当年高考志愿结束填报之后,程述也是从杭枫那里才得知方棂最终去了a大。
  他还记得当时心中细细密密的苦涩,如同一把尖利的小刀残忍地划开了那颗本就结满疮疤的心,让他一连几天做事情都有些精神恍惚。
  可程述并不想那样认命,他这辈子除了赚钱还债很少主动追求过什么,无论是别人家孩子拥有的玩具还是漂亮的衣服,他从来都只有偷偷羡慕的份,根本不敢奢望太多。
  但方棂不一样,她是第一个走入他阴暗人生中驱散迷雾的那缕光,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精神寄托,他怎么可能会就此接受命运的安排,相安无事地过着各自的生活,一直到对方结婚生子,再无瓜葛?
  他偏不。
  他一定要追上她。
  有了这个信念,那段时间的程述发了疯一样地赚钱。早上去给人当家教老师,下午顶着烈日送外卖,晚上又去酒吧当驻唱。只要能赚到更多的钱,他都会去做,哪怕因此生了一场大病,烧得整个人昏昏沉沉,险些在工作中出意外。
  后来上了大学,他才勉强能歇口气。依靠着助学贷款,国家奖学金和平日里的兼职收入,程述顺利读完了大学四年,还包揽了不少奖项。
  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一位师兄,对方创建的公司急需招募人才,他看中了在校成绩优秀,甚至年纪轻轻就拥有专利在身的程述,诚邀他以技术入股。
  两年时间,公司得了国家扶持政策的东风,再加上充裕的资金和可靠的科研团队,趁势发展成一家小有名气的互联网新秀,而程述也因为占比的股份得到了高薪的回报,顺利完还了剩下的债务,给姑姑买了一套房。
  程述已经记不清自己坐过了多少趟最便宜的凌晨火车去往方棂在的城市看她,每次他只敢偷偷在不远处窥视她的近况,知道她交了更多的朋友,身旁永远不缺人簇拥;知道她进了三四个社团,每天行色匆匆,忙前忙后;也知道她谈了三个男朋友,只是每次相处不到三个月就以分手结尾……
  而现在的他完全可以毫无保留地追求方棂,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如果你哪里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程述顿了顿,想起方棂把他拉黑的事。虽然已经猜出这里面或许有苏恬恬的手笔,但程述没有多问,转而递出了今晚的第一张名片。
  他没有提起他知道她的苦恼,方棂自然也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意。
  “谢谢。”
  她接过了他的名片,图案简约,边缘烫金的硬纸像在告诉她,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需要一天打好几份工的他了。
  方棂知道程述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今天来的人里或许有几个表面光鲜,实际上还处于事业的瓶颈期郁郁不得志。但程述不一样,他从来都是表里如一,如果真的穷困潦倒,也绝不会强行把自己装点出飞黄腾达的假象。 第52章   苏恬恬却在这时候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程述说: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程述皱了皱眉。
  方棂好奇地看着两人离场,心想她还没说什么呢,怎么这两个人这么快就有进展了?
  /
  “对不起。当初是我一念之差,才跟你说方棂去是的c大。”
  苏恬恬说出了自己误会他的来龙去脉,咬紧了下唇,神色有些破罐子破摔。
  程述并没有言语。或许曾经的他听了这番话会生气,但经历的事情多了,他反而平静如常。
  也许很多事情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定好了轨迹,但唯一不变的是,他永远不会停下自己追寻方棂的脚步。如果所有事情推翻重来,他不一定能在现阶段拥有充足的底气和勇气。
  程述只问了一句: “你把礼物转交给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反应?”
  见他还记得这茬,苏恬恬的脸色刷地白了,她嗫喏着:
  “我把它丢了……”
  她突然以九十度弯腰的姿势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
  “我会赔给你的!”
  良久,程述冷淡的声音才从头顶响起,即使动怒,他的口吻依然礼貌而疏离:
  “不用了,如果你真的有所歉意,那就请你不要阻拦我追求方棂。”
  第33章
  情敌
  方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如果她完成不了任务,外婆很可能熬不到不久后的手术。
  但现在她对于程述的近况还知之过少,根本不清楚他会在除了公司以外的哪些地方出现,完全不利于她这个助攻为苏恬恬和程述创造偶遇的机会。
  如果贸然利用名片上的联系方式约他的话,一是不知道程述有没有空;二是现在距离同学聚会才过去不到两天,再次发出邀请的话好像显得她们这边有些太主动。
  尽管时间紧张,但方棂不想让自己的朋友在程述那里留下步步紧逼的印象。要知道,在感情里最先迈出第一步的那一个,虽然不是被动的状态,但反而更可能落于下风。
  方棂想营造是的那种不动声色且是不经意间的邂逅感,只有偶遇才能最大程度地突出双方自然而然的惊喜。
  死马当活马医。尽管不一定能得到有用的信息,方棂还是上网搜了一下程述所在的公司,找到了他们公司法人注册的微博。
  她翻了几页,大多是中规中矩的转发声明,正要点叉,指尖却不小心翻到他在一个月前发表的一条微博:
  “跟师弟出来打网球,好不容易扳回一局,他竟然说是因为我输得太多不忍心再赢下去了。[流泪][流泪]”
  配图是一个身姿颀长的背影,宽肩窄腰,露出的臂膀肌肉薄而有力,不难看出来他的正脸绝对不会差到哪去。
  方棂确定那就是程述。
  底下的评论也看出来照片中的主角相貌不凡,纷纷在底下留言:
  “林哥承认吧,你老了。”
  “他好拽我好爱!”
  “据我多年帅哥雷达的经验,照片里的这个人绝对是个帅比。”
  “林总,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为了您的安全着想,麻烦给我一下他的联系方式,我打电话过去帮你试探他是好人坏人。”
  “师弟有没有女朋友啊![色]”
  所谓的林总在这条评论下面回复: “没有喔,他有一个从学生时代喜欢到现在的人了,据说还没追到[奸笑]”
  底下又因为他的话炸开了锅,有人回复:
  “帅哥有没有微博啊,我去问问他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年轻有为还深情专一,不建议让我遇到,因为我得不到[大哭]”
  “林总,要是帅哥死心了,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去你们公司日夜蹲点。”
  方棂被这些活跃的网友逗笑了,旋即又想,从学生时代喜欢到现在?
  也就是说,他到现在还喜欢着恬恬!也难怪那天同学聚会上,恬恬提出想跟他聊聊,他就顺从地跟着她走了。
  不知为何,方棂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不过因为任务很可能就差她的推波助澜而一举获得成功,她又重新振作起来:
  恬恬性格活泼,程述又比较内向,两个人在这方面刚好互补,如果真的在一起了,她还是蛮支持的。
  好友能得到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方棂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那条微博——周六的早上,也就是说,程述很可能习惯在这个时间去打网球。而且他现在在b市发展,根据他公司所在地来判断,他很有可能去最近的一家网球馆。
  方棂退出浏览器,点进苏恬恬的聊天框里,准备约她周六出来网球馆打网球,顺便一起吃早茶。
  如果幸运的话,她们能碰上程述,还可以一起打打球吃个饭,如果遇不上的话,下次再去别的网球馆碰碰运气。
  她就不信这两人相处下来碰撞不出火花。
  方棂编辑好了文字,刚要dj发送,没想到屏幕最上方的那一栏突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了一会儿,苏恬恬的消息发来:
  “棂棂,周六要不要一起去打网球?”
  方棂: “……”
  要不是她深信自己是家里的独生女没有其他的孪生姐妹,她几乎都要怀疑苏恬恬和她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性格合得来又这么心有灵犀,竟然跟她想到了同一处去了。 第53章   此时方棂还不知道苏恬恬是受了某人的“胁迫”,面对苏恬恬正中下怀的邀请,方棂自然只有欣然应允的份。
  /
  周六早上是个适合出来运动的好天气,阳光和煦,微风不燥,正值秋季微凉的阶段,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
  方棂穿上了长裤长袖的冰丝运动服,又给自己扎了个元气满满的高马尾。
  随便吃了个面包垫垫肚子,她拿起车钥匙就离开了家。
  她先是开去了苏恬恬家,把人接上车再前往网球馆。但由于两个人都忘了考虑到周六日本来就人多,又没有网球馆老板的微信提前预约,导致她们到的时候根本排不上场地,最快也要等到一个小时之后。
  方棂为着自己难得起了个大早结果还是打不上球叹了口气,取了号,正想问苏恬恬要不要先去吃个早饭,过一会儿再来,却见苏恬恬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说:
  “那不是程述么……”
  由于方棂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到程述,让他和苏恬恬有独处的机会,因此目标人物一出现,她瞬间就被吸走了注意力,完全没留意到苏恬恬说这话时语气有些生硬,像是强装出来的惊讶。
  而程述也很快发现了她们的存在,他让身边一脸八卦的师兄站原地等着,径直向她们走来。
  “哈喽,又见面啦!”
  方棂率先挥了挥手,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你们也来打球?”程述问。
  听见这话,虽然正在赎罪但并不妨碍苏恬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真会装。
  要不是看在他对方棂多年的执念,现在身边又没有债务危机这个“定时炸弹”的份上,她才不会答应帮忙呢。
  呃,怎么感觉听起来好像她们是人家落魄时就离开,人家发达了又迫不及待巴上来的小人……
  苏恬恬为这一秒冒出来的想法感到一丝羞愧,但看着程述见到方棂时眼眸微亮的神情,她又把莫名其妙的情绪丢出脑海——
  算了,人家甘之如饴呢。
  况且也是他要求她约方棂出来啊!
  方棂点点头: “可惜来得有点晚,场地都被人订走了,我们正打算先去吃个饭再来。”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们的场。我们订的大场,够四个人打。”
  方棂惊喜出声: “可以吗?”
  “当然。”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方棂和苏恬恬于是跟着程述和他师兄一起去了他们订的场地。
  她们之前没有来过这个球馆,大场的范围确实足够四个人打球。四面开了大窗,透气明亮之余角度又不会让阳光直射眼睛干扰视线,地上可以看出经常被打扫拖洗的痕迹,角落里还摆放着各种规格的球拍和网球。
  几个人挑了自己拿得最趁手的球拍,分成两组开始打球。
  苏恬恬运动神经很好,各种球都打得游刃有余。方棂虽然球技一般般,但来来回回也能接上十几趟球。
  可能是上班坐久了的缘故,再加上这一年来一有空就去医院看望外婆,方棂确实很少有机会抽出时间来锻炼身体。
  因此,仅仅只是打上半个小时,她就已经累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了,手腕也酸得要命,后半部分几乎一直是她在捡球。
  “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苏恬恬担忧地看着她。
  方棂也没有必要硬撑,更何况今天的主角又不是她,而是程述和苏恬恬。
  她应了一声,找了个阴凉地方坐着。
  不一会儿,程述不知为何,也下场走到她身边坐下。
  “你不打了?”
  “累了,歇会儿。”
  程述说着拧开瓶盖,递给她一瓶水。
  “谢谢。”
  方棂心头一暖。
  他好像一直都这么细心,只可惜喜欢的人不是她。
  方棂垂下了眼睫。
  程述突然开口: “你的手累吗?”
  “什么?”方棂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五指紧靠握拍手时会有很大的紧张感,手筋负担也会加重。”
  程述示意了一下正确的握拍方式:食指与中指稍稍分开,形成一定的角度,握在拍柄偏上的位置。
  方棂恍然大悟,她一直是怎么趁手怎么来,因此每次打不了多久就感觉到手部酸痛,原来是她的握拍方式有问题。
  没想到他在打球的时候还能注意到这一点。方棂为他的心细又触动了一秒。
  不行,这是姐妹的男人,她不能瞎想。
  方棂摇摇头,试图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赶出去。
  “头晕吗?是不是低血糖?”
  旁边的程述见状递过来一把糖,是方棂高中最爱的口味。
  “没有没有,我没事。”
  方棂摆了摆手,忙道。
  程述抿唇,见她不收,只好又把糖果放回口袋,面色又沉静下来,很难看出他是一个会随身携带这些的人。
  看着球场上苏恬恬和程述的师兄林柏打得正起劲,方棂迟钝的神经终于开始运行,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现在坐在这里的不应该是恬恬么?
  想象中她为两人制造的独处时刻压根不存在,现实中反而是她和程述坐在一起聊天。
  方棂的思绪一下子飘得有点远——
  她家恬恬这么活力四射讨人喜欢,到时候可别被程述他师兄看上了,要是导致师兄弟感情破裂,那她可真是罪过大了。 第54章   方棂是很真切地在担忧着,随口就把疑问说了出来:
  “你师兄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程述闻言,心顿时往下沉了沉,再开口声音已经带上一丝沙哑:
  “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棂也后知后觉自己的问题有些奇怪,笑了笑: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程述握紧了拳头。
  随便问问?
  他了解她,如果不是她感兴趣的事物,她向来很少给过眼神。
  想起方棂前几任男友都是幽默风趣,阳光外向的男生,跟他师兄差不多的性格,程述突然间就后悔了今天让师兄跟来。
  他本意是想着一个人过来打球有些奇怪,好像刻意等着和某个人相遇似的,为了不露馅,这才同意带上师兄一起。
  却没想到这个举动直接让自己多了个情敌。
  方棂敏锐地察觉到程述周身的气压低了下去,心里犯起了嘀咕:
  难道是被她一提醒,发现放任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跟别的男人打球确实不妥,这才不高兴的?
  正巧此时场上的苏恬恬和林柏也打累了,双方棋逢对手,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正坐在地上交谈着打球技巧。
  方棂只见程述长腿一迈,走到林柏面前说了什么,随后又听到林柏哀嚎出声:
  “不是吧,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么霸道,我就……”
  他没说话了,像是被程述一个眼神静音了。
  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林柏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笑着和在场的其他两位女士告别:
  “不好意思,公司还有点事,我得先去处理一下,回见哈。”
  说完放回球拍,溜得飞快。
  第34章
  告白
  自从那次打球,程述把他师兄赶走之后,方棂就更加确定了程述喜欢恬恬,只是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
  虽然男追女隔座山,但朋友多年,方棂看得出恬恬对于程述这个人是不讨厌的。
  要不然她不会接受程述给的礼物,在同学聚会上拉他单独谈话,每次见他都一副害羞到不敢直视他眼睛(?)的样子……
  更何况打球这件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程述在那个早上结束之后就提出他一个人打不了球,师兄工作忙,经常打着打着人就跑了,跟方棂说如果有空可以一起出来打球。
  “师兄工作忙” ——方棂哪里会不清楚这是他的借口,无非就是想把他师兄排除在外了,不给“情敌”可乘之机嘛。
  方棂还记得恬恬听完之后拉着她说“好啊好啊”时眼睛放光的表情。
  为什么开心可想而知。
  看来这两人只差她推波助澜一把。
  方棂隔天订了一束火热的玫瑰送到了苏恬恬的公司,并让店家用精美的卡片写着“和你打球很开心”放进花间。
  为了不引起苏恬恬公司的轰动,方棂特地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恬恬肯定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谁送的。
  她不怕恬恬找程述核实。笑话,有哪个女孩子会在明知礼物是谁送的情况下还要固执地跑去问个清楚明白,多此一举?更何况两人关系都还没确定,方棂相信苏恬恬更加不好意思去确认了。
  然而另一头的苏恬恬收到花瓣上还衔着露珠的玫瑰,看着上面的卡片却感到了一丝毛骨悚然:
  程述怎么可能送她花!不应该是送给方棂才对么!
  她迎着同事们羡慕的眼神,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程述发了条消息:
  “你是不是搞错地址了。[图片]”
  程述一直到大中午才回复她:
  “我没有送这个。追人要送花吗?”
  程述喜欢低调行事,以为追到手之后再送这个会比较好。
  那不然呢!
  苏恬恬暗叹:就这开窍程度,猴年马月才能追上她家棂棂。
  但想到前几天遇到工作上的一点小问题是程述帮她解的围,自己也对他有所亏欠,苏恬恬又只好按捺住吐槽的欲望,耐着性子回复道:
  “你不表示表示,人家怎么知道你在追她啊?你以为光靠打球见几面就能让人家对你情根深种?[微笑]”
  程述: “懂了。”
  见人家一点就通,苏恬恬也不过多暗示。
  但她看着那一大捧浓艳热情的玫瑰,还没到冬天,身上就开始平白无故冒出冷汗:
  不是程述送的,那是谁?她这阵子除了方棂和程述也没跟谁打过球啊?
  而且方棂又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送这个,她性取向正常得很。
  难道是鬼……或者是某个跟踪她的变态?
  苏恬恬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一下班马上就跟出了笼的兔子似的跑得比谁都快。
  /
  这边,本来打算温水煮青蛙的程述用完午餐,来到了林柏的办公室,神色认真地问起自己作为花丛老手的师兄:
  “女孩子除了花还喜欢什么?”
  林柏本来正在看文件,闻言瞬间抬起头,神情一下子变得相当暧昧:
  “怎么,想追女生啊?”顿了顿,他露出然的神色:
  “是那天那两个女生的其中之一?”
  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程述于是点了点头,见他还要再问,立刻止住了他的话头:
  “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还有什么,肯定是用了心思的礼物啊!比如她喜欢的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玩的,”林柏掰着手指头数着: 第55章   “护肤品,围巾,口红,美容仪,高跟鞋,包包,项链……”
  程述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研究,以前的条件局限了他对这些奢侈品的视野,闻言,赶忙打断了他:
  “等等,”他从林柏的办公桌上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笔,示意他:
  “继续。”
  林柏的嘴角抽了抽。
  /
  最近,方棂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经常有人寄东西到她的公司,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她最常吃的某个牌子的进口零食;有时候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有时候是一条颜色粉嫩的围巾;有时候是一套她一直抢不到的限量版香水……
  她刚开始还疑心是不是苏恬恬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特地给她送的回礼。
  第一天她还能勉强接受这个说法,直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送的礼物越来越昂贵,已经超出了苏恬恬的薪资范围,每天都不重样的礼物堆积在她的办公桌上,偏偏还没有署名。
  仿佛送她礼物的人单纯只有想送她东西讨她欢心这一个目的。
  方棂既为繁杂的工作忙到脚不沾地,又为外婆的身体愁得焦头烂额,因此根本没有心情去深究究竟是哪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大闲人给她送的这些东西。
  她现在只盼着所谓的助攻任务能够赶紧完成。
  但最近任务的进度似乎跟冰冻似的停住了。
  方棂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这段时间,程述经常会约她出来打球。她以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好意思明说,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她带着苏恬恬一起过来。
  方棂当然乐于顺水推舟,所以每次去都会捎上苏恬恬一起。而且程述仿佛有提前调查过似的,约的时间都是她和苏恬恬没有工作的时间段。
  打球固然是一件好事,既能够锻炼身体又能放松心情,使方棂能够短暂地从愁绪和烦恼里挣脱出来。精力用尽了,自然也懒得再去想别的东西。
  苏恬恬很显然也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每次方棂约她都很积极地答应了。
  ——怪就怪在她老是打着打着就出现状况,要么是公司有事,要么是家里有事,需要中途离开。
  如果不是方棂确定自己没有做错哪里,程述的态度也一如既往的礼貌温和,她简直要怀疑苏恬恬是故意的了。
  因为苏恬恬的缺席,每次只有她和程述两个人在球场上对打,打完球,他又提出顺便一起去吃个饭。
  他每次提议时都正好赶上方棂运动完又累又饿的时候,她不好拒绝,就答应了。神奇的是,程述每次选的餐馆都非常合方棂的口味。
  于是不知不觉中,方棂在球技越来越精进的同时,和程述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会耐心地教她网球的动作要领,甚至打完还会夸她有天赋,那道不去当声优实在可惜的嗓音直把她夸得晕乎乎的;
  带她去吃饭,他会先行一步为她拉开笨重的椅子;给她剥蟹;挑鱼刺;拣出她不爱吃的香菜……体贴到连服务员都惊讶,笑问他俩要不要注册一个会员,以后来吃饭可以享情侣优惠。
  上了班之后就再也没动过的心突然就像回到了高三那年,撞得胸腔都疼。
  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该动心,必须压抑住自己不合时宜的念想,可就算她再克制,一旦程述靠近她一点点,她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如擂。
  大约是太久没有和帅哥单独待在一起吧。她想。更别说程述那张脸长得那么好看,声音又那么好听,哪哪都是她的菜。
  这种情况下她要是不心猿意马,那就真的是“柳下惠”了。
  但想到程述喜欢的人是她的好朋友,方棂又只能把自己蠢蠢欲动的想法摁回了心房。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程述的出现和陪伴让方棂的梦境里不再是外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而是变得朦胧又暧昧——是他和她打球的时候。
  当再一次梦见程述教她打球,一跃而起时衣摆翻飞间露出的漂亮流畅的腹肌线条,到最后演变成不可言说的春梦之后。
  方棂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了。
  但是有个助攻任务挡在前头,方棂又不好明确拒绝程述的邀请,否则这样一来,失去了工作以外的相处机会,程述和苏恬恬不知道能不能在月底之前成功在一起。
  方棂脑瓜子一转,想到了“尿遁”。
  这一次她学习了苏恬恬的做法。两个人刚和程述汇合,她就提出要去上个洗手间再来。
  等离开两人的视线范围超过十分钟,方棂又发消息给苏恬恬:
  “我公司里突然有点事,先溜了哈,你陪程述打球吧拜拜~”
  她不知道的是,程述本来打算今天跟她表白的。
  收到这条消息的苏恬恬转头就告诉了身边直直望着方棂离去方向的程述。
  两个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之后,苏恬恬耸了耸肩:
  “别看我,可能她真的有事,我可什么都没说。”
  看着程述低落的眼睛,苏恬恬没感觉到可怜反而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真是不凑巧啊!”想了想,她又安慰道:
  “下次我一定给你排除掉不稳定因素!”
  /
  这一次是苏恬恬主动约的方棂,说是有件大事需要她在场,与程述有关,让她一定要挑个确定有空,不会放鸽子的时间段。 第56章   两位关键人物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准信,方棂已经感觉到踌躇不前的任务进展可能止步于此,本来都打算放弃这条路了。
  所以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打算陪外婆走完最后几天。
  收到苏恬恬的消息,方棂惊喜极了,还以为她是突然开窍了,又或者是发觉到程述似乎有什么动作,发出了即将告白的信号。只是苏恬恬不好意思单枪匹马赴约才邀她一起。
  方棂难过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连声答应了下来。
  看到任务完成的曙光近在眼前,外婆很可能能撑到下个月的手术,方棂难得哼起了歌,当天特地早早出发,比程述给的时间还早了一个小时,接了苏恬恬去往程述定好的餐厅。
  车上,方棂一边开车一边询问旁边那位即将面临告白或者被告白的场面却穿着一身朴素至极的运动服的女士: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苏恬恬一头雾水: “那我该穿成哪样?”
  “起码得是那种连衣裙啊。”方棂嗔了她一眼:
  “这么穿显得你不够重视人家。”
  苏恬恬还以为她说的“人家”是指她自己,坏笑着说:
  “下次跟你单独出来的时候再穿给你看。”
  这次情况特殊,她可不能喧宾夺主了。
  “不行。”
  刚好经过一个服装城,方棂在路边拐了个弯驶入停车位。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她打算给今晚的主角火速购置一身新的行头。
  “走,下车。”
  方棂熄了火,给她拉开了车门。
  苏恬恬更不解了:
  “干嘛,这不是还没到吗?”
  “给你买套裙子。”
  “为什么?今天也不是我生日啊。”
  “……”方棂洁白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今晚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得穿得漂亮一点呀。”
  “不就吃个饭吗?多大点事。”
  苏恬恬不以为意,她今晚的目的确实就是去蹭个饭顺带围观好友被告白的名场面的,最多再拍几张照,需要什么行头?
  方棂这下真为这傻丫头恨铁不成钢了:
  “你们今晚捅破那层窗户纸,还不够重要吗?”
  “……”苏恬恬吓瘫在座位上,发出颤音:
  “什么你们?不是你和他吗!”
  ————————
  解释一下程述为什么不直接约方棂:他一直都是约的她一个人,只是方棂误会了他的意思,才老是带上苏恬恬。因为本来打算告白的时候被放了鸽子,这次他为了以防万一,请了苏恬恬一定要监督好方棂不让她中途跑了,想给人家一个惊喜,所以他没有直接约啦=v=
  另外方棂或许是喜欢程述的,但是男人和亲人之间,她肯定会选择后者啦~
  第35章
  完成
  “他想告白的人是你啊!”
  方棂愣住了: “什么?”
  “我说,”苏恬恬深吸一口气,比起提前泄露程述的计划,方棂误会她和程述这件事显然更加严重:
  “他喜欢的人一直是你!我只是帮忙牵桥搭线的……他从高三开始就喜欢你了!”
  方棂感到凌乱极了,纷杂的思绪一下子纠成一团。
  程述喜欢她?
  方棂还是不敢相信。
  想到过去最大的疑点,她语无伦次道:
  “那,那他为什么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送你礼物却放我鸽子……明明到了我家楼下却一句话也不说?”
  苏恬恬听完,脸上流露出内疚的表情,她没想到那一幕会被方棂看见,还成了她的心结:
  “是我的错……”
  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和方棂说了一遍,最后才羞愧地说道:
  “对不起,棂棂,是我当年下定论的时候过于草率,才害得你和程述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方棂一瞬间百感交集。
  她可以怪她的自作主张,却不能否认苏恬恬也有为她着想的因素在里面。
  最终,方棂也只是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你的行为,但是你更对不起的人是程述。”
  她就算再难过,也只是一段时间,后面该谈恋爱就谈,而程述不仅仅是礼物被丢掉,心意被践踏,更多的是经年累月被她无故忽视的不解和苦闷。
  他该有多难受?
  方棂不愿再去回想。如果她当初勇敢一点,问清楚事情真相,而不是选择逃避现实,或许就不会让他苦等这么多年。
  方棂的话让苏恬恬的愧疚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她突然感觉自己没脸面对好友,也无法面对程述:
  “对不起,我需要找个地方静静,你不用担心我,快去赴约吧……”
  她动作踉跄地下了车,转眼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这个地方不是荒郊野岭,也是比较繁华的商业区,方棂不担心苏恬恬打不到车,所以任由她渐行渐远。
  方棂把头靠在座椅上,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疲累。
  突然想起什么,她的眼睛亮了亮。
  这么说,如果她今晚和程述正式确定关系,那么她外婆是不是就能多出一个月的生命了?毕竟系统让她促成程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现在喜欢的人不就是她吗?
  方棂的情绪调节能力一向很好。想到这层,就算这一个月来做的都是无用功,但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和外婆的身体有望撑到手术时间这两个从天而降的馅饼也还是砸得她晕头转向。 第57章   方棂当即准备启程前往程述定好的餐厅。
  她现在只想飞奔到他面前拥抱他,亲吻他,告诉他:
  她也喜欢他。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
  方棂一看,是她妈妈的电话。
  今晚是由她妈妈来照顾外婆。
  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她接起了电话:
  “棂棂,快过来医院一趟,你外婆突发急性反应了!”
  /
  方棂发了条消息给程述,就赶紧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她到的时候,方妈妈正魂不守舍地坐在抢救室前,方爸爸揽着她,轻声安慰着妻子:
  “没事的,会没事的……”
  可惜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郑婉也焦急地在走廊上踱步,时不时望向抢救室的门口,眼眶微红。
  气氛一片焦灼,所有人都在不安地等待着。
  “棂棂,你来了。”
  方妈妈见女儿赶到,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
  “你外婆她突然呕了好多血……还……”
  像是不忍心再说下去,她低下了头,眼泪在裤子上晕开痕迹。
  仅仅只是寥寥几字,就让方棂猛地攥紧了手心。
  但就算心里再崩溃,她也还是蹲下来握住了妈妈的手:
  “外婆一定能挺过去的,她还要长命百岁呢!”
  系统说了,外婆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而现在距离月底还剩两天,所以今天出的意外应该只是一个小插曲。
  抢救室大门上方显示“抢救中”的牌子依然红得刺眼。
  哪怕自己心里也没底,手心也已经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痕迹,方棂还是在不断地进行着心理暗示:
  没事的,没事的,抢救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只要她和程述确定关系,完成了任务,只要外婆能多出一个月的时间,只要她能熬过最后一场手术……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作为家人都已经这么痛苦了,更何况病痛缠身的外婆呢?
  这个想法一经涌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
  方棂的外婆最终还是被抢救回来了。
  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一天,确定生命体征无异常之后,老人家才被允许转入了普通病房,此时正在沉睡。
  方棂被妈妈赶出来透透气,她走在医院的绿荫小道上,也是在这时候才有心情打开手机。
  程述在一天前她发完消息之后就立刻回复了她:
  “我不要紧,你先忙。”
  后面他就没再发消息过来了,可能是因为知道方棂没有心情回复他。
  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她知道他那个晚上要干什么。所以她才特地发消息告知他一声。
  经过一次误会,方棂也明白了沟通的重要性,所以她不会再让喜欢的人面对她没有理由的冷落,有什么事情先说清楚。
  她突然好想见他。
  哪怕只是面对面不说话。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条消息,但她又不知道该发什么合适,指尖在键盘上漫无目的地敲敲打打,删删减减。
  没想到对面的程述像是正好点进两人的聊天界面,并且明白了她的顾虑,率先发了条消息过来:
  “吃饭了吗?”
  方棂看到这几个字,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除了中午勉强吃了点粥,喝了点水,就没有再吃过别的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没。”
  “地址给我。”
  方棂想着两人反正互相喜欢,那层窗户纸一捅就破,跟正式男女朋友也没差了,于是也没有扭捏,直接把定位丢过去。
  方棂原以为他是要给她点外卖,不曾想一个小时后,竟然是他亲自送来。
  身穿居家服的程述随随便便往外面套了件黑色风衣,提着餐盒走了过来。不难看出,他是刚从家里赶过来的。脚上高档的定制皮鞋和他这一身打扮呈现出一种割裂感,要不是那张脸撑着,可能会被当成某个邋遢男。
  似乎是注意到方棂的视线,程述这才发现自己出来得急,怕她等久了就没换衣服,本想穿件风衣挡住身上的居家服,结果忘记扣上扣子,里面穿了什么一览无余。
  程述尴尬地咳了一声,把餐盒交给方棂,低头开始一个一个扣上衣纽,总算把外表拾掇得好看了些。
  如果忽略他睡裤的材质,乍一看,程述这一身黑还是蛮高级的。
  方棂坐在长椅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意。
  怎么感觉自己看上的人好像有点笨拙的可爱。
  她又把目光投向手里的餐盒,看着里面热气腾腾,卖相颇好的饭菜,女生的直觉告诉方棂,这好像不是外卖。
  “你做的?”
  方棂难掩惊讶。同样要等一个小时的外卖都不见得有他做的好。
  程述点点头。家里破产之后他就学会了做饭,这些年也没有荒废厨艺,做出来的东西还算能入口。
  方棂浅尝一下了,顿时就被惊艳住了。
  米饭颗颗饱满弹软,嚼在嘴里还有股香甜的味道,青菜口感爽脆,鱼肉鲜嫩,五花焦香,焖虾还贴心地剥了皮去掉虾线,再蘸一口蒜蓉辣椒酱,方棂胃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难怪程述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方棂感觉手上捧了个大工程。
  饿了一下午的胃在这一刻得到满足,就算很想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喜欢的人坐在旁边,方棂也只能保持住优雅而矜持的吃相。 第58章   可惜她饭量小,吃了大半就停下了。
  “好吃吗?”
  见她实在吃不下去了,程述适时递上一张纸巾,扫了一眼餐盒,大概记住哪道菜最得她的喜爱。
  “好吃!”
  方棂接过纸擦了擦嘴,突然凑近了程述,语出惊人:
  “你要不要来给我当一辈子的厨师?”
  程述收拾餐盒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目光微灼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
  方棂笑了笑: “就是字面意思啊,我想雇你来当我的厨师。”
  “酬劳呢?”他嗓音微哑,把餐盒拿到一边。
  “唔……”方棂摸着下巴:
  “男朋友的名分够不够?”
  话音刚落,程述猛地抱住了她。
  “够。”
  低沉的呢喃在她耳畔响起,激起一阵电流,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颈侧的肌肤,仿佛要将人融化。
  方棂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
  明明语调里带着一丝细微而狼狈的颤抖,他却固执地还要追问:
  “……有没有‘升职加薪’的可能性?”
  方棂当然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面对这个隔着漫长时光姗姗来迟的拥抱和这个一直坚定地喜欢着她的人,方棂闭上眼睛,用头蹭了蹭他的肩膀,轻轻回抱了他:
  “表现得好的话,可以考虑奖励结婚证一本。”
  闻言,程述从喉间发出低低的闷笑,拥着怀里的人,七年来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快活。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终于走到了她身边,牵到了她的手,往后的岁月里,还能和她并肩而行。
  何其有幸。
  “叮——”
  “恭喜您完成任务。是否兑换奖励?奖励有效期倒计时24: 00: 00.”
  “开始计时。”
  脑海里突然响起的欢快的电子音让方棂一瞬间从温存中抽离。
  她猛然间意识到,这个奖励的倒计时很有可能也是外婆生命的倒计时,一旦错过了,外婆就不可能逆转自然规律,起死回生。
  她要兑换吗?
  不知为何,方棂突然想听听外婆的意见。
  她挣脱了程述的怀抱。
  在他双眼明亮如星望过来时,方棂好像看到了一只被她不小心弄丢的弃犬重新找回来时那依然摇得十分欢快的尾巴。
  “我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你先回去吧。”
  程述的眼眸黯淡了一秒,虽然刚确定关系,他并不想分开,但还是问她:
  “需要我帮忙吗?”
  方棂摇了摇头,她想和外婆独处一会儿。
  程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看出了一丝强装的镇静,又莫名透露着一股决绝之意。
  像一瞬间长大的小孩。
  第36章
  离开
  病房里,枯瘦的老人正静静躺在床上昏睡着,被子下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薄度。
  如果不是她的胸腔还在小幅度地起伏着,旁边仪器上显示的曲线也还在波动,方棂几乎感觉不到她微弱的气息。
  灯光昏暗,原本守在这里的小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棂走近前,用目光留恋地描摹着那张苍老而发白的脸庞,像要通过眼睛把她刻进心底。
  怎么看都看不够。
  尽管外婆此刻模样憔悴,头发也因为化疗掉得所剩无几,但在方棂心中,外婆永远是记忆里那个会笑着拥住小时候走路跌跌撞撞的她的慈爱老人。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晚风带着月光自窗外涌进,帘帐掀动。
  光影明暗间,方棂看到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外婆缓缓睁开了那双困倦的眼睛。
  看到方棂,那双眼睛弯了弯,眼角的褶皱一如既往的亲切可爱。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难掩衰弱的声音响起,依然是方棂熟悉的和蔼语调。
  方棂不说话,只是上前握住了外婆骨节突出,布满针孔的手:
  “外婆,这段时间以来,您累吗?”
  感受着老人手心尚且温热的暖意,她突然红了眼眶:
  “我们一直在让您坚持,坚持让您做完那些痛苦的疗程,坚持让您在医院里呆着,坚持让您清醒着熬到最后的手术……好像都没问过您一句,您想怎么活。”
  老人愣了愣,看着最疼爱的外孙女露出无助的眼神,她的眼眶也红了,或许是夜晚会让人格外脆弱,她没有故作坚强:
  “当然累啊……每天都只能躺在病床上,不能和那群小老太太们搓麻将,化疗的时候全身麻痹,动也动不了,哪里都痛。”
  她艰难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唇色苍白:
  “是因为你们,才让我坚持到现在。”
  “那您呢,您还想继续吗?”
  方棂泪眼朦胧地看向她。
  “我……”
  老人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外婆,”方棂轻吻了一下老人家粗糙的手背:
  “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不现实,但我还是想问,如果再给您一个月的生命,让您能熬到手术那天,但是在这一个月里,谁也改变不了现状,病痛也无法消失,您会选择接受吗?”
  老人强打精神认真听着,半阖了眼眸,思索了一会儿只是摇了摇头:
  “如果我的生命本该走到尽头,那么多一个月少一个月,结果也不会变。” 第59章   这下换方棂怔住了。
  “囡囡,”也许是回光返照,外婆的言语突然变得坚定有力:
  “听过一句话吗?人真正的死亡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忘掉他的时候。”
  “所以就算外婆走了,你也不要伤心,你记得外婆,外婆就会一直活在你心里。”
  “你外婆我啊,这辈子能活到这个岁数,女儿成器,外孙成才,每天吃喝不愁,不像小时候那样吃上顿没下顿,已经很知足了,所以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外婆只希望唯一的外孙女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没灾没病,幸福快乐……不结婚也不要紧,自己过得顺心如意就好。”
  老人温热的手掌轻抚着外孙女的长发,像小时候哄睡方棂一样温柔,但她的眼神却因为不知为何涌上来的困意而渐渐失焦:
  “乖囡,外婆下辈子不生病了,不要忘记外婆啊……”
  方棂再也无法抑制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趴在床前泣不成声:
  “不会的……不会的……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想当您的孙女。”
  病房外,郑婉收回了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手,抿了抿唇,沉默地离开了。
  /
  外婆最后还是走了。
  方棂兑换奖励的机会没用上,她想尊重外婆的决定。
  她原以为她这样做是让外婆得到了解脱。
  可葬礼上,看着自己的妈妈悲痛欲绝,魂不守舍的样子,方棂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外婆临走之前一句句语重心长的叮嘱犹在耳边,可自从葬礼结束后,方棂却无法回归到正常的生活状态。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就算难得进入熟睡状态,梦里外婆慈祥的笑容又会渐渐扭曲成家里人的控诉,和外婆已经失去声息,双眼紧闭的遗容。
  又或者梦到时光倒流,外婆答应她愿意再坚持一个月,手术那天,好消息传来,医生告诉她手术很成功,外婆还能多活几年。
  醒来之后的方棂看着墙上外婆的遗照,又开始无声落泪。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从没有体验过失去亲人,心被挖空了一块的滋味,她走不出这道关于选择和放弃的死胡同。
  她无法面对现实,这渐渐成了一个令她恐惧的梦魇。
  她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期间,她哪也没去,谁的面也不见,包括程述。
  因为一看到他,她就会想起那个没有被兑换的奖励,会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劝说外婆坚持下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她当然不可能怪他,只是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压倒了想见他的心。
  但程述每天都会来她的公寓。许是知道她谁也不想见,每次只是放下餐盒,再敲几下门,就离开了。
  /
  今天是方棂浑浑噩噩度过的第七天。
  她这段时间爱上了酗酒。因为只有酒能让她短暂忘记痛苦,醉倒梦乡。
  今晚,她照例打开了冰箱,取出两罐啤酒。
  以往的这个时间点程述早就送来了晚饭,不过这次他因为公司的事情耽搁了一点时间,发消息让方棂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他很快就到。
  方棂也不在意,她还不饿——不如说,她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食欲,哪怕程述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她也吃不了多少。
  不知不觉中,两罐啤酒下肚。
  方棂早就忘了程述交代过不要空腹喝酒,还想去拿第三罐。
  路过玄关,她突然看到程述之前送她的花——自从知道程述喜欢的人是她,前段时间频繁送她礼物的神秘人也终于被她揭开了面纱。
  但现在,代表着火热爱意的玫瑰已经枯萎大半,泛黑的花瓣凋谢一地。
  她已经很久没有照料它了。
  方棂鬼使神差地捡起一片花瓣。
  就算不复往日鲜妍,它也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优雅而舒心。像是无论处于何种境地,它也还是能够让人在回忆时首先想到的不是它保持不了多久的美好颜色,而是它沁人心脾的馥郁芬芳。
  方棂又一次想到了外婆,继而莫名其妙想到了那个不明生物。
  刹那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速一闪而逝。
  好在她抓住了。
  微醺的头脑瞬间如醍醐灌顶,倏然一片清明。
  她想起,在任务成功之后,那个自称系统的电子音把兑换奖励的时限和外婆本就剩余一天的生命划上了等号。
  那么同理,如果它真的能够给她外婆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也说明,就算外婆撑到了手术时间,一个月的期限一到,外婆还是得走?
  所谓的手术,就算进行了,结局也注定了是失败收场?20%的成功率终究只是美好的理论结果,然而现实早已残忍地画上了句号?
  “是的,宿主。您猜得没错。”
  如她所料,外婆去世之后第一次响起的电子音赞同了她的猜测:
  “就算是我们这些来自外太空的高等生物,也只能左右死亡到来前后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无论如何,您外婆在这段时间内寿数耗尽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
  方棂颓然坐在地上,低声问道。
  “检测到您和您的爱人最近七天的情绪波动曲线异常,再这样下去可能会令这段感情逐渐走向破裂,导致任务无效完成的局面,所以我才特地赶回来的。” 第60章   /
  程述敲了敲门,已经做好了方棂还是不会见他的准备。
  等了一分钟,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程述苦笑一声,照例放下餐盒,转身打算离开。
  “咔哒——”
  门却开了。
  “进来吧。”
  程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害怕是自己的错觉,他紧紧盯着已经七天都没有好好见过一面的她。
  明明他每天都在尽量腾出时间想尽办法给她捣鼓吃的喝的,为什么她还是瘦了那么多?
  方棂见他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呆愣神色,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把头埋入他温热的胸膛:
  “我缓过来了,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
  方棂吃完饭,程述的目光仍在一错不错地,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随时做好了她情绪崩溃,他拥她入怀轻声安慰的准备。
  他甚至打好了腹稿。
  方棂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竟然还跟他撒起了娇:
  “男朋友,我懒得动,你帮我洗一下好不好?”
  说着,她把餐盒推了过去。今天她难得吃得一粒米饭都不剩。
  程述当然不会拒绝,他很开心方棂终于有了沟通的欲望。
  更别提这样一个小小要求,就算她现在要他跨越一个城市给她买什么东西,程述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只要她开心。
  他把餐盒拿到厨房清洗,似乎是觉得厨房有点凌乱,又任劳任怨地收拾起了厨房。
  方棂乖乖坐在客厅里,撑着脸看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暖黄灯光照在那道颀长背影上,莫名令人感到可靠而心安。
  她刚刚想通了。
  外婆弥留之际,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过得幸福快乐,顺心如意,那么她就不该把时间继续浪费在已经挽救不回,甚至无力挽救的事情上,而是应该珍惜当下,把握将来。
  对她好的人有很多,但程述是唯一一个无论被她伤害还是冷落,都会坚定地站在她转头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的人。
  多么庆幸她没有错过他。
  这样想着,方棂走进了厨房,忍不住从后面环住了他劲瘦的腰。
  程述擦洗料理台的动作一顿,声音低柔下来:
  “怎么了?”
  也许是刚刚的酒精催发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情,方棂踮起脚,慢慢靠近了他的耳朵。
  程述也配合地低下头来。
  甜靡的吐息带着一点酒意呵在他耳边,如同燎烫星火洒落荒原。
  他听到她还是和刚刚所差无几的语气,只是多了一个字,内容大相径庭——
  “男朋友,我懒得动,你帮我洗一下澡好不好?”
  至今还保留着初吻的程述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的话像一根撩人的羽毛轻轻覆于心上,没有重量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今年也是二十七岁的年纪了,喜欢的人就在耳边吐气如兰地问出这种问题,他怎么可能一点波动都没有?
  虽然他们确实是已经确定关系的成年男女,发生点什么事情倒也顺理成章,但程述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她:
  “别闹了,醒酒汤我放在桌上了,喝完去洗澡。”
  他怕她只是一时醉意上头,说话没过脑子。
  在得不到她清醒状态下的答复之前,他不会对她做任何事。
  方棂不依。
  知道自己这几天又控制不住对他使了冷暴力伤害到他,再联想起系统最后说的“再这样下去可能会令这段感情逐渐走向破裂”,她现在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证明程述还是爱她的,又或者只有身体和心意相通的状态才能使她真正安下心来。
  “洗完澡你会陪我睡觉吗?”
  “再说吧。”程述含糊了过去,或许这个要求他可以答应,但这仅限于盖着被子纯聊天。
  方棂哪里看不出来他的敷衍,心念一转,突然有了个想法。
  ————————
  啊,忘了说,就算这个单元的女主表面看上去很单纯,但骨子里还是个肉食主义者滴: )
  哦还有喝完酒是不能立刻洗澡的哦,这里女主只是微醺并且过了几个小时才准备去洗的。
  这章可能会再补一段,也有可能再单独写一章,这个单元就算完结啦
  第37章
  温存
  自从程述前两天送饭时发现门口的垃圾袋里多出了好几个空的啤酒瓶,担心方棂一个人不懂得照顾自己,把胃给折腾坏了,因此这几天他都会多煮一碗醒酒汤带过来。
  方棂尽管自觉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喝这玩意儿,而且她也不喜欢那个味道,但看在这是男朋友亲手煮的,她还是捏着鼻子喝下了。
  明明不是苦药,看她的表情却好像在受刑一样。
  见今晚带过来的东西都被方棂消灭完毕,程述弯了弯唇,眼睛里溢出纯粹的欢喜。
  方棂收拾衣服,准备先去洗个澡。程述想走,却被她拦住:
  “你等会儿,我是洪水猛兽吗?这么急着跑。”
  方棂瘪了瘪嘴,声音里故意带上了一丝不满。
  于是程述把“还有点工作要处理”这句话咽下去,到嘴乖乖变成了:
  “那我再坐一会儿。”
  他没想到今晚方棂愿意让他进家门了,还让他多坐一会儿。 第61章   早知道就把电脑带过来了,这样也能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照顾她,陪她说说话,聊聊天。
  程述暗忖。
  彼时的他还没有留下来过夜的意思。
  /
  “啊——”
  浴室里突然传来方棂的尖叫声。
  程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不及多想,立刻循着声音冲了过去。
  浴室地滑,他以为方棂还没醒酒,因此行动不便摔倒了。
  慌乱间,他并没有马上注意到方棂故意留的门。
  于是刚到浴室门口人就被拽了进去。
  ……
  浴室里,程述扣至锁骨的衬衣被解开,露出了肌理分明的胸膛。
  他的额间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不知是热意还是水汽。
  喘息着抓住方棂在他身上作乱的手,程述有些窘迫地问道:
  “有没有……”
  方棂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东西。她一手仍着迷地在那线条性感迷人的腹肌上徘徊,一手从置物架上摸出一个扁扁的盒子。
  这是苏恬恬前段时间偷偷摸摸塞进她口袋里的。当时她并没有过多留意,等到家洗澡的时候才从上衣口袋里翻出这个东西。
  彼时她还不知道程述在追她,对于苏恬恬送她这种东西感到一头雾水,又由于好奇,拆开看了一眼,没想到拿出来的那一个掉到地上,被她丢进垃圾桶了。
  之后这盒东西就被她随手放在置物架上,一直忘了拿掉,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然而,程述目光沉沉地看着那盒明显被“用过”的东西,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方棂意识到不妙,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折腾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
  ……
  月隐日升,天光大亮。
  清晨的阳光带着舒适的温度透过窗帘洒在洁白的地板上,也照亮了一床透着湿意的狼藉。
  方棂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她脸侧亲昵地蹭着,游移着,带着无限的缱绻轻轻吻着。
  “棂棂,闹钟响了。”
  一道透着餍足的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
  方棂突然想到什么,瞬间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来。
  一动,全身各处果不其然传来散架的酸意,像做了一晚上的瑜伽,方棂忍不住嘶一声。
  她来不及抱怨,赶忙拿过床边的手机。
  昨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方棂昨晚没有预料到还有程述这个意外,因此她得在上班之前再请一个早上的假。
  毕竟她现在的状态也实在工作不了。
  女上司人很好,体谅到方棂的亲人刚刚去世,有很多事情要忙很正常,又是很痛快地批了假,还准许她下午也可以不用来。
  看着上司自圆其说的回复,再想到自己真正的请假原因,方棂忍不住红了红脸。
  程述从身后抱住了她,把头抵在她吻痕零落的肩颈处,声音低哑:
  “继续睡?”
  也许是一大早脑子不清醒,方棂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摇头:
  “不了不了,”她哭丧着个脸:
  “再来真的会死的。”
  程述一愣,旋即低头闷笑出声,揉了揉她睡得一团糟的长发: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
  方棂呆住,意识到自己丢大脸,她脸色羞红,想下床逃离,却被程述长臂一伸捞了回来,按在了床上。
  他也躺了下来,紧紧搂住怀里的她,哄道:
  “不闹你了,睡吧。”
  今天他推了一天的工作,就在这里好好陪着她。
  /
  方棂恢复了正常生活,晨出晚归,按时上班。只是相较以往,现在的她总是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这段时间因为外婆的丧事和情绪低落的原因,她陆陆续续请了快一个月的假期,因此办公桌上的文件早已堆积如山,数不清的事务等着她处理。
  尽管老板吩咐过她不用太着急,身体要紧,那些工作可以慢慢来,但方棂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的宽容和关心,因此每天晚上都会主动留下来加班,希冀着能把那些繁杂的文件多处理一点是一点。
  这就导致那晚缠绵过后,她又开始冷落程述。只不过这次是不得已而为之。
  程述看上去好像并不是特别介意。他对于方棂的忙碌表现出体贴的理解,在方棂再三追问下还是回答道:
  “你有工作要忙,我也有,我们在各自奋斗的同时还能见面,比起从前,我已经很满足了。”
  尽管方棂看着他那时候的表情除了心疼之外还有些半信半疑,觉得不像他说的那么一回事,但他都这么表态了,她也没有多想,转头就继续投入到了水深火热的工作之中,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在她下班之后回到家,程述也会提前结束工作早早候在家里,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等他回来,再在她进门时给她一个宽厚温暖的拥抱,驱散她一整天的疲惫。
  有时候抱着抱着,分不清是谁起的头——也许很多时候是方棂,一个吻就点燃了两人之间本就躁动难平的暧昧气氛,之后的事情总是发生得顺理成章。
  成年人的压力,或许能被几杯烈酒短暂浇灭;但欢愉,唯有在干柴烈火的极致碰撞中,汲取到灭顶快意的那一刻才能真正实现。
  结束之后,程述总会对着一桌早已凉掉的饭菜头疼。一盘盘装好保鲜袋再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的同时,程述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能轻易被诱惑。 第62章   虽然脑子里有这个想法,但下次面对同样的局面时,程述还是比谁都亢奋——只是与他的状态相反,他的动作总是很好地照顾着方棂的感受。
  比起索求无度的占有,他似乎更享受深切而良久的温存。
  至少方棂是这么想的。舒服得狠了,什么“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的甜言蜜语,她都能说得出口。
  而程述显然非常受用。
  方棂以为这样充实的生活会继续下去。
  直到她上一个前男友的出现。
  方棂的每一任男友都是率先提出分手的一方。只因为大学时候的方棂总是忙于参加各类加分活动和社团聚会,实在是抽不开身在恋情上多下功夫。
  每每对上男友翘首以盼的眼神,她却转头去处理别的事,过后再准备一个礼物补偿。谈得再久,亲密程度也仅限于牵手拥抱。
  可以说,方棂无意间的冷暴力总是一把伤人的利器,精准地命中几个前任的心窝。尽管方棂漂亮优秀,性格也好,但他们最终都忍受不了这段频繁见不着女友身影的感情,选择提出分手。
  即使是这样,方棂在几个前任男友的心里依然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形象——因为除了经常忙到不见人影这一点,方棂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女朋友。
  这天,方棂好不容易提前完成了定好的工作量,不用加班。
  车被开去维修了,于是方棂给程述发了条消息让他下了班顺道来接她回家,出了公司门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堵住了。
  来人是她上一任男朋友,蒋辰松。
  他比前几任男友在和方棂交往的那段时间多坚持了一个月,但最终却是因为耐不住寂寞和方棂同社团的一个小学妹搞暧昧,被方棂揪住,他反过来倒打一耙指责方棂的不是,先发制人提了分手。
  分手之后反而没有到处宣扬这段感情的结束是因为方棂——除了方棂确实让他非常喜欢,更多的是因为他做贼心虚,怕被熟人揭穿自己劈腿的真相,所以没有过于放肆,反倒装作自己就算分开了也依然喜欢着她的深情模样。
  因为他,方棂彻底失望,依靠谈恋爱忘记初恋的荒唐想法才渐渐熄火,本以为这辈子会就此孤独终老,一直到因为系统的出现,让她再次遇见程述。
  这一次蒋辰松的出现,不出所料还是为了挽回方棂这个前女友。
  他声称自己还对她念念不忘,想重新追回她,让方棂再给他一个机会,他想邀她共进晚餐之类的废话。
  尽管已经三年过去,但这人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听不懂拒绝,总是时不时给方棂发短信撩骚,被拉黑了继续换号发。
  方棂不胜其烦。
  之前只是线上的骚扰倒也罢了,这次直接在现实生活中堵人了,看着四周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方棂只想招手让保安过来把他赶走。
  “她是我的女朋友。”
  方棂刚想转头叫人,肩膀就被人揽住了。
  是程述。
  他眼眸半眯,面寒如冰,冷冷地盯着蒋辰松:
  “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或许是被那道结冰一样的目光刺中,面对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的程述,蒋辰松显然没有了刚刚叫嚷的气焰,只是对方棂说道:
  “棂棂,我,我下次再来找你一起吃饭。”
  说完灰溜溜地跑了。
  方棂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下一秒却被面无表情的程述拽上了车。
  到家之后,他没有立刻煮饭,而是一反常态,拉过方棂就开始做。
  他的动作强硬而不容抗拒,每一次撞击都仿佛带着甚少显山露水的占有欲,像汹涌的浪潮眨眼间便把方棂吞没了个彻底。
  他丢掉了在方棂面前一贯的温柔与贴心,恨恨地呢喃着:
  “他叫你棂棂……还要和你一起吃饭……”
  方棂哪里不知道他的不安和醋意?但声音一到嘴边就破碎不成句,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他扎人的鬓角,示意他慢一点。
  直到被迫攀上了浪潮的顶端,方棂才想起来他们好像没做安全措施。
  像是明白方棂的顾虑,他低头对上她的眼睛,轻描淡写道:
  “我结扎了。”
  方棂怔怔地看着他。
  她没想到自己某天在床上随口一说的“不想要孩子”竟然被他记在了心上。
  心口热烫,像是有暖流涌进,装入了细细密密的熨帖和被珍视的欢喜。
  方棂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每当她以为程述已经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天花板了,他却总能在下一次刷新她的认知。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又这么好呢?
  眼眶里弥漫上水雾,方棂吸了吸鼻子,紧紧地抱住了他,突然说:
  “我们结婚吧。”
  她能感觉到程述心底的慌乱和恐惧。他在害怕她会突然不喜欢他转而吃回头草,毕竟在和他重逢之前,她有过好几个前男友。
  所以他并不相信方棂“高三就喜欢他”的说辞,甚至对于方棂的主动表白,他一直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总是担心方棂不够喜欢他,随时会离他而去。
  他没有安全感。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棂,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结婚的请求。
  她想,也许只有一种更加稳定而可靠的关系,才能让他真正放下心来。 第63章   听到这个提议,程述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眼神一寸寸逡巡过方棂的脸庞,发现她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才僵硬地开口道:
  “你说……真的?”
  “真的。”
  “不是骗我吗?”
  “不是。”
  “我们可以成为夫妻?”
  “当然。”方棂不厌其烦地回答他,一遍遍地确定着,像是要把他的疑虑统统赶跑。她斟酌着语气:
  “我想以一种更为正式的关系和你相处,和你生活,和你一起安定下来,有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他的忐忑,他的担忧,她都知道。
  程述再也忍不住死死地回抱了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
  方棂感觉到有淡淡的湿意渗进衣服,轻轻叹了口气,继而温柔,坚定地说道:
  “我爱你。”
  ————————
  okk,本单元结束~
  有没有人在看啊555冷到想砍纲完结了
  第38章
  初恋
  “温柚姐姐,你来啦!我刚刚看了会场直播,恭喜你,拿下了这么重量级的一个奖项!”
  “谢谢。”
  温柚浅浅一笑。
  在她这个年纪,能取得这么好的成就早已不知被多少人艳羡巴结,温柚的神色却坦然自若,不见丝毫傲慢与自得。但许宁微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是一下颁奖台就赶了过来,就知道她一定婉拒了很多邀约。
  想必还是为了她哥哥。
  果不其然,温柚下一秒就转了话锋:
  “我来看看你哥。他恢复得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提起这个,许宁微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
  “医生说哥哥最近的生命体征挺稳定的,但能不能醒过来还是得看他自己。”
  三年了,这句话不知道翻来覆去听过多少遍。曾经的悲伤和痛苦都被流逝的时光磨成了麻木和无望。
  温柚没有再说什么。她来在病床前,目光落在戴着氧气罩,眼下青黑却不掩面容清俊疏朗的男人。
  只一眼,心脏就钻出一丝隐晦而尖锐的痛意,又涩又苦。
  她把刚刚拿到手的奖杯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奖杯金光闪闪,铸造工艺独具匠心,是国际知名研发中心颁发给由温柚带领的科研团队的创新科技奖。
  温柚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坐下,一贯清冷无波的眼神柔和下来。
  她和往常一样,开始了得不到回应的倾诉:
  “师兄,团队研制出的药剂已经获奖了,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在国外正式投入生产,挽救更多患者的生命了。”
  温柚轻轻笑着,神色像放下了一个压在肩上许久的重担。即使病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但她还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小微的病情也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恢复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好,她是第一个受益的病人,余下的寿命起码比原来的诊断结果延长了两倍不止。如果坚持服药,再活数十年也没有问题。”
  “这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现在我替你实现了,不醒过来看看吗?”
  温柚像是说给他听,又像在喃喃自语着。垂落的长发乌黑柔顺,遮住了那张清丽脸庞上的怅惘之色。
  她又断断续续聊起今天的颁奖仪式上来了哪些人物;实验室一举成名,扩招了多少人才;新来的师弟很像他;病情有所起色的患者的家属给她送来了许许多多家乡特产……
  一桩桩一件件或大或小的事,在她语调平缓而温柔的叙述中,都变成了生活寄来的明信片,书写着在她看来平凡却珍贵的记忆。
  病床上,许烁生依然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声息。
  温柚也不在意,每次来这里分享一些自己的近况已经成为了她三年以来的习惯。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愿意像个小孩子一般把所有的委屈和烦恼倒豆子似的吐露出来。
  还记得读博时的她压力巨大,暴躁易怒,每天要应付嫉贤妒能的导师的故意刁难,同学的流言蜚语和集体孤立,还需要考虑如何在不寻求贺家帮助的前提下筹得更多的实验基金,为此整天整夜地失眠熬夜。
  是师兄第一个看出了端倪,带着她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去了海边。
  那天晚上,许烁生没有询问她在为什么事情烦恼,而是告诉她:
  “如果你有什么苦闷想要倾诉,尽管对着这片海大声喊出来,它是一个沉默而忠实的听众,我也是。”
  那时候的温柚从没有干过“倾诉”这种事。
  她父母早逝,小时候跟着爷爷相依为命。后来爷爷去世,她又被托付给了曾经受过爷爷恩情的贺家。
  贺家老爷子年轻时在战场上曾被温柚的爷爷救了一命,后来他白手起家,创下了财富雄厚的家业,却没有忘记当年温柚爷爷冒着生命危险扶了他一把的恩情,把温柚接到了贺家,把她当掌上明珠对待。
  而温柚虽然记得他的好,却明白自己不过是贺家老爷子对走失的小孙女无处安放的情感的转移对象——因为那个女孩子小名叫“又又”,但温柚明明不是她,也没有所谓的小名,却被贺家人这样叫了十年。
  他们似乎从没有真正把她当作“温柚”这样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他们给的关爱和照顾,在温柚看来,不仅仅是基于爷爷那隔了两辈人不知道被稀释得还剩下多少的恩情,更是托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的福。 第64章   每一句“又又”,都在提醒着温柚这个世界上没有她可以真正停留和依靠的归处,她的性格更加孤僻了。因为幼年早慧,智商超群的原因,她小小年纪一连跳了好几级,每每都会被班里大了好几岁的新同学视为小怪物。
  他们嘲笑她个子矮,长不高,她反唇相讥,有理有据地罗列他们的缺点,踩了他们的痛脚,气得他们面红而赤,一哄而上,最后反被温柚以巧劲化解,又或者闹到班主任面前,让一众人吃了一嘴灰。
  也是因为她不肯服输的性格和一骑绝尘的成绩,没人当她朋友,自然也没人愿意听她发牢骚。所以她渐渐地只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积压在心底,竖起厚厚的心防,不让任何人接近。
  可就算看起来再无敌的人,心也不是刀枪不入的,血肉筑成的心房怎能抵御刃口般锋利的言语?
  来自更为年长的导师同学明目张胆到近乎恶意的对待,让温柚连带着过去十几年踽踽独行的寂寞一同爆发,她变得更加不近人情,甚至能够连续一个星期都不主动与人说一句话。
  师兄是第一个敲响她心扉的人。是他告诉她,大海是一个吸收并消化坏心情的垃圾箱,对着它,她可以不用再故作坚强。如果大海收到了她的心声,那么她接下来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幸运。
  也许那些话在当时有那么一点哄孩子的嫌疑,对着大海叫嚷的行为也确实有些傻气,但不知道是不是那晚的海风太过温柔,像逝去多年的母亲的抚摸,又或者是四下无人的静谧让她感到安宁,在许烁生的鼓励下,温柚第一次尝试对着寂静寥落的昏蓝海面吼出了自己的烦懑,把胸腔中积压已久的燥郁通通发泄了出去。
  而那时候的师兄听着她对两人共同的导师的怒骂,却只是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像包容着一个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小女孩。
  温柚还记得当时对上那双温柔眼睛的瞬间,那快到不正常的心率。
  她才知道有一个人,一件事物愿意陪伴她,愿意当装满着她所有情绪的漂流瓶的感觉有多么美妙。
  也是从那时起,她喜欢上了温文尔雅,笑容明朗的许烁生。
  那片海也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直到她拿到了博士生毕业证书,准备在那里告白的那一天,一切美好的意义都变了味——
  她在海边吹了四个小时的风,一直等到精心垒起来的沙滩城堡被涨潮的海水冲毁,告白的灯串也因为电量的耗尽而光芒熹微。她以为被放了鸽子,沉默地收拾了所有东西准备回家,收到的却是许烁生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被送进医院抢救的消息。
  不仅是身上大面积的创伤,许烁生的脑部也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从一个会说会笑,前途一片光明的青年,变成了一个终日昏迷不醒,无知无觉的植物人。
  回忆终止,温柚也停下了倾诉。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静静躺着的男人,温柚转身走出了病房。
  夏天的傍晚,天际的云彩总是格外烂漫,晖光灿然,云蒸霞蔚,绚丽而梦幻的颜色将远处的风景装点得格外美丽。与疗养所高昂的费用相对的,这里的绿化条件和环境设施都是经过专人设计,看上去让人十分舒心。
  晚风拂面而来,温柚和许宁微并排走在疗养所里供病人散心漫步的小路上。二人身量相当,气质婉约,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对孪生姐妹。
  “小微,你会怪我吗?”
  温柚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一句。
  许宁微一愣,旋即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轻轻摇了摇头:
  “温姐姐,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要怪也是怪当初那个酒驾的司机,你并没有错,不需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她停下脚步,迎着温柚愧疚的目光展颜一笑:
  “如果哥哥现在是清醒的,可能才要怪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温柚垂下眼睫。虽然理智上赞同她的话,但情感上,三年来的自责已经深深扎根在她的心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拔起的。
  因此这些年,只要她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不是她非要他开车来海边,如果不是她对那片海有种莫名的执念,也许他就不会在半路碰到那辆酒驾的货车,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她无法心安理得地将师兄的遭遇全都归咎到那个司机头上,哪怕她仅仅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也总是控制不住自虐般地回想。
  许宁微见她不语,也知道她的心结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开,只好无奈地握住了温柚的手,郑重其事地告诉她:
  “温柚姐姐,你不要再自责了,这些年来你为了哥哥的病四处求医,还请了护工,让他住进了这么好的疗养所。我的内心已经很感激了。”
  许宁微顿了顿,又道:
  “更别说为了不让哥哥的心血白费,你扛下了所有压力,一个人把偌大的团队肩负起来,走到今天,让我的病得到救治,让更多和我一样的患者看到生的希望……我都知道的。如果不是你,我们兄妹俩完全不可能活到今天,所以你从来都没有亏欠谁,相反,是我们欠你良多。”
  温柚抿抿唇,看着前方空空长椅上映着斜阳的光晕不说话,半晌,呢喃细语飘入风中:
  “如果他能醒过来,我也许就能真的放下了。”
  ———————— 第65章   改了一点细节
  这章先交代一下本单元的背景,男主还没出场。
  打一下预防针:这个世界的女主比前两个要没心没肺一点,身心分离,对男主用完就丢的那种
  第39章
  捂脚
  温柚开车回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景阳苑是近几年a市富豪们格外青睐的住宅选址,环境优美,建筑气派,设计富丽堂皇的同时又不失清新雅致,因其价格不菲的高昂地皮而闻名于上流圈子,基本上能住在这里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这里也坐落着温柚和贺沉洲共同生活的地方。
  两人结婚的时候,贺沉洲就曾对温柚提出过一个奇怪的请求:
  哪怕她工作再忙,有多醉心于她的研究,每个月也得抽出一天最少一个晚上的时间回来。
  以为是贺家长辈的施压,温柚虽然不解,但也照做了。
  于是一年到头,因为多出了这项莫名其妙的规则,本不欲与贺沉洲频繁见面的温柚也不得不偶尔抽空离开她赖以吃住的实验室,回到别墅履行夫妻义务。
  今晚是她这个月第一次回来。
  然而温柚到了别墅门口才发现,她好像忘了提前和贺沉洲发消息说一声。
  但别墅灯火通明,看上去是有人在的。
  难道贺沉洲知道她今晚要来?
  温柚也只是纠结了一秒,便刷开门锁推门而入。
  一团白软棉花糖似乎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温柚回来,它亲昵地凑过去蹭了蹭她光洁的小腿。
  温柚随手撸了一把萨摩耶蓬松柔软的毛。
  “奔奔,有没有乖?”
  小狗兴奋地汪一声,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像在说有。
  “真乖。”
  温柚把包交给它,脱下了不太合脚的高跟鞋。
  为了今天的颁奖仪式,她少见地打扮得十分正式,还穿上了助理临时买来的高跟鞋。
  难得实验室的工作告一段落,温柚这下空出了比往常多出好几倍的时间。去过疗养所,她又答应了许宁微一起出去逛街吃饭的邀约,几乎是一整天都在外面跑。
  这会儿她脱下鞋,才发现脚踝处的皮肤已经被鞋子磨破了皮,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见只是小伤,温柚便没有过多在意。她走过玄关,见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似乎已经在那里枯坐了很久。
  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繁复灯饰发出冷冽的光,照在那道挺直的脊背上,无端衬出了一股萧瑟寂寥的意味。
  见此情状,温柚莫名有一种错觉自己是刚在外面胡混,回家见到独守空房的妻子突然开始倍感心虚的丈夫。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立刻就被温柚丢出了脑海。
  他们分明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如果可以,最好不要涉及情爱。
  她可不想他们单纯的利益关系……哦,最多还有一层不纯洁的床伴关系变质——如果掺进了复杂多变的感情,很多东西的界限就会开始模糊,变成一片混沌。
  那不是温柚想看到的。
  “我回来了。”
  她压下纷杂的心念,没有走上前去,只是随意打了声招呼。
  正准备去浴室放水洗澡,却突然听见贺沉洲低低开口,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你的奖杯呢?”
  他明明没有回头,却知道她手里没有东西。
  温柚不好明说自己把它放在师兄的床头,丢了这种理由又太过扯淡,只能含糊道:
  “……被我放在实验室里保存起来了。”
  她显然不擅长说谎,一句回答被她说出口,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话语里的底气并不充足,反而更像是在敷衍。
  贺沉洲静静盯着面前桌上专门为她订做的给她庆祝的蛋糕,想起疗养所护工发给他的消息,垂眸不语。
  他以为夫妻三年,她至少会和他这个枕边人分享一下她的喜悦。却没想到,自己连她的奖杯都不配看到。
  她心里住了一个人,只不过那个人从来不是他。他一直都知道的。
  可笑的是他总是抱着看不到头的期望,渴盼着她能回头看他一眼,哪怕结局永远只是一次次的失望和无论如何也浇灭不了的妒恨。
  难以想象他竟然会嫉妒一个终日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可事实上,贺沉洲的确确的抱着这样的妒意度过了三年。
  他多想她放在许烁生身上的目光能分给他一部分,哪怕只是一点也好。
  可她的心却冷硬得像块冬日里的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反倒冻得他满手生疮,伤口溃烂,每回碰见她冷淡的反应,结痂的伤口就会被再次撕扯开来,痛不欲生。
  /
  温柚不知道贺沉洲还为她准备了惊喜。她来到浴室,洗手台的位置又被添置了好几瓶护肤品,尽管她很少用。
  热水已经被早早放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冷,是她最满意的水温。
  洗了个头,又泡了一会儿澡,温柚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只余舒适与惬意。
  虽然理智总是告诉她不能在这座别墅里待太久,但温柚不得不承认,在别墅里的时间可以称得上是她一个月里最为放松的时候。
  因为人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呆久了,整日与仪器,试剂和书籍打交道,是人都会无法避免地变得无生趣,死气沉沉起来,细想来好像也只有在这里,享受贺沉洲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体贴细致的迁就时,她才会想起来自己也是一个有了家室的女人,也多了一个除了实验室以外可以去的地方。 第66章   但房子不一定代表了家,同样的,在这座贺家名下的别墅里,温柚还是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当做暂时的避风港还好,总有一天她终归是要离开的。
  具体是什么时候,不好说。
  她一边想着,一边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出了浴室。
  贺沉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房间,正在床边坐着,见她出来,主动给吹风机插了电。
  温柚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
  他一向很喜欢给她做这些明明她自己也可以干的小事,比如梳头,擦脸,洗衣服,叠衣服,剪指甲,涂身体乳……又或者是她一个人完成不的,比如做饭,按摩之类,只要是他能做的,他从不假手于人。
  明明那双手随时可以签下一份金额上亿的合同,他却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管家,非常乐衷于在每个月的这个时间为她完成这些琐碎而又平凡的活计。
  温柚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癖好,不过既然他甘之如饴,她倒也乐得解放双手,随他去了,在最开始甚至被他养成了一个不好的现象:
  在别墅里他照顾她的起居,只用一天时间就能让她习惯饭来张口衣来张手,什么也不用干。回到实验室反而没人可以替她做这些了,温柚这个懒人索性直接从公主活成了糙汉,觉得不饿死自己就行,这便导致她在实验室里的生活质量更加地惨不忍睹,后来被贺沉洲知道了,提出要每天过去照顾她。温柚哪敢劳烦一个集团总裁来给她干保姆的活,自然是果断拒绝了。怕贺沉洲再提出这种话,这才收敛了不少。
  吹风机呼呼地吹着暖风,伴随着低分贝的噪音,反而令温柚困意上涌,一双美眸懒洋洋地眯着,像一只正躺在柔软小窝里昏昏欲睡的猫。
  贺沉洲在后面拨弄着她的长发,时不时调整冷热快慢的模式。
  吹完了头,他又拿起床边的护发精油,细细地抹在上面,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虽然很困,但温柚还记得自己是回来干什么的,轻声问他:
  “今天还要吗?”
  她的态度就好像这件事对她来说,仅仅只是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贺沉洲抚发的动作一顿,旋即喉咙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意。
  但看着她不掩疲倦的眉眼,到底是舍不得折腾她:
  “不用了。”
  温柚彻底放下心来。今天忙了一天,回来还要搞这档子事,她实在没那个精力。
  虽然贺沉洲伺候得是挺舒服的……
  意识到这个想法有些危险,温柚及时止住了深思的念头。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她转了话头:
  “家里还有没有创可贴?”
  听到这话,贺沉洲皱了皱眉:
  “怎么了?”
  “脚被磨破了皮。”
  温柚捋了捋散落胸前的长发,无所谓地回道。
  “我可以看看吗?”
  “随意。”
  她把脚伸了过去。
  下一秒,细瘦到不堪一折的脚踝被一双火热的手掌轻轻握住。
  温柚没来由地被烫了个哆嗦。
  脸上也跟着升腾起一丝热意。
  是因为一个月没见他吗?所以才对他的触碰这么敏感……
  贺沉洲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不自在,紧抿着唇,一张深邃俊美的脸庞上尽是凝重的神色,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她脚跟处的细嫩肌肤。
  不带绮念的动作却再次引得温柚的后脖颈窜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麻意。
  正当那股奇怪的感觉即将破壳而出,野蛮生长时,贺沉洲及时抽开了手,将她的脚轻轻放了下来,转身出去拿药。
  温柚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贺沉洲拿来了医药箱。
  他把她的脚放到他的大腿上,低着头,神色认真地给她的伤口消了毒。
  看着她被泡得泛白翻绽的伤口,贺沉洲突然后悔自己在她到家的时候没注意到这点。
  “疼吗?”
  温柚摇了摇头。
  她现在感觉不到任何痛意,只是感受着脚下结实紧绷的大腿肌肉,透过西装裤的体温传递到她的皮肤,像星火燎烧着心原——
  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席卷而至了。
  温柚不由自主地看向贺沉洲无可挑剔的侧颜轮廓,目光随即聚焦在他唇峰完美,形状性感的薄唇上。
  想亲上去。
  “怎么这么凉?”
  贺沉洲丝毫不觉空气中某种奇怪的氛围,只是盯着她的脚皱眉问道。
  心想她这段时间肯定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于是贴完创可贴,他直接不打招呼地捂住了她冰冷的双脚。
  粗砺带茧的掌心带着火烫的热意,紧贴着脚心最敏感的部位。
  温柚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源源不断的热度让她恍惚以为自己正光着脚走在阳光晒过的细沙上。
  可沙子远比贺沉洲的手掌来得柔软。
  她想不通,明明贺沉洲也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手却生得这样粗糙,每每在做那事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一瞬间,仿佛有一根似有若无的羽毛以千钧之势落于濒临崩断的心弦之上。
  温柚突然抽开自己的脚。
  贺沉洲望过去,对上她的眼神,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空气中涌动着一些不同寻常的暧昧因子。 第67章   他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就是在这一刻,温柚猛地倾身,遵循着自己的欲。望吻了上去。
  ————————
  温柚: sorry没那个精力
  过了一会儿:算了不挣扎了
  是的没错我卡文了,想写出那种成年男女之间暧昧拉丝的氛围真的好难,我尽力了qaq
  发现忘记开地雷和营养液的感谢了sorry
  有灌营养液的宝贝记得留言给我,我发红包呀~
  特别鸣谢折枝入画的两个地雷!
  另外这篇文本来就打算只写第一个世界的,这也是文名的由来,但是后面有了新脑洞才扩写到现在的字数,虽然流量挺凉但我绝对会好好写完它的(握拳,大家不用担心我烂尾~
  如果觉得我哪个世界写得不够好/结尾太仓促/哪些地方没交代清楚的/想看某对副cp的都可以留言给我,如果有脑洞的话我可以再加个番外!
  然后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单元的男主算男妈妈还是爹系,我给他的设定是会大包大揽女主的所有小事,照顾得无微不至,永远做女主坚定不移的后盾,尽心尽力地伺候她,但是被逼急了也会变得强势(嗯你们懂的。不好区分,姑且把他当男妈妈吧~
  第40章
  任务
  贺沉洲很喜欢温柚对他坦荡表露欲望的样子,更喜欢看她为他露出失神而舒爽的表情。
  就像此刻。
  她身上的一切都令他发了疯一样地着迷。
  所以哪怕即将做到最后一步被她叫停,某处还昂扬着,他也没有生气,只是伸手抽过床头的纸巾,细细擦了一下嘴角的不明水渍,起身独自去浴室纾解。
  温柚欺负他欺负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自顾自躺下去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只手轻颤着伸进了她的被窝里,上面还带着未干的水珠,像是进行了一场天人交战的心理斗争,才把她的手拿了出来。
  半梦半醒间,温柚感觉自己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
  被睡意侵蚀的神经终于迟钝地接上轨道。
  她才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
  耳边传来贺沉洲低哑的嗓音,似乎是羞于启齿,他的语气里几乎带上了一丝卑微的恳求:
  “帮帮我……”
  温柚只好无奈地任他动作了。
  迷迷糊糊间,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要是在冬天,他就算宁愿自己憋着,也肯定舍不得把她的手从温暖的被窝里拿出来。
  /
  昨天闹得太晚,温柚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索性最近实验室不忙,她可以好好地休息几天。
  洗漱完下了楼,奔奔正在吭哧吭哧地吃着狗粮,瞥见她,狗粮也不吃了,立马跟离了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殷勤地凑到她脚边求抚摸。
  许是她在下雨天里把奄奄一息的它捡回来的缘故,就算她不常回来这座别墅,奔奔的生活起居由贺沉洲和家政阿姨打理,它也还是格外地亲近她。
  温柚照例揉了揉它的狗头,又把玩了一会儿那对粉嫩嫩的耳朵,一向冷清的眉目柔和下来。
  还挺q弹的。
  “可以准备吃饭了。”
  见她一大早就开始在那逗那只傻狗,贺沉洲心里吃味,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他今天没去上班,而是自己下厨做了一桌早饭。
  温柚遗憾地收回手,抬头望去。
  贺沉洲身上还戴着围裙——一米九的身高显然很难找到合身的围裙,被他微微贲凸的健硕胸肌撑出了一个隆起的弧度,衬着高挺鼻梁上泛着冷光的银边眼镜,让他整个人同时糅合了禁欲与人夫的气质,矛盾中透着一丝微妙的和谐。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温存过的原因,温柚突然觉得心里有某处被击中,涌现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贺沉洲这一身真的是性感得要命。
  喉咙倏然有些干渴,温柚快步走到客厅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连带着把口腔里升腾而起的燥意一同压了下去。
  不经意地一瞥,桌上的蛋糕映入眼帘。
  温柚愣了愣,不确定地想:
  昨天是他的生日?
  温柚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记过贺沉洲的生日,反观他,年年都会为她送上生日礼物,只不过很快就被她忘记丢到哪里去就是了。
  等到坐上餐桌,温柚才咳了一声,问对面正在给她剥水煮蛋的男人:
  “昨天是你的生日吗?”
  贺沉洲动作一滞,垂下长睫:
  “不是。”
  “那蛋糕是……?”
  “庆祝你拿奖。”
  温柚没预料到是这个原因,想到自己的奖杯现如今身处何方,她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谢谢,心领了。”
  于是这顿饭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温柚拿了奖,也给团队里的所有人放了假,因此现在多出的时间反倒让她一下子空虚下来,不知道做什么好。
  在贺沉洲洗碗的间隙,温柚去了书房,打算找几本书看看。
  贺沉洲的书房被打扫得很干净,布置得既简约又大气,唯一鲜妍的颜色只有桌前摆放着的两株小巧玲珑的盆栽,很符合他崇尚低调的品味。各种类型的书被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让温柚一目然,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书。
  她不习惯站着看,便坐到了书房里唯一一张真皮转椅上。见办公桌上都是一些冗长晦涩的文件,她放下书,打算把桌上的杂物都清理到一边。 第68章   整理的过程中,温柚眼尖地发现那些封面透明的文件夹里有一张熟悉的头像一闪而过——
  是许宁微。
  她指尖一顿,把那个文件单独抽了出来。
  的确是许宁微的个人资料,小到她小时候拿过的奖项,大到她现如今的状况,都被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写在里面。
  这个文件很明显能够被人看出来翻过很多遍,纸张边缘处有摩擦出来的痕迹,像主人在翻阅的时候时常用手指摩挲着边角——温柚记得贺沉洲在沉思的时候总会有这个小动作。
  而记录事件的日期终止于半年前,许宁微因病休学的时候。
  温柚合上文件,把它放回原位,又将所有的东西都恢复成刚刚摆放的样子,连偏移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她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
  以贺沉洲的性格,不像会干出这种偷偷调查并搜集一个家世普通,背景清白的女孩的资料的行为,现在看来,只有一个目的解释得通——
  他看上了她?
  想到初中时一边学习一边听着班上女生在课间讨论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剧情,温柚莫名觉得很有可能。
  而且,她又不常回家,贺沉洲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身条件又这么好,怎么可能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
  更何况她的师兄许烁生和贺沉洲曾经是大学室友的关系,贺沉洲和小微有过接触,温柚感到不奇怪。
  她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她不介意贺沉洲背着她喜欢上了别人,只要不出去乱搞就行。
  毕竟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诚然她现在已经有了脱离贺沉洲出去单干的资本——以她身上镀的金,不必和当初一样走投无路筹不到实验资金而找上贺沉洲,现在的她只要挥一挥手就有大把的制药公司排着队递出offer,但她好歹也在贺沉洲给她开的公司里挂了一个cto的名头,他还给了她不少股份——今年她研制出来的药剂正式上市,不仅能为公司大大创收,还能为她和整个团队带来不少分红。
  想要一拍两散,可以但没必要。她和贺沉洲之间,早已不是夫妻关系那么简单了。
  如果没有真正涉及到自身的利益,贺沉洲想喜欢谁她是不会管的。
  思来想去,温柚打定主意对那枝出墙的红杏视而不见。
  正想拿着书换个地方看,出了门却迎面撞见了正往书房走来的贺沉洲。
  他的表情还是平静的,只是语气却透露着一丝隐晦的慌张:
  “你来找书?”
  温柚点点头,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紧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贺沉洲有事情瞒着她,而且很有可能这件事对不起她,又或者真的就是她猜的那样,他喜欢的是别人。
  温柚倒不觉得有多失落,相比起可有可无的男人,事业对她来说明显更香。当初要不是被压力驱使喝了点小酒,稀里糊涂地跟贺沉洲上了床,后面又迫于资金紧缺,答应了贺沉洲合作双赢的结婚请求,她也不至于英年早婚,早早绑定了“贺太太”这个身份。
  虽然当时的贺沉洲自称家里一直在催婚,想让他早点成家,但温柚心里清楚,贺家人喜欢她,却不一定同意让她这个“妹妹”和贺沉洲结婚。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的意外,贺沉洲不会坚持要对她负责,她刚接手过来的师兄的团队可能也做不到今天。
  总而言之,她确实没那个资格左右贺沉洲的想法。毕竟人家先帮了她一把,虽然她的回馈来得比较慢,但也不能否认当年贺沉洲给她提供的资金的确非常及时地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无论心思转过了几百个弯,温柚面上依然不显半分破绽。她对贺沉洲说:
  “放心,我没有乱翻你的东西。”
  如果经过了深思熟虑,温柚想骗过一个人可以说是信手拈来的事,连表情都能控制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
  贺沉洲没有发现破绽。
  因为她能感觉到她这句话说出口,贺沉洲的表情明显一松。
  两人擦肩而过,心思各异。
  温柚不知道贺沉洲在想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
  粉饰太平永远是维持表面秩序的最佳途径。
  就这样吧,谁也不欠谁的好。
  “嘀——”
  突然,一道电子音不知从何处响起,钻入耳膜的瞬间霎时让人神经绷紧。
  温柚环顾了一圈寂静无人的走廊,感到有些困惑:
  她的错觉吗?
  “不是错觉,宿主。我在你的脑子里。”
  “……”
  温柚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实验室里待久了,连幻觉都出来了。
  “不是幻觉,宿主。”
  那道电子音再次响起。
  “……”温柚强行按下心中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明生物的恐惧,冷静地问:
  “你是谁?”
  “我来找你完成一个任务。”
  “什么?”温柚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它想通过她入侵地球吗?
  “没有要入侵地球,宿主。”那道电子音好像已经解释得有些无奈了:
  “你不想知道,你的师兄怎样才能醒过来吗?”
  温柚沉默了一会儿,半信半疑地问:
  “你有办法?”
  现阶段的技术水平都无法唤醒一个沉睡了三年的植物人,一个不明生物做得到? 第69章   “当然,”那道电子音肯定地说:
  “我能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不就证明了我有超出这个世纪科技文明的能力水平吗?”
  温柚略一思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问它:
  “你想要我完成什么任务?”
  “很简单,只要你能让贺沉洲和他喜欢的人心意相通,那么你的师兄就能从植物人的状态中醒过来。”
  ————————
  不明水渍不是流口水!!!懂得都懂: )
  改了一点小细节
  第41章
  回答
  前脚刚发现贺沉洲疑似有出轨的念头,后脚就冒出了一个自称是系统的不明生物让她帮助贺沉洲和喜欢的人心意相通,这样特殊的节点,怎么看,都像是命运在冥冥之中肯定了她的猜测——
  贺沉洲喜欢的人就是许宁微。
  即使面上不显,但其实温柚心里对于这个所谓系统说的话已经信了大半。
  她崇尚科学,不奉神明鬼怪,但作为一名资深学者,研究一些关于生命与自然的奇妙奥义越久,对于一些超出认知范围的存在便越敬畏。
  确实如它所说,它能以脑电波的形式与她对话,恰恰证明了它的不普通。
  对于这样的生物,还是顺着它来比较好,如果死马当活马医,真的能让师兄醒过来,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
  想到在商场上浸淫多年的贺沉洲和单纯得跟张白纸一样的许宁微扯上了关系,温柚登时有些头疼。
  如果这个系统交给她别的任务,比如演算难题公式或是撰写sci论文,她绝对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过去,但它给出的却是这种奇奇怪怪的委托——还不能透露出它的存在,这就等于扼杀了温柚找许宁微做戏骗过它的可能性。
  让她当牵线者?
  温柚感觉这比让她研究某种罕见物质还要棘手。
  她少时没亲人,没朋友,就连社交也少得可怜,口才只有在怼人的时候才拿得出手,压根不能和“中介”, “媒婆”之类的职业相媲美。
  这会儿让她撮合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人,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但温柚终归是一个头脑灵活的聪明人。
  尽管这个任务不好干,她还是静下心来,寻找“心意相通”需要满足什么前提条件。
  首先,她确定了现在只是贺沉洲单方面的意思——等于任务进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小微那边可能并不知情。
  再者,小微现在病情痊愈,对以往因为身体原因接触不的事物都非常感兴趣,毕竟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她未尝不想来一场从前没有过的轰轰烈烈的恋爱。
  只是——
  如同抽丝剥茧,温柚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她和贺沉洲还是夫妻关系。
  认识至今,温柚早就看出许宁微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她相信以她的人品做不出插足当第三者这种事。
  所以只要温柚和贺沉洲的夫妻关系还存续一天,她便不可能突破道德底线,对有妇之夫抱有什么少女怀春的僭越心思。
  如果离了婚,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
  但也仅仅只是一丁点。
  毕竟站在小微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思考,诚然贺沉洲帅气多金,拥有一张登上商务报纸都会被路人以为是大明星的俊脸不假,但他是温柚的男人,就算之后不是,也无法否认这段婚史。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会介意这些。
  更何况小微人长得好看,性情也温和大方,有什么理由非要选择一个结过婚的男人?
  假如师兄醒过来,作为妹控的他知道了她想撮合小微和贺沉洲在一起,应该也会被气得重新晕过去吧!
  而且贺沉洲比小微还要大了五岁,假设真的在一起了,那也是以离异的身份。一个二十八岁的二婚男人在一个哥哥眼里看来绝对是配不上妹妹的,不管他的外在条件有多好。
  可不完成这个任务的话,师兄又醒不过来。
  无解。
  温柚叹了口气,意识到前所未有的棘手,从书房里拿出来的书也没兴致看了,被她随手丢到一边。
  她撑着脸,看着客厅里玩耍的奔奔正在宠幸新买的玩具,煤气罐一样的身材开心地不停扭动着。
  她心念一转,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贺沉洲移情别恋呢?
  但很快,温柚又意识到这样迂回的曲线救国方案不仅多绕了一条路,还不一定成功。
  所谓移情别恋,当然得先死了心,才有可能喜欢上别人。
  温柚认为一个人死心的方式就像玻璃碎了容易复原难,最简单直白的方法就是小微有了男朋友。
  贺沉洲就算再喜欢人家,也不可能那么丧心病狂地跑去拆散一对情侣吧……
  至于小微找男朋友这件事不难,温柚老早就从师兄口中得知,小微在学校里有很多追求者,只是她的身体时常不好,才没有把精力放在这上面。现在身体好了,相信迈出这一步也是迟早的事。
  ——难就难在贺沉洲死心之后,还得重新寻找新的目标让他喜欢上。
  虽然以贺沉洲的条件,外面肯定有大把女人喜欢他追捧他,但让贺沉洲喜欢上别人无疑是非常有难度的一件事。
  温柚能感觉,贺沉洲某些时候看人的眼神浓稠如墨,仿佛有很多激流暗涌般的情绪隐藏在他西装革履的外表下,让人看不真切。 第70章   就连她也时常琢磨不出他在想什么。
  所以她不可能就这么贸贸然行事,这只是一个在脑海里刚刚成形的念头,她要试探过后才能决定采取怎样的行动。毕竟系统给的时间不多,她必须最快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
  贺沉洲正在书房里处理工作。因为温柚难得在家,他选择了居家办公。
  温柚进来的时候,他刚好结束了视频会议。换下家居服的他白衣黑裤,挺鼻薄唇,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姿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在捕猎上天赋异禀的猛兽。
  温柚左手拿着书,右手端着一杯茶走了过去,放在他的桌子上。
  贺沉洲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取下鼻梁上的眼镜,神色如坚冰融化:
  “谢谢。”
  他抿了一口茶,又苦又涩,但念在这是她第一次给他泡的茶,他还是强行咽了下去。
  见温柚还站在原地,似乎有继续待下去的意图,贺沉洲的唇边不自觉地噙上一抹笑意:
  “书看完了?”
  “没有。”
  温柚非常诚实地回答道,继而问:
  “你现在有空吗?”
  “当然。”
  贺沉洲将桌上堆积的文件推到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无论她问出什么,他都会给出最认真的答复:
  “你想聊什么?”
  温柚把手里的动物图鉴翻到某一页,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想知道你对这种动物是什么看法?”
  贺沉洲一怔,本来做好回答公司股份或者人才资源相关问题的他没想到温柚问的是这个。如果不是温柚脸上不似作伪的严肃,他几乎要以为她在和他开玩笑。
  他的眸光扫过书页上对于斯氏鵟的介绍。这是一种瘦小的猛禽,对伴侣的忠诚度非常高,即使配偶双方有着长达7个月的分离期,整个迁徙旅程总距离已经达到30万公里,但每年春季,配偶双方都会跨越山河湖海返回同一个地区,再次确定关系。
  温柚似是不解的声音随即响起:
  “你觉得它的行为值得吗?为什么它们不各自重新找一个伴侣,而是非得飞过那么远的距离,就为了得到对方的一句回应?”
  贺沉洲沉吟片刻,略一颔首:
  “值。”
  “为什么?”
  “它们选择了彼此,不是单方面的奔赴。”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单方面的奔赴,另一方变了心,也没有按照约定前往目的地,就不值吗?”
  温柚一边追问,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贺沉洲的反应。
  大学的时候温柚辅修了心理学,教授告诉她有些人对于某些动物习性的反应,恰恰能够反映其最真实的内心。而现在她这么问,当然是想借着他的回答知道如果他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他是否能够放下执念。
  贺沉洲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有话?她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仿佛想影射什么。
  尽管不愿意被看透内心,但贺沉洲仍然抬眸直直地看向她,遵从了自己的本意:
  “值不值,外人评定不了,只有自己知道。但如果是我,无论结果好坏,我都觉得值。因为如果不赴约,我就很有可能后悔一辈子。”
  “那如果面对坏的结果,你觉得那只被抛弃的斯氏鵟会另寻伴侣吗?”
  “它可能会,”贺沉洲突然侧过脸,淡淡答道:
  “但我不会。”
  两个都是聪明人,不见兵刃的试探交锋于三言两语间,只待一个人甘愿让步节节败退,将自己的心迹剖析于另一人前。
  而很显然,贺沉洲是兵败的那一方。
  从他的回答,不难看出他一旦动心就附于其上,难以扯下的固执。
  因此想让他“移情别恋”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温柚遗憾而果断地排除了b计划,已经预见自己该选择什么样的角色了。
  看来下一步得筹备离婚的事宜了。
  温柚有点惆怅,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不过如果能让师兄醒来,还是值得一试的。
  而就算小微对贺沉洲不感冒,她也必须得做出一些努力,为此离婚是必要环节。就像贺沉洲说的,如果不做,就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哪怕师兄醒过来怪她把小微推给贺沉洲也没关系。
  只要他醒过来就好了。
  ————————
  贺沉洲:???
  贺沉洲:我不就回答了几个问题吗,怎么就进展到离婚了?
  ——
  这里防杠:温柚把许宁微推给贺沉洲是不顾她的想法吗?
  并不是,助攻的目的是让双方发现彼此的好,最终在不在一起的决定权还是在两方手上,助攻就只是个工具人而已啦!!而且咱这里的助攻是不会干出什么下药,故意把人关在一起这类违法违纪的事情滴~
  ——
  第42章
  遗憾
  两人聊完也差不多到了饭点。贺沉洲问过温柚想吃什么,便准备出门去就近的生鲜超市买菜。
  ——似乎每次她在家,家政阿姨唯一的工作就只剩下一大早过来打扫一下卫生,其余的事都被贺沉洲大包大揽了。
  温柚搞不懂明明可以招呼阿姨去做的事,他一个大忙人偏要亲力亲为。
  不过念着自己即将因为一个无厘头的赌注提出离婚也确实有些不厚道,左右闲得无聊,她破天荒拉住了贺沉洲的衣角: 第71章   “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帮你拿东西。”
  贺沉洲理着袖子慢条斯理的动作一顿,自上而下凝睇她,眼眸微亮:
  “好。”
  两人出了门。超市不远,就两百米的脚程,没必要专门去车库里开车出来。
  天空正下着小雨,空气中混杂着甘霖沁入泥土的清新气味。贺沉洲撑着伞,宽肩窄腰,高大精壮的身躯像一座沉默而稳重的小山护着娇小的温柚,还特意放慢了速度适应她迈不大的步调。
  下雨天人不多,路上来来往往的只剩下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和提着菜篮子负责采购食材的保姆,看到温柚这副不常见的新面孔和经常上电视的商业新贵走在一处,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于是托了贺沉洲的福,温柚这个深居浅出的宅人没走几步就收获了好几道打量的视线。可伞下的位置就这么点,她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只好忍着尴尬继续往前走。
  由于她的心不在焉,走在贺沉洲身边的步伐略显生分别扭,一个没注意,脚下打了滑——
  得亏她抓住了贺沉洲的手臂才没有摔倒,这个动作也让她离他稍稍近了一点。
  “揽着我。”
  贺沉洲淡淡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握住手臂上温柚即将放开的手,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我们是夫妻,你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温柚一想也对,这么多人关注着他,万一夫妻不合的消息传出去,贺家老宅那边指不定要有人说闲话。就算即将离婚,温柚也倾向于低调进行,私下解决,她不想多招惹麻烦,所以对外能瞒多久是多久。
  虽然不太习惯在公共场合里离人那么近,但温柚还是重新揽过他的手臂。
  两人进了超市,像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一样相携逛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区。
  这里的食材大都是刚刚从遥远的产地空运过来的,不仅品质上乘,价格也是相当美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货架上,经过灯光巧妙的角度一照,跟打了层滤镜似的让人看了就想买。
  即使两人想低调,但登对的颜值和相差三十厘米的身高还是不出意外让温柚和贺沉洲收到了许多惊艳的目光,而温柚虚虚揽着贺沉洲的手也转而被他牢牢扣在宽大温热的掌心里。
  像是对某种关系强有力的昭示。
  温柚见挣脱不开,便随他去了。
  舒缓悠扬的音乐盖住了贺沉洲鼓噪的心跳。
  握着她手的感觉就像掬住了一朵他一直追随其右,行踪飘忽不定的云,悬着的心踏踏实实落了地。
  贺沉洲突然很想让这一刻延伸到生命尽头。
  温柚不知道身边人的心理活动,独自挑了一些自己喜欢吃的。
  但她胃口也不大,为了不浪费粮食,挑了几样就没再拿了。
  正想让贺沉洲结账,一扭头,却发现他正静静地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那目光专注得令温柚心里一跳,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晃了神,她似乎看到那双墨色眼瞳翻涌着浓重的,令人难以看透的情愫。
  还没等她细想,贺沉洲便敛眸率先移开了视线。
  状似轻描淡写,滚动的喉结却暴露了他难平的心绪。
  像在压抑着什么。
  一股莫名的直觉让温柚也默契地停止了细究。
  她看了一眼购物车,发现贺沉洲几乎没怎么往里面放进东西。
  “你没有想吃的吗?”
  贺沉洲静默片刻,回道:
  “我不挑。”
  “哦,”温柚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对号入座了:
  “你的意思是我很挑?”
  贺沉洲心道是因为你在我才不挑。
  但温柚很明显把他的反应当成了默认,她嗔了他一眼,把刚刚嫌贵的东西重新放回了购物车里。
  见贺沉洲投来疑惑的目光,她理直气壮道:
  “我带回实验室吃……而且我花你的钱,天经地义!”
  贺沉洲一怔。
  说完她推着购物车,转身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路过面包房,记起贺沉洲早上常吃这家的吐司,她顿了顿,还是拿起一袋放了进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贺沉洲回过神,忍不住低头,抵着唇闷笑出声。
  振动的胸腔和微勾的唇角显示了他此刻难言的愉悦。
  他跟上去,顺手在水果区拿了一颗她爱吃的泰国红宝石青柚,付了钱。
  出门前还说要帮忙拿东西的人早已举着伞等在路边,收银员壮着胆子打趣道:
  “那是您太太吧?可真漂亮。”
  收银员以为贺沉洲最多给出的反应是点头,却没想到看见那张男模似的俊美脸庞淡淡一笑,流露出与他气质不符却毫不违和的温情:
  “是的,她很可爱。”
  /
  贺沉洲换了身衣服,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而客厅里的温柚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想起必须尽早提上日程的离婚事宜,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尽管当初贺沉洲没说,但温柚猜得到能让对这段婚姻持反对态度的贺老爷子改了念头,贺沉洲一定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毕竟他那样的人,对一些原则性问题简直循规蹈矩到一个可怕的程度,说负责就一定要结婚,谁也拦不住。
  温柚不是那种养不熟的白眼狼。在贺家时贺沉洲就跟一个大哥哥一样可靠,结婚之后也给了温柚足够的资金,空间和尊重,让她能够无后顾之忧地进行自己热爱的事业,一直走到今天。 第72章   他不仅是她这一路来最信得过的盟友,在生活上,他更是最体贴入微的伴侣。哪怕他喜欢的人不是她,对她的好更多的是来源于他从小到大的良好教养与由始至终的责任心。
  现在要跟他说离婚,不得不说她心里是有些遗憾的——因为这股不明缘由的失落,她暂时还不想告诉贺沉洲她要跟他离婚这件事。
  内心隐隐有股期盼在告诉她,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过再怎么不舍的情绪,跟让师兄醒过来的信念比起来,很快也烟消云散了。
  温柚想起实验室新来的师弟江柖似乎有一个在律师界相当有名的姐姐,便拿过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他姐姐什么时候有空,她有事相托。
  江柖立刻回复了她: “我姐姐下午就有空!师姐你可以下午过来。”
  他发来一个定位。
  /
  吃过午餐,贺沉洲照例去洗碗。温柚则再一次溜进了对她从不设防的书房,寻找当初和贺沉洲签订的合同文件。
  应结婚前温柚的要求,贺沉洲早早就把彼此的财产分配得清清楚楚,并交给温柚随时可以提出离婚的权利。如果结婚,除了充裕的实验资金,温柚还拥有他旗下制药公司占比颇高的股份,高薪职位,支配他名下所有不动产的权利等等;如果离婚,温柚不仅不用出一分钱,还可以轻轻松松得到他集团里的一部分股份,每年分红足有九位数。也是因为他完全利于她的举措,温柚才放下心来答应了他的求婚。
  她倒也不是贪图贺沉洲给她的股份,只是离婚协议书的拟订必须要有财产分配的证明文件。
  温柚很轻松就找到了结婚之后的权益合同,但不知怎么的,贺沉洲把关于离婚的权益合同藏得格外深,似乎不想让人发现。
  费了好些时间,温柚一直翻找到只剩下角落里的一个保险柜。
  捣鼓了一会儿密码,怎么试都试不对。
  她尝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
  “啪嗒——”
  柜门开了,里面静静躺着温柚想找的合同。
  应该是因为里面放了和她相关的权益书,所以才把密码设置成她的生日吧。
  温柚摸了摸下巴,不再多想,把找到的东西塞进包里,起身出去了。
  客厅里,贺沉洲早就洗好了碗,正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给温柚剥着柚子。
  骨节分明的长指超出常人的白皙,衬得那柚子皮的颜色反而灰暗下来。一块块晶莹剔透的柚子肉宛如精美玉雕在他手中横空出世,上面的皮和籽被仔细去除得一干二净,拿起来就能吃。
  温柚下了楼,却是径直向门口走去,似乎是准备离开。
  贺沉洲见状端着盘子走过去,问正在穿鞋的她:
  “吃吗?”
  其实温柚不急,她只是习惯有什么事速战速决,不喜欢让人等她,但这会儿她看了一眼被剥得漂漂亮亮的柚子肉,终究是忍住了直接走人的念头。
  手上刚系过鞋带不干净,不方便拿,温柚于是对他说:
  “喂我。”
  贺沉洲闻言,耳根微微红了红,拿过一小块递到她唇边。
  然而温柚只吃了这一块过个嘴瘾,便对剩下的柚子肉视若无睹了,她随口向贺沉洲道别: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剩下的你自己吃吧。”
  她忘了贺沉洲从不吃柚子,甚至对柚子的气味相当不喜。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同时也阻隔了贺沉洲寂然的视线。
  贺沉洲垂眸,看着盘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柚子肉,最终只是沉默着把它套上了保鲜袋,塞进冰箱,和里面的蛋糕一样,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人重新注意到它。
  第43章
  师弟
  “师姐!这边!”
  温柚循声望去。
  染着一头张扬白发的少年长相精致,身姿修长。明明是一张如倨傲白猫般漂亮的面孔,此刻他挥着手,阳光下的笑颜却驱散了那张脸原本带给人的冰冷寒意。
  “你怎么也来了?”
  江柖微微勾唇,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反正没什么事,我就过来给你引路了。正好有点事想找我姐。”
  最后一句纯属扯淡。其实是他想见她,所以才过来了。
  温柚点点头,跟着他一同进了律师事务所。
  路上,江柖不动声色地问身边神色淡淡的女人:
  “师姐,你今天来是需要跟谁打官司吗?”
  温柚随口回道: “来拟离婚协议书。”
  闻言,江柖忍不住侧目,拼尽全力才压下了眼底的兴奋:
  “你要离婚?”
  温柚似乎不想透露太多,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江柖的姐姐江芊的办公室在三楼。
  江芊和弟弟一样,生了副好样貌,只是与弟弟桀骜不驯的气质相比,她的长相则明艳大方许多,知道温柚是江柖的师姐,率先伸出了手,爽朗一笑:
  “温小姐,幸会。承蒙您在实验室照拂我家这臭小子。”
  温柚友好地跟她握了手,回以一笑,也不多废话,上来便开始提供自己的信息和离婚协议书上需要拟定的条款,顺带咨询一些不懂的事宜。
  金牌事务所的律师办事效率果然很高,在温柚出示了婚前签订的合同,说明情况之后,不用等多久,江芊便打好了离婚协议书的初稿给温柚过目。 第73章   温柚对这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服务态度挺满意的,只是待到要支付酬劳的时候,江芊却言笑晏晏地婉拒了,带着不明意味的揶揄看向旁边小狗一样盯着人家的弟弟:
  “你是我弟弟的师姐,当年要不是你在导师面前为他据理力争,洗清罪名,想必我弟弟现在就要因为某些小人的卑劣行径毕不了业了,如今还让他进了你的团队,沾了你的光。这点小事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
  温柚对这位江柖的姐姐更有好感了。虽然她当时也是除了师兄以外孤家寡人一个,纯粹是不忍心江柖和她一样因为某些红眼病的嫉妒之心而堕入泥沼,但人家能记得她,她还是觉得十分熨帖,不免微微笑道:
  “过奖了,当年我也只是站出来帮他说了两句话,算不上多重的恩情。至于让他进实验室,纯粹是因为看中他过硬的专业能力,绝对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他本人很优秀,您大可放心。”
  漂亮话谁不爱听?尤其句句都是真诚之语,温柚这么一说,不仅让江柖脸上漫起红意,也让江芊的笑意逐渐加深,起了结交的兴趣。
  温柚也正有此意,两人交换了微信,已不见刚刚那般疏离,有说有笑地告了别。
  说是有事找姐姐的江柖转头也跟着温柚一起离开。
  走出事务所的时候,温柚自觉多交了一个朋友,师兄醒过来的愿景也指日可待,心情不免有些畅快放松。
  就连走在她身旁的江柖也能感觉到温柚似乎心情不错,忍不住心思活络起来,正想出声邀请她一同出去吃个饭,却见温柚像是看到什么,脸色骤变——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人多到水泄不通。江柖不明白她看到了什么,但温柚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无比,只要一想到就会手脚发凉的身影。
  那身不常见的,如同小丑一样的红色西装像是一根浸过毒液的银针,狠狠扎进了温柚某一处没有防备的松弛神经,唤醒了脑海深处一些遥远,昏暗而痛苦的记忆——
  她被关在狭小的地下室里,空气中簌簌飞落着尘灰,无论是嵌着东西的墙壁还是脚上的铁链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陈旧气味,黑暗中有一个人一步一步下了台阶,手上的鞭子在红色的西装裤上摩擦出窸窣声响……
  温柚忽地蹲下来,呼吸急促地抱着头,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一瞬间黯淡下来,爬上红红的血丝。
  眼前似乎有些发黑的重影,晕眩感让温柚的胃部痛苦地痉挛着。
  她突然攥住了随她一起蹲下来的江柖的手臂,看着那与记忆中的师兄有几分相像的眉眼,眼眶通红:
  “带,带我走,去哪里都好……”
  江柖担忧地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应激反应,如同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无力而脆弱的神情,心脏顿时拧巴成一团,连张嘴都牵连着酸意:
  “好,我带你走。”
  师姐这是看到了什么,又或者,是曾经遇到过什么事,才会突然露出这么恐惧的眼神呢?
  /
  温柚回了距离自己实验室没有几步路的公寓,往常她吃喝都蜗居在实验室,住则是来到这里。
  感觉到自己重新处于一种舒适安稳的状态,温柚那颗竖起根根尖刺的心才略微平和下来。
  江柖递给她一杯水,毫无顾忌地紧挨着她坐下,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怕她和刚刚那样再度失控。
  温柚抿了一口水,反应过来身旁少年挨过来的炙热体温,她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位。
  江柖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退缩,反倒跟随着她的挪动又凑过去一点。
  与他步步紧逼的动作相反,他并没有贸然询问温柚的过往,反倒说:
  “师姐,今天就让我在这里照顾你吧?”
  温柚本能地想要拒绝,她不习惯有人侵入她的空间,今天能让江柖进来属实是万不得已。
  但随即她又想到,贺沉洲确实交付她可以随时提出离婚的权利,但前提条件是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眼前的江柖是否可以当做她顺利离婚的桥梁?
  温柚心念百转,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那就麻烦你了。”
  /
  贺沉洲挂断了助理的电话。
  他现在需要临时飞往新加坡处理一些公事,有可能三天之后才能回来。
  其实也不是一趟非常必要的行程,只是有他出面会更好,更有诚意。
  但在以往也十分常见的行程却让贺沉洲萌生了一股委托专人过去代理的念头。
  毕竟,这两天是一年到头比他还要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温柚难得的假期。
  他不知道他去了之后,回来是不是又要一个月见不到她。
  虽然知道她很可能也有要事在身,早上也才见过,但此刻的贺沉洲却莫名想看到她,想知道她要不要回来吃饭。
  理智与情感一番博弈,权衡之下,贺沉洲做出了决定。
  如果得到她不回来的答复,他再走也不迟。
  贺沉洲本想打去电话,手指却忽地一顿,转而发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看到的文字消息。
  他还是怕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出乎他意料的是,没过多久,温柚竟然破天荒打来了语音通话:
  “喂?我今晚不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吃吧,不用等我。” 第74章   贺沉洲心头刚泛起波澜的喜悦转瞬又平静下去,忍不住追问道: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唔……”
  电话那头温柚沉吟不语,像在思考。
  贺沉洲耐心地等着。
  那边似乎有些嘈杂声,像锅勺撞击着碗壁,断断续续地,混入一句清越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少年音:
  “师姐,尝尝我第一次做的菜!”
  贺沉洲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你在哪?”
  听着手机那头已经染上些许疑虑的声音,温柚如实回答:
  “我的公寓,师弟来做客。”
  贺沉洲垂下眼眸,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份实验室人员名单,资料以及照片,拳头猛地攥紧,指尖带着颤意:
  “就你们两个人?”
  “是。”
  温柚想,她做到这份上,贺沉洲那么擅长洞察人心,想必也猜到了她的意图。
  温柚不怕惹他生气,在她的印象中,贺沉洲始终是那副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能面不改色,泰然处之的沉稳性格,从没有因为什么东西发过脾气丢了从容,这次断然不可能因为这段无论完好还是破裂都只有利益关系存在的婚姻而恼羞成怒,大发雷霆。
  毕竟他们从一开始就说好了,只谈钱,不谈爱。
  所以温柚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令她惊讶的是,贺沉洲这次反而一反常态率先挂断了电话。换作往常,都是她说到无话可说才挂断的。
  温柚在这一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
  还没等她寻觅蛛丝马迹,对面的江柖便夹了一筷子蔫巴的菜过来:
  “尝尝。”
  她被打断了思路,也不再多想,毕竟只要不影响前行的脚步,她都不会费劲去思考别的无关紧要的问题。
  温柚尝了一口菜,有点咸,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其实江柖第一次做已经算是不错的成果,但温柚在别墅时吃过了贺沉洲做的美味,在实验室时又遵照他的安排吃惯了他专门遣人现做的营养与味道并重的餐品,胃口早已被养刁,渐渐地,她也变得有些挑食了。
  不过看在这是师弟的好意,温柚还是很给面子地多吃了几口:
  “很不错。继续保持。”
  得了夸奖的少年一下子笑弯了眼,一顿饭吃下来比实验成功了还要开心。
  /
  公寓是温柚买下的,设备却是贺沉洲采购的,为了提高她的生活质量,该有的不该有的都一应俱全,甚至他买的很多东西温柚连包装都还没拆过。
  于是洗过了碗,从角落里翻出投影仪的江柖又提议看电影,温柚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吃过饭,她其实已经缓过神来了,只是看江柖兴致颇高,她不好意思扫兴。
  江柖便一直在温柚的公寓里待到了晚上九点。
  温柚其实没怎么专心在看电影上,脑海里一直在未雨绸缪地想着离婚之后的事,倒是江柖看得十分专注,还时不时出声点评几句。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走动,见天色实在不早了,温柚开始思索该怎么开口委婉地让江柖离开,毕竟贺沉洲已经知道了他和她在一起,目的达到,她没有留他下来过夜的必要。
  她把目光重新放回电影,想看看还有多久结束,却猝不及防地看见投影仪放映出来的画面已经演到了男女主正在激情热吻的时候。
  温柚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虽然想借着江柖向贺沉洲阐明自己移情别恋,想要离婚的意愿,但温柚却并没有什么想跟江柖发展的意图。或许那与师兄相似的眉目确实会让她某些时刻恍惚几秒,但温柚做不出把人家当替身这种事。
  然而很快,在江柖带着隐晦情愫的目光投来之时,温柚也终于迟钝地意识到:
  他似乎并不这么想。
  她的走神给了江柖可乘之机。
  少年淡粉色的薄唇缓缓凑近,似乎想将电影里的暧昧带进现实。
  温柚的大脑也有一瞬间宕机。
  她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
  不推开不行,推开又怕伤了少年人的自尊心,毕竟以后在实验室抬头不见低头见。
  正当她呆愣之际,门铃声乍然响起。
  ————————
  其实是个绿茶弟弟~下章修罗场
  第44章
  怒火
  门铃声在这时候如救世主一般到来,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温柚还是如获大赦:
  “我去开个门。”
  江柖扑了个空,漂亮的眉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眼神郁郁地盯着温柚的背影。
  本以为门外站着的可能是邻居还是其他人,但温柚万万没想到竟是贺沉洲这个不速之客。
  意识到这是个顺势提出离婚的好机会,温柚欲盖弥彰地掩了下门,仿佛不想被人看见里面有谁。
  门外的贺沉洲一身风尘仆仆的黑衣,黑发微乱,却比平时还要多了分生人勿近的冷意。看着温柚掩饰的动作,他缓慢地眨了一下酸涩无比的眼睛。
  他其实晚饭都没吃就赶到了这里,却还是像一个羞于见人的胆小鬼一样,在她的公寓门口徘徊许久。
  明明是法律上名正言顺的丈夫,拥有随时闯进去质问她在干什么的权利,但贺沉洲却像被一堵难以跨越的高墙拦在外头,始终不敢敲响那扇门。
  从前是许烁生,现在是江柖,无论如何,她的身边来来往往,始终都不会有他的位置。 第75章   贺沉洲自嘲地想,明知她的心从不会在他身上有过片刻停留,所以他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意,想给自己留存最后一分自尊,三年来却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心底还在无可救药地期盼着她有一天能注意到身后还有他这个人。
  可惜,她从来都发觉不到。
  也是,活生生的人怎么抵得过一个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植物人。
  现在,她为了追寻许烁生的一切,甚至要把另外一个人当作替身。
  贺沉洲知道她这番作为,只会衬得他更像一个笑话。
  可他就是忍不住明知故犯,自虐般蹲守在这里,想象着公寓里可能会发生的一切,猜测着所有可能发生的场景。
  或许她独属于他的另一面也将被别的男人窥见。
  意识到这点,心脏便宛如被一把把锋利的刀刃狠狠扎进,搅和着血肉,随之而来的疼痛泛滥成灾。
  温柚能感觉到贺沉洲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许久,半晌,才低低开口,声音里是无处可藏的哑意:
  “不请我进去坐坐?”
  温柚佯装纠结一会儿,才缓缓让开了一条道。
  贺沉洲进了门。
  这间公寓自从三年前装修完毕,迄今为止他只来过一次,因着温柚不喜欢被人侵犯私人领地,他也识趣地没有再来,每个月都等着她回别墅,才能奢侈地见她一面。
  然而现在,她却堂而皇之地让另一个男人登堂入室,如这间公寓的另一个主人一样明晃晃地坐在沙发的正中央,就好像,他才是外来的客人。
  贺沉洲巡视的目光一顿,静静落在白净墙面上被暂停的投影画面,以及江柖似乎被人揉皱的,不再端正的衣领之上。
  唇齿间霎时弥漫起一股颤泣的苦意。
  原来,如果他不来,她真的打算和他有点什么。
  他是不是打扰到他们了?
  可此刻的贺沉洲无论怎样用尽全力保持冷静,却再也没有办法对眼前的景象视而不见。
  他死死地盯着衣衫不整的江柖那暗含得意的神色,似乎是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忽而冷冷地开口,对江柖下了逐客令:
  “时间也不早了,江师弟是不是也应该尽快回去了?”
  正准备拿双拖鞋给贺沉洲的温柚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贺沉洲虽然和他不同专业不同届,但确实是来自同一所学校,因此,他这一声“江师弟”倒也不是叫得没头没尾。
  江柖也展颜一笑,露出白净的牙齿:
  “是不早了,师姐,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和你一起看完这场电影。”
  横竖贺沉洲即将是一个被离婚的,踢出考虑的情敌,江柖心中生不起太浓重的危机感,更何况看他那铁青无比的脸色,江柖就知道自己的添堵计划已经大获成功,自然不再“恋战”。
  他要把战场交给师姐。
  温柚把哼着歌儿的少年送到门口,正准备告别,江柖却突然凑近了她,把她鬓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师姐,这里乱了。”
  贺沉洲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口状若亲密的两人,慢慢攥紧了拳头。
  温柚哪里不知道他在变着法儿借着角度气贺沉洲?但偏偏现在的她不得不默许他的行为。
  只希望贺沉洲能够借题发挥,这样她提出离婚也是顺势而为。
  她心里也清楚这么做确实对不起他,但如果可以选择坦白,她一定会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明明白白地跟他说清楚,再询问他的意见,偏偏那个不明生物不允许她透露一星半点。
  人命关天,她只好暂时做一回“出轨的妻子”了。好在贺沉洲心有所属,就算离婚,也应该如他所愿才是。
  温柚漫无边际地想着,见江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才转身回到客厅。
  贺沉洲似乎正在端详着桌上的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背影,温柚总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趋势。
  她走近一看,原本放在包里的离婚协议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翻了出来,放在桌上。
  贺沉洲绝对不会随意乱翻她的东西,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刚刚离开的江柖在她给贺沉洲开门的时候自作主张把它拿了出来,故意想让贺沉洲发现。
  温柚忍不住抚额。
  看来她低估了江柖的心眼。
  她其实打算过几天,起码有所铺垫再拿出来的,这下猝不及防暴露人前,连着今晚的一系列事情倒显得她早有预谋,迫不及待离开人家似的。
  这让温柚的脸颊泛起一阵羞燥的红意,忍不住一把夺了过来。
  虽然这的确是她的目的,但此刻的温柚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如同被一团纸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突然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能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老老实实听训一样,低着头站在贺沉洲的面前。
  由此,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贺沉洲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那幽深的,直白展露所有阴暗情绪的眼神。
  被迫维持表面风平浪静的心湖终于在此刻呈滔天浪涌之势,叫嚣着要把眼前这个没有心的人吞没入里,好让她再也无法轻易推开他,不管她情不情愿,也要叫她与他一同坠入万劫不复的情海之中沉沦颠浮。
  她竟想和他离婚。
  贺沉洲难以形容自己看到桌上那份离婚协议书的瞬间,那涌上心头的震恸与悲凉。 第76章   随之而来的,便是不管不顾将它撕毁的念头。
  但他终究没有那样做。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凝滞得像块冰。
  贺沉洲沉默的时间久到让温柚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
  刚刚为了看电影的氛围感,温柚允许了江柖把屋子里的灯光调暗,因此这会儿贺沉洲的脸正处在昏暗的光线中,表情叫人琢磨不透。
  温柚还想凑近去拉他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判。
  她理亏在先,即使贺沉洲什么都不缺,但如果他要从她身上谋求什么东西,只要不影响她的事业,她想她都可以满足。
  几乎是在温柚挪动脚步的下一秒,贺沉洲便突然开了口:
  “做吗?”
  愣了好几秒,温柚才反应过来他意指什么。
  看着贺沉洲在朦胧幽暗的光线下愈加突出的肩颈线和公狗腰,优秀的基因和常年的锻炼让他不仅身高在普通人中尤为瞩目,就连身材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一挂。
  温柚狼狈地侧过脸去,呼吸渐渐染上热意。
  夜晚总在无限催发着人的贪欲,以及,成年人的情///欲。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放纵沉沦。
  往后可能没有机会了。
  只这一晚,从今往后她会安安分分地呆在警戒线里面,再不逾矩半分。
  片刻后,贺沉洲听到一声轻到足以逸散在空气中消失不见的“嗯”。
  得到允许,他一把将温柚打横抱起,径直向她的卧室走去。
  臂膀绷起的肌肉像在宣告着主人已经灼灭殆尽的理智。
  温柚当真是被他丢到床上的。
  解开皮带搭扣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带着一种冰冷无机质的寒意。
  温柚忍不住头皮发麻。一股对未知的惧意夹杂着莫名而来的兴奋爬上尾椎。
  然而,当她意识到贺沉洲难得一见的戾气似乎有积攒许久,难以浇灭之势,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很显然,在此刻的贺沉洲面前,她不再拥有说停就停的权利。
  ……
  被放开时已是深夜。
  眼皮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精疲力尽地合上之前,温柚似乎感觉到贺沉洲轻柔地拨开了她额前汗湿而粘腻的发,微凉的嘴唇触于其上,似有一句呢喃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流泄而出:
  “我爱你。”
  可她太累了,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
  ……
  清晨和煦的阳光穿过透净的窗棂将房间点亮,温柚终于悠悠转醒。
  身侧早已不见了贺沉洲的身影。
  她拖着酸软无力的身体坐起来,脸上流露出稚童般迷茫的神色。
  贺沉洲说,他爱她?
  回想起过往的一切,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小细节,那些被她避开的盛满沉重爱意的眼神,那些她从不愿如对待学术问题一般慎重探究其后深意的行为……
  或许,这句话并不缺佐证。
  只是她太爱逃避。
  温柚的人生有十几年的岁月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习惯了无牵无挂,一身轻松。因此,那时对师兄的朦胧爱恋,以及后来他罹难时由喜欢到愧疚的心境转变让她意识到:
  感情这种东西,容易让人自困囚笼,碰过一次,体验过滋味便好,往后要以其为警戒带绕道而行——这是理智告诉她该如何处理那些过于浓重的情感。
  她不愿再让自己深陷泥沼,于是,她回避了那些贺沉洲其实是喜欢她的证据。
  如今谜底解开,也拨开了温柚心底那其实早已见内里雏形的云雾。
  然而随之而来的,又是更大的问题:
  她呢?对于贺沉洲,她又是怎么想的?
  而贺沉洲调查许宁微又是为了什么?
  温柚的头脑不擅长思考这种感性问题,她下了床,打算刷牙洗脸之后再来好好理清思路。
  洗漱完她来到客厅,许是她的厨房空荡荡的,连调味料都没有,贺沉洲没下厨,而是买了早餐放在桌上。
  就算要离婚了,他也是体面的。
  温柚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低头,却发现桌面上的离婚协议书已经签上了贺沉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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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删了好多字改到没脾气了,审核员求放过(跪下了已经
  第45章
  番外一:队友
  十岁的温柚刚到贺家的时候,显而易见营养不良的身材比同龄人还要瘦削许多,衣衫老旧,鞋底脏污,薄薄的背脊上还背着爷爷打了补丁的军绿色行李袋,灰扑扑的打扮与周围环境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但温柚却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面盛满了不卑不亢的昂扬神采。
  那超出同龄人的从容姿态让她站在干净明亮的别墅里也不显半分局促,反倒让人感觉她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闲适。
  彼时贺沉洲十五岁,是贺老爷子寄予厚望的大孙子。小小年纪就已经长成眉目英挺,少年老成的模样,喜怒不形于色。
  哪怕得知自己多出了一个寄住在家里的“妹妹”,贺沉洲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朝温柚点了点头,算作打过招呼。
  温柚那时候还小,气性也大,但她知道寄人篱下,没有人会纵容她的脾气,于是她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尽管感觉贺沉洲并不是那么喜欢她,她还是勉强叫了声“哥哥”。 第77章   心里却不像嘴上那么乖顺,反而暗暗下定决心不要热脸贴冷屁股,以后见了他,她绕道走就是。
  温柚不知道的是,贺沉洲其实并不抗拒她的到来。
  相反,第一眼看见她时,贺沉洲就十分欣赏她小小年纪的从容淡定。
  然而更多的却是忧虑且恐惧着——
  因为他的父亲贺封有着异于常人的癖好。
  /
  贺沉洲半年前走散的妹妹贺又宁,是这栋别墅里最小的孩子,同时也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贺封的宠爱与亲近尤甚。
  贺沉洲学业繁忙,要严格按照爷爷的要求维持年级第一的好成绩,课余时间还要锻炼身体,上补习班,接触各种商业知识,经常不着家。
  某一次难得在家时,他的妈妈阮秋声偷偷告诉他她要把妹妹送走——
  只因她察觉到了贺封不为人知的癖好,总是借着亲近之名对贺又宁动手动脚。
  她怕最小的女儿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贺沉洲即使舍不得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听到母亲这么说,也只能同意了她的想法。
  然而阮秋声只是一个本分老实的富太太,甚至婆家都没有贺家有钱有权,知道要把贺又宁送走这件事全家人都不会同意。
  如果把事情戳破,这样好面子的大家族也会为了粉饰太平而当做无事发生——这才想出了假借带两兄妹出去逛街遛狗为由,让得了她一大笔钱的一个远房亲戚将贺又宁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这个办法,到时再先斩后奏。
  带上贺沉洲,一来是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能多一个照应的帮手,二来则是作证贺又宁的失踪不是她故意为之,利于模糊视线。
  当时的阮秋声和贺沉洲都没有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接应的人因为路上堵车迟到了。
  阮秋声带着两个孩子等待的间隙,一不留神,贺又宁养的金毛犬多多挣脱牵引绳跑了。
  贺又宁最是宝贝这只狗狗,就算听了妈妈的话知道自己必须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她也坚持要把多多一起带走,想要有一个同伴陪着她。
  碍于女儿将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阮秋声没有拒绝。这会儿狗跑了,她自然让贺沉洲赶紧去把它追回来。
  贺沉洲离开了。
  等了一会儿,不清楚接应的人什么时候到的阮秋声实在忍不住去了趟附近的洗手间。
  她把女儿一起带进去,让她在洗手池边等她,以为乖巧懂事的女儿会听话待在原地,而且距离不远,有什么动静她也一清二楚,便放心让她待在那里,却没有注意到洗手间出来的拐道刚好是一个监控死角。
  贺又宁担心自己的狗狗,只待了几十秒就忍不住跑了出去,看看哥哥有没有把多多追回来。
  于是等阮秋声出来,便四处寻不到女儿的身影了。贺沉洲牵着狗回来,也只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母亲和接应的阿姨茫然失措的表情。
  独独不见了自己的妹妹。
  /
  贺老爷子动用了各方关系寻找失踪的孙女,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
  每每只是有了些线索,过些日子又断了,可见人贩子已经是多年老手,狡兔三窟,喜欢把到手的孩子辗转各方,放烟雾弹。
  就这样焦急地等待了几个月,眼看着找回女儿的希望越来越小,阮秋声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痛苦不堪,渐渐地,精神开始有些不正常了。
  她时常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不准任何人靠近,神经兮兮的,贺家为了不让她出去丢人现眼,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没有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而是把她关在顶层的阁楼上。
  温柚来到贺家的这一天,许是那会儿的阮秋声看上去已经恢复正常,考虑到温柚接下来都会在这栋别墅里生活,贺老爷子把她放了出来,却没想到她看见温柚的一瞬间就开始疯狂把她往门外推,嘴里还念念有词:
  “走,走,走……”
  她状若疯癫的动作很快就被一旁的佣人拦住了。
  那时候的温柚正是对一切事物感到好奇的年纪。
  阮秋声的失常让她意识到,这个她接下来将要生活的地方好像藏着什么不一样的秘密。
  于是温柚在别墅里住了几天,熟悉了环境之后,就会时不时避开众人的视线,去顶层的阁楼上观察碎嘴佣人私下里称呼的“疯女人”。
  可是自从那天过后,阁楼上的女人却仿佛被人喂了哑药一般再也不说话了。
  而贺沉洲自从那一天跟温柚匆匆见了一面之后,也被送去了夏令营封闭式训练,因此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家。
  杂物间的门是一扇方便人观察情况的铁栅栏,温柚每每路过时,看到这扇仿佛关押着畜生一样的门,以及门后呆呆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心里总会不是滋味。
  尤其在看过那些落井下石的佣人们为她准备的那些饭菜,温柚更加不忍心了,那些饭菜的份量连她这样一个小孩子都不一定吃得饱。
  同情心作祟,温柚经常去厨房找阿姨要加餐。
  阿姨念在她正是小孩子长身体的阶段,看她年纪身形也跟不久前失踪的小姐大差不差,再加上老爷子对她的看重,便应允了温柚的要求。
  温柚转头就把要来的食物通过那扇栅栏的小门放进了杂物间。
  她也不期望女人能主动跟她说话。然而,在连续好几天送饭之后,温柚发现女人终日恍惚的目光开始渐渐放在了她的身上。 第78章   这一天,阮秋声似乎难得有些清醒了。
  她面容憔悴,眼神却比之前多了点亮光,慢慢走向门口。
  温柚也似有所感,不像往常一样放下东西就跑,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略显蹒跚的步伐。
  然而正当阮秋声即将开口之际,却看到了温柚身后不怎么上楼的贺封。
  只对视了一眼,女人就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物,又缩回了角落,抱头痛哭起来,边流泪边大叫。
  温柚也注意到了贺封的存在,一瞬间开始在脑子里飞速思考该怎样解释自己的行为,但贺封却好像并不怪她,只是温和有礼地冲她笑了笑:
  “又又,叔叔想一个人陪陪阿姨,你自己下楼去房间里玩好吗?”
  温柚没有理由留下,显然贺封把她当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哄,她不能在这种时候表露出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她嘴上应好,却在过了楼梯拐角之后,又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
  她必须知道贺封到底想干什么,却偷偷看见——
  贺封在喂那个女人吃药。
  而那个女人满脸泪痕,挣扎的动作格外激烈,显然不愿意服从他,却因为力量悬殊,挨了几个巴掌和踢踹之后被迫咽下了一些不明药物。
  温柚虽然早熟聪慧,却也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登时便吓得愣住了。
  反应过来,她又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开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贺老爷子,但她想起那天女人推搡她的时候,贺老爷子分明是一副不忍心看又不得不让佣人把她架走的模样,就莫名觉得或许告诉他也无济于事。
  而贺家里除了贺沉洲以外的其他人,也都在饭桌上提起女人的时候一副鄙夷不屑的样子,肯定也不会把她的“告发”当一回事。上行下效,就连佣人们对着那个女人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个“家”里,似乎充满了冷漠,放任阴暗,流言与暴力在暗处疯狂滋长,蚕食着无辜的生命。
  温柚顿觉齿寒,突然觉得如果她就此视而不见,也许迟早有一天也将落得和女人一样的境地——毕竟她是一个外来者,并不是跟他们有血缘牵连着的真正的家人。
  于是温柚开始细致留意起贺封的生活轨迹。
  他是贺老爷子最大的儿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对着偌大的家业虎视眈眈,因此每天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公司里忙碌,只有周六日会待在别墅里。
  趁着他不在家,佣人也被支开,温柚偷偷潜入了他的房间,翻找到他喂给那个女人的药物。
  记住了药片的大致形状,对比之后,温柚又找了个机会把药片都换成了她特意买来的维生素。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温柚发现女人每次在贺封喂完药之后精神都会重新变得恍恍惚惚,整日昏睡,就算难得清醒,嗓子也沙哑到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气音。
  她笃定贺封一定是在隐瞒什么,那些药也一定有问题。
  不仅如此,温柚还找到机会大着胆子,在贺封对她施暴的时候把过程录了下来,只是为了防止被人看到,她每次都谨慎地只录一点点,便收手离开。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力量太小,无法上前阻拦,只能偷偷积累证据,等到贺沉洲哪天回来,再交给他。
  但温柚始终无法从女人嘴里套出什么,自从上次她被贺封发现之后,他和佣人上来阁楼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导致温柚每次只能放下东西就走。
  终于在贺沉洲离开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温柚在房间里看完书,习惯性上楼看看有没有佣人在杂物间门口守着,想探视一下女人的情况。
  却发现,阔别了一个月之久的贺沉洲已经回来了。许是因为他是女人的儿子,又是贺老爷子最器重的孙子,佣人给他开了门便走了。
  温柚回房间拿了手机,所幸贺家家大业大,给孩子买一部通讯工具的钱还是有的,温柚也是用它拍下了贺封施暴的证据。
  她没有进杂物间,只是静静在门口等待。
  透过栅栏的缝隙,她看见半大少年正握着熟睡的母亲的手,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他低垂的眼睫,初见时不苟言笑的俊秀脸庞在这一刻才流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的脆弱以及——
  不断汲取养分,迅速向上生长并撷取成功果实的渴望。
  他那暗含不甘与冲劲的目光让温柚仿佛看到了一头正在蓄势待发,伺机而动的狼。
  她握着手机,知道里面的东西终于有了可靠的归宿。
  待了一会儿,贺沉洲出来了。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温柚会出现在这里,神情一下子有些怔愣。
  掩上门,看着门前眼眸晶亮的女孩,贺沉洲轻声问:
  “有话对我说?”
  温柚点了点头。
  凝视着那双仿佛盛满粲然星光的眼眸半晌,贺沉洲带她去了自己的房间。
  由于他很少在家,房间的生活气息并不多,没什么生机的冷色调,简简单单的设施并无多余的摆设。
  贺沉洲把唯一的椅子让给她,自己则在床边坐下。
  温柚把手机递给他。
  贺沉洲接了过来。
  在看到视频里贺封对着自己的母亲又踢又踹,还强硬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服药的画面,少年瞳孔微缩,表情一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他没想到,母亲都已经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竟然还要在家里遭受着这样的折磨。 第79章   少年的拳头猛然紧攥起来,手背青筋根根分明。
  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得到公司的主宰权。
  “放心,这阵子他的药被我换成了维生素。”
  话音刚落,贺沉洲才缓缓将目光转回面前处变不惊的女孩,沉默片刻,低低开口:
  “谢谢。”
  有了这一句话,温柚便知道从此以后,她和贺沉洲就是一个战线上的队友了。
  第46章
  番外二:过往
  贺老爷子虽然已至花甲之年,但仍然身体康健,精神矍铄。原本勉强给了能力平凡的贺封一个公司副总的职位,但自从半年前知道了儿子的怪癖,他越发觉得此事是一个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因此他把全部培养精力都放在了优秀出色的大孙子身上,期盼他能早日进公司独当一面。
  因此,贺沉洲只是在老爷子面前稍微挑拨了几句,便让本就对近期搞砸了一个大项目的贺封失望透顶的贺老爷子顺水推舟,直接把儿子下派到了新加坡的子公司做管理者,归期未定。
  此举一来是为今后贺沉洲的上位铺路,二来更是给贺家其他蠢蠢欲动的亲戚敲响了一记警钟。
  贺家老宅里除了贺老爷子之外的人对贺沉洲小小年纪深藏其里的心机与狠意更为忌惮。
  然而就在之后,他们发现,原本在贺家活得像个透明人一样的寄住女孩温柚不知何时得了贺沉洲的青眼,渐渐开始与他熟络起来:
  空闲时贺沉洲会让司机捎带着温柚一起送到学校;外出回来也会给温柚带礼物;甚至把自己做的学习笔记交给她看,任由她进出自己的房间……像对待亲妹妹一样沉默而极尽所能地爱护着这个女孩。
  温柚以及阁楼上关着的阮秋声在贺家的处境奇异地变得好过了起来。
  温柚心里清楚这是贺沉洲的回报,于是她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庇护和馈赠,偶尔还会向他索要一些生活费。
  倒不是她花钱大手大脚,也不是贺老爷子亏待她,相反,贺老爷子在衣食住行方面都十分优待,但她毕竟不是他的亲孙女,一些方面更无法如父亲一般深谋远虑,如母亲一般心思细腻,而现如今有能力接触到好过以往千百倍的资源的温柚对很多东西都非常感兴趣,每个月除了自学对她这个年龄段来说过于超前的各类科目,还会抽空去买以前买不起看不到的书,上各种培训班,参加各种奥数竞赛,最大限度地利用每分每秒来充实自己。
  即使年岁不大,温柚的头脑却有着超脱常人的清醒。她明白自己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贺家独自生存,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归宿,她不能让自己在“富家小姐”的虚假幻想中沉沦放纵,而是必须像贺沉洲那样尽快成长起来——刚好她有这个能力,就更要利用这个优势为自己的未来添砖加瓦。
  因此在这个开阔视野的过程中,温柚花钱才会如流水一般迅速。好在贺沉洲也不差那点钱,只要温柚开口,总能从他那里得到比要求翻出好几倍的零花钱。
  在相处了一年之后,贺沉洲这个洁癖甚至开始在早晨温柚坐在前往学校的豪车里争分夺秒看书之际,笨拙地给她梳起头发,编起辫子,整理来不及扣好的衣领,擦掉温柚唇角沾着的面包屑或者牛奶渍……
  为了能编出好看的,让温柚满意的发型,他还专门看了各种编发教程,对这一门手艺活彻底着迷上瘾。
  尽管温柚在心里猜测贺沉洲这是把自己对走失的妹妹无处安放的关爱转移到了她身上,但看他那架势,要不是贺沉洲仅仅大她五岁,温柚甚至会以为对方不是拿她当妹妹看,而是当女儿养。
  不过她也十分受用就是了。
  /
  时间就这样飞快流逝,转眼间两年过去。
  温柚十二岁了,这一年的她已不再像刚到贺家时那般面黄肌瘦。在这两年里,她被养得很好,不仅是初露美人胚子的精致容貌,还是得到充裕学识润泽的聪明大脑,都让她看上去是所有老师家长心目中梦寐以求的天才儿童。
  那段时间,除了在同学堆里不受欢迎之外,温柚几乎可以算得上过得相当舒心。因为即使有人不喜欢她,也要顾忌她背后的贺家,不敢来找麻烦。
  对于总是像阿拉丁神灯一样予取予求的贺沉洲,温柚一声声“哥”也叫得更加顺口了,性格比刚来时少了几分沉闷,多了几分活泼。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但两年的关照下来,温柚是真的把贺沉洲当成了哥哥一般的存在。
  这一年贺沉洲十七岁,完成了高中学业,准备去外地读大学。
  离开的前一天,刚好是他的生日。
  他性子低调,不喜欢家里给他大张旗鼓地举办聚会,因此贺家人也像往常一样发个红包,盲目地送几件昂贵的奢侈品,不管贺沉洲喜不喜欢,用不用得上,完成任务一般献上殷勤就算了事。
  贺沉洲照单全收。
  过去很多的次生日都是这样毫无新意,他其实早已习惯,但在去年温柚发现他不被爷爷允许的爱好——看球——爷爷认为这容易让他玩物丧志之后,送给他她专门用乐高积木拼出来的他喜欢的球星模型,生日这两个字对他而言似乎也不再那么枯燥乏味了。
  贺沉洲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众人的嘘寒问暖,心里却隐隐期待着温柚会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第80章   他不觉得自己一个接近成年的大哥哥期待小自己五岁的妹妹的礼物有什么奇怪。
  诚然,温柚是跟贺又宁一样的年纪,但贺沉洲却清楚地知道她和自己的妹妹完全不一样。
  贺又宁娇气且胆小,而温柚则恰恰相反,自立又勇敢,天资聪颖,胆大心细的同时又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定力与耐性,很多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思维之敏捷,见解之独到令贺沉洲这个大她五岁的高中生都望尘莫及。
  因此,见证了她两年来的成长的贺沉洲早已不仅仅是将她当做一个寄住家里的小妹妹看待,而更多的是把温柚当做一个能够跨越年龄鸿沟,和他交谈甚欢的朋友。
  在吃完一碗阿姨做的长寿面,走完最后流程之后,贺沉洲终于脱身来到了温柚的房间。
  他礼貌地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温柚难得焦急的声音:
  “等,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贺沉洲唇角微扬,不再打扰她,只是耐心地等着。
  几分钟之后,哒哒哒的脚步声才传至门边,像是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温柚才打开了门。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书桌的方向莫名亮着一角。
  贺沉洲被一双柔软的小手牵着走进了房间。
  书桌上,一个由剪纸,铁丝以及导电线构成的立体“城市”正静静地呈现着万家灯火通明,被点亮的窗户,路灯,电线杆,摩天轮以及高楼大厦就在这一方小天地中闪烁着暖黄的光晕,粉紫色的背景板成了夜幕降临前的梦幻天空,笼罩着这番良辰美景以及那两个坐在车里的小人儿。
  贺沉洲一眼看出那是接她放学的他。
  看着这一桌她半个月前就在辛苦忙活的成果,贺沉洲心中难言的触动。
  胸腔内仿佛有一处被温暖的火炉熨烫着,承载了满满的欢喜。
  可以说,这是他目前为止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之一,之二就是去年她为他搭建的模型。
  温柚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她做起来有一种在她身上不多见的娇俏与可爱:
  “喜欢吗?”
  “嗯。”他认真地看着她:
  “你很厉害。”
  得到肯定与夸奖,温柚这才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流露出小女孩的天真与骄矜:
  “那当然。”
  看着她在亮光下稚嫩却又格外夺目的脸庞,贺沉洲也下定了决心,在她生日那天,无论他身处何方,距离多远,也要回来给她过生日。
  /
  离温柚的生日还有两天时,远在外地的贺封回来了。
  两年不见,他的眼角长出了几道明显的皱纹,目光也比从前多了分阴鸷。
  以往还愿意装一装儒雅随和,如今只像条吐着蛇信的毒蛇,随时可能逮着人咬。
  温柚放学回来看见他,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便觉得浑身不适。
  她偷听贺家婶婶嚼舌根,说是贺封在新加坡出了车祸,丧失了生育能力,老爷子于心不忍,又让他回来了。
  原来是废了呀,怪不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那么死气沉沉的。
  温柚心想。
  其实如果可以,温柚希望贺封至死都不要回来。
  这两年她和贺沉洲相处得十分融洽,由此她也知道了这座老宅里很多的秘辛。
  还记得贺沉洲告诉她贺封似乎有恋///童倾向以及贺又宁失踪缘由的时候,饶是胆大如温柚也忍不住背后冒出冷汗,心中庆幸她刚来那会儿贺封忌惮着老爷子不敢对她动手动脚。
  现在贺沉洲不在身边,贺封又得了老爷子的愧疚和垂怜,温柚不得不警惕起来,当即决定哪怕她喜欢一个人住一间房,也必须得申请住宿了。
  趁着贺封还没有对她表露出兴趣。
  这天温柚吃过晚饭就找机会跟贺老爷子聊了一下住宿的事情,主动表露了想融入群体的意愿。
  贺老爷子也表示支持,欣然同意。
  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温柚回到房间,收拾完行李才开始看书。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
  后知后觉有些口渴,她便下了楼,准备倒点水喝。
  今天不知为什么灯光格外微弱,佣人也都早早不见了踪影。
  温柚没多想。
  当她路过某个空房间时,却被一只拿着毛巾的手从背后捂住了嘴。
  挣扎间好似吸入了什么气体,她慢慢晕了过去,直到不省人事。
  /
  温柚再次醒来时,就察觉到自己被关入了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周围空荡荡的,漂浮着无数飞舞的烟尘,似乎这个地方存在了多年且少有人来打扫过。仅剩的壁灯明明灭灭,飞蛾环绕,却驱散不了砖缝中渗出来的阴冷气息。
  温柚的手脚被拷上了冰冷的锁链,另一头则深深地嵌入发黑的墙壁之中,才没过多久就磨得她细嫩的皮肤出现了几道红印。
  她怎么也没想到贺封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真的敢将她转移到贺家老宅久未有人踏入的地下室里,把最危险的地方当成最安全的地方。
  “小丫头,两年前就是你告了状才让老爷子把我调走的吧?”
  温柚偏过头挣脱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被陌生人触碰的不适感让她有点反胃。
  见贺封把两年前他被调职的事情怪到她的头上,她强压住心绪,皱了皱眉,装成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 第81章   贺封收起了戏谑的表情,眼神突然变得十分阴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装傻,你是不是觉得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偷偷收集些什么?”
  诚然,他当时轻敌,想着谅她一个年仅十岁又寄人篱下的小孩子也不敢翻出什么风浪,便由着她搞小动作,没想到这丫头胆子这么大,竟然真的敢把这件事捅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借题发挥将他赶到国外。等到他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作为男人的尊严,灰溜溜地回了家,公司哪里还有他的地位?全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姐妹瓜分得渣也不剩了。
  想到这里,看着女孩鲜妍姣好的脸庞,他阴恻恻地笑了笑:
  “现在你落入了我手里,不如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他抬起一只手留恋地摸了摸温柚娇嫩洁净的脸蛋:
  “说起来,你和又又长得真是像啊。忘了你叫什么,不如在你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就叫你又又,怎么样。”
  他呵呵笑着,蹲在原地自言自语。
  即便智商超群,但温柚终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看着面前仿佛在庆祝什么事情一般特意穿了一套正式的红西装,左手执着一根藤鞭神色癫狂的疯子,她忍不住牙关打颤起来。
  唯一能救她的贺沉洲远在外地,阮秋声自顾不暇,贺老爷子又知道她即将住在学校,到时候这疯子出去一说,没人知道她一个人被关在这里。
  求救无门便是如此。
  /
  贺沉洲在温柚生日的前一天特地坐飞机赶到了家里。
  老宅里却不见了她的人影。
  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去学校住了,或许周六日留宿在那里——佣人也不是很清楚。
  贺沉洲心头闪过一丝失落,只好把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放到了她的房间里。
  女孩的房间干净整洁,窗帘是恬淡而雅致的青色,桌面,柜架,床头随处可见的书。
  贺沉洲帮她把掉落地面的笔捡起来,转头却发现一旁的行李箱并没有被带走。
  怎么回事?贺沉洲皱了皱眉。
  他去了阁楼,温柚也不在这里,只有阮秋声一个人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问一些简短的句子她也能回答了。
  贺沉洲问她温柚这两天有没有来过,却见母亲摇了摇头,转动了一下眼珠,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贺封。”
  贺沉洲眼神一凛:
  “他回来了?”
  阮秋声点了点头。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现心间,贺沉洲长腿一迈出了门,没发现阮秋声紧跟其后。
  他下楼再次揪住一个佣人:
  “贺封呢?”
  见贺沉洲连一声“爸”都不愿意称呼贺封,而是直呼其名,年轻佣人的肩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他好像去了车库。”
  车库里有地下室的入口。
  想到这一点,贺沉洲急忙赶了过去。
  /
  仅仅是一天过去,温柚却感觉时间像是停止了流逝。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疲惫和疼痛像刀子般一遍遍刮擦着她脆弱的神经,没有力气叫喊和求救,连动弹都十分艰难。
  贺封并不着急对她使用一些腌臜手段。
  就像他说的,一时半会没有人会发现这里,他要好好折磨她,给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一些教训。
  说的好听,但温柚观察他的表情已经猜出,这个变///态喜欢看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露出受///虐的表情,越痛苦,他越兴奋。
  刚开始发现她怕痛,他便用鞭子狠狠抽她,把她抽到衣衫破烂,血肉翻绽,看她无法抑制地躺在地上痛到打滚尖叫,诡异而舒心的笑容便会在他脸上逐渐放大。
  抽累了就上手掐她脖子,看她流露出濒临窒息的神情,再在最后一秒像顽劣的孩童一般放开,如此来来回回,温柚在生死线上徘徊几遭,好在白天来临,他不能失踪太久,才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黑暗中有脚步声从楼梯口处传来,带着闲庭信步的放松一步步踏下台阶。
  贺封还是穿着那套红西装,甚至颇有兴致地哼起了歌,可在温柚听来不亚于噩梦到来的前奏。
  她不知道他今晚要玩什么花样,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坚持到有人来救她,哪怕再难捱也得挺过去——
  不把这个变态送进监狱,她绝不会轻易寻死。
  她这样想着。
  下一秒,寂静的地下室里便响起了贺封愉悦的语调,像在哄孩子一般:
  “又又,今天爸爸给你纹个身怎么样?”
  明明她根本不是所谓的“又又”,他却固执地把自己和她代入了一对父女的角色,这让温柚更加恶寒,同时也对这个魔咒一般的称谓更加恐惧。
  因为他在施///虐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一遍遍地叫她。
  贺封又开始自说自话了。
  温柚在他眼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件取悦他的,不会说话的玩具,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管温柚有没有回答他,放下工具箱,手便朝着温柚身上只能称其为布条拼接而成的衣物伸去。
  温柚拼命闪躲,憋了许久的眼泪再一次倾泄而下。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恍惚间,楼梯口传来巨响,地下室的门似乎被人砸开了。 第82章   正打量着温柚身上还有哪一处完整的皮肉可供他纹下他认为最美丽的图案的贺封像被当场泼了桶冷水,转头望去,下一秒便被暴怒的贺沉洲踹翻在地,硬生生挨了好几拳,头与地相撞砸得眼冒金星。
  一件带着清淡皂角香气的外套兜头罩下,紧接着,温柚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如同捧着一簇即将在掌心融化的冰花,贺沉洲根本不敢用力,怕勒到她的伤口。
  小小的女孩埋首在贺沉洲胸前,唯一露出来的本该光洁无瑕的手臂此刻却遍布了狰狞可怖的伤痕,贺沉洲只是看一眼,浓浓的愧疚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悔恨便如滔天巨浪一般将他吞没。
  如果他早点回来,是不是就能避免她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没有答案。
  贺沉洲整理好情绪,轻轻抱着温柚起身。
  转头,却看见正欲离开的贺封迎面撞上面无表情的阮秋声,而她手上举着的不知从何处拿来的水果刀,正一下又一下,泄愤一般扎入贺封的胸膛……
  ————————
  这时候贺沉洲还是把温柚当成一个年纪小的好朋友!没有男女之情。
  第47章
  番外三:亲吻
  阮秋声最终还是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因为闹出了人命,贺家一时间人心浮动。
  贺老爷子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为儿子的死心痛之余还是得吩咐众人葬礼低调举行,切莫向外声张。
  毕竟贺封死得极不光彩。
  出于愧疚,贺老爷子给住院的温柚送去了无数补品和解闷的小玩意儿,还请了国内最好的医生竭尽所能为她修复身上的疤痕。
  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作为温柚身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贺沉洲也被允许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期来陪伴温柚。
  许是因为贺沉洲是第一个解救她的人,温柚醒来之后就格外依赖他。
  除了护工和他,谁也不让靠近,让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过来借花献佛的贺家亲戚悻悻铩羽而归。
  而贺沉洲对她更是百依百顺,随叫随到。哪怕温柚半夜三更打电话告诉他她做噩梦睡不着,也会第一时间赶到她的病房,给她读诗,哄她睡觉。
  贺老爷子处理完了儿子的身后事和烂摊子以后,也抽空过来看望一次温柚。
  当时温柚手臂上的鞭伤还没好,抬不起手来,只能由贺沉洲一勺一勺喂食。
  贺老爷子进了病房,仅仅只是开口喊了一句“柚柚”就让病床上的温柚一瞬间神经紧绷,面容僵硬,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接着一把将贺沉洲端着的碗打翻在地,热烫的粥水泼了他一身。
  贺老爷子也被吓了一跳。
  反倒是狼狈不堪的贺沉洲轻言细语地哄了一会儿闷头钻入被窝的温柚,便带着爷爷出了病房。
  贺沉洲其实早在过往相处的时间里便察觉到温柚并不喜欢“柚柚”这个称呼。
  虽然谈不上嫌恶的地步,但温柚也明确表示过,让贺沉洲直呼她名就好,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样的昵称,也没有剥夺人家小名的爱好。
  于是贺沉洲便知道了,温柚不喜欢被当成另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也明白“又又”和“柚柚”这两个称呼听起来一模一样,但含义却天差地别。哪怕失踪的贺又宁还没找到,但她和温柚是两个独立的人,不该在这一点上混淆界限,让任何一方感到冒犯。
  然而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贺沉洲却发现温柚似乎对“柚柚”这个称呼反应超乎寻常的大,甚至到了恐惧的地步,心里猜测——
  贺封应是把温柚当成了贺又宁才会对她下此毒手,并且在行凶的过程中频繁这样称呼她,才会让她感觉到害怕。
  由于温柚对此闭口不谈,仿佛想要刻意遗忘这段记忆,贺沉洲也不愿令她多作回想,因此并不知道贺封虐待她主要还是因为怀恨在心。
  他把这个猜测跟贺老爷子一说,耐心解释温柚应该是创伤性心理应激障碍,让爷爷不要再叫她“柚柚”。
  贺老爷子听完也沉默了,半晌才叹息着背手离开。
  /
  就这样在贺沉洲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温柚的精神状态也在一天一天好转起来。
  一切恢复如常,渐渐运行回原来的轨迹。
  只是温柚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回到贺家老宅,老爷子无法,也知道以不放心为由强留反而会刺激到她,再加上最近贺家确实不太平,底下小辈斗得厉害。
  为了补偿她,贺老爷子出钱给温柚单独买下了一处环境僻静且治安良好的学生公寓,还给她安排了一个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温柚其实是一个适应能力非常强的人。
  搬离了外表富丽堂皇实则脏污混乱的贺家,也就等同于远离了是非纷扰。
  没有人再在她耳边叫她“又又”,加上时间这个良药,慢慢地,她也平静了下来,重新拿起书和笔投入知识的海洋,以期学到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回想那段噩梦般的经历。
  事实证明,在受到巨大打击或惊吓之后,人的潜意识就会出于维护机体平衡的目的而对某段记忆做出相应回避——温柚强迫自己专注学习,转移注意力,确实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了恐惧的怪圈。
  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贺沉洲的功劳。
  哪怕临走之前温柚已经被安排妥当,但贺沉洲还是不放心她,每天晚上都会打一个视频通话过来查看温柚的状况,陪她聊天。 第83章   温柚解他。他其实本是那种雷厉风行,少说多做的人,却愿意为了防止她胡思乱想,帮助她尽快走出阴霾,一改自己少言寡语的作风,坚持每晚睡前跟她分享自己今天干了什么事,遇上什么人。
  其实他的生活真的枯燥到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所幸他声音好听,语调温柔,描述也不会过于干巴,精简而生动,总能把他那三点一线的生活翻来覆去讲出花来。
  而且温柚不得不承认,贺沉洲这份笨拙的心意的确是容易滋生阴暗情绪的夜晚里一场润物无声的甘霖。
  每当他神色认真地以一句“希望你以后遇到什么事也可以和我说,晚安好梦”作为结束语,她便真的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样,总能够短暂抛开所有烦恼,在十分钟之内奇异地酣然入睡。
  分享欲永远是感情中最好的保鲜剂。即使相隔两地,但斩不断的联系还是让两人之间跨越年龄的挚友关系如同炎炎盛夏中一碗冒着冷气的冰镇酸梅汤,是庸碌时光中能让彼此瞬间安心的存在。
  后来也许是贺沉洲意识到自己讲的内容有些许无聊,便换成跟她分享自己又在哪本书上看到了什么稀有的见闻,独特的观点,有趣的实验,标新立异的发明创造……
  他讲的这些无疑都是温柚非常感兴趣的内容,两个人常常能因此讨论到深夜。贺沉洲甚至为了不吵到室友,关灯之后独自去了楼梯口继续与温柚探讨科学的迷人之处,浪漫所在。
  即使贺沉洲遵循老爷子的安排大学学是的金融专业,但这似乎并不妨碍他对于其他领域的涉猎,并将其娓娓道来,发现温柚颇有兴致,还会主动介绍自己学校开设的相关项目和进行的研究活动。
  温柚便是由此将贺沉洲的大学当成自己的理想学校,一个为之努力的目标。
  当然,她也做到了——以十五岁的年纪修读完高中所有科目,参加高考,并以省内第三名的成绩考入贺沉洲所在的顶尖大学。
  而刚刚大四的贺沉洲也顺理成章成为了她的师兄。
  只不过那时的温柚满心满眼都是学校开设的一个攻克一种罕见的血细胞病变症的项目——这也是后来她为之倾注无数心血的事业,为了能让自己尽快够得到进入团队的门槛,她更加努力充实自己,如一团蓬松干燥的海绵奋力吸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庞杂的知识,甚至比高考还要努力。
  这导致一学期下来,温柚虽然和贺沉洲同在一所学校,见面的频率也高,但能静下心来好好聊天的次数反倒屈指可数。
  而贺沉洲到了大四,课少了很多,因此也有多余的空闲时间钻研一些别的方面,比如——
  厨艺。
  他和温柚都不住学校,而是住在附近的高级公寓,还是对门。
  发现温柚饮食不规律的贺沉洲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练到自己做出来的饭菜终于能让自己满意之后,便大包大揽了温柚的饮食——也只有在给她送饭的时候才能跟她说上一两句话。
  而到了大三下学期,贺沉洲就必须要申请出国留学了。因为就算毕业后工作的地方是贺家的公司,他也得首先拥有一份金光闪闪的过人履历作为敲门砖,才能让众人信服,不会被那些股东高层们轻视看低,所以留学深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离开之前,他特意拜托了和温柚同一专业,同时也是他的室友许烁生帮忙照拂一下温柚。
  ——此时的贺沉洲还不知道,这在几年之后将会成为他最后悔的选择,并为此耿耿于怀了数年之久。
  /
  贺沉洲出国了,吃了一学期可口饭菜的温柚身边也少了一位优秀的厨子,有一周的时间吃什么都没胃口。
  她难得有些想他,终于后知后觉要给他打个电话,然而贺沉洲那边有时差,每次她打过去总能听到他难掩疲惫的嗓音,也不好意思占用他太多时间,没聊几句便匆匆结束了对话。
  感觉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劲的温柚转头又投入到如火如荼的学习之中,什么也不想了。
  时光飞逝,眨眼间三年过去,温柚十八岁这天,贺沉洲特意从国外赶了回来。
  贺家在温柚大学所在城市有一座五星级酒店。贺沉洲提前让人包下了能够俯瞰夜景的顶层,精心布置了场地。
  他自己则准备了一颗在国外花高价拍下来的珍贵陨石作为送给温柚的生日礼物,除此之外,丰盛的晚餐也是由他亲手烹制,尽显诚意。
  许久不见,温柚明显瘦了许多。见面之前,她特意花钱雇人给她化了一个美美的妆,掩盖了自己由于竞争压力而憔悴不堪的面色。
  对于贺沉洲到来的,她自然也是非常惊喜。
  最近几年,她因为实在太忙,每年给贺沉洲准备的礼物也稍显敷衍,有一次直接忘记,可他却一点也不介意,仍然非常重视她的生日,即使有事赶不回来,准备的礼物也是别出心裁,轻易便能虏获她的心意。
  用餐中途,温柚看着面前西装革履,成熟稳重一如往昔的贺沉洲,不知为何,突然有一些生活上的委屈与苦闷不合时宜地涌现心间。
  将将脱口而出之际,贺沉洲却接到了一个工作电话。
  他抱歉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我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温柚郁闷了一下,转眼瞥见桌上服务员倒好的酒,高脚杯中澄白的液体在灯光下剔透净澈。 第84章   她忍不住拿起来尝了一小口。
  结果发现这是水。
  ……瞧不起谁?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也许是最近事事不顺的原因,区区一件小事也让她感到没来由的恼火。
  温柚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给她倒酒,却见服务员为难地看着她:
  “贺先生吩咐过,您不能喝酒。”
  “你尽管倒,”温柚捏了捏眉心,语气有些许烦躁:
  “问起来算我。”
  服务员拗不过她,只好照做了,倒完酒就默默退了出去。
  于是等到打完电话的贺沉洲回来,看到的只有一个趴在桌上满脸通红的醉鬼。
  以为温柚出了什么事,贺沉洲忙上前查看。
  温柚却自己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来。
  她颊边蒸着粉意,因为不胜酒力,光洁如玉的脖颈已经弥漫上大片红潮。
  就连那双眼睛也满是氤氲的迷离水雾,如同一层朦胧的纱将所有隐晦的情绪藏于乌黑曈眸之下。
  贺沉洲闻到了一丝酒味,面色顿时冷峻下来。
  温柚却突然凑上前去,趁他不备,双手捧住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紧接着在上面轻轻印下了一个湿润的吻。
  动作快得不像醉了酒,反倒像蓄谋已久。
  柔软的触感让贺沉洲猛然怔住,随即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一向自持的冷静与矜贵统统丢盔弃甲,人生头一次结巴失态:
  “你,你在做什么?”
  温柚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了少见的娇态,乖乖答道:
  “我在亲你。”
  “为什么……亲我?”
  “喜欢你。”
  温柚一字一句地说道,醉酒的表情却异常认真。
  看着那双专注的水眸,贺沉洲倏然间心跳如擂。
  落地窗外江边的烟花绚烂登场,映着或停泊或泛游的船艇在夜色下添上了一层转瞬即逝的色彩,如梦似幻。
  然而在此刻贺沉洲的感官里,耳边除了回荡着那句“喜欢你”,便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任何色彩,漆黑墨曈里只有一个娇美的女孩尚未褪去青涩的漂亮面孔。
  理智便是在这时候张牙舞爪地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谴责罪人一般控诉他:
  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怎么能对她抱有非分之想?更何况她刚成年,还没正式踏入社会,认识更多的人,谁能保证她不是酒后意识不清胡言乱语?
  最重要的是,他还比她大了那么多岁……
  最终,贺沉洲也只是垂眸,压下繁杂的思绪,嗓音微涩地说了一句:
  “你喝醉了。”
  ————————
  可能后面会补也可能又一章单独番外
  第48章
  番外四:结婚
  温柚并不知道自己一个举动一句话就让贺沉洲内心掀起千层波澜。
  她喝断片了,只是疑惑贺沉洲为什么自从那天过后便不再主动联系她,就连回复她消息的速度也是慢得离谱。
  不过听说贺家内部势力正在被老爷子整顿修剪,重新洗牌之后,她便想着贺沉洲作为贺氏下一任继承人可能也在为此忙碌,也不再纠结,很快又投入到昏天暗地的学术研究之中。
  虽然顺利保送直博生,但由于温柚太过年轻,即使好不容易进入了梦寐以求的科研团队,却也还是经常被团队里的师兄师姐们故意抱团忽视。在他们看来,温柚智商远胜常人不假,但与他们这些跟进了好几年的老手比起来终究缺乏一定经验与资历,不适合接触核心工作——仿佛只要足够理直气壮,就能掩盖他们对于温柚这个新鲜血液的加入产生危机感的事实。
  于是温柚不出所料被排外了,分配到的都是实验室一些微不足道的边缘工作。
  她觉得不甘心,便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然而跳脱固有模式的大胆尝试初见成效,却被挑刺的导师批为莽撞激进。
  似乎做什么都不被肯定。
  温柚终于还是陷入了死胡同,压力一天大过一天,几乎茶饭不思日夜颠倒。
  怕打扰到贺沉洲,温柚从不敢主动与他倾倒苦水。而贺沉洲在温柚本就单调的社交圈里彻底沉寂,虽然她不愿承认,但踽踽独行的孤独感还是难以避免地萦绕心间,迟迟无法消散。
  那段时间温柚整整瘦了八斤,精神衰弱,形销骨立。
  便是在这时候,许烁生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及时雨一般闯入了温柚的视野,填补了她心中因为某个人的缺席而莫名空了一块的位置。
  他带她看海,迎着咸咸的海风像个孩子一样为她拾来美丽的贝壳;让她在沙滩上写下不平,叫海浪冲走;对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大声喊出自己的烦恼,教她宣泄的另一种方式。
  人的一生中会出现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也许按照原定轨迹,那个人本不是你的取向,也不会在你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却意外在恰当的时刻给予低谷期的你如沐春风的慰藉与坚持不懈的勇气,自此,无论他曾经在你的生活中多么不起眼,也因为正确的时机他向你伸出的援手,敲响了你的心扉,于是心房里便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许烁生就是这个人。
  古井无波的心湖好不容易被掀动一阵涟漪,悲剧却陡然而至——就在温柚想要告白的那一天晚上,许烁生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第85章   温柚几近崩溃,愧疚难安,青涩懵懂的情愫在那场严重的事故之中化为齑粉,只剩下悔意与责任。
  许烁生是他们这支科研团队的主心骨之一,没了他,研究进度更是停滞不前,再加上资金短缺,团队一度接近散伙单飞的结局。
  温柚知道与她纯粹是兴趣使然不同,许烁生进行这项研究的最终目的是治愈妹妹的病症。
  眼见病床上的师兄生死为卜,而他辛苦维持了五年的心血却即将付之东流,率先宣告破产,温柚最终还是忍不住找上了贺老爷子。
  但贺老爷子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眼力独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们团队的薄弱之处——没有实质性进展,拿不出令人满意的阶段性成果。就算出于人情投入一些资金,也维持不了太久。他是个商人,是要赚钱的,断不可能让钱白白打了水漂。
  他遗憾而残忍地揭开了事实。
  温柚失落不已,但同时心里也明白贺老爷子的话不无道理。这个科研项目其实并不被看好,就算前景利益可观,但五年过去却仍在原地踏步,距离成功之日更是遥遥无期,谁都不愿意冒这个险。
  于是那种久违的焦虑感又回来了。
  失魂落魄地走出贺家,温柚独自打车去了酒吧,想在今天破例买一回醉,纾解一下这段时间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无力感。
  她不知道的是,有人从后面跟上了她的车——正是下班回家的贺沉洲。
  /
  贺沉洲在那个不明意味的吻之后便与温柚处于弱联系的状态,与其说是保持距离,不如说他在逃避现实。
  因为待他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对于温柚的亲近竟一点反抗的情绪都没有。
  反而在这之后,第一时间纠结的问题是她是否真的喜欢他,而从没有考虑过自己究竟喜不喜欢她。
  其实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不知何时起,他对一个小自己五岁的女孩子起了不同寻常的心思。
  意识到这一点的贺沉洲更加无法面对温柚。
  他为人正直,有自己恪守的底线,从小到大循规蹈矩,从不会主动尝试超出界限的事情。任何人任何事在他心中自有一番考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都能做到心中有数,因此对于近身的异性,贺沉洲向来心如止水,从不会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而温柚不同,她还小,风华正茂,又是更容易受到伤害的女孩子,有任性以及让人为她兜底的权利。
  简而言之,温柚可以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一时幻想,但贺沉洲作为一个思想更为成熟的,有担当的成年人,却万万不能有这种出格的想法。
  ——话是这么说,但感情这种事,哪有可控的余地?
  他唾弃自己想法的同时,也滋生出了秘而不露的痴心妄想。
  如果温柚和他刚好相互喜欢,那不正是最好的结局么?
  他极少索求什么东西,唯独温柚他却不想真的放手。
  于是贺沉洲又想开了,正视了自己“龌龊”的事实。但他也知道,现如今的他还处于权力交接的阶段,不能轻举妄动,以防贺家一些疯狗不管不顾缠上温柚。
  另一方面,则是温柚此时年纪尚小。她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应该等她大一些,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认识了更多的人,如果到那时她还愿意选择他的话,他再和她正式确定关系才是最万无一失的流程。
  认清了自己的心意,贺沉洲对于温柚的未来便更加慎重,不敢有一丝轻慢。
  于是他忍住思念,不再主动联系温柚,转而专注处理公司里的事——一是只有尽快让自己安定下来,才能在温柚决定和他在一起时为她提供更好的生活;二是从为温柚考虑的角度出发,现在的他必须把这段关系冷却,看随着时间的推移温柚究竟是一时玩笑还是真的坚定着非他不可。
  如果……就算最终她选择了别人,他也会给她好好把关的。
  贺沉洲在心里不太笃定地想道。
  但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是,最后“趁虚而入”的竟是同样大了温柚五岁,他的好室友许烁生。
  亲眼目睹温柚与他同出同入有说有笑,窥见她脸上隐晦倾慕的眼神,贺沉洲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低估了自己的大度,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后悔不迭的滋味。
  那一天晚上,温柚在海滩上布置自己的告白场地。
  日落月升,他在不远处借着草木的遮挡,看着她的神情从难掩雀跃渐渐变得枯寂漠然,心也不住地低落起来。
  她等了许烁生多久,他便默默陪了她多久。
  直到她接到了一通电话,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匆忙离开。
  跟着她赶到医院,贺沉洲才知道许烁生迟到的原因竟是他在半路上出了车祸。
  贺沉洲虽然情绪不轻易外露,但对于许烁生这个昔日室友也有一些情谊在。
  也是熟悉之后,贺沉洲才知道许烁生的家境并不好,母亲住院,收养的妹妹还患上了罕见的病症。此时见他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贺沉洲没有犹豫,偷偷包揽下他抢救手术的费用。
  对于许烁生的不幸,贺沉洲也感到十分惋惜。
  但当真的看到温柚一个人跑来酒吧买醉的时候,贺沉洲震惊之余又忍不住开始黯然神伤。
  这就好像他本来赢在起跑线上,分明可以最先到达终点,却在冲刺的前一秒突然懈怠停下脚步,最终让别人弯道超车抢先摘下桂冠。 第86章   其中失落怅然只有他自己知晓。
  但再怎样,他也不能放任温柚一个人待在酒吧里不管。
  好在温柚去的酒吧只招待女客人,不像别的鱼龙混杂的场所,而贺沉洲也因此被挡在外面,不许进入。
  他只好把车停在酒吧门口,耐心等着温柚出来,他好送她回家。
  温柚酒量不好,只喝一点就有些上头。好在她还有理智,怕自己等会喝得烂醉如泥了也没人送回去,过了嘴瘾就停。
  酒吧老板娘郑婉见状直接走过来,关心地问她用不用她送她回去。
  温柚不好意思麻烦她,直说不用,但老板娘很热情,一定要把她送到门口,还给她叫了一位女司机。
  贺沉洲便是在这时出现,提出让他送温柚回去,成功收获到郑婉警惕的眼神。
  直到温柚说自己认识他,谢过郑婉的好意,才跟着贺沉洲上了车。
  一路无话。
  贺沉洲问都不用问,直接将车准确开到温柚公寓楼下。
  温柚突然提出要他上去坐坐。
  贺沉洲求之不得。
  然而就在温柚叫他进卧室,把他推倒在床的那一刻,贺沉洲才发现温柚的情绪不太对劲。
  酒似乎浇灭不了她的愁绪,反而让她一直压抑着无处释放的火气越烧越旺,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
  而贺沉洲的靠近无疑助长了这份气焰。温柚不再犹豫,打算就在今天彻底放纵一回。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贺沉洲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温柚醉酒之后像变了一个人,手劲出奇的大,如同剥不开的牛皮糖一样紧紧缠着他不放。
  贺沉洲没有防备,又不敢伤她,动作磨蹭间,一些无法克制的生理反应被温柚发觉,这让她越发肆意妄为,到处点火。
  于是接下来一些事情便发生得顺理成章。
  在这场兵戎相见之中,前半场温柚缠着他,后半段反而是贺沉洲食髓知味,巴着她不放。拥兵城下,长驱直入,直到另一方受不住晕了过去才收枪退回驻地。
  第二天醒来的温柚看着身边不着寸缕的男人,终于没有断片。
  昨晚的记忆太过深刻强烈,身体不适的感觉也昭示了这一点,提醒她——
  她昨晚借着酒意,把贺沉洲给强。了。
  温柚思绪凌乱的时候,贺沉洲也醒了过来。
  不如说他根本没怎么睡。温柚睡着之后,他便开始审视自身的筹码,琢磨着怎么把人套牢。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
  贺沉洲直接了当地提出了结婚的请求。
  他在原则问题上固执得可怕,既然做了就要负责到底。
  然而温柚虽然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但她只是想放纵一回,压根没有考虑到后续发展。
  她不想负责,下意识拒绝了他。
  见温柚不同意,贺沉洲并不气馁,搬出了自己昨晚深思熟虑之后的说辞:自己也不小了,贺老爷子催他可以开始考虑婚姻大事,温柚和他结婚正好可以解他燃眉之急。
  接着又提出给她的实验室注资,再帮忙给许烁生找最好的医生,温柚可以随时提出离婚等等。
  虽然很想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但贺沉洲仍然无视了对自己有利的谈判规则,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底牌统统亮了出来,诚意尽显。
  果然一系列糖衣炮弹打下来,温柚可耻地心动了。
  也不知道贺沉洲最后是怎么说服的贺老爷子,一番博弈之下叫他无奈让步。
  于是贺沉洲挑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正式求婚,之后见家长,领证,办婚礼,一气呵成。
  温柚还在恍惚自己突然就要转变为已婚状态时,贺沉洲却有条不紊地操办了所有的大事小事,就连策划师都忍不住感慨新郎的用心至极。
  婚礼空前盛大,温柚作为新娘却没有半分实感。
  直到她穿着顶级设计师花费半年赶制出来的独一无二的华丽婚纱,被贺沉洲戴上钻戒的那一刻,看到他眼中纯然欢喜的眸光,才终于意识到。
  往后余生,她都将与这个人相携为伴。
  ————————
  经朋友提醒,才知道现在这个文名会被误会是无限流,笑哭。。
  所以想改一下文名,大家觉得现在这个就好还是把文名中的“npc”改成“工具人”呢(gt;_
  第49章
  认清
  温柚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善变。
  只是因为记忆中第一次心动惨淡收尾,她便逃避了贺沉洲过于浓重的感情,结婚三年除了床上那档子事其他时间都对他冷淡非常;
  只是因为他偷偷收集了许宁微的资料,她便单方面认为他精神出轨,迫不及待给他的行为盖棺定论;
  只是因为急于把他推给别人,她便将离婚事宜火速提上了日程,甚至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仗着他总会给予她无限的包容,才敢这么肆意地无视他,欺负他,就连她要离婚,他也一如既往的有求必应。
  这不正是她希望的吗?
  可看着离婚协议书上那行醒目的签名,温柚的心又莫名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样不上不下,令她呼吸不畅。
  她了解贺沉洲,他不会说谎,说出来的话从来不是轻飘飘的没有份量,他说他爱她,便不可能会骗她。
  温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贺沉洲对她表白却又同意了离婚之后,竟有股冲动想将离婚协议书撕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和贺沉洲从头再来。 第87章   是因为确定了贺沉洲喜欢的人是她,助攻任务的主角从许宁微变成了自己——因为想让师兄醒过来,她才有这种想法吗?
  直觉告诉温柚,并不是。
  贺沉洲早已不单单是她可以无情利用的对象。
  许烁生于她而言,已经是过去时,只待他痊愈醒来便可以彻底释怀。而贺沉洲在她心里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现在时,甚至还有可能是将来时。
  可惜她等到现在才幡然醒悟。
  人如果对一件东西唾手可得,那么到手了就不会再珍惜,偏偏要等到失去了才开始后悔。
  温柚现在大抵是这种状态。
  多可笑。她把贺沉洲伤了个彻底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喜欢的人是他,不知道现如今这份“迟来的深情”在他眼里,还比不比得上一棵草的份量。
  温柚也觉得自己渣透了。
  但她向来奉行想要什么就去争取的人生信条。
  当下决定,哪怕厚着脸皮也要把贺沉洲哄回来。
  做完决定,她又转念一想——
  反正她也要追回贺沉洲,为什么不努努力,尽量在那个不明生物规定的时间内达到目标呢?
  这样她与贺沉洲互通心意的同时也能让师兄醒过来,不正好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温柚瞬间又斗志昂扬了。
  一个月的期限虽然仅仅只是过去了两天,但温柚向来喜欢提前制订计划,绝不会等到临近ddl才开始兵荒马乱,毕竟谁也不知道中途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问题是现在该怎样挽回贺沉洲呢?
  这可着实让温柚犯难了。
  她本身就是一个缺乏感情经验的恋爱小白,思考计算题她很拿手,但是追男人这件事,她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想了想,她打开万年不用,据说是无所不能的百度,虚心请教了一下怎样能最快追回男人——
  投其所好?
  温柚只记得几年前贺沉洲喜欢过一位球星,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没再主动解过他,早已不知道贺沉洲的喜好是什么了。
  她不由得感到有些惭愧,随即把这四个字牢牢记在了心里,等她哄回贺沉洲之后再细细挖掘一下他身上还有哪些她不知道的地方。
  提升自己?
  这确实,不过她现在已经“浪子回头”了,应该……也算是提升了吧?
  温柚有些不确定地想。
  不要纠缠?
  ……这可不行!贺沉洲现在明显是对她死心了才会同意离婚,她要是直接放弃主动出击,不是更没机会了吗?
  学会谛听?
  这倒是在理,可贺沉洲都被她气狠了,要是连话都不肯和她说,她上哪谛听去?
  温柚摇了摇头,感觉百度这些理论根本不靠谱,没再看下去,转而在自己常逛的学术论坛里发了一条帖子。
  这是一个受邀才能进的实名制论坛,里面云集了各个领域的学术大佬和科技人才,他们常常在里面讨论问题交流知识,往往只要有人提问,总会有人踊跃回答。
  于是温柚发的【老公要和我离婚,该怎么把他哄回来】的帖子在一众由专有名词组成的严谨性极高的标题中格外引人注目。
  他们显然没见过有人会在这里发情感问题的,打出了一连串的问号垒了好几层楼,甚至还有人大胆发言温柚是不是被人盗号了。
  温柚不予理会,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半个小时后才收到了一位明显是女性的回复:
  【可以去看看电视剧里是怎么演的!这里我强烈推荐几部必看的小甜剧: 《xx》《xxx》《xxxx》……我保证看完之后你绝对有所启发!】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作者在发表这段文字时脸上信誓旦旦的神情。
  于是温柚天真地信了。
  结果一看就停不下来。
  一连一个星期,温柚除了下楼丢垃圾拿外卖就没出过门,抱着个平板往床上沙发一躺就开始废寝忘食地看。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中土崩瓦解。
  温柚可以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另一扇大门。这对她来说,是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都没有接触过的新奇体验。
  除了很小的时候跟着爷爷看过几部抗日神剧,温柚就没再接触过电视剧,一是没时间二是觉得浪费时间,因此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玩意儿魅力这么大,怪不得有人连上个厕所的时间也要争分夺秒地看。
  她现在终于能理解了。
  温柚看得很认真,甚至每追完一部都会总结剧情,客观地分析男女主能够情比金坚的主要因素,再精简提炼出自己能够借鉴的部分。
  几部剧追完,温柚顶着黑眼圈自觉感触良多,对于哄男人这件事更是信心满满势在必得了。
  刚好第八天的时候贺沉洲发来消息,说他今天有空,可以跟她一起去申请离婚登记。
  一个星期的时间,相信贺沉洲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被剧里的人物带跑,温柚现在不说学成了个十足十也多少领略到一些皮毛。
  看着自己眼下因为熬夜追剧而难掩的青黑,她非但不遮,反而还刻意粉黛不施,口红也不涂,就那样素着一张脸,接着又从衣柜里挑出一件质朴的白衣。
  镜子里便呈现出一个似乎刚刚经历过失恋的情伤而茶饭不思,萎靡不振的憔悴女人。
  ——没错,她就是要让贺沉洲对她心软。 第88章   /
  由于温柚的公寓离民政局有些距离,而贺沉洲的别墅则离得不远,她便提出想先去别墅拿回她的证件。
  贺沉洲答应了。
  【策略一:能拖就拖。】
  温柚驱车来到景阳苑。
  一进门,奔奔就循声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凑到她脚边嗷呜嗷呜地叫唤。
  温柚揉了揉它那粉嫩的耳朵,随口问:
  “你爸呢?”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贺沉洲从楼上走了下来。
  一个星期不见,他似乎瘦了一些,不过精壮迷人的男模身材并没有因此逊色半分。一身考究正式的纯黑西装衬得他更加宽肩窄腰,胸肌贲张,长腿逆天,比例极好。板正的领带和扣至最高的衣领无端禁欲,袖扣处还绣着低调而奢侈的银丝。
  温柚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一身比起他穿围裙的时候也性感得不遑多让。
  ……有点想扒下来。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下一秒,温柚就在心里默默唾弃一下了自己。
  都这种时候了,还好意思垂涎男色……
  贺沉洲见她有些局促地站在玄关处,整个人灰扑扑的如同被放置在阴暗处好几天晒不到阳光的蔫答答的花朵,苍白的脸上还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看上去像是生病了。
  心脏处传来细微的痛楚。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过问她的近况了。
  ——要是他拥有读心术,知道温柚此刻的想法,大概会瞬间收回心疼的情绪。
  贺沉洲长指微蜷,勉强克制住询问她身体状况的欲望,用漠不关心的盔甲伪装自己拧巴成团的心,面无表情地说道:
  “要拿什么就去。”
  与往日不同的语调冷冰冰的,配上他严峻的脸色,似乎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他又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
  “……我待会儿还有事。”
  温柚却不管他那硬邦邦的态度,反而上前了一步:
  “我有话跟你说。”
  【策略二:先发制人。】
  听到这句话,贺沉洲眼睫轻颤,暗暗在心中捋了一遍过往种种,不由得有些疑惑。
  他所有能给的都给了,身上还有哪些她可以利用,他拿来谈判的资本?
  三年过去,她还是不爱他这一点已经让他输得一败涂地了。
  “我不想离婚。”
  温柚淡淡抛出的这句话,在贺沉洲听来不啻于一声惊雷,让他瞳孔微缩。
  不可否认这句话带来的狂喜还是一瞬间侵袭了那颗没有出息的心脏。
  好半晌,他才听到自己声音沙哑地问道:
  “……为什么?”
  总归不是因为……喜欢他吧。
  想到这里,贺沉洲的心又重新寂于一片静谧的死水。
  “我喜欢你。”
  闻言贺沉洲猛地抬眸看向她。
  一时分不清她是在拿他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亦或是……
  自己在做梦?
  温柚见他脸上难得流露出恍惚的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接着便从包里拿出了那一纸离婚协议书。
  她慢条斯理地将其撕碎成片,扬在空中。
  纸片扑簌而下,她猛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身形颀长的男人,踮起脚将脸埋在他胸前,贴近他心脏的位置,嗓音闷闷的:
  “对不起,我后悔了,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爱你。”
  “不要离婚,可以吗?”
  她声音温软,带着讨好的意味,如同浸着甜意的糖丝将贺沉洲紧密缠绕,引诱着,蛊惑着他点头。
  他多想说好。
  可手却仍然把身上的软玉温香轻轻推开。
  他已经赌不起了。
  如果下一次她再因为某个人抛弃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贺沉洲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她,背影狼狈,声音却冷漠极了:
  “我联系律师再拟一份。”
  说着便掏出手机,似乎要给谁打电话。
  面对他明晃晃的拒绝,温柚并不恼怒。
  【策略三:死缠烂打。】
  她走过去抱住他的腰,一只手沿着他的手臂攀过去制止了他打电话的动作。
  “就算你拟好了一百份,我也不签!”
  温柚像一个固执的孩童闹着要糖,没有商量的余地。
  贺沉洲脊背僵硬。
  的确,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来软的只会让她更嚣张,来硬的他又舍不得。
  感受到贺沉洲的沉默与紧绷,温柚另一只手将他精瘦的腰揽得更紧。
  【策略四:甜言蜜语。】
  她再一次踮起脚尖,绵软甜腻的呼吸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
  “对不起。”
  她真心实意地向他悔过,郑重其事地说:
  “我发誓,我这一次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不要生气了好吗?老公。”
  贺沉洲的身体却僵硬得更厉害了。
  这是温柚第一次这样叫他。
  温柚也是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这其实不在她提前酝酿好的台本内,这次算是豁出去了。
  因为她从前坚决不喊这个称呼,觉得实在是太别扭了,而且还会不断提醒她自己已经被冠上了已婚妇女的身份。
  刚结婚那会儿,贺沉洲和她做那档子事时就经常喜欢吊着她,让她主动叫他。温柚不依,知道憋得最辛苦的人又不是自己。贺沉洲也无法,后来便没有再提过了。 第89章   直到此刻感受到手下一瞬间绷紧的肌肉,温柚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没有喊过他一句“老公”,她总是贺沉洲贺沉洲地叫他,而他也习以为常了。
  不过既然叫都叫了,温柚干脆从善如流:
  “原谅我好吗,老公?”
  说着,她还轻轻蹭了蹭他的背,像一只正同主人撒娇的小猫,可怜可爱。
  没有人能抵得住这样的攻势。
  贺沉洲叹息一声,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他神色复杂地转过身,眼睛里是温柚看不懂的晦涩情绪。
  高大而俊美的男人低眸凝睇她,仿佛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反应:
  “为什么突然反悔了?”
  不懂贺沉洲为什么又问这种问题,温柚只好耐着性子乖乖答道:
  “我喜欢你。”
  “那又为什么……想和我离婚?”
  说起这个,温柚终于有了一丝底气:
  “我看到你收集许宁微的资料了。”
  一个妻子看到丈夫偷偷关注着一个单身女孩,还怕被自己发现,妻子会怎么想自然不言而喻。
  贺沉洲浑身一震。
  他确实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看来那一天温柚骗了他,她其实看到了,却什么也没说。
  贺沉洲不由得懊恼自己一时大意,没有把那份文件好好存放起来。
  “那么……”现在换温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现在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收集她的资料么?”
  见事情瞒不住了,贺沉洲只好答道:
  “许宁微就是贺又宁……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起初,他无意间看到许宁微耳廓那里有颗红痣,再看到她与年轻时的妈妈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便暗自起了疑心,偷偷调查了一段时间。
  许宁微的身世很曲折,她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几经转手到了一个地处幽僻的山村。
  买下她的那家人两年后死于一场大火,只有她一个人因为躲在邻居家偷看别人读书写字才逃过一劫,自此又被那户邻居也就是村里的支教老师收养,才得以接受义务教育走出大山。
  只可惜,在十五岁那年她被诊断出患有一种罕见的血细胞病变症。她的“哥哥”许烁生为了她才开始了对这种病症的研究,因此结识了温柚。
  而许宁微作为温柚研制出来的药剂的第一个受益者,又同意了需要借她打出名号的贺沉洲派过去的记者采访,这才让贺沉洲发现了端倪。
  贺沉洲前段时间找过许宁微,对方却表示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把十岁以前的记忆全忘了,从那时起,她就是许宁微而不是贺又宁,也就是说她并不愿意丢弃现在的家庭和家人。
  贺沉洲尊重妹妹的意愿,只是他却并不打算让温柚知道这件事,于是也请求许宁微不要说出来,在他说明原委之后,许宁微也同意了。
  “……我不让你知道,是怕你以后看见她,会想起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是什么,贺沉洲与温柚都心知肚明。
  直到现在,当年被关在地下室里那一声声“又又”至今还会时不时在温柚的噩梦中响起,伴随着贺封癫狂的面孔。
  但其实,温柚并不觉得自己是代许宁微也就是那时素不相识的贺又宁受过。
  毕竟当初贺封有更大的动机是出于对自己的报复。
  而贺沉洲不知道,他只知道温柚对这段记忆很抵触,甚至想起来就会产生严重的应激反应。
  他只知道不能让温柚难受。
  听到这样的回答,温柚怔忡了好一会儿。
  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却是用力地抱住了贺沉洲,眼角渗出泪意。
  她从来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贺沉洲竟为她考虑了这么多。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真的跟他离了婚,就此分道扬镳,这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得到一个像他这样爱她,愿意时时刻刻为她着想的人呢?
  温柚不敢假设,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只有回报贺沉洲等同的爱意,才能把过去的时间和错失的遗憾弥补回来。
  【叮——】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达成“心意相通”成就!】
  【奖励正在发放中……1%, 2%……100%!】
  听着耳边突然响起的欢快的电子音,温柚知道,自己终于能彻底放下肩上因为愧疚而背负的重担了。
  她展颜一笑,带着轻快而幸福的笑意吻向了贺沉洲。
  同一时间,疗养院里躺在床上的许烁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旁守着的许宁微支着下巴昏昏欲睡。
  突然窗户涌进来一阵凉风,她打了个激灵,忙起身去关窗。
  转过头,却发现昏迷了三年的许烁生正静静地看着她。
  许宁微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她不是在做梦吧?
  反应过来的许宁微也丢了冷静,急忙跑出去叫医生。
  /
  不一会儿,温柚手机的铃声暂时打破了她与贺沉洲的二人世界。
  电话那头,许宁微难掩激动的声音传来:
  “温柚姐姐,我哥哥醒了!”
  她的音量刚好是黏在一起的两人都可以听得到的大小。
  温柚敏锐地察觉到身下的贺沉洲再次紧绷起来。
  这也不怪他这么戒备,毕竟温柚确实喜欢过许烁生。
  温柚想了想,从他身上翻身下来,整理好衣冠,对他伸出手: 第90章   “走吧,一起过去看看。”
  ————————
  温柚大概是三个单元中最渣也是最快完成任务的选手了(。
  so进度也快,大概还有一两章就完结,毕竟是小甜饼嘛,终止于最甜蜜的时刻最好啦^^
  可能会写一个ooc番外,大概内容是温柚为了完成任务挽回贺沉洲骗过系统又将他抛弃后触发男妈妈病娇属性开启小黑屋模式…不说了,流口水了已经。
  第50章
  修罗场
  温柚带着贺沉洲和一篮包装精美的水果赶到的时候,医生刚好在给许烁生做最后的检查。
  他放下听诊器,检查了一遍病人的各项指标,感慨道:
  “你能醒过来真是医学奇迹……”
  昏迷三年的植物人没有任何征兆便突然苏醒真的是极为少见的病例,所以就连医生也弄不清楚许烁生究竟是因为什么契机醒过来的。
  一旁的许宁微眼中泪花闪烁。
  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许烁生醒过来,对她来说无疑就是三年来最好的消息。
  医生接着嘱咐许烁生只要接下来坚持复健,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到正常状态。
  刚刚醒过来的许烁生胡子拉碴,面容还有些憔悴,但也仍然专心听着医嘱,时不时点点头。
  等到医生走了,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没想到自己出了场车祸,再睁开眼竟已过去了三年。
  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温柚挽着贺沉洲的手臂走进病房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当年和他一起看海做实验,只对自己笑的女孩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面前这个举手投足间风情妩媚又不失优雅的女人。
  看着温柚褪去稚气的姣好面容,许烁生难掩惊讶:
  “你……结婚了?”
  温柚点点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些许怀念。
  贺沉洲握着她手的手劲猛地加大。
  无奈地看了一眼身旁乱吃飞醋的男人,温柚只好装作不经意地撩了撩头发,露出纤长玉指上贺沉洲出门前一定要她戴上的闪亮钻戒。
  “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许烁生闻言垂下眼睫,先是苦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
  “没去参加你的婚礼,真是可惜。”
  他眸中的怅然如此明显,温柚却是将话锋一转:
  “以后去你的婚礼也一样。”
  许烁生笑了笑: “那你到时候可不许缺席。”
  “一定,”温柚拉过贺沉洲: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看着面前这对般配无比的男女,许烁生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神情真挚地说道:
  “希望我的祝福还不算太迟,祝你们幸福。沉洲,你可要照顾好我师妹。”
  “会的,”久不出声的贺沉洲终于开了尊口:
  “谢谢。”
  几个人又断断续续聊起这三年间发生的一些事,得知温柚当年顶着压力扛下所有,带领团队研制出药剂,治好了许宁微的同时也一举拿下了创新科技奖,将许烁生一直追寻的目标统统变成现实,他不由得对温柚又高看了一眼,连连赞叹道:
  “看来我没参与的这三年里,你真的成长了很多啊。说起来……”许烁生笑意吟吟道:
  “其实在我昏睡的那段时间里,隐约还是能感觉到有人跟我说话的,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像你。”
  许烁生其实也是陈述事实,没有别的意味,但温柚感受到贺沉洲挟着冷意的目光无声落在自己身上,却一下子心虚起来:
  “也许是宁微的声音呢……”
  说完,怕许烁生又对她说出什么引起贺沉洲误会的话让她难以招架,温柚只好借口离开一会儿:
  “我去趟洗手间。”
  /
  疗养院里人来人往,井然有序,干净明亮的走廊上有护士推着病人的轮椅经过。
  温柚小心避让着,却不期然在一个拐角处碰到熟人。
  世界真小,温柚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怪只怪市里最好的疗养所仅此一家。
  江柖也看见了她,原本清冷无波的面容瞬间生动起来。他拿着一个保温杯径直走向她,眼眸清亮:
  “好巧啊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唔,”温柚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其实内心并不想和他多谈。
  她怕被贺沉洲撞见,刚把人哄回来,可不能再让他气着了。
  而且上次江柖害她在贺沉洲面前提早暴露了离婚的打算,她可还记着呢。
  但见江柖专注地望着她,温柚也不好太冷淡,只好回道:
  “来看一个朋友。”
  “哦,”江柖也识趣地不再多问,转而摇晃了一下手里刚装满热水的保温杯,自报家门:
  “我爸也住在这里疗养,我是来照顾他的。”
  他看了一眼温柚从来不戴,今天却戴上了的钻戒,掩下眸中浅淡阴翳,人畜无害地笑了笑,露出少年气的虎牙:
  “师姐,你和贺总离婚进展怎么样了呀?如果哪里需要法律援助的话,还可以来找我姐,她随时有空的!”
  要是此时大忙人江芊在场听到这句话,指定要给自己这个怨种弟弟来上一个爆栗。
  跟随温柚而来,藏匿在暗处的贺沉洲听到这里,面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直觉告诉温柚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和江柖好好说清楚,她清了清嗓子,道: 第91章   “我不打算离婚了。”
  话音刚落,面前少年的笑容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语气中的热切也随之消散大半:
  “……怎么又突然改变了想法呢?”
  意识到这句话的语气有些不妥,江柖又亡羊补牢地添上一句:
  “我只是好奇,师姐说不说都可以。”
  温柚当然要说了,她声音坚定,直白了当:
  “因为我发现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他,所以不想和他分开了。”
  江柖眼眸一黯,骤然升腾而起的不甘和嫉妒交织着,蚕食着他的理智。
  少年心气还不是特别沉稳,一下子就放出了底牌:
  “师姐,实不相瞒,前段时间我看到贺总和许宁微在一家咖啡厅里约会,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
  许宁微是他们团队接待的第一个病人,江柖在交接的时候就认识。
  江柖像是纠结了很久,碍于不想让师姐蒙在鼓里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如果你真的不打算和他离婚,也得找个时间好好调查一下,别被骗了。”
  贺沉洲猛地攥紧了拳头。
  他倒不是对温柚没有信心,觉得温柚会把这样低级的挑拨放在眼里,他只是气怒在他没有看顾温柚的时候,她究竟在外面惹了多少桃花。
  而温柚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柖。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清楚他的意图,单凭他这看似关心的说辞和忠告或许真的会被他骗到。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与贺沉洲解开了所有误会,江柖这样的小把戏在她面前未免就有些不够看了。
  温柚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知道把贺沉洲和许宁微的关系说成是朋友江柖大概率也不会相信,便直接解释道:
  “宁微是贺沉洲走散多年的亲妹妹。”
  如今她也已经知道,那么这件事就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果不其然,江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僵了僵。
  温柚没必要拿这种事情骗他,只是她这么干脆利落地揭开真相,反倒衬得他挑拨离间的意图更加明显。
  江柖的脸火辣辣的,一下子不知该做何伪装:
  “是,是吗,原来如此……师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只从些许踉跄的脚步能隐约窥见他的几分狼狈。
  “出来吧,人都走了。”
  温柚闲适地转过头,笃定地看着拐角处的墙壁后面。
  贺沉洲缓缓踱步而出,漆黑的眼瞳浓稠如墨,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怪不得从江柖和她搭话起,她就一直感觉到背后有股莫名的凉意,被这么盯着,谁不怵啊?
  温柚对他也是没辙了。
  表现得这么不放心她,这么没安全感的模样,是要故意惹她心软吗?
  ……好吧。贺沉洲也确实做到了。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温柚非但不怪他偷听墙角,反而对他做出的这一行为诡异地感到一丝怜爱。
  她笑睨着他,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
  “怎么样,还满意你所听到的吗?”
  她指的是刚刚她在他情敌面前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一边以及真情流露的表白和维护。
  此时他们这片地方已经没有多少人经过了,所以温柚姿态慵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然而贺沉洲却走近前去,将她拽了过来,随手推开一个显示无人的家属休息隔间,一把将她抵在门上。
  薄唇覆下,贺沉洲一遍遍含//吮着温柚柔软的唇瓣,慢慢深入。
  气息交换,呼吸灼热。
  温柚被亲得喘不过气来。
  贺沉洲却不许她退,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将娇小的她抱离地面。
  温柚只好仰着头,伸长了脖颈,被迫承受他突如其来的疯狂。
  直到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温柚一惊,不小心咬到了他,贺沉洲却不管不顾,攻势更加激烈。
  唇齿间弥漫起一股微涩的铁锈味,以及温柚无意间溢出的一声嘤咛。
  “奇怪了,刚刚不是还没人吗……”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疑惑的声音。
  不是没人,门被贺沉洲从里面反锁了,外面的人进不来。
  陌生人的靠近让温柚浑身紧绷,冷汗直冒,想到只有一门之隔,她甚至开始错觉自己正在跟人偷///情。
  也不知道刚刚那一声有没有被外面的人听到。
  门外不再传来动静,女人似乎走了。
  可这仍然架不住温柚脸上升腾起一股灼烫的热意。
  贺沉洲也终于把她放了下来,抵着她慢慢平复呼吸。
  温柚忍不住捶了他一拳,眼角被刚刚的亲吻逼出些许湿润和红意,她低骂道:
  “干嘛在这种时候发疯?”
  贺沉洲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答非所问:
  “以后能不能只有我一个人?”
  “什么?”
  温柚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贺沉洲低垂的俊朗眉目,好半晌,她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噢,这男人还在吃醋。
  前是许烁生,后是江柖,短短一个小时,温柚来不及招惹的全都让他给碰上了,所以他才急于宣示主权,挥兵而下。
  温柚顿时心软了,即使身高够不太上,她还是努力捧住了他的脸,眼神坚定:
  “我答应你,以后都只有你一个人。” 第92章   她说完又觉得委屈:
  “你看我,刚刚对谁都是拒绝,恨不得对每个人说一遍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已经很不拖泥带水了,这样还不够么?”
  贺沉洲却像被触发了某个开关,唇角微扬:
  “再说一遍。”
  “什么?”温柚再次一头雾水。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温柚照着念了一遍。
  “嗯,说定了。”
  贺沉洲牵住她,与她十指相扣。
  ————————
  且听我作诗一首:
  两个情敌一起上,轮番轰炸修罗场。
  小贺心头怒意烧,小柚含泪把火浇。
  ok接下来是一个小番外~
  第51章
  ooc番外:黑化进行时
  【叮——】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达成“心意相通”成就!】
  【奖励正在发放中……1%, 2%……100%!】
  熟悉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温柚抱着贺沉洲,面上笑意更深。
  她相信冷冰冰的机器没有感情,判断不出一个人的爱意真假,因此,她做出了一次大胆而冒险的尝试。
  任务的要求是“让贺沉洲与他喜欢的人心意相通”,那么只要她在知道了贺沉洲喜欢她之后装作深情款款的模样给予他回应,有一定几率能够蒙蔽系统,让任务被判定为通过。
  果不其然,她赌对了。
  就像玩游戏一样,如果知悉了策划者的漏洞,就等于抓住了boss的弱点,通关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温柚心情不错地想,看来自己花了一周时间恶补的那些剧集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最起码为她这临时发挥的演技润色许多,竟然骗过了贺沉洲也骗过了系统。
  贺沉洲却不知道此时此刻怀里的爱人正在为赢得了一场游戏而洋洋自得。
  他还在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与喜悦,如同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然而就在这时,温柚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与温情。
  “温柚姐姐,我哥哥醒了!”
  闻言,温柚露出了如愿以偿的笑容。
  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稳稳落地。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被她推开的贺沉洲在听到电话那头许宁微兴奋的声音,又看到温柚一下子快乐起来的表情之后,眼神明显黯淡了下来。
  “我过去看看师兄。”
  温柚暂时还不想和贺沉洲撕破脸,暴露自己根本还没有喜欢上他的事实而得罪他,毕竟科研事业上还有合作。
  她笑了笑,做足了表面功夫:
  “晚上再回来陪你一起吃饭。”
  贺沉洲却突然开口: “我跟你一起去。”
  温柚有些愕然,随即又想到贺沉洲和许烁生曾经是室友的关系,看望他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也便同意了:
  “好。”
  /
  病床上,许烁生听着医生的嘱咐,才没一会儿,神情就有些疲惫。
  医生也知道他现在大病初愈,精神不济是难免的事,于是让他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了。
  温柚便是在这时候进的病房。
  身姿颀长的贺沉洲紧随其后。
  “师兄,你终于醒了。”
  特意换了一身打扮的温柚难掩激动,快步走上前去。
  三年来的日日夜夜,她不知道盼了这一天盼了有多久。
  许烁生虽然胡子拉碴,但这根本不影响他温润如玉的气质。见了温柚,他微微一笑:
  “师妹,好久不见。”他开着玩笑说:
  “不好意思啊,我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他赴约路上出了车祸的场景,大概也能猜到那时的事故或许给温柚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都过去了。”
  温柚也跟着淡然一笑,将碎发撩到耳后。
  贺沉洲却猛然间注意到温柚手指上空空如也,一点装饰也没有,心下一沉。
  温柚早在走进病房前,就已经悄悄将他出门前坚决要她戴上的钻戒取了下来。
  许烁生这时候才发现温柚身后还跟着贺沉洲。
  看着两人差不多同时进来,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跟沉洲……”
  “我们结婚了。”
  贺沉洲在这时候上前了一步,将温柚的手牢牢牵住,又补上一句:
  “三年。”
  温柚不适地皱了皱眉,想挣脱开却不得其法。
  贺沉洲的手劲实在是太大了。
  察觉到她挣扎的意图,他却握得更紧,力道箍得温柚纤细的指骨都开始微微发疼。
  温柚撇过头,瞪了贺沉洲一眼,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而许烁生听完贺沉洲宣示主权的话语,又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较劲,笑容也跟着淡了淡。
  于是温柚转过头就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察觉到他似乎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将话题叉开到别处。
  他们断断续续聊起这三年间发生的一些事,得知温柚当年顶着压力扛下所有,还做出了今天这样的成就,许烁生赞许地看着如今成熟了许多的温柚:
  “你长大了不少,”他抿唇一笑:
  “在我的记忆里,你还是当初那个不太懂得如何处理压力的女孩子,转眼间,你变得比那时候还要优秀。” 第93章   时隔多年,温柚还是会被他夸得不太好意思。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眉目也在这一刻染上几分女儿家的羞赧。
  “说起来……其实在我昏睡的那段时间里,隐约还是能感觉到有人跟我说话的,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像你。”
  “不用怀疑,那就是温柚姐姐。”
  许宁微刚好在这时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一边笑着一边肯定了哥哥的猜测:
  “哥哥,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温柚姐姐经常会过来看你,陪你聊天呢。”
  许烁生笑了笑,声音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是吗?”
  谁也没发现一旁的贺沉洲冷眼看着这一切,尔后,喜怒难辨的目光慢慢落在了温柚身上。
  温柚浅浅一笑,丝毫没有顾忌到身旁刚刚被她深情告白的丈夫:
  “医生说,多跟病人说说话能提高大脑皮层的兴奋度,防止萎缩。我只是没事的时候就来这里坐坐,聊聊天罢了。”
  没事的时候?
  贺沉洲长睫微垂,眸中墨色翻涌。
  原来她没事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起他,而是陪着另一个男人。
  一股浓烈的妒意如星火燎原般席卷而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贺沉洲手上的力度又不自觉地加大了。
  温柚吃痛,笑容渐褪,又不好在这时候跟他闹。
  她对着贺沉洲勉强扯了下嘴角,借口要去一下卫生间。
  贺沉洲这才放开了她的手。
  他拼命按捺住心中不合时宜的,浓重到要将他吞噬的醋意与不安,坐了一会儿也跟着起身说道:
  “我出去打个电话。”
  /
  “师姐,好巧啊,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银发张扬的少年穿越走廊上的人群径直向温柚走来,笑颜灿烂。
  温柚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点了点头:
  “好巧。”
  江柖可不愿就此放过这个打探消息的好机会,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几天不见,师姐的离婚进度怎么样,还顺利吗?”
  怕意图太明显,他又紧接着补上一句:
  “如果有哪里需要帮助,还可以来找我姐姐咨询。”
  “不用了,”温柚淡笑:
  “我现在又不想离婚了。”
  话音刚落,少年的脸色便刷地白了下去,没忍住脱口而出:
  “为什么啊?”
  想到一个可能,他小心翼翼地问:
  “是因为……你喜欢上他吗?”
  温柚抿了抿唇,下意识否认:
  “不是!我有另外的打算。”
  暗处,贺沉洲听到这一斩钉截铁的回答,浑身一僵,呆愣原地。
  刹那间,仿若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冻结凝固,只剩下附骨之蛆般的寒意无情侵蚀着他的神经,疼痛难抑,酸楚难当。
  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也仿佛被碾碎成泥,无声死去。
  原来,她根本不爱他。
  她在骗他。
  而他即使感觉到不对,却还是信了她反常的,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以及看似充满爱意的甜言蜜语。
  这一刻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因为刚刚握疼了她的手,想跟她道歉而跟了出来。
  如果不知道真相,他也许还能好好期盼着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同样的,他在这一刻也恨起了温柚。
  恨她愿意同一个外人吐露心声,却对自己这个枕边人一分一毫的情意和坦诚都不肯施舍,还要违心装作。爱他的样子。
  贺沉洲死死盯着面前的墙壁,仿佛要穿透它抓住温柚,质问她到底有没有心。
  “这,这样啊。”
  江柖勉强扯出一个笑,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没关系,只要不爱,他就还有机会。
  只是有必要做好当第三者的准备了……
  温柚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确实是出来上厕所的,也不想再和江柖多说,于是便主动和他告别,向卫生间走去。
  然而等她回到病房,许宁微却告诉她贺沉洲先走了。
  也许他临时有事吧,温柚没有多想,继续专心陪着许烁生。
  /
  一直到夜幕降临很久之后,温柚才回到别墅。天色太晚,她来不及赶回公寓,只能来这里凑合一晚。
  别墅里黑漆漆的。
  温柚开了灯,没见着人,奔奔正在小窝里睡得正香。
  以为贺沉洲今晚要在公司过夜,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还是一个人待着比较自在。
  但等到洗完澡躺在床上,温柚才发觉不对劲。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贺沉洲睡颜沉静,呼吸平稳。
  温柚吓了一跳,看清是他之后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把身体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动了些许,才开始酝酿睡意。
  十分钟后,温柚毫无防备地坠入了梦乡。
  由此,她根本没发现身边的贺沉洲已经睁开了眼睛,神色清明,眼眸却晦暗无比。
  他盯着她背对着他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又缓缓起身出去了。
  ……
  天光大亮,温柚悠悠转醒。
  照例洗漱完毕,吃完贺沉洲提前准备好的早餐之后,见窗外阳光明媚,鸟儿叽喳,毕竟是三年来难得的假期时光,温柚生出了一分少有的兴致,想带奔奔出去溜达溜达。 第94章   然而临出门她才发现,狗找不到了,手机也不见了。
  家里的门锁被换了一套全新的,只有人脸识别才能打开。
  而她还没有录入信息。
  明明昨晚回来的时候还是密码锁。
  温柚眉头一蹙。
  难道是贺沉洲换锁之后忘记通知她了?
  但直觉告诉温柚似乎并非如此。贺沉洲行事百密而无一疏,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她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身边没有手机,自己的电脑还在公寓,别墅的座机被剪断了电线,可温柚还是不死心,又想起贺沉洲书房里的备用电脑。
  直到她翻箱倒柜也找不到有用的通讯工具,温柚才终于意识到——
  自己被锁在家里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过头捋顺一遍思绪,温柚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否哪里惹到了他。
  难道是被许烁生的苏醒刺激到了?
  心念电转间,温柚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亦或是……那天她和江柖的对话被他听到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不好办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低姿态,对贺沉洲软磨硬泡。
  可他都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上过一次当,还会再吃她这一套吗?
  温柚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想了,等到他回来再见机行事吧。
  /
  因为太过无聊,温柚就去书房找了几本书来看。所幸她的爱好也只有这个,倒也不会觉得太枯燥乏味。
  但……
  温柚惊恐地发现,她随机抽出来的好几本书里都夹着照片。
  里面除了她在读博的时候,和许烁生一起做实验,吃饭,聊天等等场景,更多的是结婚的这几年里贺沉洲不在身边的时候她的一些日常活动。
  温柚的背脊不由得窜过一丝凉意。
  所以贺沉洲早就不对劲了?他究竟派人偷拍了她多少照片?又暗中窥视了她多久?
  看书的欲望骤然全无,温柚坐在沙发上,开始苦苦思索自己该怎么面对疑似不再压抑天性的贺沉洲。
  想着想着,她没忍住睡了过去。
  茶几上,水杯里的热气还在袅袅飘出。
  /
  等到温柚再次醒过来时,竟发现天又黑了。别墅里静悄悄的,玄关处点亮着一盏感应灯。
  但是她睡了这么久,反而一丝头疼的迹象都没有。
  可她向来不会在白天的时候睡到这个点才醒过来……今天是怎么回事?
  温柚皱了皱眉,正要深思,却被一些细微的声响打断。
  借着那微弱的灯光,温柚看到贺沉洲一身一丝不苟的高定西装,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无息地坐在了她的身边,似乎正打磨着自己的指甲。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酒精的味道,应该是他修剪完指甲又拿出酒精棉片细致地擦了一遍。
  由于贺沉洲在温柚心中的印象已然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脱离掌控的存在,所以他现在的动作在她看来,莫名像是某种惩罚前的仪式。
  温柚坐了起来,身上柔软舒适的薄毯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她清如玉石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沉睡而微微沙哑:
  “你要把我关多久?”
  昏暗的视野中,温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闻得一声极轻的低笑,慵懒而闲适,似乎对现状很满意:
  “能关多久是多久。”
  温柚沉默了。现在她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对外的形象又是终日闭门不出宅女,等到有人发现她被关在这里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她只好放软了语调,转而问起起因: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吗?”
  一瞬间,空气因为她这句话仿佛凝滞了些许。
  温柚发觉她还不如不问的好。
  因为她一问,贺沉洲就突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毫无征兆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就算看不清他的脸,她也能感受到他灼热而阴鸷的目光一寸寸流连过她的脸颊,仿佛一只饥饿了许久的野兽在打量着,盘算着该从哪里将这只自投罗网的猎物拆吃入腹。
  温柚还能感觉到贺沉洲凑近她的耳后,极尽温柔地在那里轻吻了一下,声音却如地底下冰冻三尺的寒水,带给人彻骨的冷意:
  “因为我想你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我们只有彼此,不好吗?”
  温柚很想说不好。
  结果下一秒唇就被堵住。
  贺沉洲仿佛不想听到任何拒绝和否定的回答,如溺水之人在濒死之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也不愿意放开她。
  温柚被他高大的身躯笼罩在怀里显得格外娇小,不多时,她的目光便渐渐失了焦距,眼尾控制不住渗出晶莹的生理泪水。
  ……
  栓着怪物的铁链几近松脱,叫嚣着冲出樊笼,亟待吞噬什么才甘愿喷着火热的鼻息回到原处。
  温柚被弄得昏昏沉沉之际,听见贺沉洲轻柔的嗓音里似乎裹挟着浓稠而沉重的情意:
  “这么漂亮的手足,我都忍住了不给它们戴上锁链,你不夸夸我吗?”
  温柚:……
  她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不那样做,无非是怕她想起往事。
  ——可那并不意味着她要谢谢他!
  ……
  夜色深重,月光昏沉。又是浑噩的一天,又是同样的收尾。 第95章   “温柚……温柚……”
  “我爱你……”
  “到底怎样你才能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温柚也答不上来,缄默着撇过头去。
  贺沉洲的动作霎时变得狠厉。
  “你还打算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说啊!”
  他恨声问,嘶哑的言语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疯狂的占有欲和孤注一掷般的颤抖。
  温柚忍耐地看向窗外,心里却在这时候暗自叹了口气,果然那天和江柖的对话还是被他偷听到了。
  她分神的表情让贺沉洲的脸色愈加阴沉可怖,等到温柚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
  一连两天,三天,四天……贺沉洲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食肉动物,每次回来只做不说,让她累到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
  虽然身体是愉悦了,但照这个频率下来,温柚觉得自己迟早要肾虚。
  而贺沉洲这个闷葫芦也闭口不谈别的事,似乎非常防备被温柚套出什么重要信息。
  他的手机电脑也被设置了很多保密程序,神奇的是温柚每次就快解开了,贺沉洲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然后把她拖过去一阵整顿。
  简直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到现在,温柚也只知道奔奔被送到了他的下属家里暂住,而别墅里的阿姨也被贺沉洲遣散,现在家里从一日三餐到打扫卫生,都是由贺沉洲亲力亲为。
  温柚搞不懂贺沉洲的精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工作又要顾家,又要管理下属还要应付她。
  可贺沉洲却十分乐此不疲。
  只要和温柚在一起,只要别墅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只要温柚不被任何人事物分散对他的注意力,他就会非常满足。
  仿佛实现了把心爱的,不愿让任何人瞧见的宝贝私藏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的梦。
  可当温柚提出想出去,他的脸色就会瞬间阴沉下来,变得极为难看,接着温柚又双叒被迫面临一场不见硝烟的近身战斗。
  她不再挣扎了,就当是自己欺骗他后做出的补偿。索性她最近没有工作,也没有出游的打算,本身又比较宅,只要有书看就能安安静静待一整天,现在加上贺沉洲比保姆还要贴心细致到穿衣打扮的照顾,日子竟比在实验室里待着的时候还要舒心。
  直到她终于发现自己每天没来由的昏睡是因为什么。
  “……你给我下药?”
  温柚将承装着白开水的玻璃杯狠狠向地上掷去,水珠带着锋利的碎屑四处迸溅,倾洒一地。
  贺沉洲低垂着那双无波无澜的墨眸,静静看着她:
  “我让人反复实验过,这种药对身体没有任何害处。”
  他摩挲了一下指腹,试图掩饰自己的无措:
  “……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太寂寞。”
  温柚简直要笑出声了。
  如果不是他把她关在这里,她至于觉得寂寞?
  怒火烧到最旺,温柚反而平静下来,神情讥讽地揭穿了他:
  “其实你就是怕我找到了什么被你遗漏的工具或者想到了什么逃出去的办法,才会这么做吧?”
  一语中的。
  贺沉洲并不辩解,算是默认。
  温柚冷冷地看着他。
  这一次争执之后,温柚开始绝食。
  她之前从不会用这个办法来威胁他,一是觉得幼稚,二是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赌上自己的健康,要是真把自己饿出毛病来了,那再想出去就更难了。
  但她这次真的气狠了。
  无论贺沉洲怎么低声下气地哄她,她也置之不理,不为所动。除了床上,别的时候贺沉洲根本不会对她来硬的,因此他对于温柚怄气的方式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就是拿捏了他怎么也不肯真的伤害她的软肋。
  果然,在温柚绝食的第二天,被心疼和愧疚驱使的贺沉洲就先败下阵来,妥协地做出让步:
  “只要你吃饭,我就带你出去兜风。”
  这是他目前为止第一次透露出想带她出去的意愿。
  温柚见目的达成,也就不再委屈自己,冷哼一声才拿起了筷子。
  /
  日光和煦,微风不燥。
  路上风景宜人,树木葱郁,迎面而来的空气温柔而清新,重新感受到自由的温柚连柏油路的气味都觉得如糖果般香甜。
  就在这时,变故骤降——
  一辆大卡车似乎突然刹车失灵,好巧不巧,径直向他们撞来。
  周围都是车,贺沉洲根本无处闪避,在危险袭来的前一秒,他解开安全带,用身体护住了副驾驶的温柚。
  /
  温柚再次醒来的时候,贺沉洲仍然在抢救中。
  因为贺沉洲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大部分伤害,温柚只是轻微脑震荡加上身上一些擦伤,比起贺沉洲,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温柚在伤口包扎好之后,不顾护士的阻拦,坚持要坐在手术室门口等结果。
  她后悔了。
  在贺沉洲奋力向她扑来的一瞬间,生死关头,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她喜欢贺沉洲。
  可惜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太晚,贺沉洲此时生死未卜。
  她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将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温柚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坐到麻痹,肚子也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抢救室的灯牌终于由红转绿。 第96章   贺沉洲身上多处缠着绷带,双眼紧闭,唇色苍白。
  温柚连忙凑上前去,焦急地问道:
  “医生,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病人很幸运,最严重的伤口差点就要接近心肺,还好他意志坚强,挺过来了。”
  温柚终于撑不住两条酸麻的腿倒在地上,喜极而泣。
  这一次等他醒过来,她一定要坚定地告诉他,她爱他。
  /
  【嘀——】
  【检测到任务进度条倒退!检测到目标人物需要情感援助!】
  【贺先生,您好!基于本世界是我们在公元21世纪的地球上进行的最后一次实验,现免费为您提供一次“生死抉择”服务,dj“确认”就可以试探心爱之人对您的感情深浅,本次体验不会危及任何生命!不会感受到严重痛意!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心动不如行动,赶紧对您的妻子进行一次爱的审判吧!】
  “许烁生也是因为你才醒过来的吗?”
  【报告!是的呢。】
  “能确保她没有生命危险?”
  【您大可放心,如果我们的实验伤害到这个纪元的任何一条生命,就会立即被星际公司遣返回厂,我们不会拿人命开玩笑的!】
  【不过您一旦dj接受,如果面临重大事故,我们虽然能保住您的生命并为您开启痛觉屏蔽,但是也仍然会有一半的痛觉传入您的神经,确定接受吗?】
  “……嗯。”
  【好的,这就为您开启保驾护航模式!】
  ————————
  完结啦!
  这篇文数据不好,是零星几个天使宝贝一路的支持才让我坚持了下来,爱你们!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