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少夫人对食(百合ABO)》
1叶家女郎
这片土地上自古便是农耕文明的发源地,在这世代生存的人民靠着那小小的种子繁衍生息一度形成十分繁盛的文明。
人们在此安居乐业自给自足,但是由于地广人稀,文化的差异导致各地区文明争斗不断,城邦间互相建国,他们战争肆虐。长期的战乱以及高昂的赋税导致民不聊生,适逢环境苛刻,连年大旱颗粒无收,人们直接被逼上绝路。
战乱,饥荒,瘟疫席卷了这方土地的人民,横尸遍野,文化发展停滞甚至倒退,文明更是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这一切直至一位乱世枭雄的出现,他带着军队残酷无情的踏平了所有国家与故土,成立了新的统一的王朝,这便是大龙朝。而这位乱世枭雄也就是大龙朝的开过皇帝,人称大龙始皇帝。
大龙朝的统一让区域的矛盾得以解决,人民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文化趋于一致少了矛盾便也能安心发展。可是好景不长,内部矛盾是解决了,随之而来的是外部的矛盾。
相比于大龙朝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社会结构,大龙朝的周边他国则以游牧文明为基础的社会结构。游牧文明以善骑射出名,所谓匈奴铁骑残酷无情,铁骑之下再强悍的军队都会顷刻间涣散,因此大龙朝在面对匈奴的交锋中也让其得手。得到甜头的匈奴更是猖狂,他们频繁来犯,这一度让大龙朝皇帝极为头疼。
防范匈奴就此成为大龙朝历代皇帝的头号大事,他们在边疆设立更多的城门,也派出更多的军队驻守边疆。两个文明百余年就这么僵持不下,可是天不遂人意,老天仿佛就是要玩弄人。
连年大旱,收成不好,这对农耕文明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到了大龙朝第六代皇帝,龙顺帝虽说是明君,抗击匈奴,保证民生都很上道,可是在老天不赏脸的情况下生存还是愈发艰难,与匈奴的冲突也是愈演愈烈。
而到了今年,老天仍然没有给他们一息喘息的机会。
此时城北,叶家村。
五月是盛夏的头,气温回升,人们也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春耕农忙时。
叶家村的稻田里一眼望去全是忙碌的人,每家每户的天元都早早开始犁地,坤泽中庸们紧随其后,肥田插秧,就连家里三四岁的小童都得帮家里人送水送饭。人们分工合作效率极快,棕褐色的稻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熙熙攘攘的绿色。
直到那太阳高悬,农民们才疲惫不堪的歇口气。家家户户的夫侍媳妇们早已归家做好午饭送到田野边上,虽说现在粮食紧缺收成不好,但是农忙时还是会中午加一顿饭,吃饱了才能顺利耕种,而这短短的几天农忙却事关接下来一家人一年的口粮。
“唉,这看着太阳这么毒辣,今年看着也不大好。”村长沉默的大口大口吃着饭,只见他手中的碗中只有黑色的糊糊,看起来是黑面糙米混着几片菜叶子熬成的,卖相不好,但是村长却大口大口的吃,甚至最后碗都舔干净了。
“哪里会,这秧苗好着呢,田很肥,今年会有好收成的。”村长夫郎把一个野菜饼子递给村长,这是全家唯一可以吃干粮的人。每当农忙时,他会让村长吃一个干饼子,好干体力活。
村长接过干饼子掰成两半,把一半递回给自家夫郎,心事重重的说,“唉,你不懂,水渠的水位比去年还要低,这点水可能撑不了六月就得干,那时候还远远没到收成时,还得人工浇水了,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那我让大郎和女郎他们早点起来浇水,我们早晚浇一次,熬过这一年说不定明年会好些。”村长夫郎小心的收好干饼子,虽然他知道是自家夫君让他吃的,但是这时干旱季节,不是耍恩爱的时候,这半个饼子加水煮煮又是一锅糊糊了。
“先这么办吧,就看老天能不能赏脸了。”村长把最后一口饼子吃完,喝了口水就打算继续插秧,他们家有三十亩地,是村里最好的人家。可是哪怕他们这么多地,收成不好在交了赋税后也就能够让一家人吃饱。而别的人家肯定是得挨饿了……
想到村里的老叶家,他不由得先往老叶家的田走去,一路走到山边,山下的这几亩地是老叶家的,放眼望去,田里只有两个瘦弱单薄的身影在顶着烈日劳作,一个年轻的女郎和一个看着小一些的男孩。
瘦削高挑的女郎正站在阳光下,身姿单薄,一头如瀑的墨发随意的扎起挽在脑后,露出一张俊俏的小脸。此时此刻女郎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麻衣很宽松,似乎是成年男子穿的衣服,这宽松的麻衣穿在年轻的女郎身上看起来不像穿了一件衣服,反而更像是套了一件铠甲。只是硬邦邦的粗布麻衣并未影响到女郎的动作,女郎正聚精会神的犁着地,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专注有神,处处透着一股子聪慧,和不远处的庄稼人格格不入。
村长叹了口气,这好好的女郎都给糟蹋了,他背着手走过去。
“老叶家女郎,你爹还没能下床吗?”
忙碌劳作的两人被村长的声音打断,两人转身看去,果然村长已然走到田边了。
“村长伯伯好,爹的腿还没好,之前大夫说要需得养好一段时日。” 叶流觞礼貌的对村长问了个好,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打算继续犁地。他们家就是村长口中的老叶家,而她是老叶家的长女叶流觞,是个女郎。旁边的是她弟弟叶二郎,是个中庸,他们家还有个妹妹,是个坤泽。一家五口人,而他们家只有八亩地,现在又只有她和弟弟干活,属实吃紧呀。
村长眉头一蹙,这叶老根还得养一段时日,这眼看着农忙呢,就这么放心的让这俩娃娃过来种地,真是胡闹。这两娃娃根本就没能长大,叶二郎先不说,哪怕叶流觞有二八年华了,但到底是未及弱冠,力气根本和成年天元不能比拟。况且早些年叶流觞跟着村中的老夫子到处行走当学生,想着增长见识以后科举的,结果这大旱直接把所有人的希望都给掐灭了,又适逢叶老根摔了腿,这本该大好前程的女郎只得回来种地了。想到这他就很惋惜,老夫子说过叶女郎天资聪颖,是天生干大事的人,还特意给叶女郎取名流觞。只是现在,命呀。
他斟酌着说,“你们两个小娃娃如何照料好这几亩地,今年看着也是会大旱,若是没能弄好地,今年的收成会很差,这马虎不得的。要不这样吧,等着家家户户插完秧我让他们帮你们家种上,你们先回去吃饭,这样不顶事,太阳太烈了。”
两个孩子对视看了看,叶流觞垂下头,眼里的光暗了暗。半响,她终是点点头。
“行,就这么说好了,你们先回去吃点东西,这样不是事。”村长赶紧赶着干了半天活浑身湿透小脸发白的人回去,他都怕这样下去两人会出事,这叶老根真是的,没法下地拜托村里人就是了,让两个孩子种地哪里成。
叶流觞和叶二郎只好相伴着往家走,虽然因着没能种好地两人都有点低落。一路沉默的往村尾走去,不一会儿,一个略显破败的院落出现在他们眼前,透过低矮的院墙可以看到院落中有三间更为破烂的茅草屋。那便是他们的家。
只是这回与平日家里的寂静相反,这回刚一走进就听到里面的嘈杂声。
“爹,不要,不要卖小妞,不要卖小妞好不好,小妞不吃多少东西的。”
“当家的,要不再缓缓吧,下午我回我娘家借粮食,先留着小妞吧。”
“不行,现在这个灾年谁还会借粮,若是不卖我们就都得饿死了,况且我这腿必须要银子治一治,不然这样下去可能拖得腿都要坏了,我的腿坏了一家人今后怎么过。”
“不要,不要卖我——!”
不远处传来叶小妞惊恐的尖叫声,叶流觞和叶二郎对视一下,顿时飞快的拔腿往院子跑去。
叶流觞一马当先冲进院内,只见院子里不止爹娘还有妹妹三人,还有另外三个陌生人。一女两男,三人都是中庸。女人长得不高,但是看着十分臃肿,脸上的横肉把眼睛挤的小小的,鼻子上还有一颗肉痣,看起来贼眉鼠眼的。而两个男人穿着仆从服,站在女人身边一副顺从的模样,显然女人是三人的主事人,而结合刚刚在院外听到的对话,爹要卖妹妹,那么眼前的三人显然是人伢子了。
叶流觞利索的冲上前,大喊道,“爹,娘亲,这是在做甚?”
“阿哥,阿姐,不要,阿姐救我!呜呜呜,爹要卖我,呜呜……”见到自家姐姐,叶小妞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飞快的扑进叶流觞怀里,她哇哇大哭,心中是无尽的恐慌。爹刚刚决定要卖她,还直接叫着人伢子过来。她苦苦哀求爹,又哀求娘亲,她虽然人小,但是也知道被卖是什么意思,被卖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爹娘,也见不到哥哥姐姐了。只是爹做了决定,娘亲也没法反抗,她只能求助姐姐,在家里,只有姐姐可以和爹商讨事情。
“没事,阿姐在呢。”叶流觞抱着叶小妞,她看着眼前的众人,沉声说,“爹这是要卖了妹妹吗?”
“唉,不卖我们已经没有东西吃了,今天你娘亲去借粮也没借回来,我腿伤了养了好几个月都没有起色,还得上城里找大夫。家里需要银子,爹没办法。”叶老根无力的叹了口气,他坐在长凳上,拿出旱烟沉默的抽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卖了吧,卖了好,小妞跟着我们等着饿死,若是被达官贵族买了,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若是可以谁想卖呢,这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是不卖他们都没有东西吃,现在就得断粮。而且常年饥饿,家里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的。女郎和二郎还好些,小妞因着年纪小,饿的头大大的,肚子鼓起来,若是不给点吃的,可能小妞就得先饿死。可是吃东西要钱,他连治腿都没有钱了,只能卖人了。老婆还是得留着,首先卖的就是孩子。而小妞是个坤泽,坤泽在乱世基本上就留不住,只能卖了,若是运气好被达官贵族买回去,虽然当奴,至少吃穿不愁活下去了。
叶流觞抿着唇,她眉头深深的皱着,怎么办?她不知晓。她从未有过这么无力的感觉,虽然跟着老夫子学过很多知识,可是这都变不来粮食,在没有粮食的时候知识不值钱。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她的学识在饥饿面前不值一提。
“娘亲,你也要卖了妹妹吗?”叶流觞沉吟半响,只好把眼光投向叶氏。这是她的娘亲,慈爱的坤泽,平日里对他们三兄妹非常好,只是这回叶氏眼中闪烁的分明是决绝。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都要饿死了谁会在意卖不卖呢。
“女郎,娘亲,娘亲借不来粮食了……”叶氏仿佛整个人苍老了许多,她本是温婉的妇人,现在却萎靡的厉害。这村里能娶坤泽的不多,坤泽大多不愿嫁到村里来,而以前叶老根家还算富裕,她也就跟了叶老根,只是没想到日子越来越艰难,她都怕接下来卖完孩儿就该卖她了,只是却对此毫无办法。
“不要,姐姐,我,我不想被卖,我不想……”见双亲的态度没变,叶小妞惊慌失措,她紧紧的抓着叶流觞的衣角,眼睛瞪的大大的,满眼都是恐慌。爹娘都要卖她,她只能本能的求助姐姐,可是她自己也不懂姐姐其实也没有办法。
叶流觞的心沉了下来,她不像叶老根那么天真,卖了肯定是不能活了。以前跟着老夫子四处闯荡的时候也知道卖小孩的事情,坤泽确实是不愁卖,大户人家都会买坤泽回去当奴仆甚至当通房,哪怕没有被大户人家看上,至少那村里娶不起亲的庄稼人也会买个坤泽,只要价格低,坤泽总比中庸更受欢迎。只是这都有个条件,坤泽得是长大成人的。而眼前的妹妹尚且年幼,又因着饥荒面黄肌瘦,先不说能不能嫁人了,连能不能养活都不知晓。若被卖了,运气好或者会有人买回去当童养坤,但是大部分情况卖了基本就是被那些个染坊畜牲玩死。这让她如何接受,横竖都是死,还不如饿死呢。
她浑身的气息都变得冰冷,她知晓,不能卖妹妹。只是这眼前的困境如何解决?一时一家人都愁眉苦脸,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叶小妞惶恐的啜泣声。孩童惊恐的啜泣声听的让人揪心,只是这时人伢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你们到底卖不卖,不卖就别耽搁老娘的时间,别的村还有人要卖呢。”人伢子不耐烦了的说,卖就卖,不卖就不卖,在他们面前哭有啥用,浪费时间。说罢就转身要离开。
叶老根连忙叫住,“卖,我们卖,就卖她,今年六岁。”说罢他就去拉叶小妞,手劲极大,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孩儿,而是一个随手便可抛弃的物品。
“别,别卖我!娘亲,不要卖我,我不走。阿姐,阿哥。”叶小妞惊恐的尖叫,她死死抱着叶流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可是自己亲爹还是死死的拉着她,甚至拉的她很痛。她想哭,可是滔天的恐惧硬是让她哭不出来。
叶张氏直抹眼泪,“当家的,真的不能再等等吗?再熬熬也就过去了。”
“不能等了,再熬下去,不仅小妞,我们全都饿死。”叶老根打断叶张氏的话,他冲着人伢子说,“就她,能卖多少。”
“你这小坤泽看着营养不良,看着都不大能养活。”人伢子打量着叶小妞,小孩头大,肚子大,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她脸上满是嫌弃,这带回去估计两三下就被弄死了。
“没有,能养活的,给点黑面就能活了。”叶老根着急解释,若是卖孩子都没人要真是要把人逼上绝路。
人伢子眼里滴溜溜的转,这家人看着就是泥腿子,还快要揭不开锅,当家的腿还瘸了,肯定很缺钱,她轻佻的说,“啧,那就100文吧。”
……
叶老根有点难以置信,现在一个孩子才一百文了?还是坤泽的情况下。由于人口组成的缘故,人口数量最多的中庸很不值钱,而天元毫无疑问是最值钱的,但是再怎么不值钱,中庸都能值个一两银子呢,坤泽才一百文?
“才一百文?米面都得40文了。”叶老根干巴巴的说。
“自然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旱灾频发,全国都缺粮食,战事还紧张。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人了,现在还能卖个一百文,若是下半年持续干旱,可能你卖都没人要。”
“我,我们……”叶老根顿了顿,他那浑浊的双眼满是萧索,苍天嘞,一百文一个孩子,还不如白送呀。只是现在的他居然连这一百文都难以拒绝,真是造孽呀。他凄苦转身,“卖吧,卖了过一天算一天了。”
人伢子勾了勾唇,她把一百文仍在地上便让两个随从拉过叶小妞,叶小妞惊恐的尖叫,她那皮包骨的小手被人架起来,两条瘦弱的小腿乱蹬拼命挣扎,只是她如何能是两个成年人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被人直接拎起来掳走,可怜至极。
“不要,爹,不要卖我好不好?”
“不要,不要卖我,娘亲,娘亲!阿哥,阿姐——!”
“呜呜呜……”
叶流觞双眼赤红,一百文,她知道一百文什么概念。若是一个人只能换一百文,这等于白送。眼看着自己妹妹被掳走,她突然冲上前一举把叶小妞抢过来,紧张的护在自己身后。
“阿姐,呜呜呜……”叶小妞呜呜呜的哭着,她小手紧紧的抓着叶流觞的衣服,小脸早已吓白了。
“欸?你干什么的,你妹妹已经被卖了。”人伢子过来就要把叶小妞抢回来,只是叶流觞却先说了话。
“爹,卖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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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都不知道怎么更了,删掉肉真的很痛苦,但不放出来我也痛苦,凑合着看吧
2卖身为妓
叶流觞的话宛如石破天惊般让喧闹的小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惊讶的看着这站在中间的女郎,女郎虽然长得纤瘦孱弱,可是此时站在那却显得那么的高大挺拔。他们难以置信,刚刚听到什么?
叶老根最先反应过来,他走上前低声说,“你说什么呢?你是天元,哪有卖天元的。而且家里就你一个天元,卖了岂不绝后了,你别瞎折腾,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回屋去。”
“爹,人都要死了,不卖就一家人等着饿死了。”叶流觞叹了口气,“一百文卖了妹妹,下回又该卖谁?饥荒年间,易子而食尚且正常,因为家里没有食物,妹妹几乎每顿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你们是默认要饿死她吗?”
说到这,叶流觞眼里满是泪光,因着食物不够,他们家的亲情渐渐变成地位剥削,最小的妹妹最先被剥削,为了匀出口粮,妹妹每顿吃的很少,甚至只能喝汤水。这就导致妹妹皮包骨,头大肚子大,腹水严重,她知道家里人是默认妹妹做出牺牲,现在要卖妹妹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困境不会因为卖了妹妹解决,饥饿会一直笼罩在他们的心头,最后他们所有人都会变成被饥饿驱使的野兽。她不希望变成这样,况且……
她无力的看了看这破败的茅草房,她于此处没有任何归属感。早些年跟着老夫子游历,她根本融入不了这落后又偏远的村庄,她没有归属感,更是与村里人的认知格格不入。这种像是从属关系的家庭氛围让她不喜,似乎在家里,他们不是亲人,而是从属关系。作为一家之主的爹具有绝对主导权,他们都是叶老根的财产。到了困难时候,叶老根会毫不犹豫舍弃他们保全这个所谓的家。家就像是奴役他们的囚笼,既然反正最后都是要舍弃的,早一点发卖何尝不是另寻出路。
“……。”叶老根被噎了下,他气急败坏的想要反驳什么,什么叫默认小妹饿死,没有食物的时候一般寻常百姓都是优先舍弃最小的那个,这只是自然而然做出的选择,大家都这样。虽然这听起来确实很不人道,他一时急得脸色涨红。
“爹别说了,一百文和白送有何区别?卖不卖都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是卖我了。”叶流觞无所谓的说,她冲着人伢子说,“我能卖多少?”
“卖你?”人伢子倒是来兴致了,只见过哭爹喊娘不愿卖的,没见过送上来还这么平静的要卖的。
“天元倒是好卖,你会什么吗?我看看可以卖到哪。”
“我跟着一个游历的老夫子学过几年字,懂一些礼法纲常。农活,细活都能干。”
“哟!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呀,是个熟读诗书的大好女郎罢。”人伢子有点诧异,这满身本领至于要发卖了吗。
“谬赞了,不过都是些填不饱肚子的学识罢……”叶流觞苦笑着,学识再多有什么用,老天不赏脸,徘徊在饥饿边缘,长年累月的饥饿早已把她的傲气儒雅全都磨光了。学识道德涵养一切都是建立在吃饱的基础上,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呀。
“看你懂的挺多我便帮帮你,我最近收到有个土财主没有生出天元,正找着要给自家坤泽买个天元回去,以后诞下子嗣继承家业呢。你有学识,那土财主定会更满意,我给你做媒,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现在家里欠了很多粮食,而且爹的腿还需要看大夫用药,二两银子于她们家而言连饭都难以解决,根本撑不到明年秋收。
“不够,至少要卖五两银子才行,怎么样才能让我卖的更高价。”
……
人伢子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郎,她没听错吧,送过去当个种马已经很不错了,还衣食无忧,就这还嫌弃钱不够,这女郎疯了。不过既然要多钱些,她细小的双眼滴溜溜的转,心里的算盘打个不停。这女郎虽然看着瘦弱高挑,但是骨相是好的,还是个天元。女性天元往往比男性天元更值钱,在那些某些特殊爱好的天元眼里,女性天元可受欢迎了,眼前的这个沐浴洗刷一下该也挺标致,卖个五十两都不过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便支你一招,以元妓发卖,按你的模样,二十两银子都可以。”她色眯眯的盯着眼前的女郎,因着天元是稀缺资源,在现在乱世,打战时期天元消耗颇多,正农耕的天元和从军的天元都是登记在册的,少一个都是亏,若是卖身做妓,显然这个天元就没有用处了。
听闻人伢子的话,叶流觞脸色沉了沉,元妓,这个世界的人都知道,这是天元的耻辱,地位还不如那怡红院中的娼妓呢。这是个极其注重个人礼仪廉耻的国度,道德不佳尚且被口诛笔伐,而娼妓便是人人看不起的对象,而这里面作为娼妓的天元更是让人不齿。
天元生来骄傲,干的是保家卫国建设国家的大事。当元妓,服务别的天元,中庸,甚至是坤泽,又或者被别的深宅大院买回去帮助后院的坤泽度过雨露期和产前扩张,不过是个被随意玩弄的物品。从古至今当妓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年纪轻轻便被客人玩死的大有人在。而元妓更是稀缺资源,只有长相极其难看,又或者残疾,又或者犯下滔天罪行不得已的,不然根本没有天元会当妓,这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事情,更是让家族蒙羞的事情。
叶流觞心里犹豫,她尚且还是处子身,当妓属实让她本能的排斥,甚至惶恐。
见叶流觞纠结的眉头紧皱,人伢子有点着急,她略显引诱的说,“怎么样?要卖做元妓吗?老婆子我可以尽量给你找个不错的深宅,不会让你去到特殊爱好的天元那。”
“唉,卖吧,卖做元妓,呵呵。”叶流觞艰难的说,她甚至说着说着就自嘲的笑出声。堂堂天元,何苦做妓。
“女郎!”叶老根紧张的拉住叶流觞的手,二十两,肯定能够救他们家,只是元妓?他不愿卖,毕竟是当妓,如何让他面对家里列祖列宗呀,况且这是他唯一的天元后嗣,以后都不一定生出天元来,传宗接代的执念让他不情愿,可是二十两的诱惑力又太大,有这二十两,他们家可以过近十年了,还能继续生孩子,或许又能生出天元呢?心中的猜测又让他窃喜,一时表情非常丰富。
“二十两,爹和娘可以把弟妹养大,也能多置田产活下去,我当元妓也算是一条活路,夫子教过我礼法,我小心些就不会死。”
“可是,你。”
“不必说了,不卖我没办法,是卖二郎还是卖娘亲,中庸和坤泽都卖不出这个价,天灾战乱,二十两可以让爹娘撑过很久了。”叶流觞不以为然的说,“弟妹便回去吧,阿姐和你们告别了。娘亲,再见。”
“我的儿呀!”叶张氏过来抱住叶流觞,顿时哭的极其凄惨。一部分是因着这二十两总算是给了他们活的希望,一部分是因着和女儿的缘分就此结束了。
“阿姐……”叶二郎红着眼看着叶流觞,他不小了,他知道元妓是干什么的,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常年的饥饿早已磨光了情感,满脑子都是可以活下去的希望,竟然都伤心不起来。所谓的亲情早已因着饥饿葬送了。
叶流觞心里酸涩,再亲密的关系在饥饿天灾面前又算什么呢,备受饥饿困扰的一家人早已磨光了情感,互相发着脾气,这样的日子若是不改变,迟早也是一家人互相折磨死,她已然没有在这的理由。与其在这当个所谓的传递香火的工具,又或者为家庭俘虏的工具人,那么变成取悦他人的工具又有什么区别,不过在于家庭成员间有着一层亲属关系罢了。
良久,她松开了叶张氏。
“在这上面画押,画押后你便是元妓了。”
叶流觞按了下手印,又签下自己的名姓。平静的看了眼站在院子里的四个所谓的家人。四人眼中竟都有着一丝愁绪伤感,她心里叹息,竟然因着她的发卖唤起了家人间那仅存的一丝温情。
随着人伢子离开,直到破败的木门关上,院内的众人拿起那二十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仿佛上辈子才见过,他们满眼都是惊讶,甚至发疯般拿起银子放到嘴里咬,这些银子象征着粮食,他们不愁吃喝了。心中的感慨欣喜让他们变得疯疯癫癫,早已没了刚刚发卖叶流觞所有的伤感。
叶流觞坐在人伢子的驴车上,一路上很多村里人看热闹。她平静的注视着村里的一张纸看了十余载的面孔,心里感触颇多,这最后一面看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老叶家女郎,你这是?”村长快步上前问,这是人伢子的车,上面坐着叶流觞?
“我已经发卖了,村长再见。”叶流觞微笑着,只是眼里的愁绪多的很,这村里似乎只有这个村长伯伯真的关心她。
“发卖了?怎么卖了你。”村长夫郎也跟上前,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叶流觞可是天元呀。谁家会发卖天元,不怕祖宗夜里找上门问罪吗?
“不卖我不够银子,家里活不下去了。”叶流觞无奈的说。
“你们家缺这么多吗?我们可以合点钱给你们,粮食也能攒些。眼看着两个月就要秋收了,虽然收成不好,但是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村长不依不挠的说,天元是他们村的,卖了就不是他们村的了。现在乱世,若是有什么事,村里的天元越多越好。
叶流觞刚想说什么,人伢子的声音却先传来。
“你们干嘛呢,他们家可是卖了二十两银子,你们能够攒出二十两吗?况且她已经卖做元妓了,画押了,以及不是你们的人了。赶紧让开,挡着老娘的道。”人伢子不耐烦的说,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下她让车夫加快速度离开。她得赚钱去。
……
驴车一路快行离开,一众村民终于从人伢子的言语中得知怎么回事。众人议论纷纷,老叶家得了二十两银子?老叶家居然卖天元,这是不要香火了?还是当元妓?丢不丢人,他们叶家村丢得起这个人吗?
村长囫囵哆嗦一下,他看着眼前的道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造孽呀,叶家女郎当元妓呀。我叶家村这是造什么孽呀。
村民们唉声叹气,叶流觞全都不知,此时她已然让人伢子送到伢行。待车夫停好车后,她跟随着人伢子一路走进去,里面都是被卖的人,还有大牲口。
看到人伢子领着一个天元过来,一众被卖的人都显得差异,他们都是些贫苦家庭的坤泽和中庸,一个天元都没有。天元卖身做奴的都少,更别说是元妓。
“哟,黄婆子你带了个天元回来?”伢行管事看到人伢子带回来的是个天元,惊讶的瞪大了眼。战事不断的年代,天元大部分都到前线了,现在留着的基本都要从事务农工作,哪里会有多余的人卖。而且眼前的天元虽然看着很是枯瘦,但是眼神灵动,一股子机敏的赶紧,若是打扮一番绝对是风度翩翩的好女郎呀。
“嗯,还是元妓。”黄婆子一脸自豪的拿出卖身契,上面赫然是以元妓发卖。
伢行管事惊讶极了,元妓呀,顿时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女郎,甚至故意露骨的打量女郎的裆部。这女郎看着如此枯瘦,都不知道行不行?当元妓,那方面还是有要求的。
叶流觞被打量的很不自在,她扭过头去不愿看,双腿微微向内靠着,眼里的抗拒多到难以忽视。
“哟,还挺傲的,这性子不错。”伢行管事收回打量的视线调侃的说,他翻出一本名册,上面是各大达官贵族过来预定的,需要天元的有几十条,而需要元妓的也有数十条。他一路欣喜的看着,哪个官位高卖哪个,最后发现竟然林府也登记了元妓。
“黄婆子,去和林府说下,到手有个元妓,让他们来看看合不合心水。”
“好嘞。”
黄婆子乐呵呵的出去了。
叶流觞眼里的光暗淡了些,没想到元妓如此抢手,她才刚来就被要走了,本以为能够在伢行苟延残喘几天的,现在估计当天她可能就得被玩死。
“你别这般紧张,林府是正三品大员的府邸,不是那等兔儿郎。林府是要元妓帮府里的坤泽度过雨露期,还有产道扩张,不会玩弄你的。”伢行管事笑眯眯的说,虽然是有兔儿郎要元妓还是重金,可是这可是正三品大员,哪怕牵点小关系也比要那点银子值钱得多。
叶流觞没有接话,在这个世界,坤泽都是依附天元,甚至中庸也会依附天元,穷人天元娶不起坤泽则会娶个中庸,虽然生育率不如坤泽,总比没有好。而达官贵族自然是不缺坤泽的,他们后院坤泽都不会少于两三个,甚至好色者十几个坤泽。一个天元有如此多的坤泽难免顾看不过来,以此就出现了对元妓的需求。
大多达官贵族都会在家里养几个元妓帮助度雨露期,虽然元妓听起来不错,天元都喜欢和坤泽翻云覆雨,这是天元与坤泽天生的吸引力。可是作为元妓,她必须深知自己的身份,她不是主子,与她上床的坤泽都是她的主子。她需得行事万分小心,若是把坤泽弄疼了或者自己表现得太过投入舒爽,那么她的脑袋也就落地了。
而且深宅大院更是危机四伏。从前她听老夫子说过,也读过书,深宅大院里头勾心斗角,她作为奴仆,往往都会成为主子们勾心斗角的牺牲品,真的需得万般小心。
不一会儿,黄婆子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公子。
“哟,林少爷怎地亲自过来了。”伢行管事立刻站起来迎接,他卑微的弯腰行礼。
只见眼前的公子似乎是弱冠之年,穿着淡青色长衫,看着似乎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轻浮,他覆手而立,冲着眼前的管事点点头,“听黄婆子说行里收了元妓。”
“是的公子,刚刚黄婆子送来的,今天刚签的卖身契。您且看。”伢行管事把刚刚叶流觞的卖身契拿出来,双手递上,卑微到极致。
林宇看了看,果然是卖身契,还是女性天元。他抬眸看了看伢行里头,没有看到人,“人呢。”
“公子稍等。元妓是村里头来地泥腿子,身上脏兮兮的,我先带她清洗一番,公子到院里坐坐吧。我备上好茶。”
“行。”
伢行管事把林宇领到后院的座椅上,命人备上茶水。自己则匆匆的赶到奴营。
“叶流觞,过来。”
叶流觞站起来,她心事重重的走到管事面前。
“林公子来了,你先随我去清洗一下,换身衣服。”伢行管事皱了皱眉,这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臭烘烘的。
“好的。”叶流觞只好跟上管事。
不一会儿,伢行管事便带着简单清洗干净的叶流觞过来。
林宇看着随着伢行管事过来的女郎,此时女郎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脸上的泥沙汗液都清洗干净,露出一张精致灵动的小脸,特别是眼睛,有神且明亮,只是脸色发白,整个身体也显得干瘪。此刻一头墨发湿漉漉的耷拉在头上,更显凌乱,但是却并不会给人脏兮兮的感觉,反而更显楚楚可怜。还真是个不错的女郎呀,他看的都觉得不错,若是个坤他还想收入囊中呢。只是当元妓可不仅仅是靠脸的,还得靠……
林宇盯着叶流觞的裆部,这人这么干瘪,行不行呀,虽说这元妓是伺候他这房的,可是他房里虽然夫人有两位,可是夫人身边的婢子加起来有八位呀。
“先验个身吧。”
3验身
“先验个身吧。”
验身,这听起来像是天元挑选坤泽的时候,验明坤泽是否是处子之身的说法,但这对一个天元而言,当众验身无疑是莫大的屈辱。
叶流觞抿着双唇没有动,直至伢行管事过来解开她的衣物。
腰带被随意扯开,粗布麻衣向两侧打开,女郎那具瘦弱干瘪的身体也随之裸露出来。
许是常年饥饿,女郎的身体不似传统天元那般精壮,她生的十分孱弱,整一个骨头架子,看起来比坤泽都要瘦弱几分。细窄的肩背上骨头清晰可见,整个人弱不禁风,就连胸前那作为女性天元特有的标志都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在她胸前的肌肤上有一颗显眼的朱砂痣,这是区别于男性天元的标志——天元婴孩在出生时若是胸前有颗朱砂痣则说明此婴孩以后会发育成女性天元。
但意料之外的是,女郎掩藏在衣服底下未经曝晒的肌肤呈现出一片细腻的温白,与脸上和四肢的肌肤有着天壤之别。可见此人并不是一个常年干农活的,或许还是个握笔的。
林宇看的直皱眉,虽然皮肤挺细腻的,只是这个女郎比他想象中要柔弱的多。
他冲伢行管事挑了挑眉。
伢行管事了然,伸手去脱叶流觞的裤子。
叶流觞死死咬着牙,被人当众脱裤子什么的真的没有任何尊严,虽说沦为元妓的她,尊严早已被踩在脚下便是了。
随着裤子被人强行褪下,一股强烈的屈辱感顿时把她包绕。叶流觞扭过头去,羽睫在纵目睽睽下不断翕动,晶莹的水泽在眼眶中打转,却顽固的不愿落下来。
“哟,瞧着不错,嫣粉嫣粉的,合该是个干净的。”
“瞧公子您说的,在道上做生意靠的不就是一个“信”字,就算给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小的也不敢骗林公子,这不,才得了这么一件好货就给少爷您送来了。”
“那给她验验,货好不好验过才知。”
粗鄙的言语不断刺激着叶流觞的耳膜,她半闭着眼,身子绷得很紧,感受到淫荡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自己的私密之处,几分揶揄、几分不屑,叫她羞辱欲死。
林宇越看越满意,大户人家挑选元妓自然更喜欢处子,不仅是因着干净,更是因着处子身体青涩,房事花样少,行房的时候往往不能让坤泽感到愉悦,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安抚坤泽,还能反过来刺激坤泽对主人的钦慕。
“你今年芳龄几何,有过坤泽吗?”
坤泽,她自然是没有的。叶流觞抿着唇,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僵持半响,后背却被人用力一拍。
“公子问你话呢。”伢行管事的用力一拍,叶流觞一个踉跄,差点跪在林宇面前。
叶流觞慌忙站起,急急的吸着气,滚烫的湿意在她的眼中滚动,把她的一双眼浸的更加清亮。
她稳了稳,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公子,不曾有,今年二八年华。”
林宇顿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果真还是雏儿呀,才二八年华,未娶亲,各方面都满足他的要求。他又对伢行管事示意一下。
伢行管事领命走到后院的一处房子内,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出来。
女孩是个刚刚及笄的坤泽,跟在管事身后有点怯生生的。
“你,给她验验。”管事对着女孩冷声说。
女孩战战兢兢,抬头一看,这里一男一女,都是天元,男子坐在藤椅上,面前站着一位年轻的女郎,而女郎身上一丝不挂。女孩哪里见过赤裸的人体,匆匆一瞥,便急忙捂住眼睛。
“干啥子呢,叫你伺候这个女郎。”伢行管事抓着女孩的胳膊往前一拎,他膘肥体壮,女孩生的瘦小,这么被拎着毫无反抗能力,看起来就像拎着个小鸡崽似的。
“是,奴遵命。”女孩被管事狠狠的甩到叶流觞面前,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的发抖,小脸早已一片金白。
她知晓这里的人都是她招惹不起的,不听话的话,今晚她的尸身就会出现在附近的乱葬岗上。想定以后,女孩颤颤巍巍的支起身体,看向了眼前的女郎。
女郎并未看她,只是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双眼,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紧绷的身体便能猜到她的心情。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还能是什么?无非又是另一家被卖的可怜人,只是惊讶的是,现在连天元都被卖了吗?
女孩是前几天被卖到这里的,到这里后便日日被管事玩弄,生不如死,万幸的是管事似乎有意留着她的处子身,并没有去折辱她,不然恐怕她就没机会站在这里了。不知道明天的太阳还能不能顺利升起,此时看到眼前这位瘦骨嶙峋的姐姐,女孩竟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抬头看着女郎的脸,低声问候了一句:“姐姐我要开始了。”见这位姐姐没有动作,她便忍着羞意,去抚摸女郎的身体。
女郎立刻僵硬了一下,身子也顿时绷紧如拉满的长弓。身体初次被异性触碰,其带来的感觉陌生而刺激,女孩见她极其生涩的反应,偷偷瞄了她一眼,便红着脸把她的欲望含进嘴里。
温热柔软入到口中,其上属于天元的气息刺激着坤泽的腺体,信香缓缓释放出来,一寸寸的纠缠刺激这位青涩又敏感的天元。女孩轻轻晃动头部,双手顺着女郎的腰身游走,带出一片片火热。
“唔!”
叶流觞的眉头越皱越紧,双手无意识的半蜷着,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
素未谋面的女孩,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跪在地上爱抚她的身体,她不知道该以何种反应去应对眼前的画面。
过往的经历,游学时的壮志,以及陪伴了她半生的荣辱观,到了此时尽是鬼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原始的人道欢愉挑战下,她一败涂地,只能沦为柳下惠,遵循本能带来的一切羞耻反应。
那如此肮脏之物,却为何要含在嘴里?为何她还要感到愉悦?心里的抗拒叫她恨不得立刻把人推开,只要把人推开了,她就得救了,但与心里的抗拒相反,她的身体却无法抗拒这种诱惑,连力气都使不出来。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快意,舒爽的让她无法自拔,让她沉迷,她甚至本能的挺了挺腰,又因着孟浪的动作慌忙缩回,一时纠葛在抗拒与喜欢之间。
正当煎熬不已之时,空气中飘来了一股幽香。
那股幽香就似是一把火,瞬间将她的整个身体点燃,淡淡的幽香似是花香,芬芳怡人,只消闻到一点点,她的身体便躁动不已,她猜到这大概便是信香。
在此之前她从未闻过坤泽的信香,身体陡然沸腾的欲火远超她的预料,她颇难耐的闷哼出声,羞人的反应顷刻间就犹如脱缰野马,再也无法控制。随着一股陌生的热意下涌,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热,欲望从体内滋生,蜂拥往外涌出。
“唔,哈~”
她牙关都开始打颤,起初的快意逐渐扭曲成侵占的欲望,她还冒出了邪恶的念头,天元的腺体蠢蠢欲动,叫嚣着要侵占这个女孩!
她极力去控制这股邪念,绵长的呼吸逼的急促起来,下腹阵阵绷紧又放松。
忍不住了!
青涩的腺体再次被温热包裹,同时来自四面八方的吮吸狠狠纠缠住她,这样的刺激绝不是一个处子身的天元能承受的住的,来不及反应,她的大脑便一片空白。
哆嗦着身体从女孩口中退出来,叶流觞双目通红,眼圈都红肿了,看到女孩急忙抬手挡住小嘴,但已经来不及,她看到那小嘴中一闪而过的乳白。
叶流觞浑身又是一抖,绝望的想哭。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早在年少时夫子便教导过她,因此她早早便认识了自己的身体,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知道那是什么后,她更觉难过。曾也设想过等她长大成人后寻觅到厮守一辈子的佳人,二人喜结连理,洞房花烛恭祝良宵,可惜如今那些过往的憧憬,全成了可笑的碎片。
她已然与洁身自好无缘了。
“公子意下如何?别看她挺快,这女郎才二八年华,是村里一家农户的长女,已能下地干活,力气大,身体好,性子也不错,早年还读过书呢,识文断字,这样的货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伢行管事谄媚的给林宇介绍叶流觞,还狠狠拍打着叶流觞的后背,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女郎很结实耐用!
“还识文断字?”
“说是早年跟着个游历到村里的老夫子学的,她也懂些大户人家的礼法,进府中侍奉最合适了。”
“那就五十两吧,我要了。”
“林公子何必为难小的,如今一般的儿郎都要五十两上下了,这还是个女郎,这么年轻又……”
“就五十两!”
林宇站起身,展开手中的折扇置于胸前,似乎不愿讨价还价下去。伢行管事脸色为难,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好的,五十两实在亏了些。
“这坤泽是雏儿吗?”这时,他听见林宇指着方才的那女孩问道。
管事立马嗅到商机,连连点头:“对,公子可是要她?”
“没被人碰过吧?”林宇怀疑的看了眼管事,管事忙摇头:“没有没有,她也是前几天才卖过来的,还没伺候人呢,干净的很。”
“真的?”
“公子可先试试,若觉得不满意,小的分文不收。”
林宇轻“呵”了声,迈步走向那女孩。
捏起女孩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漠视她,女孩因着刚刚侍奉了叶流觞,小嘴泛着些红,双眼亦是湿漉漉的,更惹人怜爱。他看的心里平白生出丝躁动,心下想收了这女孩也无妨。
“你先出去,本少爷验验货。”他色眯眯的盯着蜷缩在地上的女孩,直接打发管事。
“好,小的明白,公子尽兴。”
管事欣喜若狂,又是陪笑又是点头哈腰,拉着叶流觞一起退避,只是刚走几步,林公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用把女郎带出去,就在这,看着我做,不是雏儿吗?让我教教她什么是真正的天元。”林宇表现的兴致盎然,在别的天元面前做还没试过呢,这得多销魂。
听到男子的声音,叶流觞眼底满是愕然,但很快又藏匿起来,颓然地低着头。
男子和管事的话还在她的脑海中回荡,他们就像在挑选一只大牲口,不仅明码标价,还处处挑衅她的尊严。此时她有点后悔,后悔卖身为妓,明知这是最低贱的出路,但若她不卖,自己的妹妹是不是就要像眼前的女孩那般,被人羞辱。她才五岁,如何受的住这样的凌辱,想到这里,叶流觞又莫名感到丝庆幸,幸好被卖的是自己。
“好嘞,公子尽兴。”
伢行管事很识趣的把叶流觞留了下来,也没有过问客人的癖好,离开前还美言了几句。
管事走后,林宇的兴致一下子便提了上来,他顿时撇去了翩翩公子的形象,宛如发情的野兽,把柔弱的女孩按倒在一旁的藤椅上,粗暴的扯烂了女孩的衣服。
随着撕拉一声,女孩身上的布料便尽数化为了碎片,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4唤我叶姐姐罢
坤泽到底是坤泽,身娇体软,皮肤也是滑嫩,这是天元所不能比拟的。林宇急不可耐,甚至顾不上招呼叶流觞,便着急的压在这个坤泽身上,光天化日,毫无廉耻。
碰到男人的身体时女孩瞬间就哆哆嗦嗦起来,她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恐慌,不等她叫出声来,身子就被分开,而后钻心般撕裂的疼痛席卷了她的感官。
痛,刻骨铭心的痛,仿佛身体被人从内部硬生生撕开,肌肉组织顺着纹理撕成无数条,再狠狠的捣烂。
女孩痛的尖叫,稚嫩的身体很快泌出了一抔红,泼洒在草地上,触目惊心。
尖叫声,哭喊声,男人的喘声,不仅折磨着女孩,也折磨着叶流觞。叶流觞死死压着脑袋,根本不敢看,但那些声音和气味也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她听到那顽劣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说着话,仿佛在张扬胜利。
“看懂了吗?天元是这般的。”
“不要……啊,呜呜呜……不要这样……疼……呜呜呜……”
“叫什么叫,知道如何侍奉贵人?”
“呜呜呜……姐姐救我……”
啪!
“姐姐……”
“再叫!老子不好吗?非要看她。”
啪!
每当女孩哭一声,男人粗鄙的谩骂就会立刻响起来,起初女孩还会乞求一下那位看起来与她同病相怜的姐姐,久而久之,也不敢求了,因为每次求了,或者她去看那姐姐一眼,男人都会狠狠的打她。
女孩被打怕了,好在那会儿身体已经痛的麻木,她不再说话,只是双眼空洞的看着天空,任由男人在她身上发泄。
那边叶流觞听到女孩压抑的哭声,她的一颗心也被反复折磨。这真的是交合吗?哪怕没有试过也知晓这事不该是这样,伴侣双方行周公之礼繁衍血脉,这本身是一件人之常情的事,断然不是眼下这般叫人恐惧,这不是交合,这就是一场凌辱。
叶流觞静站着,动都没有动一下,不知过了多久,甚至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成为一座雕像了。终于,她听到那男人重重的低喊一声,而折磨人的声音也在那儿之后停了下来。
女孩已经哭成了泪人,她的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苍白的肌肤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林宇仿佛看不见那些掐痕,他站起身,若无其事的穿戴好衣服,眨眼的功夫就变回了一位斯文儒雅的公子哥。反观躺在藤椅上的女孩,她衣不蔽体,蜷缩着的身体上遍布狼藉,看向男人的眼满是恐惧。
林宇走到叶流觞面前站定,他已成年,虽然不是那等五大三粗的天元,但身形也比叶流觞这种小天元壮硕许多,气势上也能压叶流觞一头。他居高临下看着叶流觞,见她双眼黯淡无光,下唇也咬出了血丝,整一个窝囊样,他很是得意。
定了定神,他严肃的说,“去到府里,你就专门侍奉本公子房里的夫人,但记住了,若是叫我发现你和她们私通,呵,你自己看着办罢,你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读书人合该清楚何为礼义廉耻。”
没想到这男人的口中还能吐出“礼义廉耻”四个字,叶流觞心中苦笑,但还是面无表情。
“是,少爷。”她低声答道,只是声音变得暗哑无比。
叶流觞的态度让人满意,林宇感到神清气爽,叫来管事。
管事立刻滚上前,手中还“体贴”的端来了一碗汤药,他走向还蜷在藤椅上的女孩,强行把汤药给她灌了下去。这是避子汤,林府嫡系少爷的血脉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孕育的。
可怜的女孩还没从凌虐中缓过来,又被灌下了副作用极大的避子汤,阴寒的药性让她下腹钝痛难忍,光洁的额头很快泌出豆大的汗珠,但她丝毫不敢抗拒,只是忍着痛乖巧的把汤全部喝完。
论一个人可以低贱至何地,竟连给人孕育子嗣的资格都没有!叶流觞眸光暗沉,她知道她的境况并没有比女孩好多少——面对深宅大院里面的坤泽,血脉肯定得保证,可是又不能没有元妓,那么元妓需要遭受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果然,等女孩喝完了药,管事又端来了另一碗药,汤色黝黑,散发出浓浓药味,闻一下,叶流觞便浑身不适。
“喝下这绝子汤罢。”管事平静的说。
绝子汤,顾名思义,绝嗣的汤药。
叶流觞本能的抗拒这碗汤药,只是不过半响,她便平静的把药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只是随着她喝下汤药,她的眼角也不由自主的滑下了一行泪。
为了活下去,她已然什么都放弃了,尊严和人格,以及作为人最后的那么一点希望!
“不错不错,还算听话。”林宇满意的点点头,他冲管事说,“再挑几个仆人吧,本少爷今天开心。”
“这敢情好,请随我来。”
管事又笑逐颜开,林宇和伢行管事在前面走着,两人笑意盈盈的,跟在后面的叶流觞和女孩则一脸沉重。女孩和叶流觞并列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都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到浓浓的哀伤。
林宇又挑选了两个坤泽,两个中庸,总共买下六人。大手一挥,爽快的付了一百两,在伢行管事献媚的目送中,他带着六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伢行。
林少爷坐在马车上,仆从在车后跟着,路上频频引来路人的侧目。
在这个年代,能这样大张旗鼓买人玩的也就这些世家大族了。人们见到林家的马车,便自动有序的把路让出来,男女老少皆低头避开车队,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叶流觞和女孩走在最后头,女孩还是战战兢兢的,因着刚刚破了身,现在走路都踉踉跄跄,双腿也无法合拢。她不知道将来迎接她的日子会如何,在这里,她只认识身旁的女郎。
“你唤什么名字呀?”走过一个路口时,女孩突然小小声的冲着叶流觞说。
“嗯?”叶流觞愣了愣,因着女孩说话声太小了,她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还以为听错了。正疑惑着,小小声再次传来。
“姐姐,你唤什么名字呀?”女孩又小小声问了句,嗓音都是颤颤巍巍的,像是无助小兽般,惶恐却又带着期待。
叶流觞总算听清这声音是谁发出的,看着身旁的女孩,女孩个头小小,只够到她的肩膀,听管事说已经及笄了,可是看起来像十二三岁似的,也是面黄肌瘦,但比她要好上一些——或许是早来伢行几天,能够吃些残羹冷炙。
唉,都是可怜之人。她叹了口气,在女孩战战兢兢的以为女郎不理睬时,空气中却传来女郎好听清冽的声音。
“你唤我叶姐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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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肉需要改的幅度比我想象中的大
5少夫人
叶姐姐?
初听这个称呼,女孩微愣,随后绽放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她羞答答的垂着脑袋,并不敢多看叶姐姐,但片刻后似又怕被误会不懂礼数,复又微声道:“我叫周小丫,在这里我只识得叶姐姐了。”
“等去到主子府上你就认识别人了。”叶流觞淡淡答复,并没有再看周小丫一眼。
女孩刚刚对她做了那种事,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只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做那种事,叶流觞感到别扭,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眼前的女孩。不过想到以她现在的身份,不仅这个女孩,恐怕今后她还要和不同的人做那种事,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周小丫不介意她的冷淡,又小小声的应了声便默默跟着众人走。去到府上确实可以认识新的朋友,但是刚刚才被林少爷那般对待,她其实对林府心存恐惧,本能害怕有关林府的一切,况且在这一行家奴中,全是清一色犹如行尸走肉的面孔,也就身边的叶姐姐给她不一样的感觉。
她虽没见过世面,但打心眼里认定叶姐姐是个好人,只要想到今后叶姐姐也住在林府,似乎林府也没那么恐怖了。她悄悄向叶姐姐身边挪了一步,心中对接下来的为奴生活充满了忐忑。
走了一路,一行人最终停在一座府邸前。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古典气派的建筑,红漆大门拔地而起,上方突出的楼檐遮天蔽日,门檐下挂着厚重的牌匾,上面深深的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林府。
整座府邸皆由红砖建成,红砖质地坚硬,不易损坏腐蚀,是以价格也比普通的青砖高上许多。新来的家奴都是因着天灾发卖为奴的,家里大多穷的吃不起饭了,住的也是茅草屋,初见这红砖砌成的朱门府,人人脸上写满了震惊。
车夫上前敲了几下门,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两个作门卫打扮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少爷回来了。”
“嗯。”
林宇下了马车,命家丁牵马回马厩休息,他则带着新买的家奴大摇大摆的走进林府。
到了新的住处,家奴们抬头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周围广阔的,连绵不绝的庭院,他们大吃了一惊。
一大片院落由几个中空的石门隔开,每个院子都有独立的石亭和园艺陈设,专门从世界各地运输过来的花草绿植,就连地上的小路都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走在上面一尘不染,似乎还能听到庭院角落灌木间传出的鸟语,闻到不知名的花香。
走在宽敞洞天的庭院中,家奴们的步子都不敢迈大,自从进到这里,他们的世界观便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到最后,家奴们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穿过前院,穿过堂屋,来到东侧的房屋的。
这里是东厢房,是少爷的居所。
刚进入东厢,里面的家眷已是提前收到消息早早出来等候了。只见少爷的家眷齐身站在廊下,站在最前方的是两位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其中一位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另一位生的是婉柔清丽。
“夫君可算回来了,妾身好生挂念夫君,就连肚里的孩儿也整天说想他爹了。”大着肚子的女人在看到林宇时立马冲了过来,挽着林宇的胳膊说着发嗲的话,还故作娇弱的扶着腰,看似怀孕非常辛苦。
林宇见女人扑过来便下意识去扶她,眼底透着急色:“既是肚子大就别乱走动了,我去看你不就行了,这可是我们东厢的第一个子嗣,若是摔了怎么办?”
“夫君总是这般说,每次都不不见来看妾身,明知道妾身快临盆了,夫君总是不来,这样下去如何生的下来?”女人揉了揉眼睛,靠在男人怀里委屈嗔怪道。产前一个月一般就需要丈夫扩张产道了,不然很可能会面临难产,在这个年代,难产意味着丢了性命。
“这不是来了吗?对了,为夫这次专门买了个元妓回来,今后也能伺候你,等你顺利诞下子嗣,我天天去你房。”林宇只抱了一会儿便推开了怀着他的骨肉的女人。
这女人是他的妾,林朱氏,是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若不是长的还算标志,也挺会撒娇,他也不会让她过门,就是没想到先怀孕的是她,小妾的孩子比正妻的孩子先出生,他爹没少拿这事说教他。只是这到底是他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后抱给正妻养也是一样的。至于扩张产道,林宇上下打量二夫人——身材臃肿,肚子笨重,只斜睨了一眼便不愿再看,仿佛多看都会污了他的眼。
“元妓?这个吗?”突然被推开,二夫人表情僵了一下,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改成挽住林宇的胳膊。
看向站在林宇身后的六个陌生面孔,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叶流觞。眼神上下打量:“这么瘦?看着就不大行。”说罢,她又挽着林宇的胳膊:“妾身还是更喜欢夫君,夫君那宝贝着实叫妾身难忘。”
林宇本来很不耐烦的脸色在听了她这一句后,顿时转变成愉悦,夫人的认可大大取悦了他身为丈夫的自尊心,他笑眯眯的点头:“是是是,我的最好,今晚就让你看看为夫的大宝贝可好?”
“好,那今晚妾身洗浴好,等夫君过来。”二夫人甜甜应下,期间还不忘得意的冲着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另一位女子挑了挑眉。
——夫君刚回来就宿在她这了,姓柳的继续守空房罢,她都快生了,姓柳的孩子都没影呢,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因着无所出被休也说不定,而她,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肚里的是个天元,这东厢未来的女主人便是她的了。
娴雅的女子仿佛没有看到林朱氏的挑衅,她仍是端着身子站立,面无表情。
她本就生的肤白貌美,唇红齿白,此时一袭米白襦裙,于檐下长身玉立,清冷的宛如一棵融入背景的雪松,与大家格格不入。虽然挽着妇人髻,但眉目间依旧可看出些许稚气,估摸着实际年龄不大,但与大着肚子的二夫人站在一起,她的气度却显得更加成熟。
林宇与小妾嘘寒问暖过后,才慢慢走向那女子,却是冷声道:“今天带了几个人回来,你登记一下罢。”每次都是这样,这女人除了这个表情,还能做出什么表情?丈夫回来了不会伺候不会撒娇,甚至欢颜都不曾有过!
“是,夫君。”女子闻言面无表情的欠了欠身,随后拿出府中名册给新来的几人登记。
新来的有六人,其中三人是坤泽,两女一男,都是长得柔弱娇嫩的,澄澈的眼眸浸满懵懂,怯生生的。不用看都知道肯定不是用来干活的,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一一登记。
“你们叫何名姓?”她平淡的对着这批新来的家奴问道。
6入住林府
“我、我没有名姓。”仅有的那位男坤小小声的回答,他缩着脖子,满眼都是忐忑。爹娘都唤他老幺,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不能干活又是坤泽,这才被卖了。
“我也没有名姓,家里人都叫我二丫。”另一个女坤也紧张的说。
“我们也是没有名姓。”二人先后发声后,其余的人紧跟着低声说。他们于原本的家而言没啥用,本就是多余的存在,因此饥荒年间最先被舍弃的也是他们,无用之人又如何会有名姓?
娴雅的女子心里暗叹一声,暗忖自己又在异想天开了,像坤泽和中庸,若非出生在世家大族,那是低贱到名姓都不配拥有,就算作为家里的“资材”,他们也比不上一些还能叫上名字的花瓶瓷器。
想到自己的家族,她嘴角弯起丝自嘲的弧度。她本是城中官商大户柳家的嫡系大小姐——柳无依,虽说有名有姓,可是又能如何?自从嫁给林宇,她成为了林府少夫人,世人皆唤她少夫人,或者唤一声林柳氏。身居深宅大院,久而久之,竟是连自个儿姓甚名谁都忘了。
“那便叫你绿柳罢。”
她低头在簿子上写下新取的名字,紧接着依次下去,挨个儿取名。
“谢夫人赐名。”
“你叫红花,你叫梨花,你叫绿叶,你叫桃花。”走到叶流觞面前时,她顿了顿,这是唯一的天元,身份却是元妓,这令柳无依一时不知如何给她取名。
女郎还很年轻,比她都要稚嫩的多,她的脸庞和双手晒的棕黑,指间皲裂,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枯瘦,孱弱到她都比她高上一些,但这并不影响女郎的气质。
女郎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眸,眼中带着探究,在她打量女郎的时候,女郎同样在打量她,没有丝毫平民面对贵族的卑微。她心里疑惑,女郎看着不似凡夫俗子,却为何自甘堕落当元妓?现在这个世道是艰苦了些,但女郎也不至于到了要为妓的地步吧?
她斟酌着对她说:“你叫绿萝?”
素雅的清音带着疑问的称呼传递过来,落在耳中,如一根轻羽,叫沉寂的心猛然一颤。叶流觞收回探究的目光,心下一阵讥笑,她已经连名姓都失去了吗?
为了活下去而已……今后她叫绿萝,是府里的一名靠取乐他人为生的元妓!她是谁?来自哪里?又当归从何处?正当她想谢过夫人时,林宇突然插嘴道。
“等等,天元总该有个名字的,本少爷批准你用原名。”林宇很是豪迈的说道。
“我叫叶流觞。”叶流觞忙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说出来后,竟是大松了一口气,至少名字保住了。她的名字是恩师所赐,若是丢了名字连师长都对不起了。
“那你便唤叶流觞罢,对了,听管事说你是识文断字的?还是跟一个游历到村里的夫子学的?”林宇又道。
“对。”
“学过几年?”
“六年左右。”
“这样呀,府里的家奴都没有识字的,今后你闲暇时候便教教家奴识字,特别是需要采买的婢子,你的用度就按一等婢子来吧。”林宇满意的勾了勾唇,一百两买了六个人,还买到一个识文断字的年轻女郎,赚大发了!
“奴万谢少爷。”叶流觞朝他鞠了个躬,她不清楚一等婢子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现在她是林府万千婢子中的一个,是奴,还是个妓。
不过当事人不知道一等婢子意味着什么,在场的家奴却是知道——林府规定,一等婢子每月吃穿用度便有一两银子,月月有新衣,每天都有至少一顿肉食,已经完胜外头的平民百姓了。
家奴们都有点酸,但奈何对方是一个女郎,还是识文断字的,因此就算酸他们也不敢逾越规矩,更不敢欺负取笑这个元妓。
“已经登记好了,夫君刚刚回来便沐浴一番罢,妾身已经命下人备好热水饭食。”柳无依把“叶流觞”三个字写下来,又在后方标注“一等”,随后毕恭毕敬的对林宇答复,仍是面无表情。
再一次看到她那张清冷无常的脸,林宇一口气死死憋在胸口,烦闷的紧。
柳家世代经商,时至今日已经雄踞京城的大户,但由于商贾不能为官,所以商贾之家往往和官僚之家牵扯在一起。无法入仕的商人与无法经商的官人勾结在一起,谋权谋利,各取所需,林家是那个官家,而柳家便是那个商家,一拍即合便结亲了。
只是身份上算得上门当户对,就是柳无依的性格太过大家闺秀了,典型的古板又无趣,不会讨他欢心,也没有一点闺阁情趣花样。成亲都一年了,他也就一开始与她亲密过,之后都是敷衍了事,现在更是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每次行房柳无依都像死鱼一般,没有生息,久而久之,他都厌恶与她那般,但苦于有需要孩子,因此也就雨露期象征的完成任务。床事少了,自然受孕的几率也少了,眼看着林朱氏都快临盆了,柳无依竟还不知道讨好他,争取早日怀上孩子,真是一个木鱼脑袋。
不过纵使有诸多不满,作为正妻的柳无依还是让他满意的,她不会嫉妒,还非常善解人意,任由他找新人,房内的大小事务也能管理的井井有条,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想到这一处,这木讷的木头冰块似乎也没那么让人讨厌了,林宇心头忽然生出一丝躁动,他走上前,一把捏住柳无依的下巴,对着她的红唇强吻了上去。
两人的唇瓣才碰在一起,天元的气息便无孔不入,带着淡淡的腥臭和威压,柳无依本能抗拒这份入侵,但很快反应过来,闭着眼硬是收了抗拒的动作,任由男人在她嘴里肆虐,直至她憋气才松开她。
“每次都是这样,夫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得学着如何取悦,总是这么木讷,看着你我都提不起兴致,若是长期怀不上子嗣有什么后果你不知晓吗?”林宇死死捏着柳无依的下巴,脸都气红了,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总是莫名恼火。
区区一个无用的坤泽,怎能不顺从天元,还整天摆着一个冷脸,他故意放出了他的信香,果然,女人的眼底立刻出现些许旖旎,但是很快,又转变成克制不住的惶恐。
就这么排斥他?
林宇恼怒,但却松开了这人。
柳无依得了解脱,急深吸着气,因着天元的信香,她双眼被刺激的红了一圈,急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只是刚缓过来她又迅速变回了往常的模样,一贯的温婉贤淑,面无表情。
“妾身知晓了,夫君先沐浴罢。”
“冥顽不灵!”
再次被柳无依的模样气到,林宇气愤的甩袖而去,就连那大着肚子的林朱氏都无暇顾及。
柳无依眼眸闪了闪,仿佛没有听见丈夫的话,她对着林宇离开的方向欠了欠身,目送林宇离开后便再次转身面对新的家奴,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他们的事宜。那动作,那姿态,都是那么行云流水,娴熟到仿佛已然演练过无数次。
“你们几个领着新来的家奴去沐浴,换身新的衣裳,带到他们的下房安顿下来,散了吧。”
“是。”
家奴们被几个辈分高的婢子领到他们的居所,在场的就只剩柳无依和林朱氏了。
“姓柳的,晚间我可是要和夫君亲热了,你又要守空房呀?”二夫人故意扯着声线,仰着头用下巴看柳无依。姓柳的不仅没有得到夫君的宠爱,子嗣也没有,还真是可怜呐。
“二夫人还是回去好好养胎吧,别累着了,我还有事忙先回了。”不等二夫人再说什么,柳无依淡淡说完便快步离去,连自己的婢女都没有叫上。
她快步回到自己的卧房,拿起桌上的瓷杯倒了杯茶水,疯狂漱口。她仿佛失了心智,一口接着一口,直至一壶茶水全部漱完,嘴里的怪味也被茶香取代,她才精疲力竭的瘫坐在椅子上。
秋华这时急匆匆赶来。
“小姐,你作甚?可是不舒服?”秋华忙扶起柳无依,见柳无依脸色苍白,她急声说,“我去找大夫。”
“不必。”柳无依拉住秋华,秋华高声喊了声:“小姐!”
“我无碍。”她随意擦了擦嘴,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间:“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到外面候着罢。”
“那小姐睡醒了再唤我。”纵使万般担忧,但看着柳无依消沉的意志,秋华也只能先出去。
柳无依走到床边坐下,嘴里貌似还有异味挥之不去,她厌恶的又擦了擦嘴。
刚刚被林宇亲的时候她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一股强烈的失贞感,冲上心头,好脏!只是猛然反应过来,她又颓然苦笑,都嫁给那人一年多了,早就肮脏不堪,又哪里还有贞可失?
柳无依无声自笑,侧目看向窗外,东厢的院子布局精巧,陈设都是照着她儿时的闺阁来的,意喻夫家和娘家都是她的家。这里花团锦簇,环境清幽,放眼望去还能依稀想起儿时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场景。只是时过境迁,心境不同了,那满篇妇道,不过是儿时折花的玩物,那满篇墨水,尽是鬼扯,可笑的是“鬼扯”最终化成了几步之外的那一面高耸的院墙。
日日呆在这间屋子里,又或是在院子里坐坐,看看周遭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仿佛她的世界就只剩下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院子了。
林府就像一个牢笼锁住她,生为林家人,死为林家鬼,生生世世都只能为林家尽心尽责,这一切仅是因为她是坤泽,生来便是要依附他人而活的。
命运的不公叫她无力改变,她只能凄苦的抱怨,这时,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出现一双探究的眼,叶流觞。
她自幼聪慧,小小年纪便能熟背四书五经,才华横溢,只是天公不作美,生作坤儿身,那本该让人骄傲的才学反而成为了她的苦难。她不想像传统的坤泽那般活着,却又无可奈何,而叶流觞,分明是一个占尽性别优势的天元,却堂而皇之的当起了元妓,最后像她这般沦为深宅大院的笼中鸟之一。
真是可笑。
柳无依日复一日的哀叹着,这边的叶流觞已经跟随管家来到东厢的一间空置的下房。
因着她是天元,又安排了一等婢子的用度,所以她拥有独立的卧室,这倒叫叶流觞欣慰——她并不擅长与人相处,有个自己的空间至少还能喘息。
卧室很简单,一张小床,一张木桌,还有一个圆凳,简洁,但已经比原来的家好上许多。
“元妓就住这了,这是两套衣服,先预支这月和下月的衣服给你。”管家把两套简单的布衣放在桌上。
“谢谢,那个教家奴认字是在哪儿?”
“这个不急,元妓主要职务便是伺候主子,少爷原本房里有五位主子,今天少爷又买了三人回来,所以今后你要伺候八位主子,二夫人已经快临盆,你要抓紧扩张产道,这个不能马虎,至于认字,每日辰时在下房的前院便能认了,等下会有人把书本送过来……”
……
总管还在絮絮叨叨的给她传递接下来要干的事,叶流觞已经无暇分辨了,八位主子?她抿着唇,虽然想过当妓会很淫乱,但是没想到会这般淫乱!
直到管家离开,她仍沉浸在惊世骇俗的听闻中。叶流觞呆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室内的布置,伺候八位坤泽,充当泄欲的玩物,这……这当如何是好?
她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原本的家像个牢笼,她想寻求出路却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黑暗的牢笼,从今往后,她该怎么办?回顾过往,跟随夫子游历的那几年莫非便是她这可笑的一辈子最快活的时光?
夫子呀,流觞不知晓该何去何从,连活下去都这般艰难,这生来就仿佛被规训好的命运当如何打破?
成为老叶家里的附属,现下又成为林府的附属,是否今后又要沦为谁谁谁的附属?为何永远都不能属于我自个儿呢?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归处?
叶流觞一个人沉沉的想着,短暂的静心悄然过去,傍晚的时候她终于吃上了几个月以来的第一顿饱饭,她大口吞食米饭,碗里的一小块肉没几口就吃完了,连肉味都没尝出来。
常年缺乏肉食,她的身体极度匮乏,发育早己停止,脾胃也极度虚弱,因此这顿饭她不敢吃的太饱。夫子与她说过,常年饥饿的人极容易胀死,见还剩半碗饭她便停口了,想留着晚上饿了再吃。
只是到了晚上,却有人过来叫她。
“元妓,二夫人让你去扩张产道。”
7奴才的样子
“元妓,二夫人唤你去扩张产道。”
这一声叫叶流觞如梦初醒,她囫囵翻身起来,甚至惊出一身虚汗。
定了定神,方走过去开门。
来者是一个年轻女子,相貌有点眼熟。
她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初到林府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跟在大肚子女人身旁的婢女之一,也就是说今晚她就要伺候那个孕妇了。
思索一通,她点了点头。
“我知晓了,这便过去。”叶流觞匆忙换下衣服,便跟着婢女前往主子的居所。
经她了解,今晚的伺候的夫人是林府的二夫人,也就是林少爷的小妾,已有九个月身孕。
跟着婢女穿过主家的长廊来到东厢的一座院子,这个院子比她居住的下人院子更加宽敞,院内也布置了不少花朵,隔着老远,便能闻到晚风中带来的清雅淡香,静谧宜人。只是与院内的清幽静谧相反,厢房内正传来喧闹声。
“那姓柳的就是恼人,本来夫君要宿在我这儿的,都是那个柳无依,自己不会讨人欢心,还站着茅坑不拉屎,坏了大家的好事,夫君气的都不来我这儿了。”
“夫人消消气,春花已经去唤元妓了,元妓也可以伺候你的,别动怒,不然气到小产就不好了。”
“你还说呢!我腹中的可是林家的嫡系血脉,夫君不来看望就罢了,还要被那姓柳的气,我怎么这么命苦呀。等我生下孩儿,我定要夫君把那姓柳的休了,不过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是是是,那也得夫人顺利诞下孩儿呀,消消气,先喝点茶。”
“元妓怎么还没来,一个奴才慢吞吞的。”
房内不断传来女人的怒声和少女的劝慰声,其间还夹杂着杯子摔落在地破碎的声响。
叶流觞心里发毛,二夫人背地里竟然是这么一副脾气!白天的时候在少爷面前还是小鸟依人状,而少爷不在的时候,却是如此一副面孔,她不断用恶毒的言语去骂姓柳的,那是谁?
她立刻联想到白天见到的那位清冷温雅的女子。也就是说那女子是少夫人,从二夫人的话大致猜到,二夫人想做林家未来的当家主母,还要叫少爷休了少夫人。
以前也曾从夫子口中得知深宅大院里头的勾心斗角,没想到会这般激烈。
听着女人的怒斥,叶流觞深深吸了几口气,跟着婢女走了过去。
“夫人,元妓过来了。”
“进来吧。”
里面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叶流觞心事重重的跟着婢女走了进去。
刚进去,背后的门便被婢女关上了。
叶流觞顿感压力倍增,环顾室内,怀孕的女人坐在床沿,许是因着刚刚在房中的一通“发泄”,她的胸口起伏略快,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就寝用的纱裙,单薄的纱裙无法遮蔽女人的春光,只消一眼,叶流觞便羞耻的扭过头。
“总算来了,哟,洗干净后看着挺标致的。”
与叶流觞的羞耻不同,女人见到叶流觞的时候,眼神便灼热起来,非常露骨。
“过来。”
叶流觞只好顺从的走过去,只是刚刚走到她面前,还未站定,一只略显浮肿的手忽然伸出,狠狠的推了她胸口一把,叶流觞猝不及防,趔趄一下摔倒在地。
“真是没规矩,叫你靠这么近吗?”二夫人挺着肚子,叉腰居高临下的俯视摔在地上的叶流觞。
她高声道:“跪下!”
女人的声音很尖细,故意扯着嗓音说话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刺耳,而刺耳的声音此时却吐出了更加刺耳的字眼。
叶流觞眉间如刀刻一般深沉,下跪?她叶流觞就算死,血流干,筋骨寸断都不会跪任何人!她紧紧握着拳,双腿紧绷又放松,没有爬起来也没有跪下。
“不愿跪吗?”二夫人上前几步,在叶流觞没有防备的时候一脚踩在叶流觞手上,用力的研磨起来。
“唔!”
“我说给我跪!”
手背被碾压的剧痛,骨头似乎也在力道的加重下碎片化裂开,叶流觞痛的双眼赤红,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冒出的冷汗浸湿,心率急骤加速,她急促的喘着气,牙关紧紧咬着,死活不肯发出声音,仿佛在守候她仅存的那么一点可怜的尊严。
“很倔吗?你在倔给谁看?奴才就要有个奴才的样,见到主人就乖乖跪好,等着主人赏你。怎么?还以为你是自傲的天元?你现在就是一个元妓,一个供人取乐的玩物。”
“唔!”
叶流觞终是发出了一声痛呼,承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碾压,随着手骨一阵骨裂的钝痛,她的眼睛也红的几乎滴血。
以前听夫子说过贵族的蔑视,只是她从来没有直面过,要么在叶家村,要么就跟着夫子在别的村子游荡,所见所闻皆是朴实的农民,大家也是平等的泥腿子。此时此刻,被女人狠狠的踩在脚下,叶流觞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从未有过尊严。
僵持了片刻,叶流觞还是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与此同时,她整个人的气息也变的颓废消沉,了无生志。
“早早跪下不就好了,就是不听话。虽说你是个天元,但现在你只是一个元妓,比外头那些家奴更加低贱,早点认清楚,在这里越低贱的人活的越久。”见她总算乖乖跪下了,二夫人也松了脚,坐在床上得意的开始训斥她。
“是元妓孟浪,元妓初到府上,不懂规矩,还望夫人多多海涵,下回定会注意。”叶流觞回答的滴水不露,也确实在把自己的身姿放低,只是细听之下,她的声线在颤抖,眸子也一片灰白。
“明白就好,我月份大了,这个月你都要过来给我扩张。”狠狠打骂了叶流觞,二夫人觉得心中那股郁结也消散了许多,心下窃喜:治不了姓柳的,还治不了你个元妓?
二夫人越发得意,叉开腿示意叶流觞:“过来。”
叶流觞站起来,低头维持低眉顺眼的模样,踱步到二夫人床边,随后,颤着手,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为妓,自然做的便是用身体取悦她人的勾当。虽说白天大致“旁观”了少爷的“好事”,但她从未真正与人亲热过,她尚是处子之身,洁身自好到今日,没想到没能寻觅到心上人,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叶流觞表现的非常不甘,一条裤子脱了半天也不愿脱下来,但她这个举动却再次惹恼了二夫人。
“你这般磨蹭作甚!”二夫人看的着急,这女郎生的青涩,脱裤子都脱不利索,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天元:“你没碰过坤泽吗?”
“没有,家中贫寒,还未议亲。”
“看你这副死样也没那本事,像你这种无权无势的穷鬼,哪有资格绵延子嗣。坤泽都希望到林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当主子,谁愿意和你去面朝黄土背朝天,你这种穷鬼要么就上战场被杀死,要么就在地里刨食,直到被饿死。”二夫人不屑的罗列她认为的出路,突然又想到什么,轻蔑道:“对了,我怎么忘了,或者像你这般,卖身,被玩死。”
叶流觞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眼底的屈辱是那么清晰,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思路还能这般罗列?她干巴巴的回了句:“是啊。”
二夫人冷哼一声,她突然捏住叶流觞的下巴认真打量,满眼都是兴味:“你长的倒还标致,瞧这樱桃小嘴,生的就跟个小白脸一般,当妓也得是你这样的才成。”
她看的心里直痒痒的,姣好的容颜确实是性张力的代名词,瞧着便叫人心生渴望。
孕期的冲动一下子就提了上来,二夫人有些难耐,她用眼神示意春花夏花。
两个婢女收到夫人的示意,立马一拥而上,一人去脱叶流觞的衣服,另一人去脱叶流觞的裤子。
叶流觞不敢反抗,只能抿着唇干站着,双手自然垂下,掌心微微摊开,但强烈的羞辱感让她浑身的肌肉都快僵硬了。主仆三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牲口,还是用来泄欲的那种。
很快,衣服就被全部解开,上衣被脱到臂弯,裤子则被直接扒到膝盖处。
被目光直视的感觉再次化为强烈的耻辱袭上心头,叶流觞微微颤抖,双眼半闭着,不敢看身前。她觉得此时自己来到了一座陌生的染坊之中,被三位嫖客轮番凝视春光,而她则是可怜又可笑的娼妓。
残酷的现实在狠狠的摧残她的羞耻心和自尊心,她的人格已经轻贱到犹如一抔尘埃,终于,在三双陌生的手伸向她的身体时,她的眼眶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烁着滑落。
想死!
8初夜(一)
“你这东西瞧着不大,倒挺可爱的。”
三人异口同声,发出了欣喜的惊呼。她们惊喜又好奇的看着叶流觞的私处,那里呈现出纯粹的粉嫩,散发出稚子的气息,美好的竟叫她们看的移不开眼。
“是呀,夫人你看,这小东西生的好生可爱,粉嫩柔软,不似少爷那般粗黑难看。”春花说着忍不住上手去摸,暖热柔软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她顿时感到下身一紧,一股粘腻灼热从身下漫了出来,她饥渴的抓住那根软物。同时,另一只手却也伸了过来。
夏花同样急不可耐,摸着那根柔软的肉物,她甚至忍不住握住茎身,轻轻套弄。
叶流觞的这里比少爷的要小得多,但是触感要细腻饱满的多,而且,她忍不住凑近几分,鼻翼鼓动,嗅闻到上面散发出的淡淡肉味,这里没有一点臭味,和少爷的完全不同。她从未知晓原来天元的这处也能生的这般,这般洁净!
“夫人觉得如何,我是觉得这玉茎美味极了,没有臭味,细闻之下似乎还有香气呢。”春花和夏花作为通房丫头,在大院中生活就更加饥渴,这会儿各自抓着叶流觞的要害,舍不得放开一会儿。
透着欲望的眼一同看向自己的主子,也不知道二夫人受用完这顿“荤食”,可不可以轮到她们吃上一口。
深宅大院最不缺的便是饥渴的坤泽,主子尚还能和夫君行欢,她们作为通房丫头的连一口肉汤都喝不到,只能日日自己慰藉自己,但素食终究抵不过肉食的诱惑,她们实在渴呀。
“瞧你们这副德行,跟几百年没吃过肉一般。”
“奴婢们都好些年没吃肉了。”
“没吃肉就好好伺候着,等会儿把我伺候舒服了,少不了你们的。”二夫人抬起手,示意她们伺候她。
听到二夫人的准信,春花夏花顿时眉开眼笑,嬉皮笑脸的过来扶着二夫人。
“好嘞,谢谢夫人。”
面对女郎稚嫩的玉茎,她们主动宽衣解带,把发育良好的身体暴露在青涩的女郎面前。
林府伙食很好,即便是主子身边的丫鬟,她们的身体发育情况也远比叶流觞的好,女性玲珑的身体曲线,婀娜的身姿,处处散发出迷人的荷尔蒙,雪白的肌肤就似是吸引着人去触碰,她们衣衫半解,媚眼如丝,面对女郎蹲下来。
两人小心爱怜的抚触着疲软的玉茎,眼中翻涌着无尽的饥渴。
女郎的玉茎是那么的稚嫩,通体粉白,眼下没有精神,圆圆的肉冠也是裸露在外的,形如一个漂亮饱满的粉色香菇,馋人的想一口含住。这般想着,她们也确实探出了舌头,试探的舔了舔那颗肉冠。
只消一下,天元的气息融入血脉中,她们顿觉下身一股热流涌出,身体像激活了,顿时躁动不安。她们眼中闪烁着疯狂,常年压抑的淫欲一瞬间就被释放出来,想榨干这个天元!
眼中的欲火汹涌燃烧,她们再也经不住诱惑,张嘴一口含住还没精神起来的玉茎。
舌尖飞快的扫动着敏感光滑的肉冠,极富技巧的沿着肉冠的沟槽扫动,时不时嘬吸一口上方的小孔。
因着没有坚挺,玉茎的口感吃起来软糯,含住的时候就像含住一块温热香甜的棉花糖,软软的还有弹性,随着嘬吸,上面还会溢出让她们痴迷的“汁液”。
本能促使着她们极尽一切去索取天元的气息,只是玉茎一根,难免兼顾不了二人。
春花抢先一步,含住整个玉茎饥渴的舔舐起来。
“食物”被抢了去,夏花不甘示弱,她也想争夺那来之不易的“开荤”机会,奈何春花死死咬住玉茎,吸的是满脸陶醉,嘬嘬的声响听的她浑身冒汗,急的双眼通红,只能着急的舔着春花的唇角,试图搜刮一些残羹。
二人的双手也在疯狂的揉搓落在嘴外的茎身,极尽的催促女郎满足她们。
“好香甜,哈……好香……好软好弹嫩,味道好棒~啊……有,有汁水了!”
两双饥渴的嘴疯狂的舔舐着女郎青涩又稚嫩的玉茎,玉茎渐渐红肿起来,强烈的刺激让玉茎不堪重负,涨大挺立,然而这份涨大没有争来喘息的机会,反而引来了变本加厉的吮吸。
强烈的快慰近乎把她拦腰斩断,叶流觞惊慌的看着身下的两人,她们宛如两只失了神智的雌兽,抓着她疯狂舔舐,还发出那种不堪入耳的浪叫。
尖锐又骇人的快意如海浪般把她推起来,她的要害被人紧紧吸住,甚至含进了咽喉深处,深裹挤压的触感叫她猝不及防,紧闭的唇齿逼出一丝闷哼,虽说被周小丫那般对待过,但周小丫动作生涩许多,眼前的两人却是如一把火,一个照面就把她烧成飞灰。
不一会儿,叶流觞便承受不住的呜咽出声,下腹绷紧,肌肉的阵阵紧缩预示着将要发生什么。她拼命忍耐,险些忍不住时,腿间的两人猛地被一只手拉开。
“混账奴才,都硬了还舔,主子还没爽呢,自己倒冲到主子前头。”
二夫人已是走上来,把忘我的春花夏花踢翻在地,被人踢倒,春花和夏花才从疯狂的情欲中回过神来,看到愤怒的二夫人,她们连忙俯身跪下来。
“奴婢该死,请夫人责罚。”
“两个浪货,看到个肉茎就跟瞧见了金子似的,有这么饥渴吗?”二夫人斥骂她们:“滚起来,这次且先饶过你们,伺候我行房。”
“谢夫人开恩。”
顾不上欣喜,春花夏花麻溜的爬起来,她们把还有点发愣的叶流觞推倒,按在床上,随后扶着笨重的二夫人骑上去。
二夫人顺势分开腿,把自己饱满鼓起的穴口,抵到玉茎上。刚刚触及肉冠,她便惊呼一声。
那玉茎滚烫极了,抵住穴口便烫的她下身一阵紧缩,不等婢女伺候,她自己扭着身体找准角度,直接坐了下去。
空虚已久的身体猛地被填满,黏腻的液体挤了出来,她难耐的发出一声呻吟。
她欣喜若狂,元妓的玉茎触感上貌似要比丈夫的更叫她受用,丈夫的又粗又臭,每次行房都会觉得饱涨的很,有时还会疼,但是元妓的恰好相反,她不大不小,刚刚好契合她的身体,插进去的时候没有丝毫胀满的感觉,只有被填满的快慰。
“真,真棒呀……”二夫人由衷的欢叫一声,随后急不可耐的扭动起来。若说以往和夫君行房还要顾及夫君的自尊心,现在她的脑子就只有怎么爽怎么来了。
饥渴、狂躁、舒爽,三种情绪在她的身体反复拉扯,因着饥渴,她绷紧身体疯狂扭动,因着舒服,她又放松身体感受玉茎的美好,因着狂躁,她甚至顾不上腹中的孩儿,双手肆意的揉捏自己的双乳,臀肉夹紧,疯狂摩擦体内青涩的肉根。
每一次扭动,体内的每一寸骚肉都会被狠狠蹭过,带起一片火燎的酥麻,她舒服的双眼发直,脑袋放空,一个深入,甬道深处猛地喷出一大股热流。
与二夫人的舒爽相比,春花和夏花看的快要欲火焚身了,眼巴巴的瞅着二夫人在美味的玉茎上起起伏伏,再听着二夫人情不自禁发出的叫声,以及那喷涌而出的灼热,她们的下身一片泥泞。那里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她们只能用力的揉酸软的穴口,恨不得扣烂。
“嗯~真是舒爽,好爽……春花夏花!”
二夫人忽然停下来,展开双臂,春花和夏花闻言连忙凑过去,一人撑着她的一只胳膊,随后各自抓起她胸前的饱满,熟练的含住那颗娇红的蓓蕾。
二夫人的叫喊更为放荡了。
“大力些……啊!”二夫人放荡的大喊大叫,下身扭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随后又开始上下蹲坐。
蹲坐的姿势使得女郎进入的更深,身体被一次次洞开,她的嘴角流下迷离的津液。
“夫人!”
春花和夏花用尽全力吮吸二夫人的乳头,同时她们紧紧夹着双腿,一只手伸入双腿间快速耸动。
叶流觞已是浑身紧绷,她死死咬着牙,根本无暇顾及主仆三人,她感到自己被一次次夹紧,每次她进入里面,二夫人那里就会把她整个夹住,而她退出的时候,她的肉冠又会被死死咬住,灼烫的液体不停的喷洒在她的肉冠上,灼烫她最敏感的小孔。
被湿热的甬道紧紧包裹,快感从四面八方擒住她,光是插进去她就被激的后背泌出一片薄汗,而每一次动作,她的头皮都会跟着发麻。这是她第一次与坤泽同房,不仅不晓得坤泽的体内情况,而这份刺激她也没有经验去应对。
坚持了短短一炷香时间,她就浑身僵直,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真的忍不住了!
她青涩的身体在这场交合中注定是败局,快意如排山倒海,几息就把她推向了失控的高峰。
最后一刻,叶流觞死死咬着唇,哪怕咬出血了也没有在意,她不甘的摇着头,两行清泪从她的眼尾涌出,滑落,在她的脸庞上留下了凄美的痕迹。
不要!
心里的声音在疯狂呐喊,只是身体早已不受她的控制了。那羞人的地方抽动了几下,随后她就听到二夫人和两个婢女在惊叫。
屈辱,一股强烈的屈辱猛地窜上来,她厌恶的扭过头去,放任淫荡的身体在这场荒唐的交欢中释放禁忌的东西。
她的身体在这种屈辱的交合中也能感到舒爽吗?叶流觞无声落泪,她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已经脏的彻彻底底,回不去了。
“真是中看不中用。”二夫人捏住叶流觞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元妓还这般快,真是做奴才都不上道,没用的东西。”
叶流觞双眼空洞,心里觉得羞耻万分,作为天元,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也知道天元这方面是时间越长越好的。被人这般直白的侮辱,她的自尊心再受打击,唇瓣颤抖不成样子,良久,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反驳,但她不说话,二夫人却不会饶过她。
“春花,拿合欢散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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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肉改了好像跟没改差不了多少,以后会再修改一次(估计还是要删的渣都不剩),你们先看
9初夜(二)
“春花,拿合欢散来!”
叶流觞猛地瞪大了眼,合欢散!
这是一种房中秘药,有助天元——因着天元的生理结构,天元无法连续行房,天元行房需要肉茎坚挺,释放后又会迅速消退,并且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战,这事一直困扰着许多情场老手,合欢散便是专门为应对此类问题而生。
能让天元较长时间维持精力的秘药,相应的副作用也是有的,常年使用不仅对天元的身体伤害极大,有甚者甚至丢掉性命,因此合欢散也被律法列为国家禁药。但合欢散的妙用还是人人神往,像青楼染坊和深宅大院中都能常常见其踪迹。
只是现在,这本该用在林宇身上的秘药,却是给了她这个元妓。叶流觞震惊过后便自嘲的笑出声:“夫人要给我用合欢散?未免太抬举元妓了。”
这药给林少爷用不是更好,更得宠爱。
“还在嘴硬,知道奴才的生存之道吗?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说的越多,死的越快。”二夫人不屑的觑了她一眼,这合欢散是她托人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本来是想给少爷用,好叫少爷以为和她行房更加持久尽兴,能日后多来看望她,也能提高她受孕的几率,只是没想到没用上她就怀孕了,这药也就闲置下来,不过现在给元妓用也能爽一把。
“元妓失言了。”叶流觞眸子暗了暗,暗忖:自己真是可笑,刚刚才被二夫人警告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换而言之,就算二夫人赐她毒酒,她也该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片刻后,春花拿着一个瓷杯进来,杯中装着透明的液体,显然这便是加了合欢散的药汤了。
叶流觞非常抗拒喝这样的东西,总觉得喝下这东西,她就不是自己了,况且主仆三人刚刚饥渴的样子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喝下了这药,天知道还有什么等着她。
她只是想活着而已,为何这么难?
但她的抗拒注定不会得到同情,很快,她的下巴就被捏住,嘴被强行撬开,紧接着杯子就凑到了她的嘴里。一股骚味从液体中渗透过来,闻了一下,她恶心的直作呕。
“唔!”
带着骚味的液体硬生生灌入她的喉咙,叶流觞喉头一阵紧缩,想吐出来,可是嘴被死死捂住,挣扎了几下,她别无选择的吞了下去。
“咕噜”的一声,叶流觞再次落下屈辱的泪水。
觞儿,人性本恶,每个人心中都有恶念,只不过被道义压制,但一旦有条件释放出来,那便会是畜生不如的凌辱。
边疆的将士聚众玩弄军妓,染坊纨绔玩弄坤妓,深宅大院的夫人同样会聚众玩弄元妓。在这种境地,天元坤泽,没有任何不同,恪守本分反而是惹人哄堂大笑的笑柄。
记忆中出现了年幼时夫子教导她的话,夫子的身影已经模糊,美好的岁月也与这道身影一同模糊远去,包括过往的她,以往她生活在小山村,村子的人都是恪守本分的农民,偷鸡摸狗都会被全村耻笑的,那时的她并不能理解为何恪守本分反而沦为笑柄这句话。
现在却是明白了。
看着直勾勾盯着她的三道视线,这便是夫子所言,深宅大院中的夫人释放了心中的欲望所表现出来的恶吗?
肯定是了。
合欢散的效果极好,很快,叶流觞就感到身体开始无止境的发热,胸腔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的她心悸。
心口怦怦作响,她痛苦的捂着胸口,过快的心跳和让她怀疑自己离猝死仅仅一步之遥。位于身体深处的热浪正迅速蔓延至整个身体,摧残所过之处的一切,而她的私处,那地方直接肿胀了起来,仿佛被火焰灼烧,疼痛难忍。
好疼!
不仅那里疼,浑身上下每一处筋骨都在灼烧般的疼,视野中渐渐蒙上了一层赤红,她看不清东西,渐渐的声音也听不清了。
她那灵动有神的双眼最后的明光正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旖旎,随后是疯狂的欲望。随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绷断,欲望彻底占据了她的大脑,这个时候,她就像万千堕落的天元,遵循了最原始的本能,像一只发情的野兽,肆意的挥洒自己的体力。
她会死吗?
叶流觞迷茫的压在室内的三个女人身上,胀痛的玉茎碰到女人的孕肚,猛地吐出一股白浊。
太兴奋了,兴奋到还没开始就忍不住释放了,但她没有因为释放而停顿,而是继续,麻木的戳刺着。
她找不到入口,只在穴口处胡乱戳刺,沾满了粘液的玉茎很滑,在穴口处不断打滑,蹭的一片火热。正烦躁的找不到位置,胀痛的地方被人握住,紧接着抵住一处湿滑的地方,她立刻挺了进去。
肉茎再次被紧紧的束缚住,而这股束缚,终于让她疼痛的身体好受一些,但也仅是好受一些。叶流觞双眼赤红,天元的本能驱使着她的身体,她无师自通般在女人的体内重复单调的抽插。
她不懂技巧,也不懂玩法,只有本能告知她的一些信息,在那处水泽的深处重复进入,可即便是如此枯燥的活塞动作,二夫人也被插的“哼哼”浪叫。
“嘶,好爽,这回好像更硬呀!”
“好深!顶到孕腔了!好棒!”
二夫人本就没有几分的矜持是彻底消失不见,她淫荡的叫唤,抬起双腿盘住叶流觞的腰,每次叶流觞进来,她就要狠狠的带着她往下压,让玉茎狠狠的戳在孕腔中。
因着怀孕,她的孕腔是紧闭的,只是用了合欢散的肉茎坚硬无比,越凿越开,好几次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深度,她甚至觉得孕腔被凿的微微凹陷,随后女郎的肉茎便嵌入其中。
随着女郎再次狠狠的插进去,她的眼皮也在飞速抖动,孕腔要被硬生生凿开了,届时孩儿都要被顶出来!只是这时的她全然不顾,还越发配合女郎的深入,玉茎插得更深了,插进孕腔紧闭的缝隙内,只要再来一点点,她或许就会被插到小产。
小产的不安和偷吃的兴奋让她左右为难,最后却还是败给了偷腥的快感,女郎再次插进来时,她用力抬起腰身,她突然的动作导致插入的角度发生了偏转,这回玉茎狠狠的顶在甬道靠上的位置,她顿觉下身一阵触电般发麻,与此同时,一股橙黄的液体从下身流了出来。
那是尿液。
女郎刚刚顶住的地方是她的尿腔,失禁的快感叫她食髓知味,她用双腿勾着女郎的腰,让女郎重复顶她的尿腔,每当顶出尿来她便发出一声魅叫,爽的很了还会故意把那些脏臭的液体抹到叶流觞身上。
“好爽,好深,顶,顶到了!又要尿了,尿了啊啊啊……”二夫人稀稀拉拉的撒着尿,橙黄的尿液不断洒在叶流觞的小腹上,叶流觞仿佛感知不到那些尿液的存在,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呼吸的节奏也越来越急。
孕腔被肉茎狠狠顶住,二夫人无意识的伸出舌头,翻起了白眼,津液沿着嘴角滑落,甬道猛地收紧。
强大的力道夹的叶流觞寸步难行,她也忍不住了,腰眼一哆嗦,猛地喷出一大股粘腻的白浊。属于天元的精华灌入痉挛不止的甬道内,烫的里面又泄出大量热液。
叶流觞粗重的喘着气,她的脸颊爬满情欲的红晕,合欢散的药效还未褪去,她的身体并没有因着释放而平息下来,仍在强行兴奋。肉茎依旧坚挺,但由于穴内有太多液体,她感觉自己就像泡在里面一般。
几息之后,她再次遵循本能动作起来。
甬道的热液因着抽送一股一股往外带出来,肉冠的边缘则疯狂的刮擦敏感的内壁,二夫人爽的直哆嗦,液体分泌就跟失控了一般,越刮越多,直到身下的床单全部湿透。
“嗯!”
叶流觞吃力的闷哼一声,呼吸喷洒在二夫人的肚子上,她的视野被这高高隆起的肚子占满。
她的目光一点点柔和下来,变得痴迷缱绻,带着丝爱怜,双手不由自主伸出,在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这里面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呀!
她并不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相反她很重视生命,对于新生命的降生她都会感到真心的欣喜,哪怕这条新生命与她并无关系,甚至还是她的主子,一句话便能定她的生死。
不晓得抽插了几回,她感到甬道似乎在放松,感触也更为湿滑。她似乎陷在一个泥泞的沼泽中,越动越深,进去容易,出来的阻力却越来越大,这是扩张?
不一会儿,腰眼再次被吸的发酸,她咬牙用力射在里面。
二夫人此时已是陶醉的不省人事,她仰面躺在床上,岔开腿,享受瘦弱的女郎在她肚子上卖力耕耘,那毫无技巧的活塞运动,却莫名有种让人上瘾的魔力,让人欲罢不能。
“好,好爽,松了,插松了……”
“再,再继续插~”
叶流觞茫然的插进去,仍是那般毫无技巧的抽送,在她眼里,躺在身下的貌似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洞,而她只需不停的插,插到自己再也动弹不得为止。
动作持续了很久,久到春花夏花实在等不及了,她们的手已经在自己身下抠了许久,手指都皱了,只是自家夫人仍没有满足,她们只能看着干着急。
又过了一会儿,二夫人终于高声长叹一句,整个人彻底瘫软下来,叶流觞已是累的气喘吁吁,瘦弱的身体在不停的发抖,奈何合欢散的效力还未结束,她跪在床上,茫然的低着头,春花和夏花已经扑上来,合力揉搓她的分身。
春花和夏花一边搓一边下意识咽口水,她们并不觉得沾染了骚水的叶流觞脏污,反而觉得她诱人无比。稚嫩的肉茎变得更加赤红,其上的硬度和热度对她们都是极强的诱惑,她们身体紧绷,穴口一张一合,迫不及待要把这根美味的东西纳入体内。
“夫人,可否让我们也……”
“真是没用的奴才,就这么一会儿都忍不住,白搭给我这么多年。”二夫人不悦的努了努嘴,见两个婢女听了她的话低落的垂着头,她摆了摆手:“罢了,我现在有些乏,你们自个儿看着来吧。”
“谢谢夫人恩典。”
春花夏花一改方才的低落,眉开眼笑,看着叶流觞的眼睛都在发光,但她们很克制,先扶着自家主子到一旁靠着休息,随后便争先恐后的扑向了叶流觞。
她们饥渴的亲吻着叶流觞的身体,故意把她身上的骚水舔干净,随后用舌尖色情的描绘着女性天元胸前的蓓蕾。
叶流觞的身体抖的更加厉害了,同时,身下的欲望高高耸起,粘液顺着顶端低落下来,如此引诱,禁欲了许久的两人哪里忍得住。
春花和夏花一同趴在床上,屁股高高撅起。
“快插我们!”
叶流觞此时就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听到命令,她缓缓挪动身体,把欲望靠了过去。
她扶着春花的屁股,视线往下一扫,那里一片黝黑,细卷的毛发紧密的团在一起,形成一片幽暗的黑森林,而位于森林的中央,有一条明显的粉嫩缝隙,她看不真切那里的结构,本能告诉她去插那里。
正准备进去,却已有一只手率先抓住她,径直塞到了穴里。
噗哧。
春花本能的叫出声来,屁股兴奋的一抖一抖,上面泌出了一片薄汗。没有多少停留,像刚刚伺候二夫人一般,叶流觞麻木的摆动腰身,继续重复单调的抽送。
“嗯~好爽。”
“这么舒服吗?”见她舒爽成这样,夏花急得喉咙上下滚动,手掌都搓起火来了,她连忙推搡春花:“该让我了,插插我的。”
“等……等一会儿嘛,太、太爽了……啊~”春花直接无视她的请求,她把屁股撅的更高,扭动身体配合叶流觞的进出。因着是后入的姿势,每次都能顶到最舒服的位置,那深深的插入,又硬又热,一次比一次刺激,活叫她欲罢不能。
夏花实在忍受不住,看的下身直淌水,她挤了上去,用身体紧紧贴上叶流觞的后背,她把叶流觞脑后的头发拨开,饥渴的舔舐着露出来的后颈。
那是天元的腺体所在,那里正源源不断的泌出天元的信香,似轻柔的水气,闻之清冽宜人,喝之解乏解渴,这股气息令人着迷,哪怕什么都不错,这般舔着也能聊以慰藉。
前后同时被挑逗,叶流觞的神经更加紧绷,本就燥热的身体很快到达了临界值。抽送的速度无意识加快,在春花同样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中,她再次湮灭在无尽的欲望中。
“嗯!”
春花正在兴头上,突然被烫的身子一抖,立马反应过来什么,兴奋的狠狠夹住。
夏花见她突然停下,还舒服的直翻白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女郎射了!
还射给了春花!
夏花心中激起了滔天不满,和夫人抢肉吃她不敢,但春花和她同为通房丫头,地位一样,凭什么她可以先享用?她眼红万分,看着春花愉悦的表情,她嫉妒的要发疯了。
“你快走开,该我了!”
夏花把想赖着不走的春花推开,自己强势霸占了叶流觞,空虚的身体终于被填满,夏花兴奋的想尖叫。
“快点插我!”
叶流觞手脚都在打颤,跪着的双腿绵软下来,她软软的歪在床上,根本做不了。得不到满足的夏花更加恼火,她把叶流觞按在床上,自己骑上去疯狂蹲坐。
看着身上起伏的影子,飞舞甩动的发丝,身体的愉悦逼迫叶流觞呻吟出声,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无意的呓语,后来,她又开始主动挺腰迎合,呻吟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她已经忘了一切,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只沉沦在其中。
很快,在夏花的催促中她也射给了她。
连射三次的她身体有些吃不消,骨头都在发软,可是欲望还在持续,她把瘫软的春花拉起来,再次插进她的身体里。
淫乱的声音响彻整夜,直到林府最后一盏灯火熄灭,她们这里仍是一片喧嚣。
叶流觞浑身大汗,身子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就连眼底都染上了浓浓的青色,她一刻都没有休息,主仆三人轮番上阵,她伺候完一个就会麻木的与另一个连在一起。有时候她不知道她在和谁亲热,又是和谁拥抱,更不知道是谁在亲吻她。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插了多久,又释放了几次,她全都不知,只知道意识渐渐清醒的时候,她的身体传来从未有过的疲乏,这场荒唐的房事也才宣告结束。
10适应生活
一夜喧嚣。
熬到后半夜叶流觞才得了主人的“饶恕”,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了二夫人的房间。
叶流觞跌跌撞撞的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她双腿发软,走路都不成样子,原本有力的臂膀,此时光是撑住她的身体都格外勉强。
她就似是被掏空了一般,每次脚踩在地上,都似是踩在一团棉花上,无有实在。
今晚是她的初次,其激烈的程度却远超她的认知,敏感的那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腰身更是酸软的厉害,疼痛从身下延申至体内,每次动作,冷汗都会控制不住的冒出来,把她的衣服再一次浸透。
好难受!
一个无声的声音在心里哀嚎。
泪水在眼中打转,叶流觞强压着不断涌上眼眶的热意,以最快的速度逃回房内,顿时跌倒在地。
身体的不适是压垮坚强的最后一根稻草,叶流觞的双唇不断颤抖着,压抑的呜咽从紧闭的牙关中逃出,她死死憋着泪,想起了晚上疯狂又淫乱的画面,身体抖成了一个筛子。
她怎么可以如此!
毫无礼义廉耻,毫无自尊,那么低贱又放荡!
她的身体竟然可以被玩弄成那般,合欢散的药效散去的时候,意识回笼,看到自己的身体出现的反应,那些气味,体液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手上,附着在鼻腔内。
胃部突然一阵紧缩。
想吐。
叶流觞忽然双手撑地,趴在恭桶前,把晚饭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她枯瘦的身体伴随着呕吐抖的更加厉害,胃部每一次紧缩,她的身体都会像煮熟的虾米一般弯曲折迭起来,随后口中便吐出更多东西,到了最后,吐出的只有一些黄水了。
叶流觞把嘴角沾上的污秽擦净,背靠床沿坐下,屈膝环抱自己,泪水不知何时已经遍布她的脸庞,与汗水混合,渗入口中,掺杂了呕吐物的味道让人恶心。
叶流觞试图把泪擦干,但每次擦去一点,立刻就会涌出更多,尝试了几次,见没有效果便索性让它流,反正流完了也就没有了。
好孤单……
这里她不认识任何人,孤苦伶仃,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还要被主子羞辱,灌下合欢散,做出奇耻大辱的行为。
她真的太难过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只能通过环抱自己获取些许慰藉。夫子曾说弱者才会哭泣,强者面对困境需要想法子去解决,可到了她这个地步,她发现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原来她只是一个可笑的弱者。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后来眼角再也无法流出泪了,眼皮红肿,干涩的黏合在一起。她麻木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向了帘后。
这里放着崭新的木盆和木桶,叶流觞看到这些用具,心里感到些安慰。她拿起木桶,到院中打水。
装了整整一盆水,她快速脱掉身上黏腻的衣服,直接浸入水中。
深夜的井水很冷,刚接触到温热的肌肤,她立刻被刺激的打了个冷颤。寒冷似乎总能激起人的斗志,在强烈的刺激下,她的神智空前清醒,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她快速清洗身上的粘液,洗的力道很大,不仅要洗掉,还要搓掉,很快,她的肌肤便泛起了不正常的红。但即便这样,搓洗的力道仍是不见减弱,反而愈发用力,好像要把皮也搓下来。
叶流觞厌恶身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厌恶这具失控的身体,她的身体背叛她的意志,她不喜欢,很恼怒。她泄愤般一次又一次搓揉罪恶的地方,那里最是稚嫩,可以说是天元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双手捏住那里机械的摩擦,把本就红肿的那里搓的更加肿胀,直至泛出青紫。
好脏!
这晚叶流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她只是疯狂的清洗身体,哪怕知道洗不干净,但她就是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洗的更干净一点,这样或许她就还是原来的自己。
到最后,她实在体力不济,或已认清现实,她绝望的无声痛哭,睡着的时候,脸庞都挂着两行清泪。
翌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方洒落下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唤醒了这座沉寂的府邸。
叶流觞的眼睑轻轻翕动,片刻后,眼睑缓缓打开,迷茫的目光扫过卧室的每一个角落,与记忆中的家徒四壁并不一样。记忆一点点连接起来,卖身、入林府、当元妓、伺候主子——是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叶家村的女郎了,而是林府的元妓。
经过一夜修整,昨晚的奔溃离她远去,她的心得到疗养,心情也平稳许多,就是肿胀的不成样子的眼睛让她不适应。
叶流觞缓缓爬起身,在梳妆台前简单的给自己做了个梳妆,换了一套新的仆人装。
水蓝色的仆人装穿在她的身上很合适,她本就是一个长相阴柔的天元,骨架子又小,倒是水蓝色的布料能衬出她的斯文,平添几分江南女子的婉丽。
叶流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是她这几年来第一次穿新衣服了,她喜爱的摸了又摸。
换个角度想想,生活貌似也没有那么差劲,虽然要被主子羞辱,至少她活下去了,吃穿用度也是很好的,比外面的平头百姓都要好——比如说现在她就可以去庖厨领一份早膳,还是实打实的白米白面,这在寻常百姓家都是极其奢侈的食物。
叶流觞出门前不忘给自己打气,只是刚到庖厨,她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11变态的少爷
女孩左手拿着瓷碗,碗里盛着白米粥,右手还拿着一碟萝卜干,只是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食物上,脚步匆匆,完全没看到迎面进来的女郎,结果毫无意外,二人撞在了一起。
女孩那份白粥全部喂给了她的衣服。
“对、对不住,我弄脏了你的衣服,你脱下来,我给你洗干净。”周小丫本能的道歉,又慌忙拿出帕子要给来人擦干净,头都不敢抬。虽然没了早膳要饿肚子了,但比起饿肚子,她更怕得罪人。作为府中的新人,她生怕被欺负,只是擦着擦着,手被人按住,紧随着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没事,等下我自个儿洗便好。”
“叶姐姐!”
叶流觞放开周小丫的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原来是叶姐姐呀。”周小丫喜出望外,抬起头,果然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叶流觞。心中的惶恐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她晓得叶姐姐不会怪罪她,更不会欺负她。
叶流觞点点头算作应答,她绕开女孩进厨房领自己的早膳。
她是一等婢子,早膳要比周小丫丰盛的多。一碗肉粥、一迭萝卜干、还有两个素包子。叶流觞把肉粥和萝卜干一并递给了周小丫,自己则拿着素包子边走边吃。
“叶姐姐我不能要,是我自己不小心弄洒的,还弄脏了你的衣服。”周小丫追着叶流觞要把早餐还给她。
“给你的就吃罢,我吃包子就够了,若你不想吃的话,等下给别的家奴吃好了。”
“那我吃了,谢谢叶姐姐。”周小丫感动不已,随后鼻子酸了起来,眼睛也湿润了。
看着手中的肉粥和萝卜干,这些食物,就连她的家人都不会让给她吃,可叶姐姐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给她了。自打生下来,她从未被人这般相待过,因着是坤泽,从小就捡兄弟吃剩的东西吃,所有好吃的也与她无缘,爹娘看到她永远只会唉声叹气,被卖前家里营生不好,她甚至只能喝洗锅水。
血脉相连的亲人从未把她当人看,养着她也只为了困难的时候可以卖了换钱,她早早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赶出那个家,或是被卖,或是嫁出去,没想到真的被卖了,被卖后反而遇到了叶姐姐。这位与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给了她比亲人还多的善意。
周小丫感动的泪眼汪汪,傻乎乎的跟着叶流觞,叶流觞没有看周小丫,她快速咀嚼着两个包子,昨晚体力消耗过多,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吃完两个拳头大小的包子还觉得不够饱,她又找了碗水喝下去,这才感到些许饱腹感。
吃完东西便打算回房换衣服,再之后她还要去看看教家奴识字的事。叶流觞还没走出庖厨,却听到屋外的长廊中传来了女子的对话声。
“你没看错吧?”
“没看错,方才绿柳和红花被送了回来,我的乖乖,一身伤,现在躺着了,好像没法起来了。”
“这么严重?他们干啥子去了,得罪主子了?”
“好像不是,听说是伺候少爷去了。”
“伺候少爷?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昨儿个少爷好像说去看二夫人的,昨晚还听到二夫人房里吵的翻天,这么看来少爷没去,还叫了绿柳红花去伺候,这是伺候了整整一晚?”
“可不是嘛,刚刚人才被抬回来呢,都快没人样了,感觉出气多进气少的。”
“这么可怖?”
“哎哟,哪有可怖这词儿呀,你要说便说恐怖,要么就可怕,反正非常可怖。”
“你怎么也说可怖呀,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晓,走走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听说少夫人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
对话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叶流觞才走了出去。
红花和绿柳,她记得是谁。
昨日一起买回来的新人总共三位坤泽,周小丫,和另外一男一女,因着没有名姓,还是少夫人临时给起的。
这么说那两人昨晚伺候少爷去了,二夫人就叫了她去伺候,结果一觉醒来,昨日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已经不行了?
已知的消息很容易串联起来,叶流觞心里又惊又恐,虽然知道卖身为奴后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但知道是一回事,真实发生又是另一回事,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周小丫。
周小丫已是双眼瞪大,大大的眼中满是惊恐,显然已经吓到了。
“你吃完早膳先过去看看,我去换身衣衫便过去。”
“好,我……我这就去看看。”周小丫已经顾不上吃早餐了,绿柳和红花是她的室友,同样是府中的二等婢子,昨晚她听绿柳和红花说要去伺候少爷,早上醒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回来,所以她还不知道二人的情况,听别人这么一说,哪里还坐的住。
周小丫几乎是跑着回了自己的居所,此时她的居所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闻风而来的看客,大家围在外面,看着院中躺在两块木板上的人,议论纷纷。
周小丫挤开人群冲了上去,只见绿柳和红花躺在被人抬回来的木板上,不知为何没有扶回房休息。二人身上衣衫不整,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是血迹斑斑。露在外面的皮肉青青紫紫,更让人害怕的是两人的脖子也有大片淤青,与两人的眼神一对视,周小丫直接吓得瘫坐在地。
绿柳和红花伺候少爷,伺候成这般了?昨夜红花还说伺候完少爷便飞上枝头当凤凰……不由想起昨日少爷给她破身,她的身体现在都会渗血,残留在肢体的暴力时不时就会窜出来,再吓她一身冷汗。可那些粗暴的记忆,与眼前红花绿柳的惨状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你们这……是怎么了?”
“桃……花……”躺在木板上的红花听到声音艰难的睁开眼,辨认出眼前的是周小丫后,她用尽毕生气力,声嘶力竭的叫了声桃花,这是少夫人赐给周小丫的名字,而叫完这声桃花,她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似乎耗尽了她仅剩的生命力,眼中的那抹不甘,随着双眼闭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小丫吓坏了,那犹如濒死之人交代遗言般的神态,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她的心里。她哆嗦着身体无法动弹,直到身子被人扶了一下,顺着那股力道站起来,呆滞的目光往后看去,是叶流觞。
“叶姐姐……”
“站稳了,坐在这儿叫主子瞧见了,又当责罚你了。”叶流觞低声道,周小丫连忙站好,虽然极力克制,但身子还是无法控制的发抖。
“谢谢叶姐姐。”
叶流觞低声道了句“不客气”,便看向躺着的绿柳和红花。
眼前惨状同样叫她久久不能平复,见识过少爷欺凌周小丫,却没想到那还是轻的。在绿柳和春花的身上遍布大小不一的青色斑块,斑驳血迹展开在雪白的皮肉上,每一寸皮开肉绽的肌肤似乎都在无声的诉说,这具身体的主人昨晚经历了何种非人的折磨。
叶流觞想起昨日林少爷是怎么当着她的面折辱周小丫的,周小丫惨叫的声音还如雷贯耳,周小丫看着没甚大碍,那么眼前的绿柳和红花得承受什么样的折磨才能这般惨烈?
在这个府上,是否下一秒躺在木板上的人就是她?
随着院内闻风而来的家奴越来越多,议论也越传越玄乎,大家的情绪都非常慌乱躁动,这时,两个提着木箱的中年男人匆匆走来,跟着男人一同进来的还有两片雪白的衣袂。
看着恍如昨日般端着双手气质如兰的清冷女子,她就像一缕青烟,悄无声息的飘进了这个嘈杂的院落,而随着她的到来,人群的纷扰瞬间就被驱散了。
是少夫人。
柳无依急匆匆走到院内,初见躺在地上的二人也是吃了一惊,今早便有婢女禀告她,说是新来的家奴出了事,她赶紧命人请大夫,自己随意挽了个发就过来了。
嫁给林宇虽仅有短暂的一年多,但其实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了,但每次处理过后,她都会重新刷新对男人的认识。晓得自己那人面兽心的丈夫是个什么货色,林宇对床第之事颇有花样,很喜欢用粗暴的动作去欺凌坤泽,面对她和二夫人还有顾虑,这份邪恶就全部施加在买回来的新人中。
这一年林宇带回来的人也有十几二十,他们都是因着家中贫困被发卖的良家子,身子尚且青涩,如何受的了林宇那种不人道的折磨。每次看到被折磨后的坤泽,她都心生无力,有时候还会感到恐慌,可久而久之,她自己也麻木了。
“小姐。”秋华见到二人的惨状,很是惊慌。
“劳烦大夫给他们二人检查一下。”柳无依拉着秋华往一旁挪了一步,把位置让出来给大夫。
大夫明白人命关天,点了点头便上前检查,但由于绿柳和红花是坤泽,大夫是天元,受限于大防,他们并不能真的去检查二人的身体,仅有把脉看看内伤。结果便是,两位大夫一致诊断二人已经回天乏术了。
“少夫人,不成了,赶紧猜人送出去吧,免得脏了府邸染上病气。”
听了大夫的话,柳无依波澜不惊的脸少见的细微抽动了下,双眼也微微瞪大。
要死了?她难以置信的看向躺在木板上的红花和绿柳。
二人还没咽气,身体的下方用褥子缠绕着,堆迭在一起,褥子上血迹斑斑,似乎底下遮掩了什么秘密。只是两人分明还有一息尚存,纵使柳无依不懂医术,大致也是晓得这种情况最好是检查二人的伤处,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
她有点着急,难不成自己上去检查?这肯定是不行的,可难不成就这么把人埋了?人还没死,这般就给人埋了与杀人何异?柳无依纠结的一双柳眉皱起,正想指示自己的婢女去查看时,有一个突兀的女声抢先响了起来。
“等等。”
清冽的女声如同一山涧清泉,从喧闹的人群中淋淋落下,顿时使四周都安宁下来。柳无依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奴仆装的女子从人群中快步走出,她换下了昨日粗旧的麻衣,现下一身水蓝色布衣,腰带随意竖在腰间,整个人十分清瘦,干净的小脸上是那双澄澈的水眸,气质斯文,有几分落魄书生的意味。
女子径直穿过人群,走到她跟前站定,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柳无依愣了愣,才认出这女子居然是昨日一同买回来的干瘪粗黑的女乞,不对,是元妓,叶流觞。
“你过来作何?”
“夫人,我可以给绿柳和红花看伤。”叶流觞秉着手,恭敬的对她说。
“你?”柳无依显然是怀疑的,叶流觞是个元妓,绿柳和红花的伤处又是那种部位,别人都还没出声,一个元妓却主动提出要给人看伤,打的什么鬼主意?她顿时警惕起来,这人不会是想趁机欲图不轨吧?天元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至少在目前的柳无依看来是这样的。
越想柳无依就越觉得这叶流觞和林宇是一路人,一个天元,不去谋一份正经职业,反而当起了元妓,可见骨子里就是一个淫欲的,都是空有一副文质彬彬的皮囊,人面兽心的玩意儿。柳无依冷下脸:“你是何居心?”
“居心?”叶流觞一愣,她不就是不希望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去吗?她疑惑的看着柳无依,柳无依却是已经拉响了警报,似乎只要她有什么异动,下一刻家丁们就会扑上来,把她扔出去,想了想,她顿时反应过来。对了,她是天元,不管她的观念如何,世人的观念就是贞洁比性命还重要。
“告诉你叶流觞,林府东厢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柳无依厉声发出了警告,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东厢再来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夫人别误会,我没有想做什么,我就是觉得死也该死个明白。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作七级浮屠,两位大夫还要行医救人,不能坏了礼节,但我只是一介元妓,本身就是一无所有的低贱之人,既然如此,便让元妓也做些救人的事罢,好为来生积些阴德。”
她巧妙的把卑贱揽到自己身上,又顺道给两位大夫一个台阶下。两位大夫都被说动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她的提议,确实看过了伤势再诊断更稳妥些,只是他们不能自己去看。
“哦?你这说法倒是新鲜,只是即便要瞧也轮不着你一个元妓去吧,叫秋华去不也一样?”柳无依也被说动了,但她仍信不过叶流觞,想叫秋华去看,叶流觞又说:“等等夫人,这事还是懂些医理的人去看要好些,不然伤势说不清楚也不利于两位大夫诊治。”
“听你这么说你还懂医理咯?”柳无依挑眉看她。
叶流觞点头:“我小的时候曾随夫子学过点皮毛。”
如此倒还真是只有叶流觞最合适了,柳无依抿了抿唇,双眼直直瞧着叶流觞,想从她脸上瞧出些许心虚或是龌龊。只是叶流觞问心无愧,脸色坦然,全然看不出有丝毫非分之想。
看了半响,柳无依收回目光,展了展袖子:“那我且信你一回。”说罢,她吩咐家奴:“你们把人抬回房内,都回避一下。”
“是,少夫人。”
家奴们把人抬进房内,其余人全部都退到了院子外等候。叶流觞走进去,柳无依也跟了进去,最后进来的还有秋华。
“夫人,小心过了病气。”没想到她会跟着进来,隔着几步外,少夫人主仆二人死死盯着她,仿佛生怕她做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叶流觞有些无奈,她生的这么像不老实的人吗?
“无碍,你检查罢。”柳无依后退了一步,两个新来的家奴当晚就出事了,她不仅担忧,更想知道自己那位人面兽心的夫君又做了什么。
叶流觞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少夫人了。她走上前,蹲下来仔细检查二人的伤势,刚刚靠近,立刻就察觉出异常之处,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臭味,她皱了皱眉,这种味道是!
叶流觞看向二人身下堆迭的褥子,定了定神,试探的伸出手抓起绿柳身上的床褥,朝着绿柳下身看去,只一眼,她便猛地头一歪。
呕——!
在叶流觞歪头呕吐的同时,柳无依和秋华也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顿时吓得面如金纸。
幸好柳无依站的较远,她受到的冲击不似叶流觞那么大,但还是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那层层堆迭的人体内脏器官,那是肠子,绿柳身下堆积着花花绿绿的肠子……
12元妓课字
这一幕骇人至极,什么样的畜牲才能做出这种事,这完全就是一场虐杀!
柳无依脸已是煞白一片,她仓惶后退几步,根本不忍看第二眼,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也出现了皲裂,名为恐惧的表情出现在那张脸上,就连身子也克制不住的发抖。
喉咙一阵紧缩,她本能想呕吐,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又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把呕吐的欲望压下去。
想到这一年的日日夜夜,她是和什么东西同床共枕!
柳无依尚能隐忍,秋华已是忍不住了,她捂着嘴跑到外头,扶墙吐了一地。
叶流觞把刚刚吃的包子全部吐了出来,因着她离的最近,不仅承受了视觉冲击,更要命的是那股气味,血腥与臭味混合在一起,直接冲到她的鼻腔内,她根本忍不住,只能狼狈的撑在地上呕吐。
她用力抓着地板,指甲都抓的渗出血来,绿柳肯定没救了,那么红花呢……她不忍心的捏起红花身下的褥子,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瞅了眼,顿时面如死灰。
林少爷人衣冠而牲畜行,林府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夫人,无需诊治了,寻个地方安葬吧。”缓了好久,叶流觞方扭头虚脱般对柳无依说。
柳无依已是知晓,白着脸点了点头,这般情况还是早点准备后事,不然怕是寿衣都穿不下了。只是可怜了两个坤泽,昨天才入府,兴许就是前不久才被家人发卖的,本以为进了林府可以苟延残喘,没想到林府才是阎罗殿。
柳无依步履蹒跚的走出房间,两个大夫还在等候,见柳无依出来连忙上前:“夫人,您看如何?”
“不用治了,大夫们先回去罢。”柳无依有气无力的说。
“这?”虽有不明,两位大夫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先回去了。”
“你们送两位大夫出府罢。”
“是。”
等两位大夫被家奴送走,柳无依又转头吩咐另外的家奴:“你们等下去陈记棺材铺,就说林家定两口薄棺和两套寿衣,让他们准备好快点送来。”
“是。”
“还有,留两个人在里头候着,等人去了后赶紧换寿衣入棺材,寻个好点的山头埋了,立个牌子,名姓的话……就绿柳和红花吧。”
“是。”
家奴们连忙动员起来,这事发生的太突然,大家都没有时间去反应,只本能的遵循少夫人的安排。
叶流觞浑浑噩噩走出来,直到沐浴了阳光,她的魂魄才慢慢回到了身体,感官也变得清晰。
心已沉到了谷底,那一帧帧骇人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叫嚣:这里就是地狱。她并不认识绿柳和红花,也没有说过话,仅在昨日进府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是两个腼腆爱笑的坤泽。
在这里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沉沉走到院外,一眼便看到站在在长廊下,垂着头瑟瑟发抖的女孩。
周小丫已经晓得她的两位室友的遭遇,惊慌在那一瞬间完全挟持了她,她不敢呆在那里听二人的死讯,而是逃离了那里。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太害怕了,三人中只有她活着,幸存者的心理障碍在得知二人的遭遇时形成,周小丫陷入了无止尽的不安中。
若昨天不是伢行管事率先领着她见了少爷,那么昨晚就会是她去伺候少爷,随后躺在那儿的也是她。阴差阳错的避开了危险,但这份巧合反而叫她惊恐万分,她时刻都觉得该死的是她,陷入这种滔天恐惧中,叶流觞来了她都没有察觉。
被叶姐姐拉住,再看着叶姐姐的脸,她眼皮耷拉着,上下唇用力蠕动,良久,却是失了语。
“叶姐姐……”
听着她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嘶嘶的悲鸣,叶流觞心头刺痛,这双惶恐不安的眼与自己的亲妹妹重合,被卖的时候叶小妞也是这般惊恐的看着她,用尽全力抱着她,妹妹们遇到危险不会求助爹娘,反而会死死抓着她,哀声叫着“姐姐救我。”
妹妹的求救永远是当姐姐的心中刺,也不知道得了她卖身的钱,爹有没有治好腿,骨瘦嶙峋的妹妹又能不能吃上一口饭,估计可以的吧。叶流觞想着,看着周小丫整个人吓得直抽抽,她终是不忍心的走上前,展开双臂把颤抖不止的女孩搂进怀里。
“若是害怕便抱着我罢。”
“呜……叶姐姐,姐姐,呜呜……”突然被人抱住,温暖的怀抱带着股淡淡的馨香,周小丫强撑着的神经奔溃了。她紧紧抱着叶流觞,脸深深的埋进叶流觞怀里,压抑的呜咽很快传了出来。
她哭的小心翼翼,并不敢声张,生怕哭声扰了主子们的清净,到时责罚于她,而且她和叶姐姐一个天元,一个坤泽,若叫人瞧见她们私底下抱在一起,又当责罚,但哪怕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抱紧了叶流觞,在她怀里哭的昏天黑地。
尚年幼的女孩,被父母卖了,又投身至这个大院里头当奴才,可怜的女孩没有朋友,主子欺辱她,府里的奴才也欺负她,仅有一个叶姐姐不仅不欺负她,还好心照顾她。她说叫她唤她叶姐姐,她便真的把她当成了亲姐姐。
怀里的湿意渐渐扩大,叶流觞没有说话,她只是轻柔的拍着周小丫的后背,眼里是无尽的苦涩。
周小丫说在这里只认识她,她又何尝不是呢?她的处境甚至比周小丫还要糟糕,身为最低贱的元妓,所有人都鄙视她,二夫人看不起她,少夫人也在猜疑她,家奴们也对她敬而远之,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真正正只认识周小丫。
真是孤单。
绿柳和红花没有熬过当天上午,棺材送到林家没多久,二人就先后咽了气。几个年纪大的老嬷嬷给他们换上寿衣,又用浸湿的帕子给擦了脸,化了妆容,两人便草草入殓了。
二人的死并没有在林府掀起多大的风浪,像林家这样的大户,死一两个家奴是很常见的,家奴们只知道新来的两个奴子死了,具体怎么死的并不清楚,也人心惶惶了一阵,但很快就被莫名的庆幸取代。
只要得了空闲,家奴们便聚在一起议论此事,或猜测二人的死因,但这基本都是各自的猜想,无有真材实料,久而久之,随着新的乐子在家奴中传递开,家奴们的注意力也就放到了新鲜事上,没有人再提起二人,连记住的人都少,到最后,仅有周小丫记住了她曾经的室友。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小丫已经从那天的恐惧中抽身出来,渐渐开始适应在林府为奴的生活。
现在她和叶流觞算比较熟悉了,知道叶流觞是叶家村人士,在家中排行老大,因为灾年家里入不敷出才卖身的。经历和她差不多,人又好,周小丫对叶流觞更加信任,每天得了空就会找她聊天,渐渐的她们还形成了一起吃饭的习惯。
忙碌一日后,她们会一起去厨房取饭,然后一起吃,再聊上一两句。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叶流觞在说,她在听,但她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充实,甚至还挺开心的,比在家都开心。因着结识了叶流觞,卖身貌似都成了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
今天清晨,叶流觞准时来到厨房拿早饭,然后像往常一样,与同样过来拿早饭的周小丫一起吃。
“小丫,等下要过来认字吗?”就着米粥吃完两个包子,叶流觞正要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今天是她教家奴认字的日子,周小丫也是家奴之一,按理说可以一起来的。
“欸?我也可以认字吗?”周小丫惊喜的瞪大了眼,认字?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认字。她是坤泽,又是穷人,这个年代握笔的不都得是一双青葱玉指呀,她的一双粗手,只适合干粗活。
“当然可以,少爷本来就是叫我教家奴认字的,今天开始教,你也可以来。”叶流觞轻笑道:“别有压力,能认几个是几个,多学点指不定今后还能当个账房呢。”
“真的?”
“当然了,要不要来?”叶流觞近乎是在引诱了。周小丫顿时展了笑颜:“好,我也要认字。”
不仅可以认字,还可以见到叶姐姐呢!
叶流觞眉眼弯弯,周小丫虽然及笄了,性子倒很单纯,不过似乎大多寻常百姓都很淳朴呢。
等周小丫吃完早餐,她带着周小丫前往前院,她走前头,周小丫走在后头。
前院此时已经来了不少家奴,基本有空的都过来了,管家已经提前知会过他们,今天上午元妓在这里教他们认字,叫他们早点过去,因此他们一早就过来了,现在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当奴子的素来只需会伺候人就行了,打扫卫生端茶递水,再不济做赶车的活计,认字是万万不敢奢求的。他们不敢相信,猜测主子是不是想借此责罚他们,大家众说纷纭,议论直到叶流觞到来才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全部落在叶流觞身上。
“元妓,真的课我们认字?”
叶流觞走过去,迎着大家渴望的目光,万众瞩目她还是挺激动的,来到林府这么些天,这么多人和她说话还是头一次。
“嗯,今天课你们认字。”
“可读书写字那都是小儿干的事,我们这个岁数还能学吗?”几位年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家奴神色紧张,有些自卑,他们的岁数算是家奴中较大的一批,在此之前干了一辈子打扫卫生的活儿。
“无论多大年纪都可以学,大家也不是要学的很精细,学会些日常使用的字就行了,像一到十,米面粮油什么的。”叶流觞走到院子的一面墙上,这里挂着一个石板,她用炭笔在石板上写下壹、贰、三、肆……拾,又写下白米,糙米,白面等等,指着“壹”高声道:“你们看着这字,这是壹,试试照着写。”
话音刚落,家奴们纷纷围着石板仔细辨认。
“这壹字怎的这般复杂,看都看不清,这里头多少横呀。”
“好晕,第一个字我就绕晕了,这哪里搭哪里呀。”
“你写错了,这里是搭这里的。”
大家像模像样的开始“写”那个壹字,因着考虑到成本,炭笔和石板只有叶流觞有,家奴们是用树枝蘸水在地上写。器具简陋,但他们仍然热情高涨,哪怕完全看不懂叶流觞落笔的顺序,也在努力照着“写”。
叶流觞索性挨个儿检查,只是看了几个人后便一拍额头,忘了笔画这回事了。
家奴们从未学过字,自然不晓得写字是有笔画顺序的,所以他们此事都是照着石板的字去描绘,说白了就是在“画”字。
她连忙叫停沉迷“画”字的众人:“先等等,不是这样写的,我先课你们笔画。”
“笔画?”家奴们又学到了一个新鲜的词,只见叶流觞重新回到石板前,右手执笔行云流水,在石板上写下了几个形状怪异的符号,看似是拆分了的字。
“对,就是笔画,写字是照着笔画顺序来写的,不是你们那般,你们那只能叫画字,看好了,跟着我写。”
“是。”
大家连忙拿起树枝,聚精会神的盯着叶流觞的手。
他们没有任何基础,也没有拿过笔,最简单的横竖都会写的歪歪扭扭,为了加强记忆,一个字也要反反复复写上好几遍才记住。但没有人嫌弃这份枯燥,反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每当写完一个字,大家的心头就会涌上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渐渐的,他们对元妓的成见也放了下来,有什么不懂的都会寻她请教,他们甚至无师自通般开始了比赛,看谁记得快,写的好看。
前院的气氛很快变得热闹起来,上空回荡着家奴们互相打气的声音,这份喧嚣惊动了不远处长廊上正要去账房查账的柳无依。
柳无依疑惑的看向前院的方向,透过院子的门洞,可以依稀看见前院挤满了人,声音也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前院在做甚?”
“看时辰是元妓在课婢子们认字,那日少爷吩咐的,今后元妓白天就课婢子们认字,用以整顿东厢家风。”秋华一边说一边好奇的望向那边,不明白只是认字怎么弄的这么热闹。
听到认字,柳无依也反应过来。
因着秋闱将近,林宇不日后就要参加秋闱,以林老爷的势力,就算落榜林宇也是可以得到一个官位的。避免落人口舌,这时候若能传出东厢家风正,家奴都识文断字,那么外人对林宇的印象就会更好,安排职务走后门也会水到渠成。
想到这里,柳无依皱起了眉,暗忖:果真越虚伪的人,就越晓得包装自己。
听着前院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柳无依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径直走了过去。
“小姐?”
“去那边看看情况,既是第一天认字,正好借此盘查一番。”柳无依头都没回,秋华愣了愣,连忙追了上去,不懂道:“小姐平时不是素不爱管家奴的事吗?怎的最近这么积极?”
柳无依的步子顿了顿,觑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最近府里新添了不少人口。”
秋华不大相信:“往常也常常添人口,也不见小姐管呀。”
“往常不同今日。”
“我发现了,是添了元妓,小姐就……”秋华仿佛想到了关键点,恍然大悟道,柳无依却是恼了:“秋华!”
“是我胡说了,那去看看吧。”
柳无依板着脸快步走开,秋华却有些愣,刚刚转身的时候,一闪而过间,她似乎看到小姐略微发红的耳垂。
小姐这是被说中了?
秋华连忙追了上去,只可惜,柳无依的脸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耳垂也瞧不出半点红彩,叫人不禁怀疑刚刚秋华是否仅是看花眼了。
但秋华是柳无依的陪嫁丫鬟,她自小和柳无依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也晓得柳无依的一些习惯。柳无依虽然面无波澜,但嘴唇微微抿着,这是刻意维持的表情,每当心虚的时候小姐都会做这样的动作,秋华顿时明了。
在她的印象中,儿时的小姐性格活泼开朗,胆大心细,她自小聪慧过人,五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能吟诗作对,还不止一次扬言“谁说坤泽不如天元”,但随着年龄增长,儿时的气焰消失了。她变得越来越木讷,出嫁这一年,小姐脸上就没有过欢颜,平素都是板着脸,有时深夜还会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凄然。但是方才,小姐分明被她说中了心事,甚至还罕见的羞恼了!
笃定了小姐的心思,秋华笑嘻嘻的问:“小姐可是打算盘问元妓?”
柳无依脸部肌肉微微抽搐:“我是东厢主母,管教家奴是我分内事,元妓也是我们房里的家奴。”
“是么?”
柳无依被她笑盈盈的眼看着,不想理她,步子迈的更快了,而这回,秋华如愿看到了她的耳垂,鲜红的如晚霞般明媚。
13这里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来到前院,二人见采买的婢子依次排好坐在地上,她们右手各执一根毛笔长短的树枝,树枝的末端系着一小撮柳絮,她们用系着柳絮的一端蘸了清水,就着一块扁平的石头重复写下壹、贰、叄、肆等数字,眼神专注认真。
附近的树荫下也有一些临时去干活的家奴,他们刚刚认了几个字,但碍于要干活就先去忙了,但干活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朝这边靠过来,想上前又努力克制着,求知的欲望叫人莫名觉得好笑。
柳无依看向家奴中唯一站着显得鹤立鸡群的身影。叶流觞今天仍是一身水蓝色的仆人装,手执一卷书,半弯下腰去看一个婢子笔下的文字,似乎在指导那个婢子写字。
她的侧脸很柔和,一旦婢子写错了她就指出来,婢子不懂的地方她也不厌其烦的为其解释,事无巨细,很有耐心,教导坤泽的时候还会保持合适的身体距离。
从这样的画面柳无依就能看出来,叶流觞并没有因为这是一群家奴而敷衍教学,她是很用心的在教导她们。
此人倒出人意料的没有架子。
柳无依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部分学的较快的婢子已经开始书写简单的书面语了,虽然大多都是“白面拾伍文”“糙米拾文”这样的通俗语句。
见到少夫人过来,练字的婢子们连忙站了起来。
“少夫人。”
“无碍,你们继续。”
柳无依吩咐她们继续学习,但由于她在这儿,婢子们多少都会感到拘谨,写几个字就偷偷看她这边,有问题也不敢去请教叶流觞,还是叶流觞挨个儿去检查,再给她们纠正。
柳无依干脆找了处树荫坐下来,临时担起了监管人员,准确来说是监管叶流觞。
秋华的确说中了,她就是特意过来观察叶流觞的,不仅这次,最近一有机会她都会偷偷观察叶流觞。
她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为什么总是追寻叶流觞,当初得知叶流觞是个读书人,她确实有过唾弃,私以为她自甘堕落,出于某些无耻的秘密才当起了元妓,反正就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登徒浪子,因此她对叶流觞的初始印象并不好。
直到绿柳和红花的事发生后,叶流觞展现出不同一般天元的一面。
所谓“天元如手足,坤泽如衣服。”天元都自视甚高,奉行强者为尊,看不起柔弱的坤泽,因此他们不会珍视弱者的生命,正如林宇那般,玩死了就换。叶流觞却没有那样,她没有过分的清高,她还很谦虚,晓得尊重坤泽,性格也有着不似天元的温柔,这几天的观察和教导婢子的方式也佐证了这一点。
若忽略叶流觞是个元妓,她觉得叶流觞是个很不错的正人君子,她甚至挺欣赏叶流觞的。
只是这样的话,她又有一事不明。
读书人铮铮傲骨,什么样的读书人会甘愿折了自己的一身傲骨,去充当取悦他人的玩物?这样一个充满道义,又识文断字,本该前途一片光明的天元,为何甘愿沦落为妓,而这样的她,又当如何吃下为妓的屈辱?
君子常言“士可杀,不可辱。”叶流觞与性格自相矛盾的行为,总给她一种叶流觞实则是个处事圆滑的小人的感觉,懦弱胆小。而每当想到这里,柳无依又会陷入鄙视叶流觞的心境当中。
“少夫人。”
柳无依又一次陷在了对叶流觞的欣赏和鄙视的拉扯中时,叶流觞已经走了过来,柳无依才发现,她已经坐了一刻钟。
叶流觞走到柳无依面前,对她恭敬的一拜。
“今日课婢子们认字如何?”柳无依例行公事般盘问起来,她声音平稳,叫人瞧不出半点心思。
“如少夫人所见,今日才开始课笔画,年岁小的婢子已经记住笔画了,能写一些简单的字,年岁大的也能稍微记住一两个。”叶流觞说着身子让了让,让柳无依看到石板上写着的笔画和字。
柳无依和秋华走上前,她和秋华的到来也让婢子们更加局促,全部垂下头,热闹的气氛骤然变冷。
……
这里的气氛热闹喜庆,令人欣喜,可惜无有她的一席之地。柳无依心下无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石板,上面写着米面粮油什么的,还有日常需要的数字。
确实是日常采买的文字,只是想到家宴将近……她清了清嗓子:“米面之类先放一放,优先教数字、布匹、六畜等,还有果蔬之类,一月后林府设宴,这些采买的用度紧着来。”
“好的。”叶流觞忙答应下来。
“就这样,你继续教罢。”柳无依展了展袖子:“今日采买的婢子随我到账房报一下用度。”
她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简单吩咐完就带着秋华离开了,只是背影瞧着似乎有几分落寞。
柳无依离开后,又有几个婢子起身跟上她,随后前院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叶流觞长吁了一口气,胸口内还传来某种加速的怦跳,少夫人好冷呀!
不似二夫人那般喜欢用言语行动侮辱她,少夫人没有为难过她,她只是一直公事公办的样子,不会多说一句话,但无声胜有声,她散发出的气场格外冰冷,那千年如一日的脸,喜怒哀乐皆一个表情,站在她的身边,犹如靠着一个大冰块,叫人大热天都冒冷汗。
因此每次和少夫人禀告事情的时候她都会格外小心,生怕不留神得罪了她。不过从方才少夫人的言行判断,似乎没有惹她生气,叶流觞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又蒙混过关了!
家奴们继续安心认字,直到今日的课时结束,大家还有些意犹未尽,叶流觞吩咐他们闲暇时候要默念,晚上入睡前也要默写,温故知新,家奴们满口答应下来。
解散了家奴,叶流觞收拾自己的东西回房歇息,现在她上午课字,下午可以休息,至于晚上。
叶流觞不想思考晚上的事,其实忽略晚上,和周小丫一样,她也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正闷头直走,叶流觞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叶姐姐。”
周小丫蹦着步子跑过来,追上叶流觞,她裂开小嘴笑出了两行小米牙,女孩笑起来的时候双颊会形成两个小小的梨涡,很是可爱,就是以前不怎么笑,导致这份甜蜜少有人洞悉。
“怎么了?”
“谢谢叶姐姐教我认字。”周小丫腼腆的垂下了脑袋,作为坤泽,本是没有识字的资格,可是现在她那小小的脑袋瓜已经装了“壹”“贰”两个字了。从现在起她是不是也可以自称一声读书人?只要识字,那么未来是不是也能成为叶姐姐那样的人?想到这个她就很开心。
“不客气,回去干活罢,免得让主子瞧见了责罚。”叶流觞提醒她。
“好,那我先去忙了,叶姐姐再见。”周小丫乖巧的对叶流觞摆了摆手,随后往厨房跑去,她的职务是打扫厨房和茅房的卫生,也是脏活的那一梯队。
目视她一蹦一跳的背影,叶流觞叹了口气,这人真是单纯,傻人有傻福不过如此吧。
有时候她也希望自己傻一些,这样是不是就能更好适应家奴的身份,进而安分守己的成为深宅大院中一个被遗忘的棋子。叶流觞穿过长廊,刚刚走出院子,迎面而来的两人叫她猛地汗毛竖起。
是林少爷和二夫人。
14定是她看错了
林宇今天换上了一身月白长袍,左手执着兰花折扇,轻摇慢扫,端的是气质文雅,俊朗无双。二夫人同样一改夜间傲慢淫妇的模样,化身柔弱小鸟,亲昵的倚靠在林宇身旁。
春花和夏花跟在二人身后,晚上的饥渴已然不见踪迹,她们毕恭毕敬的跟着主子,秉着双手,从容淡定。
反倒是叶流觞,那晚被凌辱的体无完肤,白天又被少爷的恶行吓到,此时再看改头换面的二人,她当场惊出一身冷汗。恍惚间,眼前的四人撕开了文雅的躯壳,里头的厉鬼爬出来,蜂拥把她擒住,势必要把她吞吃殆尽。
叶流觞吓得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回过神来,少爷和二夫人已经来到跟前,她连忙弯下腰:“少爷,二夫人。”
弯下腰的当儿,她似乎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四道目光中,有三道变得灼热。
林宇挺着胸道:“今日可是教导婢子们认字了?”
“回少爷,正是。”
“算你还有点用,只是我这二夫人说你这段时日伺候的不大好呀。”
叶流觞顿时警铃大作,林少爷这话什么意思?她的脑子飞速的运转起来,想着如何去回答这句话,最后她一咬牙,沉沉道:“奴婢该死,请少爷责罚。”
“我有说要罚你吗?”
“少爷?”
“你还是处子,这事儿伺候不好可以理解,只是扩张产道马虎不得。”林宇说完眼神暧昧的看了眼二夫人,随后又颇鄙夷的瞥了眼叶流觞,但不敢抬头的叶流觞没有看到。
“是,奴婢明白。”
“随我来罢。”
叶流觞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胸腔中又一次传来了擂鼓般的震动,她忐忑的跟了上去。
去哪?
几人来到前院的账房,此时柳无依还在查账,看到叶流觞和林宇还有二夫人一同过来,平静的眼中漾起丝诧异,但很快回归平静,她站起来,对林宇作揖。
“夫君。”
“查完账了?”林宇对柳无依的态度很满意,他绕开柳无依,径直走到账房的太师椅上,双手把着扶手:“家宴的礼单要早日清点好,不能出任何差池。”
“妾身知晓,现下已经吩咐采买的婢子去知会商铺预定丝绸,过几日就能制好成衣了。”
“那就好,你做事为夫一向是放心的,之前带回来的坤泽死了两个,现在府中仅有六位坤泽了,身为当家主母,你当如何不必为夫提醒你吧?”林宇斜眼看向柳无依。
“明白。”
“以后通房婢子你得主动去张罗,别总是要为夫亲自去挑人,主动为你的夫君充盈后院,繁衍宗祠,这是你的分内事。”
柳无依眉毛微微抖了抖:“妾身明白。”
“啧,答应的真是干脆,别的坤泽知晓自己的天元纳妾都巴不得醋死,你倒一点反应都没有。”林宇的嗤声笑言,他忍不住又打量起柳无依,果然柳无依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这到底是人,还是木头?
可惜,柳无依终究还是柳无依,听了丈夫这么多相激的话,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并非无有反应,而是妾身身为主母,当以大度为重,不可因此事嫉妒。”
“你。”
林宇的脸色倏然难看起来,这个女人当真气人!每次和柳无依对话,不出三句,他就能被柳无依气到,而每次他抡起的拳头,只要落到柳无依身上,都会犹如打在棉花上,不仅无法感到爽快,还徒增憋屈。
他气恼的站起来:“给我支五百两。”
柳无依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有点抽动,她轻声道:“夫君,因着灾年,这月商铺支回来的银子只有五千两,眼下已经花出去两千两,家宴又得……”她的声音透着丝不情愿,若再这般挥霍下去,东厢就得过上勒紧裤腰带的日子了。
“为夫要银子你都不给吗?”林宇怒声逼近柳无依,柳无依却没有动,依旧面无表情的说:“二夫人不日后便要临盆,府中用度吃紧,这是夫君第一个子嗣,妾身不敢怠慢。”
孩子!
一个川字深深的印刻在林宇的眉间,刀刻般凌厉,林宇深深吸进一口气,退开了些。
他今年已然二十有五,膝下却一直没有子嗣,爹娘也有意无意的知会过他,若不能快点诞下东厢的子嗣,父亲或许会考虑叫庶子继承家业,这也是林宇不能接受的。
“那你便好好办家宴,还有孩儿的事,保证朱氏顺利诞下孩儿,不然你就看着办,即便父亲出面我也不会饶了你。”
“妾身明白。”
林宇冷着脸,又转向一直没吭声的叶流觞:“元妓,你得日日扩张产道,若本少爷的孩儿因产道闭塞而难产,你就做好准备给本少爷的孩儿陪葬罢,别想耍花样,我知晓你那卖身的老家,你有个妹妹,我不介意买回来。”
叶流觞瞳孔猛然一缩,双拳握的死紧,指甲也深深的嵌入掌心中,她努力压着激动的情绪,沉声道:“奴婢知晓。”
林少爷冷脸离开,留下房内的三人。柳无依和叶流觞都是低沉着脸,二夫人则一脸幸灾乐祸:“柳无依,好好给我的孩儿准备宴品,我的孩儿今后可是林家嫡系,还有你元妓,还有半月就要生产了,你每晚都来,洗干净再过来。”
说完最后那句,二夫人故意向叶流觞抛了个媚眼,走过去,用手肘顶了顶她。
现在她临盆,叫元妓伺候名正言顺,所以她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今晚又当如何玩弄小天元呢?
叶流觞当看不见二夫人的揶揄,眸子暗淡,转身离开账房。柳无依正好看到叶流觞,转身的时候,女郎眼中似乎闪烁着不情愿?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下,怎么可能?这天底下还会有天元拒绝这种事吗?定是她看错了。
15人之恶
独自回到房间,躺在干硬的木板床上,教家奴们识字的热情已经全部褪去,头脑放空,叶流觞进入了一种思维游离的状态,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自由想事情的时间。
时间真的是一种包治百病的良药,在林府已经生活一个月了,最初的不适应已经在时间的魔力中淡去。
每天过着吃喝不愁的生活,闲暇时教家奴们认字,还能与周小丫聊天,她似乎完全融入了这座府邸。
有时候叶流觞会觉得自己是林家聘请回来的教书先生,在这里她凭借知识过上了想要的生活,只是一旦到了晚上,夜幕降临,现实的耳光会再次狠狠刮下来,把她打醒,叫她认清现实。
——无论她为林家做了多少事,又是否拥有过人的知识,她终究只是一个低贱的元妓。
二夫人临盆在即,扩张产道刻不容缓,但林宇基本不处理,所以这活儿全部落到了叶流觞身上。
夜夜被二夫人主仆三人折腾玩弄,她们三人总是轮番上阵,羞辱她、欺凌她、亵玩她,这令她产生一种她才是坤泽的错觉。每天被三人轮番侵犯,到现在只要一想到行房,她就感到惶恐,这种惶恐不是出于怕主子责罚,而是单纯的害怕行房。
她一个天元,竟然变得害怕行房!
想到方才二夫人的话,叶流觞翻了个身,侧躺着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只有这般才能让她感觉到些许安全感。
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微风从镂空的木窗灌进来,偶尔天上会飞来几只飞鸟,啼叫几声便消失在远处的林间,本该异常舒适恬静的午后景观,此时却更衬托出房中形单影只的无助。
休息时间总是过的飞快,随着太阳西偏,叶流觞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她装着若无其事的穿好衣服,然后照常去领取晚餐。
周小丫一如往常的来到厨房与她碰头,看到她来,女孩赠予两只甜蜜的梨涡。
“叶姐姐来了?”
“嗯,过来拿晚餐了。”
“那我给叶姐姐拿晚餐去。”周小丫转身钻进后厨,她的工作之一就是给家奴们分发食物。
此时厨房里面忙的热火朝天,伙夫厨娘们把做好的肉菜放在蒸屉中保持温度,周小丫与他们打了个招呼,拿出盘子给叶姐姐盛饭。
今天一等婢子的晚餐有肉有菜有汤,甚至还有两块糕点,她专门挑大块的肉往盘里盛,叶姐姐这般好,她利用自己的便利想尽办法给叶姐姐多拿点,只是她自己看着炖煮的直冒咕噜的肉汤直咽口水。
周小丫作为二等婢子,她已经很久不曾吃肉了。
“叶姐姐,你的晚餐。”
看着周小丫不断鼓动的鼻翼,叶流觞心里软软的,她把那迭糕点拿起来递到周小丫手上:“这个给你罢。”
“我不能要,这是给叶姐姐的。”周小丫推搡着不想收,家奴每天的食物是固定的,但叶流觞每次都会分给她一些,令她很难为情,毕竟叶流觞也是奴子,分给了她意味着叶流觞就少了。
推搡了几下,最后却是叶流觞强势把糕点塞给了她,周小丫拿着糕点,大眼睛瞪着无助的看着叶流觞。
“我不喜欢吃甜的。”叶流觞只是轻笑道。
周小丫瘪着嘴唇,哪里不知道这是她的托词,但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自己受之有愧,自己明明那么没用,又是个不受重视的坤泽,到底何德何能,叫叶流觞如此相待?
但叶流觞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意思很明确,周小丫还是把糕点收了下来。软白的糕点还散发着温热,上面落下几朵金色的桂花,闻之香甜,她的口水止不住分泌,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糕点。
她捏起一块试着咬了一小口,大眼睛顿时亮了,而后眉眼完成了月牙:“好甜,好好吃。”
叶流觞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自个儿慢慢吃,叶姐姐先去忙了。”
话毕,叶流觞端着自己的晚饭回房了。
叶流觞离开后,周小丫并没有把糕点全部吃完,而是省下来,想留一块晚上慢慢品尝。
与叶流觞在林府过的迷茫憋屈不同,周小丫可以说越过越顺当,少爷对她没有兴趣了,也就是说她无有性命之忧了,衣食足,性命虞,那就是寻常百姓心目中的神仙日子,更别说还有叶流觞对她关照有加,周小丫已然过上了幸福生活。
这边的叶流觞端着食案回房,一如往常的填饱肚子,再麻木的沐浴,麻木的换上干净的衣服,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与设定好的机关一般,是时候去二夫人那儿了。
心事重重的前往二夫人的院子,每当路过三两结伴而归的家奴,她都会感到几道揶揄的目光落在身上,叶流觞心里暗笑。
人就是这般奇怪的生物,以自我意识给人区分出你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非自己阵营的人,他们便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贬低和歧视。皇室排挤世家,富人排挤穷人,天元排挤坤泽,即便大家都是卖身的奴子都不能逃脱这种铁律。家奴自己尚还是奴子,却还是试图通过取笑她这个异类彰显高贵,实在叫人忍不住发笑。
叶流觞无视那些调侃的目光,快步往二夫人的院子走去,随着熟悉的院落出现在视野中,她的心也提了上来。
走进熟悉的院子,夜半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还未走近,她就先捕捉到花香中的某种旖旎之气。叶流觞皱了皱眉,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敲响二夫人的门。
门几乎在敲响的瞬间便应声打开,来不及看清来人,胸前的衣服便被一只手揪住,紧接着巨大的力道把她往里拉。
砰。
房门被巨大的力道关上,院子顷刻间回归寂静。
叶流觞狠狠摔在地上,巨大的力道刚刚直接把她带了进去,她根本站不稳,只能狼狈的摔了下去,摔的眼冒金星,不等她重新站起来,双手被人按住,然后身体被拉了起来,双手反扣于腰后,以一个很憋屈的姿势直挺挺的站立着。
肩关节因为过度的弯折发出了抗议,剧烈的疼痛逼迫叶流觞的身体颤抖起来,但她的不适并没有使得桎梏的力道放松,反而变本加厉。
她知道身后桎梏她之人是春花和夏花,那两个小婢女惯会充当二夫人的打手,只需二夫人一个眼神,她们就会扑上来,对她实施最直接的暴力和亵玩。
二夫人大摇大摆走上前,双手各抓住她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拉。
撕拉!
软薄的奴仆装应声撕裂,上半身顿时一凉。
叶流觞来不及惊慌,几乎是身体的肌肉发射,她立刻闭上了眼,眼角颤抖着,挤出了些清泪。
16亵玩她的身体
熟悉的屈辱感涌上来,叶流觞本能弯腰,试图寻求一些遮蔽,可是刚刚动作,身体就被用力掰住,后腰被人用膝盖顶着,她只能把胯往前顶,以更加屈辱的姿势把身体暴露在三道玩味的目光中。
“今日穿的是白肚兜呢。”
二夫人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叶流觞的上半身,没了外衣遮挡,内里的肚兜便显露出来。
米白色是纯洁的颜色,也叫这方肚兜平添了几分青涩的意味,因着腰背挺直,双手背后,女郎的胸前微微鼓起个小山包,肚兜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
她盯着那儿看了会儿,伸手把碍事的肚兜扯掉,顿时两只温润粉嫩的美好跃入眼前。
随着伙食变好,营养跟进,叶流觞的身体也开始了悄无声息的变化。那些凌厉直往的线条渐渐变得圆滑,身体变得匀称起来,她的一头枯发也变的乌黑干净,柔顺了不少,皮肤的变化更是惊人,蜡黄已经成为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青春该有的细腻温白。
女性天元的特征也发育了起来,那时的两颗红点,现在已经成了美味的寿桃!
感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变得灼热,躁动的信香从身后传来,叶流觞心里砰砰作响。
突然,她的分身被狠狠捏住,巨大的力道猛地捏上那里,痛的她差点晕死过去。
她的双腿之间已然多了一只手,白皙肉乎,是二夫人的手。这只手势如破竹,直捣要害,往她身下一掏,隔着裤子准确的攥紧了她最脆弱的地方。
叶流觞根本来不及准备,也没有能力去准备,被抓的疼了,她便痛叫出声,再无助的等待,等待今晚或更加摧人的亵玩。
“啧,明知要伺候主子,也不晓得自己先弄起来,每回都要刺激,真是没用。”二夫人揉捏着那软物,来回搓揉,手心碰到的触感却还是那么柔软,她顿时恼火起来:“可是和本夫人行欢叫你不爽了?”
叶流觞自是不敢接话。
“说,是与不是!”
啪。
“唔!”
“是不是觉得本夫人的身子叫你不爽?”
啪啪啪。
叶流觞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剧烈抖动,像个破布娃娃般任人提拉,脸被扇的偏过去,随即整个侧脸传来火辣辣的疼,嘴里血腥浓郁,她咬牙死死不愿吭声。
“说!”
“唔!”
下身陡然一阵剧痛,叶流觞猛然一颤,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汗水沿着颤抖的大腿淌下,把上面的一道道抓痕浸的更加猩红。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野,叶流觞哆嗦着哽咽:“不要打我了……”
“没用的奴才。”二夫人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刚刚只是恼火起来,踢了她的裆一下,这不服管教的奴子竟然求饶了,不过这副脆弱的模样更叫她兴奋:“起来。”
叶流觞哆哆嗦嗦站起身,不等站稳,双臂再次被人向后钳住,桎梏在腰后,她再次以屈辱的姿势站立。
二夫人走过来,摸了她的裆一把,随后抓住她的腰带,仍是粗鲁的一扯。
看着暴露在眼前的粉嫩肉茎,二夫人直接空手抓起。
叶流觞抖的更厉害了,她全身都在抖,像个筛子一般。
“我很吓人吗?”二夫人揉搓她的分身,挑眉看她,故意去捏她脆弱的肉冠。
叶流觞半阖着眼,泪水黏在眼皮下。
被人扒光无论多少次都是尊严所无法承受的,特别是像她这般自尊心强的人。
她情绪波动极大,屈辱逼迫着她胸口起伏剧烈,表情看起来是愤怒的,但在屈辱的肢体语言衬托下,一切变得悲凉。她像极了一只被拔去獠牙砍去利爪的猛虎,被关在笼子里,只能借助咆哮彰显自己的威严,然而这副模样的她越咆哮,只会叫看客们越兴奋。
见她的身体半天都没有达到应有的状态,天元的身体没法精神起来,二夫人恼怒的“忒”了口。
“若是夫人嫌麻烦,便让奴婢喝合欢散罢。”叶流觞这时候不得不暗自庆幸,至少这具皮囊不似别的天元那般饥渴难耐,此时还能维护住她最后一丝脸面。
“倒越发喜欢喝合欢散了,你这儿本就不大,又不持久,果真小而无用!”二夫人用力捏了下手中的软物,看着叶流觞因疼痛而脸色转白,她冷笑出声。
叶流觞咬着唇,拼命忍住呼之欲出的痛呼,没有回应二夫人的话,只是屈辱的扭过头去,麻木着一张脸。
“又不说话了?你这模样像极了那姓柳的,整天就摆着一张臭脸,跟谁欠了她似的。”
像少夫人?叶流觞抿着嘴角,心下苦笑,她怎么会像少夫人呢?她是东厢地位最高的主母,而她则是地位最是低贱的元妓,少夫人怎么可能像她那么憋屈?
“要喝合欢散是罢,那便给你喝个够。”
二夫人再次冷笑,她呼来春花夏花,两个婢女早就准备好了,捏着叶流觞的嘴把药灌了下去。
服了药,二夫人正准备上床,忽然感到胸口闷胀。
孕后期的她已经开始涨奶,胸口时常伴随着胀痛,只是这份胀满的感觉从看到叶流觞的身下时,顿时灵机一动。
“你们把她架到床边。”
“是,夫人。”
春花夏花看自家夫人的眼神就了然了,她们架着叶流觞的双臂,把她推到床边,紧接着如方才那般,膝盖顶着她的后腰,逼迫她直挺挺的站在床边,紧接着便是二夫人扶着腰过来,面对着叶流觞坐下。
叶流觞本不明白她们的用意,这会儿却是明白了。因着她站着,二夫人坐着,所以二夫人的胸口正好对准她的胯部。
只见二夫人对着她的欲望宽衣解带,把过分充盈的胸乳袒露出来,随后,便感到身下猛地陷入一片滑腻温热之地。
叶流觞浑身一个激灵,双眼直直瞪到最大,眼底的惊愕近乎要倾泻下来,是二夫人忽然用双乳夹住了她的欲望!
同样柔软的地方互相触碰,肉贴着肉的温热触感,一拍即合,瞬间激起了强烈的反应。叶流觞在一开始的惊愕过后,便是浑身排斥,从脚趾头到头发丝,每一寸肌肤都在排斥这种触碰。
不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般?
那是哺育孩儿的地方呀!
然而很快,更加绝望的反应就出现了。
她双眸敛着泪意,死死咬着牙关,倔强的不愿发出声音。可惜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到自欺欺人,她败的彻底,在二夫人开始动作的时候,她的身体立刻感到了慰藉。
叶流觞试图弯腰躲开,刚刚弯腰便被身后的膝盖顶住,她只能再次挺直了腰,甚至胯部也因着挺直而往前顶,这般姿势致使她的隐私以最大程度的暴露出来,任凭赏玩。
反抗不得,她绝望的闭上了眼,呼吸急促,甚至身体因强烈的羞耻而泛起粉色。
为何总要这般羞辱于她?
若是做,直接给她灌药,然后继续如以往那般就好了。为何要一次次的突破她的底线!
这些人,是不是真的要玩死她!
叶流觞心底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但却没有一句能够真正喊出来,因为她知道,她越喊,对方就会越兴奋,到时她会面临更加无法想象的侮辱。
二夫人自是不会在意叶流觞的感受,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天元的肉根上。
没有充血的肉茎太绵软,其实很难被夹起来,总是刚刚夹起一些便软软的滑脱。好在她的双乳足够饱满膨胀,尝试了几次还是把肉茎全部裹进了乳沟中。
胸口间多了团温热的粉物,还带着天元的气息,这色情又美好的画面狠狠的刺激了二夫人的眼睛。她慢慢挤压起来,最开始轻轻的,很快力道越来越大,把自己的乳肉挤的发红。
软绵绵的肉茎就像一团泥巴被她挤来挤去,挤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在凌虐肉茎的过程中她还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快感,越是挤压,眼中的疯狂就越明亮,身下也传来了一阵阵酸胀。
随着强烈的挤压,被压在沉重乳肉下的肉茎终是缓缓充血,直至凭借自己的力量,顽强的从两团沉重的乳肉间破土而出,傲然的翘立在两乳之间。
见到肉茎的变化,二夫人更加兴奋了,她突然改变主意,索性用双乳裹住肉茎上下摩擦,模拟抽插的动作。
赤红的肉茎在两团乳肉间上下闪现,形成一团显眼的火影,她托动乳肉飞快摆动,巨大的摩擦下,乳峰处渐渐泌出了一层薄薄的乳白。那是乳汁,即将临盆的身子,乳汁也开始分泌了。
有了乳汁的润滑,肉茎摩擦的更为自如,随着肉茎一次次被裹紧,再狠狠的挤压,一次深深没入,挤压力道甚至把饱满的肉冠挤的微扁。
“唔!”
叶流觞浑身一颤,只感到自己的分身被挤的很酸,后腰阵阵发软,紧接着她便无法控制的射出了粘腻的浓白。
白浊出来的猝不及防,二夫人正色情的盯着诱人的肉茎,结果突然射了,她躲闪不及,白浊全都射在她的胸乳上,有些还溅到她的脸上。
“都做了一月有余,还是这般快。”二夫人拿出帕子嫌弃的擦了擦身上的白浊,见肉茎只出精一次就疲软了,示意两个已然看的眼冒绿光的婢女:“再给她服合欢散。”
春花夏花哪里还要提示,见叶流觞不行了,立刻就去拿合欢散了。这个月都是这样,只要叶流觞不行,她们就逼她喝合欢散,一次又一次,直到她们满足为止。
她们把叶流觞推到床上,像以前那般拿出合欢散,这次她们却并没有给叶流觞灌,而是仰头自己喝进嘴里,紧接着捏住叶流觞的下巴,吻了上去。
带着骚味的液体顺着婢女的口舌渡过来,与非伴侣的人唇齿交缠定是叶流觞不能接受的,她僵硬着身子,婢女的舌头一碰到她的舌,她都会感到喉咙在紧缩,恶心的感觉在胸中翻涌。
勉强逼迫自己喝下一口合欢液,叶流觞满眼都是水雾,躺在床上,浑身散发出浓浓的哀伤。
喝完了合欢散,春花和夏花立刻扑在她身上肆意亲吻,唇齿被霸道的擒住,六只手长驱直入,在她光裸的躯体上遍地游走,那六只手是那么色情,最是淫邪,把她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抚摸一遍,直至她的私处被好几只手同时握住。
叶流觞晓得她现在就是一块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就是她的宿命,想到这里,她的意识和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
身体因药效而燥热,意识也因燥热逐渐抽离,她分不清是谁在抚摸她,也分不清有多少人在抚摸她。
睡吧,只要这般睡着了,就不用再面对这些了,反正主仆三人会用尽各种方法,用她的身体去泄欲。
终于,她闭上了眼。
罢了,尽情羞辱她罢,无所谓了。
绝望的泪沿着眼尾滑落下来,在意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刻,她僵硬的脸庞终于柔和起来。
她就似是睡着了一般,仰面躺在床上,双手安放在身体两侧,手指微微蜷缩,神态恬静。只有骑在她身上疯狂律动的女人在告知世人,她在遭受着什么。
二夫人见叶流觞已恢复了体力,立刻骑了上去,她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孕肚,直接大开大合的蹲坐起来,如狼似虎。春花夏花小心托着二夫人的身体,舔舐她肿胀的乳头。
甬道在摩擦中越来越松软,里面热的像融化了,每次抽插都会挤出一大片液体。甬道里面弹性十足,进去的时候能紧紧裹住肉茎,退出的时候又能纠缠着挽留它。能张能缩,预示着产道已经扩张完毕,但常年饥渴的女人不能就此满足,二夫人放荡的尖叫,被顶到深处的时候,那份销魂的快感,她甚至心里默念这孩儿最好永远别出生,这样她就能夜夜体会交欢的快感,不必再饱受寂寞空虚之苦。
这般幻想着,她的表情变得扭曲而狰狞,她用力揪住女郎的胸口,叫嚣着她要交合,她不能欲求不满!
“再快些!”
春花和夏花拼尽了全力,口中吮吸夫人的奶子,脸颊都发酸了。只是她们的腰胯同样在疯狂扭动,此时此刻,她们的双腿都夹着一条手臂,是叶流觞的手臂。
借助手臂摩擦,她们眼巴巴的瞅着二夫人,心下想着什么时候轮到她们。
主仆三人饥渴万分,在欲望的燃烧下,她们化身成了贪婪的雌兽,疯狂的向唯一的天元索取。她们轮流骑到叶流觞的腰腹上,前一个人累了,后一个人就会立刻补上去,而一旦叶流觞体力不支,她们就立刻给她灌合欢散,重复直到三人都满足为止。
身居深宅大院的苦闷,常年独守空房的寂寞,以及极度压抑的欲望,在这场荒唐的房事中全部释放了出来,叶流觞射出来时,她们也回赠更多滚烫的水液。
女人的水总是多的不要钱般,叶流觞很快就浑身湿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滑溜溜的,还散发着浓郁的淫靡气息。可如此激烈的交合,叶流觞一直没有说话,甚至一句呻吟都不曾有,射的时候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没有从这交合中感受到半点愉悦。
她只是一直安静的躺在床上,任由三人对她为所欲为,她那单薄的身体随着激烈的动作微微晃动,看起来十分孱弱,孱弱到仿佛随时都能折断,然后再被饥渴的主仆三人分别吞吃。
直到三人先后餍足,躺在床上舒服的享受着余韵,她依旧是没有吭一声,眼底空洞的没有一丝光彩。
17若嫁的不是少爷就好了
夏日悄然过去,秋风渐起,气温开始回落。
清晨的阳光从东面落下,唤醒了不远处枝头的虫儿,顷刻间传来响亮的声音。
夏日蝉歌到了奏乐的尾声,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八月中旬,大地经过几个月的炙烤,此时已然遍地焦褐。今年老百姓祈求下雨的愿望彻底宣告落空,整个夏天没有一滴雨水,粮食全面减产,更让人绝望的是,金黄色的稻田中出现了成片黄绿色的虫子。
那是蝗虫。
正所谓大旱之后必有蝗灾,今年的大龙就跟被老天下了降头,运气是背的厉害,粮食减产也就罢了,旱灾刚过,紧接着就是蝗灾。
蝗灾比旱灾更加祸害粮食,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庄稼人不得不八月中旬就抢收粮食,他们得抢在蝗虫大群过境之前把粮食收上来。但这又会有个问题,由于稻子抽穗时间不足,稻穗都小的可怜,收上来的粮食一减再减。
寄希望秋收撑到明年的人家全是清一色的愁眉苦脸,更有甚者直接跪在田里哀嚎。天要亡他们,他们不得不亡,随着一个又一个村子接连发出哭天抢地的哭嚎,京城的气氛也出现了两极分裂。
有钱人的府邸依旧是奢华热闹,城里的粮铺却不知不觉排起了长龙。
老百姓们拿出家中仅剩的银子,天刚放亮就来到粮铺排队,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们村今年收了多少粮食?”
“唉,亩产五石左右,比往年少了一半,苦呀。”
“你们少一半已经不错了,勒紧裤腰带还是能熬过去,我们村可是差点粮种都亏进去了。”
“你快别说了,我们村收成是勉强可以,但粮税比往年高了将近一倍,扣了税后余粮能不能熬过冬天都难说。这不,村长叫我们赶紧来粮铺买粮,全村人都来了,每个粮铺都有人排队,我们打算把粮食合在一起熬冬天。”
“巧了,我们村长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赶早买,不然过几日粮价就要涨了。”
“可不是嘛,唉,忙活大半年连一口余粮都没有,也不知道忙一辈子是图啥子嘞,我想着把家里的银子都换成粮食,能吃多久算多久,也不知道朝廷会不会赈灾。”
“应当会的,这里是京城附近,若这里都不赈灾那远些的地方该如何呀?”
“唉,老天这是要逼我们上绝路吗。”
几个老汉愁眉苦脸,言语中已经透出听天由命的意思。
他们是庄稼人,说白了就是泥腿子,虽说地位叫做“士农工商”,但真要处起来其实是“士商工农”,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农民意味着粮食,没了粮食离亡国也就不远了,但古往今来的历史都在诉说一个残酷的事实,农民养活了许多人,却唯独养不活自己。
人们互相倾诉着今年的苦难,队伍一点点拉长,不知不觉排到了林府门前。
此时林府门前就地摆放着几个大箱子,清丽温婉的女子站在门旁,伙计们把箱子搬到她面前,依次打开。随着箱子打开,金银玉器反射出的明光晃得百姓频频侧目。
“我去,林府这是作甚?怎么这么多金贵的东西?”
“还有一大车肉呢。”
大家循着声音看去,见到又有一队伙计拉着板车过来,板车上面堆满了肉菜,而跟着肉菜板车的后方,还有一车酒水。
“听说林家这几天有喜事,这些都是大老爷宴饮的东西。”看着那一车酒肉,人们瞪大双眼,馋的直咽口水。
“这么多肉,老爷们吃得完吗?吃剩的给我们都够吃很久了。”有人砸着嘴道。
“想得美,老爷们吃不完,府中还有很多家奴呢。”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艳羡的看着从府里走出来卸货的家奴:“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些,当奴的倒是先吃上了,听说当奴的还认字呢。”
前段时日他去集市就撞见过林家采买的婢子,那些婢子各个识文断字,着实叫他震惊。庄稼人别说识字了,能吃一顿饱的就不错了,如此相较,他们倒比奴子还要贫贱了。
“哈?奴子认字作甚?又不能读书。”男人的声音勾起了人们的兴趣,他们不相信奴子都能识字。
“也没有明文规定奴子不能识字呀,听他们说这都是少爷的意思,林少爷说东厢不养贫贱之人,现在少爷房里的奴全部都识得一两个字,还会算数。”
“这般厉害?听你这么说林少爷也是个厚道之人,少夫人也是出了名的厚道。”
“那他们房里的奴岂不是过着神仙日子?”
“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呗,我们现在过冬还没有着落,他们却在准备宴客呢。”
“真叫人羡慕呀。”
大家不约而同的羡慕起来,只是一片羡慕声中,反对的声音也紧随其后。
一位穿着古旧长袍的老者皱着眉说道:“一个两个没骨气的,羡慕有何用?大好儿郎不想着志在千里,去置得一份家业,竟想着做奴才,奴才不过是低贱的玩意儿,主子半点不悦就能掉脑袋了。”
老人的话似乎唤醒了大家的骨气,很多人频频点头,只是片刻又有人反驳。
“主子不仁厚才会掉脑袋,若主子都如林少爷这般,哪里不好了?主子不悦会掉脑袋,揭不开锅的我立刻就丢了性命。况且,老人家你这般有骨气,不也跟着我们在这儿排队,乞求粮铺卖你一点米吗?”
说到最后那句,年轻人有意瞥了眼老人,老人虽然还穿着长衫,但已经很破旧,老人的身材也很枯瘦,脸色蜡黄,估计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早年读过书,可惜到了现在,过的还不如奴才。
“你!”
老人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捂着胸口顿时气喘起来,大家连忙过去扶他,老人一把甩开他们,拿着自己的一个破米袋疾走远去,走时嘴里还振振有词。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
大家并没有把老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或许也有骨气,可惜骨气早已在生存的焦虑和饥饿磨灭殆尽,老人走后,他们仍是羡慕的说起了林家的奴才。
这边的柳无依轻轻叹了口气,方才百姓的谈话或多或少传到了她的耳中。不成想今年收成如此之差,百姓都羡慕起当奴才了。
只是从方才听来,她猜对了。
林宇让叶流觞教家奴认字的目的凑效了,现在城里的百姓开始传出林少爷厚道的说辞,秋闱过后,若她猜的不错,林宇便会担任一个不上不下的职位,还是一个对林老爷很有利的职位。
林老爷位居左都御史,当今朝廷的正叁品大员,御史这个职位从古至今都是许多人需要巴结的对象,其中就有柳家,自己正是柳家抛出的诚意,而林宇也是林家对柳家的回应。她自嘲的笑了笑,因林老爷的职位太过惹眼,注定需要亲信帮忙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林宇为何非得有个功名就显而易见了。
只是她知晓又能如何?她与他们早已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况且天底下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
柳无依无力的垂下眼帘,屏退脑中翻涌的思绪继续清点今日送到府中的货物。家宴在即,每天都有大批货品送到府上,这都需要她亲自清点验收。
半个时辰后,她命家奴把货品收归库中,随着朱红大门关上,门后奢华的世界也把门外的穷苦大众隔绝。
柳无依回到东厢,此时家奴们正在整理院中的货品,只一眼她便看到站在家奴中格外显眼的人。
叶流觞指挥着家奴们,现在府中家奴多了,还要添丁,事情一下多了起来,只有她一人根本指挥不过来,适逢经过这段时间观察,叶流觞的品行还是有保障的,见她有较出色的管理能力,柳无依索性让叶流觞代管家奴。
叶流觞显然很是擅长管理事务,不一会儿就指挥家奴把繁琐的礼品分类摆放,储存起来。
只是看着发育的越发亭亭玉立的女郎,她站在家奴中,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期间有个别家奴会以异样的眼光打量她,或背着她窃窃私语,而女郎却好似完全瞧不见,也听不到,表现的没有任何不适。越看柳无依就越觉得疑惑。
叶流觞是个非常琢磨不透的人,按理说是个元妓,是最低贱的人,依照柳无依的观念,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有小心机的人,要么就是麻木不仁,自卑又懦弱的人,但叶流觞每次都表现的脱离她的预判。
册子上登记着叶流觞扩张产道的记录,基本每天晚上都要去,雷打不动,二夫人和那两个婢女的性格,她略知一二,并不是好相处的人,对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叶流觞。
只是这么久了,为何眼前这人就看不出丝毫屈辱呢?
柳无依又一次无法自拔的陷入视奸的诡异行为中,柳无依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疯了,自从叶流觞到了府上,她的行为也越发脱离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准则。
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她又吓了一跳。
叶流觞似乎又变了个样,这人从到达林府的那天起便一直在变化,这种感觉很神奇,犹如一个花蕊渐渐绽放成花朵的过程。
还记得当初的叶流觞就是一副骨头架子,现在的叶流觞,身体匀称了许多,还饱满了起来。
饱满,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躯干,也可以用来形容某些特殊的部位。柳无依的视线一点点挪至女郎胸前,记忆中的那里是平坦无阻的,此时鼓起了一些,腰臀也不再那么细窄,女郎的身体多了许多美好的弧度,这些弧度彰显着她正在蜕变,从一个干瘪枯瘦的黄毛丫头,变成青春伶俐的少女。
柳无依震惊的打量着与刚进府时候宛如两个人的叶流觞,现在她站在家奴中,脊背挺直,纵使穿着奴仆装,也硬是让她穿出儒雅书生的气质。看着比家奴们高出半个头的人,她还长高了!明明才进府的时候瘦小的像根可怜的豆芽菜,别说家奴了,还没她壮,现在她却有着接近她的个头,褪去了包裹在外层的粗糙皮囊,露出了里头宛若初生的光彩。
人都是视觉的动物,皮囊的好坏与否会直接影响人们对其人品的判识度,这副模样的叶流觞,柳无依也无法避免的觉得其清丽。
温文尔雅,素雅干净,那双眼睛澄澈如琉璃,里头还有些涉世未深的懵懂。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叶流觞的眼神如刚刚进府的那般,她并没有被深宅大院的腐朽污染,反而像极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蓬,干净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人怎么会这样?她就一点都不觉得在府里生活憋屈吗?身为元妓,叶流觞尚能活的这么从容,而她身为尊贵的少夫人,却整日活的如同一个深闺怨妇……莫非她不如叶流觞?
柳无依心里冒出来一股酸劲,与生俱来的骄傲叫她不愿承认自己比叶流觞差劲的事实。
叶流觞怎么低贱,也终究不是坤泽,她又岂能体会到她的无奈!
出神间,身前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少夫人,礼品已经整理好了。”叶流觞走到柳无依跟前,只是这回她的脸板着,与柳无依的表情如出一辙。
现在的她简直把察言观色的本领练就的炉火纯青,应对不同的主子,她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对少爷和二夫人,她只需点头哈腰自认低贱就能最大程度的减轻侮辱。对家奴们,她只需友好温和,他们就不会过多议论她。唯独对少夫人,她并不知晓用什么方式最合适,少夫人整日面无表情,导致她摸不清少夫人的性子,堆笑示好都行不通,最后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学起了少夫人面无表情,反正这般总是没错的。
“嗯。”柳无依点点头,装作漠不关心的姿态瞅了眼仓库,正要离开时,她又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可会算账?”
“会一些。”
“何为会一些?”柳无依下意识回问,此人说话都开始留心眼了!
“会。”叶流觞面不改色的改口。
“既然会这段时日再帮我做一下账罢,随我到账房来。”柳无依淡淡说完这句转身往账房走去,叶流觞只好跟上,暗忖:怎么感觉她需要做的活越来越多了。
来到账房,柳无依先拿出账本给她:“这段时日我无暇顾及府中的日常账册,这部分就交给你做了,今后日中婢子们采买的用度你都要记清楚,收支要算好了,采买剩下的铜板也要清点核实,仔细着,免得弄错了。”
“明白。”叶流觞接过沉重的账本,翻开一页,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就眼晕。
上面都是些日常开销,瓜果蔬菜柴米油盐酱醋茶,基本就是大小事务事无巨细的全部记在一起,她有些疑惑,为何不分开多本账本来记呢,也方便查阅。只是看少夫人已兀自埋头忙碌,她只好收起这份疑惑,坐下来开始记账。
手中握着毛笔,熟悉的感觉渐渐回归,她已然很久没有握过毛笔了,上次用毛笔写字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她还跟着夫子游历人间,之后回到家里,家中贫困,她只能种地谋生,深陷饥饿的漩涡中,她的涵养和知识全部埋没在那一亩叁分地中,到林府后虽然课婢子们认字,可用的是炭笔,现在用毛笔写字都有点不自然。
蘸了墨汁,小心翼翼的在账本上写下每一个字,少夫人除一开始不放心过来看了几眼,之后便没有再管她。
账房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算盘珠子拨动的噼啪声与偶尔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各自埋头忙碌的二人并不说话,气氛却非常融洽,看起来就像一对成亲多年的伴侣。
秋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处处能帮到小姐的元妓,她竟觉得小姐和元妓般配的不得了,她们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伴侣间互相扶持,无需像面对少爷那般自称卑贱。
不禁想,若小姐嫁的不是少爷就好了!
18怒火
宁静的时光悄然而去,等叶流觞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时,太阳已是西偏。
书案上放着满满叁页新账,叶流觞检查无误后长吁一口气,账要是做错了,她可就玩完了。现在的她已经无有什么能失去的了,失去了尊严,失去了骄傲,仅剩这一条残命,这也就导致她更加惜命,更想活下去。
她揉了揉因着长时间板着脸而酸疼的脸颊,下意识偷看了眼伏案在另一端的人。
果然,还是板着那一张脸。
少夫人的脸就不会抽筋吗?
叶流觞暗暗想着,活动了下自己酸疼的脸颊,再次偷偷打量端坐在案前的女子。
除了那张千年如一日的木头脸,少夫人的一言一行同样和她的脸一样。她坐的笔直,握笔的姿势都是中规中矩,今天她仍是一身襦裙,虽然现在天气开始转凉,但午后的气温仍是炎热,少夫人却还是那一身繁琐的礼裙,也就颜色不同区别于不同的日子,裙上的盘扣扣到脖子处,裙摆也是堆迭至脚踝,不会因为在家而稍显放松。打扮、动作、姿态,她的一簇一笑仿佛都是为了诠释“规矩”两个字而生。
叶流觞不太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不过从少夫人的言行来看,“怒莫高音,喜莫大笑”便是如此了。只是她实在无法理此类规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把人变成一根木头,真的没问题吗?
想了一会儿,她的视线落在少夫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螓首蛾眉,她并不施浓妆,每次都是淡妆示人,只描下眉,点唇釉,当然这份妆面也是千年如一日的,可能是为了映衬她的木头脸而打造。
她的皮肤很白,透出健康的粉色,叶流觞不由得联想到一句话,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可真是适合少夫人呢。这时,那一对细弯蛾眉微微蹙起,似乎为什么事所烦恼,眉心形成一个小巧的拱桥,煞是可爱。
更让她难以忘怀的是那一双眼睛,那如桃花般漂亮的双眼,澄澈明亮,灿若琉璃,眼白干净略透淡蓝,静如秋水。只是,都说桃花眼是最富有情感的眼睛,可眼前的一双眼虽明亮,里面却无有任何迷离的情愫,或许正是因着无有情愫,这双眼才会如琉璃般透光,明亮却失了真。
叶流觞满脑子天花乱坠,眼神却越发黏在上面,除开木讷的表情,少夫人的确是她瞧见的最美的女子了。她也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子,也会有点芳心,瞧见如此美艳的坤泽,她会感到亲昵,而且少夫人虽然冷冰冰的,但不似少爷和二夫人那般恶语中伤她,还间接帮过她,给她安排了事务,叫她能在林府适应下来。
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少夫人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冰冷,也不是少爷二夫人之流,而是一个心怀善念之人。
若能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或是。
“你在作何?”
叶流觞猛地清醒过来,见少夫人审视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慌乱。
她方才在干嘛?竟盯着一个有夫之妇瞧,对方还是自己的主子,她这般和登徒子有何区别!
叶流觞心底的幻想消失无踪,她把头埋的极低,不敢与少夫人对视。
见她一直低着头,柳无依心里有点不悦,这是做贼心虚了?方才感到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脸上,虽说小心翼翼的,但一直黏在她脸上不带挪的,那眼神带着隐晦的渴求,小天元莫非还动了情思不成?
果然天元就是天元,狗改不了吃屎!这样的人怎么会比她强,天元永远无法体会她的苦楚。
“你方才在作何?”她就像抓住了叶流觞的把柄,紧咬不放的质问她。
叶流觞身子一缩,急急道:“抱歉少夫人,方才是我孟浪了。”
“你倒挺实诚,可晓得冲撞了主子有什么后果?你就不怕我责罚吗?”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柳无依更觉恼火,狡辩都懒得狡辩?
叶流觞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头上压下来,要把她的尊严压扁,但她并不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即是失礼在先,狡辩不过是多费口舌,认了便是。
“既然是我做的,若少夫人觉得有罪,该责便责,我自去领罚便是。”她突然抬起头来,坦荡的说道。
“……。”
柳无依皱紧了眉,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眼前的叶流觞变得尤其刺眼。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到底在神气什么?摆出这么一副坦荡无畏的模样,是想向她表明什么?
表明天元的骄傲?还是表明不卑不亢的骨气?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元妓,有什么资本在她面前舞?
胸口就像是憋了一口气,她不知晓这股气因何而生,只是越发汹涌,憋得她喘不上气来。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出现了细微的抽动,最后,一抹诡异的弧度因着嘴角上扬而显露出来。
“很有骨气呀,你是在公然挑衅我吗?”
“并非,只是我觉得狡辩苍白无力,做了便是做了,不管怎样元妓都会担着。”
“担着?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能耐担着?无非就是一条烂命,杀你都嫌脏手那种,莫非叫你教几日家奴就以为自己不一样了,鹤立鸡群了?”柳无依怒极反笑:“不过是区区一个下贱的元妓,伺候人的玩物,你能担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微怒,声线压的很低,带着力道吐出最尖锐的言语去刺激叶流觞。
柳无依的目的的确生效了,她的话犹如一把尖刀,径直插入叶流觞心口那道深深掩藏的伤疤上。
叶流觞坦然的表情顿时凝固,甚至有点皲裂,她深深吸了口气:“奴婢自是晓得自己是个元妓,只是这又当如何?莫非少夫人也认为,我成为元妓就该时时刻刻屈辱于这个身份?再时刻困扰其中,幽怨不得终?”
柳无依的气息更加低沉了,她甚至觉得叶流觞在借这话来讽刺她,暗喻她!
“不然呢,难不成该觉得很骄傲吗?”柳无依脸上的冷笑更加名扬,她甚至嘴角都在抽动:“若是我成了个可笑的元妓,我立刻便要自行了断,我有羞耻心,不允许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
叶流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一片苍白,她的嘴唇努力蠕动着想反驳什么,最后却只挤出了一丝苦笑:“所以呢,夫人觉得我该秉承自尊去死吗?”
既然这么看不起她,为何还要安排她教导奴子?又为何还要安排她帮忙算账?直接杀了她不就好了,反正她活着都是多余的。她惨然扔下这句话,转身逃离此地。
以为少夫人会不一样,竟不想也是这般,幻想深宅大院里头有真情,她太天真了。
看着她慌乱遁逃的背影,转身时眼尾闪烁的泪光,她就这么被她骂了出去,连账本都来不及还她。柳无依心中的恼火已然散去大半,随后有点懊恼坐了下来。
她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刚才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气急之下一下就说了,她只知道自己很生气,看着叶流觞从容淡定的脸,她心中的火化作了熊熊烈焰,顷刻间把她引以为傲的沉着燃烧殆尽。
19原来她在嫉妒
叶流觞离开后,柳无依也渐渐平复了心情,心中情绪跌宕起伏,满脑子都是方才自己的话。
她说了很过分的话,但那不是她的本意,她自认为没有人生来便是该死的。
叶流觞在府中的表现历历在目,她基本摸清叶流觞的为人,那不是一个桀骜不羁之辈,那是一个富有责任心的人,也正是出于这层原因,她才放心让叶流觞管理家奴,让叶流觞记账,只是没想到一向端庄有礼的自己会因着那点小事失了分寸。
特别是方才,她难以置信一向沉着冷静的自己会这般愤怒无礼的去中伤一个可怜的奴才,毫无当家主母的修养,反而像个阴险狡诈的妒妇,对着无辜的奴才撒气。
她这是怎么回事?
柳无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实在太讨厌看到叶流觞从容不迫的脸了,明明是个比她还要低贱的人,为什么可以如此坦荡?
为什么?
这个地狱尘世最不缺的便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她自小便看尽了寻常人卖身为奴的卑微怯弱,为了一个掉在地上的脏馒头,他们便可以做到匍匐跪地,委曲求全。
为何这叶流觞不受影响?依旧是我行我素,这般孤傲?
叶流觞学问再怎么高也不过是个寻常百姓,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尚能做到如此阔达,而她一个千金小姐,自小锦衣玉食,反倒因着性别,嫁给林宇便斤斤计较,耿耿于怀,不想改变,反而终日怨这怨那。
这个想法再一次从脑中冒了出来,思绪如醍醐灌顶,柳无依的双眼微微瞪大,眼中一抹震惊闪现。
嫉妒,原来是这般!
她居然在嫉妒叶流觞,嫉妒叶流觞没有屈服于身份,依旧可以乐观的活出想要的样子。而她,柳家嫡系大小姐,起步本就比叶流觞高的多,却因着少夫人这层身份把自己弄的面目全非。
明明原来的自己是那般聪慧灵动,嫁于林宇后硬是屈辱的成了如今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现在更是可笑的因着嫉妒一个家奴而毫无廉耻的恶语相向。
柳无依,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秋华,你觉得我做错了吗?”她苦涩的问身边一直没有吭声的秋华,自己是从何日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小姐怎会有错,是那个元妓太无礼了,见了主子都不晓得放低姿态,连基本的礼法都不懂,到底是个泥腿子。”秋华说的笃定,她深受《坤诫》规训,在她看来,小姐是主,元妓是奴,奴才自然要顺从主子,哪有奴才敢这么和主子说话的,若非小姐仁善,那元妓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唉,或许罢,只是。”柳无依苦涩的顿了顿:“这礼法就真的对么?”
“小姐又在胡说什么呀?祖祖辈辈都遵循的礼法,难不成还是错的?”秋华歪着头,对柳无依的说法感到不解。
“是呀,怎么会是错的呢?只是。”柳无依沉吟着,突然看着秋华艰涩道:“我问你,若我也这般待你,把你当成一个低贱的家奴随意打骂,你会如何?”
秋华眸子一缩,双手死死揪着衣角。因着她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她是奴,但小姐从未把她当奴,从小到大她和小姐无话不说,算是互相见证长大的友人。时间长了,渐渐的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她是小姐的奴,若如小姐说的那般要把她当奴子看待,她定会难过的,只是奴就是奴,主就是主,想了一会儿,她垂下眼帘倔强的说:“小姐是我的主,我不会有怨言的。”
“你撒谎的本事实在差劲,跟我说实话罢。”柳无依轻叹一声:“还是说以我们的关系已经实话都不能说了?”
“没有,小姐,我、我……”在柳无依深意的目光中,她终是老老实实说了出来:“我会很难过的。”
柳无依脸上顿时展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这便是了,方才是她失态了,对待一个无依无靠的家奴,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只是现在该如何?自己失言在先,按理说需要给叶流觞道歉,可叶流觞毕竟是奴,她给叶流觞道歉脸子上过不去了。她纠结了一会儿,索性不管了,反正她是主子,做了点错事也该被原谅的……吧?
柳无依自我宽慰了一遍,走到叶流觞刚刚坐的位置,书案上整齐放着账本与笔墨。
她拿起账本翻看,眼前的账册让她眼前一亮。账册清晰的罗列出今日的花销,每一份都分类整理好,吃喝一类,住行一类,贵重的布匹茶叶另外归类,琐碎的账在叶流觞笔下仿佛有了生命力,各自排好,变得一目了然。
她欣喜的看着这份崭新的账册,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
除了记账方式令人惊喜,字体也是出人意料,叶流觞课婢子们认字的时候也曾看过叶流觞的字,但那都是炭笔字,账册的是毛笔字。
纸上的字有点歪曲不自然,该是许久不曾握笔的缘故,但是字里行间的精致工整还是可以看出曾经有练过。笔画轻柔飘逸,字体不大不小,整体透着一股子秀气?
一个天元的字竟这般秀气,真是神奇。
“小姐,她的字瞧着好生俊俏呀。”秋华也看到账册的字,只觉这字体好好玩,一个一个圆圆的。
“看着像簪花小楷的基础加了些自己的习惯,就是这字和本人实属天差地别。”柳无依暗笑,若不是知晓出自叶流觞,她甚至会以为出自一位待字闺中的大闺女。
簪花小楷一般是坤泽才会练的,叶流觞的字却也是簪花小楷,听说叶流觞师从一位游历到村中的夫子,难不成那位夫子也是写的一手簪花小楷?
想到这里,柳无依又想起了好几处古怪的地方,叶流觞周身都透着古怪,最突出的莫过于与大龙格格不入的观念。
大龙人看重礼法,注重个人名节,尊卑早已刻入每个人的骨子里,但叶流觞似乎没有受到相关规训,她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不在乎尊卑,这样的人是如何诞生于世上?又或者说叶流觞的观念从何而来?
叶流觞的行为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去解释,硬要解释的话,只能用叶流觞叁个字来解释。
“就是,这字也太可爱了,好像个坤泽呀。”秋华忍不住笑出声,自家小姐的字也差不多是这般,只是叶流觞的要潦草一些。
“笑什么笑,那是个天元,怎么可以说像坤泽呢,休要胡说了,就是这记账的方式不错,工整明了,以后府中的账也这般记吧,你多寻几个账本来,以后分开记。”
“好,我这就去。”
秋华笑嘻嘻的去拿新的账本,小姐方才好像又笑了,别说她不知道,自打元妓来了府上,小姐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恼怒、生气,又笑了,这是一个好的迹象。
柳无依继续核对家宴的账,多得叶流觞的记账法子,记账效率大大提升,至于那被她恶语中伤的人,早就被她忘却。
20安慰人的话都这么难听
此时此刻,叶流觞已经离开前院,她并没有回房,而是漫无目的在府中闲逛。近晚的阳光变得柔和,暖暖的照在身上,只是她的身体好似越来越冷,步伐也变得僵硬。
心情沉重的走出偏院,路上偶遇叁两结群的家奴,只有她形单影只,想起方才少夫人的话,她有些自暴自弃。
都说历经劫难之后便是迎来新生,此时的叶流觞不由得的陷入怀疑,真的有新生吗?她感觉奔向的是毁灭呀。
日日在府中,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弃子,无依无靠,正在慢慢消失,她还能重获新生吗?若新生的不再是她,而是一具规训良好的家奴,或她已然疯魔,是否还叫新生呢?那时的她该视为活着还是已死,有时候她自个儿都快分不清了。
叶流觞走到前门,发现大门处有几个家奴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她一向对府中的八卦无甚兴趣,打算直接绕过,但经过的时候,微风还是把那阵阵议论带了过来。
“知道吧,刚刚粮铺说今天不卖了,那些从早上排到现在的人都在哭天抢地呢,哎哟,真可怜呀,好些人还说干脆晚上不走了,就坐着等到明天粮铺开门买粮呢。”
“我方才也瞧见了,刚刚出府挂灯笼就看到一个妇人眼看着就到她了,结果到她的时候粮铺就说今天的已经售完,那妇人当场就跪在地上了,你说多崩溃。”
“唉,换我也会瘫在地上吧,排了一整天,滴水未进,结果到头来还没买到粮食,真是太折磨人了,你说他们怎么过冬?”
“还能怎么过?硬熬呗,熬不下去就……”
后面的话叶流觞听不真切,只依稀听到了“粮铺”“售空”等词,她早年经历过饥荒,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天灾,对粮食格外敏感。家奴们的话提醒了她,今年行情不好,卖身的时候正遭受旱灾,到林家她一度被折磨的绝望想死,好不容易缓过来才发现时间已经悄然过去叁月,封闭在深宅大院里头,她对外界竟毫无感知。
叶流觞止住回房的脚步,转身往那几个家奴走去。
几个家奴还在议论,没有注意到远远走来的叶流觞,等叶流觞来到跟前,他们顿时被吓了一跳。
“元妓?”
“抱歉,方才听你们说话就来了,你们方才说百姓现在已经开始购粮了?”叶流觞歉意道。
“对呀,早上我把灯笼收回来时就看到外边在排队了,刚刚出去挂灯笼还排着队呢,粮铺都说今天的卖完了,他们也不打算走了,就着一张破席子就过夜了。”
“现在就要屯粮了?还没到秋收呀。”叶流觞看了眼明媚的天空,现在才八月下旬,远没到秋收的时候,为何就开始屯粮?
“哎哟,元妓的消息不够灵通呀,粮食早几天前就已经抢收了。”大家乐道。
叶流觞:“……”
叶流觞微微瞪大眼,其实也不怪她消息落后,府上的奴子都避着她,主子们恨不得把她按在地上摩擦,周小丫更加不灵通,因此她确实没有任何得知外面消息的途径。不过回头一想,抢收粮食意味着闹了灾,可能是火灾,水灾又或者虫灾,她急忙问:“外边闹灾了?”
“听说闹了蝗灾,不得已只能抢收了。”
叶流觞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本就是遭了旱灾才卖身的,但据她观察,她进到府中这么久也不见下雨,所以旱灾应该没有缓解的余地了,现在又闹了蝗灾,估计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只是。
“那为何要抢着屯粮?”
“还能是什么原因,缺粮呗。”
“不是才收了粮食?”叶流觞的疑问被家奴立刻堵了回去:“是收了粮食,但他们说今年粮税比往年高出了一倍,本来就欠收的厉害,交了公粮他们根本不够吃,不买的话冬天都熬不过了。”
叶流觞听的心惊。
“就是说,忙忙碌碌一整年到头来图了个啥?还是我们好,至少我们兢兢业业干活,主子们不会缺我们一口饭,他们兢兢业业种地,却连糊口都困难。”
“就是,若我碰上这样的事直接撂担子,老子不干了,去卸货说不定还能得几个铜板呢。”
“换我的话叫上乡亲们去官府门前闹,这么艰难凭什么还提高粮税,大家说是不是?”
几个家奴你一言我一语,抨击声如雷,他们很生气,气上位者不顾民生艰难搜刮民财,也气老百姓麻木,任人宰割。
叶流觞听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批判,只是心头苦涩。她能理解那些庄稼人,常年饱受饥饿困扰的人根本没有精力去批判什么,为了活下去他们就已经用尽全力,哪怕仅有一丝希望可以种出粮食,他们就会不计后果的投入进去,只是谁也料不到最后赋税会提高罢了。
老百姓如今的境况就是叁月前她的境况,在饥饿和贫穷面前,她尚且饱读诗书,却也只能落个卖身的下场,而这些家奴习惯了依附林家生活,便反过来痛斥百姓麻木,但纵观他们也没有能脱离林家谋生的办法,在她看来都是一样麻木,只是一个麻木的受苦,另一个麻木的安乐。
“天灾谁又能料到呢,他们也没有选择。”叶流觞说着,突然想到了叶家村:“对了,你们晓得叶家村的情况吗?”
“叶家村?”
“就是我卖身前的老家。”
“没有听说过。”听到“卖身前”几人眼中有些迷惘,他们当中许多人已经在林府度过了十几年,有些还是林府的家生奴,因此对老家他们大多已经淡忘,怔了一会儿,几人皆摇了摇头。
这个回答是意料之中,叶流觞眼底的光彩彻底黯淡,她对老叶家没有多少归属感,但还是存有情谊,特别是她亲自照顾长大的妹妹。先有旱灾后有蝗灾,也不知道仅靠她卖身的二十两够不够一家人熬过今年。
叶流觞伫立在门前,瞳孔倒映出朱红色的大门。这个大门把她和外面的世界隔开,她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偶尔从外面飘进来的几声闲言耳语。
明明只是一道门,她却再也提不起力气去打开,咫尺之遥,却是此生无法跨越的鸿沟,这便是卖身给她套上的无形枷锁吗?心口似乎憋了一口气,叶流觞凝视了一会儿,转身道:“谢谢你们,我先回去了。”
几人受宠若惊,大家都是奴才说谢谢什么的!大家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远远走来的二人时止住了。
“少夫人。”
身后的家奴立刻福身,叶流觞也止住了步子。
来人正是刚刚核对完账册的柳无依。
柳无依没有看家奴,她挥了挥手,叫家奴各自去忙碌,随后看着叶流觞,仍是面无表情:“你想打听叶家村?”
叶流觞被突然出现的柳无依吓了一跳,听她这么问,下意识就点了头。
“我可以帮你,你说要打听什么,明日我让人去打听。”
柳无依的声音很轻,声线也没有丝毫波动,叶流觞却听的浑身一震,回神了。
少夫人过来只是特意与她说要帮她打听家里?本来很平静的心,突然涌动出一股涩意,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刚刚此人在账房里还用非常尖锐的言语去中伤她,贬的她一文不值,现在又!
既然如此憎恶她,却为何又要叁番几次给予她器重?
“作甚这般看着我?不想打听了?”见叶流觞迟迟不说话,还一直看着自己,柳无依并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当即觉得不舒服,但又不能像方才那样发怒,只能把脸板的更加可怕。
叶流觞也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又招惹到这尊大佛了,忙收回目光,点头道:“要的,叶家村老叶家,看看我弟弟妹妹如何了。”
柳无依神色一愣,疑惑于叶流觞还有弟弟妹妹,那为何卖身的是叶流觞,她压下疑问,轻声道:“叶家村老叶家,行,那我这几天叫人去打听。”
说完话她就转身离开,举动一贯的雷厉风行,不愿停留片刻。叶流觞忙叫住她:“夫人为何帮我?明明如夫人所言,我只是一个该死的元妓。”
“没什么,方才我看了你记的账,打算今后都采用你的记账法,这算我给你的赏赐。”柳无依刚说完,看到叶流觞的眼睛因她不近人情的话垂了下来,她竟有些不忍,心急之下补了句:“虽说你是一个该死的元妓,但能力还是挺出色的,若随便死了怪可惜的,该物尽其用,以后你便当东厢的管家罢。”
……
叶流觞本就堵的心因她补充的一句话更添堵了,目光幽怨起来,暗忖这人为何连安慰人的话都能说的这么刺耳!但她知道能叫这人让这一步已是奢求,她忙拜谢:“那我这个元妓就承蒙少夫人的抬举了,谢少夫人赏赐,今日便不打扰少夫人了,先回了。”
她又一次兀自率先走开,不给一点少夫人抢先的余地,柳无依也纳闷了,这是又生气了?她已经让步了,帮了叶流觞,还让叶流觞当管家,身为主子能这样已经很开恩了,这奴才居然还敢揪着不放,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小姐,你作甚?”秋华好笑的看着柳无依微微抿起的嘴唇,分明郁闷的很,暗暗为元妓点蜡,元妓胆子太大了,看把小姐气的。
“没做甚,以后不许提她了,今日这事也揭过去了。”柳无依又瞪了秋华一眼,当然秋华是一点都不怕她,还嬉皮笑脸的缠上来:“真的?”
“秋华!”
“好好好,只是小姐真的要帮她打探叶家村?”
“主母说话还是算数的,明天叫采买的婢子去打听吧,今年灾情严峻,有什么消息先与我说,莫要让她知晓。”柳无依想到今年朝廷下旨的增赋,不由得多嘱咐一道。
秋华严肃点头,她知道柳无依担心什么,今年灾情严重,叶流觞卖身为妓才能度过难关,说明她的家境是很困难的,眼下叁个月过去可能会有噩耗。
只是一个主母这般细致的对待一个奴才,秋华觉得不妥:“小姐,你太为她考虑了,她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
“是呀,不过一个奴才而已,可能我只是不希望这里又出现一个身心空虚,可怜又可笑的奴才罢。”
“小姐……”
柳无依略显轻松的笑了笑,叶流觞好不容易顶住为奴的压力,她并没有被大院的腐朽蚕食,她的灵魂还是有趣富有深度的,若再来一个噩耗,她不确定叶流觞能不能承受的住。本就是大院仅存的“异类”,她实在不希望叶流觞被同化,变得如她这般可怜又可笑。
秋华再多话都没了说出口的理由,只能由着去了,与柳无依一起回去她们的院子,盘算着接下来的事:过两天二夫人就要生了,紧接着办喜宴,林老爷的官场朋友都要请过来,光是宾客名单就令柳无依无从下手,特别是名单上排在第一的柳家。
太阳慢慢沉下了西边的群山,柳无依看着一点点暗下来的院子,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21货如人
距离柳无依答应叶流觞帮助打听叶家村的事后,又过了两天。
今日叶流觞心情很好,打听叶家村有了门路,而从今天开始她也无需去扩张产道了。
二夫人顺利进入临产的状态,产道扩张完毕,自然没有借口叫元妓伺候了,不用伺候主仆叁人让叶流觞不仅一次偷偷窃喜,她终于得救了,重生了。
最难熬的时候无非就是夜夜被叁人轮流把玩,她不是不在意,也不是坦然接受了,恰恰相反,她一直都倍感耻辱,最近几天她都会故意用一些出格的语言去刺激二夫人,以健康为代价喝下了很多合欢散,借着药物的帮助,她顺利熬了下来,不然恐怕她的精神已经被折磨的发疯了。
而接下来,她身为东厢的管家,她将开始新的生活。
每天除教婢子们认字外,便是做账,几天下来,她完全胜任了管家的角色,现在的她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元妓了,而是一个真正的夫子兼账房。有了她的帮助,喜宴需要的东西和账目全都有条不紊的处理完成,最后,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了二夫人身上,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
终于,待产几天后,一声嘹亮的啼哭打破凌晨的宁静,林家迎来了第一个孙辈。
二夫人经过几个时辰的阵痛后,顺利诞下了一名女婴,还是一个小女郎。
小天元意味着有后了,一时间林府上下一片喜悦,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东厢的主仆了。少爷和二夫人不必多说,家奴开心却不是出于多了个小主子,更多是因着有了小主子,意味着东厢今后继承林家将成为事实。
少爷是个不中用的货色,多年科举没有下文,亲生的子嗣也没有,今年二房叁房都先后添丁,暗搓搓的说着以后林家要交给庶出的子孙了,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家奴们都敢怒不敢言,好在少爷这回总算争了口气,他们当奴才的也能跟着飞黄腾达了。
家奴们兴高采烈,整个东厢洋溢着一片喜气。然而,开心的人并不包括那位清婉的女子,他们的少夫人。
在一片众乐乐的氛围中,柳无依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她不觉得添丁多么值得开心,也不觉得继承林家有多么开心,对她而言,不过是管大家和管小家的区别,既然没有区别,又何必喜气洋洋呢?管小家还更轻松一些。
柳无依把宾客的名单撰写成喜函,把与林家交好的官商全部请过来,纵使万般不愿,属于柳家的那份喜函也只能送出去。
柳家,是她的娘家,却叫她又爱又恨。爱的是柳家生养了她,给她锦衣玉食,教她明辨是非,把她培养成如今这副精明能干的模样,恨的是柳家要求她恪守坤道,在她及笄之年不顾她的意愿把她送到了林家,为家族牟取利益。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她此生的宿命就是作为柳家的商品,柳家利用十五年去打磨她,让她看起来更加精美,只为最后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为何生下来只能作为一个商品,她努力进学,勤勤恳恳,结果就是为了成就他人?
成就父母,成就家族,成就天下,唯独就是不能成就自己。柳无依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天途径前院听到叶流觞与那些家奴有关百姓购粮的谈话——忙碌一整年,填饱了别人的肚腹,唯独饿死了自己。如今一看,真是如出一辙。
秋华从门外走进来,见自家小姐看着什么发呆,走进一看,看到柳无依手中的喜函,上面的名称叫她眸子一缩:“小姐可是在想老爷和夫人?”
“有什么好想的,不过是走了下神。”柳无依垂下眸子,把手中柳家的喜函放到那堆喜函中:“你把这些函拿出去,改天叫家丁挨户送去,莫要弄错了。”
“好。”秋华把喜函收起来,只是看着又兀自走神的柳无依,眸子也是黯淡一片:还没见老爷夫人就这般了,看来今年又要伤心了,自打小姐前年嫁过来,只要一见到父母就会这样。
叁天眨眼过去,叶流觞今天起了个大早。
适逢喜事,林家所有人动员起来,清晨的微光带着微白,落在翠绿的灌木中,照亮了绿丛中夹杂的大大小小的嫣红。绸带编织的绳结和红绳喜字随意的系挂在上面,还有用于点缀的纸花落了满地,望去已是一片姹紫嫣红。
古人认为红色是喜庆的象征,所以一旦有喜事都喜欢把场所布置的红红火火,现在林家的大喜事莫过于添丁了,虽说只是妾生子,但到底是第一个孩子,还是很重视。
家奴们熙熙攘攘的忙碌着,一边莺歌燕舞,一边敲锣打鼓,把整个林家的气氛直线拉高,叶流觞还在指挥奴子布置环境,好不容易抽了空去到厨房,吩咐后厨赶紧把喜宴的饭食做好。
到了下午,林家大门洞开,林老爷和林少爷站在门前,迎接过来的每一位大员。
“林老爷恭喜,令郎一举得郎,真是丁财兴旺呀。”
“李大人也不遑多让,听闻最近令郎才拜官吏部郎中,我这犬子今年二十有五了,这才算有后呢。”
“欸,此言差矣,不是有句古话先有后再立业,令郎是大器晚成之兆,先娶了柳家的千金,紧接着府中就添了人丁,指不定秋闱的时候还得崭露头角呢。”
“刘大人这话中听,犬子还年轻,年轻气盛,老夫今日就拉下这老脸,今后在朝还望各位大人多多担待。”林老爷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得到几位大人的保证后,他笑呵呵的把人请到府中:“远道而来就别站着了,先到府中坐下歇息,家眷们随内人到后院罢。”
“是有些累了,那林兄,我们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请请请。”
大家一边道贺,一边跟着家奴往宴席走去,林老爷特意带着林宇挨个儿见过几位大人,见他这般,大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老爷子显然开始给林宇铺路了。
当官的就没有不精明的,看出林老爷的意思后,他们便一致拍起了林宇的马屁,正好最近城中传出林家东厢主子仁厚,家奴各个识字的事,他们趁机称赞起林宇的家风。
面对大家的阿谀奉承,林宇自是乐开了花,他直接把家风好的事揽到自己身上,还给同辈们指点——作为一家之主莫要只知道在外风流,也要晓得回家管教,以正家风。
他的回答滴水不露,叫人挑不出错处来,见他出口成章,气质温润,这又引得大家对其频频称赞。
林宇大言不惭的诉说着管教家奴的心经,柳无依正在后院接待今日随同大人们过来的家眷,她们聊着一些后宅之事,无非都是一些庸脂俗粉的话题,柳无依素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便有些心不在焉。
正当柳无依有点百无聊赖的时候,视野的前方忽然落下来一片阴影,是老夫人与几位夫人挪到了树荫下。
“听说令郎此次改了性子,开始潜心修学了,我们本来存了些疑问,如今一看少夫人,有这般媳妇在后宅坐镇,令郎轻松不少罢。”
几位夫人偷看向端坐的柳无依,当年柳家千金是很多人钟意的媳妇人选,可惜叫林家捡了个大便宜。柳家千金以贤惠着称,聪慧善言,不仅能体恤丈夫,又明白事理,据说是按照皇后的格局去培养的,谁娶了谁家兴旺。不出所料,林家娶了媳妇不到两年,生性散漫的林宇收心了,林家也开始往蒸蒸日上的方向发展,这里头估计少不了柳家千金的功劳。
听到她们赞媳妇的人品,林老夫人骄傲的笑了笑:“不错,柳氏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媳,自她进门后,恪守坤道,贤良淑德,府中大小事都管理的井井有条,以后把林家交给她我是放心的。”
柳无依也是林老夫人亲自选定的儿媳,她很清楚自己那个生性散漫的儿子是什么料,只有柳无依这样的媳妇才能帮到他,不然就废了,结果表明她选的媳妇很好。
“亲家说的太过了,那是她的分内事,何足挂齿呢,依我看该早日为贤婿开枝散叶才是重中之重。”林老夫人的话刚落下,柳夫人的声音便远远的传来,而她的声音才一响起,柳无依的身子便僵硬了。
柳夫人从外面走进来,林老夫人忙迎了上去:“亲家母来了?”
“亲家久违了。”
“来来来,坐。”林老夫人示意柳夫人坐下,又把柳无依拉到了亲娘身旁:“亲家母才是说的过了,贤媳才嫁过来一年多,还年轻,宇儿也才收心,今后又要走仕途,子嗣的事儿急不得的。不过我之前到神华寺上香,求得了一上上签,说今后宇儿和贤媳儿孙满堂呢。”
“这样呀,这可真是一道好签。”听了林老夫人的话,柳夫人眼睛都给笑弯了,林老夫人也乐的直笑:“所以我才说急不得,孩子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后头是后头,只是她该做的更好些,以后贤婿位高人臣,纵使她再年轻也该拿出点当家主母的样子,不然有损贤婿的面子。”
“还是亲家母考虑的周道呀。”
“听听,你婆婆人多好,今后自个儿多顾全大局。”柳夫人推了推柳无依,见她闷着头不说话,又歉意的朝着老夫人笑了笑:“亲家母别见怪,她的性子一贯如此,望你们多多担待。”
“不担待不担待,她平时好得很。”
“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坐在亲生娘亲身旁,柳无依的身子僵硬的如一块石头,气息也压的很低。感受到自身旁不断散发出来的冷意,柳夫人深知自己女儿的性子,也没有去说教她,只是一个劲的和林老夫人寒暄。
听着娘亲不停问起林宇的近况,又对林老夫人表示了关切,柳无依心里都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娘亲对她一句关心也无,不关心她在这里过的如何,也不关心她和林宇感情如何,她只会关心她何时给林家开枝散叶。
仿佛从出嫁的那一刻起,她们就断绝了母女关系,她不再是她的女儿,而是卖出去的一件货物,现在她是林家的儿媳,而她的娘亲生怕她这件货物会有不好的地方,引起买家不满。
柳无依眸光颤动,她扭头看着和林老夫人相谈甚欢的娘亲,心中涌起的是无尽的苦楚:现在在娘眼里她是柳无依呢?还是林少夫人呢?她们的母女情竟然葬送在一纸婚书上了。
22少夫人的伤痛 setiankong.com
柳无依越想越悲观,同时又无法自拔的陷入一种与世为敌的愤懑中,她感到自己置身于一个水团中心,被水气包围,无论她怎么叫喊,怎么表达愤怒和委屈,外面的人都只会漠视她的痛苦,而她的亲人会一遍遍的劝导她。
顺应这种生活吧,熬一熬就过去了,你越是这般,只会越痛苦。
这种无处发泄的烦闷很是磨人,在柳夫人和林夫人相谈甚欢的过程中,柳无依几乎被苦楚击溃,等她好不容易从一堆盘根错节的苦闷中挣扎出来,太阳已经到了西边,喧闹散去,晚宴也开始了。
今天府上办了喜事,林老爷大手一挥,所有人添了菜,共同参与进这场声势浩大的喜事中。家奴们兴高采烈,嘴里欢呼着万谢老爷,他们拿着自己的饭菜,各自选了个无人的地方享用这份来之不易的饭食。
叶流觞端着自己的食案经过一个又一个家奴,前院办了喜宴,后院又是主子们谈天说地的地方,因此家奴们只能窝在后厨的一片小天地享用美食。
长廊下已是人满为患,长椅上坐满了人,偶尔余下的空位都是挤在叁两家奴之间,他们见了叶流觞也没有腾位置的意思,叶流觞有些无处落脚,端着自己的饭菜走了一圈,好在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熟悉的声音恰到好处的给她解了围。
“叶姐姐。”
叶流觞寻着声音看去,周小丫正坐在前方不远处,向她招手,女孩的脸颊又笑出了两只梨涡,只一眼,她的心就涌起了暖意,叶流觞径直走过去,嘴角也不由得弯起了丝弧度。
“叶姐姐快坐,我今日听了些有趣的事儿,我给叶姐姐说说。”周小丫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今天林家很热闹,她在后厨帮工的时候听到了不少趣事,迫不及待要和叶姐姐分享了。
“好好好,叶姐姐就坐这了。”叶流觞端着自己的饭菜过去,见了她手中的饭,周小丫一双眼睛瞪大大的。叶流觞本就是一等婢子,现在又做起了管家,她的伙食平时就很好,今天又加了菜,也就更好了。
饭碗中放着一只炖的软烂肘子,酱汁淋下来,浸润了米饭,香味直钻鼻孔,除了这道硬菜,还有两道小菜,一份淡绿色的糕点,一碗炖汤,简直就是盛筵了。想看更多好书就到:seduanzi.com
周小丫看到她的菜时,叶流觞也看到了周小丫的菜,她的碗中突兀的放着一小块肉,碗里的米饭和咸菜都吃掉大半了,肉却还完好无损,叶流觞鼻子顿时有些发酸。说是加菜,其实也就每人加了一块肉的分量,周小丫常年吃不到什么肉,自然不舍得吃。
叶流觞用筷子把自己的那只肘子一分为二,小心的把一大半肘子肉夹到周小丫碗里,又拿起那迭糕点放在她的托盘上。
“叶姐姐,不要给我了,你吃罢,我今日有肉吃的。”看着碗中猛然放下来一大块猪肘,周小丫顿时急了,只是拒绝的话都没说完,盘里又放下来一迭糕点,淡绿色的糕点还散发着茶香,应该是茶点,看着自己顿时丰盛起来的晚饭,她只能呆呆的看着叶流觞。
“无碍,我这还有一半呢,况且还得谢你给我占位置,不然我可就没地方坐了。”叶流觞指了指人满为患的走廊,耸了耸肩,周小丫自然清楚这又是她的托词,每次吃饭叶流觞都会分给她食物,她除了感动外,一点回报都给不了。
“叶姐姐……”
女孩的大眼睛又开始发红了,水气在眼眶中浮现翻涌,仿佛即刻就要夺眶而出,叶流觞忙止住她:“好了好了,别总是这般,不过就是一两块肉,给你的你就受用罢。”
她在这里也就周小丫一个朋友,能给她改善一些伙食,至少叶流觞也感觉自己还活着。
“可是我……”
“若你还叫我叶姐姐,姐姐给的就受用。”
叶流觞只好拿出严肃的语气,表情也生硬了几分,话到这个份上,周小丫只能乖乖受用了,心里却嘀咕:叶姐姐也开始霸道了,不吃都不能认姐姐了。
女孩的心思总是那么简单,待吃上咸香软糯的肘子肉,肉食所带来的精神愉悦感瞬间叫那点嘀咕抛掷脑后,她一边吃,一边给叶流觞说起了今天从家奴们口中听来的趣事。
叶流觞安静的听着周小丫说话,因着她是元妓,她基本交不到朋友,也就一个周小丫喜欢缠着她。
听着周小丫夸夸其谈,她的心也变得暖洋洋的,生性文静的她平时话并不多,都是喜欢听别人说,恰巧周小丫也愿意和她说,她也就顺势当起了听众。
姐妹俩坐在长椅上,说着无聊的琐事,宁静,却又那么开心,直到吃完饭还有点不舍。叶流觞一晚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在周小丫说到有趣的笑话时,她便微笑着点点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地,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到了晚上,大家酒饱饭足,热闹喜庆的晚宴结束后,留给大家的只剩下一地狼藉。
叶流觞指挥家奴打扫院子,经过林府的大门时,她下意识往外张望,此时那面赤色玄门没有关上,洞开了一线天,给了她叁月以来唯一一次面见外面的机会。
阔别叁月,再次见到府外的天地,叶流觞感到彻骨的陌生,现在申时已过,京城的商铺还在开张,在门前,一条由衣着褴褛的百姓组成的队伍赫然眼前,那应该就是购置冬粮的百姓。他们身上的衣服打满补丁,眼中透出挥之不去的疲态。在她打量府外的时候,也有不少百姓偷偷打量起府内。
叶流觞突然觉得自己站在了一条交界线上,一侧是贫穷饥饿的显示,另一侧则是奢华糜烂的梦境。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这句话,她身子晃了晃,双腿差点发软。没想到日日紧闭的大门外竟是这么一副场面,亲眼所见果真是要比从别人口中听说更叫人惊骇。
她愣愣站在此处,直到院子打扫完毕才回过神来,就府外的这副画面,恐怕今年冬季的难民只多不少。
古语有云:寒冬腊月伏尸千里,次年开春瘟疫盛行,难民四起,朝政动荡,看来天下不会太平了。
仍记得卖身时伢婆的话,如今已是一语成谶,五月卖身还能换点粮食,现在人命已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而这种现状还会愈演愈烈,也不知道老叶家能不能撑下去。
叶流觞心事重重,往自己的住处走去,经过前院的时候,她发现前院石山旁的地上映着四个影子,其中之二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少夫人和婢女秋华。
叶流觞停下脚步,借着石山的掩护悄声摸了过去,虽然知道偷听别人说话很不好,但一听到那素来清冷的嗓音此时透着丝愤懑委屈,她就忍不住侧耳。
柳无依不知道一侧的假山后躲着人,她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两位衣着贵气的中年男女,眼含疏远的看着眼前的两位衣着贵气的中年人:“不早了,我安排了一间厢房,爹娘快去休息罢,免得明早赶路疲劳。”
“你做事为娘还是放心的,只是虽说今天老夫人说子嗣的事不急,你还是要自己掂量些,早日诞下嫡系血脉知道吗?”柳夫人不忘叮嘱女儿子嗣的事:“娘跟你说的那些还记得的罢,今天我和你爹带了些补品过来,平时你就少管些杂事,多补补身子。”
“还有,别总是使性子,我就说你这性子怎么变得越发沉闷,有些规矩到了夫妻俩独处的时候就该丢弃就丢弃,主动些,脸皮子的事哪有孩子重要,不然现在妾比妻先诞下孩子,像什么话,传出去多不好听?”
“你就乖乖听娘的,你爹刚刚和贤婿已经说过了,今晚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他也会去你房里,你自己多争取,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别惹贤婿生气了知道吗?”
……
听着爹娘苦口婆心的劝说,柳无依感到后背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今晚林宇要来她这里?柳无依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双亲,视野中的父母还在笑,可是在她的视野中他们的笑脸却在扭曲变化,从和蔼慈爱的父母,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刽子手。
这不是自小疼爱她的爹娘,不……这才是爹娘的真面目,他们从未喜欢过她,对她好也仅是她是他们最骄傲的孩子,而如今这个孩子不听话了,所以他们就露出了真面孔。
“你愣着作何?娘跟你说的记住了吧。”
“爹娘,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柳无依冷笑起来,她突然冷脸怒视他们:“这是我林府东厢的事,爹娘就莫要掺和了,今后女儿的事由女儿自己决定。”
“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林府东厢的事?听你娘的,你现在年轻不知着急,以后有你哭的,今天爹已经和贤婿说好了,你快回去沐浴准备好,争取今晚一举怀上孩子。”他们说的理所当然,仿佛怀上孩子就像吃饭一般简单。
柳无依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不去。”
“你!”柳老爷也绷不住了,当即拿出了父亲的威严:“你不去也得去,你向来最让爹娘放心,怎么现在变得越发不听话?”
“是,我最让你们放心,所以我一旦不听话你们就迫不及待对我口诛笔伐!”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在林家吵什么吵。”见父女二人争执起来,柳夫人连忙上去打圆场,柳无依寸步不让,冷冷的盯着她的父亲,柳老爷见她这样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火又冒了出来:“你看看,你看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她就是这样,目无尊卑,今天贤婿就是说她总是这般,弄的他不好去她房里。”
“贤婿?”柳无依不由得笑出声来,她的眼睛越发赤红,笑的时候眼底却涌起了浓浓的悲伤,她仰头把眼泪憋回去,冷冷道:“爹莫不是忘了,我已经出嫁了,现在我不是柳无依,我叫林柳氏,是林府东厢的主母,这是我的家事,爹的手就别伸这么长了。”
“反了你。”
“送老爷和夫人去客房歇下。”
“反了反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别以为你嫁人了就与柳家脱了干系,你以为林家会护着你吗?”被家奴簇拥着推开,柳老爷火冒叁丈,怒视着柳无依,柳无依却不为所动,还笑着反问:“不然呢,莫非柳家会护着我?”
“别以为翅膀硬了便试图反抗家里,柳家才是你的根,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只有血亲会无条件护着你。”
柳老爷扔下这话愤然离去,柳夫人看看甩袖而去的丈夫,又看看兀自冷硬的女儿,苦涩道:“好好说话就非得这般吗?看把你爹气的,以前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娘还是少说两句吧,我已然命人给你们准备了热水,回去沐浴早些歇息。”
“你。”柳夫人还想要说什么,但看着柳无依滴水不漏的表情,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声长叹。她实在不明白,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之前只是不肯嫁人,现在竟然连爹娘都不要了。
看着老两口被气的面色铁青,柳无依却感受不到多少爽快,心里更加难过。
她变了吗?是变了,不然估计已经不能站在这儿和老两口说话了。只是明明是这两人把她教成这样,现在又反过来质问她为何变成这样,可笑至极。
“小姐,老爷和夫人已经歇下了。”秋华走上前,见柳无依满面冰霜,顿时担忧不已。果然不出所料,每次见了老爷和夫人,少不了是一番争吵,而且愈演愈烈,最后又是小姐一个人黯然神伤。
“那回去罢。”
“那今晚姑爷那儿……”
“应付着。”
对话声一点点远去,四周重新投入寂静的怀抱,惨淡的灯光照亮了石山的一侧,在石山下方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不一会儿,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
叶流觞从石山后走出来,看着少夫人离开的方向注目不言,她似乎发现少夫人为何总是面无表情,为何当初二夫人看到她委屈无助的样子,会说她像少夫人了。
身份高贵的少夫人于家族而言同样是一件附属物,她们都没有独立自由的人格,只作为家族附属而生,她靠卖身成为了林家的附属,少夫人则是因着出嫁。
若说血亲能够无条件庇护她们,但为何伤害利用她们的头号杀手就是血亲?
23我没准备好和她做那事
叶流觞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心情还是很沉重。
本以为只有寻常百姓才会身不由己,却不想这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如此。叶流觞希望有个相对公正的世界,为她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提供一个立足之地,如飞鸟般自由,或如地里的虫子般安详于一处,而不是如眼下这般,不仅要应对天灾,还要应对人祸,疲于应对各种突发状况,虚度此生。
这时她不由得想起一位先人所言:“纵化大浪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似乎这句话可以用来勉励她应对眼前的困境,只是倘若有一日,她也需“应尽便须尽”了,她能做到吗?
躺在狭窄的木板床上,叶流觞怀着这般疑问,缓缓进入了梦乡。
此时此刻,柳无依已是烦的要死。
“小姐,姑爷来了。”秋华看到院外出现的人影,叁两步蹦到了小姐身边。
听到秋华的话,柳无依的眸子沉了又沉,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等到敲门声响起,她再次摆出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迎了上去。
林宇已经走到门外,与林宇一同而来的还有扑面而来的酒气。喜宴自然少不得喝酒,林宇作为林家未来的掌权人,在一旁恭祝声中,他喝的酩酊大醉,甚至只能靠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直。
见他醉成这样,柳无依心下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应该不必行房了吧?
“夫君这般晚过来妾身这里是为何事?”
“嗝~果然这处有小妮子。”
说话间,林宇打了个嗝,酒气顿时变得更加浓郁,柳无依蹙着眉,男人也挑眉看她,眼底一片迷梦,显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小妮子怎么不说话?可是不满大爷来得晚了?”林宇忍不住凑了过去,迷离的双眼直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女子生的清秀,就寝时刻放下了一头盘发,青丝散下来,如开在脑后的墨色长瀑,柔和了平时雷厉风行的凌厉,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美。此时蹙着眉毛,似乎对他表达不满,这直接激起了天元的征服欲,一把抓住她的手。
“小妮子。”
“夫君,你醉了,先回去歇息罢。”柳无依挣了挣,抓着她手臂的手力道很大,根本挣脱不开。
“嘿,小妮子竟叫大爷回去,真有趣。”林宇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是他娶回来的妻子,还以为自己在染坊,今天的嫖妓特别有个性,他撩了撩柳无依的下巴:“小妮子,你唤何艺名?”
“夫君,你喝醉了。”柳无依躲开他的手,极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
但她越这样,林宇反而越来劲,他眼底的欲望愈加深沉,深邃的眸子底下藏着天元的邪,见她不为所动,林宇突然直接把她抱了起来,飞快的冲了进屋。
“小姐!”
秋华惊了一下,柳无依也大惊,还未回过神来,身体猛然传来一阵下坠感,后背狠狠砸在褥子上,震得她脑子一阵嗡鸣。她还想站起来,紧接着落下来的阴影和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却叫她如芒在背。
“老子今日包下你了,要临幸你,晓不晓得?”林宇压在她的身上,再次捏住她的下巴:“啧啧,瞧瞧这巴掌小脸,叫声大爷听听?叫声大爷,今晚的“金子”呀“汤”呀就都给你了。”
这般粗鄙的言语实在叫人难以想象是出自一个贵族公子,柳无依眉头锁紧,看着林宇眼中的色欲越来越直白,多到已经要淹没她,柳无依平生少见的生出了丝害怕,这种眼神说明林宇要来真的!
在林宇要压下来时,她着急喊道:“夫君,你喝醉了,你们几个,快,扶少爷回房歇息。”
“少爷请跟我们回去歇息罢。”秋华和几个家奴上前想把林少爷拉开,但喝醉酒的人哪里还讲道理,他一挥手,几人被暴躁的天元甩开,而后柳无依再次被擒住。
“老子没醉!作何呢,反了你们,我可是御史的公子,给我让开。”林宇大吼一声,家奴们不敢上前,他再次扑向柳无依,人高马大的他径直把柳无依逼到墙角,顺势压了上去:“啧啧啧,好辣的小、小妮子,怎的?伺候大爷……不、不愿意不成?来来来,让大爷亲个嘴。”
“放开我,夫君,你喝醉了,林宇,唔!”
后半句话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柳无依眸子瞪大,瞳孔微微震颤,大脑也变得空白,随着一湿滑从对方的口中探过来,强势撬开紧闭的牙关,一瞬间,天元的气息无孔不入,混合着酒水发酵的恶臭,似能腐蚀所到之处的一切。
她的神经被麻痹,骨骼被侵蚀,血液被污染,对方的舌在她的唇上流连,随后钻进她的檀口中,柳无依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因着快意,而是惊恐。
林宇打算强上她!
巨大的恐惧感驱使着她奋起反抗,秋华也在拼命拉住林宇,但林宇已是兽性大发,他狂躁的吮吸着小妮子口中的香甜,直到自己的舌上传来一阵剧痛。
看着小妮子嘴角渗出的鲜红,他勃然大怒,直接上去把人的衣裳撕扯成碎片!
狂暴的林少爷早已忘了自己在干嘛,也不知道自己在对谁做什么,更不顾外面围观看戏的家奴,他只有一个想法,这该死的妓女竟敢拒绝一个嫖客。
柳无依顾不上害怕,她惊声尖叫,拼命抓住被子裹住自己雪白的身子,林宇当众扯开腰带,脱下裤子,下颌被生硬掰开,带着血腥味的唇舌再次覆盖上来,柳无依被暴怒的天元桎梏,再也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的承受这莫须有的侮辱。
绝望的泪水从眼尾滑落,没入一头软腻青丝中。
怎么办?
她想呼救,奈何唇齿被人牢牢擒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她想咬人,可下巴也被人死死捏住,巨大的力道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或把她的下巴卸下来。
目光呆呆扫过躲在门外旁观里面的家奴,扫过用尽全力都拉不动林宇而急得眼睛红肿的秋华,柳无依绝望的闭上眼,没想到她柳家大小姐,有朝一日竟然沦落至成为一名被林宇亵玩的妓女。
谁来救救她?柳无依无声呐喊着,泪水不断涌出,湿了她的小脸,见林宇已是迫不及待,她拼尽全力支起上身,想一头撞死在床上。
“姑爷你快醒醒,她是小姐,不是妓女。”秋华拉着失了理智的林宇,又对门外看戏的家奴大吼:“你们还站着作甚?若少夫人今晚出事了,明天你们全部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的喊声终于让看戏的家奴回过神来,确实,少夫人是他们的主子,虽然伤害少夫人的是少爷,但不代表真的出事了的时候他们当奴才的会无罪,更别说他们还在这里看。
他们赶紧去拉林宇,见这么多人挤进来,林宇在酒精的催化下竟本能的以为他们是过来抢夺他的坤泽。
天元对坤泽拥有极强的占有欲,特别是房事的时候,家奴们刚刚冲进去,一股烟香猛然爆发出来,呛的最前面的人不住的咳嗽。这是林宇的信香,霸道的烟味把欲上前的人压的动弹不得,柳无依和秋华更加承受不住信香的冲击,秋华当场跪在地上,柳无依也浑身发软,再没了一丝反抗的力气。
柳无依的身体因着信香发生了些变化,只是眼底的浓浓恐惧和身体的反应背道而驰。秋华同样受到了信香的刺激,只是她哪怕浑身发软,也顽强的撑着身子去拉林宇。
那日红花和绿柳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今晚林宇又喝了这么多酒,小姐如何承受得了?
东厢的院子外围了很多闻风看热闹的人,有些是今天和林少爷相谈甚欢的年轻人,见到换了一副面孔的林宇,他们皆惊愕当场,白天还一副翩翩书生打扮的林少爷,怎的晚上是这般面孔,俨如一只发情的公牛。
议论声此起彼伏,等林老爷和林老夫人匆匆赶来,这里早已被围的里叁层外叁层。
初见院内的一幕,林老爷整张脸刷的一下黑的彻底,冲进去直接把压在柳无依身上的林宇揪下来,上去就是一个耳光。
林宇被扇了一耳光还没有清醒,以为眼前的老男人也是过来和他抢人的,嚷嚷着唾骂,林老爷更是气的五雷轰顶,上去又是一耳光,林宇总算有些清醒过来,见到亲爹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亲娘急忙命人把外面的人驱散,又看床上衣衫不整的柳无依,顿时明白过来。
“爹。”
“你个孽子!”林老爷叉着腰:“老夫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爹,我不是,我喝多了。”林宇急忙跪下来,然而喝酒太多,跪下后又是一阵头晕。
“你你你,唉!”林老爷看他那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狠狠的揍他一顿,好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长长记性,而趾高气扬的林宇这回倒像个鹌鹑,一句话都不敢说,这时,柳老爷和柳夫人也赶过来了,见到柳无依的样子,柳夫人直接哭天抢地:“造孽呀,亲家你们这是作甚?”
“不是,亲家母,真是惭愧,林某教子无方,才让这不成器的小子做了这样的事,我代他在这儿给你们赔个不是。”林老爷拉上林宇给二老赔罪,柳老爷被人看了笑话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这是赔个不是能解决的吗?你叫老夫的脸面往哪儿搁呀,我柳家的嫡系小姐被人当众……今后要老夫如何出来做人?哎哟。”
“亲家公,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呀,就是这孽子,孽障,还不快跪下给岳父岳母赔罪,你个不成器的。”林老爷踢了林宇一下,林宇连忙跪在岳父岳母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都是小婿的错,望岳父岳母责罚。”
“你呀。”
眼看柳老爷气的捶胸顿足,林宇不敢站起来,他看了眼自己爹,林老爷对他挤了挤眼,他继续跪在地上:“今晚小婿贪多了几杯,不胜酒力,实在不是有意为之,望岳父岳母责罚。”
“亲家公,这孽障本事没有多少,喝了几杯酒便姓甚名谁都忘了,他绝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老夫的脸面就能回来吗?叫这么多人看着,哎哟,老夫不活了。”柳老爷气的直垂胸口,柳夫人过去扶他,担忧道:“你别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是呀,亲家公别那么生气,这事儿没那么糟,这里说到底是我林家的地界,我这老头子还是能做主的,不妨交由我处理,我定会把此事处理的妥当,不会叫柳家蒙羞,今后也会督促这孽障。”
“怎么处理?”柳老爷问。
“亲家公只管放心,我会好好教训这孽障,这样的事今后不会再发生,看到的人我也会叫他们闭上嘴,还有我听说亲家公最近看中了一条南下的商路,我林家愿意为柳家使个方便,关税减免。”
林老爷抛出的诚意可谓相当大,诱惑也很大,柳家能发展至今靠的就是闻名于世的柳家商队,柳家商队也是柳家的根基,但由于朝廷规定商人不能入仕,导致柳家商队常被各地官僚克扣利润,若林家能解决这个问题,对柳家的发展确实很有利。
柳老爷立刻停止了嚎叫,深意的看着林老爷:“当真?”
“此事是我们林家有错在先,就当是林家给柳家的赔罪,望亲家公不要嫌弃。”
林老爷也是相当给面子了,柳老爷自然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道理:“那此事就交由亲家公处理了。”
“好,亲家公和亲家母尽管放心,这事儿天亮就能给你们一个答复,你们先去歇下。”林老爷笑着保证。
“那我便当此事过去了,不要声张。”
“自是如此。”林老爷吩咐大家:“大家都回去歇息罢,今夜叨饶了大家,明日林某也会备上相应的补偿。”
“林大人果真大度,那我们便不打扰林大人处理的家事了。”
林老爷都发话了,大家自是各自散去,东厢也随之安静下来。
林老爷的处理方式已是十分明治,先是大方认下这错,又当众教训了林宇,说自己教子无方,之后又一步步安排给柳家补偿,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柳无依却能看出来,林老爷从进来开始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把人们的注意力从林宇身上转移到他身上,不出所料的话,大家回去基本就只记住了林老爷大度海涵,雷厉风行的处理方式,反而忘了林宇的畜生行当了。
屏退了所有无关紧要的人,林老爷才把注意力放在惊魂未定的柳无依身上:“贤媳今夜受惊了,先歇下罢,那孽障做的事爹不会饶了他,明日定给你一个交代。”
“媳妇谢过公爹。”柳无依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在床上跪下来做了一拜,她的声音还在隐隐颤抖,身体也在微微发热,天元的信香对她还是有影响的。
“好,你先歇着,爹明日给你个答复。”林老爷说完便快步离去,这事他必须慎重处理,不然对林家的名声影响太大了。
林老爷离开后,房里还剩下柳老爷和柳夫人,二人看着柳无依,却感到如鲠在喉,这好好的女儿怎的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本是他们的骄傲,现在倒好,成笑柄了。
看了半响,他们却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也走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女儿展现过父母该有的关切。
柳无依也没有说一句话,她早已习惯了父母的冷眼,也看透了他们的本质,她只是呆坐在床上,身体的热度在攀升,她感到有点难受。这种感觉她不会陌生,她的雨露期本来就是这段时间,方才林宇放出的信香竟然诱导她的雨露期提前了。
柳无依皱着眉,只是现在定不能叫林宇的,她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
“小姐,你怎么样了?”秋华发现小姐的异样,以为小姐受惊不清,急着要去请大夫,但很快,她闻到了自空中飘散出来的信香,立马反应过来:“小姐,可是雨露期?”
柳无依只好隐晦的点了点头,有些难堪的躲在被子里。
“这、我去叫元妓。”秋华也是立刻想到叶流觞,披上衣服就要去叫叶流觞,但柳无依却拉住了她:“小姐你作何?”
“不叫。”这时候的柳无依又钻了牛角尖,她稍微缓了缓:“我自己熬一熬就过去了,不叫她。”
“小姐,你是主母,不是府中的奴婢,怎的雨露期也要熬,莫非熬的受不住的时候把那畜生引来?”秋华都忍不住骂柳无依一顿,明明是个主子,却活得越发像个奴才,每天都忙于给林少爷擦屁股,这样的小姐让她心痛。
柳无依听的瞳孔一缩,见她怒的脸都涨红了,她只好实话实说:“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什么?”秋华不解,却见柳无依垂下头,片刻后,小小声的声音传来:“我没准备好和她做这种事……我们。”
叶流觞在她心里不仅是一个元妓,她更是一个很有用的得力助手,和叶流觞做这种事她感到别扭,特别是想到前几次和叶流觞争锋相对,又贬低她是一个下贱的元妓,现在她却反过来要和她做那事,柳无依面子上过不去了。
秋华听的愣愣的:“什么叫没有准备好?那是个元妓,本职工作便是这个。”
“我也不知道,反正别叫她。”柳无依很倔强,摆了摆手重新躺下来。
24我不是你可以随意揣测的娼妓
躲在被窝里,她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死死抿着唇。
记忆中还全是林宇畜生不如的画面,今夜的事叫她始料未及,虽然知道林宇是个衣冠禽兽,但也清楚对林宇来说仕途比什么都重要,她身为柳家大小姐,嫁妆自带十二商铺,成为了东厢名下十二商铺的掌权人,也就是说东厢的财政都是她抓在手上,这也是她保命的底牌。所以林宇再怎么讨厌她,至少在外人面前他都会做的滴水不露。
可是千算完事,却忘了林宇本质上是个畜生,只要有机会释放邪念,他就原形毕露了。
今晚林宇喝的酩酊大醉,兽性也全部释放出来,直逼的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她甚至想到自己的结局会是如绿柳和红花一般惨烈,绝望之下,她萌生了寻死的心,她想一头撞死,至少还能落个全尸,体面的离开这个人世。
但命运似乎眷顾了她一次,最后侥幸逃过此劫,但这也给了她一个警醒。若下回林宇又喝醉了,又或者因着别的情况发疯,到那时她该如何自保?
思来想去,竟然毫无头绪。她虽然可以借着外力让自己尽可能活的体面,但也因着外力的纠葛而没有任何退路,现在面临危机,留给她的竟然只有迎面直上这么一种选择。
柳无依的心凉凉的,恐惧助长了雨露期的情感波动,她的神智变得迷迷糊糊,双眼湿漉漉的,蜷缩在床上,身体颤颤巍巍,看起来尤为可怜。
秋华把一切看在眼里,顿感纠结,小姐的情况显然最好有个天元来安抚她,不然恐怕还会伤了心神。见柳无依蜷缩在被子里颤抖的越发厉害,她再也忍不住,趁着柳无依不备,她偷偷跑了出去。
她知道元妓是小姐为数不多比较在乎的人,有个人能说说话对小姐都是有好处的。
片刻后,叶流觞跟着秋华来到这里。
叶流觞神色沉重,进入林府的叁个月来,她第一次进入这个院子,这个院子和二夫人的院子布置的更清静些,陈设也简单很多,不施繁琐的装饰,只在院外种了一片兰草。
她急匆匆走进院子,方才少夫人这处的闹剧几乎惊动了整个林府,更别说东厢了。但她不似别的看客一般,她没有过来看热闹,只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里,直到秋华过来叫她,说是叫她陪伴少夫人度过雨露期。
来到卧室,叶流觞的注意力立刻被榻上的一道柔弱身影吸引住了。
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女子,此时竟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只留下一头青丝从被窝的中心散出来,就像从被窝中流出来的黑色长瀑。她的身子全部掩盖在被衾下,借着单薄的被衾可以大致看出,她正蜷缩着身体,把自己紧紧怀抱着,时不时还会颤抖一阵,光是瞧着就叫人心生怜悯。
路上猜过这位处事不乱的少夫人面对这样的事,当如何应对,是仍旧维持她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坚强面对,还是如她当初那般,独自无声哭泣。显然,这样的事再怎么坚强的人都不会不为所动,她也不例外。
叶流觞并没有闻到坤泽的信香,雨露期的坤泽都会控制不住散出信香,但此时这里什么都没有,洁净的房室内只有一股刺鼻的烟味遗留在空气中,那是少爷的味道,早在卖身那天她就闻到过。叶流觞快步上前,手几乎情不自禁附上在一片墨色中格外显眼的白额。
触手可及的湿润,还有些烫手,看来这人受到的打击不小。叶流觞寻秋华要来一方帕子,小心擦去她额上渗出的汗水,随后试探着放出了一些自己的信香。
清冽的水香迅速扩散至空中,填满室内每一个角落,干净清爽,仿佛凭空注入一股清泉,几息之间,就把那股刺鼻的烟香冲散,使得整个房间变得清爽洁净。就连秋华都忍不住多闻了几下,这元妓的味道好好闻呀。
柳无依也闻到了这股味道,迷迷糊糊的探出头来,象征着危险躁欲的烟香已经全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柔和温暖的水香,恰如江南女子般,清婉可人。适应了一下,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呆愣的看着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秋华?”意识到什么的柳无依立刻爬起来,瞪了眼秋华,抿着嘴懊恼非常。
“小姐,你需要她,不然今晚如何熬的过去,莫非还想把那禽兽引过来?”
“秋华!休要口无遮拦,那是姑爷。”柳无依不满的训斥了一句。
“是,那是姑爷,但那也是禽兽,小姐已经木讷成这般,被禽兽侮辱了还要给禽兽开脱?”秋华也气了,直接坐在了床前。
被她落了面子,还是当着叶流觞的面,柳无依气的脸色发红,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平时太没有主子的架子,元妓公然挑衅她,现在秋华也在讽刺她,她还不够可笑吗?
空气一时间变得有点凝重,当然若是忽略那股温和的水香以外。叶流觞表现的有些拘束,不确定要不要上去说两句,而且雨露期是要和她做那事吗?想到这个,叶流觞也感到难为情。
看了看对峙的二人,叶流觞想了想,默默走到一旁,拿起茶壶倒了叁杯。
“夫人先用点茶罢,秋华也喝点,都别气了。”
“你又当起了和事佬?”柳无依觑了她一眼,叶流觞顿时尴尬在了原地,秋华看不过去,忙给她解围:“好了小姐,是我叫她来的,喝点茶吧。”
柳无依还是冷冷的:“行罢,看在你这么晚还过来的份上,便赏脸喝一杯。”
叶流觞嘴角抽搐,她还需要她赏脸!她把茶杯放在她的面前,柳无依拿起来直接一口灌了,正要咽下却猛地想起刚刚那畜生强吻她的事,那股酒气似能突破清淡的茶香,咽喉一紧,她连忙把口中的茶吐出来,紧接着抢过叶流觞手中的茶壶,如以往被林宇强吻后那般,魔怔的漱口。
见她一口漱完,紧着又下一口,叶流觞并不阻止她,默默给她倒茶,但见她一连漱了几十口都不停歇,她一把按住她的手。
“放手。”
“夫人,已经一壶了。”
“区区一个奴才总这般挑衅于我,倒茶!”本就因着被林宇欺辱的事而恼恨,见叶流觞这个奴才也敢阻拦她做事,柳无依再一次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冷静。
她刻意压低嗓音,遍布血丝的双眼怒视叶流觞,喉咙里挤出几声低沉的咆哮,由于刚刚惊叫,她的嗓音很沙哑,听着吓人,但配着倔强不肯服输的脸,却又叫人觉得很可怜,像只脆弱小兽,无助的咆哮。
叶流觞内心闷闷的,记忆中的柳无依性格强势,手段果决,独自管理十二间商铺也井井有条,但现在,这个强势聪慧的女人却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困境才能让她这么无助?
明明没有哭闹,甚至信香也没有放出来,但她却真切的感受到她的不安。
少夫人在害怕!她听到了今晚少夫人和柳家夫妇的谈话,亲人的漠视和丈夫的欺辱,终究还是压垮了这个要强的女人。她没有理会柳无依的不满,抢过茶壶到一旁沏茶。
干茶遇到热水,茶叶在旋转中舒张,如飘舞的绿蝶,翩翩起舞过后全部沉到了杯底。茶香与水香混合,两种都是极其舒缓精神的气味,被芳香宜人的气息围绕,柳无依焦躁不安的心也在这一壶香茗泡成时沉淀下来。
“方才的茶凉了,喝点热的罢。”叶流觞把沏好的茶倒在杯里,递给她。
“你还会沏茶?”柳无依素手捏着杯沿,闻了闻茶香,眼睛一亮:“闻着还不错。”
茶香与那股水香融合的浑然天成,闻着就像喝了一口茶般,她甚至有种自己被茶水包围的感觉。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水香就是刚刚把她从不安中唤醒的气息,她好奇问:“对了,我闻着房内好似有股水香,府上有这种熏香么?”
“这是我的信香。”叶流觞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沏茶也就是寻常人家的泡茶而已,我不懂。”
“你的信香?”
柳无依的注意力只在前面那句,对叶流觞的信香感到意外。她被林宇标记,不会对别的天元信香有反应,她只能闻到味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信香。
天元的信香大多很霸道,浓郁刺鼻,林宇是呛人的烟香,林老爷是刺鼻的酒香,叶流觞的却是清冽的水味,闻起来就像闻着一股清泉,给人一种清爽甘冽的感觉,不强势也不弱势,而是处于中间,如长江大河,也如田间小溪,此时显然更像田间小溪。
“对呀。”
“那可真是香如其人呐。”柳无依眯眼看她意有所指,感到手中茶杯的温度正合适,她低头抿了一口。唇齿间漾开的茶香,溢满整个口腔,把那股烟味彻底驱散,她又抿了口,只觉以往喝过的任何一杯茶都没有此时的这杯淡茶要来的有滋有味。
一杯淡茶下肚,柳无依靠着床头沉思,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宁,这时候她才有精力去梳理今天的事。
最近发生的事真的太多了,先是买了元妓,后又发生了绿柳红花的事,叫她意识到自己的丈夫有多禽兽,正在她庆幸自己贵为少夫人不会被欺负时,意外再次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柳无依自问不打没准备的仗,但林宇却是一次又一次突破她的底线,直到把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击溃,让她也像大部分家奴那样惶惶不可终日。林宇的目的确实达到了,一次次震慑,她的心理防线也在崩溃,光近期她就失控了叁次,虽说两次都是因着叶流觞,但追根溯源还是林宇的施压。
一次又一次在叶流觞面前发疯,她是否也能称之为疯子了?看着坐在凳上的叶流觞,柳无依感到茫然:“叶流觞,你说日日在这里,到底图个什么呢?”
叶流觞初听这样的问题只觉纳闷,她沉吟片刻,对她说道:“不过是图个苟延残喘。”
“哈哈,你可真是阔达。”就似是料到她会这么说,柳无依咯咯轻笑,她的笑声轻柔的似春日的杨柳,拂面而过,叫人神清气爽,她又喝了口茶:“你还能晓得自己图个苟延残喘,我呢,却是不知道了。”
“不知道?”
“活的宛如笼中鸟,掌中雀,与他人共侍一夫,勤勤恳恳忙了数十年,到头来泯灭在古今史料的长河中,最后在坟头标个林柳氏,放眼望去也就看得到头了,你说活着有何意义?”
“夫人觉得这般活着没有意义,可倘若命都没有了,又何谈意义?”
“那你晓得当元妓有何意义?”柳无依忽然问她,见她立刻踌躇起来,她得意的弯起了嘴角:“我晓得,你眼下只想活下去,可不也如我这般?伺候叁两夫人,一眼也能看到头了。”
“……”
柳无依扭头看着桌上的莲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扭过头来,目光噙着一道光:“只是你更乐观,更看得开,你觉得这般活着没什么不好,就是我有些羡慕你呀。”
“羡慕我?”叶流觞并不理解:“我只是个卖身的泥腿子。”
“与出身无关,我就是羡慕你,我在林家勤勤恳恳,自问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把东厢管理的井井有条,确保我那丈夫后宅安宁,可今夜他却如此对我,我何其无辜?就连我的爹娘也因着我做的不够大度而指责我,我心寒。”柳无依嘴角仍是弯着,眼神却满是苦涩:“而你,你也在经历我这些,但你能看得开,能坦然接受,而我仅是因着被名义上的丈夫折辱,便想一死了之了,我是不是很懦弱?”
她转过来头,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闪烁橘红火光,双眼含着泪意,澄澈如洗,恍惚竟如膜拜“神明”。
叶流觞却是皱紧了眉,脸上具是难以置信,随即有些古怪的看着她:“什么叫我坦然接受?”
柳无依歪了歪头。
叶流觞猛地站起身,突然的动作绊倒了身后的圆凳,“哐当”一声响,连带着柳无依和秋华都被吓了一跳。叶流觞感到很委屈,被戳中了痛处般对着柳无依吼了出来:“少夫人,未经他人苦,便莫要乱揣测他人。”
那一个个孤灯夜影,她躲在房中无助哭泣,她哭肿了好几次眼睛,不止一次想寻死,听到叫元妓伺候她都会心肝胆颤,而这样的苦楚,落到少夫人眼中竟然仅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阔达。
叶流觞怒极了,又委屈极了,觉得没有一个人理解她,甚至还认为她在享乐,把苦难当成了玩笑。
“你作甚?”柳无依蹙眉,却见叶流觞满面冰霜,貌似真的生气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叶流觞生气的模样。
“看来一段时间相处少夫人还是搞不清楚我的为人。”叶流觞怒极反笑:“莫非在少夫人眼里,我在这里过的很开心?或是受到的侮辱还不够惨烈,可以轻松接受?”
“我没这么说。”柳无依低声道。
“是,你没有,但你就是这么想的。”叶流觞毫不犹豫的直戳她的谎言:“少夫人,我虽是元妓,但不是你可以恶意揣测的娼妓!”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柳无依表情有一刹那变得呆滞,看着叶流觞湿润的双眼,那里面的委屈多到能把她淹没,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就似能感受到她所面临的无助,柳无依心咯噔一下,她又猜错了?
25陪我一晚罢
想到自己可能在恶意揣测,柳无依有些讪讪的,想狡辩,然而看到叶流觞凄然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这次又无意中中伤了这个可怜的小天元。柳无依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愧疚,但好面子的她仍是不肯承认。
“你这般激动作甚?况且你在府中叁月了,夜夜给二夫人扩张产道,白天你还要教婢子们识字,又能帮我处理账册……”还能把这么多事处理好,可见并不怎么受影响……罢。
“所以呢,那又如何?少夫人认为我又当如何?我该表现得寻死觅活才符合少夫人的常规判断么?”叶流觞强忍冷怒,这个少夫人真的够自以为是的。
“并非,只是寻常人家大多如此,换成我也是这般。”柳无依叹了声气:“但你不一样,我并非觉得你没有羞耻心,也并非觉得你不在意,而是你可以跨过这道坎,而这小小的一步却是大多人都跨不过去的。”
“那不知少夫人口中的寻常人家又是何等的寻常人家?”叶流觞并没有接柳无依的话,只是如此反问。
柳无依愣了愣,不明白为何要这么问,她对她说:“我所见之人皆是这般,尊严比之性命更重要,士人常言:士可杀不可辱,宁死不屈是忠义之骨,乃大丈夫之举。”
“那少夫人可又知道能屈能伸亦是豪杰之举?”叶流觞脸上的笑越发大:“还是说在少夫人眼里,非世家大族均不是人,的确,泥腿子到哪里都不算一个完整的人,不过是一群地底蝼蚁,本就该趴着乞食,少夫人口中的寻常人都是世家大族,再不济也得是个有头有脸的寒门,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自然是不作数的。”
“泥腿子……”柳无依沉默了,她确实没有考虑到那些老百姓,这也并非她有意为之,而是从小到大她均锦衣玉食,她不知道他们怎么生活,甚至见都没见过几个平民。
她不由得想起之前清点礼品时听到那些排队购粮的百姓的谈话,他们竟然羡慕当奴才,她无法理解,卖身为奴本就是一种极其低贱的出路,但他们却在羡慕,那他们的生活得是多苦才会羡慕当奴才?
沉吟片刻,她似是发现自己认知的局限,低声说道:“也曾听说过一些事,只是我不能理解,那些百姓竟觉得卖身为奴也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明明还有选择,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若是我,宁死也不卖身为奴,但我十五便被爹娘逼着出嫁,仅仅是为了柳家的利益,我连选择都没有。”
……
看着柳无依陷入一片凄惨的回忆中,楚楚可怜的揉着发红的眼睛,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不知为何,看着她这副模样叶流觞就觉得生气,这是在她面前卖弄凄苦吗?
明明身为柳家大小姐的她已是比很多人多了选择了,竟然还如此不要脸的摆出这副惹人怜爱的表情,难不成还希望她一个元妓去怜悯一个受辱的大小姐吗?心中的火苗越来越旺盛,叶流觞的脸也越发冷凝。
“少夫人可是觉得他们没有尊严?没有自尊心?”
柳无依又抬起了头,叶流觞却笑的落寞:“是呀,他们没有尊严,也没有自尊心,我也没有,我觉得眼下的生活比以前还好,甚至还有几次沾沾自喜。”
“所以呢?”柳无依下意识问。
“但说我完全不在意,那简直无稽之谈,我太在意了,特别是那些被侮辱的夜晚,我生不如死,恨不得一头撞死。”她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但是,那又如何?尊严对我而言有何用?能换来他人的尊重吗?又能填饱肚子吗?”
她大声质问,音量也陡然变得尖锐高昂,但质问却一句比一句更显无力。
“少夫人出生高贵,自小锦衣玉食,想来也没有受过饥寒交迫之苦,在饥饿面前,父母双亲尚会成为你的敌人,你得日日揣测你的爹娘会不会抛弃你,甚至吃了你,人伦道义全部化为齑粉,更别提可笑的尊严,饥饿会使你成为猛兽,若是吃不饱,我尚可食人肉,在那种境地,少夫人口中的尊严不过是叫人耻笑的笑柄!”
“少夫人只是受困于大院便犹如深闺怨妇,整天怨天尤人,那可知外边的百姓同样受困于这片天地,此时他们正卖儿卖女,就为了少夫人口中轻描淡写的苟延残喘,今日府中办喜宴,外边却排起来饥荒的长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说他们何不食肉糜呢?”
“还说泯灭在古今史料的长河中,我所见之人谁不是泯灭在古今史料的长河中,只是他们不是忠臣良将,他们都是无名无姓的芸芸众生,他们连让人知晓的资格都没有,连在坟头标个姓氏也是奢求,陈尸荒野就是他们的宿命。”
“少夫人觉得自己没有选择,可是谁又有选择?我尚识文断字,可是在饥荒面前知识又有何用?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我孑然一身,要么充军被敌寇杀死,要么在流民堆里饿死,要么疾病缠身病死,要么就是为奴苟延残喘,相较之下这的确是很好的出路,至少还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叶流觞仿佛被彻底激怒了,或者说压抑了多年的委屈都被少夫人给激发出来,其实她的奔溃几年前就形成了,卖身为奴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
在府中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吃饱喝足,还能像往常一般读书写字,这已经是曾经在老叶家不敢奢求的事了,自己奢求已久的事竟被少夫人贬的如同地底淤泥那般不堪,她如何接受?她把积攒在心底的苦闷一箩筐说了出来,还越说越激动,甚至到了口无遮拦的程度。
“少夫人今日受了委屈便在我面前卖弄凄惨?上回少夫人才说我搞不清楚自己是个奴才的事实,现在少夫人怎么也忘了我是一个奴才,堂堂林府东厢主母,十二商铺的掌权人,居然在一个奴才面前卖弄凄惨,是否有点不妥?”
“!!!”
本来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柳无依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猛然瞪大了眼睛,气的急急吸了口气。
好一个狂妄的奴才!柳无依看着神色激动的叶流觞,此时叶流觞不也把她当成了情绪的宣泄口吗?原本听她说百姓的凄苦生活她还觉得可怜,现在却只剩下窝火。
她堂堂世家小姐何时被这么讽刺过,柳无依眼含怒色,阴沉的道:“你不也忘了自己只是个低贱的奴才,胆敢如此嚣张,公然对主子出言不逊,真是不自量力。”
“不是少夫人先与我说的?发现说不过我便拿出主子的架子来压我,奴才又怎样?我方才罗列的现实每天都在朱红大门外上演,少夫人哪次瞧见了?还是说少夫人有意无视了他们,正如少夫人眼中的寻常人不包括他们一般。”
“少夫人活在身份所带来的利益下,日日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不惜公然抨击那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与那些空会耍嘴皮子的伪君子有何区别?少夫人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把这层尊贵的身份脱去,纵使你是学富五车的大文豪,终究也只是一介无用书生而已。”
“你再说一句!”
“我有说错吗?”叶流觞还想继续说,柳无依却也怒极了,厉声喝住她:“区区一个下贱的元妓,你一个天元哪里不能活,非要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有选择,只不过你选择了卖身而已,你一个自甘堕落的元妓知道个屁的尊严!”
“小姐!”
秋华惊讶的看着小姐,难以置信,刚刚听到什么,“知道个屁”这样的秽语竟出自柳无依之口,看看盛怒的小姐,又看看表情凝固的叶流觞,心下暗忖:叶流觞好本事!
房内再次安静下来,激动的两人都在粗喘着气,谁都没有说话。
叶流觞的表情凝在了脸上,想怒又发不出来,柳无依貌似说的不错,她一个卖身为妓的奴才确实没有资格在这里谈论尊严。
心重重的落了下来,砸的她五味杂陈,片刻后,她苦笑道,“呵呵,夫人好一个一针见血呀,谢谢少夫人的提点,元妓受益颇多,方才是元妓不自量力了。”
柳无依的怒气不由得也落了下来,怎么她又失言了!每次被叶流觞一刺激她就会破防,她的冷静自持总是会轻易瓦解,竟然说出“屁”这样的词汇,真是有辱斯文。
她想说些宽慰的话,可是一向要强的她这下是直接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单薄的唇来回轻抿,憋了半响,才憋出一句:“方才我言语过激了。”
“少夫人说的不错,是我自己自甘堕落选择了卖身。”叶流觞已是气焰全无,跌坐在圆凳上,方才嚣张激动的气焰早已葬送在少夫人的那句“你一个元妓知道个屁的尊严”中。文人骚客注重名节,也勇于捍卫尊严,她扯那么多不过都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从她卖身的那一刻起,她对尊严二字就没有发言权。
她弯着腰,脑袋都耷拉下来,看起来就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她又沉吟了片刻,小小声的说道:“只是少夫人可知道,有些人天生命贱。”
柳无依听的直皱眉。
“我便是天生命贱的东西,幼年得了夫子教导,她教会我明辨是非的能力,教会我看遍现实的眼光与思维,只是我没有能力去改变,反而因着清醒的头脑活的更加艰难,一次次屈辱于残酷的现实中,连苦中作乐都做不到。”
“哪有这么严重,不过是你非要这般选择罢了。”
“是呀,是我自己把一手好牌打的一团糟,我便是这般命贱的人,等着哪天人固有一死。我在意道德,我在意尊严,我也有羞耻心,只是我总是做出这种自取其辱的选择,因着在我的人生中,我不配拥有那些,我只有一条不值钱的烂命,说服自己像那些麻木的百姓那般活着才是我的出路。夫人,我并非不在意,更不是坦然放下,我只是不敢捡起来。”
说完这句,叶流觞突然露出一个解脱般的笑容,她什么都没有了,从饱读诗书的学徒渐渐变成身无分文的泥腿子,再变成供人赏玩的元妓,扔掉骄傲,扔掉尊严,扔掉荣辱,目前的她只剩下一具皮囊,索性安于现状活下去,却不想这个可笑的皮囊还焕发了些生机。
听了叶流觞剖心的话,柳无依被震撼的久久不能回神,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命贱之人?
柳无依总算明白过来,为何每次谈到身份,叶流觞会很激动,为何谈到尊严,叶流觞又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反驳,这些东西叶流觞本该有的,只是与她的身份形成了冲突,导致她不敢捡起来,她只能一遍遍的自我说服——她只是一个泥腿子,只需把自己放到最贱就行了,但她偏生又有了读书人的气节。
自己在不知前因后果的情况下揣测叶流觞的想法,无疑是在别人的伤疤上撒盐。柳无依突然感到非常窘迫,纠结的怒了努嘴,终是首次愧疚的道了歉。
“抱歉。”
“嗯?少夫人真是让人意外。”叶流觞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方才的发泄倒让心中的烦闷疏通了许多,也就在少夫人面前她能给直言说一些事情,因着少夫人不是那等不讲道理之人。
“无碍,本就是我说错了,那你为何卖身?”柳无依终是把最想知道的问出来,猜了叁个月,感觉猜了个寂寞。
“少夫人,若你所在的家面临困境,随时发卖兄弟姐妹,你会怎么选?”叶流觞不急不慢的说。
发卖兄弟姐妹?柳无依立马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听说叶流觞有兄弟姐妹,老叶家家境贫困,所以叶流觞便……她问道:“所以你就干脆首先发卖了自己。”
“与其让我看着一个个弟弟妹妹被卖,不如先卖了自己,算逃避罢,我的情感我的认知不允许我这般眼睁睁的看着发卖血亲无动于衷,先卖自己也算拯救了自己最后的人性道义。”
“所以你想不卖都卖了,索性再卖个高价,然后就卖身为妓了。”柳无依顺着往下猜。
“不然呢。”
“你这理由倒是新鲜,这么看来,你虽奇怪,但是还是个性情中人。”柳无依似笑非笑的说。
“何为奇怪?”
“不晓得,你与大多人都不一样,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寻常百姓,你都不一样,你甚至不像个大龙朝的人,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你从不知名的地方蹦出来,不属于这个世界。”
“少夫人又在说笑了,我来自叶家村,是个货真价实的泥腿子。”
“是嘛?”
柳无依挑眉深深的看着她,叶流觞的谈吐和阅历,以及那古怪的观念,大龙根本孕育不出来,不过此时最让她在意的是,和叶流觞相处她能感到从所未有的轻松,她不知为何会这般,即便与爹娘相处都不曾有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平等的感觉,没有尊卑,没有性别,没有观念,只有两个生而为人的灵魂在交谈。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叶流觞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她坐在凳子上,原本激动吵架的两人却各自缓和起来,反而还拉近了些距离,而这份拉近的距离感也让气氛变的尴尬。
想到今夜说是要过雨露期的,叶流觞看了眼床上闭目养神的女人,少夫人似乎没有要过雨露期的打算,方才还和她大吵了一架,那她该回去了吗?
又坐了片刻,茶也喝光了,叶流觞斟酌的问:“少夫人,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休息。”
说罢,她站起身欲要走,只是还没迈开腿,身后已是传来女子平静的声音。
“你陪我一晚罢……”
26哪呢?入口在哪?
叶流觞猛地转过身,震惊的看着发出声音的女子。
清婉的女子斜靠着床头,一只手撑着侧脸,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这般游刃有余,反倒叫她局促了起来,但又不可避免的有点恼怒。什么时候了,也开这种玩笑?
“少夫人,我以为我们方才说的很直白了,你莫要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也不好笑。”
见她眼神瞬间犀利,血丝爬上眼白,把双眼染的一片红,柳无依惊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没有开玩笑,你别误会。”
叶流觞稍微收了气焰,还是警惕的盯着她。
柳无依无奈解释:“我现在适逢雨露期,需要元妓帮忙,就我和你过一晚,秋华,你先到偏殿歇下。”
“小姐,万一她乱来怎么办。”秋华不愿意,天元的鬼话也能信吗?
“无碍,她不会伤我,你先去偏殿,若有事我再叫你。”柳无依态度坚决,以前和林宇也就罢了,她并不喜欢被人旁观做这种事,更别说叶流觞也不喜欢,她倒想和叶流觞试试。她很好奇,明明都是天元,一个只会让她感到危机四伏,另一个却让她感到放松安宁。
秋华没办法,只好不乐意的离开了房间,离开时还不忘警告叶流觞别乱来。秋华离开后,房内一下只剩下二人,叶流觞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她站在原地,微微缩着肩膀。
“你作何?现在只有你我,你还觉得羞辱?还是说你不愿意吗?”柳无依好笑的看着叶流觞,这人方才这般气焰高涨的讽刺她,怎的现在却腼腆的都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
叶流觞踟蹰答不上来,双脚像扎了根,拘束无比。按理说她是元妓,没资格拒绝,只是一想到要和少夫人做些什么,她就乱了分寸。她没有准备,况且,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做!
“站在那作何?我身子有点热,你快些。”柳无依靠在床头,又喝了一杯茶。
因着雨露期,她的身子很燥热,只有喝这清香的茶才可以获取片刻安宁,只是这茶到底治标不治本,坤泽的身体生来就渴求天元的抚慰。自小要强的她不止一次痛恨自己的本能,哪怕不是天元,就算成为中庸都能让她好受些,可偏偏就是这般造化弄人,她是坤泽。
一旦到了雨露期,她就得放下身姿,屈辱的委身林宇,久而久之,她隐忍的能力练就的炉火纯青,甚至雨露期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而不是如大部分人那般失控。
但现在,有了和叶流觞开诚布公的基础,她最后的心房倒卸下了,没错,叶流觞令她感觉放松,她也想要和叶流觞试试。
叶流觞纠结了一会儿,眼看柳无依自动躺下,她便顺势走过去,轻轻的压在她的身上。
初次压在一个女人身上,一股淡雅的馨香随即浸润到她周遭的空气中,耳边回荡起“怦怦”的响声,不清楚是她的还是少夫人的。
她紧张的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却在接下来要做的事上犯了难,接下来怎么办?
对了,该行房。
想到这个她更紧张了,她小心撩开少夫人的裙摆,随后便主动闭上了眼,只本能把自己的身体靠了过去,然而,接下来发生了更叫她不知所措的事。
该往哪进?
柳无依在叶流觞压上来时就闭上了眼,她躺在床上,双手交迭在腹上,神色柔和,看起来就像安睡了一般。但是在感到遮蔽的衣物被解开时,她还是绷紧了身体。
很快,一阵布料滑过她裸露的肌肤,带来微凉的触感,随后双腿也被分开,这无形中酝酿了一种危机感,她把身体的感知提到最高,眼睑也因着紧张细微颤动。
叫叶流觞留下来是她的意思,叫叶流觞陪她一晚也是她主动要求的,当时说的轻巧,但身体的僵硬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
作为坤泽,面对天元还是会本能紧张,与生俱来的臣服性叫她不敢去忤逆这个天元,哪怕她只是一个元妓。被叶流觞压在身下,扑面而来全是天元的气息,想到等下还要和这个天元……越想柳无依就越觉得自己肯定已经被林宇逼疯了,不然她怎么会主动邀请一个天元春风一度。
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只是身下却久久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叶流觞只是安静的悬在她的身上,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不得已她只能先睁开眼睛。
“你在作何?为何停在那儿?”柳无依有些不安和不确定,声音小小透着丝疑惑,与平时平静如水声线完全不同。
“没有,这就做了。”叶流觞脸色微红,她有点着急,被少夫人催促什么的,当真丢人的紧。她连喘了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焦躁,再次压在柳无依身上。
她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少夫人,见少夫人只是闭着眼,安静的躺着没有丁点要帮忙的意思,这份冷淡反而让她更紧张了。她手忙脚乱,衣服顷刻间被揉的皱巴巴,腰带胡乱扯开,裤子也随之滑落。
跌跌撞撞的趴在少夫人身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眉目谨慎的瞅着四周,一副偷鸡摸狗的模样,生怕会走光。
借着遮挡,她凑近少夫人腿心,羞耻万分的把自己的命根子掏出来。只是那东西软绵绵,无精打采,见状,她直接急红了脸。哪怕不懂得如何做,至少这处的反应不该如此。
叶流觞急得团团转,她看看自己不争气的家伙,又看看宛如僵尸般没有动静,甚至还隐约散发出冰冷气息的少夫人,显然少夫人不会帮她,她只能靠自己。
咬牙握住那软趴趴的东西,脸红的快要滴血,这是她第一次神智清醒的情况下握住这里,这种感觉陌生而羞耻,像话本子中的浪荡子般,毫无廉耻的自渎。
但此时她已是什么都顾不上,她寻着记忆,来回揉搓着,只是她的动作很笨拙,也很急躁,根本不懂如何抚摸,以往都是往那一躺主仆叁人就能自己找乐子,也不需要她去动手。
肉茎被来回的揉搓几次,学着主仆叁人对她做的那般,她也去揉肉茎的冠头。强烈的刺激让她更紧张了,废了老半天,在柳无依快要不耐烦时,她总算勉强让自己的小伙伴精神起来,而此时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准备进行下一步。
只是。
她迷茫的压在少夫人身上,腰部缓慢摆动,却怎么都找不到入口。
哪呢?
到底在哪儿?
她心中默念,腰部不断变换角度,试图寻找那片熟悉的水泽,然而那里仅有一片壁垒,荒芜而干燥,毫无进入的可能。
叶流觞有点急,每当找到什么比较软的地方她就试图顶一顶,看看能不能进去,但结果都是无功而返,看着少夫人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紧张的不停冒冷汗。
怎么少夫人好像和二夫人不一样!那里根本没有进去的地方,还这么干燥。
柳无依在感到天元的那部分凑过来时就浑身绷紧了,随着那东西在她身下戳刺,被埋藏的记忆也随之浮上来。过往为数不多的经历全是和她的丈夫,那股恶心的腥臭味,粗鲁急躁的动作,身体的不适,心理的折磨,这一切全都在她的脑海中上演,也反应到她的身体上。
林宇喜欢折辱他人,享受凌虐的快感,虽然对象是她时会有所收敛,但给她的感觉仅有疼痛。洞房花烛那晚,她的初夜仅存的记忆便是他狂躁的动作,泄愤般的冲撞,他的双眼犹如燃起了火苗,邪恶骇人。撕裂般的疼痛彻底遗留在她的身体上,以至于后来的每一晚,只要一经人事,她就会想到那晚满室的红绸红纱,如鲜血般刺眼。
此时此刻,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神经被拉扯,疼痛的感觉似乎也清晰起来,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害怕,柳无依紧张万分,甚至有点抗拒接下来的纳入。
她全身肌肉紧绷,特别是下身,整个臀瓣绷紧像个石头,别说进入了,连入口都不可能看得到。
在叶流觞再次试图进入时,细微的钝痛惊醒了她,对了,此时是叶流觞,不是那畜生,若敢弄疼她,她是可以一脚把叶流觞踩死的!她猛地睁开眼,不悦道。
“你到底在作何?嘶,疼……欸?”
话都没有说完,身下一阵热流浇上来,而后便是叶流觞无助的闷哼,柳无依惊讶的看着叶流觞抖了抖,紧接着从她身上下来,委屈的蹲在一旁,一张脸已是血红。
27陪伴少夫人过雨露期H
柳无依惊讶的看着叶流觞,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叶流觞涨红了脸,蹲在床的一侧,不敢说话。疑惑的目光移向身下,在身下和床单上的一片湿润的痕迹扩散开,乳白色的光泽在烛光下闪烁晶莹。
再怎么愚钝,她也该明白怎么回事。
这就完事了!
柳无依震惊无比,方才好像都没进去,在外边一通不知道干嘛,然后就结束了。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柳无依把自己藏在被子下,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两人皆是把私密的地方掩藏在被子下,看着就像两个纯情又懵懂的少女在好奇的试图行周公之礼,结果体验似乎还不大好。
看着垂头不说话的叶流觞,柳无依欲言又止,虽然她只经历过一个天元,但是出嫁前柳家有给她找嬷嬷教导房中术,听嬷嬷说过,有些天元比较快,那叶流觞便是快的天元吗?但这也太快了。
“你……你方才可是已经做、做完了是吗?”纠结片刻,柳无依终是尴尬的问。
——!
叶流觞猛地抬起头,什么叫做完了,她还没开始呢。只是,她的俊脸涨红,方才太紧张,少夫人又完全不搭理她,还像尸体一般冷淡,她生怕弄疼她,又生怕她就等,着急万分的她不知怎的就出来了,自己都搞不明白,现在真是百口莫辩。
“怎么了?”看着叶流觞涨红着脸不愿说,柳无依更好奇了,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我还没开始,我……我太紧张了。”叶流觞把脸埋到胸口,委屈的来了个鸭子坐。她擦擦自己脸上的汗,那颗心也在怦怦乱跳,衣物更加湿了,全是她出的冷汗。
“作何这般紧张?”柳无依觉得在一个天元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很神奇,神奇之余又纳闷:“还是说你不愿意吗?”叶流觞满头都是冷汗,这是被吓的?和她做有这么恐怖吗?
“没有,我没有不愿意,只是……只是。”叶流觞的脑袋嗡嗡作响,自己的情况实在太丢人,也难以启齿。见她脸上的酡红都蔓延到脖子上了,红彤彤的耳朵在发丝间若隐若现,柳无依只觉煞是可爱:“只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在哪……”
……
一时间,四周安静的针尖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柳无依只是看着几乎全身都羞的发红的叶流觞,不知道在哪!她很聪明,结合方才叶流觞的举止,立刻就猜出来。
叶流觞居然还不知道吗?
这个想法让她不敢相信,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叶流觞,这个人是元妓,已经进府叁月有余了,现在告诉她不会!
“你说什么?你说你不知道,那儿,在……在哪是吗?”柳无依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她只能尴尬的用那儿来代表某个地方,只是这种事情怎么要她一个大家闺秀来说,天元哪有不会的,天元天生就会这事。
叶流觞尴尬的都要挖洞了,她低着头,脸上燥热的厉害。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缓缓抬起头来,迎着柳无依看怪物的眼神,久久才别扭的点了点头。
柳无依顿时炸毛:“哪有不会的!你都进府这么久了,又每晚都去二夫人那里,怎么可能不会!撒谎也得符合常理。”
“我真的不懂……”叶流觞见她不信,索性豁出去了:“少夫人,我真的不懂,每晚去二夫人那里她们都会叫我喝合欢散,喝下去后我就迷迷糊糊了,之后的事也不大清楚。”
柳无依听的心惊,但叶流觞也不似说谎,她也没必要说谎。林朱氏竟然私藏这样的药,若让少爷知道了,她坐起来,低声问:“她们让你喝合欢散?”
叶流觞点点头。
“此事你切记不能说出去,守口如瓶,任何人都不能说,免得祸从口出知道吗?”柳无依严肃的叮嘱她,直到叶流觞认真点头,又发过誓方才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为何总是要这般紧张叶流觞,一开始她只是不希望大院再多一个可怜又可笑的人,后来又觉得叶流觞活得让人羡慕,现在嘛,她更多是不希望这个可以与她公平交谈的人死于非命,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那少夫人现在还要做吗?”叶流觞委屈的偷偷看她,她不大会,若是弄疼了她怕是会受罚。好不容易才多了个不介意她身份,还愿意和她交心的人,她不想得罪少夫人。
“做。”
柳无依再次躺下来,她有点别扭的拉过叶流觞的手,轻柔的放在自己的某处:“就,就这里,知道了吧,这里进去就可以了,若是不懂,轻点就行。”
叶流觞只觉自己的指尖陷在热热的地方,那处温热的地方甚至能够烫着她的手指,她试着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一眼,她便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般。
视野所及皆是白红一片,红色是床褥和被衾,而白色,是少夫人的两条白皙无暇的长腿。顺着长腿看去,在微微撩起的锦被与裙摆根部,她可以依稀看见一处幽暗之地,就像是白色的末端多了一个洞穴,正不由自主的吸引着人前去探查。
叶流觞眼神飘忽,尴尬的不知道目光该聚焦在何处。透过层层迭迭的布料,她看到幽暗处生长的稀疏的毛发,更让她脸红心跳的是,穿过黑色的丛林,那里是一片粉白稚嫩的花户。
一条紧闭的细缝赫然眼前,而她的指尖,正正好嵌入细缝下方的一处地方。
那里便是进入的地方?
她紧张的移开那个指节,随着手指移开,一个只有指尖大小的洞口落入眼底。许是紧张,小小的洞口一缩一张,像一张饱满的小嘴,试图吮吸她的手指。
剧烈的撞击声击打着耳膜,叶流觞的视线凝在穴口处,那穴口是那般小,目测仅有她的手指大小,如何能容纳她的分身?
“夫人,看着十分小。”喉咙一阵滑动,心中的想法便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
柳无依有点奔溃,叶流觞连坤泽的身体都没看过吗?明明每天都在扩张产道,为何这么青涩?青涩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叫她了。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叶流觞有关尊严的说辞,看来这叁个月她过的非常不好。但不会也不能由她教导吧,她又不是嬷嬷,她怎么都是一个正经的大家闺秀,却被这个泥腿子搞得一次次骑虎难下。
“快别看了,是那里,知道了就赶紧的,不许看了。”
叶流觞讪讪的收回自己的视线,再次趴到少夫人身上,用自己依旧精神的分身抵住入口,小声道,“少夫人,我失礼了。”
“快点吧。”
得到少夫人的准许,叶流觞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开始沉腰,只是刚往里挤了挤,便感到一阵强烈的挤压感,嵌入一点就被死死卡住,再也动弹不得。
那小小的洞口死死咬住肉茎的冠头,把那里咬的酸麻不已,叶流觞后腰一阵阵发麻,只能先停下来。那里十分狭窄,与二夫人主仆叁人完全不同,更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那处不仅窄,还非常干燥,没有任何湿润的痕迹。
即便不懂坤泽的生理反应,但也是知道情动时那处该是湿润的,就好比天元情动时肉茎会硬挺般。
叶流觞尝试了一下,仍是纹丝不动,只好去问少夫人,只是刚刚抬头,却见少夫人仰面躺在床上,一双柳眉紧紧皱着,光洁的额头上泌出了一片汗珠,原本粉嫩的唇瓣早已咬的发白。
见状,她心下一沉,弄疼少夫人了!几乎是刹那间,她毫不犹豫的退了出来。
“你又作何!”柳无依正浑身绷紧等待她的进入,结果这个节骨眼,那人又退开了,叁番几次,她的怒火都要压不住了。
“抱歉夫人,我弄疼你了,你那处太干了,这样进去会疼的。”
“本就该是疼的,你尽管做就好,别总是一惊一乍的,再婆婆妈妈的我明日便安排你去打扫茅房。”
听着她愠怒的声音,叶流觞却忽略了她威胁的话,只捕捉到那句“本就是疼的”。转念一想,她顿时明白过来。
看着躺在床上身体僵硬犹如僵尸的女子,明明就差把抗拒写在脸上,却又因着雨露期不得不委身于她。她知道,在她来之前,这人只能委身少爷,少爷的德性她一清二楚。
思及至此,叶流觞忽然感到心口有些刺痛,得受多大的委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木头人的模样?若木头人是被折煞至此,那原本又是什么模样?她相信原本的少夫人定不是如今这副模样。
为了成为世人眼中的当家主母,她硬生生活成了一根木头!封闭自己的感情和天真,变得麻木不仁。
叶流觞想了想,这般干燥定是不行的,她也不想弄疼这本就可怜的女人。低头看着那片幽深冥暗之地,幽丛中似有一股幽兰暗香散出,吸引着她去品尝。
没有再说什么,她俯下身体,径直埋在了那片柔软之地。
“啊!”
柳无依几乎整个人跳起来,双腿顷刻间夹紧腿间的脑袋,惊愕的目光挪至身下,那是一颗乌黑的脑袋,只余下小小的发旋给她。
不等她有所适应,猛然间,一条湿滑软腻悄然贴上她全身最敏感的地方,柳无依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湿滑带起的痒意,如电流般自双腿中心散射,如蚂蚁爬遍每一块骨头,再轻轻啃咬,又痒又麻的触感逼得她双腿夹的更紧,脚趾头也全部蜷缩起来。
蠕动的感觉清晰无比,甚至还能感到那东西上面的粗粝,她晓得那是什么,是舌头。
初次被人用舌头舔过那处,舌头柔软粗糙,带来的感觉陌生又刺激,舔过中心的缝隙时,她甚至想尖叫,可随后骤然变换的动作又让她想叫都叫不出来,只能这般全身僵硬,直到几息之后她才稍微适应了一些。
“作何舔那处?”她急喘着气,手放在腿间的脑袋上。
“夫人方才说错了,照元妓的经验来看,此事不该是疼的。”
“你很懂咯?”柳无依目光沉了沉。
叶流觞摇头:“不懂,只是我晓得今晚要和夫人度过雨露期,而不是欺辱夫人,少夫人若相信我,今晚便把一切交给我,我断不会如少爷那般待你。”
柳无依轻“呵”了一声,忽然低头,一双眼含着冷光看过去:“叶流觞,你是在心疼我吗?”
叶流觞从柳无依腿间抬头,与她回视。少夫人只经历过少爷,性子又那么要强,她不否认确实动了恻隐之心,认为少夫人和别人不一样,她甚至在少夫人身上嗅闻到同病相怜的气息。若和别人她定会拒绝,但若是和少夫人,正如少夫人叫她陪一晚那样,对待同类,她也有共患难的同理心,想和少夫人放纵一晚,至少她认为少夫人理解她,在这里,她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少夫人认为是便是,况且,在我看来,少夫人比我还不懂。”
柳无依只是低笑:“你说话有时候真让人着恼,而且我哪里不懂?我都有嬷嬷教的。”
柳无依说罢缩了缩腿,腿间脑袋毛茸茸,发丝绕在她的大腿内侧,很痒。
看着少夫人那有点不自然又别扭的表情,叶流觞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原来少夫人竟也有这般可爱别扭的表情,就是平日里非得摆着一张面瘫脸呀,像个木头成精。
她轻笑着说:“好,夫人很懂,今夜是交给我吗?”
“要做就做,别总是婆婆妈妈的。”
“好。”
叶流觞再次低头含住那片柔软的芳泽。
唇舌贴在一片软腻中,满脸都是幽兰的香气,随着舌尖舞动,中心渐渐荡出涓涓细流。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在亲吻一朵被露水打湿的兰花,都说花朵盛开之时便是采蜜之时,这花蜜自然便是在那花心处!
她伸出舌头,犹如一只蜂鸟采食幽兰的中心,她并不懂挑逗哪里,也没有任何技巧,索性把整朵花囫囵吞下,等花朵被露水彻底浸湿,她也发现了与湿润不同的滑腻清液。
她心中一喜,果然这般就没错了!伺候主仆叁人的时候便常见婢女给二夫人舔,二夫人叫的极其销魂,那时她便晓得用唇齿伺候会叫人极度愉悦,正如她被含的时候,她心里虽抗拒,却也无法拒绝这份快慰。
口中的花朵变得更加湿润,她无师自通般用舌尖分开两侧的花瓣,直接舔舐细嫩的花蕊。
舌尖刚刚挤入那小小的细缝,更多的花蜜便涌了出来,与此同时,舌下的身体也猛地一颤。她感到细缝微微僵硬,轻轻的夹着她的舌“玩儿”,她的头也再次被狠狠夹住。
叶流觞腾出手按住她的大腿,把她的腿分开,腿间的细缝也就打开一些了,里头的嫩肉也全部暴露在她的口中。
她索性含住其中一片嫩肉,轻轻的吮吸,粘液沾满她的舌头,再被她吮进嘴里,咽下。幽兰的气味弥漫进她的鼻腔,融入她的血脉,刺激她的本能,她似是受到了蛊惑,竟越发想要采食。
舌尖一点点探入,找到那流出液体的小口,噘起嘴对着里头,猛地一嘬。
一股透明且浸满幽兰花香气的水液被她吸到嘴里,就像是吸出一股花蜜,叶流觞双眼变得湿漉漉的,身体的热度更上一层。幽兰花的气息在她的血脉中游走,她不知道这是何等香气,光是闻着她便着迷不已。
想要更多!
她无法自控的把舌尖探入那个小口中,卷起来,挤进去,想把里头的花蜜勾出来。
“唔!”
柳无依接近咬碎一口皓齿了,她死死闭着嘴,双眼也是紧闭,身体早已僵硬的如同一根木头,在身下的舌钻进体内时,她终是忍无可忍的发出一声闷哼。
身体仿佛被打开了,敞开着,迎接陌生的入侵,但这份入侵一点都不似往常,其带来的波涛势不可挡,把她抛起,在波涛中沉浮。身体燥热,心率加快,她只能张开嘴吞吐更多气体,紊乱的呼吸伴随着几声实在忍不住的闷哼,听起来勾人又妩媚。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发出这种声音,只是眼下已无暇思考了,随着那张热气腾腾的嘴再把她含住,舌尖巧妙的舔过红肿的花豆,她猛地弓起了身子,大脑一片空白。
叶流觞感到唇上一热,紧接着舌下的甬道便抽搐起来,更多清液从中挤出,她把那些液体尽数舔去,确保那里又恢复了一片干净无暇的模样,这才抬起头来。
“少夫人?”
那要强的女子仍是笔直的躺在床上,只是身子却松软了许多,不再是一具僵尸的样子。她的头发散落在床的两侧,几缕贴在脸庞,柔和了她的五官,记忆中面无表情的脸也变了模样,春桃的粉在她的双颊氤氲开,眼神不再是以往那般冷然,眼底含着湿意,春波荡漾,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愫。
叶流觞震惊的看着变了一个人般的少夫人,惊讶于那位清冷无双的主母,动了情竟是如此柔弱妩媚。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她紧张的问。
“没、没有。”柳无依不太敢看叶流觞,方才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非常舒服,舒服到不会应对,最后连神智也飘远了,现在回过神来感觉也怪怪的,心里空空的,很迷茫。
莫非鱼水之欢的感觉是如此?可笑嫁于林宇一年多了,最后竟然在元妓这里体会了鱼水之欢的快活。
“没有便好,现在夫人可还需要?还是说直接歇下?”叶流觞耐心的问。
耳边传来女郎好听的声音,柳无依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叶流觞。叶流觞坐在床上,没有任何猴急的举动,她不禁暗忖,这家伙还挺有原则的,不像那些天元看到个坤泽就如同发情的野兽,她不由自主上下打量起来,视线最后落在叶流觞身下。
半掩在层层迭迭的衣物下,那里仅有一个微不可察的起伏,显然不是精神的状态。她皱了皱眉,这人竟然!虽然惊喜于叶流觞的老实,但这也太过老实了些。
难道是她没有吸引力!
叶流觞自然也发现少夫人不悦的目光,寻着目光低头一看,顿时羞的大臊,方才还精神抖擞的“小流觞”,此时已是泄气般垂下了头。
叶流觞忙捂住身下,定是方才心无杂念的伺候少夫人,自己的天元气概便萎蔫了。
“我弄一下就好了。”她尴尬的侧过身,想要自己揉一揉,只是一只手比她更快。
一个天元当着自己的面失去了气概,这是任何一个坤泽都无法接受的事,柳无依掀开遮挡的布料,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却令她惊喜无比。
叶流觞的这里生的十分粉嫩,干净无暇,安稳的躺在腿间,只有根部有些稀疏的毛发,看着不仅毫无杀伤力,甚至还有些可爱。天元的这处也会可爱吗?真是见鬼了,她摸了摸,而后试着捏了捏,叶流觞的脸顿时涨的通红。
“夫人,我自己来就好。”叶流觞一动不敢动,被人拿捏的感觉很怪异,特别是此人还是少夫人。
少夫人不像二夫人那么急色,只是轻轻捏她,不疼,却让她很不好意思。少夫人是那样大气端庄的女子,是书香门第,这双素手此生只用来抚琴弄墨,或拨弄珠算,而这样的一双手此时却捏着她那里。
叶流觞一阵哆嗦,身子也羞红了。
“无碍,你方才帮了我,我现在也想帮你,礼尚往来,怎的?堂堂大天元却比那待字闺中的小坤还要害羞不成?”柳无依又捏了捏她,叶流觞又颤了颤,她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之处,这小天元当真敏感的很,见她这么青涩,她忽然很想逗她。
柳无依有意觑了她一眼,随后右手捏着她的肉茎,左手开始解开身上的衣服,把发育良好的身体稍微暴露出来一些。
叶流觞在她解开衣服的时候便垂下了头,心下忍不住腹诽:这一本正经的少夫人作何忽然在她面前脱衣裳?她的脸又一次红的通透,不敢去看少夫人的身姿,只是她不敢看,有人却非要她去看。
手腕忽然被抓住,带着往前探,紧接着放在一处柔软温热的地方。
“少……少夫人!”叶流觞下意识把手缩回来,却被牢牢按住了,只见她的手正按在少夫人绵软的胸前,透过指缝,她看到了一抹隐在衣衫下的俏粉。
她后背的汗毛都被激的竖起,少夫人竟是这般热情的吗?热情的她无法抵抗,她欲逃,怀里更快的钻进来一个柔软馨香的胴体。
身体被紧紧抱住,随后后颈的腺体上一股热息喷洒而至,顿时一阵电流从尾巴骨窜上天灵盖,电的浑身都麻了。着急的想说些什么,未等开口,一阵喑哑低柔的嗓音率先从耳边响了起来。
“碰我!”
28我还要H
“碰我!”
低柔的嗓音如一只飞虫,钻进耳内,引得大脑一阵嗡鸣。
叶流觞俊俏的脸红的俨如关公,羞耻的看着眼前的少夫人,她早已不是平时的模样,眼含春色,眸子中波光流转,嫣红的嘴唇末端似是多了丝弧度,竟然是在笑吗?
她很喜欢她?叶流觞鬼使神差的这么想,却也被那双含情眼牢牢吸引了。
“你是少夫人吗?”她干巴巴的问了句。
这人到底在做什么?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自然是少夫人,只是现在,也仅仅是今晚,碰我!”
“夫人……”
“就当今晚没有少夫人,也没有元妓,你是我的天元,而我是你的坤泽,可好?”柳无依在叶流觞的脖子上落下一吻,滑腻柔嫩的肌肤带着一股水香,软弹至极,她忍不住用牙齿磨了磨。
叶流觞本就给她人畜无害的感觉,适逢又在叶流觞最下尝到了禁果,这一刻,身体的悸动与心里防线的尽数卸下,她只想和叶流觞放纵一回。
所谓寒窗苦读十余年,一朝鲤鱼跃龙门,可她自嫁人后就一直忍辱负重,恪守坤道,凄苦的日子根本看不到头,若是真的如她设想的那般,此生注定泯灭在古今史料的长河中,那么“偷得浮生半日闲”又如何?
脖子被亲了一下,叶流觞猛地推开怀里的女人,她擦了擦脖子,又羞又怒,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你胡说什么!”
“你怕了?还是说你不想放纵一回?”柳无依这次不见生气,只是似笑非笑觑了叶流觞一眼,她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她断定叶流觞会和她沉沦,那人方才给她舔,换成别的奴才或许不能代表什么,但叶流觞做了,就说明叶流觞心里也存了这个想法。
叶流觞有种被识破的难堪,她确实存了这一层心思,可是,她担心会死的渣都不剩。
“沉沦一夜可以,但是少夫人下回还是不要说什么‘你是我的坤泽’这样的话,让人听到元妓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你和二夫人那般已经不够砍了,反正都不够砍,也不差这么一两回,不是说想活着吗?想活着便迎难而上,向死而生。”柳无依无情戳破叶流觞的天真。
叶流觞突然觉得这人很讨厌,总是这般不留情,她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插满旗子,随时都要死的节奏。
柳无依懒得管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兀自脱起衣服来,初次在叶流觞面前宽衣解带,她觉得有点害羞。说来也神奇,明明自小就有下人贴身伺候,在下人面前宽衣解带对她来说早就司空见惯,但在叶流觞面前,她却紧张了起来。兴许这便是授受不亲?又好像不是。
她把腰带解开,小心迭好放在床头,没了腰带的束缚,上身的衣裳就好似开花般,“花瓣”层层剥落,露出了里头的“芯子”。叶流觞也瞬时低下了头。
“为何不看我?是不好看么?”见叶流觞一直低着头,不肯看她,柳无依再次不依不挠的贴了上去。小天元的反应总是让她忍不住使坏,而比她更害羞的叶流觞也让她的羞赧褪去了许多。
“夫人,这般不成体统,我不敢冒犯。”叶流觞略微抬起一下眸子,看到少夫人后又急忙垂下。
那位清冷风华的少夫人此时袒胸露乳,莹润的胴体贴在她的身旁。这是在勾引她吗?绝对是!
“有何冒犯的,我批准你看还不成吗?不看的话我可就看你了。”见叶流觞脸越来越红,身子也往后弓着,像极了一只随时都能弹出去的红虾。柳无依忍俊不禁,趁着叶流觞不备,她突然扯住她的衣襟,往下那么轻轻一扯。
两只白嫩的小包子弹跳着进入她的视野,她欣然的看着叶流觞的女子特征,这里就和她的天元特征一般,小巧稚嫩,形状仅有婴儿拳大小,一只手便能掌握了,顶端点缀了一抹青涩的樱,在微冷空气的催发下,两颗朱果慢慢成熟,怯生生的结在顶锋,等着人去采撷。
柳无依又惊又喜,还记得初次相见的时候,叶流觞这里一马平川,毫无波澜,现在却已经发育起来了。
在隆起的胸脯上,一颗更为鲜艳惹眼的朱砂痣落在上面,那是女性天元的特征。鲜红的色泽就像一颗耀眼的水晶,光洁剔透,映出一圈赭红的光泽。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那颗朱砂痣,不禁想起了以前寂寥时读过的一本书——朱砂鲜艳者,乃大器晚成也。眼前的这颗朱砂瞧着少说都是个加官进爵的料,说不定将来真有转机!
这般想着,她忽然低头吻住那颗鲜艳的朱砂痣,突然的刺激逼的叶流觞挺起胸来,而下一刻,胸口的敏感就被纳入温热的口中,她想躲开,紧接着命根子也被抓住了!
叶流觞惊慌的瞪着眼睛,身子绷直,彻底不敢动了。
“少夫人!”
那位清冷女神般的少夫人,此时已是撕开了最后一层伪装,她赤着身子,冰肌玉骨送进她的怀抱,她舔着她胸前的敏感,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时正握着肉茎撸动,邪恶的拨弄欲望的琴弦。
“说了,碰我!”
她仍是那么少语,即便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惜字如金,见她这样,叶流觞反而有些无奈,遂撑起身子,迟疑了一下,展开双臂试探着把这个女子拥入怀中。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抱住一个女子,其感受只有实践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她的肌肤很白,但温度很凉,好似雪一般,为何她会这么凉?叶流觞又感到心口一阵酸疼,忍不住加深了这个怀抱,把她紧紧拥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柳无依也察觉到她的动作,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抗拒这个真挚的小天元,索性顺应内心,把自己全部缩进那个并不宽厚的怀抱中。
手中的肉茎还是绵软,虽然她不擅长房事,但到底是成婚后的人,出嫁的时候也有专门的嬷嬷教她这方面,因此她不是一张白纸。她来回抚摸青涩的肉茎,用指腹若即若离的描摹它的轮廓,在它开始兴奋的时候,她翻开上面的嫩皮,指尖绕着敏感的粘膜打转。
叶流觞听到自己胸口的怦怦声响变得非常激昂,埋在少夫人颈边,听着她娓娓而来的轻哼,还有扑面而来的幽兰香气。
叶流觞仿佛置身花海中心,情不自禁鼓动鼻翼,淡雅的花香本该是沁人心脾的,可是此时却让叶流觞越发迷糊。身体的热度成倍增长,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心口突突突的跳,看着怀里委身于她的女子,她竟然真的有种她是自己的坤泽的错觉。
女子的命令还回荡在耳畔,身下的抚摸使她精神恍惚,迷迷糊糊看着怀里露出的一片莹润,手轻轻落在上面,搭在她光滑的肩头上摩挲,凝脂肌肤很细腻,她触碰都显得小心翼翼,在少夫人抬头吻她的脖颈时,她也开始回吻。
两人就似是两只白天鹅,小心无声的交颈,她们轻轻蹭着,动作青涩而带着丝胆怯。
“夫人。”
叶流觞吻着柳无依的雪颈,唇舌一点点往后吻,手别开后颈的几缕青丝,可以看到后颈处有区别于白皙的淡粉,那是坤泽的腺体。鬼使神差般,她直接埋了上去,更浓郁的幽兰香占据了她的口鼻,浸润她的血脉,她感到脑子一阵迷糊,下腹一紧,大量血液涌向她的欲望,她的肉茎迅速长大,片刻便再次做好了再战的准备。
天元的生理变化自然也被柳无依察觉,看着手中涨大的欲根,它的茎身饱满圆滑,顶端肿大犹如一朵粉色的香菇,此刻一丝透明清液从顶部的小孔渗出,把肉菇打湿,闪光萦绕在上面,更显娇嫩。
握着肉茎揉了揉,发现这便是最大尺寸了,虽然尺寸还行,就是怎的显得这般可爱呢?
与自己那禽兽丈夫不同,叶流觞这里哪怕充血后也是粉嫩的,上面的青筋不会太突出,而是如同青烟般在上面袅袅飘然,减少了狰狞的冲击,多了丝可爱的意味。甚至也闻不到丁点腥臭味,还带着叶流觞身上那股好闻的水香。
“怎么了?”见少夫人光看着她的身下发呆,叶流觞表现有些怔凝,还记得之前伺候二夫人的时候,她们便不止一次斥责她“小而无用”,她很委屈,这里大不大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这会儿又见少夫人盯着看,可是也觉得她小?
“没事,就是觉得你这里生的挺可爱的。”柳无依揉了揉挺立的肉茎,发现那里还晃了晃,样子颇滑稽,她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虽然这里此时不算大,但叶流觞才十五岁,尚在发育中,这人仅叁月就能蜕变成如今这副亭亭玉立的模样,若能活到弱冠之年,这里恐怕也会“大有长进”。
“夫人又说笑了,哪有人说这里可爱的。”叶流觞脸红了红,稍微松了口气,少夫人不嫌弃就好。
既然身体已经做好准备了,两人再次滚到床榻上。
柳无依主动把叶流觞的衣服脱下来,顺手拉过被子,把两具胴体一并裹进被子里。看着情欲被调动起来的叶流觞,她心里竟然萌生了一股自豪感,她勾着叶流觞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身上带,双腿也主动抬起,盘住了叶流觞的腰。
“碰我!”
仍是那声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命令,俨如恩威并施的君主。
叶流觞整个人像被定住,因着锦被包裹,被窝里全是幽兰花的气息,耳边的嗓音低柔,带着引诱的意味,她几乎本能的顺从了这让人难以拒绝的命令。
趴在少夫人腿间,左手握着自己的肉茎,右手分开少夫人的腿,让其搭在自己的臂弯间,有了方才的拥抱,现在两人都放松了许多,叶流觞凭着感觉摸索了下,找到那个小小的穴口,她的双眼情欲涌动,哑声道。
“夫人,要进去了。”
“快点吧。”柳无依有点无奈,进去就进去咯,这人每次都要问一句吗?
得了准许,叶流觞更受鼓舞,这是她第一回没有喝合欢散的情况下和一个女子交欢,她神智清醒,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只有漫天羞涩与兴奋,直把她的理智淹没。天元的冲动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再也忍不住,缓缓沉下腰。
肉茎缓缓挤入狭窄的穴中,随着一点点挺进,狭窄的穴口被撑开,与此同时,一种挤压感四面八方的包围住她。
“嘶——!”柳无依原本放松的身子再次僵直,臀部紧绷,整个下身像一把老虎钳,紧紧夹住堵住穴口的肉物。她知道叶流觞还没有完全进去,但她还是觉得很涨,明明看那肉茎也没有多大,怎的进入却这般涨。
“夫人,你放松些,太……太紧了。”叶流觞控制不住打了个颤,少夫人突然夹紧差点就让她射出来了。
“那你轻些,有点涨。”
“好。”
感到甬道放松了一些,叶流觞艰难的吸了口气,继续挺进。甬道一点点撑开,却又因着陌生的刺激不断收紧,里面的嫩肉舒张过后,再紧紧的贴上来,一下一下的夹弄,每一寸都在夹弄她青涩又敏感的肉茎。
叶流觞满脸红潮,嘴唇微微颤抖,只是进入她就忍得满头大汗。
太刺激了!
光是进入她就被夹得受不了。
她看着身下的少夫人,少夫人双眼微微颔起,眉头微蹙,看起来也很紧张。叶流觞心想若自己又草率的射了,少夫人定会瞧不起她,本着天元的自尊,她绷紧下腹,咬牙往深处挺进。
汗水逐渐汗湿脸侧的鬓发,直到她的耻骨碰到少夫人的腿根,她才喘着粗气一动不动。
柳无依也渐渐放松下来,她有点不适的扭了扭,并没有出现叫人害怕的撕裂痛,但也谈不上多舒服,仅有涨一种感觉。体内似有隐隐的瘙痒,空虚,希望被填满,被抚蹭,但叶流觞进去后就没有动作了,她又有点纳闷。
“你又在作何?为何又停在那?”
“夫人,好烫!”叶流觞吸着鼻子,小小声的对她说。
小天元的声线都在发抖了,声音听起来很无助,表情那么舒服,仿佛这就是她的全部本事了。见她这样,柳无依却是恼了,叶流觞虽然年轻,长的也算俊美,但就是一个花瓶,一点天元气概都没有!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种程度的刺激对老手而言兴许无足轻重,但叶流觞这个青涩的天元和情场老手本就不一样,她的青涩不仅在于情,也在于欲。
她太青涩了,也太敏感了。柳无依自以为的没用,对她这种天元都已经很厉害了,叶流觞感到过于刺激,那玩意儿被夹的舒服极了,泡在热液中,每一寸都在接受刺激。她的腰软了下来,腰窝很酥麻,她很想射。
柳无依烦躁的推了推她:“你快动一动,这样不舒服,很涨。”
“嗯。”
不敢忤逆她,叶流觞适应了一会儿便咬牙挺腰。
她的双眼湿漉漉的,凌乱的呼吸随着动作喷洒下来,看着在她身下发出轻哼的少夫人,她的心竟洋溢着一股异样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和平时与二夫人她们完全不一样。
叶流觞无法抗拒这种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满足,她控制不住动作,开始加快速度。
每一次抽插,她的少夫人都会轻颤,再发出一声细微的低吟,她的声音很轻,只有她才能听见,而在她顶到深处时,少夫人偶尔也会挺腰,迎合她的动作。
她看的出神,眼底一片迷梦,满心满眼都是被情欲染色的女子,她不再冰冷,而是与她一般,带上了炽热的温度。叶流觞发现自己并不像往常那般厌恶此事,反而很喜欢,希望今晚的时间永远定格。
陌生的满足感促使着她动的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大,每次深深顶进去,她都能感到花心的孕腔,有时候可以微微嵌在上面,那里的一圈嫩肉会紧紧包裹她,还把灼烫的液体浇在肉冠上。
得了甜头的她更兴奋了,她动的卖力,双眼却一直看着少夫人,眼底专注的明光能灼人。
柳无依已是被撞的不断发出细碎的呻吟,要强的她试图咬牙,不让那些奇怪的声音流露出去,只是那根顽劣的东西,总是会出其不意的顶在让她奔溃的点,逼着她张开嘴,发出更加羞耻的低唤。
她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那轻柔、溃败、犹如低泣一般的哼唧,耐人寻味,身上是叶流觞粗重急促的呼吸声,更多天元的气息自上而下笼罩着她,柳无依羞耻至极,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在这个小天元身下承欢,还发出那样的哼唧。
更让她无措的是,身下节节攀升的快感。起初只是觉得涨,但随着叶流觞动作起来,那股涨也在摩擦中变成了酥麻。叶流觞每次都会进的很深,故意去撞她的孕腔,把她撞的颤抖不止,在她快受不住时,她又会退出去,只流连于饥渴的甬道。
这给她的感觉就似是她的身体被叶流觞全面掌控,叶流觞抽动她的甬道,她仅有慢慢扩散的快感,而在叶流觞突然加快速度,突击她的孕腔时,她甚至会发出崩溃的轻啜。
快乐吗?她无声自问。
这该是世人常言的周公之礼,确实不疼,而且还很满足,甚至很快乐,在这里她欲仙欲死。晶莹的泪顺着眼尾挤出,滑过脸庞,若这才是夫妻之实,那她一年多来的生活又叫什么?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叶流觞一直观察柳无依的神态,见她的双眼忽然涌出了许多泪,她吓的连忙慢下来,只是两只手突然从被中伸出来,勾住她的脖子,她被迫虚趴在少夫人身上。正疑惑间,耳边再次响起了女子那喑哑又生硬的命令。
“要我!好好的要我!”
叶流觞一怔,抬头看去,视线猝不及防的与柳无依的撞在一起,那双眼被情欲洗刷,变得迷梦朦胧,但她却分明看清了在欲望的底面,掩藏着数之不清的苦楚。叶流觞的灵魂一瞬间被吸了进去,漫天愁苦顺着拉丝的眼神蔓延过来,涌上她的心头。
她抿了抿唇,身体一下脱离了她的掌控,鬼使神差的对着那张微微颤抖的唇,吻了上去。
四片微凉的唇瓣贴在一起,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惊讶,只是惊讶很快就都不约而同的敛下,她们拥吻在一起,唇齿交缠,呼吸连片,活像两个溺水的人互相交换呼吸,互相救赎彼此。
叶流觞颔着眼,笨拙的舔舐着口中柔软香嫩的唇,幽兰花的香气从她的唇舌扩散,脑子再次变得迷迷糊糊。
床帏被一只素手扯下,春光顿时被藏在了背后,透过昏黄的烛火,可以看到两道人影映在上面,人影交缠耸动,翻转起伏,期间传出几声压抑的喘息,随后翻转,被子一点点从床尾的角落推搡下来,掉在地上。
“哈……夫人~”叶流觞撑着身子,又快又深的摆动腰身,凌乱的呼吸全部喷在少夫人胸前,那里的大片春光落在眼底,两团绵软随着她的力道上下晃动,晃的她移不开眼。她似是不受控制,俯身埋在两团绵软的乳肉中间,贪婪的呼吸着满脸馨香,随后含住一颗蓓蕾,轻轻舔舐。
柳无依的呻吟变得很密集,快感如波浪,一波接着一波把她推向欲望的高峰。
这个时候,她索性放开了固有的矜持,双手紧紧攀着叶流觞的肩,色情又大胆的在她耳边呻吟,把热气吹向她的耳内,又故意含住叶流觞嫣红的耳垂吮吸。
有了互相调情,这场意外的交欢也彻底变了味道,她们起初只是在互相救赎,随后发展成一起沉沦,一起放纵。
凌乱的呼吸与细碎的轻吟交织在一起,她们都是很隐忍的人,叫声很轻,但已足够勾人,她们用彼此的身体去感受彼此,没有话语交流,仅有眼神和身体的嵌合,她们在用身体去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这场身心交流,亲密无间,心情又很愉悦,她们很快就有了释放的征兆。
柳无依紧紧搂着身上的叶流觞,她的双腿微微颤抖,甬道变得越来越湿,绷紧的弦随时都能断开,这种感觉就和方才叶流觞帮她舔一般,但又多了不同的满足,特别是此时体内火热,不知是她的温度,还是叶流觞的温度。
她感到自己的孕腔被叶流觞凿开,肉茎长驱直入,霸道的堵住她的身体,肉茎的顶端在摩擦中发硬,膨胀开,紧接着滚烫的液体便全部浇在了她的体内。
她被烫的惊呼一声,与此同时,更为强烈的快意奔涌而至,她发出宛如困兽般的啜泣,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在作何,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身体被一股快感的浪潮抛向了高空,她挥舞着四肢试图抓住什么,胡乱之下指尖在叶流觞背上抓出了道道猩红的痕迹。
叶流觞终于停下来,趴在少夫人身上气喘吁吁,腰身的肌肉阵阵绷紧,向少夫人体内喷洒她的烙印,直到灌满少夫人的孕腔,甚至堵住甬道。这时,她发现自己的肉茎根部膨胀一圈,把她和少夫人连在一起,她竟然成结了!
天元在情潮顶峰时会有一定的成结几率,一般与天元的心情有关,天元交合的时候越沉沦,那么成结的几率越高,若是恰好在雨露期成结,那受孕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
惊讶于自己第一次和少夫人交欢就成结了,明明叁个月她都没有过,而这仅仅一次,她就那样了。
“夫人可好了?欸?”叶流觞起身想查看少夫人的情况,结果话都没有说完,身前一道人影闪过,少夫人已经坐起来,就着相连的姿势钻进了她的怀里,又把她紧紧抱住了。
她抱的那么紧,脸紧紧贴着她的心口,仿佛生怕她逃了去。叶流觞感到疑惑,这又是作何?疑惑间,怀中的妙人儿抬起那张白皙的鹅蛋脸,眉梢噙着泪,正目光缱绻的瞧着她。叶流觞被看的心都提了起来,耳边这时又响起了那命令般的女音,只是这回带了丝旖旎。
“我还要~”
叁个字如一缕清风,轻若无形,落到耳中,却重如千钧。叶流觞难以置信,看着突然变得极为柔弱的少夫人,那似有撒娇的眉眼神态,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少夫人莫非被夺舍了?
“说了,今晚你是我的天元,我是你的坤泽,所以。”柳无依贴近叶流觞的身体,挑眉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所以,用的你的手触碰我,用你的东西要我,今晚,狠狠的要我罢。”
“!!!”
叶流觞只觉自己的脑海中传来一声什么断裂的声音,在她的意识湮灭最后,漫天幽兰把她淹没。
—————
29你为何唤我小姐
青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檀香自古便有安神舒缓的功效,可惜此时却没能让房中的气氛平缓下来,反而轻易隐匿在漫天幽兰与水气之后。
墙上交缠的人影就似是两条缠绕舞蹈的游蛇,她们身体紧密相贴,用彼此的身体互相磨蹭,下身某处高速离合,发出“噗噗噗”的响声,直叫人脸红心跳。
到了后半夜,激昂的声响终是止息,细微的啜泣在一片静谧环境中也变的清晰起来。
柳无依轻轻喘着气,双手紧紧抱着叶流觞,眼睑上还挂着未干涸的泪痕。
一夜欢愉,她竟感到非常满足,身体的满足之后,沉寂下来,她又感到些许伤感。这一年多来,每次行房留给她的仅有恐惧厌恶,但这次,与往常的都不一样,她很快乐,精神得到振奋,压抑的情感宣泄出来,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
世人都说坤泽天生就需要天元的抚慰,以前她心比天高,认为那不过是一句空谈,即便是雨露期,她对林宇也只有厌恶,直到今夜,她才发现渴求一个天元的触碰是什么滋味。
今夜的一切仿佛一语成谶,叶流觞真的成了她的天元,她与她畅谈观念与理想,房事的时候也耐心有礼,她的信香温和,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能给她带来安全感,无论怎么看,她都比林宇更像她的天元。
想到这里,她侧目看去,叶流觞躺在她的身边,身子时不时轻颤,紧接着她就会感到一股热流涌进体内。叶流觞的一部分死死嵌入她的孕腔,她的结堵住她的甬道,她就像她的天元一般用力的灌满她的孕腔,陪她度过敏感的雨露期,抚摸她的身子,填满空虚的灵魂。
视线再一次挪至叶流觞胸前,那颗朱砂痣仍是那么鲜艳,反射着烛光,那明光好似一光束,照亮了她昏暗的世界。她心头微动,伸手轻轻抚摸那处。
“你知道朱砂这般鲜艳的天元意味着什么吗?”
叶流觞摇了摇头。
“据记载:朱砂越鲜艳者,信香越精纯,信香精纯的天元往往能成就大事。”柳无依略思索道。
“夫人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已然是个奴了。”叶流觞听闻只是苦笑,若是能成大事,她何至于从一个博学的学徒成为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又何至于卖身为妓?
“谁知道呢。”柳无依却是神秘一笑,她看着叶流觞的眼睛:“若有朝一日你能恢复自由身,你还会记得……记得林家大院吗?”又或者说,会记得我吗?
叶流觞皱了皱眉,她还有机会吗?恢复自由身的那天兴许就是她的赴死之日,至于会不会记得林家大院,她也注视着柳无依,这里留给她的只有痛苦,为何要记得?相视良久,她想摇头,却在看到那双眼中的期盼慢慢暗淡时,立马改了口。
“自然记得。”
清雅的嗓音掷地有声,心中的烦闷陡然驱散,柳无依躺在叶流觞怀里,她们均没有说话,就这般相拥着享受来之不易的安宁。一次床事,两颗疏离的心却仿佛被无形的线牢牢捆在了一起。
片刻后,结消去,叶流觞退了出去,发现下方的床单已是氤氲开一片水渍,脸上的热度又升了起来。叶流觞低头看了眼,少夫人赤裸的身子贴在她怀里,她也是赤裸的,只是看了一会儿,她又感到下腹在发紧。她本就是个年轻气盛的天元,少夫人温香软玉在怀,她如何当的了柳下惠?
“怦怦”声穿过胸腔传递出去,而软下去的“小流觞”也开始按捺不住的抬头了,这个反应叫两人都小脸一红。
“夫人可要歇息一会儿?”叶流觞有点尴尬,她又硬了,这样的反应让她很难堪。
“歇是要歇了,只是你这儿瞧着不想歇呀。”柳无依意有所指的往下方觑了眼,她伸出一根玉指,轻轻点在肉茎的肉冠,此举引得年轻的天元又是一阵颤抖。
“夫人别开玩笑了,已是快天亮了,夫人还是抓紧歇息一番罢。”叶流觞红脸按住腿间不听话的玩意儿,这玩意儿也能这么精神吗?明明以前伺候二夫人的时候,不喝合欢散这玩意儿都不起来,现在换成少夫人,却总是自己起来。
“好,那就歇息一会儿,你快回去罢,今夜的事就当没有发生,只是例行度过雨露期。”柳无依虽然有意逗一逗这正经的天元,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继续打趣的时候。等太阳东升,她的身份就会再次变成少夫人,而不是此时可以为所欲为的柳无依了。
半夜的旖旎褪去,回归的是清冷与疏远,叶流觞更衣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那句“就当没有发生”像一把寒刀,刺入她火热的心,再把她的心冰冻起来。
心里闷胀的紧,她咬着下唇,有些不甘。今晚的少夫人热情又主动,对她很温柔,还会鼓励她,被儿女情长包围,她也忘了最开始的那句“仅是今晚”——只有今晚她是少夫人的天元,等一切结束,那些甜言蜜语都成了过眼云烟,终归仅是一场仲夏夜之梦。
如今,她又就成了她的主,而她也成了她的奴。
“我明白。”她垂着头,脸上的血色褪去了许多,都有些发白了,而她的心情变化,也导致原本还很精神的“小流觞”瞬间萎蔫,她的眸子都湿润了起来,看着委屈的不行。
穿好衣服,又把弄乱的被子迭好,盖在少夫人身上,只是离开的时候,走到门前,她忽然生生停住。
“怎么了?”柳无依疑惑问道。
纠结片刻,叶流觞终是被心中的不甘打败,她不愿一夜欢愉最后什么都不剩!她突然转身,快步回到内室,双眼定定的看着床上披头散发的女子。
其实她散发的时候要比盘发的时候好看许多,散发柔和了她清冷的气质,收敛了她的锋芒,给人一种温柔恬静的感觉,与邻家姐姐无异也。现在发丝有点凌乱,脸上也遍布未褪的情潮,叶流觞此时才明白,她的清魅,目前仅有她窥见过。这样的少夫人不是麻木不仁的人妇,而是朝气蓬勃的姑娘,而此人本该如此。
“夫人,恕我无礼,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姓?”她沉默半响,在少夫人疑惑的眼神注视下把心里话脱出。
“名姓?”柳无依一愣。
“嗯,除去林府东厢主母的名头,以及林柳氏,那属于夫人自个儿的名姓。”叶流觞一字一顿的说。
柳无依疑惑的脸在怔神过后,却是展出了一个欣然的笑。果然,这人不是一个“正常人”,是个怪人,但怪的叫她欣喜。柳无依看着叶流觞不掺狭隘的目光,轻声道。
“姓柳,唤无依。”
柳无依?叶流觞愣了愣,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床榻上柔弱的女子一眼,“那可真是人如其名呀。”
“什么意思?”向来聪明的柳无依几乎瞬间便听出叶流觞的言下之意,顿时有点恼。
“没什么,只是与少夫人今夜畅谈得知,这名字倒是应景。”叶流觞不以为然道。
“那你不也是如此,曲水流觞,漂泊无依,我们的名字念着倒也挺顺口的。”柳无依阴阳怪气回去,她们的名字都有股居无定所无依无靠之意,潇洒而自在,说到底都是无根无源之人。
“是呀,小姐,我先回了。”叶流觞冲她笑了笑,转身离去。
“你作何唤我小姐?”柳无依意外的道。
“不作何,只是觉得你喜欢。”叶流觞回头轻笑,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这里,独留柳无依有些发愣的坐在床上。
真是个怪人,却又很懂她。
30小姐莫非喜欢上她了
柳无依无奈的摇摇头,随后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叶流觞离开后,房里也一片安静,就连那股能使她放松的水香也很快消散在一阵阵晨风中。她的心情开始浮躁起来。
真是怪了,体会了温柔乡后,再次回归现实,她竟然也有了抗拒之意,不再如往常那般习以为常了。
不一会儿,秋华走了进来,该是叶流觞和秋华打过招呼了。
秋华一马当先,几步来到柳无依面前,紧张的上下检查。虽然叫叶流觞过来是她的主意,没想到却因此开了口,小姐真的和叶流觞过了一晚,她昨晚担心到根本不敢睡,就怕小姐喊救命她听不见,幸好现在看来是没有事了,她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小姐,下回还是让我在这儿盯着罢,叶流觞虽然看着像正人君子,但到底是个下贱的泥腿子,保不准突然就发疯了。”
“秋华,切莫胡说!我很好,她……也很好。”听秋华这么评价叶流觞,柳无依却是恼了,她急着给叶流觞正名,她还没忘昨晚叶流觞说“她天生命贱”的话,经过昨晚,她打心眼里不愿别人说叶流觞下贱,更别说还是自己的婢女。
“她很好?”秋华震惊于最后一句,这话出自小姐之口,简直就跟瞎子重新开眼了一般。自家小姐的性子,她太清楚了,自小心比天高,她不可能这么看得起一个天元,况且昨晚还在嫌弃叶流觞,才一晚上过去,就维护上了?
她愣愣的看着柳无依,不断回忆柳无依的反常,叶流觞来了后,柳无依就跟中了邪般,又是偷偷盯着,又是没事找事,还被叶流觞气到多次口出狂言,昨晚又主动提出要和叶流觞做,做完后就护着了!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一件事。
看着柳无依有些心虚的样子,她不得不猜想,莫非喜欢上那个元妓不成?
这个猜测令秋华震惊无比:“小姐,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柳无依蓦然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喜欢,是指那种喜欢?怎么可能?她已经嫁人了,难道她还喜欢上一个元妓了?
“怎么可能,我已经为人妇了,休要胡说。”
“若不是喜欢作何这般在意她?以往小姐伺候完姑爷,紧着好几天都死气沉沉,可是现在,小姐仅仅和她好了一晚,便。”
“便什么?”
“便眼含秋波,心猿意马了。”
秋华给她拿了个铜镜,柳无依才发现自己脸上潮红尽显,眼底含着陌生的情思,好像还有点挂念叶流觞的那种触碰!
“这、这。”
柳无依顿了又顿,莫非她真的喜欢叶流觞?或许她只是喜欢和她交流……会有人喜欢和不喜欢的人交流吗?柳无依自己反问自己,她有些兴奋,但忽然,林宇的模样出现在脑海中,兴奋陡然弥散。就算是那种感情,又能如何?
“并非喜欢,我只是觉得和她能够交流,秋华,你不懂。”她苦涩的摇了摇头:“很久了,自出嫁以来,身边只有你一人,日日在大院里头坐着,实在烦闷的紧。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没了活力,了无生志,可是昨夜,我与她彻夜交谈,竟觉得非常放松,就像是知己般,而且她能懂我的意思。”
叶流觞确实懂她的心思,就如方才叶流觞叫她小姐那般,那人就像是她肚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她对嫁人后的身份耿耿于怀,可是没法挣脱,也不容许挣脱。世人皆劝她接受这个结果,就连至情血亲都在洗脑她接受这个身份,唯有叶流觞,她没有像别人那般劝她接受,反而称她为小姐。
小姐,自然和夫人不同。嫁人后别人只知道她是少夫人,而她那闺阁名姓无人知晓,所有人都知道鼎鼎大名的东厢主母,却没人知道东厢主母就是柳无依,就像她说的那般,以后在坟头标个林柳氏,从古至今柳无依这号人都跟不存在一样,似乎只要嫁了人,她便不再是她,而是成了专职帮夫君管理后院的工具人。
可是方才,她很自然的与叶流觞介绍自己的名字,就像在介绍一个真实的自己。她很开心,原来她还有介绍自己的机会,而不是只能与他人说她是林宇的婆娘。
人的一生很短暂,所图不过是叁两知己,她已然没有懂她的伴侣,可是却有了知己,这如何能不让她欢喜?
秋华看着小姐脸上展开一个欣慰的苦笑,这样的小姐真的很让人心疼。虽然平日里小姐表现的很稳重,可是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17岁的少女,她本该拥有少女的风华,而不是硬生生被世俗规矩蹉跎成一根毫无棱角的木头。
但小姐的这个反应,也更加佐证了她的猜想,秋华干巴巴的说:“小姐,你当真是喜欢上她了。”小姐喜欢上一个元妓,当如何是好?
柳无依愣了愣,随后却无所谓的笑了笑:“谁知道呢?喜不喜欢又能代表什么?”
话毕,她穿上衣服,坐到一旁的书案上提笔写信。
昨晚的事虽说林老爷答应了会给她一个交代,但现在摆到眼前的现实是她受辱了,还被很多人看到,于名誉有损。名声不好已是她的罪过,无人会在意这是不是她的错,世家大族最是看重名誉,身为当家主母,她现在最好识相点。
想了想,她提笔在信纸上写下几行字,折起放进信封里。
“这信送到老爷那吧。”
秋华叹了声气,把信拿过来,这信不用看都知道是应对昨晚之事的办法,虽然知道小姐一向明事理,可是这时候她却恨不得小姐不要这么明事理,少爷和林家根本不值得小姐去付出。只是,她们唯有顺从。
秋华出去后,柳无依继续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少不了又想起了叶流觞。
此时,叶流觞已经回到前院。
天才蒙蒙亮,后院一片孤灯夜影,前院却已经熙熙攘攘了。这里是家奴居住的地方,奴才向来起的比鸡早,他们早早起来打扫卫生,为主子准备早膳与热水。
叁两家奴在院内说着悄悄话,叶流觞走过的时候还能感受到落到身上的异样目光。
对此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几乎每天都会感受到这种目光,就算奴子们需要她教导认字,却也不影响他们私底下议论她,只是叶流觞已经不在意了,反正她是主管了。
经过厨房的时候,她碰上了熟悉的女孩。
“叶姐姐。”
周小丫见到叶流觞就从厨房中钻出来,她长的瘦小,在忙碌的厨房就更没存在感了,出来的时候叶流觞才看见她。见她一脸紧张,神色有些惶恐,叶流觞问:“怎么了?”
“叶姐姐,听他们说昨晚少爷欺负少夫人了?”周小丫一脸忐忑,她仍记得绿柳和红花的事,一听到少爷欺负少夫人立马联想到那天早上的惨状,她差点吓坏了。她担忧的问:“少夫人没事吧?”
“她没事。”叶流觞心头一暖,这丫头。
“真的?那我们是不是要换主母了。”周小丫仍是忐忑。
“谁和你说要换主母的?”叶流觞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这是可以乱说的吗?
“我听他们说的,说现在二夫人生下了孩子,少夫人又被撞破凌辱,为了东厢名声,少夫人会被休的。”
“……”
叶流觞脸色顿时沉下来,她怎么忘了,这是一个名声大过天的世道。少爷的荒唐事昨晚那么多人瞧见,少夫人虽说没有过错,但名声有损本身就是一种罪。
现在这种局面,柳无依,你该如何稳住自己的位置?还是说她们的缘分就这么尽了?
——今夜你是我的天元,而我是你的坤泽,仅此一夜!昨晚柳无依对她说的话还历历在耳,这个仅此一晚不会是因着她被休吧?
31她为何会感到难过?
清晨,林家主宅。
林老爷坐在主位上,眉头一直不展,每当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林宇,他就恨不得揍死他,这个孽障,喝了几两酒,就把他好好的部署弄的一团糟。
在此之前他已然计划好秋闱过后,在户部弄个员外郎给这孽障,正好也可以帮他处理一些税务问题,结果当晚就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这可如何是好?
“老爷,赔礼已经准备好了。”老夫人走进来,见一声不吭的父子俩,叹了口气,儿子这次真的惹怒老爷了。
“知道了。”林老爷没好气的回了句,一晚未眠,他却没想到一个两全之策,甚至想过直接换个庶子来培养算了,林宇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把林家的名声都丢尽了。
“爹,怎么办呀,天快亮了。”林宇回头看了眼微光的室外,小小声的提醒父亲。
“你还知道天快亮了,若不是你捅这么大一个篓子,老夫至于这般吗?你说说现在如何解决?”
面对林老爷的责骂,林宇立刻垂下头不敢说话,老夫人在一旁有些看不过去。
“老爷,不发生都发生了,骂宇儿也没用呀,依我看柳氏名声有损,主母定是不能当了,要不休了?”
“你以为休就能休的?柳家那如何过得去?”
“柳家不乐意也奈何不了我们林家呀,总不能继续放着柳氏当主母,叫宇儿今后出去如何抬头做人?”
“他本就抬不起头!”
老夫人怔了怔,见父子俩又开始了剑拔弩张,连忙劝道:“可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得找个折中,柳氏是不能继续管理东厢的,我们多给一些补偿柳家。”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若休她,就算柳家那边能打点好,我们林家也会落个背信弃义的名头,柳氏本没有错,嫁过来打理后宅尽心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休了也说不通。况且换人谈何容易?就这孽障现在的名声,哪个世家愿意把孩子嫁给他?”
林老爷越说越气,直把林宇说的头都快埋进胸口,其实现在最稳妥的办法是处理林宇。
“难不成老爷想让宇儿分出去?”身为枕边人,老夫人又如何不懂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放弃林宇这枚棋,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实在不愿意。
“爹,这不成,你说让我继承林家的。”听到要分出去,林宇立马急了。
“继承?不拖累林家就不错了,实在不行的话给你一些产业,你分出去,自个儿发展,这样一来,对林家有个交待,对柳家也有交待,对天下人都有交待。
“爹,这不成,我不同意。”
“轮得到你不同意吗?”
父子俩又争吵起来,谁都不肯让步,正陷入僵持时,却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老爷,小姐让我过来给您送信。”
林老爷瞪了林宇一眼,重新坐下来,沉声道:“进来。”
秋华走进去,先向林老爷和林老夫人各行一礼,才把柳无依给的信拿出来:“老爷,这是小姐让我给您的。”
“柳氏送来的?”看着秋华手中的信封,林老爷有点惊讶,但是不知为何却又仿佛有了希望般。柳氏向来知书达理,只要是柳氏给的方法绝对能解决问题,他连忙拿过信封拆开查看。
信中只有几行字,娟秀的字体还带着特有的秀气,只是秀气的字却蕴含着让人信服的能力。区区几行字,顿时就让萦绕在他心头一晚上的问题迎刃而解。
“好,好,好!”林老爷合上信封,喜悦的连说了叁声好。
“爹,怎么了?”林宇疑惑的看着林老爷。
“柳氏果真是个贤媳,你自个儿看看吧。”林老爷振振有词,把信封递给林宇,心中已盘算起来。
林宇接过信件,匆匆扫了一眼便喜形于色,如若如此解决,的确能最大程度的挽留一切。不仅可以保住林家的脸面,也能给柳家一个交待,更重要的是他还能作为嫡子继承林家。
“爹,这。”
“便照着此法办,只是,还是要给柳氏一些补偿,表明其在我林家的地位,你这段日子也安分些,别去那什么勾栏院了,争取秋闱考个好名次,不然担任户部员外郎会被人诟病。”
“是,孩儿定会好好备考。”
父子俩一拍即合,商定完毕后,天边也已经泛起鱼肚白了。
歇在林家的宾客们也陆陆续续醒来,他们结伴来到前院用早膳,脸上洋溢着八卦的笑容,他们都很好奇昨晚的闹剧林大人要如何解决,而且又会给他们什么补偿。
早膳吃的差不多后,万众瞩目的林老爷总算携家眷们前来,林家父子、老夫人和二夫人皆来了,唯独缺了少夫人。
看到这一架势,八卦的目光顿时汇聚在座上的柳老爷和柳夫人身上,莫非想让柳家二老下不来台?
叶流觞看到到场的只有二夫人也是心下一沉,难道真的要扶正二夫人不成?
林家人全部站到院前,叶流觞命人把礼品搬上来,今早她离开柳无依后就一直安排家奴准备今天给客人的回礼,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她却一点都不困,心里一直担心柳无依。
现在柳无依是要下台了还是怎样?她心事重重的走到林老爷面前,躬身一拜:“老爷,府中的礼品已经备好。”
“你便是宇儿带回来的元妓?”林老爷初见这位文质彬彬的女郎,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这样的人替他林家做事的确没有问题,而她卖身为妓也信得过。
叶流觞点了点头,却不明她一个元妓怎么还能如老爷的眼。
“等下把礼品给各位客人送上。”
“是,老爷。”
叶流觞弯腰退到一旁,林家众人也顺势走到早已八卦良久的客人跟前。
“哟,林大人姗姗来迟呀。”
“昨晚老夫这不成器的孽障让各位见笑了,只是年轻后生的事不该影响我们的老交情不是?”林老爷直接开门见山:“老夫今日就先厚着脸皮,让各位卖老夫一个面子。”
“哎哟,林大人真会说笑,年轻郎儿血气方刚,都有不得已的时候,谁年轻的时候没干点糊涂事,大家说是不是呀?”有人趁机给他递台阶,一唱一和,见状,大家也纷纷说了客套话:“是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林大人莫要多虑。”
“好,既然大家都给老夫这个面子,那老夫也直话直说了。”林老爷捋了捋胡子,拿起一个木箱放在柳老爷面前:“亲家公,昨晚这孽障确实做的不对,我这个当爹的先替他赔个不是。”
“亲家公,你这是什么意思?”柳老爷脸色变得难看,莫非这么一点东西就想打发他柳家?
“亲家别急,这是老夫给亲家的补偿,后生们发生了那等事是我这个当爹的教子无方,只是儿媳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贤媳,嫁到我林家兢兢业业,东厢十二商铺大家也都听说过,这般得力又贤良的儿媳何错之有?我们不能因着一场意外便伤了林柳两家的和气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柳老爷眼神微妙。
“自然要给柳家一个交代。”林老爷拿起一杯酒,面向众人朗声道:“贤媳柳氏自请居后宅,不闻前院之事,老夫准允。今后柳氏在后宅相夫教子,为了让亲家安心,老夫今日做个主,犬子昨日新添一女,老夫取名天赐,今后养在柳氏名下了。”
林老爷的话顿时引得众人一阵哗然,新添的女郎养在柳氏名下,也就变相的强调了柳氏主母的身份,肯定是不换人了。大家暗自点头,林家这般做也厚道,不然两边都落下口实,而强调柳家媳妇的地位,也表明了林家的诚意。
对这个结果,柳老爷自是满意的,只是随着一起过来的二夫人顿时慌了。
“老爷,这不妥,孩儿是我的,该是我带,柳氏凭什么?”二夫人急着挤上前,又不敢抓林老爷,只好抓着林宇慌叫:“夫君,你说过我生下孩儿便把主母的位置交给我,把我扶正的,你不能这般对我。”
二夫人的话又引的大家眼神微妙,刚刚还给林宇挽救一点面子的,现在又给摔下去了。名人世家最忌讳的便是宠妾灭妻,自古便讲究嫡庶有别,妻妾有别,能轻易说出废嫡立庶的说法,林宇可真是一个畜生。
林宇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忙抓着二夫人往后院拖去:“吵什么,不嫌丢人吗?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在你的院子安生过日子就好,别给我添乱,不然我休了你。”
“夫君,你说什么?”二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要休了她?她气急的大喊大叫:“你骗我!你说了给我主母位置的,主母位置是我的,你背信弃义。”
“住嘴,你个蠢妇,你们快带二夫人回房歇息,二夫人产后就别出来吹风了。”林宇命人把聒噪的二夫人带下去,二夫人更加激动,双腿乱踢:“我不同意,你们休想抢走我的孩儿。”
“带下去。”
“柳无依,我不会放过你!”
二夫人被几个婢女架起来强行拖下去,这场闹剧也以权力的单方面碾压彻底告终。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林少爷的人品真的不太行!只是他们也不觉得把妾生子抱给正妻养有何不妥,妾在他们眼里本就不算个人,友人间互相赠送都可以。
“亲家可别听那愚妇胡说八道,那不过一个内宅小妾,放在房内消遣的,说些玩笑话她还信了。”林老爷有点尴尬,把妾扶正什么的怎么可能,就算休了柳氏,也不可能把朱氏扶正。
“罢了,天元房里总有那么叁两坤泽的,贤婿自己拿的清就行。”柳老爷摆了摆手,林家也算给足了他面子,他也没必要紧咬不放。
“那这事就此结束了?”
柳老爷点了点头,林老爷趁机借坡下驴,笑的更像一只老狐狸了:“那好,亲家放心,就算那小子迷糊了,我这个老头子也容不得他胡来。”
“行了,时辰不早了,老夫先回府了。”
“那林某把相应的补偿叫人送到柳府去。”
林老爷乐呵呵送走柳老爷,他命人把礼盒一件件递送到客人手中,林宇也一改昨天高傲的模样,跟着林老爷忙前忙后,等宾客远去,林家也回归了寂静。
林宇找到叶流觞:“夫人说你熟悉东厢的用度账目,也能上手做账,所以今后你便是林家的大管家,你要开始对接铺子上的事,整理过的账目再交由夫人过目核实。”
“少爷!”叶流觞惊住了,竟然还有这么一茬,这便是柳无依的解决之法吗?
“进府也一段时日了,一个奴子该是什么模样也该习惯了,既然已经卖身为奴,便安分守己当奴子,别得了主子给的恩典就得意忘形。当然,若做的好,本少爷也会在你弱冠之年给你娶个妻,好让你不至于一辈子孤苦伶仃。”
说到最后那句,林宇意有所指,现在柳氏损了名声不好出面,但是又要给柳家一个交待,铺子的生意又要照做,那么交给元妓倒也合理。叶流觞出身低微,已经卖身,更是喝下绝子汤,不用担心她不忠,有她管理东厢的账也不必担心泄密,不管怎么看都是最合适放心的人选。
“是,元妓谢少爷恩典。”叶流觞干巴巴的陪笑,随后鞠了个躬,美其名曰感恩戴德。
林少爷轻哼一声向书房走去,近期他得用功了,发生了那种糟心事,能堵住悠悠众口的唯有功名,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叶流觞维持着躬身的姿势,久久才站直,脑海中全是方才林少爷的话。她知道,少爷的话就是柳无依的意思,没想到柳无依会把这般重要的事交给她,虽然之前也是东厢的管家,但她只管后宅的事,现在她却铺子也要管了。柳无依身居后院,却把前院的事全部交给她处理,这是对她绝对的信任。
柳无依,竟这般信任她吗?明明最讨厌相夫教子,这人如今却主动请命去相夫教子,把仅有的自由给了她。管理商铺,自然有不同于后宅家奴的自由,她可以打听府外的事,也可以出府办事,可是柳无依却真的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金丝雀了。
心中虽感动开心,却又酸涩不已,为自己开心能够理解,那她为何会为柳无依感到难过?
32我喜欢你来我这儿
东厢的变动很快传到了所有家奴耳中,大家震惊无比,那些担心少夫人会不会下台的都不由长吁一口气,只要主母是少夫人就好,但得知现在是元妓管理东厢,他们又有点怔怵,毕竟他们可没少议论叶流觞,也不知道叶流觞会不会记仇,趁机弄他们。
但显然他们都多虑了,叶流觞无暇关注他们,她先是安排家奴把院子的狼藉打理干净,来不及做账,又飞快的往后院奔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后院,也顾不上合不合适,只本能的想去后院见一见柳无依。
来到才离开不久的小院,这里就跟早上一样,不曾有任何变动,而她也仅是第二次来,却感到这个小院格外温馨。她熟练的来到那间厢房门前,情急的她还忘了敲门,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去了。
岂料房内的人躲闪不及,柳无依正喝茶呢,冷不丁看到冒冒失失的元妓,顿时呛得满脸通红,而一旁的秋华和乳娘也尴尬的背过身去。
叶流觞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糗事,一张俊脸腾的一下红了个通透。因着孩子已经抱给柳无依养了,自然要请奶娘,奶娘都是奶量巨大的坤泽,乳房都是万里挑一的,一对白花花、形状巨大的奶子着实吓到叶流觞。
柳无依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见这人像只无头苍蝇一般撞进来,还看到奶娘的奶!她有点恼,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已把自己羞成一只鸵鸟的女郎面前,低声道:“你作何?这般冲进来,门都不敲。”
“我、我。”叶流觞发现自己的舌头怎么都捋不直了,脸上燥热的厉害,眼角的余光总是瞄到奶娘的奶子。
那奶子好大,比二夫人和少夫人的都大,看着很沉,一只就有她的头那么大了,而她刚刚进来的时候,貌似看到秋华正在奋力揉动奶娘那一对格外吓人的乳房!
柳无依见她眼神躲闪,竟然还敢往奶娘那儿瞄,顿时火了。她知道这人很青涩,没有过坤泽,少女尚不熟悉,奶娘那般成熟风韵的女人定是把她的魂儿都给勾了去。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叶流觞都不看她了,视线还一个劲的往奶娘那儿去。柳无依冷下脸,直接把人拖到外面。
“随我到偏殿。”
“嗯嗯。”
叶流觞连忙跟上柳无依,灰溜溜的样子看着仿佛犯了什么错,准备到夫人那里领罚。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偏殿,叶流觞讪讪的摸摸脸,方才实在是太吓人了。
“怎么了,看到乳娘便迈不动腿?”柳无依阴阳怪气的觑了她一眼。
“啊?”叶流觞愣愣的,半响才回过神来她在说什么,原来方才的是乳娘,果真是“乳”娘。她的脸诡异的又红了几分。
“身体很诚实嘛,很喜欢罢?等下让乳娘陪你聊聊天可好?”柳无依把叶流觞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这人昨晚和她行房都不见羞成这样,现在看到个奶娘就迈不动腿,怕不是就喜欢这么“大”的,还嫌她不够大。
“说什么呢,小姐莫要开玩笑了。”叶流觞慌张的差点栽倒在地上,看着就够吓人了,还陪她。
柳无依冷冷哼了声,径直坐在茶几旁,挑眉看着兀自紧张的叶流觞,不知为何,她很喜欢逗这个正经的小天元,她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着茶杯,摆开了审问的架势。
“说吧,过来作何?”
清冷的声音总算让叶流觞的害羞平复下去,她连忙把憋了一上午的话说出来。
“小姐作何让我管理前院。”
“才这点事呀?让你做就做好了,那么多问。”柳无依无语道,这点事就冒冒失失过来,还看了奶娘!
“不是,小姐这般,明明小姐最不愿的就是退居后院了,况且,我和小姐尚且不算多熟悉,小姐不该这般信任我,这种走账的事情,若我故意找麻烦,小姐会受牵连的。”叶流觞把准备好的理由说出来,听着是在劝柳无依,可是嗓音却是小小声,也不知道是在劝别人还是劝自己。
“那你会吗?”柳无依答非所问。
“我自是不会,只是我怕被人利用,我到林府不久,府上的事也不大熟悉,我也从未管理过商铺,我会害了小姐的。”叶流觞说到后面就认真起来,特别是商铺上的事,她怕自己被人利用,到头来去陷害柳无依,越想她就觉得越不妥:“小姐还是换个更合适的人选,我一个元妓不敢托重任,小姐的人情我没有能力还的。”
她向来不会轻易有求于人,她不敢欠别人人情,只因她根本没有能力偿还。她着急万分的还想说什么,唇瓣却突然附上一只玉指,她只得愣愣的闭了嘴。
“听好了,你没有欠我人情,这般也是帮了我自个儿,现在这个局面,你是觉得我可以相信谁吗?要么把权利让出去,要么就是找个我信得过的人帮我,而目前府中,我唯一能信且有能力的就你了。”柳无依看着叶流觞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见叶流觞还是彷徨,她又补了句:“而且,生意上的事交给你我更放心些,我喜欢与你共事的感觉,这样每当做完账你都可以用这个由头过来我这里与我商讨。”
“小姐?”叶流觞心头一紧,这是什么意思?让她过来?还是每次?静坐的妙人儿突然靠近,紧接着身子再次被人抱住,满脸都是幽兰馨香,她身子又僵硬了,大脑空白之下耳边悠悠传来一阵低语。
“我喜欢你过来我这儿~”
叶流觞已经不会思考了,喜欢她来这儿!她也不是什么愚钝的人,这样的意思是什么自然知道,只是这个柳无依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问:“小姐可是打算找我对食吗?”
柳无依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犹如银铃,清脆悦耳,听的叶流觞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若是你觉得是对食,那便是对食,只是需得拿账本过来,现在我身居后院,顾不上前院的琐事,你需得仔细些,若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定要先与我说,免得被人用计陷害。”
“嗯,我会小心的。”
偏殿内传来两个少女小小声的低语,时不时再传来几声悦耳的笑声,听着像林间鸟鸣,轻松又惬意。
一炷香后,叶流觞红着脸浑浑噩噩的离开柳无依的小院,迷迷糊糊的她甚至都找不着北了。胸腔中像有一只小鹿,撞个不停,她抚了抚胸口,可是跳动越来越快,身子也随着发热。
难道她太饥渴了?只要少夫人撩一撩她,她的心就悸动不已。明明昨晚才和少夫人争吵过,但吵完之后的彻夜“长谈”,她们的关系似乎就怪了起来,她越来越奇怪,靠近少夫人就会紧张的浑身发抖。
缓了心神,她有点不舍的离开这个让她开心的院子,手中的账本似有千斤重,代表着柳无依对她的信任的重量。接下来的日子她不能辜负柳无依的厚待,深宅大院中的自由弥足珍贵,她需得好好的利用起来。
林府添丁的热闹就像一场龙卷风,来的浩浩荡荡,去后便是一地狼藉,叶流觞要负责把林家近期的所有收支处理好,紧着又要准备少爷秋闱的事,热闹平息下来,林家也变回了静谧的样子。
随着北方裹挟寒气的秋风席卷大地,清晨的空气已是透着一丝寒凉,不知不觉间,夏季彻底过去,秋意渐浓,外界的局势也在悄然变化,还透露出一股紧凑感。街上购粮的人越来越多,粮铺经营的时间越来越短,很多人熬过了夏,却隐约熬不过秋了,而学子们十年寒窗等待的秋闱,也在渐冷的气氛中到来。
33不是我夺了你的东西
今日一早,东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今天林少爷要启程参加秋闱了,府中上下都来给他们的“家主”送行。
叶流觞几乎一夜未眠,她面前摆放着一箱箱行李,公子哥赶考可马虎不得,林府离京城虽然不远,但也不近,马车赶路都得近一周,为确保这位贵族公子的生活质量,马车需要准备两辆,随从家丁二十余,就连饮食和路途需要的东西也有一长串,也不知道是赶考还是周游。
都说寒门学子进京赶考一路上还得吃苦耐劳,对体弱的学子而言,不说能不能考上什么,在赶考的路上就丢了性命的更是大有人在。
偏远村庄的书生进京赶考久久未归,乡邻就会认为其被城里的大户招赘享福去了,这也是“抛弃糟糠之妻”的说法的由来,其实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可能,书生根本没有顺利赶考,而是死在路上了。
科举路不仅考验人的学识,还考验人的体质,当然,穷苦人无法避免的事,公子哥有的是捷径。对大部分世家公子而言,科举甚至仅是走个形式,他们的官位早已内定,考得好叫名正言顺,考得不好也是内定名额,穷苦人不过是可怜又可笑的陪跑。
等把所有东西搬上马车,此时天已然亮了,叶流觞简单解决完早餐,又开始忙着做账。
现在东厢的大小事只有她在处理,只有最后的账目需要给柳无依核实,少爷房里光下人就上百,每日给家奴处理琐事就够她忙了,而主子们的事也不能马虎,商铺的生意也要她去走动,现在的叶流觞已经忙的跟个陀螺一般,也深感曾经的柳无依不易。
她只是管理前院之事,还能得柳无依帮把手,以前的柳无依却全权负责林家的事,她都不知道柳无依是怎么兼顾的,就这样还要应付那个衣冠禽兽,真乃神人也!只是一想到这样的神人却只能在后院相夫教子,她觉得这是一种浪费。本国能人本就少,因着那是坤泽,所以便不能用吗?
一直忙到午时,高贵的林少爷总算要启程了。
林少爷穿戴整齐,小斯帮他拿着装满书本的包袱,路上七天自然也不能浪费,需得好好温习功课。许是对功名的渴求,这段时间林宇暂避锋芒,真的安分守己了许多,每日都在温习功课,当然,并不是在学院,而是在自己府中。
“夫君,这是妾身为你准备的锦囊,愿夫君路上平安。”柳无依把自己随意绣的锦囊放到林宇的包袱中,随后就恢复了平日温婉大气的姿态——这里的人都说夫君出远门,身为妻子得送上锦囊,寓意和和美美一路平安,参加秋闱,自然少不了高中的愿望,虽然明知道林宇是个草包就是了。
“为夫可是要赶考了,天赐便交与你照顾,照顾好些,仔细着,为夫就这点血脉损失不得。”林宇抱着小女儿亲了亲,小女儿几乎就是他的宝贝疙瘩了。
“妾身明白,时辰不早了,夫君早点赶路罢。”柳无依欠了欠身,把孩子接过来抱着。
“这就对嘛,你看,现在这般不是挺好?早该呆在后院相夫教子,总是不听劝,整天抛头露面,弄得丑态人尽皆知,你就呆在后院乖乖等为夫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做做。还有,为夫赶考这些天,在家里给为夫参谋一下多纳几房妻妾,天元嘛,后院总得有几房坤泽辅佐的,今后为夫拜官进爵,后院这般人丁稀薄的像什么话。”
林宇的一番苦口婆心,模样就像在说着什么天大的恩赐,柳无依早已听的耳朵起茧子,只乖顺的欠身答应:“是,妾身会在后院为夫君打点,替夫君分忧。”
“这就对了,别总是拧着来,为夫待你不薄,别总是弄得大家都不好看。不早了,为夫上路了。”
林宇满意的点点头,他觉得抱着孩子对他低眉顺眼的柳无依才像他的夫人,而不是平日里那个聘请过来高高在上的柳家千金。柳家千金就是太执拗,总是弄得他丢了面子,区区一个坤辈,不懂变通的愚妇,若不是自己这般大度,换成别的天元,一顿拳打脚踢下去,再怎么刚正不阿的人都得跪在地上自称奴才。
他拿过自己的行囊,钻进马车,随着马车渐行渐远,柳无依的脸终于有了点变化,她垂下眼帘,抱着怀里的孩子打算回房休息,只是没走几步,突兀的女声由远而近响了起来。
“等等,夫君呢?”二夫人踉踉跄跄的被春花夏花搀扶着走来,她还在月子期,走路都有点不稳。今日早上婢女给她送话说夫君要进京赶考了,她连忙出来送行,可是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背影。
看着夫君远去的马车,二夫人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知道这回自己是真的输的什么都不剩。她扭头气愤地瞪着默不作声的柳无依,可当看到柳无依怀中的襁褓时,眼中顿时迸发出疯狂。
“孩儿,是我的孩儿。”她飞扑过来,抓着婴儿的襁褓拼命的扯,双眼霎时一片血丝。
柳无依也没想到二夫人会突然上前抢,她紧紧的抱着襁褓,生怕这人愤怒之下弄伤了孩子。
“林朱氏,你快放开,小心弄伤孩儿了。”
“这是我的,你才给我放开。”
二夫人已经失了理智,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呱呱坠地的孩子转眼就被抱走了,这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莫大的精神摧残,她的希望本就寄托在孩子上,一心想着“母凭子贵”,梦醒的时候才发现那不过是权势者的戏言,她的努力在现实面前显得太可笑。
为何一切都被夺走?难道只因着自己是个妾?没有实力雄厚的家族吗?她癫狂拉扯着那方红色的襁褓,在她眼里襁褓中的已经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的人生,而她需要做的便是用粗鲁的方式,把她的人生夺回来!
争夺使襁褓中的婴儿哇哇大哭,柳无依胆战心惊,二夫人疯了,她不敢松手,急着欲叫人帮忙,这时,脚下忽然被绊了一下,身子顿时失去了重心。她惊呼一声,来不及护住手中的襁褓便摔在地上。
眼看婴儿要落地了,柳无依目眦欲裂,若是孩儿折在她手上,她的人生也完蛋了。她顾不上自己摔倒,本能去接,只是这点空当儿已经来不及,绝望之际,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臂落入眼底,紧接着婴儿的襁褓便被稳稳兜住。
柳无依重重摔在地上,她顾不上自己摔疼,连忙爬起来就去查看孩儿的情况。
叶流觞半跪在地上,臂弯里的是差点落地的襁褓,千钧一发之际,叶流觞赶上了把孩子稳稳接住。
“孩子没事罢。”
“嗯,该是没事。”叶流觞紧紧抱着襁褓,呼吸急促,后背已是一片汗湿的痕迹。天知道看到孩子掉下来时,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要是这孩子夭折了,或许主子们没事,东厢的奴才都得以死谢罪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托着的襁褓像一团云朵,又软又轻,光是抱着心里就涨涨的。翻开襁褓,婴儿睁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发出了咿呀的婴语,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用手指逗她,看着同样也在发笑的柳无依,她的心竟然有种扎根的感觉。
难道这便是归宿的感觉吗?以前的叶流觞没有这种感觉,大龙朝的人世代农耕,便把伺候了一辈子的土地称为自己的根,百年之后落叶归根也得在此处。只是叶流觞从不觉得土地是她的根,她自小游历对土地没有感情,连世俗观念也融入不进去,她更像一个独立于世间的游荡个体,没有栖身之所,可是现在,她竟然在柳无依这里体会到了心有所属的感觉。
真的卑贱又可笑的感情呀!仅这么一点归属感就如罂粟一般让她着迷,有柳无依作伴,在这里苟延残喘一辈子也没那么难过了。
叶流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忽然,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这片刻的温柔乡。
“你们快把孩儿还给我!”
听到二夫人的声音,柳无依连忙把孩子抱过来,一手塞到乳娘怀里。
“先带孩儿回后院。”
“是,少夫人。”
乳娘抱着孩子赶紧离去,二夫人被家奴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再次消失在视野中。她几欲癫狂,几乎毫无形象的怒斥柳无依:“你这个贱人,为何要抢我的孩儿?”
“我没有抢你的孩儿。”柳无依无可奈何的说。
“没有抢便还给我,柳无依,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总要与我过不去?”
“我没有与你过不去,不要血口喷人。”柳无依冷下脸,二夫人却已经无有理智可言,她歇斯底里的朝着柳无依咆哮:“没有那你为何一而再再而叁的抢走我的东西,你嫁过来就抢走了夫君的目光,之后又抢走我的管家权,现在连我的孩子也要抢走,你还想抢走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满意了!”
看着披头散发,俨如一个市井泼妇只晓得破口大骂的二夫人,柳无依只是叹气,她的沉默也让二夫人更加恼火,愤怒的火焰把她的理智全部燃烧。
“说呀,为什么!”
“我没有抢你的东西,那些东西本就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你我都是属于夫君的,他把他的孩子托我照顾,仅此而已,又或者说夺走你的东西的不是我,而是少爷,你的夫君。”
“夫人!”叶流觞急声道,柳无依向叶流觞做了个止声的动作,随后再次面对愣住的二夫人:“朱氏,你恨错人了,你要恨就恨林宇,恨林家人,是他们夺走你的东西,我不过是一个对他们有利的容器,与其在我面前泄愤,不如安分些生活,不然大家都不会好过的。”
二夫人呆滞的看着柳无依,一时头脑胀痛,她捂着头忽然发出放肆的笑声,因着生育,她的脸色惨白,披头散发的站在人群中疯癫狂笑,周围的家奴都不敢上前,在他们眼中,二夫人活像一个贞子。
“柳无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只是,他是夫君,是我的天,我没有资格去恨他,也不能去恨!”二夫人越笑,眼底的苦涩就越浓,笑够之后,她忽然冷笑着自言自语:“若说那衣冠禽兽直接欺凌于我,你柳无依便是帮凶,我的孩儿不就是在你手上,若你不存在,我又怎会一无所有?”
输的精光的她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也不想去思考,只认为是柳无依的存在造成她的惨剧,她不好过,府上一个人都别想好过!
林宇想后宅安宁?柳无依想安稳度日?那些狗奴才也想岁月静好?凭什么就她痛苦!
看着柳无依和叶流觞离去的背影,二夫人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柳无依和叶流觞不知自己被算计了,她们回到院子,奶娘听到声音,就把孩子抱了出来,柳无依确认孩子无大碍后彻底放心下来。
“唉,你觉得我做的过分吗?”柳无依让奶娘带着孩子去喂奶,对叶流觞问道。
“啊?”叶流觞愣了愣。
“坤泽怀胎艰辛,可是我却不能把孩儿还回去。”
“规矩在前,小姐作为主母,只能接受这个孩儿。”叶流觞熟练的烧水沏茶:“这件事本就不是小姐的错,即便小姐不接受,他们也会把孩子强行塞给你,正如小姐说,并不是小姐夺走了二夫人的孩儿,而是少爷夺走的,也是二夫人自己没能力守住,这又如何能怪得了小姐。”
“呵呵,你这人看事情的角度还真与我出奇的一致。”柳无依轻笑,她抿了口茶:“可惜大多数人,根本就想不到这一层,他们只会看到是我夺走了他们的一切,若以后府中有更多的妻妾,我这个主母可就犯众怒了。”
“我觉得小姐说的不对。”叶流觞摇了摇头,再次斟了一杯茶,自己拿起来轻嗅。
“哦?此话怎讲?”柳无依似笑非笑。
“我认为不是多数人不懂,恰巧是多数人都懂,他们明白就算去讨公道也无用,便索性装起了傻子。就像我先前那般,不是不在意尊严,而是在意也没用,我的身份就注定我不能去奢求尊严,在东厢这里少爷就是天,少爷纵使有再多不对,也不会有人指出来,但不指出来不代表不会生气,怨恨越积越多了,便都转移到你身上了。”
“你倒通透的很,只是有没有想过,身为一个普通人,这般通透会过得更艰难?”柳无依笑意盈盈的看着叶流觞,她很喜欢和叶流觞说话,和叶流觞说话她可以聊的很深,不会有任何代沟。明明一个是泥腿子,一个是世家小姐,但她们却能在深宅大院里头有朋自远方来般畅谈无阻。
“我如何艰难小姐不是最清楚了吗?”叶流觞歪头轻笑,无所谓的道。
“既然这般艰难怎的不晓得让日子尽可能甜一些,你瞧瞧,这脸憔悴成这般了。”柳无依拉着叶流觞在茶几旁坐下,仔细的打量着一段时间又出落的越发婀娜的女郎。
女郎的小脸色泽上又白皙了一些,唇红齿白,只是貌似秋燥,这段时间又奔波颇多,眼底带着淡淡的乌色,嘴唇上也有点干燥起皮了。见状心里不由得埋怨起来,这姑娘也不晓得爱惜一下自己,哪有年轻女子弄的这么糟蹋的?
“别看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叶流觞被看的不好意思,她因为刚刚接手东厢和铺子,不熟练,忙起来就不够时间休息,现在气色肯定不太好。柳无依会不会觉得自己变丑了?这般想着,她就有点怯弱,垂着头不愿让柳无依看了。
“你作何?抬头看我,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实在忙不过来可以稍微放一放,不用全都上赶着按时做完的。”柳无依把叶流觞的窘迫看在眼里,这人还挺在乎的容貌的,既然在乎怎的不注意保养,还可以梳妆呀?想到梳妆,她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叶流觞本就长得阴柔,可以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天元,若梳妆一番岂不是惊为天人?
“不用,我可以做完,小姐不用担心此事。”
“我是不担心,就是瞧瞧你这脸,书中不是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吗?我可是每日一梳妆,你不着些脂粉遮掩一下眼底的乌黑,总该用唇釉抹一抹发干的嘴唇吧。”
柳无依故意调侃她,她突然捏住叶流觞的下巴,凑近仔细的看着。叶流觞的五官其实也很精致,若好好梳妆定是一个大美人,她慢慢构想着如何梳妆,眼前的俊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甚至还哆嗦一下!
她眼神狐疑,这人是病了吗?怎的总是哆嗦呀?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虽然入了秋,总不至于就凉到哆嗦吧。
“可是身子不适?作何总是哆嗦呀,你冷吗?”
“……”
叶流觞快要憋死了,因着柳无依突然靠近,那股幽兰暗香糊了她满脸,她的身子顿时就不对劲了,根本控制不住颤抖,心口的小鹿又开始兴奋的乱撞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叶流觞突然想起了这句诗歌,情爱真是磨人,不来这儿她满脑子都想着这儿,来了这儿她又哆哆嗦嗦,真是没出息!
感到落在头上的目光越发深意,她小声说道:“没……没有,就……就是,太近了。”
“太近?”柳无依看了眼哆嗦的叶流觞,又看了眼自己,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叶流觞的又贴在一起了,她们就像又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坐在一起好好的,不知不觉就贴在一起了!她的脸也不由得浮起了朵红云,忙拉开了些距离,暗骂自己现在没有丁点千金小姐的涵养,反倒像极了个饥渴的淫妇。
柳无依觉得自己是个淫妇,但哪怕如此,她还是喜欢和叶流觞呆在一起,至于别的她考虑不上了。
看着一脸害羞的叶流觞,她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她拿起茶几下的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支崭新的毛笔,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叶流觞一眼,拿起毛笔在茶水中蘸了蘸,径直点在叶流觞发干唇上。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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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红袖添香H
叶流觞看着拿笔描绘她唇瓣的人,她的少夫人拿着笔一脸认真,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温情?
唇上传来痒痒的触感,淡淡茶香渗入齿间,沁人心脾,只是很快她的心就乱了,那笔锋沿着她的唇来回扫动,带来细微的痒,她想别开头,下巴却被更快的捏住。
“别乱动,你这唇都起皮了,怎的不晓得润一润,我不是给你口脂吗?”柳无依捏住叶流觞的下巴,眼底有些嗔怪,她仔细的描绘着那两片发干的唇。
笔尖的茶水很快把干燥起皮的地方润湿,原本有点干瘪的唇因着吸饱了水气,变得饱满透红起来。
单薄的唇上浸了一层茶,显得娇嫩欲滴,柳无依喉咙有些发紧,她用笔来回扫动水灵灵的唇,直到那里变得红艳艳,看起来就像是图了一层唇彩般。
“小姐,我是天元,不图脂粉的。”因着唇上的骚扰,叶流觞的音节听着含糊。之前柳无依进了一批不错的脂粉,不知怎的给她送了一些,她是很喜欢,那些脂粉香香的,也有保湿的乳膏,恰巧这几天秋燥,每天晚上沐浴后她都会偷偷涂一些在手脚,现在她的手脚都变得光滑细腻了,一点都看不出五月前她还是一个泥腿子。但天一亮,她就必须洗掉,因着她是天元,涂脂抹粉是要被人笑话的。
“天元怎么就不能涂脂抹粉了?你瞧瞧,长得这般俊俏,看着比大多深闺坤儿都要俊呢。”
“小姐别胡说了。”
“我是说真的,这女子一辈子也就这些年华,世人皆说年过叁旬人老珠黄,保养还是重中之重。” 柳无依端详着叶流觞的脸,用毛笔细细的描绘着立体的五官,看起来就像在给叶流觞上妆一般。
叶流觞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看着用毛笔在她脸上涂涂画画的妙人儿,柳无依很认真,明明拿着的是毛笔,可是她却觉得这是在给她梳妆,特别是现在柔软的笔尖描绘着她的眉毛,像在给她描眉。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得是很亲近之人才能帮着梳妆打扮,柳无依给她梳妆,是否可以说明她和柳无依结发呢?想到这一点,她心生羞赧,心头却也泛起了丝丝甜意。
“小姐作何要用我与坤泽比,这不对,况且小姐这般好看,哪里会人老珠黄,哪怕年过半百,也是徐娘虽老犹尚多情。”
“你这话我爱听。”柳无依掩嘴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轻笑,叶流觞只觉后背起了一片麻点。
柳无依描绘了一阵眉毛,笔锋往下,扫动叶流觞的小嘴,那里粉红一片,浸润了茶水后变得饱满,煞是好看,这时,她突然笔锋一转,笔尖绕开下巴一路滑下,径直扫过喉咙上微微鼓起的喉头。
那是一个非常精致小巧的喉结,女性的喉结往往不如男性那么突出,女性天元也是如此,那里要小巧很多,只有这般仰起头才能突出来一些弧度,但这里格外敏感。
柳无依轻轻扫动那个小小的弧度,许是瘙痒,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只听咕噜一声,她竟也情不自禁跟着吞了口唾沫。
见叶流觞没有反抗,她坏笑的加快扫动那颗小巧的喉头,茶水一点点润湿细长的脖子,又顺着脖子淌落,清香水汽萦绕,那脖子竟好似泌了一层汗,让人血脉偾张。
“别……别弄了,让人瞧见我百口莫辩的。”叶流觞缩着脖子,她晓得这柳无依一点都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正经稳重,相反她的骨子里藏着顽劣,惯会戏耍人,但她们现在到底不合规矩,若被人看到,甚至捅到少爷那儿,她就完蛋了。
“唉,有时候觉得你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你很傻,比方说现在,这种时候就不晓得装傻吗?”柳无依叹了口气,她贴近叶流觞的脖子,对着那小巧的耳垂轻轻哈气,手上的毛笔再次一转笔锋,沿着宽松的领口滑下去。
笔端灵活的挑开松垮的腰封,这时候她不得不感慨奴仆装的朴素,只需这般轻轻挑开腰带,衣衫便会自动打开,都不用费力去脱,松松垮垮的衣服半遮掩着女子曼妙的胴体。
含苞待放,柳无依脑中浮现这么几个字,她用毛笔一点点挑开松垮的衣裳,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用自己的手触碰叶流觞,而是用这支毛笔。
打磨光滑的笔杆就像是天然的秤杆,用笔杆挑起叶流觞衣服的时候,她竟然有种自己是个女君,而叶流觞是她的新娘的错觉,她用“秤杆”挑开叶流觞的遮蔽,一堵她的美好。
单薄的布料一件件拨开,少女胸前的春色落入眼底,似乎有些紧张,两团在她的注视下瑟瑟发抖,顶端俏生生的挺立起来,看着叫人很想欺负一番!她也确实这么欺负她了,她坏心的用毛笔点缀在颤颤巍巍的粉点上。
“嗯~别这般了,我们不该这般,若是让人瞧见元妓会掉脑袋的……”叶流觞窘迫的缩着肩膀,她甚至想逃跑了,这般被人触碰让她很难堪。只是话音刚落,胸前的敏感却被人轻快的扫动起来,她脸上的红晕也更甚几分。
“现在怎的变得这般胆小,在我的院子里还需要这般拘谨吗?放心吧,在这里没人能够伤害你的。”柳无依饶有兴致的扫动那一抹粉嫩,湿润的笔尖带着微硬,每次扫过都能微微陷入柔软的乳晕中,只是扫动几下,那颗粉粒就大了一圈,挺立的更加昂扬。
她竖起毛笔,坏心的只扫动肿胀的乳粒,趁机扫了叶流觞身下一眼,那里的平坦却让她蹙起了眉。
竟这般坐怀不乱吗?她心下叹息,叶流觞真的很正经,与叶流觞相处多了,她反而会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就自己的自己竟一开始还有脸怀疑叶流觞卖身的居心,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别、别玩了,这样很怪。”叶流觞脸上浮起了更多红云,看着柳无依的动作,很容易猜到柳无依的意图,她的心绪很复杂。
柳无依最近总是信誓旦旦说要护她,可她一个奴才,要如何护?更别说她身份特殊,若袒护她,柳无依不照样引火烧身?理智上告诉她其实她不该奢求那么多,该与柳无依保持距离,但柳无依的好和那份卑微又模糊的感情却像滋生一般,总是出其不意的出现,把她的理智击溃,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想法已经从活下去变成了……和少夫人继续。
“有何怪的,既是这般怪,那……换一种?”柳无依不知叶流觞在想什么,她重新蘸了蘸茶水,忽然目光狡黠:“今日的账该做好了罢?”
“嗯,在这了,小姐过目。”听闻要过账,叶流觞立刻就把心中的一点旖旎压下,她拿出账本,递给柳无依。柳无依却看都没有看一眼,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纳闷道:“怎么了?”
柳无依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她倾身过去,贴近叶流觞耳边,低声耳语道:“今日我不想看,我要你报给我挺,仔细“听”好了我的管家,我要什么账。”
叶流觞眨了眨眼,片刻,心中的疑惑便被打消,腿间突然传来湿润的感觉,她浑身一僵,霎时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恼人的毛笔不知何时竟拄在她的身下,笔尖正巧抵住她的要害,茶水浸湿了单薄的裤子,在裤裆上形成一片漫开的水渍。
布料吸水变得沉重,紧贴下方,隐约勾勒出一个微鼓的弧度,笔尖也顺势落在那美好的弧度上!
叶流觞涨红了一张俊脸,少夫人果真不是什么正经人,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登徒浪子。
“小姐总是这般孟浪,实在让元妓惶恐。”叶流觞支着脑袋故意调侃,暗忖大院里的坤泽和寻常人家的坤泽不一样,都说闺阁坤泽“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怎么她见到的这些“品学良好”的夫人都这副模样,倒显得她这个天元小家子气了。
她的调侃没让女子羞耻,反而招来了更孟浪的举动,一阵轻柔的扫动倏然在腿间传来,叶流觞表情微微僵硬,身下的湿痕扩散几分。
“所以呢,这般惶恐索性在此当个柳下惠?好个坐怀不乱呀。”柳无依扫着那团微微鼓起的东西,那里依旧平坦,她扫了叶流觞的脸一眼,心想这人真能忍呀!她再次蘸了蘸茶水,若有所思的开始在那美好的弧度上写字。
“呃!”
叶流觞尴尬的满脸醺红,双腿死死绷着,不好意思去看那支毛笔。在她看来,笔墨纸砚皆是附庸高雅的物,是读书人改变命运的武器,多少穷苦人恨不得把笔墨纸砚供起来当祖宗,可是此时这高尚的笔却用来……于她而言是在玷污这笔了。
羞窘使她更加敏感,叶流觞咽了口唾沫,目光游移挪动,看向窗外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某人像知道她的意图一般,总是在她聚精会神时骚扰她。
空气中的水香渐渐浓郁起来,再佐以茶水的芬芳,房内就像煮了一壶茶,越煮越香,直到飘香充满整个房间,那磨人的轻扫总算停下了,叶流觞有些迷惘。
“说罢,账是多少?”柳无依看着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的女郎,狡黠的笑了笑。闻着茶水中散出的茉莉香,她刚刚故意挑了茉莉香片四个字,芳香虽好,字却不好猜。
账?对了,叶流觞颤颤巍巍的把账本翻开示意柳无依看:“小姐自己瞧罢。”
“我说了,你报给我,仔细听着,我要知道什么账。”柳无依把账本推回去,再次耐心的在叶流觞的腿间描绘起来。
叶流觞满脸绯红,脑子混混沌沌,哪里能够感受到什么字。
“说呀,多少?”柳无依继续扫着那一团东西。
“五、五两。”叶流觞匆匆看了眼账本,随意挑了个数字。
话音刚落,毛笔扫动的速度陡然加快,叶流觞惊的差点跳起来,双腿瞬间绷紧。
那里被茶水浸湿,鼓起了一大包,把裤子都给顶了起来,只是因着裤子的缘故压着,看着颇为憋屈难受的样子。
“小姐!”
“错了,再给你一次机会。”柳无依一脸坏笑,她挑开叶流觞的裤子,把那儿释放出来。
“方才许是隔着这布料“听”不清我在说什么,如此该没问题了,仔细“听”着。”柳无依再次蘸了蘸茶水,狡黠一笑,这回笔锋径直落在那粉嫩的冠头上。
“啊——!”
叶流觞整个人往后仰,腰背绷的像拉满的弯弓,手下的黄花梨茶几都险些被她抓出指痕,本就充血的肉茎更是敏感的往上一翘,精神十足。
“作何这般激动,仔细“听”着,我要写字了。”柳无依被叶流觞的反应吓了一跳,看着仅仅扫了一下便直挺挺的立起来的家伙,她坏心的又对着粉色的肉冠轻轻一扫。
湿润的笔尖径直扫过冠头上的小孔,茶水落到上面,不知是谁打湿了谁,本就湿润的两者一触,湿意瞬间扩大了许多。柳无依嘻嘻笑着,拿笔在上面来回扫动,一会儿扫扫冠头,一会儿扫扫茎身,一会又在腹股沟上描绘着什么,她像个画家,用笔在完美无瑕的“画布”上尽情的泼洒自己的浓墨。
“小姐,你自己看账好不好?唔!”叶流觞欲哭无泪,她缩着腰,颤颤巍巍的把账本拿给柳无依,账本刚递过去,那支坏心的毛笔却再次快速的扫动她的肉冠。
叶流觞双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此时湿润的笔尖再次落在最敏感的冠头上,那里很湿,很软,像根羽毛般落在上面,每一次扫动都会带来极强的痒意,痒到了极致就是尖锐的爽感。
叶流觞绷紧了下腹,她哪里遭得住这样的挑逗,偏生顽劣的笔尖又故意般,竟变本加厉的绕着她的铃口,故意去扫要命的小孔,她甚至觉得毛笔的毛都钻进那小孔里了。
钻心般的感觉让她牙根都在泛酸,后腰早已浸满汗水,她闭上眼艰难的喘着气,再增开眼时双眼早已浸满水雾,生理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身子早已因着过量的刺激剧烈的颤抖起来。
“柳,柳无依……快,快住手——!”她有点受不了的叫喊起来,嗓音因着情欲变得喑哑,还隐约透出一股哭腔。她的眼角挂着未干的泪,这般的刺激绝不是一个青涩的天元可以承受的,她的身子都在发软,下腹也在发酸,她忍不住的!
“哦?真是没有规矩,我少说也算个少夫人,竟然直呼其名,你个奴才。”柳无依继续扫动涨到极致的肉茎,完全不管叶流觞的求饶,听着叶流觞的喘息,天元的身体很兴奋,那里涨的像根棒子一般,还会在她扫动的时候跳来跳去,煞是可爱。她双眼有些发直,身体也早就焦躁起来。
距离上回行房已过去大半月,自打体会过真正的水乳交融后,她对叶流觞的感觉也开始奇怪了。她会渴望和叶流觞见面,渴望和叶流觞独处,或如眼下这般逗逗叶流觞,看她脸红又无奈的表情,甚至是和叶流觞再次沉沦进去。
但府上的规矩很多,和叶流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和叶流觞亲热,每次叶流觞过来就真的是报账,想做些什么就不行了,她在这种“看得见吃不着”的拉扯中,竟然开始烦躁了。让元妓伺候只有雨露期和产道扩张才可以,平时都会派嬷嬷过来检查后院的坤泽,所以她就算很想,也很难和叶流觞进行到最后一步。
“小姐,放,放过我吧,真的不成,我受不住的……”叶流觞被逗得快要哭了,她拿着账本祈求的看着柳无依,只是那支毛笔依旧固执的拄在她的命根子上,扭来扭去,直弄的她犯哆嗦。
“可是我很难受,你好香,你摸摸我好不好?”柳无依贴近叶流觞的肩膀,贪婪的呼吸她身上的气味,她知道叶流觞的味道是清淡的水香,很好闻,她最喜欢便是闻着叶流觞的味道,和叶流觞亲热。
脑中的想法在欲望的驱使下化为了行动,柳无依扔掉了毛笔,用手握住了叶流觞的性器。
“小姐?”叶流觞身子微僵,有些不知所措。
“你快摸我呀,你又不愿意吗?”见叶流觞迟迟不动作,柳无依委屈的眼尾泛红,虽然她很想要,但每次都会征求叶流觞的意愿,叶流觞不愿意的话她不会强迫,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眼神向来就是拿捏人的绝杀武器。
被一个妙龄的大姑娘委屈巴巴的盯着,叶流觞一颗心都成面团了,她哪里还顾不上别的,左手轻轻摸上柳无依的胸脯,右手也有些尴尬的放在柳无依的腿间。
只是揉了揉,那里的湿意便比她更甚。
“小姐……”
“你轻点。”
轻轻的哼唧代表着两个少女青涩又腼腆的爱意,她们小心的躲在这里,互相抚摸彼此的身体。房中信香萦绕,花香与水气交融,就似在进行一场不寻常的沏茶仪式,待茶炉上飘出腾腾热气,炭火上的温度扩散到空气中,整个房间都热了几分。
哐当。
毛笔掉在了地上,随之落下来的还有淡黄的宣纸。许是主人家今日心情随性,纸上的“画作”也是潦草无比,只有错综复杂的水痕和单一的乳白着色,滚落在地的毛笔笔尖依旧挂着一丝不寻常的笔墨。
柳无依浑身一颤,彻底瘫软在叶流觞怀里,被她一直攥在手中的肉茎也抽动了几下,顶端的小孔挤出一股股粘稠的白浊。
她看着吐出白浊的肉茎,那些白浊是一股一股的涌出来,堆在虎口处,叶流觞似乎不会如别的天元那般射出来,而是这般柔和的大量涌出,但量非常多。
看着宣纸上的一滩白浊,柳无依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她想起初次和叶流觞行房时,自己在这人身下承欢,孕腔被灌的满满当当,那一晚其实是她这辈子最动容的一次,她的心思慕那种感觉,她的身体也记住了那种感觉,变得食髓知味了,原来女子体会了那等身心交融的满足后真的会变奇怪。
她的丈夫分明是林宇,可她却满心满眼都在看着叶流觞,她想和叶流觞举案齐眉,和叶流觞相敬如宾,也想和叶流觞琴瑟和鸣共赴巫山,她想要叶流觞!
可是……她钻进叶流觞怀里,不甘心呀。
“怎么了?”叶流觞刚刚从快意中回神就发现某大小姐忽然变得黏人了,怀里猛然钻进来一温香软玉,她无法自控的飘飘然起来,每次做完这事后她都会抱着柳无依,就像抱着她的媳妇一般!
“没什么。”柳无依只抱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那个怀抱,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擦干净身体。
叶流觞看到空了的怀抱有些失落,但很快抛掷脑后,扭头一看地上的宣纸和毛笔,顿时又脸红的要滴血,不仅用笔,还用宣纸做这事,她默默把纸笔捡起来藏在怀里,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免得让人生疑。”柳无依好笑道。
“不对账吗?”
“不必了,我信你的,快回去吧。”柳无依起身给叶流觞整理衣裳,抚平衣服的褶皱,这动作她做的很自然,竟然有种给自己的天元整理着装的感觉。
“嗯,那我明儿再来。”
看着叶流觞有点拘谨慌忙离开的背影,柳无依叹了口气,她拿起桌上还未喝完的茶轻抿一口,凉了的茶到底没有热时沁人,喝着叫人缺了点滋味。
不禁又想到叶流觞热热的身体,小天元就像一盏热茶,摸着吃的都叫人沁人心脾!她暗骂自己,怎么变得越发贪婪,明明现在已经很好了,可是她就是不满足于此。这种温情欢喜就好比黑暗中的光点,并不能让她真正沐浴阳光,光点的存在只会让她越发绝望,每次和叶流觞短暂亲热过后,她都得承受成倍的失落。
35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
离开柳无依的院子后,天色已经渐晚。
叶流觞红着脸,有点羞耻的往前院走去,她虽然作为管家,但到底是元妓,她不能在柳无依的院子呆的太久,现在这般每日过来一小会儿不像正常工作,倒像极了偷情!
来到前院,家奴们早就叁叁两两的聚在一起吃晚餐了。
一阵秋风裹挟着冷意灌入衣领,叶流觞打了个冷颤,紧了紧身上的薄衣。现在已经九月多了,这里不算太南方,九月多气温就有点冷了,而且体感上似乎比往年冷的更快。
都说盛暑过后定有隆冬,今年夏季酷热,冬季恐怕还是个寒冬。今年收成不好,旱灾在前,之后又爆发了蝗灾,若冬季又爆发雪灾,她不知道外面会是何等境地。
盛夏旱灾,隆冬饥荒,那么来年春夏紧随着来的便是瘟疫,瘟疫盛行定会战事起,把更多苦命人牵连进去。她早就知道,灾难向来不仅是灾难本身那么简单,而是一个灾难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现在她在林家大院看着是苟且偷生,尽享片刻安宁,可若到时真的爆发瘟疫,更糟糕的是边关告急,这就不会管你是富贵还是贫贱了。更让她担心的是,之前托人打听老叶家还没有消息。
柳无依之前答应过要帮她打听叶家村的事,可是没有消息传来,现在她当上了主管,也有到外面处理事情的时候,上次她也托了人帮忙打听,算着日子,也快有消息了。叶流觞心里七上八下,叶家村靠近河道,旱灾的时候可以人工灌溉,卖身的时候叶家村也已经种上今年的粮食了,旱灾影响应该较小的。
她一边祈求叶家村受灾不严重,一边又忍不住担忧,若别的村都闹灾了,叶家村要如何独善其身?饥荒起,流民来,到时再多的粮食都是留不住的!
愁着愁着,叶流觞已经来到厨房。
这段时日实在太忙了,忙着处理商铺的生意,又要给某位公子哥准备赶考的行囊,一日下来她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走进厨房后,却看到厨房内围着一伙人。
走近一瞧,被围在中间的竟是周小丫。
“你们作何呢?”叶流觞皱眉。
“总管!”
家奴听到叶流觞的声音顿时散开,他们拘束的鞠了个躬,显然对叶流觞又敬又怕。现在的叶流觞非同凡响,她是东厢的大总管,他们这些奴才全部由叶流觞直接管教,就算叶流觞不给他们饭吃,那也是“管教”。
他们紧张的垂着头,不敢直视叶流觞,叶流觞当然不会这么傻,静静看着他们,发现有个奴才隐晦的拍了拍周小丫。
叶流觞走过去,低声问:“方才作何事?”
“没事没事,我们就是过来领晚膳。”家奴们紧张的回答叶流觞,又对周小丫说:“拿我们的晚膳来罢。”
周小丫神色有些惶恐,钻回后厨,不一会儿拿着饭出来,清一色的粟米粥和咸菜。
几个家奴努了努嘴,碍于叶流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不吭声的取了晚餐离开,他们都是打扫庭院的四等奴仆,每天伙食就是这些,叶流觞把他们脸上的不乐意尽收眼底,等他们走远后,才问周小丫:“他们方才欺负你了?”
周小丫有些惊,对上叶流觞的眼时窘迫的垂下了头,半晌才小声的“嗯”了一声。
“他们方才叫你做什么?”
周小丫听着她平静的语气,就连表情都没有,她更是拘谨,总觉得叶姐姐变得越来越像少夫人,连这面无表情,眼无波澜都给学了去。虽然心里知道叶姐姐是个什么人,但看到叶姐姐这样严肃,她还是会紧张不已。
“怎么了?”见周小丫垂着头不说话,叶流觞只好软下了语气。
“没什么,就……就他们想让我每次打饭多给他们一块肉,说是算在我的头上。”周小丫只好如实告诉叶流觞,因着她和叶流觞关系不错,叶流觞出于私心会关照她,可这份关照别的家奴看在眼里,叶流觞不在的时候,他们就会找周小丫说话,试着从她这里获得一些好处,还要把好处记在她的头上。周小丫知道记在她的头上叶流觞会想办法摆明,可是人这么多,让少爷知道了叶流觞不好交差的,她自然不肯答应,于是这些家奴经常会成群把她堵在这里,她没有任何办法。
叶流觞眉头微皱,这些人以前嘲笑她,现在不敢嘲笑她就把注意力换周小丫上,果然人性就是如此。
“叶姐姐,你莫要责罚他们,就当不知晓好不好?”见叶流觞皱眉,周小丫也紧张起来。
“你放心罢,我不会罚他们的。”叶流觞叹了口气,这种事情靠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若罚了,她又不能明面上袒护周小丫,那么在她疏忽的时候,迎接周小丫的就是变本加厉的报复。但不罚的话,也得想办法打消这些奴才的意图,她说道:“你以后就说我不在的话你没法私自加菜,加菜要登记在册。”
“对呀,这样好,叶姐姐看着的话他们定不敢这般要求的。”周小丫欣喜的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叶姐姐怎的这般聪明,她就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拿我的晚膳来罢。”叶流觞无奈一笑。
“叶姐姐要吃什么?今日有红煨羊肉,清炖芙蓉羹,素炒萝卜丝,水煮白菜……”
“要羊肉,其余的随意,你自己也挑些喜欢的,算我头上。”
“好,这就给叶姐姐拿。”
周小丫兴高采烈的钻回后厨,现在叶流觞“傍”上了柳无依这棵大树,她周小丫自然也可以跟着乘凉了。这个月她吃的肉食比出生这么多年加起来还多,都长胖一圈了。
不一会儿,周小丫端着食案出来,一大碗红煨羊肉,一碟醋溜白菜,还有一碗芙蓉羹,十分适合秋冬佳节。
看着热气腾腾的羊肉,叶流觞饿的肚子直叫,她接过托盘甚至都没顾得上和周小丫说话,就随便找了个长椅埋头闷吃。等到周小丫打完自己的那份晚膳出来,叶流觞已经吞了大半。
“叶姐姐,又没有休息吗?”看着叶流觞暴风吞食的样子,眼下还有一片淡淡的青云,周小丫欲言又止,叶姐姐虽说职位越做越高,吃的也越来越好,就是看起来越来越辛苦,每天起早贪黑,还不如一等婢子的时候呢。
“无碍,就是刚做主管不熟悉,适逢少爷赶考忙了点,熬过这段时间就轻松了。”叶流觞再次咽下一大口食物,她有些噎住了,手摸索着找水喝,却摸到了一个热乎的碗。
递到手中的是一碗棕红的热汤,升腾着缭绕的热雾,表面在夕阳下泛着一圈赭红的光,闻着还有一股姜味。
“喝碗姜汤吧,刚刚熬好的哟。”周小丫一脸邀功的把汤递给她,现在秋意渐浓了,每日早晚温度只有十来度,没什么是比喝一碗姜汤最叫人舒服了。
“你也喝一碗吧,现在天冷了,晚上喝姜汤对身体好。”
“谢谢叶姐姐~”
周小丫的嘴就像抹了蜜般,顿时笑出两只小梨涡,她又钻回厨房,端着一小碗姜汤出来,坐在叶流觞身边,吸溜吸溜一阵就喝的鼻子上都是汗珠。
叶流觞也不搓破这人的小心思,她知道穷苦人骨子里都有一股自卑,生怕麻烦别人,总会不由自主的自我贬低,她也是和柳无依相处的多了才渐渐改变这个毛病。喝着碗中的姜汤,这碗姜汤熬的很浓,还放了红糖,几口下肚她就冒汗了,一碗汤快见底时她才猛然想起了什么。
前几天柳无依突然说天凉了,府上的人又整天起早贪黑,让她去进一批老姜和红糖回来煮姜汤,她没有多想就进了一批回来,今天喝上了才发现端倪。用料这么实在的姜汤肯定不是给奴才们喝的,一般只有主子才能喝,可柳无依和二夫人都不怎么喝姜汤,更不必起早贪黑,那为何要特意买一批回来放在这里煮!叶流觞看着手中的姜汤,鼻子有些发酸。
她不懂柳无依为何会看上她,她自己她是知道的,她喜欢柳无依的直率和观念,柳无依尊重她,信任她,细心又体贴为她着想,她的好让她无法自拔,可换过来呢,柳无依看上她什么?看上她穷吗?
心中思绪繁杂,柳无依对她的好她全部记在了心上,柳无依给了她很多东西,甚至还有亲人都没有给的细致关切,而她却只能把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埋藏心里。
等天天色完全暗下来,叶流觞告别了周小丫,回到自己房间。
回到屋内,叶流觞把藏了大半天的宣纸拿出来,上面的水痕早就干了,包括她自己的乳白色东西,看着纸上的水痕,鬼使神差般,她拿起来凑到鼻下闻了闻,一股淡淡幽兰香让她头脑一热,她就像是被吓到了,浑身一震,连忙把纸折好放回怀里,坐在床上,面红耳赤,胸中砰砰作跳。
自己到底在作何?怎的这般不要脸了?她又羞又慌,不停的在心里暗骂自己,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她才躺下来,心里洋溢着一股暖流,连日劳累很快就感到睡意袭来,在意识弥散的最后,她的手心放在暖暖的胸前,那里还藏着今天在柳无依那弄脏的宣纸。
夫子呀,流觞现在好像已经不算一个漂泊之人了。
36心悦于你
第二日。
叶流觞起了个大早,现在少爷赶考去了,秋闱过后还有来年的春闱,少爷若是有“运气”,中举后会在来年高中及第,顺利谋得一门差事,从那时起,他们东厢就会涉及到许多官场上的事,也需要她更加谨慎处理一些事情了,在这之前,她总有不好的预感,明年很可能会有战事的。
简单的吃了早膳,叶流觞按时出府去十二商铺做账,走在清晨的街道上,阳光懒洋洋的洒在身上,她觉得身子变得很轻盈,年轻的身体到底活力十足,哪怕昨日再累,睡一觉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只是看着周遭凋敝的景象,她有点不是滋味。
商铺虽有开着,可街上人丁稀少,唯一多人的就是粮铺。现在排队购粮的百姓越发多了,几乎日日都会排着长队,粮价也从一开始的几文钱到了现在的二十几文,似乎朝廷在管控粮价,粮价升到这里就不怎么升,这是一个好的迹象,至少说明朝廷注意到灾情了。
排队中的人交谈着什么,偶尔发出一两声牢骚,精神头看着都不错,见此,叶流觞稍微心安。
她按时来到一家杂货铺前,掌柜见到她顿时出来迎接。
“哎哟,叶管家来了,今日可是来对了,我正愁找不到你呢。”
“嗯,可是打听到了?”叶流觞点了点头,这家杂货铺掌柜经常要去各个村中收取果子回来做蜜饯,她之前便是拜托了这家掌柜打听叶家村老叶家的事。
“当然,交给我的事你就放心吧,大概半月前,我去李家村收芒果,恰巧就打听到了叶家村的事,听说呀,叶家村同样受灾了,但是比起别的地方不算严重,收上来的粮食熬一熬也能熬过去,而且叶家村的村长说是防止外头流民闯进村里抢夺,现在叶家村都已经开始组织村民巡逻,我去打听还被盘问一番呢。”
“这样呀,可是打听到老叶家的境况了?”叶流觞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记得村长伯伯,算是全村唯一一个在意她心中所想之人,若村长伯伯这般说,定是有先见之明了。
提到老叶家,掌柜却是一副惋惜的模样。
“怎么了?”叶流觞心头一紧。
“唉,从李家村收了芒果后我就径直去了叶家村打听,你猜怎么着?那些村民说到老叶家都闭口不谈,我还是找到村长才问出了点东西,那老叶家已然搬出村子了。”
叶流觞蓦然瞪大了眼:“搬出村子?”
“可不是嘛,听村长说老叶家搬出村子我也是惊讶,毕竟这一家农户这个节骨眼搬出去,那不是找死?但村长说没法子了,村里很多人对老叶家不满,还有一家人的亲事因为老叶家黄了。”
“什么事?”
“说是那家人原本说好了亲事的,可是快成亲时,打听到叶家村出了个元妓,人家悔婚了,这好好的亲事这就黄了还得了!那家人肯定心有怨,全部闹到村长那儿,还有很多人家也跟着一起闹,村长没有办法,只能把老叶家逐出族谱。”
……
叶流觞难以置信,唇瓣不断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可是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家已经被逐出族谱了?仅仅是一个元妓,她胸口剧烈起伏,双拳下意识握紧,这该死的偏见!
“叶管家?”掌柜疑惑的看着她。
“抱歉,失态了,我在此先谢过掌柜了。”叶流觞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对掌柜拱了拱手。
“没事没事,小店还要多得叶管家得帮衬,今日要进些蜜饯吗?之前收回来的芒果已经腌制好了,味道不错,给府上添点?”掌柜拿出一盒芒果干,谄媚的说。
叶流觞拿起一小块尝了尝,甜蜜在舌尖绽开,甜蜜过后又泛起浓郁的芒果香,不甜不腻,确实很不错。
“那便先来个五斤芒果干,再来五斤之前的那种梅干。”
“好嘞,这就给叶管家包好。”
掌柜顿时眉开眼笑,他利索的称了五斤芒果干和五斤梅干,叶流觞叫他等会儿送到府上,紧接着拖着有些麻木的身体前往集市。
直到回到林府,她依旧心事重重,踏进院子,却被院内的画面惊讶了一下。
前院聚集了不少人,有好几张陌生的闺秀面孔,柳无依和她们坐在一起,外面围着一圈家奴,人群时不时爆出一阵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她们似乎在即兴对诗,对诗也是读书人经常干的事了,在茶馆沏茶或是对对子,被读书人视为风雅韵事。只是对诗也是有些学问讲究的,稍不留神还会暴露出自己的生活习惯,进而引发哄笑。
“金银玉器从账来,珠算繁杂。”她听到柳无依率先起了头,也就明白了,柳无依每天所做之事便是算账,管理手下的十二商铺。
紧接着闺秀们也开始对诗。
“红木紫檀花梨开,木秀于林。”这听着就是一个从木业的,估计卖了不少家具。
另外一位闺秀也吟出自己的诗:“香桃蜜梨蜜糖浸,果香蜜意。”看来这位闺秀近来的伙食很不错。
“不错不错。”
“桃花菊花佳酿藏,巷深酒香。”
“好!”
大家一片鼓掌。
简单的互相对诗,几位闺秀就互相了解了彼此的近期情况,柳无依命秋华端来茶水,供她们受用。
闺秀们也不给柳无依客气,都很自然的拿起了茶水点心吃,她们都是来自与东厢十二商铺有合作的家族,他们家生产的商品,再由柳家商队运往全国售卖,这就是一场小型的林家宴客。至于为何到来的都是年轻的闺秀,那就显而易见了——现在林少爷参加科举,很快就要当官了,之前喜宴林老爷就已经公开表明了其继承人的身份,现在可有很多人想着把自家人往少爷房里塞呢。
柳无依拿着茶水轻抿一口,无意侧目,恰巧看到回来的叶流觞,欣喜道:“哟,叶管家回来了,要不你也对一对,试着接下去?”
叶流觞正想绕开她们去忙活, 没想到柳无依会邀请自己,不忍落其脸子,刚好又想到老叶家的事,几乎是脱口而出就接了上去。
“旱灾蝗灾人祸来,颠沛流离。”
……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全是一脸看怪物一般看着叶流觞。柳无依的表情呆滞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暗忖这家伙搞什么,好好的气氛都没了,但是看到叶流觞脸上压抑不住的愁苦,她无奈的走上前。
“不想笑就别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随我到偏殿。”她低声说,随后又对着闺秀们道:“你们先歇一歇,我随后再来。”
“少夫人先忙罢。”
叶流觞几乎是本能的跟着柳无依,心里空落落,从得知老叶家被逐出村后她就一直处于一种迷失的状态,没有亲人意味着她彻底与世界隔断,哪怕她死了也没有人知道了。人死并不只是身体死了,还有一种是被人遗忘了,而她现在没死,却和死了差不多,她已经被遗忘在这个大院里了!
走进偏殿,随着房门关上,叶流觞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关闭了,只是很快,随着身前靠过来一个温暖馨香的身子,她的心好像又被硬生生撞开了一般。
柳无依抱着叶流觞的腰,两人自然而然的抱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对情投意合的伴侣。
她亲昵的蹭了蹭叶流觞颈窝,轻声说:“方才怎么了?”
“没有什么,小姐还是放开吧,我们这般不好,小姐还要接待客人,我也先去忙了。”叶流觞不大想把自己颓废的这一面给柳无依看到,她的双手抬起正要搂上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可在快要碰上之际,那手却怯弱的放了下来。
柳无依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叶流觞的双眼。那双向来清澈又带着探究的眼睛此时浸满了迷惘,甚至还含着浓浓的惶恐,尽显无助脆弱之态。现在叶流觞已经比她高半个头了,个头长高了,胆子好像小了,也脆弱了。以前的叶流觞冷淡又强横,被轮番折辱也不见脆弱半分,可是自从和她每天你侬我侬之后,这人就变得脆弱起来,现在更是露出这样犹如无助小兽的表情。
“作何不想与我说?还是说你觉得我不配倾听吗?”
“没有,就是就是……”叶流觞有点难以启齿,纠结半晌,在柳无依期待鼓励的眼神下她才难过的开口道:“小姐,你说世人为何多偏见,偏见是逼死人的理由吗?”
柳无依疑惑的歪了歪头,“偏见?”
“嗯,叶家村把老叶家逐出村子了,因着我是个元妓……”叶流觞难过的偏开头,村里出了元妓蒙羞她理解,可是她若不卖身为妓,叶家村的村民也不见要帮他们家度过难关,她卖身属实自救,可是在告知她自救也不成吗?
“他们觉得你是元妓给家族蒙羞对吗?”柳无依何其聪慧,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老叶家是叶流觞卖身前的家,逐出村子,现在又是饥荒年间,不就是把人往死路上推吗?这也难怪叶流觞会这般迷茫难过。换位思考下,她对柳家也没有归属感,但若没了柳家,她也会这般不知所措。
“嗯,口口声声说族里出了元妓无脸面对列祖列宗,可是把族人亲手送上黄泉路又叫对得起列祖列宗?”叶流觞不甘的说道,不过是一群虚情假意之辈,借着所谓的世俗偏见要求别人去死。
现在老叶家没了消息,又或者老叶家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她心里就像是断了线般,她一直在失去,夫子离开了,现在老叶家也没了,叶家村也断开了,她甚至觉得过往记忆都随之离去,她迷茫又惶恐,就像缺失了前半生,整个人都变得残缺起来。可笑她还是经常想起叶小妞,想知道如今妹妹有没有长胖一些。
心头的不安侵袭着她的身子,她忽然不安的道:“以前我觉得那里没有归属感,现在竟是连最后的念想也没了,小姐,你说,我这算不算已经死了?”
“怎么会死呢,你不是还活着吗?”柳无依抱着叶流觞,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渐渐传递到身上,她又蹭了蹭,这人这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呀。
“人死如灯灭,死或许是这具皮囊,也或许是无人在意了,我现下已经被人遗忘了,就如小姐说的那样,被遗忘在这深宅大院的角落里了。”叶流觞说着哽咽出声,她觉得自己被黑暗孤寂包围,没有任何温暖,只有无尽的迷茫不安。
心头笼罩的迷雾多到根本找不到方向,她迷茫、她无助、她不安、她惶恐,她拼命想要找到自己的出路,可是身下却有一只只手抓住她的双腿,试图把她拖入更深的深渊。她拼命喊叫,如困兽般嘶吼,却在这时,脸颊附上来一抹温热。
叶流觞猛然呆滞,一只柔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颊,耳边传来温热的热息,随后,一声宛如天籁般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怎会无人在意,莫要妄自菲薄,况且,我在意呢。”
轻柔的嗓音就像是一缕清风吹过,笼罩在叶流觞心头浓浓的雾霾顷刻间散去,她呆滞的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女子温婉灵动的眼睛水光潋滟,她竟然首次在这双眼中看到了情愫,那情愫是那般的浓烈真诚,是对她的吗?
“你在意我?”她有点不确定的问,声音发颤,眼里的慌张与期望不断闪烁。
“果然是傻,说了与你对食,自然是心悦于你的。”
话音刚落,叶流觞只觉自己的唇上附上一抹幽兰,顷刻间,慌乱的心彻底平静下来,随后又无法克制的开始心猿意马。
37我会以为你钟意于我的 y el u3 .c o m
唇上的柔软,带着微凉的温度,丝丝幽兰香无孔不入,叶流觞的眼睑不停颤动,呼吸都忘了。
就在这时,一条柔软湿滑的东西探了进来,撬开了她的唇齿,僵硬的舌被攥住,轻轻的吮吸舌面,那一紧一缩,亲密无间的缠绵,简直让叶流觞无法自制,大脑嗡嗡作响。
柳无依作何亲她?她晓得,亲吻是亲近之人才能做的事,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亲吻了,早在初次行房的时候就已经亲过,那时叫“情到浓时情不自禁”,那现在呢?她们头脑清醒,亲吻也不带任何情欲,反而带着缠绵的眷恋,这份感情细腻又深沉,砸在她的心头闷闷沉沉,身体也变得很热,几乎一触就燃。
叶流觞迷糊中揪住了柳无依的衣袂,任由柳无依在她口中肆意扫动,虽然柳无依的动作算不上熟练,好几次牙齿磕到她了,但是那股幽兰的暗香早已牢牢攥住她的感官,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感觉不到,腻死在这一刻似乎都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唇上的那抹幽兰抽离,她依旧沉浸在那一抹销魂的滋味中,久久不能回神。
“怎的直发愣呀?”柳无依笑意盈盈,忍不住又亲了亲她微红的唇角,果然,叶流觞的眼睛更加茫然了几分,她被她的反应逗得咯咯直笑。
叶流觞本就不太像一个正常的天元,她一点都不强势,性格也很安静腼腆,但这种安静和懦弱不搭边。小天元就似秋日的湖水,平静美好,只有在她的撩拨下,她才会泛起道道涟漪。
柳无依喜欢的就是她这一点。
被柳无依直勾勾的看着,那道视线是那么灼热,叶流觞总算从犯迷糊中抽身出来,发觉被亲懵了只是有点羞赧的垂下了头,良久才瓮声瓮气的说:“你方才说……心悦于我?”
“对呀,你不是早就晓得了吗?我们每日都在做情投意合之事。”柳无依说的直白,她确实喜欢叶流觞,尽管她们现在一人为人妇,一人为奴才,但喜欢就是喜欢,与身份无关,甚至与能不能修成正果也无关。
“可是小姐作何会心悦于我?我只是一个奴才,如世人所言,我是个让人蒙羞的元妓,卑贱如蝼蚁。”叶流觞还是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得知老叶家被逐出叶家村后她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以往她认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是现在发现,食不饱的下苦人竟然也会为了可笑的“荣辱”去重伤另一个下苦人,莫非元妓就真的这么卑贱?
如此卑贱的她有哪点值得柳无依喜欢?自卑感使她不停的否定自己,她认为自己不配——区区一个贱奴,连那些下苦人都厌极了她,又怎么会有人喜欢她?
想着想着她竟钻进了死胡同里,越想越觉得自己不配,颓然地想叹气,唇上却再次附上来一抹温热,一同到来的还是那沁人的幽兰香。看更多好书就到:p a owen wu2.c o m
“说了莫要妄自菲薄,你懂我便足矣。”柳无依用手指按住叶流觞的嘴唇,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
“懂你?”叶流觞眨了眨眼。
“嗯,这里也就你懂我了,这里的礼法纲常不就和你说的偏见一般吗?时时刻刻都在规训我,逼迫我,周遭的人也只会叫我顺应,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可这样就一定对么?那般活着,久而久之,我连自己什么模样都忘了,可是你呢,你怎么劝我的?”
叶流觞一时没想起来,柳无依接着道。
“雨露期那晚,你没有如他们那般劝我顺应,你愿意与我交心,与我商讨,你也晓得我心中所想。那天你唤我小姐的时候你可知我心里多欢喜?那时起我就觉得我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知己的人。”
说到这里,柳无依脸上都是欣慰:“其实,那晚的畅谈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时候,那晚的激动和欣喜久久不能平息,我晓得,那天起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从那时起,我便越发对你在意,我不想你也如我这般埋没于此,适逢那天发生了那些事,我便索性顺水推舟,让你接管生意,不仅是因着我心悦于你,也是因着我想看看我选的人是不是真金子。”
“事实证明,我眼光不错。无论前院之事还是商铺的生意,你都处理的很好,眼看你变得越发得心应手,活得自在开心,我心里不止一次猜想,若你能活到弱冠之年,那时又当是如何光彩?光设想一番心里头就止不住欢喜,每日控制不住想与你亲热呢。”
若说前面的话都是在安慰叶流觞,后面的那一句可以说非常暗昧直白了,柳无依眯着眼睛,这种养成的感觉很奇妙,叶流觞就像她亲自种下的幼苗,她总是忍不住观察幼苗的长势,每次发现长势比预期的更好一些,她就惊喜万分,那份隐秘的感情也在一次次的惊喜中,量变引起了质变。
看着已经有了亭亭玉立之相的叶流觞,她忍不住伸手搂住叶流觞的脖子,轻声低语:“到如今,每次见你过来寻我对账,我都有些无法自持,一想到你今后会娶她人为妻,我便醋的要死,恨不得立刻把你吃掉。”!!!
叶流觞双眼蓦然瞪大,都感到有些羞耻了。
她猜想过柳无依心悦于她的原因,以前柳无依说她奇怪,她不像一个大龙朝的人,她就觉得柳无依对她好是因着她奇怪,新鲜感在做崇,还一度害怕新鲜感一旦淡去,她便不能如眼下这般去贪恋这份美好。现在柳无依的话,无疑是给了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不是因着新鲜感,而是一直有观察她吗?还说醋了,不许她娶别人,还要吃了她!是不是说明柳无依是真的心悦于她,要与她白头偕老!
“小姐,你……你这般说我会认为你是真心钟意于我的。”叶流觞说的小声,显得底气不足。柳无依是在和她告白吗?听起来的确是告白,但她不敢相信这是告白。
柳无依白了她一眼,无奈道:“又在犯傻了,就是钟意于你,想与你与子偕老,白首不分离。”想了想,她又捏住叶流觞的下巴,佯装正经的端详着女郎的脸,故作为难道:“都说窈窕淑女,女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每日与女郎拜别过后,夜间实属是寂寞难过的很呀。”
叶流觞的脸腾的一下赤红了,这人还要不要脸呀,居然这样的话都敢说,只是她听着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异常羞赧。
良久,她才堪堪止了脸上的燥热,小声嘀咕了一句:“本以为小姐性行温敏,没想到泯然与世上纨绔无异也。”
“噗!”柳无依笑的都顾不上嘴上露出几颗皓齿了:“还真是一个新鲜的称呼,世人都说柳家小姐贤良淑德,大度稳重,没成想有一日纨绔这词也能用在我身上。”
“那定是他们都眼瞎了,瞧不见,小姐总是像个登徒子般逗弄于我。”叶流觞对柳无依轻浮的语气感到不满,只是心头那点沉闷到底是消散在柳无依的“孟浪”中了,独留下害羞脸红。
“嘻嘻,登徒子呀,那你可知一句话?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那么我心悦于你,你……”柳无依故意顿了顿,再次贴上叶流觞的身子,因叶流觞比她高一些,她的下腹正正好对着叶流觞身下,她故意顶了顶那处,狡黠道:“你可是要与我有五子吗?”
……
叶流觞慌忙跳着后退了好几步,看起来就像打水漂一般,她远远瞪着柳无依,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话怎么可以出自一个大家闺秀之口,还有五子,这人实在太不知羞了!况且,她明明不可能有子嗣的。
“你作何?”柳无依无奈的说,这人要不要这么容易害羞呀。
“小姐,莫要孟浪了,这不成体统。”
“又是哪个体哪个统呀?”柳无依古灵精怪的翻了个白眼:“有时候觉得你不像个大龙人,可一旦提起这点事儿你便像极了个大龙人,算了,不逗你了。”
她走过去牵起叶流觞的手,认真道:“现在心里头可是好些了?不要妄自菲薄,世上还有很多人在意你的,今后也会有越来越多人在意你,而我钟意于你的心也是真的,我确确实实喜欢极了你。”
“小姐……”看着突然正经起来的柳无依,叶流觞的脑子已经快要转不过来弯了,原来开这么多玩笑只是为了让她开心起来吗?心头像被蒙着一块热布,又闷又暖,憋的她眼睛都热了。
“唉,虽然我现在已为人妇,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也不能与你双宿双飞,但至少在这里,在这个大院里头,我能力范围内,我尽量给你最好的东西,以后私底下,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唤我无依,我唤你流觞可好?”
叶流觞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她哽咽着不断点头,看起来可怜极了。
现在的她真的只有柳无依了。
“莫要太难过了。”柳无依不忍的再次抱住叶流觞:“人各有命,虽然老叶家被逐出村子,但现在还没到寒冬,兴许还有希望,你再去打听打听,我不是给了你月银吗?若他们还活着你便接济一下他们,若银子不够与我说,我就当这银子是商铺亏了。”
“不行,不能用你的银子。若是他们活着,我便用我的银子接济好了,人的确各有天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得自己找到出路,总不能一直用你的银子的。”叶流觞连忙拒绝,柳无依待她这般好她已经无以为报了,哪里还能用柳无依的银子去接济她的家人,虽说商铺是柳无依管理,但这些银子其实都是东厢的,东厢不属于柳无依,她怕柳无依受到牵连。
“你果然是……”柳无依叹了声气,并没有坚持,伸手拭去叶流觞眼角的泪珠,缓声道:“以后若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过来与我说,现在我们也算情定了,没有少夫人也没有元妓,只有我与你。我晓得你思慕于我,但你亦要晓得,我同样留恋于你的。”
“嗯,小姐,我晓得了。”叶流觞感动的再次红了眼眶。
“说了你该唤我无依了,流觞。”柳无依似笑非笑的纠正叶流觞的说辞。
亲昵的一声“流觞”带着十足的眷念,尾音还略上扬,一下子就勾住了叶流觞的心间,叶流觞只觉这一声叫的她骨头都酥了,她的脸红的彻底,头都不敢抬。
“流觞”是夫子给她取的名,但平时只有夫子会这么唤她,后来夫子离去,她回到了叶家村,别人都叫她叶家女郎,叶流觞三个字也就消失在世人眼前,只有她自个儿还记着这个名字,却不想这个名字有一天让柳无依叫出来,她轻柔的嗓音硬是把流觞唤的柔情似水,光是听着就令人害羞至极。
她害臊的回了句:“无、无依,我……我先去忙了。”说罢,她就磕磕巴巴的逃离这处。
看着叶流觞落荒而逃的背影,柳无依唇角的笑意越发大了,这人要不要这么纯情呀,只是叫个名字,至于吗?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缓步向前院走去。
叶流觞回到库房整理今日采买的东西,只是她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捂着胸口急喘,似乎很难受,她按着心口的部位,掌下怦怦的撞击犹如擂鼓,她拼命吸气,怀疑继续这般下去,有朝一日她会因心悸猝死,这就太丢人了。
有了柳无依的告白,叶流觞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更加充实,她不再担心柳无依会不会厌倦她的情况,每天除了日常的活计便是偷偷摸摸和柳无依私会,顺便打听老叶家的去处,恋情的到来总能让人忘却苦恼,日子还时不时脸红心跳的。
轻快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距离林少爷进京赶考已然过去大半个月,估计不久后就要回府了,二夫人早已出了月子,但因上回喜宴的事情,二夫人现在基本被限制在自己的院内,和打入冷宫差不多。
不同柳无依作为主母可以源源不断的发挥剩余价值,身为少爷的妾,二夫人自嫁入林府的那天起就发挥完了作为家族棋子的价值,按照这里的观念,二夫人嫁给林宇,林家再给二夫人家族对等的好处,利益等价交换后交易就结束了,二夫人作为棋子的作用已经用尽,所以她这个人也就不重要了。
二夫人若安分守己的话可以在少爷房内安稳的度过此生,不然的话,送给别人或卖了都是很正常的事,但显然,对死物或许可以做到,但对活人来说,安分守己本身就是很难办的事。
此时,二夫人的房内。
二夫人在自己的房内来回踱步,因被禁足,每天她被浓浓的烦躁之情围绕。夫君不管她,孩子也没了,曾经设想的主母之位也离她而去,她几乎日日生活在梦魇中。
每天夜里她都会梦见自己要成为主母了,可是刚刚坐上那个位置,紧接着柳无依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梦境中的柳无依带着标志性的面瘫脸,她明明是主母,柳无依却蔑视的俯瞰她,那眼神不掺任何情绪,仿佛在看一个小丑。柳无依无情的把她从主母的位置拽下来,她辛苦生下的孩子不认识她,听着孩子叫柳无依娘亲,和柳无依亲密无间,她几欲癫狂。
每晚从梦魇中惊醒,再无助的度过后半夜,被梦魇折磨的心力交瘁,二夫人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让柳无依也体会一下这种珍视的东西被夺走的锥心之痛。
经过打探,她知道柳无依和叶流觞关系匪浅,如果她能戳破她们的奸情,或陷害叶流觞,这样是不是就能让柳无依痛苦?肯定是这样的,但柳无依毕竟是主母,她没法直接对付柳无依,也空口无凭,柳无依和叶流觞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防备意识极强,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今天的二夫人也在苦思冥想对付柳无依的计策,正午时分,春花从外面走进来。
“有何发现?”
“今天元妓一直在后厨清点采买的物件,和周小丫有说有笑,看着关系不错。”
“周小丫?”二夫人愣了一下,半天都想不出来这是谁。
“是元妓进府那日少爷一同带回来的坤泽,带回来后少爷就没有临幸过她,她一直在厨房帮厨。”春花解释道。这些天她奉命监视叶流觞,把叶流觞做的事按时回报二夫人,刚刚去厨房领饭菜的时候见叶流觞和周小丫聊天,一般来说家奴间互相聊天也常见,但叶流觞是个独行侠,除了去柳无依那里平时基本独来独往,也就和周小丫交流比较多,她也就上了心。
“哦?这么说来周小丫是叶流觞很信赖的人?”二夫人顿时眼睛放亮。
“不清楚,不过她们比较亲近是真的。”
“周小丫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一个普通农家女孩吧,奴婢方才和她寒暄了几句,性子单纯善良,没什么心眼,是个傻的。”春花眼神有些鄙视,像周小丫这样的傻子居然能活这么久,看起来还活的挺不错,肯定少不了叶流觞的关照了。
“倒是个能入手的人。”二夫人双眼浮现一抹阴险,她走到身后的柜子,不一会儿拿着一个东西过来,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春花,春花感到手心一沉,金属的质感让她一阵惊愕,这竟然是一个完整的银锭。
“夫人?”手中的银锭上刻着几个字符,春花识的字虽然不多,但这几个字她是认识的。夫人突然给她这样一个银子,意图显而易见。
“你在府外找个人冒充奴才去周小丫那买点吃的吧。”
二夫人吩咐道,脸色更加阴沉,这计策或许骗不了柳无依和叶流觞,但对付一个没见识的村姑绰绰有余。
叶流觞不是和周小丫关系好吗?她便赌一把叶流觞会不会袒护这个奴才,若不袒护,她就借机弄死这个奴才,若袒护,那就最好不过了。
柳无依,叶流觞,林宇,林府,这块遮羞布也该掀一掀了。
38把元妓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秋意渐浓,秋风裹着北风不断席卷大地,不知不觉深秋渐至,初冬降临,在时光的雕琢下,地面已是金黄灿烂,往日青葱的树梢无不成了光秃秃的枝丫,路上人丁稀少,商铺也因生意不好早早关门打烊了,就连粮铺也是早早闭门谢客。
昔日喧闹熙攘的街道变的冷冷清清,偶尔一阵秋风吹过,带起满地落叶,落叶纷飞,秋风萧索,偶尔路过几个粗衣打扮的农人,整个画面尽显萧条之色。
城内的萧条同样影响了城郊的林府,本就寂静的林府因萧萧秋风看起来更加僻静,这里犹如无人问津的桃花源,安静又隐秘,门廊下的红灯笼在风中来回晃动,冷风吹过,带来一阵桂花香。
几度秋意浓,最是桂花香。
此时已到十月下旬,庭院内的桂树枝叶上缀着点点亮黄,每当桂花飘香时便是秋闱放榜的日子,所以秋闱放榜也叫桂榜。距离放榜过去大半个月,今天正午时分,一辆装扮豪华的马车从道路的远端缓缓驶来,慢慢停在了林府朱红的大门前。
车上下来一位玉面男子,随从恭敬的簇拥着男子进府,伴随着这位男子回府,死一般寂静的林府突然腾的一下热闹了起来。
这是他们的少爷,未来林府的主子,林少爷赶考归来了。
“宇儿回来了,来来来,让娘看看,看看我的林解元。”老夫人收到儿子回来的风声立刻出来迎接,放榜的那天就有人过来送信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次榜上有名了,还是解元。
秋闱榜上有名的叫举人,虽然比不得进士,但举人和秀才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俗话说穷秀才富举子,能成为举人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林宇更是解元,现在国事紧张又天灾横行,解元足以为官了。
得知儿子是这届乡试的解元,老夫人几乎落了一夜的辛酸泪,儿子不仅当爹了,还学业有成,再也不是别人眼中的草包了,现在的她在京城的官夫人面前也能抬起头来,称赞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她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林宇,久久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到儿子脸色的憔悴,淡淡的黑眼圈又刺痛她的心。
“看来我的宇儿这段时日实在辛苦了,温习功课很累罢。”
“还好,好郎儿“志在四方”,娘近来可安好?”林宇有点心虚的问道,其实现在考试过去也大半个月了,或许之前温习功课有点累,但这半个月纯粹是玩出来的。
得知自己是解元后,他的自信几乎成倍的增长,放榜后每天和狐朋狗友瞎转,听小曲儿逛窑子,砸了不少冤枉钱,没日没夜的能不憔悴吗?若不是银子花光了身体又实在顶不住了他还不舍得回来呢,多睡几个美人岂不快哉。
“果真是长大了,都晓得孝顺娘了,娘日日在这府中能有什么事,倒是你,瞧瞧这脸色,快回去洗洗风尘,今夜准备了家宴。”
“好,那儿子先回房了。”
拜别老母亲后,林宇雄赳赳气昂昂的往东厢走去,看起来就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他是这一届的解元,两天后便是鹿鸣宴,他准备带高高在上的柳家千金过去,看这回还有谁觉得他配不起柳无依。
以前的他一没有功名,也不算林家真正的继承人,别人都私底下议论他说癞蛤蟆吃天鹅肉,配不起柳无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仅有了功名,还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反而觉得柳无依高攀他。
踏进东厢院门,柳无依同样像以前那样,恭候在门前,当然,还有二夫人,只是今天二夫人破天荒的没有上赶着凑上来,而是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与柳无依差不多模样,都是面无表情。
“夫君回来了。”柳无依欠了欠身,一如往常见了丈夫也不施神采。
“孩儿如何了?”林宇看了圈家眷们,没看到自己的女儿,赶考已过去一月了,风流快活的他一度忘了家里的夫人,但却牢牢惦记着亲骨肉,也是有点想念了。
“安好,现在在妾身房内由乳娘照顾,孩儿还小,天凉,妾身不便把孩儿抱出来。”
“没事便好,你做事为夫是放心的。”林宇满意的点点头,看着眼前端庄大气的柳无依,白皙的脸庞,朱红的唇瓣,因天冷,那张樱桃小嘴呼出一点点白雾,看着竟像仙子吐气般。
他心头一热,每天看惯了外面的野草野花,纵情声色,没想到回来看到自己这朵家花反而觉得清新脱俗。青楼的女人虽好,但实在太俗媚,身上那股胭脂水粉的气息挥之不去,柳无依却不同,她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身上那股知书达理的气度全然不同,与生俱来的冷然让她面若清华,气质无双,太过洁净的人总会引人去玷污。
柳无依被看的不自在,林宇的眼神太过露骨,这让她感觉恶心。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叶流觞的双眼,那双干净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睛,眉眼间透着灵动与聪敏,与林宇的眼神完全不同。
难怪世人都说眼睛最能反应一个人的内心,如此看来果真一点不假,纵然林宇身穿金丝白袍,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是传递出里头只有酒囊饭袋的内容。
她稍稍偏了偏头:“妾身已让厨房准备了热水,夫君舟车劳顿,先沐浴一番洗洗风尘罢。”
“是得先沐浴一番,这回为夫高中解元,过两日是鹿鸣宴,到时你随我过去罢。”林宇收回自己灼热的视线,对她道。
鹿鸣宴是朝廷为表对人才的器重,在放榜后会让州官设立鹿鸣宴宴请新科举人,其中第一名解元还会赏赐银两,到场的学子都会带上自己器重的夫人夫侍,互相交流感情,气氛比较轻松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林宇没有过多考虑就决定带柳无依去,在鹿鸣宴上他们绝对是“郎”才女貌,多有面。
“是,妾身知晓了。”
“我先去沐浴了。”
林宇离开后,柳无依眼中含着复杂,她知道林宇中举了,但她也很清楚林宇几斤几两,他怎么中这一个解元的。难不成真是所谓的大器晚成?她不信这种说辞,林宇肚里没有墨水,别说解元,中举都不可能。事到如今不是猜疑的时候,只能祈祷这草包有点底线,免得牵连她们。
等柳无依叹着气离开,门廊下只剩孤单的叁个人影,二夫人和两个婢女。
二夫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动弹,也没有说一句话,她抿着嘴唇,细瞧之下她的唇瓣微微勾着,带着一抹冷笑,她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然布满森人的血丝。
——林宇回来完全没有正眼瞧她,柳无依也得了去鹿鸣宴的机会,只有她,一无所有。
走着瞧。
“让你们做的事如何了?”
“已经办好了,现在银子在周小丫身上了。”春花低声道,知道今天少爷回来,她一大早就去支开了门卫,夏花趁机领着外面找的人摸回来,乔装打扮成家奴去周小丫那里买食物。那人已经在周小丫那里买了一顿大肉,不出所料,周小丫完全没有察觉。
“没有让人看到吧?”
“没有,都支开门卫的。”
“那便好,我们等着看好戏了。”
二夫人阴险一笑,她径直往厨房走去,周小丫专门给家奴盛饭,若有人用钱另买,便会先把钱收着等忙完了再汇报给叶流觞。现在才午时刚过,所以银子肯定还在周小丫身上,只要让少爷见到银子就行了。
主仆叁人慢吞吞来到厨房,刚刚好撞见抬着热水进来的周小丫,她们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见少女怀里鼓鼓的,似是放了什么,二夫人眉头往上一挑,对着两个婢女示意了一个眼神。
春花夏花收到夫人的旨意,悄悄跟上了周小丫,待周小丫走进浴房后,她们趁机在浴室门前扔了碎石,还泼了些水。
周小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设计了,她把热水倒进浴桶中,又添了些凉水,试过温度蒸好后少爷也过来了。她局促的退开,并没有注意到门前的碎石,一脚踩上,来不及惊呼便摔了个人仰马翻。
“啊!”
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怀里的银两也因此滚落一地,周小丫捂着屁股痛的小脸涨红,只是顾不上摔得疼,连忙一骨碌爬起来,少爷已经走到她的身后,她顿时感到一股山一般的压力落在了肩上。
慌张的垂下头,却看到满地银两,又下意识去捡,正要把完整的那一个银子捡起来时,一双手比她更快捡起了那个银子。
“少爷?”
“这银子你哪来的?”
“这……这是奴婢早上,早上得来的,有个家奴与我买肉食。”周小丫怯生生的说。
林宇的脸霎时变得极其难看,手中的银子上刻着大龙国号的字样,这是一枚官银,银子分官银和市银的,官银不能在市面流通,只能在府中存放,一个家奴身上如何会有官银?还用来买肉食,这奴才在撒谎!
他一把抓起周小丫的衣襟把人用力往门外一带,男人力气极大,周小丫几乎被抛了出去,滚在地上,尖锐的石块划破了她的手心,朱红的珠渗出来,她红了眼睛,却不敢哭,只胆战心惊的匍匐在地。
周小丫不敢站起来,只敢趴在地上,看着走上来的一双男人的大脚,她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林宇脸色阴沉的可怕,冷怒阴寒的气息瞬间让周小丫联想到初次,那刻骨铭心的疼痛,身体的记忆总是比大脑更加难以抹去,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小脸已是一片惨白。
瑟瑟发抖之际,更让她惊惧的声音冷冷传来。
“来人,这贱奴偷窃官银,家法伺候。”
!!!
官银?周小丫惊愕的看着地上的银子,这是官银?她根本不知道,今日早上有个家奴过来和她买肉食,一连买了好多大肉,还给了她一个完整的银子。
她是第一次见到完整的银子,本来怀疑过的,但那个家奴说这是以前少爷赏赐的,她来府上也就几个月,并没有过多怀疑,还很自豪的收起来打算傍晚交给叶姐姐呢。可是现在,少爷竟然说这是官银?她不知道官银是什么,但知道偷窃是什么意思。
惊慌失措的周小丫囫囵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少爷,奴婢冤枉呀,这真的是早上有家奴过来买肉给奴婢的,奴婢没有偷。”
“没有偷如何有官银?到底怎么来的,说!”林宇拿着银子忽然朝着周小丫的头扔去。一个银锭不轻,这般用力的砸下来,周小丫的头顿时就见了红。
头上猛然传来的剧痛让周小丫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撞的满头血红:“没有,奴婢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是从别的家奴手上得来的。”
“还不说实话吗?来人!”
怒斥很快吸引了不少的人,家奴们平时在府中无聊的紧,好不容易碰上点事就全都八卦着过来,围着周小丫指指点点。周小丫的小脸已经没了最后的血色,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她的绝望惊恐却是沦为了别的奴才的快乐。
家丁们陆续赶来,还拉来了长椅和木板,光是看到那厚厚的木板周小丫几乎要吓瘫了,她会被打烂吗?
等叶流觞和柳无依闻声赶到,周小丫已然让几个强壮的家丁按在了长凳上,一个身强体壮的家丁已经举起了木板,只待少爷一声令下就会把周小丫杖毙。
柳无依暗道不好,连忙上前:“夫君,这是在作何?”
“作何?这奴才私窃官银,还当众撒谎,你平日里都在作何?府中的奴子都这般没有规矩了。”林宇气的脸色发青,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他的房内都出现小偷了,柳无依平时到底有没有在管教家奴。
柳无依扫视一圈,连忙把地上的银子捡起来细瞧,上面印着户部的字体,确实是官银,她有点着急道:“夫君莫要生气,是妾身疏于管教,只是官银又如何是一个后厨奴子能偷到的,其中定有蹊跷,夫君还请先容妾身审问。”
“哦?似乎有点道理。”林宇盛怒的气焰淡去些许,他示意家丁把周小丫重新架起来,冷声问:“再给你一次机会,银子到底从何而来?”
“唔,少……少爷,真、真的是,卖肉食得……得来的,是一个家奴给我的,说是少爷您赏得。”周小丫说话都不利索了,心中的恐惧不断滋生,今天她若说不清楚就死定了。
“你看,这奴才根本不说实话,还我赏赐的,府中的奴才一个两个谎话连篇。”林宇冷笑。
柳无依没有回答林宇,只是看着周小丫低声问:“今日早上过来买的对罢,你还记得那人吗?”
“嗯,奴婢记得的。”周小丫连连点头,仿佛看着救命稻草般看着柳无依,少夫人心善,定会还她一个清白的。
“夫君,要不先把家奴都叫过来,若这般就说周小丫偷窃也是草率了些,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当务之急还是找出真正的窃贼,不然若窃了东厢的银子出去做什么,我们也难逃干系。”
“那便给你个面子,来人,把所有家奴叫过来。”林宇暗自点头,似乎是这个道理,方才他太生气了,仔细想想一个后厨的奴才想偷东西都不知道上哪儿偷吧,能接触到官银的就柳无依,他,叶流觞,还有林朱氏,柳无依没可能,林朱氏被他勒令在自己的院子里,也没有管事权,难道是叶流觞?
一炷香后东厢的上百名家奴就都聚集于此,看戏的家奴这回儿也慌了,他们都成了有嫌疑之人。他们垂着头不敢乱说话,由家丁领着周小丫挨个儿辨认。
空气盈满了一股紧张的气氛,每个人如芒在背,生怕周小丫认错人,一旦指认他们,他们又无法自证的话,被冤死的就是他们了。心中的祷告声似乎能够震破众人的耳膜,直到周小丫全部辨认完,众人的心才落了下来。
“哪个?”
“没……没有。”周小丫彻底慌了,眼睛红红的盈满了泪,都快哭出来了,为什么会没有呢?她无助的看着柳无依,又下意识看向了叶流觞,怎么办呀?
“呵,还在演戏吗?不是你偷的就说到底是谁给你的,说出来就不罚你了。”
“少爷饶命,真的是早上从别的家奴那得来的。”
林宇怒了,嘴这般硬是吧?那正好,拿这人杀鸡儆猴,他怒喊道:“给我直接杖毙,我看看今后谁还敢起不该起的心思。”
“饶命,少爷饶命,不是我,饶命!不是我。”周小丫再次被家丁架到了长椅上,高高举起的厚木板吓得她魂飞魄散,她拼命挣扎,惊恐的尖叫:“不要——!”
“给我打!”
少爷的一声令下等于宣判了一个人的生死,木板应声而落,重重的打在周小丫的臀部上,“啪”的一声,周小丫凄厉的尖叫起来,她哇哇大哭,小脸煞白。
叶流觞把嘴唇咬的出血了,她紧紧握着拳头,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一出陷害。她很聪明,甚至猜到这处陷害是针对她的,只是她不中计,才落到了与她关系好的周小丫上。她疏忽了,只防自己,没想到别人会从周小丫身上下手。
看着周小丫凄厉尖叫,惊恐无措的样子竟然与叶小妞重合,叶小妞被卖时也是这般惊恐的看着她。
在木板再次重重打下时,她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大声道。
“等等。”
突兀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力都聚集在叶流觞身上,二夫人双眼顿时发亮,柳无依最先反应过来,似乎心有灵犀,她几乎瞬间猜到叶流觞想要干嘛,向来沉着冷静的她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慌乱。
正如柳无依所料,叶流觞走出来,站在所有人面前:“少爷,是我偷的银子。”
“你作何?不是闹着玩的,你有没有做我还不清楚吗?”柳无依也急了,叶流觞认什么罪,叶流觞天天和她在一起,哪有机会偷银子。她心里又急又惊,看着二夫人恨得眼睛冒出凶光。
“夫人莫要说了,是元妓骗了夫人,辜负了夫人的一番信任。”叶流觞垂着脑袋,不让她看自己的脸,语气很低,态度却是坚决,若她不认,周小丫死定了,周小丫无辜又单纯,因她惨死何其无辜?她对着柳无依做了个拜:“元妓该死,请夫人责罚。”
“你、你……你倒是说说,为何偷?”柳无依气的语气不稳,当着林宇的面又不好包庇叶流觞,一时间为难的几欲抓狂,这一坎如何过去?
“之前元妓找到自己的老家,现在世道艰难,元妓想接济他们,一时间不够银子就动了歪心思。在夫人忙着和元妓对账的时候,元妓已私自开了库房指使周小丫去偷银子,元妓与周小丫关系甚好,府中的家奴都是知道的。”
……
柳无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护不住叶流觞。唇瓣不断地抖出她的无助,怎么办?
“你,你确定是你。”
“是我,元妓知错,还请夫人责罚。”叶流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这辈子只甘愿跪在柳无依面前,任何人都休想让她心甘情愿跪下。
“我……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是你?”柳无依眸中闪烁着泪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这一句,心里不住的祈祷叶流觞否认。这种陷害在大院不陌生,一般找个替罪羊杀鸡儆猴也就结束了,可这只替罪羊是叶流觞的时候,却让柳无依乱了方寸,明明之前她承诺在大院里要护住叶流觞的,今天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陷害。
叶流觞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的!
“是我。”叶流觞哽咽的埋着头:“是元妓辜负了夫人的赏识,夫人还是责罚罢。”
“你,你……”
两人对峙着,二夫人见状正中下怀,她姗姗来迟,一脸兴味的说:“我说少夫人,这是在作何?下人做错了事好好责罚就是了,在这儿又是演的哪一出?莫非少夫人舍不得责罚元妓?”
二夫人故意把话头往柳无依和叶流觞的关系上牵引,听到这话,林宇顿时怪异的审视柳无依和叶流觞。
“怎么了?还有隐情不成?”他冷冷道。
“夫人还是责罚罢,元妓晓得夫人宅心仁厚,向来厚待家奴,但元妓罪该万死,属实当罚。”叶流觞急忙为柳无依开脱,她最怕就是自己拖累柳无依,周小丫是她自己选择要帮的,但是不能也把柳无依拖下水。
“好、好、好。”柳无依哑声一连说了叁个好,眼含泪光,嘶哑道,“把……把元妓拖出去重打四、二十大板。”
39他们想打死她
“把,把元妓拖出去重打四、二十大板。”
在柳无依心痛的喊出这句话后,那人却还不嫌事大:“哎哟,少夫人,怎的还有减少的道理,是多不舍得?”
二夫人不依不挠,看着柳无依脸上的痛色,她心里快活的要死,柳无依可算栽在她手上了,这副眼含泪水的模样真是可怜呀。
“二夫人就别添油加醋了,人在做天在看,现在夫君中举解元,鸿运当头,若把人打死了冲撞了夫君的气运,后果莫非你担待的起吗?”柳无依愤懑的眼神看向她,嗓音压到了最低,潜藏着她今日所有怨怒,使她的话字字带刀,听着能割人。
“柳无依,你说什么呢!难不成你怀疑我?”二夫人听出她字字暗喻,顿时恼火了,她突然尖声大叫,声音异常刺耳。
“我可没这么说,二夫人为何要上赶着承认,心里有鬼?”
“你、你炸我!夫君,不是我,是柳氏干的。”
“行了,都消停些,不知道今天是本少爷的大喜日吗?晦气。”两个夫人当场对峙,林宇自然也就猜的差不多了,虽然他不问后宅事,但不代表他傻,两个夫人分明是闹了不愉快,今天这出也是她们弄出来互相争执的。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他却有些烦躁,内宅矛盾是正常的,但作为主母不该激化矛盾,该去调和,柳无依到底在干什么?
“夫君,哼。”二夫人还想反驳什么,可是猛地对上林宇阴沉的眼神,她感到喉头一哽,只好不情不愿的收了话,负气离开,两个婢女连忙追了上去。
二夫人离开后,林宇对柳无依埋怨之情更深了:“一个妾你都管不住吗?整天板着脸作甚?妾上杆上线也不知道管,府中的奴才也不见得你管,你还有主母的样子,后院里头整天勾心斗角,下人也散漫无度,你平日都在作何?”
“夫君教训的是,是妾身疏于管教,妾身日后定好好管教,整顿后宅。”柳无依垂着头,声音显得嗡嗡的,心下却怨恨无比——叫她嫁人她嫁了,让她管理后宅她也管了,让她相夫教子她都照办了,这群无耻之辈厉声要求她做到他们想要的样子,现在却还嫌她做的不够,到底还要她做到何等地步?
“这便对了,今日之事虽说起于后宅矛盾,但官银一事事关重大,以后你们还是警醒一点。考虑到本少爷大喜日子不宜冲撞,元妓又帮扶许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酌情打十大板罢,以儆效尤。”这件事现在看来大概与叶流觞无关,也和周小丫无关,但在下人面前规矩是要立的,林宇决定酌情打叶流觞一顿。
“少爷仁厚,仆谢少爷开恩。”叶流觞高声谢道,眼神看向的却是柳无依,目光复杂,带着难过与眷恋,以及很多说不清的东西。
柳无依不忍看,与林宇说了声便慌忙逃回自己的小院,方才叶流觞看她的眼神太难过了,像一把刀径直插入她的心头,让她心痛万分。她坐在自己床上,曲腿环抱自己,仿佛前院的酷刑也打在她身上了。
叶流觞,十大板,你撑得住的罢。
柳无依离开后,林宇吩咐家丁象征性打十大板,便也离开了。两个家丁作势把叶流觞架到长凳上,叶流觞躲开了,她自己主动走了过去,趴在长凳上,周小丫已经让人扶下来了,方才挨了一板子,现在屁股都肿起来了,站都站不稳,好在没有破皮。深陷后怕的她还在抽抽嗒嗒,看到叶流觞趴在长凳上才回过神来。
“叶姐姐,你们别打叶姐姐,真的不是叶姐姐偷的,呜呜呜……”她爬过去死死拉着叶流觞,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一板子她就疼的厉害,十板子会打伤的,她很自责,都是她太蠢,到头来害了叶姐姐。
“没听到是少爷吩咐吗?快滚开,不然连你也打。”
“呜,不要,不给打……呜呜呜……”
周小丫凄惨的哀求两个家丁,一只手死死护在叶流觞身上,死活不肯退,那模样比自己挨打还要凄惨。
“好了,你快让开些,十板子叶姐姐受的住,快让开,不然让少爷瞧见了又要罚你了。”叶流觞心头总算泛起了丝暖意,在这里不仅有柳无依,还有这一个单纯的妹妹,倒是真心爱护她的。她不禁想到柳无依和她说,不要妄自菲薄,还有很多人在意她,确实呢,有人在意,似乎受罚都不怎么害怕了,心里还熨帖的很。
“叶姐姐,小丫在这儿看着,呜呜……”周小丫抬手抹了把泪,后退了几步,她要在这看着,陪姐姐受罚。
周小丫退开后,家丁再次举起了板子,却是卯足了劲向叶流觞身上挥过去。
只听见响亮的“啪”一声,叶流觞的身体猛然一颤,全身都僵直了,剧烈的疼痛沿着脊柱传递至全身,差点没把她痛晕过去。
叶流觞双眼血红,牙关紧咬,但即便如此,自臀部传来的撕裂痛还是让她难以抑制的发出痛苦不堪的闷哼。臀部火辣火辣的,更害怕的是身体传递的后怕,那重重的一下似乎把五脏六腑都打散了。
这人想要活生生打死她!
叶流觞痛苦的瞥向拿板子的家丁,板子落下前的一瞬间,她看到家丁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不等她缓过来,板子再次落下,她死死扣着身下的长凳,身体因每一次杖击都会颤抖,嘶哑的闷哼声不断从她紧闭的唇齿间逸出。
那根棍子被挥舞的犹如攻城木,每一下舞的虎虎生风,力道之巨大恐怕铁器都能打弯。
啪啪啪的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前院尤为刺耳,痛苦的闷哼声,啪啪啪的响声以及周小丫的哭声掺和在一起犹如地狱交响曲。周围的家奴无一敢上前,全都躲在远处瑟瑟发抖。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叶流觞受不了,想叫都叫不出来,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煞白,大脑嗡嗡作响。
一行鲜红的血顺着她的唇角滑落,又滴落在长凳上,一滴、两滴,连成一片,触目惊心。耳边周小丫的凄惨的哭声渐渐远去,叶流觞虚弱的闭上眼,要死了吗?
十板打完,叶流觞已经不省人事,周小丫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顾不上自己这样会不会受罚,她只是凄厉的嚎啕大哭,都不太敢碰叶流觞。叶流觞身上的鲜血吓得她的魂儿都没了,都是她愚蠢,这么蠢的她害死叶姐姐了。
“呜呜,你们!你们打的这般重,你们打死叶姐姐了,呜呜呜……你们!”
“这是少爷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家丁们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打完板子便扬长而去,连看叶流觞都懒得看。
“叶姐姐,叶姐姐你醒醒,呜呜……叶姐姐!”
周小丫崩溃的摇着叶流觞的身子,叶流觞晕过去了,什么都不懂的她只会彷徨的站在这里,怎么办?按理说得找大夫,但她根本没法出府,怎么找?没用的她只会哭,然而太慌张导致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她一遍又一遍叫着叶流觞,回应她的只有冷风呼呼的声音。
家奴们早就吓坏了,刚刚的一幕让他们想起几个月前红花和绿柳的事,现在元妓也躺在这儿了,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不知过了多久,周小丫接近哭断气了,总算有人来了。
“哭什么,先把她抬回房,我去请大夫。”秋华刚刚走近就被叶流觞的惨状吓了一跳,叶流觞后半身浸透了血色,嘴边也呕出一滩血,分明打伤了身体,若非看到叶流觞还在呼吸,她以为叶流觞已经死了。
秋华怒的发抖,心头涌出一阵后怕,还好小姐不放心叫她过来看看,不然叶流觞可能挺不过去了,自家小姐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人,叶流觞一死,又要。
二夫人,当真这么狠?
“嗯嗯。”周小丫连连点头,手忙脚乱想扶起叶流觞,但叶流觞伤势太重,根本不能扶,她又茫然的看着秋华。
“你们几个,把元妓抬回去。”秋华指了指几个后怕的家奴,周小丫确实很傻,若没叶流觞,估计早就被欺负的渣都不剩了。
几人找来一块平整的木板,把叶流觞抬了上去,这才能把叶流觞抬回房间。
不一会儿,秋华就带着大夫回来了。
来人是京城第一医馆妙春堂的李大夫,人称妙手回春,李大夫救治的病人多不胜数,大多都是达官贵族,口碑极佳,能请他过来给奴子看病,可见是谁的意思。
“李大夫,她如何了?”秋华紧张的问。
“打的很重,没一个月估计下不来床。”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臀部,纵然是李大夫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到好几板子打在很靠近腰椎的地方,若再往上一点,很可能会把腰打残,也不知道这个小小年纪的女郎犯了什么事被打的这么重。
“这般严重?”
“嗯,看样子是用了死劲。”
秋华猛吸了口气,忙道:“有劳李大夫一定要把她治好,不管什么药,都给她用,莫要留下病根。”
“开药可以,只是价钱方面……”李大夫有些为难,女郎看着是个家奴,他还没搞清楚怎么被请来给家奴看病呢。
“无碍,账目都算在我家小姐上。”
“既然如此,老夫便开几个活血散瘀的方子,她太年轻了,身子不比成年天元结实,至少要好好养一个月,平时多给她吃些补身子的药,不然恐怕会亏了身子。”
“好。”
李大夫一口气开了好几个药方,连补身体的药方都开好了,又仔细嘱咐不要碰水,这才离开林府。送别李大夫后,秋华急忙拿着药方去抓药。
周小丫也只能先离开,虽然她很想留下来照顾叶姐姐,但她毕竟是奴才,还有数不清的活等着她干,轮不到她说事。这时候的她突然很讨厌自己是个奴才,进府以来她日日活在安逸中,还一度觉得在府中当奴才没什么不好,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意识到奴才终究是奴才,主子想要她死都不需要理由。
秋华效率很快,不到半天就把所有药抓了回来,全都是上好的金疮药,买完药,她又买了点红枣桂圆,连阿胶都买了些,生怕叶流觞伤到身子,她知道自家小姐有多重视元妓,必须把她养好了。
柳无依在自己的院子里快要急疯时,秋华终于回来了。
“她如何了?”一看到秋华柳无依就连忙走上前,脚步踉踉跄跄。
秋华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仿佛失了魂儿的柳无依:“没有性命之忧,我已然找大夫诊治了。”
“没有性命之忧?她伤的很重吗?”柳无依一下子抓住秋华话中的重点,不是伤到什么程度,而是没有性命之忧,十板子居然到了要用性命之忧来形容吗?
一股寒意猛然从心底窜了出来,柳无依整个人为之哆嗦,这得打成啥样?
“小姐不必担心,李大夫说她并无大碍,只要好好养着就会康复的,我让大夫开了好药,补身子的药材也买回来了。”看到自家小姐突然傻了,秋华连忙解释清楚。
“那就好,都买了是罢,她是要吃补身子的东西?银子够不够?你不要买便宜的,若不够银子,我这还有。你每天熬点阿胶,对了,我这里有很多柳家送来的阿胶,这个比外边买的好,你拿去熬给她喝。”柳无依一下子想起来什么,慌里慌张的拉出放在床底的箱子,不一会便拿出了几盒名贵的补品,都是些价值连城的阿胶灵芝啥的,是柳家送来给她补身子的,她不喜欢也就偶尔吃几次,没想到她嫌弃的东西现在倒成了最珍贵的东西。
“小姐,这都是老爷送来的,如何能够给那……那个奴子吃。”秋华连忙把那些补品收起来,这些都是何等名贵的东西?吃这些和吃金子没什么不同,那奴才能消受得起吗?况且小姐自己也要调理身子呢。
“无碍,给我吃也是浪费,隆冬将至,若不好好调理她会落下病根的。”柳无依把补品硬塞到秋华手中,这种东西柳家经常送来,让她吃才没用,调理身子给林宇生孩子吗?
“那、那我每日给她熬一点。”
“好。”
柳无依总算放心了,例行去偏殿看看孩子,只是心里装了事的她魂不守舍,叶流觞到底伤的如何了?虽然秋华说无大碍,但她还是不放心,想亲自看一看。但她现在别说看叶流觞了,连迈出后院都没有能力,心中的忧虑占据她的大脑,傍晚林家人吃饭的时候她都没有状态,吃饭吃的味同嚼蜡。
“怎的柳氏吃这么少,可是没胃口?”老夫人见柳无依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碗筷,不禁问道。
“无碍,只是媳妇今日不大舒服。”柳无依擦了擦嘴,脸色有点发白,看着确实不舒服的样子。
“身子不适便回去歇一歇,若有什么事再告知宇儿。”
“好,媳妇谢过娘,先告辞了。”
看着柳无依低落离开的背影,林宇也很疑惑,这柳家千金怎么突然好像泄了气一般,明明白天还是很有精神的,难不成因惩戒奴子冲撞了,医理好像有邪气之说,身子弱的人见了血气会染上邪气,在他看来柳无依似乎是这样。林宇吩咐一旁的婢女:“等会儿你让厨房熬点安神汤给少夫人送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是。”
老夫人对林宇的举动感到意外,儿子中举后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不仅孝顺她,还关心妻子,一下子就有担当了。
“宇儿真是越来越有家主样子了,长大了。”
“唉,这坤辈就是坤辈,不经吓,今日儿子在府中惩戒了一个下人,她该是染了邪气。”林宇眼神透着鄙夷,柳无依虽说持家能力强,但到底是坤泽,弱不禁风的,这就吓到了。
“你也是的,坤儿身子就是这般娇弱的,惩戒奴子也不该吓到人呀,现在中举了,以后是要拜官进爵的,当今圣上以仁为政,你平日里还是要收敛些。”
“儿子以后会注意的。”
柳无依不知道自己在丈夫口中成了身子娇弱的无能坤辈,她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晚上都心神不宁。对叶流觞的担忧使她不能安寝,哪怕喝下了安神汤都难以入眠,现在的她真有点那种“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之感。
睡得迷迷糊糊间,她梦见叶流觞满身鲜血的模样,那些该死的家丁拿着沉重的板子狠狠打在叶流觞身上,每一下都皮开肉绽,还故意挑要害打,沉重的拍打声与痛苦的闷哼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听到她的流觞喊痛,叫她救她,她嘶声力竭叫家丁住手,但没有一人听见她的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叶流觞在她面前被打的吐血,直至彻底没了声息,心上人死在眼前让柳无依的心如坠深渊,她猛地惊醒过来,身子已经泌出了一身冷汗。胸腔中跳动激烈,每一声都砸的她心酸苦痛。
“啊!”
“小姐怎么了?”秋华听到柳无依的惊叫声就醒了过来,她连忙走过来,看着满头大汗的柳无依心疼极了。
“唔,不行,秋华,我不放心她,我得去看看她。”柳无依嗓音都在发抖,细听之下竟还含着哭腔,她受不了了,煎熬了大半天,在黑暗的催发下恐惧越发深沉,几乎吞噬了她,她必须见到叶流觞才能心安。
“小姐,她真的没事,别担心,你现在过去若叫人瞧见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柳无依态度坚决:“我换你的衣服,你帮我挽发,夜间看不出来的。”
“小姐你,你真的疯了。”
秋华气的咬牙,小姐少女怀春,情根深种,已然疯魔了!但看着这样的小姐,她却觉得是如此鲜活。
“疯了好,疯了欢喜。”柳无依喃喃道,她换上秋华的衣服,也不用秋华伺候了,自顾自的描眉一番,做完这些,秋华也帮她梳好丫鬟头了。为了不露出破绽,她往自己的腺体上涂了掩香膏,夫人半夜私会元妓若被发现她就死定了,但明知冒这么大风险,她还是义无反顾。
片刻后,焕然一新的柳无依一头钻了出去,秋华躺在柳无依的床上,无奈的长叹。小姐已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那叶流觞呢,叶流觞是否也如小姐珍视她那般珍视小姐,到底值不值呀。
柳无依匆匆往前院走去,尽量避开家丁常走的过道,偷偷摸摸的从墙角摸着走,这位千金小姐现在看着活像一个贼。好在老天似乎也被她的一腔真情感动,值夜的家丁没有发现她,她顺利摸到了叶流觞居住的下房。
闻着门缝中飘出的淡淡水香,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小心打开门,一个猫腰钻了进去,随着房门关上,简洁的房间与飘散在空气中的药香和血腥味也刺激的她红了眼圈。
她无暇顾及室内的布置,视线早已集中在趴在床上的女子身上。
因臀部有伤,叶流觞只能趴卧,此时睡得沉了,但没了血色的脸和略急促的呼吸还是暴露出她的伤势之重,得伤成什么样子才能白成这样?她蹑脚走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盖在臀部上的纱布晕开一片红,光是看着她的眼睛就异常灼热。
滴答。
热泪无声的滑落下来,她试图去碰,却不敢,颤抖的手伸出好几次,终于下定决心碰上之际,手突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紧接着,虚弱的犹如蚊吟的嗓音从耳边响起。
“乃悟前狼假寐。“
“……!”柳无依的泪水一下子凝固在眼眶里,看着突然醒过来的叶流觞,她忽然傻了。一整天的焦虑担忧在对上叶流觞温柔的眼神时彻底散去,心情大起大落的她竟一下子抽抽嗒嗒起来,憋着的泪水决堤而出,如洪流倾泻。
“欸?别,别哭呀。”叶流觞看着无声落泪的妙人儿,暗忖千金小姐怎的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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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你可以抱抱我吗?
“别,别哭呀。”
“哼,你还盖以诱敌是吧,我都担心大半天了,睡不着都过来了。”柳无依呜咽着,一边埋怨着叶流觞一边又甜蜜的要死,失魂落魄一整天但现在却开心无比,这情爱之事真神奇。
“所以你就半夜摸过来了?我没有事啦,十板子打不死我的,莫要哭了。”叶流觞捏了捏柳无依的手,她想为柳无依拭去泪水,可是身子太虚弱了根本爬不起来,光是动弹一下都疼的冒冷汗。
“是不是很疼?他们怎么打的这般狠,他们想打死你吗?”柳无依注意到叶流觞的神态,不等叶流觞答应就拿开盖在她身上的纱布。纱布下血色更浓,伤口上敷着许多药粉,只一看她就不住的掉眼泪,这些奴才,谁给他们授意打这般重。
叶流觞有点窘迫,柳无依怎么可以直接掀开看,虽然是看伤,可是伤的部位可是屁股耶,哪怕她们有私情也不能轻易露屁股给人看吧,她不是这么开放的人呀。正欲阻挠,耳边却又传来小声的呜咽,听着她的心就又酸又甜的。
以前的她觉得自己很孤单,在血亲面前也没有多少归属感。老叶家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观念不同,夫子对她就是一个导师和朋友,没想到卖身之后,不仅认识了周小丫,更得了柳无依的真情。
在无情的大院里,她反而得到了最珍贵的情感,真是造化弄人。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叶流觞吃力的撑起上身,拉着柳无依的手把人带过来。
“莫要哭了,很快就好了,大夫给的金疮药效果很好,现在都不疼了。”她艰难的用手拭去柳无依脸上的泪痕,光是这般动作,额头就泌出了一层冷汗,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心里热乎乎的,她知道手上滚烫的泪水都是为她流的。
“就会哄我,疼就趴好,大夫说你这次伤的深了,接下来要好好将养着,府中的事就先别管了。”柳无依拿帕子擦了擦泪,有点羞意,她也不知道怎的,一向要强的自己在叶流觞面前越来越柔软了,竟然在一个比她还小的奴子面前哭唧唧。之前叶流觞讽刺她一个千金小姐居然在奴子面前卖弄凄苦,现在变本加厉,明明被打的人是叶流觞,可是她却哭的停不下来,真是要命。
“嗯,我定会好好养身子,只是小姐半夜夜袭,属实让人另眼相看呀。”看着柳无依红红的眼睛,叶流觞忍不住要调戏一番,柳无依越是接触她就越觉得也是个奇人。明明开始像根木头,但自从互相表明心意,木头就开始变了,展现出越来越多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枯木逢春也不为过。柳无依热情似火,体贴温柔,不在意世俗的礼法纲常,真是让她又惊又喜。
“士别叁日,即更刮目相待,女郎何见事之晚乎。”柳无依鄙视她一眼,淡淡道。
“哈哈,是我愚钝,小姐固然非复东厢柳氏。”叶流觞也是笑出声,自然而然的把话接了下去。
两人就像同床共枕许多年的伴侣,一唱一和,妇唱妇随,原本因惩戒而低落的心情也在这份心意浓浓的交谈下缓和下来。
见叶流觞确实没有大碍,柳无依悬着的心终是放回了肚子里,她环顾四周,方才注意力都在叶流觞上了,没有好好打量叶流觞的居住环境,这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她又心酸的不行。
这是一个非常狭小的房间,空间小到只有一个人落脚的地方,一个大木盆,一张小床,一张木桌,还有一个小圆凳,简单的一眼就能看完整个室内。
木桌上摆放着几本旧书,一套最便宜的笔墨纸砚,还有一沓厚实的账本,这人平时就是窝在这样的小角落里处理府中的大小事务和商铺的单子吗?
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股,这句话放在叶流觞身上贴切的很。这是她第一次见叶流觞的住处,虽然想过身为家奴的叶流觞不会住的非常好,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差,这里落脚的地方都快要没有了,跟个地窖似的。按理说叶流觞现在是总管了,该有自己的一间房了,怎的却不说要换房间呀,真是个笨人。
“怎么不和我说换个地方住?”她有些埋怨的看着叶流觞。
“无碍,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不劳烦小姐了。”叶流觞只是摸摸脸,有点不好意思。房子是刚刚进府的时候管家安排给她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小,显然是因着她是元妓了。小是小了点,但对她来说干净又安静,已经比老叶家强许多。
叶流觞满足腼腆的表情实在让人不是滋味,柳无依心里闷闷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失职在先,护不住自己的爱人也就罢了,居然连住处都疏忽了,让自己的爱人蜗居在这样的地方。
“哪里好了?你住在这里不成的,养伤需得换个地方,我给你换一个大点的房子,还有你这伤定要养一个月了,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地,要不我安排个婢女伺候你?”想到年轻的婢女贴身伺候叶流觞什么的,柳无依立马打消了这个想法:“算了,还是安排个嬷嬷照顾你吧。”
婢女那般年轻好看,万一叶流觞把持不住怎么办?柳无依又面不改色的改了口。
听到这个,叶流觞的小脸腾的一下再次赤红了,她尴尬的看了柳无依一眼,因着臀部受伤,她没法下地,一些生理需求就得有人帮她。
今日有个老嬷嬷拿着夜壶过来帮她出恭,试想她洁身自好十余载,哪有让人伺候出恭的经历,她羞恼的把人轰走了,夜壶自己来也可以,只是,若要如厕又该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作何?”见叶流觞脸上怪异的绯红,柳无依立刻危机感十足,伤了一日,叶流觞肯定有人伺候解决需求的,此时说起这个脸就这么红,难不成已经有年轻的婢子捷足先登?
柳无依彻底坐不住了:“可是今日有婢子搞你了?”
“柳无依,注意你的言辞。”叶流觞气急败坏的打断她,什么叫搞?这听着怎么如此粗鄙呢,况且她是天元,天元哪有被搞的,柳无依当真口无遮拦。
“嘴快说错了,今日谁伺候你的?”柳无依也顾不上自己的言辞了,满脑子都是自己看上的天元被人占了便宜,当即就像喝尽了一坛醋。
叶流觞是她先看上的,也是她先抓在手里的,是不能分享的,她甚至无耻的要求一个天元也对她从一而终。在叶流觞面前,别人口中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也成了无药可救的妒妇。
她盯着叶流觞,眼神灼热的把叶流觞盯得垂下了头,半晌才小小声的传来一句。
“一个嬷嬷伺候我的。”
柳无依松了口气:“那我明日安排那个嬷嬷贴身伺候你,有什么需求你都和她说,好不好?”
“不,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的。”叶流觞说的小声,她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习惯被人伺候,更别说贴身伺候,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连沐浴都要人伺候,对她来说是难以想象的。
“你怎么自己呀,出恭可以自己,如厕如何来?”柳无依眼睛转了转,狡黠道:“还是说,你想我伺候你?”
叶流觞浑身哆嗦一下,气急败坏的瞪着笑意盈盈的柳无依:“我不需要伺候,休要胡说了!”
“我哪有胡说,我亲自伺候你也不是不行,以后我夜夜过来伺候你,斟茶倒水,洗衣做饭,擦身如厕,我都可以的。”柳无依一脸正色,仿佛来真的。
“呵呵,少夫人可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叶流觞看怪人一样看着柳无依,柳无依当初不是才说不喜欢斟茶倒水,洗衣做饭,相夫教子这些吗?这会儿怎么主动说要做这些?就算做,千金小姐的柳无依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她会吗?
“怎么了吗?你不信我可以呀?”柳无依眨眨眼:“虽然我没试过伺候别人,可倘若是伺候你,我觉得没什么。”
“你真要伺候我?”看着柳无依眨眼的可爱表情,叶流觞突然很想调侃她,迎着柳无依信誓旦旦的表情,她脸上带着一抹玩味。
“对呀,怎么了吗?”柳无依不明所以。
“好呀,我要出恭了,你帮我罢。”
……
柳无依愣了愣,看到叶流觞一脸玩味的表情才反应过来,却不好意思了,但又有些恼,这家伙!她吸了口气,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叶流觞,出恭是吧,以为她不敢吗?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地上的夜壶上,几乎不假思索的拿了起来。
“欸?等等,不用,我逗你的。”叶流觞惊慌的看着柳无依手中的夜壶,神态就像看到炸弹似的,千金小姐和夜壶不太相配呀,太怪了!她的脸红的滴血,哪里还有方才游刃有余的模样。
“不是要出恭吗,我帮你你又不要?”柳无依一手提着夜壶,一手伸向叶流觞的裤子,她的小脸同样有一抹红,虽然表现的很积极,但到底也是个年轻的女儿家,若不是叶流觞比她还害羞,她也不敢这般孟浪。
“都说不要了,我逗你的。”
“真的不要?要不要?”
“不要了!”
小小的房间隐隐透着少女婉转灵动的打闹声,言语间听着让人怪脸红心跳的。
打闹了一会儿,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脸蛋一个比一个红,特别是叶流觞,本来脸色还很苍白的,这会儿居然像个红苹果,连身子都羞红了,已是头都不敢抬。
“哈,小姐可是知道,大半夜私会还作势脱一个天元的裤子意味着什么?”柳无依无耻起来太吓人了,刚刚居然想强行扒她的裤子!
“意味着什么?你一个瘫在床上的天元又能奈我何?”柳无依轻喘着气,看着叶流觞脸蛋红润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又抱了上去,抱着叶流觞的脸,送上自己的吻。
突然吻在一起,叶流觞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一条柔软的小舌舔着她的唇,动作小心又青涩,她心里的羞窘也融化在这个热吻中了。少夫人这般主动强吻她,怎的到头来动作怯生生的,她眼里透着柔情,索性张开嘴接纳柳无依。
两条丁香小舌纠缠着,互相嬉戏打闹,香甜的津液混合在一起,又被各自咽下,她们吻的着迷,忘了呼吸,气息交融让两人越发投入。
叶流觞反客为主,攥住柳无依的小舌吮吸起来,香甜的津液让她为之振奋,天元的本能逐渐苏醒,她的身体兴奋的战栗,柳无依的夜袭可以说非常疯狂,但她同样热情似火。她用尽全力撑起身子,伤口扯得生疼都浑然不顾,现在的她满脑子只知道吻柳无依,甚至要柳无依!
天元的欲望总是那么迅猛且直观,下身的热涨感使她沉迷的大脑醒悟过来,她轻轻喘着气,双眼被水雾蒙上了一层旖旎,柳无依也不相上下,满脸潮红的软在了她怀里。
“知道脱一个天元的裤子意味着什么了罢?”她轻抚柳无依同样轻颤不止的身子,嗓音沙哑不堪。
柳无依只觉这个亲吻让骨头都酥麻了,这种感觉好像亲吻一棵罂粟,越吸越上瘾,到如今一个亲吻便足以叫她浑身酥软。她彻底软在叶流觞怀里喘气,但很快又想到叶流觞身上有伤,忙退开一些。现在温度不高,她却羞臊出了一身薄汗,缓了口气,才坐定好。
“晓得了,只是……不太满意。”柳无依笑眯眯的瞥了眼叶流觞,媚眼如丝,语气透着几分轻浮,特别是“不太满意”几个字,故意看着叶流觞的身体,似乎在隐喻什么。
“你。”叶流觞羞的脸都快要脱一层皮了,她把脸埋在身下的软枕里,决定不再理会这人,明明是坤泽,怎么总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要人命。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真害羞,明天我给你安排一间房,再叫个嬷嬷过来伺候,今晚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放心罢,我能照顾好自己。”叶流觞对她笑了笑,知道柳无依要回去了,虽不舍,但不好耽搁柳无依休息。
看着叶流觞清爽的笑容,脸色苍白却掩不住身上的朝气,她是那么青春勃发,和林宇真的不一样,林宇只会给她死气沉沉的感觉,如老树枯根,颓废而了无生机,叶流觞则是一种春意盎然,暖风拂面的美好。柳无依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笑,点点头转身离去,只是走到门前,却又不舍的回头看。
叶流觞趴在床上,笑意盈盈的目送她,眼睛一如往常的灵动,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此时她的眼神是在呼唤她。
“怎么了?”见她迟迟不走,叶流觞问。
“你可以抱抱我吗?”鬼使神差的,这句话脱口而出,偷偷摸摸过来却连一个抱抱都没有,柳大小姐有点不甘心。
叶流觞闻言愣了愣,随后又笑了笑,也不言语,只是在柳无依期盼的目光中微微侧过身子,手臂展开。
柳无依忍不住,叁两步飞快扑进叶流觞怀里。心中对叶流觞的思慕猛然爆发,她爱的疯狂,恨不得揉碎了还要连在一起。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花香,是她送给叶流觞的保湿乳膏,气味淡雅清新,是秋日桂花的清香,与清淡的水香相辅相成。
“流觞,心悦你。”她紧紧抱着叶流觞的腰,如一个花季少女喃喃自语,一言一行全是对女郎的钟情。
叶流觞心头一阵荡漾,也抱紧了怀里馨香柔软的身子,女人的身子很柔软,同样带着让她无法抗拒的幽香。主动示爱的女人极大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她情难自已,把脸埋在柳无依发丝间,下意识把心中藏了许久的称呼脱口而出。
“依儿~”
“唔!”柳无依触电了般,这一声“依儿”带着浓浓的宠溺意味,嗓音喑哑,柔和了湿云一般轻柔,直唤到了她的骨子里,骨头再一次酥麻了。这人怎么可以这般叫她?连爹娘都不曾这般叫她,听着怪羞人的,但又着实甜到了心坎里,她窝在叶流觞怀里,羞的不抬头了。
“作何这般粘人了?”叶流觞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天元的本能让她享受这种动作,拥抱一个坤泽,疼惜一个坤泽,信香蠢蠢欲动,她还想标记,把林宇的标记掩盖,再次标记柳无依,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你怎么这般会哄人?明明你还未成人,又没有坤泽,怎的这般会呀?”柳无依用手指按着叶流觞的嘴唇,好奇问道。
“或许是……我天生便会?”叶流觞想了想,她确实天生会,心里想着喜欢柳无依,很多动作都是情不自禁的。
“天生就是个爱花言巧语的。”柳无依霎时嘟起嘴。
闻着叶流觞身上好闻的香气,凝脂般的秀颈上散发着热意,她忍不住张嘴在上面咬了一口,软嫩的肌理使得她忍不住吮了吮,正吮着下腹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流觞?”
叶流觞尴尬的推开她,红着脸捂着身下。本来和柳无依亲吻就有了反应,好不容易压下去,柳无依还来亲她,天元的身体真是讨厌。
“看来方才我说错了,我对你很满意。”柳无依调笑的望着叶流觞的身下,满意的笑成一朵太阳花,年轻的天元就是不一样,身上有伤都不带消停的。
“好啦,不是说回去吗?快走吧。”叶流觞开口赶人,哪个身心健康的天元受的了这样挑逗?她记住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小心些。”
柳无依心里酸酸的,这里虽然小小的,像个地窖,但却比她的大院子更温馨,可到底夜深了,她不想休息也不能影响叶流觞休息,在叶流觞温柔的哄声中,她念念不舍的离开了。
柳无依离开后,叶流觞趴在床上,心头涌起一股怅然,她们现在处于如胶似漆的时候,见面的时候惊喜万分,可一旦分开便徒留彻夜孤寂,后颈的腺体还在蠢蠢欲动,信香躁动渴求着什么,欲望更是羞耻的顶住床板,她苦闷的埋在枕头上。
叶流觞,你一个农家女能和千金小姐恋爱已经叁生有幸了,为何还不知足?
41如何收场?
柳无依摸黑逃回自己的院子,心里已是小鹿乱撞,自己这出搞得像逃命似的。她小心拉开房门,同样猫着腰钻进去,秋华已然等候多时,面对突然出现的柳无依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小姐回来了?”
“嗯,可有人来过?”柳无依一边脱身上的衣服一边低声问,今夜她是看着时辰的,大概花了半个时辰,该不会留破绽。
秋华的注意力却在柳无依的模样上,小姐有些气喘,头发也很乱,身上的衣服还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摸爬滚打了一番,但她脸上的窃喜和兴奋却又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偷腥的小孩。
秋华忍着闷笑,自从喜欢上元妓小姐便一天一个样,表情非常生动,白天还在患得患失,现在就暗喜了,甚至还多了很多小女儿家的羞赧。叶流觞可真是厉害,是小姐的心药吗?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回她是真信了这句话了。
回过神来后,她上前伺候柳无依更衣:“自是没有,小姐呢?可是放心了?”
“放心是放心了,只是她伤的太重了,你明天给她安排一间宽敞透亮的房间,再安排个嬷嬷伺候她,免得落下病根。”想到叶流觞的伤势,柳无依眼神冰冷。虽然没有大碍,但十大板哪里会把人打成那样,有人分明想打死叶流觞,对方是谁她也能猜到。
柳无依首次感到由衷的愤怒,她自问一向对府中的家奴不错,不会苛责,对二夫人也没有摆架子,难道真是因着太没有主母的架子吗?任何人都能越过她伤害她珍视的人,人性本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宽容以待,她的大度没有换来别人的尊重,反而换来了上杆上线。
“上刑的家丁你问过吗?”
“嗯,今天我就抓了那家丁问了,说是二夫人给了银子,让他往死里打,还说会给他赎身出府,所以他就真往死里打了,真是蠢货,连府中谁是主子都分不清。”秋华说起那家丁也是一脸愤懑,二夫人说他就照办,不仅伤害了叶流觞,也无视了柳无依,少夫人没有准话,少爷也没有准话,他就听二夫人的。
“东厢的家奴什么时候归二夫人管了?那奴才好大的胆子,平日里我待他们不薄,他们竟这样回报我,还想仗势欺人,这种又蠢又坏的奴才不要也罢。”柳无依冷着脸:“他不是要出府吗?让他出府,出府后寻人打一顿,让他也尝尝被死里打是什么滋味。”
“是,小姐。”
“至于二夫人,妾室不守本分,夫君说我管理不当,明天便关院子里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院子半步。”
秋华惊愕的看着柳无依,自家小姐一直都文文弱弱的,也不怎么理事,这回真的动怒了。
“怎么了?可是觉得我做的过分?”见秋华不说话,柳无依瞥过去,那眼神竟然冰冷无比。
“没有。”
“秋华,有没有想过,以德服人的前提是别人敬我,可是现在,一个奴才都能欺负到我的头上,二夫人的势莫非比少夫人还要强吗?若我不这般,别人只会变本加厉,这次运气好她没有损了,若有下次,或者连我都会为人所害。”
“小姐言重了,小姐做什么自有小姐的道理,秋华支持小姐,况且,秋华也早就想让小姐管管那些奴才了。”秋华赶紧表明态度,只是心里又很酸涩,她知道小姐最不喜就是管理后宅管教奴子什么的,可是不这般或许连自保都做不到,小姐从来都没有选择。
“你也这般想?”柳无依不禁好奇。
“小姐平日都不管奴才,那些奴才都敢在我面前蹬鼻子上眼,小姐或许想以德服人,可是大多时候奴才就是要管的,不管连尊重人都不懂。”
“唉,你能这般想便好,我就是明白的太迟了。”柳无依叹了口气,躺在床上,心里想的却是叶流觞——以德服人的前提是那人正直,比如叶流觞这样的。
“那小姐可要歇了?”
“嗯。”
秋华给柳无依点上安神香,又贴心的吹灭了烛火,退了出去。烛火熄灭,厢房顿时被黑暗笼罩,柳无依缩在被子里,一日心情跌宕起伏,现在松懈下来反而感到浓浓困倦。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叶流觞的气息,想着那人爽朗的笑容,宠溺的眼神,还有无微不至的体贴,女儿家的那颗春心又开始萌动了。
入梦的时候,她梦见自己和叶流觞逃出了林府,比翼双飞,在人间自在翱翔,她们携手共看秀丽山河,共看日月星辰,到最后白头偕老。
真的很幸福。
香炉内的安神香还在燃烧,榻上安眠的女子嘴角隐隐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想必这位淑女正在做什么良辰美梦呢。到后半夜,外面下了一场雨,檐滴稠密的声响成为她的摇篮曲,当她从安神的雨夜醒来,天色已是一片暗淡的明光。
透过镂空的窗花看向屋外,此时雨势渐缓,细雨连成一片雨幕,雨滴沿着屋檐滴落滑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风偶尔从窗外灌入屋内,风力不大还很柔,但风携带的寒意还是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一夜凉雨,气温竟然骤降了,秋季仿佛一夜之间就过去了,早晨有了初冬的寒意。
柳无依紧了紧身上的被子,今年的气候竟然如此变化莫测,明明以前十月还是秋高气爽,但现在竟然冷的腿骨发酸。想到叶流觞身上的伤势,她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身体康健的她还觉得刺骨,那人的身体扛不住这样的湿寒。
“秋华。”
“小姐醒了?先洗漱罢。”秋华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盆热水,盆上搭着手帕。
“今天可是降温了?”柳无依就着热水净手,看着屋外问道。
“可不是嘛,昨晚我都冻醒了,添了一床被子才睡去,早上起来手脚冰冰的。”秋华把水盆放下,又到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一套御寒的衣裙替柳无依更衣。
夹棉的大衣非常御寒,但穿上身会显得非常臃肿。柳无依看着自己裹成一个粽子般,有点不自在,这样也太丑了。以前她不在意穿着打扮,可自从喜欢叶流觞,房内的梳妆台就丰富了不少,衣柜也多了不少新衣,想到自己不争气的举动,柳无依又笑了笑。
大衣把严寒隔绝在外,想到叶流觞估计没有厚实的衣服,本着不能委屈心上人的心情,她对着秋华道:“这般冷可不妙,赶紧给她换个房间,床褥被子都要新的,用棉的,炭盆也要支上,她有伤在身受不得寒,还有衣服也给她准备几套,别冻坏了。”
“小姐,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农女,哪里需要这么仔细?”秋华努着嘴淡淡道。
“秋华!”柳无依对她的态度不满,呵斥了一句。
“小姐才认识她多久便这么向着她,又给药材又安排住处,昨晚还特意去看她,现在连衣服都要给她准备,小姐能给她这么多,她呢?她又能给小姐什么?”秋华忍不住打抱不平,她认为小姐太卑微了,什么都想着元妓,都像个老妈子一般,小姐少说也是个千金小姐,对一个农女这么卑微她心里不舒服。
“她很好,我也很好,况且,我给她的东西瞧得见,她给我的东西却是瞧不见的。”柳无依厉声道,谁都不允许说叶流觞的不好,与她直白热烈的感情不同,叶流觞的感情要内敛许多,就比如昨晚,明明身子虚弱成那样,她却依旧努力安慰心焦的她,她知道,她担心叶流觞的同时,叶流觞也在担心她,在这里除了秋华也就这么一个人真心待他。
“那小姐可想过如何收场?”在秋华看来,柳无依的这一段感情是没有结果的,甚至风险很大,一旦败露,是要浸猪笼的。
“收场?”柳无依顿了顿,眼神闪了闪有些纠结,随后又坦然道:“我没想过收场,也不需要考虑这个,与她在一起一天是一天,今生有人同生共死,何其幸哉?”
……
秋华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小姐的感情发展是不是太快了,好像经历了昨晚之后,她一下子就热情了许多,连矜持一下都不行了。一开始她希望元妓帮到小姐,但只是希望她能成为小姐的左膀右臂,可现在那人却成了小姐的心尖肉,已经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
小姐贵为氏族,叶流觞不过是一介白丁,她认为人与人的性命是不对等的,元妓死不足惜,小姐的命可比她金贵多了。但小姐又太认真,她的开心是能感受到看得见的,她舍不得断送小姐的幸福。
“小姐,你觉得值得吗?”到头来,她只得干巴巴的问道。
“值不值重要吗?我只想这般做,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逼我,现在我不过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仅此而已,若这是有罪,圣人说功过相抵,我扪心自问,我的前生所积累的功劳该能抵扣这一回的过错了。”
“小姐!”
“你不必劝我了,我真的很开心,也很喜欢她。”
柳无依的笑容非常轻松,直面内心的感觉她竟然时至今日才感受到,忤逆的罪恶感也没有那么吓人,她愿意承担这么做的后果,只为了能抓住那份幸福。
看着柳无依的笑容,秋华竟然觉得小姐这一刻的笑容和叶流觞如出一辙,充满了朝气,和麻木的强颜欢笑完全不同,这种笑容极具感染力,让她也忍不住想发笑。
看着柳无依自如的走出去,钻进一片雨雾中,秋华却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小姐。
自小有主见的小姐这回选的竟是一条不归路,可真是为难死她这个奴子了,若以后真的败露了,当如何是好?想不明白的她索性先不想了,甩了甩头,连忙跟了上去。
和柳无依一起去偏殿看了看孩子,乳娘已然喂完奶了,因昨夜降温,现在放了两个炭盆,温度适宜,见此柳无依也就放下心来。
看了孩子后,接下来就是给自家的情郎找一处好地方养伤。柳无依表现的干劲满满,不断在府上走街串巷,挑选合适的住处,也不用人跟着伺候了,像极了一个市井村妇。
为落人口舌,柳无依最终给叶流觞选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虽然不大,但布局精巧,房间坐北朝南,远离家奴居住区,安静而透亮,还准备了几盆养眼的绿植,置办的新颖的家具,考虑到叶流觞喜欢看书,她很体贴的准备了一张书桌和书柜,把大部分书都搬到了这里。
叶流觞学习能力很强,她不希望叶流觞荒废了学业,更希望叶流觞能在这里得到锻炼,成长的更加耀眼。
准备妥当后,叶流觞就搬进了这间特意为她准备的住处。刚住下来叶流觞就能感觉到她的用心良苦,书柜上的书籍种类齐全,生意经、本草经、游人杂录应有尽有,身下是柔软的床褥,身上是厚实保暖的棉被,还有两套崭新的棉袄,每天有炭盆取暖,有热水供应,当然还有一个贴身伺候的老嬷嬷。
看着那些书,叶流觞知道柳无依的用意,也不想辜负她的期许,养伤期间基本都在看书,府上的事暂由柳无依打理,在这期间两人过的很平静,直到不久后鹿鸣宴到来。
42鹿鸣宴
鹿鸣宴是朝廷宴请新科举人的乡饮酒,作为解元的林宇自然处于邀约之列,但放榜后林宇拉着一群狐朋狗友泡馆子,逛染坊,花天酒地根本没有时间,鹿鸣宴也就拖到了现在。
两天后,十月十五这日,柳无依早早梳妆打扮,等迈出院子时,那位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为夫到前头骑马,你坐马车罢。”林宇坐在马背上昂首挺胸,居高临下的看着柳无依,此时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凯旋而归的将军,柳无依是在家等待他的妻子,这个想象极其贴合人们印象中的天元气概,让他暗喜。
“是。”柳无依看都没看林宇一眼,起身上了马车,还顺手放下了车帘。
眼睁睁看着陡然放下的车帘,竟然一刻都没有停歇,林宇顿时感到心头憋了一口气般沉闷。
柳无依,现在他已经是解元了,竟然还是不屑看他一眼,莫非还觉得他配不上她吗?等他明年一展宏图,今科及第,骑马游街的时候别人都纷纷向他丢手绢,到时倒要看看柳无依又是什么表情。
“上路。”
扬鞭一甩,伴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浩浩荡荡的人马上路了。
鹿鸣宴,是古往今来用于宴请新科举人的乡饮宴会,在古时候,鹿有吉祥如意蒸蒸日上的象征,皇帝围猎皆以猎鹿为佳,皇帝逐鹿是家国兴邦之兆,以鹿鸣设宴,更有礼贤下士之意,寓意朝廷对学子们的器重,希望学子们学成有归为治国安邦尽力的厚望。
马车行驶在空旷的道路上,因天气转凉,现在路上人丁更少,商铺闭门谢客,粮铺也不开门了。
经过几家粮铺的时候,似乎看到有几位不愿走的老百姓聚在外面,现在气温只有几度,但那些百姓依旧穿的很单薄,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柳无依不忍心看,放下了车帘。
坐在马车里,右手抚上心口,这样一副画面忽然让她的心底有了些不知名的焦灼。
想到叶流觞,以前的叶流觞也是老百姓的一员,若不是叶流觞卖身,是不是叶流觞已经悄然消失在这个世上。
叶流觞说得对,她根本不懂何为平民百姓,她自幼待在闺阁,出门又有专车接送,见的无不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认识的出身最低的都是私塾里头的夫子,但那说白了还是一个寒门。现在看着那些无助又迷茫的饥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和食不果腹之人大谈尊严岂不可笑?
还有老叶家,之前叶流觞认罪认罚说找到老叶家动了歪心思,但是她知道,叶流觞根本没有找到老叶家。就城中这副惨淡的状况,即便老叶家有叶流觞卖身的二十两银子,可对方被驱逐出村子又不识字,恐怕凶多吉少。
自从上回提起过之后叶流觞便再也没有提起此事,她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还是说已经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一切。
心口再次被一种酸涩的感觉占据,若是可以,她希望叶流觞也能幸福一生,可是现实总是如此残酷,噩耗和不幸总是如影随形,紧紧抓着叶流觞,她希望把叶流觞拉出来,可连她自己也深陷泥潭。她和叶流觞分别处于两种不同的角色,扮演着世人想要的样子,除了那份真心,很多东西连感同身受都很难做到。
柳无依希望自己能更加理解叶流觞,至少从理解老百姓的身不由己开始,叶流觞也会这样吗?理解身为世家小姐的不幸。
马车缓缓驶入京城,空旷的道路上终于出现了不少人烟,城里商铺开着,酒楼客栈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进京赴宴的举人,城中城外就像两个世界。
抵达顺天府时,鹿鸣宴也开始了。
向小吏告知了来事,给了官府的文牒,林宇和柳无依便来到衙门后的宴会区。这种中举的人都已经来了,大家看着姗姗来迟的柳无依和林宇,眼中皆是惊艳。当然,他们看的是柳无依。
旱灾频发,能够继续科举的也就这些官家子弟了。他们对东厢主母早有耳闻,都说林家少夫人温婉贤淑,德才兼备,是才华与美貌集于一身的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真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不同凡响呀。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大美人站在林宇身旁实在让人惋惜,就算林宇有一堆名头标榜,什么林家继承人、乡试解元,但和柳无依一比,气质是不会骗人的,一个清雅卓越,另一个却满是腌臜的浊气。
“哟,林解元来了,来来来,就等你了。”府尹笑脸相迎,心下虽然也看不起林宇,但林老爷给了他好处,考试前已经知会过他,他主考的时候便特意关照了下林宇。
“嗯,今日带了内子过来。”林宇领着柳无依在最前头的一张桌子坐下。
“原来这就是林夫人呀,久仰久仰。”
“久仰了。”柳无依微微欠身,涵养还是那么让人挑不出错。
“好好好,今天是鹿鸣宴,大家想必也知道现在朝廷职位空虚,坐在这里的你们已经算得上是一位朝廷命官了,本官也知道你们的家族早已为你们安排了一切,所以在此与你们共饮一杯,明年春闱,希望还在这里看到进一步封官的你们。”府尹举起酒杯,示意众举人们。
“好,借您吉言,我们来年还来这里用宴。”
学子们纷纷高举酒杯,互相碰了碰说了几番吉利话,几杯酒下肚,儿郎们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与郎君一同过来的夫人夫侍们伺候郎君用膳,听着郎君大谈家国情怀,他们只能颓然地垂着头,插不上半句,在这座宽敞的殿内,他们不再是一个高贵的夫人,反而成了一介侍奉人的侍女。
“林解元,林御史让本官告诉你,他已与户部通了消息,下月你便到户部先当个郎中。”酒过叁巡,张府尹突然想起了林御史吩咐下的事,遂告诉了林宇。
“户部郎中?”林宇蓦然抬起头。
“嗯,原本户部的职至少也要进士才能做的,不过你是解元,破例了,只是明年春闱尽量考好些,拿个考前的名次,以免落人口舌。”
“原来如此。”林宇了然,眼底霎时闪出精光,他突然站起来,和柳无依对府尹深深一躬身:“小子在此谢过张府尹了。”他知道仅靠他爹是不可能让皇帝破例的,张府尹肯定也没少用力。
柳无依也深深一拜。
“好了好了,谢不谢的,大家都有帮忙。”府尹眯着眼,摆了摆手。
“是,小子激动了,今后定不会辜负张府尹的厚待。”
“你明白便好。”
二人互相寒暄了几句,皆是点到为止,接下来的宴饮氛围却因林宇担任户部郎中一职变得微妙起来。
柳无依慢慢吃着菜,感受到时不时落在身上的嫉妒目光,心里沉沉的。户部的职位意味着什么她太清楚了,她自己就在经营商铺,太清楚管账的意味,户部自古便是人人向往的肥差,这里的油水多的捞不完,虽然林宇只是担任郎中,职位低,但却是一个有实权的职位。
一老一少,一个御史一个户部,林家估计要变天了。
想起过来时看到的冷清街道,饥寒交迫的百姓,现在她真的能体会到叶流觞说的,泯灭在古今史料的长河中说的不是她这样的千金小姐,而是那些平民百姓。即便外面已经遍地饥民,当官的却没有一人想着解决百姓温饱问题,他们仍是想着封官加爵。寻常百姓与其说是泯灭在古今史料的长河中,倒不如说从未存在过。
只是林宇供职一事,本是好事,但看着和府尹谈笑风生的林宇,她竟然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43醋了
鹿鸣宴归来后,东厢沸腾了。
大冷天下东厢显得异常火热,家奴们都知道他们的主子得了户部的职位,主子当官,他们在主子底下当奴才的自然少不了好处,一时间前院颇有一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象。
所有人都在庆祝,但柳无依却没什么感觉,她不屑于做那依附于人的菟丝子,丈夫的名誉并不会落在她个人头上,无论少夫人还是东厢主母在外人眼中多么风光,和柳无依叁个字并没有干系,她只在意作为柳无依的她。
可惜的是,现在即便提起十二商铺的掌权人,人们都只会想起那是林宇的夫人,她呕心沥血留下的痕迹全部被有意无意抹去,而林宇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光鲜的站在所有人面前,当真可恶。
她没有能力改变世人的观念,但能改变自己,她尽可能的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到叶流觞上回受的无妄之灾,那触目惊心的鲜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在她掌权下的东厢,更要杜绝此类事再次发生。
对心术不正的家奴毫不犹豫揪出来发卖,这次的柳无依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冷情,丝毫不顾家奴的哭求。少爷当官的喜庆还未过去,家奴们就被迫卷入主母的雷霆手段中。
每当听到认识的人被拖走发卖,家奴中的恐惧气氛就浓郁许多,许多人不清楚为何自己被卖了,一听到有人被卖就吓的心惊肉跳,他们不停打听,后来发现少夫人是在清理府中心术不正的人,有些人想到自己曾经听从二夫人的命令,又或者因为二夫人生了孩子去依仗她,还欺负元妓。随着越来越多人被卖,他们也明白了,元妓分明是少夫人的人,东厢真正的主子也是少夫人,他们错的离谱。
醒悟过来的人再也不敢动歪心思,纷纷站好队,竭力撇清关系,好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氛围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少夫人终于停止了发卖,只留下不到一半人口,紧接着就传来好消息,少夫人给他们提高了福利。
这一举动又让幸存下来的家奴欣喜若狂,他们的心情就像在地狱和天堂走了一圈,尝到甜头立刻把被卖的恐惧忘到脑后了。因府中人少了,所以生活水准就好了许多,其中周小丫最遭人羡慕,她被提拔为一等婢子,还被安排到厨房当学徒,可把人羡慕坏了,都纷纷和周小丫打听如何取的少夫人青睐。
周小丫日日被家奴围着,她同样没什么兴致,后来几乎一整日泡在后厨,除了如厕睡觉就像长在后厨一般。
东厢的日子回归了平静,一月后,林宇进入户部任职,叶流觞的身体也彻底康健了。
许是因柳无依给的好药,叶流觞康复后身体不仅没有任何不适,体质还更好了,她长高了不少,身体也结实了很多,这种变化让她惊喜又有些小骄傲,还挺起了胸膛。
以前在老叶家她吃不饱又要日夜劳作,她经常觉得自己身体孱弱,十五岁了个头还没有柳无依高,发育情况也很差,连那儿也小小的,正如二夫人初见她的身体时说她没发育一样,面对这样的问题她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每次看到高大又强壮的天元都会羡慕,对比中还会生出自卑感,特别是喜欢上柳无依之后,她总是觉得自己站在柳无依身边一点都不般配,不高也不强壮,反而像个小孩子。
可是现在——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知何时她已经完全蜕变,干瘪的身体上出现了很多流畅的线条,把她的身体勾勒的匀称有力,枯黄的头发也已经乌黑起来,唇红齿白,也算得上美吧?她摸着的脸颊,指腹下滑腻的触感令她止不住窃喜,现在她有资格站在柳无依身边了吧?
胸中的小鹿又开始了蹦跳活动,她拿出柳无依送的给她的乳膏涂抹,又找出柳无依送的衣服换上,看着镜中高挑俊美的自己,自信心一下子又回来了。
走出房间,今天的阳光很明媚,但寒风却冷的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
十一月中旬早就入冬了,气温只有几度,自己的老叶家估计没希望了,之前她并没有放弃打听老叶家的消息,但一直杳无音讯,许是乱世逃命去了,许是冬季往南迁了,现在找不到人,对此她什么都做不了,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她的亲近之人不多,血亲没了消息,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尽全力去珍惜眼前人。
想到一个月没见的姑娘,叶流觞去了厨房。
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叶流觞环顾一圈,果然在角落看到某个呆呆的身影。
“叶总管。”伙夫们对她打招呼,态度殷勤,东厢大换血后他们都明白了叶流觞是少夫人的人,是一点都不敢得罪她了。
叶流觞点点头以示应下,径直往角落走去,看着那个呆呆的身影,小姑娘似乎有心事,坐在角落择菜,手指哗啦着盆中的菜叶,并没有注意到她。
“当学徒可习惯?”她轻声问。
“叶姐姐?”周小丫浑身一震,慌忙站起来。冒失的姑娘不小心踢翻了身后的小凳,凳子砸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哐当”声,想扶起又不太敢,最后只能局促的站在叶流觞面前,垂着头。
让周小丫过来厨房当学徒是她的意思。周小丫生性纯良,这个大院终究不是她的归宿,有机会她不介意让她多学点,防患于未然。只是这一个月庖人和她说小姑娘总是独自窝着,对学厨也不上心,这样可不行。
叶流觞弯腰把倒了的凳子扶起来,示意周小丫坐下:“怎么看到叶姐姐紧张成这般?可是不喜欢当学徒?”
“不是,我喜欢的,叶姐姐你坐罢,我站着就好。”周小丫死活不肯坐,叶流觞受罚后她就患得患失,总觉得是自己太蠢了,害了叶流觞。心中的愧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叶姐姐养伤期间她一次都没有去看望,不是没去,而是去了却没有勇气敲开叶姐姐的房门,现在叶姐姐康复了,她却连和叶姐姐相处的勇气都没了。
“既然喜欢为何不认真学?若不喜欢叶姐姐给你换一个活。”叶流觞耐心的看着她。
“不是,我学的,只是……只是叶姐姐,要不叶姐姐还是别来看我了,我……我怕,我笨,我会害了叶姐姐的。”周小丫有些语无伦次,她的泪水蓄积在眼眶中,明明非常惊恐无助,但又那般倔强。
“你没有害我!”看着慌张的根本听不进去话的女孩,叶流觞不得不稍微提高了声音。周小丫霎时僵在了原地,大眼睛里的泪水也僵住了,叶流觞缓了语气:“你没有害我,不用这般自责。”
“叶姐姐?”
“你随来我罢。”
周小丫只好跟上叶流觞,脚步踉踉跄跄,还是战战兢兢的。两人来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叶流觞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纸契约,递给周小丫。
“你看看这罢。”
“这是?”周小丫看着那张白纸,她已经跟着叶流觞认了不少字了,勉强能辨认出上面的赎身二字。显然这是一张赎身的契约,名字的一行写着几个字,她不认识,看的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之前打叶姐姐的家丁,他的亲属早就把他赎出去了。”叶流觞解释道。
“啊?他、他出府了!他打的叶姐姐这般重,怎的就赎身了?”周小丫惊叫出声,发现自己失态了又慌忙收了声音。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流觞无奈:“你不觉得奇怪吗?现在灾年,到处都是饥民,为什么他家有钱赎身呢?”
“对呀。”周小丫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赎身有问题?”
叶流觞点头:“早不赎身晚不赎身,偏生打了我之后就赎身出去了,不凑巧吗?分明是有人专门赎他出去的,你猜还能是谁?”
“你是说陷害我们的人?”周小丫恍然大悟。
“不错,他打叶姐姐的时候用了死劲,这也是陷害你那人授意的,她的目标本来就是叶姐姐,与你无关,只是刚好利用了你,换句话说,若没有你,她也会寻别的机会陷害叶姐姐。所以不是你害了叶姐姐,是叶姐姐害了你,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挨那一板子。”
周小丫的脑子快转不过来了,所以这一切只是一次针对叶流觞的陷害,她不明白,这里的生活比外面好得多,为何还要斗个你死我活?她真的不明白,不明白。
“叶姐姐,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还不知道满足,还要利用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他们陷害了,还用我去陷害你,呜……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给我银子我也不知道那是官银,呜呜……也没有人相信我。”
“别哭了,不怪你,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叶姐姐会注意些的,不会再让人利用你。”叶流觞心头闷闷的,明白吗?她也不明白,或许这就是人性,解决温饱问题后又会逐利,逐利后又要逐权,那夺取权力以后呢?这就像一个无底洞,永远都没有尽头。
“还是怪我,是我愚钝,不然也不会中计。”周小丫哭着摇了摇头。
“好了,生性纯良不是你的错,万事讲究因果,若不是叶姐姐,你也不至于被利用,说到底是叶姐姐种下的因,才会有这个果,你不必顾虑太多,在后厨好好当学徒知道吗?”
“嗯。”
“有所学成的话叶姐姐找个机会把她送出府取,这样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陷害了。”叶流觞用帕子拭去周小丫眼角的泪,女孩抽抽嗒嗒的,止不住的哭声让人心碎。老叶家没了消息,除了柳无依外周小丫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嗯,我定会好好当学徒。”
偏殿里两个少女互相安慰着,一个少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另一个少女有点无措的擦着源源不断涌出的热泪,画面美好的就像世人眼中的青梅竹马。
正当两人沉浸在这一刻的温馨时。
“咳咳。”
突如其来的轻咳猛然把她们拉了回来,叶流觞和周小丫几乎下意识弹开,叶流觞扭头看去,柳无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正表情古怪的看着她手中的帕子,她讪讪的把帕子收起来,还本能的鞠了个躬。
“少夫人。”
“呵。”柳无依皮笑肉不笑,方才看到了什么?叶流觞拿帕子替这个姑娘拭泪?她都没有这种待遇!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酸味,柳无依越过叶流觞,走到偏殿的太师椅坐下,冷着脸也不说话。
叶流觞尴尬的站着,第一次替周小丫擦泪就被撞见了,还被柳无依看到,真是倒霉。看着柳无依冷冰冰的眼神,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生气了?看了看秋华,可是秋华只是轻哼一声就扭过头不理她。
怎么搞得像在审问她一样?
“夫人可是要用膳?”看了眼时辰,叶流觞斟酌问道。
“是有点饿了,那就把午膳呈上来吧。”凉凉的眼神斜睨过去,话语更是逐字的往外蹦,听着怪磨人的。
“好。”叶流觞立刻领命,亲自去给柳无依盛饭。
叶流觞离开后,偏殿就只剩秋华柳无依还有周小丫了,空气死一般寂静,比寂静更恐怖的是那股越来越冰寒的气场。
周小丫顾不上擦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了,被吓的双腿直哆嗦,少夫人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好像在看一个敌人?她站在这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来自东厢主母的低气压不是她一个小奴才承受的住的,更别说她还是一个脆弱的奴才。
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时,叶流觞总算盛了饭回来,周小丫连忙向自己的叶姐姐投去求救信号。
不求救不要紧,一求救柳无依的低气压更冷几分。
柳无依打量着她们,以前就知道叶流觞和周小丫关系不错,如今一看的确关系匪浅,叶流觞认罪就是因着周小丫,她想过叶流觞只是珍视这个伙伴,可是现在看来有点过于亲密了。
擦眼泪,她都没有!
44有心上人了还不知道注意点
叶流觞刚刚走进来就看到被压的面如菜色的周小丫,她无奈的看了柳无依一眼,暗忖这人也太小气了。
千金小姐居然和一个家奴过不去,看来不仅是个木头精,还是醋精。不过周小丫确实太依赖自己了,叶流觞想了想,端着食案走过去。
“夫人,用膳了。”她双手抓着食案,举过眉头,半低着头没有看柳无依的眼睛。
正想着叶流觞该如何解救这可怜的奴才,没想到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柳无依霎时明白过来,心中的酸味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甜蜜。她努力板着脸,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把食案接过来,放在茶几上。
“让本夫人看看今天叶娘子做了何菜?”
“十珍豚、素炒叁鲜和莲藕排骨汤,该合夫人口味的。”叶流觞退了半步,仍是低眉顺眼的候在一旁,看着柳无依吃着她亲自盛的饭,心里跟掺了蜜糖似的。
“噗,小姐,你们这是在作何呀?”秋华笑得露出两排小米牙,柳无依和叶流觞在一起时总会做些她们看不懂的事,但是丝毫不影响她们之间的默契。
周小丫同样一头雾水,叶姐姐和少夫人的关系怎么也这么好了?
“就是举案齐眉的故事。”叶流觞笑着道。
“举案齐眉?”
“嗯,相传以前有一对夫妻,他们非常恩爱,夫人每天都会给自己的丈夫做饭,因着不敢直视丈夫的双眼,所以每次都是这般拿着食案举过眉头,丈夫则把食案接过来,每次都吃的津津有味。世人觉得这对夫妻很恩爱,所以就有了举案齐眉的典故。”
叶流觞一边解释着,眼睛却是看着正津津有味吃着饭菜的柳无依,这次只能拿厨房现成的菜,若未来有机会,她要亲自下厨,当然,这得她学会了下厨再说。
“这不对吧,听着分明是夫人更爱她的丈夫。”秋华怒了努嘴。
“是呀,只是典故里的夫人据说长的奇丑无比,丈夫在娶她之前有许多追求者,夫人公然放话说今生要嫁只嫁他,这位丈夫听后竟真的拒绝了所有追求者,把夫人娶了回去。”
“听起来倒挺有意思的。”秋华咂嘴道。
“这也行呀。”周小丫懵懵懂懂,但她很快发现奇怪之处:“举案齐眉说的是夫妻恩爱,那叶姐姐……”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叶姐姐和少夫人,方才叶姐姐对少夫人做举案齐眉,岂不是!
……
“我吃饱了。”清冷的嗓音响了起来,周小丫看过去,柳无依已经吃饱饭,擦了嘴往外走。
叶流觞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周小丫也想跟过去,却被秋华拦住了。
“秋华?”
“别去打扰她们,方才你该是猜到了,举案齐眉,我家小姐和叶流觞便是如此。”秋华说的认真,叶流觞和周小丫关系太好了,虽然现在没有发展出情爱,但早点挑明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可不想自家小姐好不容易相中的如意郎君,最后被偷家。
“叶姐姐,少夫人……”周小丫惊愕的无法言语了,她知道叶流觞很受少夫人关照,原以为是叶流觞的学识有功,却不想还有这一层原因。
但是,少夫人不是已经……这如何能行?嫁人了还能和另一个天元在一起?这不是红杏出墙吗?她呆呆的看着叶流觞和柳无依的背影,秋华离开后她依旧不知作何反应。
叶流觞跟着柳无依来到后院,因着二夫人禁足,少爷又去了户部,没有家奴涉足的后院就成了她们的约会圣地,经常二人来到这里,调调情,说说话。走到一面墙后,叶流觞上前拉住柳无依的手,感受到那只手下意识要甩,她连忙抓稳了。
“生气了?方才我只是无意间的,我和她没什么的,你别多想。”叶流觞老实坦白,这次的事周小丫太无辜了,都是她的疏忽,向来心软的她一愧疚上来就舍不得看着姑娘家哭,但这不代表什么,更不代表她和周小丫有关系。
“你还说呢,你说你,都是有心上人的人了,还不知道注意点。”柳无依转过身,看着叶流觞老实巴交的样子就来气,她突然把手探进叶流觞的怀里,四处摸索。
叶流觞一下僵直了身子,怀里的小手来回摸索,犹如一尾狡猾的鱼儿,在她身上嬉戏,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但被碰到的地方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烫起来。俊美的脸庞很快泛起一层淡红,少夫人做什么突然把手伸进她衣服里,她快疯了。
“小姐,别闹。”
“哼,现在知道害羞了,方才怎么不知道?”柳无依把手抽出来,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条帕子,是方才叶流觞用来给周小丫拭泪的帕子。看着帕子上浸湿的痕迹,更不乐意了,叶流觞怎么可以把温柔给予别人,还是另一个坤泽。
“是我疏忽了,别醋了,我都闻到一股酸味了。”叶流觞说着还作势捂了捂鼻子,似乎被狠狠酸到了。
“我自个儿醋我自个儿的也不成?方才你做举案齐眉是想要告诉她我们的关系?”柳无依直接开门见山。
“对呀,你看看我们的关系适合开口吗?只能折中这般了,不说的话我怕以后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叶流觞上前把柳无依搂进怀里:“她很善良,并非有心计之人,进府后一直是她陪着我的。现在我算举世无亲,我把她当妹妹,不管她我做不到,况且这次的事都是因着我们她才会被陷害,我不希望你怪她。”
“我自然理解你,只是你就这般想我的?我又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你至于这般上赶着袒护她吗?”柳无依埋在叶流觞怀里,瓮声瓮气的说。
“是呀,我的依儿最讲理了。”叶流觞凑近柳无依耳旁低声哈气,声音故意压着,嗓音低柔宠溺,果然,光是听着这番话怀里的人儿就羞红了脸——这是她最近发现的,柳无依很喜欢甜言蜜语,只是她生性腼腆,嘴又笨,不太会说话。
“有错就是有错,休要甜言蜜语糊弄我。”柳无依脸上有点热,但少夫人的威严还是要立住的。
“那不糊弄你了,你想要我如何补偿?”叶流觞抱着柳无依,现在她的心里全是满足感。虽然现在她们还困在大院里头,但每时每刻都是快乐的,她尽量忽略以后可能面对的困境,对她来说,快乐的时光本就珍贵,若快乐的时候还要烦恼以后可能的困境就太得不偿失了。
今后她会想办法把周小丫送出府去,至于她和柳无依的困境,她会和柳无依一起面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找到出路的。
听到补偿柳无依顿时就来劲了,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叶流觞一眼。
“怎么了?”叶流觞疑惑道。
“随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话毕,柳无依神秘的牵着叶流觞回房,还顺手带上了门。叶流觞忽然有种金屋藏娇的感觉,不对,是木屋藏娇,那个娇还是她,总是被柳无依藏起来。
等了一会儿,见柳无依在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木盒子,一脸坏笑的递到她手中。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柳无依已经迫不及待,仿佛她才是开礼物的人。
叶流觞狐疑的打开盒子,落入眼前的是一个乳白色的膜状物,这个东西有点眼熟,但她没有见过。拿起来时,一张俊脸却是霎时红润无比,她慌张的后退好几步,手中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那东西长长的,管状,似乎是套在某些地方的。
45你为何不在我里面释放?H
“哎呀你作何,这是我好不容易买来的,都让你弄脏了。”柳无依忙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吹了吹又用帕子擦干净。
这可是人人向往的如意袋,女人用过都说好!
虽说禁止女为男淫,但观念是一回事,现实却不会跟着叁观走,女子也是有欲望的。大院里虽然有元妓,但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叫元妓伺候的,整天守着一张空床,面对着日益空虚寂寞的身体,夫人们为了满足欲望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像一般的女子之间磨镜,夫人与小妾间“你呼我木瓜,我呼你琼琚”,又或是夫人与家奴对食,互相扮演寻常的伴侣,都是为了填补寂寞孤寡的心,当然丈夫为了杜绝后宅发生此类有辱门风的事,也制定了诸多家法,甚至还有骇人听闻的浸猪笼,但仍然屡禁不止,青春还是经不住诱惑的。
夫人的需求旺盛,又不缺钱,如此大的利益驱使自然引来了不少为钱铤而走险之人。有人愿意当面首,有人愿意为元妓,隐蔽的法子还进一步提升,为防止留下痕迹或珠胎暗结,如意袋问世了。
如意袋是一个套在根上的袋子,可以隔开天元的雨露,让偷情更加隐蔽。
一开始的如意袋材质不好,都是用油纸什么的,容易破不说,还硬,后来有人发现羊肠和鱼鳔很不错,现在的如意袋都是用羊肠和鱼鳔制作,单薄光滑,柔韧性还好。她买的这个就是羊肠的,买的还是最贵的,保证万无一失,用的时候用温水泡软,用完了洗干净还能反复使用。
“这、这不成的,若小姐想要,我可以用手,用嘴也可以。”叶流觞还是担心,做管家几个月,她当然也知道这种东西,但是到底行不行得通谁知道?若发生了意外破了,她们如何补救?
“我不是想要,我只是不想那样。”柳无依叹了口气:“虽然用手也可以让我舒服,可是我不仅想要,我还想和你亲热,亲密无间的交融那种,心里头想要,你能懂吗?”
“心里想要?”叶流觞愣愣的重复一句。
“你不想和我更亲热一点么?除了想要以外的渴望,每次和你做了虽说身子舒服了,但心里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一次又一次用手后更明显,就……我想和你行房,用你的东西插、插进来,填……填满的感觉。”这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柳无依说的脸红脖子粗,天呐,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叶流觞这个笨蛋!
……
叶流觞这回懂了,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脸部肌肉都快抽筋了:“无依总能语出惊人。”
柳无依气急败坏的抓住叶流觞的衣领:“和你说认真的,你就不想要我吗?我怎么不见你想要我,你不想占有我?”
叶流觞扭过头去,双手本能的抓住了衣角,怎么可能不想?占有柳无依,让柳无依在她身下承欢的想法每日都在她的大脑中喧嚣,但现在她们真的有肆意妄为的资本吗?不计后果的纸醉金迷,其代价就是她眼前的幸福日子会顷刻间失去,至少现在,身体上的欲望并不足以让她去冒险。
“说话呀,怎的又不说话?”见叶流觞不回答问题,柳无依忽然感到很委屈:“流觞,我想和你亲近,还想占有你,喜欢你在我体内的感觉,我喜欢你。”
“依儿……”
“我不常说这样的话,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和我那般,也喜欢看到你因我感到舒服。”她说的太羞人,再一次把自己羞的发红,也让叶流觞感到滔天的羞耻。
叶流觞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样她就不用害羞了,为什么柳无依总能说出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柳无依了。还记得刚进府的时候,她对柳无依的认知是一块木头,接触后发现柳无依外冷内热,有点闷骚,可是现在,眼前的简直是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勾人摄魂,她会在温柔乡中不知不觉死去吗?
“我们试试这个好不好?我好不容易买回来的。”柳无依好说歹说,拿着如意袋央求她,活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小女孩。
被满怀期盼的眼神看着,叶流觞嘴唇抖了抖,最后却是又一次别开头去。
见叶流觞不肯松口,柳无依耐心没了,她拧着眉,身为千金小姐的她都舔着脸央求了,结果叶流觞还不上,真是蹬鼻子上脸!大小姐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起身坐在一旁,抱着手不说话了。
“你作何?”叶流觞无可奈何的软下态度。
“你嫌弃我幼稚不成?”这个时候的柳无依就跟被夺舍了一般,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不是。”
“那为何你不答应,我和你已经情定,为何不能亲热?”
“不是不能,若出了意外如何是好?你可想过如何补救?”
“不会有意外,我特意买的最好的,保证不会有意外,我知道你想着以后,可是,可是流觞,现在林宇已经封官了,我们的自在生活随时就会消失,以后院里也不会只有我们俩,会进来越来越多夫人,甚至……甚至我会生下林宇的子嗣。”
说到子嗣,柳无依的双眼黯淡无光,后嗣之患是两人定情以来心照不宣的禁区,没人敢提及,生怕提及就会让梦境般的生活支离破碎。可是她们现在的生活本就来之不易,和有了上顿没下顿的野兽没什么区别,她们的日子随时都会被外界因素击破,自在的日子本就不多,珍惜当下及时行乐不为是另一种阔达,叶流觞不会不懂。
听言,叶流觞也沉默了,子嗣的问题她自然懂的,只是不敢去想,也没有资格想。虽然柳无依喜欢她,但不管怎么说她其实是一个第叁者,一个插足柳无依和林宇之间的第叁者,她不敢过问孩子的事,也没有能力解决,唯一能做的就是装傻,每天喝柳无依过的开心一点,但也让心口的痛越来越清晰。
想了一阵,叶流觞颓然地垂着头:“无依,我不敢想以后的日子。”
“我知道,所以我们现在至少过好一些,总不能一辈子连快乐的机会都抓不住,若以后我们缘分尽了,至少现在的日子也够我回忆一辈子了。”柳无依抱着叶流觞:“流觞,你不是我的婢女,不要总是像个婢女一般伺候我,伴侣之间该有的肌肤之亲我们也要有。”
“你总是这般多的歪理。”叶流觞咕哝着嗓音,缘分尽了?柳无依休想。
“那你答应了?”见叶流觞没有拒绝,柳无依欣喜一笑,仿佛没有拒绝就等于答应。
“我没这般说。”叶流觞依旧干巴巴的。
“答应就是答应了,天元别总是磨磨唧唧的,小心不讨坤泽喜欢。”知道叶流觞松口了,柳无依拉着叶流觞一起坐在床上,好奇的打量着盒子里头的新鲜事物。
叶流觞把那个套套拿起来,套套乳白色,很薄,一端封闭,一端开口,开口上还有一圈细绳,该是用来绑住什么的。光看着她就脸红心跳,这怎么用呀?
其实她不懂怎么用,根本没用过,看着似乎是直接套在她那里上面就可以了,她把手指伸进套套里,好奇的看着套在手指上的套套,怎么这般松松垮垮?
“哎呀,不是这般,先放在温水中泡软了。”柳无依立刻把套套抢过来,生怕她毛手毛脚的弄坏了。
叶流觞只好脸红红的看着柳无依的动作,套套浸入温水中,很快,干瘪的质地就充盈起来,整个套套舒展开,约莫一炷香后,套套就完全舒展了,质地轻薄柔软。
柳无依把套套拿起来,试探着扯了扯,感受其任性,又往里面装水检查有无破损。
装满水的套套坠下来,变得更加薄,近乎是透明光滑的形状,样子就如同天元的那处差不多。叶流觞无法直视那个形状,她发现尺寸对现在的她来说貌似有些……小!
“行了,快脱裤子罢。”确保套套不漏水,柳无依把水倒出来,随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叶流觞。
叶流觞尴尬的快把头埋进胸口里了,她真的很好奇,柳无依就不会害羞吗?
“干嘛呢,磨磨蹭蹭的。”
“你都不会害羞呀?”叶流觞小小声的说,为什么柳无依对这事一点都不感到难为情,莫非是嫁过人的缘故?
“不是我不害羞,是你太害羞了,扭扭捏捏跟个坤泽一般。”柳无依索性跨坐在叶流觞腿上,和她面对面的抱着:“流觞,你是个正常的天元,看着自己心爱的坤泽当如何?”
这还用说吗?叶流觞看着柳无依,两人的距离很近,她能感受到柳无依说话时气息呼在脸上的热感,淡淡的幽兰弥漫开来,喷在她脸上,似能醉人。
呼吸不知不觉急促了几分,清澈的瞳孔倒映出柳无依眉梢上的清媚,旖旎的眼底浮现出欲望。双手本能搂住身上的娇躯,身随心动的追随着柳无依的香甜。
水香紧随幽兰,铺散在房中,柳无依得意的摸着女郎染上情欲的脸庞,心中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了。
这是个非常有道德感,或者说被道德荼毒的可怜天元。叶流觞平时很少动情,哪怕面对她,若不去挑逗,叶流觞也不会有这方面的想法,一簇一笑都在履行正人君子的行为规范。
叶流觞的欲望和腼腆的性子一般,整个都是内敛被动的,这样的天元真的很少,可以称之为罕见。或许不少人会觉得这样的天元太木讷无趣,但她却觉得这是一块玉石,需要有人用心精雕细琢,才会展现出其华美的色彩。
气氛一点点升温,女人的小手沿着女郎的下巴摸索,稍显刚毅的线条让她的五官变的棱角分明,却又因着女子阴柔的气质而整体柔和了许多,英气,却又不失柔美,特别是散着头发,双眼染上情欲的时候,甚至迷人的如一只夜蝶,静谧而美好。
指尖沿着下巴往下滑,抚过白皙滑腻的秀颈,拂过隆起的胸前,踏过平坦的小腹,最终停留在天元的欲望上。天元的欲望仍是蛰伏状态,但那份触感分明带着微硬,她含住叶流觞的耳垂,笑意盈盈道:“想要吗?”
叶流觞缩了缩脖子,羞的全身都泛红了。
“放松些,别这么紧张,吻我。”柳无依引导着年轻的天元,顺势把自己的脖子凑近叶流觞的脸颊。
一股幽香钻进她的口鼻,叶流觞几乎是本能的舔舐起来,牙根在发痒,信香克制不住的泌出来,想标记。天元的牙齿有些不同,在左右尖牙上方的口腔内生有腺体,可以泌出信香,咬破腺体,注入自己的信香,则为标记。
一般来说标记是永久的,一个坤泽只能被一个天元标记,但更强势的天元却可以再次标记这个坤泽,甚至完全覆盖前一个天元的标记,从别的天元手中抢夺坤泽。
叶流觞显然有一瞬间动了这种心思,她甚至觉得她能够从林宇手中抢夺柳无依,她被那股幽香和欲望左右,忘我的舔舐着柳无依光滑柔嫩的脖子,每一寸娇嫩的肌肉都让她贪恋,含进嘴里反复舔舐,用牙齿轻轻啃咬,但又克制的收着力道,不敢留下痕迹。
脖子上克制而迷恋的亲吻很磨人,却让柳无依不是滋味,意乱情迷的时候,叶流觞却还要克制着,不能无所顾忌的亲吻她。她们的关系到底委屈了自己的恋人,她抱着叶流觞的头,吻了上去,比叶流觞更加热情,手也在这时揉捏上天元的欲望。
“流觞,你会给我的罢。”
“给你。”叶流觞张嘴难耐的喘了口气,拿起套套向自己身下套,只是却又被抢了去:“无依?”
柳无依把套套撑开,在叶流觞疑惑的表情下邪魅一笑。
“我帮你。”
叶流觞尴尬的收回手,没有动作,静静看着她。
柳无依扯开叶流觞的裤子,把那根依旧粉嫩的肉茎放出来,肉茎翘立在空气中,在她的目光中还调皮的晃了晃,仿佛在和她打招呼,真是个爱展示自己的小东西。
想到等下要把这跟可爱的东西套住,心里竟平白生出一丝愧疚感,总觉得在欺负“小流觞”了。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摸了摸挺立的小东西,默念了一声“抱歉”,遂拿着套套套上去。
因着套套不能制定大小,她这个是凭记忆挑选的,但这会儿居然发现明显小了。她一手握着叶流觞的命根子,一手用力往下拉套套,动作简单粗暴。
“唔,疼。”叶流觞倒吸一口凉气,脆弱敏感的地方被紧紧勒住,闷闷的不说,还很拥挤,挤的她很不舒服。再看柳无依用力的拉扯那个套套,自己的东西都被勒成深红色了,她有些担心,这到底行不行呀?
“流觞,你这里怎的大了这么多?这回买的大小都不合适了,你先忍一忍。”柳无依也才注意到不是她选的尺寸有问题,而是叶流觞这里分明长大了不少,几个月前还是小小的一根,现在却发育了许多,导致她按照几个月前的尺寸买的套套不合适了。
好不容易把套套上,她拿起套套根部的细绳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美滋滋的欣赏自己的杰作。
原本肉茎是有点棱角的,特别是顶端的肉冠边缘突出,现在被羊肠套套住,棱角全部抹平,成了一根圆滚滚的小棍子,根部打着一个蝴蝶结,又可怜又好笑。
她揉了揉憋屈的“小流觞”,心下想着还是要赶紧买个大的,勒着多了影响了她的天元发育就不好了。
“流觞,委屈你了。”
叶流觞叹了口气,就不该答应柳无依,感觉她好像被折腾了。抱着柳无依翻了个身,柔柔的看着身下情意浓浓的女子。柳无依的头发已经放了下来,如她这般披散着,如瀑的青丝散在床上,几分柔美几分妩媚。女子脸上染着情欲,双眼带着鼓励与期许,她知道,鼓励和期许都是因着她,自己钟情的女人在等她呢。
“无依,你说我们缘分会尽,但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都会伴你左右。”说完这句话,叶流觞俯身堵住柳无依的嘴,她不想听柳无依说什么,身为家奴的她的确什么承诺都拿不出来,但至少陪着柳无依是她拿得出的。
“流觞……”柳无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迅速淹没在浓浓的欲望中。罢了,这个死心眼的姑娘……感到叶流觞身体的僵硬,伸手搭上叶流觞的腰,尽量和她贴在一起:“流觞,进来。”
“要先摸一摸吧?”没想到柳无依会直接让她进去,叶流觞认为还是要前戏吧,低头看去,却见柳无依似笑非笑瞧着她,紧接着拉着她的手按在身下。
触手可及一片湿润滚烫,瞬间把手掌打湿,叶流觞震惊无比,柳无依居然湿的这么快?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柳无依干的她连进去都困难。
“快进来呀~”柳无依故意嗲嗲的叫。
“好好说话!”叶流觞捏了捏她的小脸,这人真的好讨厌。
“那我不说了。”柳无依带着她亲吻:“流觞,我想要你。”
女子的嗓音灵动婉转,如柳絮轻柔,落在叶流觞耳中却重若千钧,脑子瞬间空白,甚至觉得把命给柳无依都可以,赤红着脸分开她的双腿,压着嗓音问道:“无依,你可想好了,真的要进去?”
“无碍,我方才检查过了,如意袋封闭没问题,不会把你那些东西弄进来,不会被发现的。”
“只要那些不进去就没事吗?”叶流觞冷不丁的问。
“对呀?”柳无依有点疑惑,不等她再说什么,下一刻身体就被灼热抵,她立刻放松身体准备接纳叶流觞。
一段时间没有进入,叶流觞又发育了,这次比之前更加拥挤一些,本就被紧紧勒住的脆弱又被甬道裹紧。叶流觞绷紧腰背,深吸一口气,堪堪稳住自己。
“嗯~”柳无依猛地抱紧叶流觞,暗叹这家伙果然发育了,那玩意儿把她填的满满当当,虽然有点涨,但空虚已久的心却在这一份胀满中充实了,她的眼角逼出一滴泪,刚想擦去,叶流觞已经低下头。
眼角的泪液被她吻去,感到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柳无依忽然想哭出来。
“依儿,可是疼了?”叶流觞见她流泪以为自己弄疼她了,心疼的亲着她的脸。
“不疼,我很满足,很开心。”柳无依主动的抬腿盘住叶流觞的腰身:“要我!”
这一声下,叶流觞气血上涌,柳无依的主动很容易调动她的欲望,她缓缓挺腰,速度一点点加快。她们虽不是第一次,但到底是第一次后的再一次,叶流觞都快忘了上一次要柳无依是什么感觉,此时和柳无依融为一体,正如柳无依说的那样,心理上的愉悦带来的满足感全然不同。
刹那间,属于天元的欲望就彻底点燃。
娇软的女人躺在身下,怀里的是柔软的身子,动作间逸出的娇媚呻吟,还有那份紧紧包裹的快慰,从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方方面面刺激她。她专注的看着身下的女子,目光越来越明亮,桌上的烛火映照在叶流觞清澈的瞳孔中,宛如一盏孤灯在燃烧。
这样的叶流觞不见平时的扭捏作态,强势的像一个真正的天元,她那么攻势,却又那么温柔,刚柔并济,迷人而不自知。滚烫的呼吸喷在颈间,带着浓郁的天元气息,柳无依的身子也越发敏感。
肉体撞击带来的声响羞耻的响起,柳无依也像初次那般忍不住发出啜泣般的呻吟。
娇弱的身子因撞击而晃动,女郎的身体在几个月的修养中变的矫健有力,但抽插的动作从未变过,用力中总是带着一丝收敛。她知道叶流觞不敢太用力,怕伤了她。
“流觞~”她迷离的摸着叶流觞的侧脸,捏着她的耳垂,抬头看进那双清澈水眸中,深邃柔情的眼神让她又一次湿了眼圈,有时候她真的想不顾一切,和叶流觞私奔,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和叶流觞在一起。
“依儿,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叶流觞虚压在柳无依身上,看眼神就能看出柳无依在想什么,也明白柳无依有多孤单,她还有夫子陪伴的几年,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出生来就一直孤独,她的父母也把她当筹码,她从未有人理解过。
叶流觞心痛极了,再次低头吻住柳无依,腰身摆动的越来越用力。
床上的两人极尽交缠,身子相贴,双手紧握,甚至双腿也交缠在一起。此时的她们已经化身成了两条交尾的游蛇,用身体和感情一同抚慰对方的心。
叶流觞满脸醺红,比脸更红的是她的双眼,盈满了泪光的眼睛缀着星光,很漂亮。叶流觞痴痴的看着她,忽然,柳无依翻了个身,骑在她身上缓缓摇摆。
少女柔软的身体因运动出了一层薄汗,汗水浸湿了单薄的里衣,把曼妙的身体曲线勾勒出来,呻吟从红红的樱桃小嘴中流出,细碎急促的喘息直叫叶流觞心乱。
叶流觞的动作越来越快,二人的呼吸也在同步,在柳无依呻吟的越来越高昂时,叶流觞绷紧了腰腹,她深深吸着气,强忍释放的欲望等待柳无依。终于,柳无依一声重重的叹息响起,她感到甬道一下子把她夹住。
叶流觞在千钧一发之际急忙退了出来,刚刚退出柳无依的身体,便看到大量乳白色的液体涌了出来,又被如数拦在一层薄膜内。
没顶的快感让两人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许久才从快感的顶峰平静下来。
柳无依低头看去,“小流觞”已经耷拉下来,上面裹满了浓白的东西,因为尺寸变小,它就像浸泡在一杯奶水中。她把如意袋取下来,掂了掂分量,知道叶流觞的量不少,这次似乎比任何一次都多,全部盛在袋子内,非常直观。
想到方才,柳无依看向叶流觞,眼中有些复杂:“流觞,为何要退出来?你该在里头释放的。”
“不行,我不能在里面,这般还稳妥些。”叶流觞抱着柳无依眷恋的蹭蹭,看到柳无依手上分为“沉重”的如意袋,又尴尬的移开了眼,这东西实在太辣眼睛了。
“你就不委屈吗?和我一起,不仅没法成亲,不能见光,不能有子嗣,行房都得带着套偷偷摸摸的,现在连那般都不能在我里面。”柳无依越细数就越觉得叶流觞委屈,这个傻子。
“依儿又在说笑了,能得你的情本就是意外之喜,我很知足了,你莫多想,我也很开心呢。”叶流觞笑着说,只是掩藏在笑容底下有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失落。
叶流觞掩藏的很好,但这又如何瞒得过人精一般的东厢主母呢,柳无依拧着眉,在叶流觞坦然的神情下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了,她靠在叶流觞怀里,头贴合温暖的胸房,心跳声隔着衣衫传来,每一下都在撞击她的耳膜,连带着震动她的心扉,让她心里暖意顿升,想到更深层的东西却又更心酸了。
“流觞,抱紧我罢。”
“好。”
46明知不可成而为之
柳无依缩在叶流觞怀里,属于叶流觞的气息包围着她,带来十足的安全感,她渐渐把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抓着叶流觞的衣袂,像个婴儿般蜷缩在女郎不算宽敞的怀抱中。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总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会心生彷徨,也只有和叶流觞在一起才会获取片刻安宁,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以前的她什么都不在意,因无有在意的东西所有对什么都很麻木,麻木的久了自然就不会又不安的感觉了,但现在和叶流觞感情升温,她竟然满心满眼都是叶流觞了。
太珍惜一个人导致她开始害怕失去,她怕自己一时疏忽,没能护住叶流觞,之前二夫人的陷害导致她害怕了很久,亲口说出打叶流觞二十大板的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心痛的感觉,疼的她含泪说不出话,喉管被一团不知名的东西梗住,几乎要憋死她。
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这么珍惜一个天元,换做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她不屑与天元交流,反感世道赋予天元的特权,为施加在坤泽身上的枷锁感到不满,在日复一日的嫉妒和埋怨中失去了本心,日日被怨恨包绕,变的疯魔而癫狂,直到叶流觞的出现改变了她。
上位者更倾向于维持社会稳定,既得利者不会关心弱者的难处,某种意义上叶流觞是天元,她享受了天元的特权,但反过来说她身为氏族小姐,她也享受了世家的特权,这是一个无解的阶级矛盾,唯有在矛盾中寻求一个平衡点,眼下这个平衡点就是叶流觞。
叶流觞能理解她的想法,她也能从叶流觞身上了解到以前不了解的第叁世界,她们各取所需互相成长,在世俗布置的枷锁中尽享片刻自在。这个平衡点来之不易,又非常脆弱,脆弱到生个孩子就能打破。
“流觞。”
“怎么了?”叶流觞轻抚柳无依后背,耐心等她说话。
“你说要陪我一辈子,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柳无依自叶流觞怀里钻出来,撑着上半身认真的看着叶流觞的眼睛。
“对呀,怎么了吗?”叶流觞也看着她。
“这是你的选择,那我也要回一句。”指尖绕起一缕秀发,与叶流觞的一缕发缠绕在一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今天我们在此结亲好不好?”
如此单纯的姑娘她舍不得放手,趁现在情投意合,她好好的承了叶流觞的情,至于以后,还没发生的事或许并不会如她想象的那般棘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放走叶流觞。
叶流觞再次红了脸,心下早就答应了,但有一点她还是要反驳一下,只见她羞臊着脸庞,小小声的说:“该是结发为妻妻,恩爱两不疑。”
柳无依“噗嗤”笑出了声:“你可真是个活宝,太可爱了。”
“依儿。”叶流觞被笑了有些不满。
“那要不我们成个亲?”
“成亲?”叶流觞怔住了。
“对呀,我的女君,今天成亲的话我们是不是该圆房?人生四喜,洞房花烛。”柳无依忍不住扑到了叶流觞身上,她真的好喜欢叶流觞,这个香甜的天元让她欲罢不能。
“方、方才不是已经圆房了吗?做什么叫女君,叫我流觞就好。”叶流觞对这个称呼感到难为情又羞耻,比流觞多了沉甸甸的责任感,她自问可以当好流觞,但现在的她真的能当好女君吗?
“方才是补偿,现在才是圆房,今日我们就结发了,该洞房了,我的女君。”
“依儿,今日不行了,太多次会被发现的,如意袋也脏了。”
“洗干净就行了。”
“依儿。”
“你温柔点。”
“唔!”
床帏再次因上腾的温度放下来,堆迭在床上,层迭的红纱中映出两个交迭的身影,花烛红纱,场面更像成亲了。
少女悦耳的歌喉在午后的阳光中得到了完美的展现,直到太阳西偏,夜幕降临,叶流觞才踉踉跄跄的离开这座小院,她的双腿已经绵软,腰后也酸疼不已,日日在这里磨竟然身子都虚了。以前被二夫人轮番折辱也没见这般虚弱,倒是和柳无依,她很快就被榨干了。
十一月中旬的天气寒冷干燥,太阳下山的很快,随着太阳下山,气温也下降极快,才一会儿的功夫,天边只剩一缕惨淡的晚霞,晚风中的凉意把身上的燥热彻底吹灭,叶流觞裹着身子,快步回到前院。
家奴们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天冷白昼减少,家奴也更早休息了,宽敞的院子显得很寂寥,按照惯例去厨房取晚餐,只是厨房门前的一个孤单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怎么还在这儿?”那孤单的影子正是才午后阔别的小姑娘。
周小丫听到声音连忙站起来,看到叶流觞,小脸红了红,却又白了几分,最后有些扭捏的偏开头。
“不早了,在这里不冷吗?回房去罢。”叶流觞道。
周小丫抓着衣角,她还在消化叶流觞和少夫人的关系,从下午想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嫁人了还能和别人私会吗?对保守又矜持的她来说太大逆不道了,在村里被发现通奸都是要浸猪笼的,被唾沫星子淹死,叶姐姐和少夫人岂不是也要被浸猪笼?周小丫不信叶姐姐和少夫人是那样被唾弃的烂人。
单纯的女孩没有心机,心中所想都写在脸上,叶流觞知道这太难为周小丫了,周小丫深受礼法纲常的规训,她和柳无依的关系在她眼里等同于私通,是为人所不齿的。若周小丫真的不能接受她也不勉强,反正她已经给周小丫找好了后路。
“可是晓得叶姐姐和少夫人的关系了?”叶流觞轻声问道。
周小丫身子一僵,眸子瞪大大的,看着温柔的叶姐姐,她怎么都不肯把叶姐姐等同于世人眼中的奸夫淫妇,她点点头:“叶姐姐与少夫人可是在一起了?”
她的疑问立刻得到了叶流觞的证实,见叶流觞颔首,周小丫下意识问:“这般怎么可以?”
“小丫为何觉得不可以呢?”叶流觞却反问。
“所有人都是这般说的,爹娘爷奶,读书人也说不行,私通可是要杀头的叶姐姐。”周小丫小手覆在嘴边,刻意压低声音,生怕被人知道她的叶姐姐私通,袒护的小模样让叶流觞觉得好笑。
“是呀,要杀头的。”叶流觞戏谑道。
“那叶姐姐怎么?”
“杀头就代表绝对不能做吗?”
周小丫蓦然瞪大眼睛:“杀头还做?”
“杀不杀头都是人规定的,老天莫非规定了不能私通吗?自古唯情爱之事最是复杂,倘若真要解释,叶姐姐只能说一句,明知不可成而为之。”
纵观历史,不乏有人为了功名利禄,为了家国大义,或为了亲朋好友,他们迎着杀头的风险都要做,就算注定失败也要做,她不过也和那些人差不多而已。她和柳无依很清楚这样的后果,也预想到自己可能的遭遇,但她们还是义无反顾。
“明知不可成而为之?”周小丫嚼着这几个字,摇了摇头:“叶姐姐,我不懂。”她是不懂,在她眼里不能做就是不能做,听从就行,为什么会明明要杀头还去做呢?
“不懂便不懂了,这不是所有人都能懂得。”叶流觞仰头看着天边的晚霞,互相理解本来就是弥足珍贵的缘分,不然为何都说知己难求,她和柳无依不仅互为知己,也是爱人。
“那少夫人呢,她定是懂罢?”
“嗯?”叶流觞转身,见小姑娘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想了想,哭笑不得:“小丫?”
“叶姐姐,以前我以为只要识字了就能变得像你一样优秀,但是现在我认了好多字了,却发现离叶姐姐越来越远了……”周小丫眼角泛起泪光,以前她幻想认字了就能配得上叶流觞,但认字以后反而连和叶姐姐对话都做不到了。懂得越多她就越发现自己和叶流觞的差距,她和叶流觞的差距不是靠读几本书或认几个字就能拉平的。
叶流觞眼神复杂,周小丫以前傻乎乎,可现在也成长了许多,那份天真无邪淡去了,她叹了口气:“无知者无畏,有时候认识的东西越多就会越胆怯。”她想到柳无依以前和她说过越清醒的人活的越痛苦,傻人有傻福这种民间道理也是有一点依据的。
“叶姐姐,小丫真的不懂。”周小丫还是摇头,叶姐姐的话太难懂了。
“不懂不怪你,只是现在你也知道叶姐姐做的可是杀头的事,若你还叫我一声叶姐姐,我便像以前那般待你,若你不能接受或害怕了,你便唤我一声叶管家,我把你等同于别的家奴看待。但是无论如何,叶姐姐也会找机会送你出府,你大可不必担心被人欺负。”叶流觞看着周小丫的眼睛:“你要唤我什么?”
周小丫听到杀头差点下意识唤出“叶管家”了,但又被她硬生生收了口。本着从小到大的观念必然要选“叶管家”的,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观念是别人教她的,感受却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照顾她陪伴她的叶姐姐怎么都不像观念描述的那般不堪,本能告诉她若真的叫了叶管家,她便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只犹豫了一会儿,她便做了选择:“那你会一直是我的叶姐姐吗?”
“自然。”叶流觞笑着道。
“叶姐姐~”
“好,这便好,以后自个儿当心些,涉及到银钱的事都要留个心眼,有不懂的都可以先问问叶姐姐,知道么?”叶流觞欣慰一笑,暗道果真没有看错人。
“我知道了,叶姐姐可要用晚膳了,我给叶姐姐拿。”叫出那声“叶姐姐”后,周小丫心中的雾霾就消散了,这一下好像那些规章制度也没有那么难以撼动,更多只是一种恐吓的作用,只要迈出这一步,才发现那都说纸扎的老虎,不会吃人的。
周小丫钻进厨房,乐呵呵的给叶姐姐盛饭,叶流觞无奈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个劲的给她挑好吃的,又是忍俊不禁,这人一旦打起精神就又傻乎乎了。不一会儿,叶流觞端着自家妹妹精挑细选的叁菜一汤回房用膳,正吃到一半时,秋华又过来了,还端着一个碗。
“秋华?”
“我家小姐说这个给你的。”秋华不情不愿的把碗放下,简单说了句就回去给柳无依复命了。
叶流觞把扣在碗盖上的碗拿开,里面是一碗甜品,乳白色的膏状物,表面缀着金黄的桂花,还有一些果脯,闻着有股淡淡的奶香和酒香。叶流觞没见过这样的甜品,只觉得很珍馐,她注意到碗下压着一张折起来的小纸条,展开一看,娟秀的字体不用看都知道出自谁手。
(今天老爷送了一份御赐甜品回来,此甜品名为糖蒸酥酪,听说具有美容养颜之效,对身子特别好。女君今天辛苦了,为妻很担心,竟坐立难安,遂送女君一碗糖蒸酥酪,为表牵挂。)
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浓浓情谊让叶流觞惊喜又害臊,几行字硬是反复观摩了许久,越看越脸红,最后才念念不舍的把小纸条迭好,安放在抽屉的一个锦盒内。
摸着再次怦怦乱跳的心口,她忽然觉得又要猝死了。
此时,秋华已经回到柳无依房内。
“东西送到了?”见秋华回来,柳无依忙问。
“当然送了,小姐呀,你真是太为她考虑了。”秋华走到茶几旁,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她可喜欢?吃晚饭了吗?身子可还乏力?”柳无依的问题多到数都数不完,一个劲的追着她问,今天下午要的次数太多,最后她都要寻个热水袋敷腰了,叶流觞离开的时候已经两腿颤颤,实在太让人担心了。
“小姐这么担心自个儿去看看不就知了。”秋华对柳无依这般刨根问底的有点不满。
“我要能去看她,还用问你?快说,她到底如何了,有没有事?要不要给她寻个大夫开方子?”柳无依真的担心叶流觞有什么不适,毕竟那人还没长大呢,身子又那么虚,叶流觞身子有损到头来苦的还不是她?
秋华翻了个白眼:“她能有什么事,小姐就别瞎操心了,她是一个泥腿子,自小就低贱惯了,哪有小姐这么金贵,随便把她扔到荒郊野岭她都能活蹦乱跳的。”
“秋华!”柳无依有点恼。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告诉你行了吧。她无碍,正在读小姐送的情书呢,估计还在偷偷害羞呢。”秋华算是败给她了。
“早说就好了,非得跟我打趣。”这回柳无依放心了,想到自己的举动不免有点糗,其实她是第一次写那些东西,怪害羞的,可是想到是写给叶流觞的,她又难掩惊喜。
知道叶流觞无碍,柳无依回到书案前,拿起方才看的礼册。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现在起就要准备年货了。
今年灾情严重,十月份就看到不少百姓徘徊于粮铺前,现在温度又陡然下降,日后的生活只会更加艰难,一些极端情况她要早做预防,恰巧之前发卖了一批家奴,现在府里人手不太够了。
为以防万一,柳无依决定添一批人,看着坐在一旁磨墨的秋华,还有叶流觞,想了想,她在清单的末尾补充,元妓一名。
47看来她又要当一回恶人了
农历十二初八,也叫腊八节。
“腊”之一字有“腊者,接也”的含义,把岁末之月称之为腊月,更是有了新旧交替的意思。早在千年前就有先人说过:“此月八日,寺院谓之腊八。大刹等寺,俱设五味粥,名曰腊八粥。”
在腊八这日,无论寻常百姓还是达官贵族,皇宫里的天子都会吃腊八粥。腊八粥以五谷杂粮熬之,浓稠者寓意粮食丰收,衣食无忧,腊八节吃腊八粥有来年风调雨顺生活安康的期盼。
但是今年的腊八有点惨淡,因旱灾和严寒的影响,普通人吃饱都难,更别提吃腊八粥了。在灾年,也只有林府这类达官贵族才有过节的底气。这不,今天腊八节,天公不作美的下起了雪,大雪纷飞之下,四周鸦雀无声,人们纷纷躲在家里避寒,整个京城都被打的银装素裹,但令人惊喜的是,林府却门庭若市。
朱红的大门今天惊喜的洞开了,门前排起了长队,放眼望去全是衣衫褴褛的人。
林府门前支起了一个棚子,里头飘出滚滚白雾,视线越过围在外面的人群,里头的情况得以观之。棚子里支着两口大锅,锅中传来咕咚咕咚的声响,人们拼命鼓动鼻翼,仿佛想把香气全部吸进去,靠呼吸就能吃饱一般。
秋华站在两口大锅前,拿着一个大大的长柄勺搅拌着锅内的东西,锅里的东西很浓稠,是粟米粥,还有清晰可见的花生燕麦,这是一锅简单的腊八粥。
“大家排好队过来领粥罢。”叶流觞站在台阶上,眺望着乌压压看不到边的人群,两锅粥估计都不够吃的。
这些都是来到京城避难的流民,今年灾情严重,匈奴趁机南下,导致北方的灾民大批南下,成为了居无定所的流民,涌入京城的流民数量极其庞大,前几天朝廷下令关闭城门,杜绝外面的流民进来,但里面的流民还是很多。适逢这几天下雪,为免流民冻死造成大量伤亡,她找柳无依商量每天在此施粥,已然持续大半月了。
听到叶流觞的话,流民们老实排好队,倒也没有争抢,他们都是北方边境的农人,性格也比较朴实温良,倒也听话,有叶管家发声,大家就老实的排好队了。
秋华给每人舀上满满一勺,直到两锅粥全部派完,人们才感激着坐在棚下喝粥。
叶流觞心情复杂的接着每一个流民的答谢,这种感觉很奇怪,半年前她还是这些流民的一员,半年后她却站在高门府邸下,成了流民们感恩戴德的对象?
“今日的流民貌似更多了。”待所有人散开喝粥,柳无依走到叶流觞身后,低声对她道。她方才一直躲在院内观察情况,流民的人数比前几天又多了不少,不到两刻钟就派完了两锅粥。
“是啊,过几天可能更多,朝廷为何还不赈灾?”叶流觞看向内城的方向,那位难道不知道外城的流民都快挤满了吗?京城尚且如此,偏远地区的市县又当如何?
“等林宇回来估计就有消息了。”柳无依也担心,林宇在户部任职,若朝廷下旨赈灾定是最快收到消息的。眼看快过年了,朝廷接管流民前她也只能施粥了,不然她怕流民暴动起来,在城中烧杀抢掠什么的,她呆在府里倒没事,叶流觞却是要出门办事的,她可不喜欢叶流觞出去办事被暴动的流民伤到。
“只能这样了。”叶流觞垂下眼眸,这种问题还是得依靠少爷,这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作为柳无依的恋人,她没有官爵,还身无分文,导致她总是觉得自己没用,还没有少爷有用。
“流觞?”女郎的失落来的迅猛,但柳无依还是察觉到了,她担忧的看着叶流觞,留给她的却只有漂亮的下颌线——叶流觞已经比她高了,叶流觞仰头的时候她甚至看不到叶流觞的表情,但她就算不堪,也能猜到,估计又开始偷偷自卑了。
“我没事,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叶流觞坦言,依旧固执的抬着头,不愿让柳无依看到她的无助。
“你莫要多想,这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柳无依宽慰道:“况且,我的流觞还年轻,莫欺少年穷,假以时日,流觞也会成为人人敬仰的天元,一个花季少女就不要妄自菲薄的与那年老体衰的大叔比了。”
“噗!”叶流觞失落着呢,冷不丁的被柳无依逗笑:“什么大叔,少夫人如此腹诽自个儿的夫君是个大叔呀?”
“有何不对?他都二十有六了,再大些都能当我爹了,可不就是大叔吗?还有,我只有女君,没有夫君。”柳无依一本正经的纠正道,说着悄悄把手伸进叶流觞的广袖里,借助袖子的遮掩,牵住那只温热柔嫩的小手。
牵手这样的动作最能表达情意,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么她牵起叶流觞的手自然就说明叶流觞才是她要牵手一生的人。
“还在外边呢。”叶流觞眼神飘忽,被一只微凉的小手牵着,那手有些凉,却让她的手发热,汗水润湿了手心,也让牵手变的滑溜溜,她既害羞,又怕柳无依嫌她手心出汗。
“放心,袖子挡住看不到的。”柳无依紧紧抓着叶流觞的手,随后又固执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大叔,林宇也就出身比较好,除外就是一个酒囊饭袋,只懂嫖赌喝荡吹,一点附庸风雅都没有,整一个乡巴佬般。”
叶流觞再次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柳无依又话锋一转:“你就不一样了,你年轻漂亮,又聪明伶俐,懂的不少风雅韵事,也能陪我玩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你这么说我还有什么是不好的?”叶流觞坏笑着问。
柳无依摇摇头,很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得,这是在崇拜她吗?
虽然叶流觞不懂自己有什么值得柳无依崇拜的,但她还是被自己的女人崇拜的眼神弄的飘飘然。
看着喝粥的流民,很多流民都是刚领了粥走开几步就大口喝下,根本顾不上烫,现在食物珍贵,只有吃进自己肚子里才真的算自己的。看了一圈,远处的几个身影吸引了柳无依的注意。
“流觞,你看那边。”
叶流觞顺着柳无依视线看去,那里有几个人围住一个人,被围着的人捧着一碗粥,显然是在这里领的。
围着的人试图去抢那人的碗,那人把碗死死护在怀里,怎么都不愿放开,但也不喝。她皱了皱眉,这种事她不陌生,以前在村里就见过孩子争食,饿肚子的时候不会有人讲谦让,只会为了一口吃的争个你死我活,若你快饿死了,他们也会上来,不是为你送别,而是如兀鹫一般希望你死了能立刻分一杯羹。
“无依,我过去看看。”
“当心些。”
叶流觞心头一暖,反手捏了捏柳无依的手以作安慰,随后往那群人走去。
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一群年轻的天元,有男有女,衣着也比较整洁干净,不是流民。被围在中间的人十分瘦弱,身上的衣服也打满了补丁,垂着头看不到容貌。那人怀里护着一个碗,碗里的是刚刚领取的腊八粥,因推搡的动作粥里掺了泥土,也已经冷却,但那人依旧死死护着,也没有要吃的意思。
“你们在作何?”见几人又开始了推搡,叶流觞忙喝斥道。
“叶管家!”年轻的男女转过身,见是林家的叶管家来了,顿时站直了。他们是附近的混混,因家里有几个小钱,便整日游手好闲,欺负别人。现在城中到处都是流民,无依无靠的流民就成了他们戏耍的头号对象。
“你们在干什么?”叶流觞冷着脸走过去。
“没什么,就是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若打扰了叶管家我们赔个不是,现在就走。”为首的男子打着哈哈,他们也就敢欺负一下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林府的管家都不是他们招惹的了的,见叶流觞来了就打起了退堂鼓,招呼一群狐朋狗友:“我们走。”
那几人走后,混乱的场面一下安静下来,叶流觞蹲下身,打量着那人:“你还好吗?”
回答她的只有不断呼啸的风声,当叶流觞准备走的时候,却传来了小小的一声“谢谢”。
声音很小,听着阴柔,竟是一个女子,叶流觞怔了怔,因着这人一直垂着头,蓬头垢面,她一时间竟没发现此人是个姑娘。想说什么,女子却突然站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欸?”
叶流觞下意识追了上去,来不及和柳无依说一声,她就跟着女子消失在一条小巷子中。
第一次把天元的感知力发挥到最大,错综复杂的小巷在此时的她眼里如履平地,她兴奋的追逐那女子,天元与生俱来的好胜心让她兴奋极了,冷风吹在脸上,灌入鼻腔后有些刺痛,但她越来越兴奋,跟着那女子拐了好几条巷子,最终停在了一座破庙前。
这是一座四处透风的破庙,破庙的柱子下靠着一个中年女人,也是灰头土脸,女子蹲在中年女人身旁,把带回来的粥分给中年女人吃。
叶流觞向破庙里面看去,心头顿时生出一丝惊悚。破庙里面靠着不少人,挤在一起垂着头,看起来像睡着了,但他们的身下渗出诡异的黑色液体,空中隐约飘来的臭味却在告诉她一个惊骇的事实,那不是活人,是尸体。
叶流觞警铃大作,是饿死的吗?还是说,病死的?她连忙撕下衣服上的一块布料,捂住自己的口鼻,顺便快步来到那女子身旁。
“她是你的亲人?”
“嗯,她是我娘。”女子目光有点呆滞,麻木的喂着中年女人粥水,仿佛看不到里头密密麻麻的尸体。想到刚刚的事,她又小小声的道了句:“刚刚谢谢你帮了我。”
“不客气,里面的人你知道怎么回事?”
“我和我娘刚刚安顿在这里的时候他们还活着,渐渐的就都那样了。”女子语气平静,死人似乎已经不能引起她的心情动荡了。
叶流觞松了口气,那可能是饿死的,那还好些,但眼前的女子对生死习以为常的态度让她不是滋味。见她一个劲的给中年女人喂粥,母女俩都是天元,想到柳无依说想在冬天增强府中安保的事,她连忙问:“你可还有去处?”
“没有了,我们是北边逃难下来的。”母女俩吃完了冷冰冰的粥,随后麻木的坐在这里,眼神无光,不知道明天如何过。
“那我给你一个去处,只是需要卖身,你可愿意?”
“卖身?”初听卖身女子的双眼竟然透着欢喜,现在到处都是流民,人命低贱到卖身都没人要了,在她看来能卖身都是顶顶好的幸事。
“嗯,但不是为奴,是为妓。”叶流觞严肃道。
女子眸中的光陡然暗了些,但只是片刻又展露出坦然:“那可以带上我娘吗?我娘虽然现在虚弱了些,但身体很好,给点吃的什么都能干,粗活累活都可以。”
“没问题。”
“好,那我卖身为妓。”女子终于松了口气,反正现在当流民整天都被欺辱,当元妓虽然也被欺辱,至少还能吃饱呢。
对女儿卖身为妓的选择中年女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摸着女儿的头,眼神中有些自责。
见母女俩答应了,叶流觞又撕下两块布,递给她们:“你们把口鼻捂住,跟我走。”
母女俩照办,跟着叶流觞离开了这里。
叶流觞先带她们去医馆,让大夫对她们做一个全面诊治,确保她们健康才带她们回府。但破庙的事给了她一个警醒,饿死的人太多,尸体又得不到有效掩埋,来年爆发瘟疫只是时间问题,这可怎么办?
等叶流觞带着母女俩回来,柳无依竟然还在门前站着,叶流觞快步过去:“怎么不晓得先回屋等?冻坏了如何是好?”
“你倒是先埋怨起我来了,方才是谁说都不说一声就跑没影的。”柳无依叉着腰,瞪着叶流觞,但看到叶流觞身后的陌生女人,又忙敛了神色:“她们是?”
“这是找的元妓,之前你不是嫌找不着合适的人吗?她愿意卖身,我看挺合适的。”
柳无依看向身后的母女俩,很自然就猜到卖身的是女儿。年轻的姑娘一身粗衣,脸上沾满了污垢,表情倒是憨厚,看到她便下意识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和初次见到叶流觞的时候完全不同。还记得叶流觞刚进府时,她打量叶流觞,叶流觞也在打量她,毫无家奴的卑微。
“家里是作何的?”
“我方才问过了,她们是北方逃难下来的农民,原本就是种地的,家风没问题。”
“这样呀,那先签卖身契吧。”
领着新来的元妓回到府上,柳无依仔细盘问过母女俩,得知她们确实是北方逃难下来的农民。她们是李家村的,一个月前匈奴突然南下,李家村遭到洗劫,李家母女的亲友全部死光,只有她们逃到了京城,母亲叫李顺,女儿叫李安,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不识字,但力气大,能干活。
确认过她们家世清白后,柳无依把李顺安排在家丁的队伍里,李安则是元妓,顺带做些杂活。
秋华领着李家母女去安顿后,柳无依便毫无形象的扑进了叶流觞怀里:“我的女君,今日不报备就私自离开,还带回来两人,这可怎么罚呀。”
“你作何?该说正事了。”叶流觞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又无可奈何。
“什么正事?这样也能说呀,说吧,我听着。”柳无依的鼻翼不住的翕动,贪婪的呼吸着叶流觞身上的香气,她觉得叶流觞的信香很好闻,特别是和叶流觞抱在一起的时候,闻着又满足又幸福。
叶流觞没法子,只好搂着她:“方才我看到她们住的地方已经有很多死人,听她说是饿死的,但死了也没有人去处理掩埋,放着这样明年恐怕会有瘟疫。”
听到这个,柳无依一改刚刚的不正经,神色转而凝重,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到叶流觞明知那些人可能是病死的,竟然还敢去,她气的狠狠捶她:“你个死的,明知可能有瘟疫你还过去?”
“欸?”叶流觞惊讶于她的注意力竟是这个,不应该担心瘟疫爆发了难以收场吗?
“看过大夫没有,你赶紧沐浴一下。”柳无依生怕叶流觞染病了,拉着她要去沐浴。
“你莫急,方才我已经带着她们去看过大夫,没有事。”叶流觞忙解释清楚:“若真的有病我哪里还敢回府呀。”
“这次运气好不是病,若下回呢?反正以后远远的看到死人,你报官就行了,不许自己过去,让我发现的话饶不了你。”柳无依掐着她的腰,狠狠的“威胁”她。
“好好好,我答应你,下次我一定注意,看到死人就躲的远远的,这样行了吧?”叶流觞也很配合的发誓。
“最好是这样。”
扯了一顿,她们才发现注意力彻底跑偏,叶流觞甩了甩头,急着道:“瘟疫毕竟不是小事,现在外面流民太多了,也不知道具体饿死多少人,我们还得嘱咐外出的婢子当心,别去人多的地方。”
“也是,死人多了保不准还是会波及我们的,尸体掩埋必须要做好,只是现在朝廷还没有赈济,仅靠我们施粥实在杯水车薪。”柳无依摸着下巴,不管是赈济还是防止瘟疫,这都需要相当大的人力物力,她们两人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杯水车薪。
叶流觞沉思片刻:“以防万一,我这几天去进一批驱寒发热的药材,以后府上每天熬点预防风寒,或许还能偶尔煮些给流民喝,也能稍微做点预防。”
“好主意。”柳无依一拍手:“妙春堂的李大夫和林府交情很好,你去他那里问问,药材的事我来解决。”
“无依真能干呀。”叶流觞笑着说。
“我的流觞也很能干呀,改变不了大环境,但我们还是可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年轻的天元发自内心的笑容是那么明媚好看,柳无依趁机在叶流觞的侧脸啄了一下,唇釉当即映了上去,留下一枚红红吻痕。
叶流觞先是一愣,感到脸颊湿湿热热的触感,才顿时红了脸,忙擦了擦脸,看到手心沾上的红色唇彩,更是幽怨的看着她。
“好了,别发愣呀,快忙活去吧。”柳无依颇有小人得志的爽感,催着叶流觞去干活,她不想承认,看到叶流觞就很想欺负一下。
“那我去忙了。”叶流觞没好气的又擦了擦脸,离开的时候“同手同脚”都没有发觉。
柳无依掩着嘴咯咯直笑,想到药材的事,又有些犯愁。
现在灾情严重,十二商铺生意不好,每个月的利润都很惨淡,她正愁找不到出路呢,药材的事正好给了她眉目,经营一家药铺不为一种出路。但她名下没有药铺,柳家虽然有,但她已经出嫁了不可能回去经营柳家的铺子。
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二夫人名下貌似就有一间嫁妆铺子,就是药铺。由于二夫人常年不管营生,那间铺子已经被城中的药铺排挤的没什么营生了,却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只是,想到禁足的二夫人,柳无依扶额失笑,看来她又要当一回夺人东西的恶人了。
48给你安排一桩亲事如何?
无心顾虑更多,全府人的健康都握在她一个人手中,其中还有叶流觞,与叶流觞的健康相比,别的麻烦都是浮云。
柳无依的雷厉风行再次得到表现,她没有和二夫人知会一声便直接命人把二夫人的铺子翻新,换了新的牌匾,挂上了林家药铺的名号,掌柜直接由叶流觞担任。
这几个月叶流觞在府上认识了许多药材,还都是柳家送来的珍品,所以识得一些药理的皮毛,眼下正是需要锻炼经营能力的时候。得知自己要当药铺的掌柜,叶流觞天天本草经不离手,柳无依信任她,在她身上寄予厚望,她不想辜负这份信任,也不想自己那么没用,所以每次都拼了命去学习。
半个月后,崭新的林家药铺重新开张了,有了林家的名号,药铺的知名度瞬间上来了,仿佛死而复生般,加之之前施粥的缘故,城中的百姓都在说药铺是林夫人赈济百姓的仁策,在这种舆论下,叶流觞趁机抛出了各项优惠。
林家药铺的药材质量好,价格还十分公道,因此大部分人抓药都会优先选择林家药铺,一时间药铺生意火爆。
每天门庭若市,火爆的生意很快招来了眼红,其他几家药铺怕生意被抢走,正想对策,却发现林家药铺做的都是小生意,基本只做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别的病都不看了,对富贵人家的疑难杂症也不怎么上心,所以富贵人家也不喜欢去林家药铺。后来林家药铺又开始叁天两头熬板蓝根,免费发给百姓和流民。
见状,其他几家药铺也就放心了,林家药铺生意再怎么好也都是些小麻雀,并不足以影响他们的生意,正好还能把他们疲于应付的小病症处理了。
柳无依确实只是想做些小生意,真正盈利的还是靠原来的十二商铺,但这间小药房对她来说同样意义非凡,借着薄利多销,她基本垄断了中下层顾客,趁着冬季感冒高发期,也小赚了一笔,这笔钱足够她偷偷给心上人置办不少财产了。
她没有告诉叶流觞,现在城外已经有五十亩地一座宅子都是叶流觞的了,即便以后她们没有结果,靠这些财产叶流觞也能安稳的度过余生,这也是她最后能为叶流觞做的了。
今天,叶流觞早早忙完事,交代伙计处理药铺剩下的杂事,自己就先会林府了,一回到林府就往库房走去。
柳无依正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年货中检查,现在近年关,林家的年货十分之多,种类也很杂,光是一份清单都能叫人眼花缭乱,柳无依却还要一件一件检查入库。
叶流觞见她黛眉微蹙,眼底有些浮肿,淡淡的青影在那双明眸下氤氲开,让她觉得有些刺眼。走过去,低头默默帮着整理,柳无依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低头忙碌,嘴角勾起的弧度说明她的心情很好。
两人一起整理东西,不交流,气氛倒也融洽,她们很享受一起共事的感觉,很安静美好,但平静没有维持多久。
“柳无依!”二夫人来到前院一路大喊大叫,毫无形象,她的头发未经梳妆,凌乱的贴着头皮,脸上也多了很多油垢,精神非常憔悴,她朝着库中叫喊:“柳无依,给我滚出来。”
柳无依皱眉,放下手中的礼盒,从一堆年货中站了起来,迎上二夫人的视线。
见到柳无依,二夫人直接闯进来,看到在一堆年货中闷声干活的叶流觞,鄙夷的眼神看过去:“原来躲在这里,难怪要买另一个元妓回来,莫非少夫人准备霸占这个吗?”
“朱氏,不要口出狂言。”柳无依冷冷道,却是挪了一步,挡住了二夫人看向叶流觞的视线。
“口出狂言?姓柳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腌臜事,亏你还有脸在这里,别人眼中贤良淑德的东厢主母,背地里不仅是个夺人孩子的无耻之辈,还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荡妇。”二夫人说的愤怒,今天她才解了禁足,准备取点银子,却被告知她的铺子已经易主,还是柳无依。本就一无所有了,仅剩的嫁妆铺子也被夺走,她顿时怒了。
“住嘴!”柳无依也生气了,直接招呼家丁:“来人,二夫人许是吹了凉风,脑子不清醒尽是说胡话,你们把二夫人送回房,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家丁们立刻上来,现在他们都知道真正的主子是少夫人。
“我看谁敢!”二夫人把他们喝住,又对柳无依大吼:“柳无依,你作何抢我的铺子?”
“我不是抢,只是借用。现在外面饥民遍地,流民已经涌入京城,商铺的生意也比较惨淡,如今外面天寒地冻,正是药材消耗大的时候,我名下没有药铺,一时间也不好盘一个店面,不得不这样,过了这段时间我便把铺子还给你。”
“不得不?好个不得不,明明是夺人财产还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柳无依,你太无耻了。”二夫人把牙齿磨的咯吱作响:“我再说一句,把铺子还给我。”
柳无依没有应答,依旧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与耀武扬威的二夫人相比她静的像一棵松柏。
“收起你那清高的样子,我说把铺子还我。”二夫人突然扑向了柳无依,因着太突然,柳无依波澜不惊的脸也闪过丝惊吓,欲躲开,二夫人已经来到跟前,避不开了,就在这个当儿,二夫人忽然停住了。
是叶流觞拦在了她的前面,隔开了柳无依,她自己却成了二夫人泄愤的对象。二夫人的表现更像正中下怀,细长的指甲在叶流觞的脸上抓出一道道猩红,叶流觞又不能反抗只能憋屈的躲闪,那双手变本加厉,甚至试图往她的眼睛上抠。
“住手!快住手!”柳无依看的心惊胆战,二夫人想抓瞎叶流觞!她急忙上前,但又被叶流觞推开,柳无依也不由得急得发抖:“你们,快把二夫人拉开。”
刚刚被喝住的家丁再次上前,一人抓住二夫人的一只胳膊,硬生生把她拉开,二夫人被拉开还不解气,用腿去踢打叶流觞。凌乱的头发挡住那双血红的眸子,里面含着的仇恨多到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这些狗奴才,柳无依,除了欺负我你还会什么?很喜欢那元妓罢,那你可知她是如何被我玩弄于股掌的?”见对付不了柳无依,二夫人忽然放肆大笑,故意去戳柳无依的痛处。
显然,她又得逞了。叶流觞就是柳无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柳无依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
“你给我住嘴!”
“这元妓的身子的确十分香甜,年轻又漂亮,每一处都那么稚嫩,她初夜是在我这里,我扒光了她的衣服,抚遍她的每一寸身姿,我还舔遍她的全身,连那儿也被我把玩了无数次,连射出来的东西都让我吞进了肚里。”二夫人越说越兴奋,特别是看到柳无依眼中的愤怒即将燃烧,她忽然兴奋的嚎叫。
“和我共享一个人的感觉如何?还是我玩剩下的,你知道她被我玩的时候有多美吗?她去了一次又一次,你都不能让她去这么多次吧。”
“住嘴住嘴。”柳无依暴怒,她失态的冲了过去掐住二夫人的脖子,她的双手不住的颤抖,力气也使不出来,二夫人却毫不在意她的威胁,故意瞥着叶流觞,眼神无比淫荡。
“急了?哈哈,柳无依,你也有今天。”二夫人又开始大笑,脖子上的手很快逼的她脸色涨红,但她毫不在意,依旧毫无顾忌的刺激柳无依,但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却滑落了泪。
脖子上的手一点点收紧,二夫人的笑容也僵住了,憋气的感觉迫使她张开嘴呼吸,脸色也开始由红转紫,快要憋死过去时,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了。猝不及防之下,二夫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咳……咳。你为何放开我?来呀,有本事掐死我呀。”
“别以为我这么傻,掐死你我还嫌脏手。”柳无依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随后退开几步:“把二夫人送回房,终身禁足,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后院半步。”
家丁们连忙把二夫人架起来,少夫人刚刚的样子让他们后怕不已,他们都以为少夫人会直接杀了二夫人。
“你凭什么监禁我一辈子?放开我,反了……你们都反了,让夫君来,我不服!柳无依!”二夫人还在大喊大叫,但这回她反而成了孤立无援的光杆司令,昔日投奔她的家奴已经被柳无依发卖,现在府上的人全是柳无依的人,她和柳无依硬碰硬不过是以卵击石。
屈辱的被拖往后院,想到一辈子要被关在后院,漫无天日的孤影对月,她拼命挣扎,但其实她连如何挣扎都不知道。经过前院的时候,余光中扫过不远处的门廊,来人让她眼前一亮。
“夫君。”
林宇黑着脸,没想到刚从户部回来,家里的两个夫人就又给他闹了这么一出。
“少爷!”
“夫君。”听到二夫人含夫君,柳无依来不及查看叶流觞的伤势便提着裙摆出来,对林宇福了福身,暗忖林宇今天怎么回来了,按理说还要好几天才回的。
“这是在作何?”
柳无依还没说话,二夫人便抢着说了:“夫君,柳氏把妾身的铺子抢走了,你得给妾身做主呀,那铺子可是妾身的嫁妆,按理说得经过妾身同意才能拿去的,柳氏私自拿走,你让妾身怎么活?”
“什么铺子?”林宇转向柳无依。
“回夫君,是朱氏的嫁妆药铺,现在城中滞留大批流民,妾身手上没有药铺便擅自用了朱氏的铺子,如此可以从柳家哪儿进一些价廉的药材,熬些汤药分给流民,也能给府中准备些应急的药材。”
“原来此事是你的主意呀。”林宇恍然大悟。
“嗯?”
“为夫在户部期间就听到不少同僚说起此事,说林家的药铺最近叁天两头熬汤药,主动分给流民帮助赈灾,今天还传到了圣听,陛下颇有褒奖,还预备把赈灾之事交给我林家呢。”
“当真?”柳无依有些惊喜,二夫人则傻眼了。
“嗯,你做的不错。陛下如今准备把赈灾的事安排下来,有意交给我林家呢。”
“这有什么,不过是抢了别人的铺子,你们柳家有专门的药商,你让柳家卖个面子送你一家铺子不就行了。”二夫人瘪嘴道。
“住嘴吧你,若你真有本事,自己拿着药铺这么久早该经营起来了,也不至于到柳氏过来抢才能立功。”林宇对这个小肚鸡肠的妾是真的感到越来越厌烦。
“夫君!”二夫人惊叫。
“这里没你的事了,今后主母要做什么,你便全力支持,给为夫分忧才是,再让我发现你又和主母对着干,我便把你送走。”林宇也猜到今天这一出又是朱氏在找晦气,若真让她把铺子拿回来,那不是又坏了他的好事。
“夫君……”二夫人声音低了下来,颓然地低下头,眸子也黯淡下来。
林宇推开林朱氏,走到柳无依面前:“你这次做的很好,圣上今天特意拿这件事出来说了,说你贤惠,以家国为重呢。”
“是夫君教导有方,妾身不过是是个坤辈。”
“你知道就好。”林宇很满意柳无依的恭维。
“夫君,这……柳无依,那明明是我的铺子,你个贱人,和奴子私通的荡……唔!”
啪!
二夫人捂着自己的侧脸,惊愕的看着林宇,双眼倏然赤红了:“夫君……”
“再胡说八道我把你送走,别在这里晦气。”林宇擦了擦手,二夫人双目猩红,看着林宇面部表情也扭曲起来,心中的不甘彻底把她的理智烧灭:“林宇,你这个恶夫。”
“放肆。”林宇又想打,但看到一旁的柳无依,又放下了手:“来人,把二夫人送回房,这个月让她吃斋念佛,反省反省自己的错。”
冰冷的话语落入耳中,比话语更冰冷的是他的眼神,哪里还有曾经的温柔,曾经的浓情软语,到现在不过都是一纸空话,她从来都只是一个容器,一个工具,现在不过是到了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时候。
“哈哈哈,林宇。”二夫人狂笑,她似乎精神失常了,仇恨的挨个扫过眼前的人:“柳无依,若我死了,定要化作厉鬼向你索命,我会诅咒你们所有人,你们最好杀了我,不然你们会有报应的。”
“把二夫人送回院子,再放出来乱吠,小心你们的小命。”林宇勃然大怒,对二夫人已经厌恶到了极点,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一再忍让二夫人,但二夫人不识抬举,搞不清自己的定位,大事不成还整天惹事,真是让他厌烦透顶。
春花和夏花也差点吓跪,忙上来扶自家夫人回去。
林宇厌恶的啐了一口,对着柳无依道:“这次你做的不错,为夫得了些赏识,你要什么,为夫给你置办些。”
“妾身什么都不需要,只是方才朱氏挠伤了叶管家的脸,无论如何,叶管家在外忙前忙后,若让人晓得叶管家被苛责怕是对夫君的名声不利,妾身请求给叶管家一些补偿。”
林宇就像猜到了她会这样一般,柳无依好是好,就是太无趣了,丈夫愿意给赏识她也不会撒娇讨要。他看向叶流觞,叶流觞的脸上有几道醒目的抓痕:“那就给叶管家一些赏赐,去找个大夫瞧瞧,莫要留疤了。”
想到什么,他又上下打量叶流觞,叶流觞到这里已有大半年,从岁数上算也满十六了,除了长相过于阴柔外倒是挺标致的,也该安排一桩亲事了。
“听说府中添了新的元妓,以后你就不必伺候我房内的夫人了,我看你年岁不小了,之前听说你和那叫周小丫的奴才关系不错是吧,可是喜欢她?虽说她是本少爷带回来的,但本少爷也就碰过一次,若你不嫌弃,本少爷给你做个主,选个黄道吉日成亲如何?”
叶流觞蓦然瞪大了眼睛,柳无依同样震惊无比,但明白过后便是满脸抗拒,好在林宇没有看她,不然定要看出些什么。柳无依本能的看向叶流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那一瞬间她有多慌张,即便知道叶流觞不喜欢周小丫,她也不愿意叶流觞和别人成过亲。
叶流觞偷偷瞄了眼柳无依,女子眼底的紧张让她看的分明,嘴角微微勾起,对少爷道:“不必了,仆和周小丫清清白白,仆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只想安分做事,替少爷管理东厢。”
她的回答还是让林宇非常满意的,现在东厢的事业还在上升期,孩子又太小,处处都离不开人,确实不是办亲事的时候,林宇点点头:“那行罢,等本少爷仕途稳定之后再说,若你今后有喜欢的人,本少爷破例批准你迎娶回来。”
“仆万谢少爷。”
林宇摆了摆手便离开了,他在户部捞了点油水,今天正好休沐,晚上去研香阁找找乐子。
林宇走后,柳无依让秋华在门外望风,自己则拉着叶流觞钻进了内室,回身一把抱住了叶流觞。
49我会靠自己的力量把她赎出来的
“依儿?”叶流觞本能抱住她,感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稍微寻思一番也就明白了,她放轻了嗓音:“没事了,你放心,在娶你之前我不会和别人成亲的。”
柳无依紧紧勒着她纤细的腰肢,刚刚危机感很强烈,生怕林宇随便给叶流觞安排一个妻子,她们没法拒绝。叶流觞是个很负责的人,就算不爱,可一旦有了名分,叶流觞肯定会负责的,她不喜欢她和叶流觞之间插入另一个人。
“那娶我之后呢,娶了我你就还要和别人成亲?”抠住她的腰窝,柳无依的声音酸酸的。
“我可没这个意思,你别乱想。”叶流觞忙摆正。
“哼,流觞,我知道你不会和别人成亲,但是,你呢?你可因二夫人对你做的事难过?”柳无依也只是有些酸而已,她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刚刚二夫人说的那些话她都出离了愤怒,那身为当事人的叶流觞呢,那时她没有爱上叶流觞,甚至还在揣测叶流觞,光是设想一下柳无依就很心疼。
在一起后叶流觞便扔掉了过去,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也不抱怨,刚刚二夫人说的时候,她却分明看到了叶流觞一瞬间发白的脸,显然她心里是难过的。
她知道叶流觞不说是希望在她面前保留一些脸面,不想把不堪的自己展现在她面前,正如她也不和叶流觞说她和林宇的事一样。但这事一旦被挑明了,当事人就会再一次经历同样的伤害。叶流觞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在被二夫人欺辱,不是一个人,是叁个人,她真的恨不得把二夫人掐死。
“我……”怎么可能不难过?叶流觞目光躲闪,却又摇了摇头,勉强的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很难堪,我本不想让你知道那些的。”那些都过去了,她现在已经有柳无依了,她很开心。
“流觞,我很抱歉以前没护住你,还那般揣测于你,但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欺辱你,我也会疼惜你的。”柳无依说的有些别扭,说疼惜什么的,好像反了,她是坤泽,却去疼惜一个天元了。
果然,听到柳无依的话,叶流觞也害臊极了,尴尬的垂下头,又拉了拉柳无依的袖子,眼圈都羞的发红:“嗯,我、我也是,我也会好好疼惜你的。”
话说的磕巴,嘴笨笨的,舌头都大大的,柳无依羞耻的扭过头去,太要命了。她们两个淑女居然在这儿说着互相心疼的话,好怪。
“心疼自是要心疼,只是流觞,方才关于成亲一事,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想法。”说到这个,柳无依有点紧张:“今后不管你能不能恢复自由身,只要你还和我相恋,我就不许你有第二个坤泽,若我们得了眷顾,可以永世在一起,你便一辈子都不许有第二个坤泽,若你想叁妻四妾,你先离了我。”
一口气把话说完,柳无依紧张的看着叶流觞,目光很明亮,小心的敛着她的期许。叶流觞听闻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不说话,等了一会儿柳无依自己急了,脸也有些垮下来。
“你可是不愿意?虽然我知道这样对天元很过分,但是……但是我就是这样,我不能接受有人和我一起,我是妒妇,共伺一天元什么的,我不愿意。”
“噗!”叶流觞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作何?我说认真的呢。”柳无依气恼的摇着叶流觞的身体,好烦人,到底答不答应呀。
“怎的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妒妇的?”叶流觞眼泪都笑出来了,少夫人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是妒妇的样子太好笑了。
“那到底答不答应,我不仅是妒妇,我还是荡妇呢,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要你,要到你答应为止。”柳无依抱着叶流觞,双手沿着脊背滑下,对结实的臀忽然用力一捏。
“啊!”
叶流觞猛然跳出去,捂着屁股恼羞成怒的瞪着柳无依,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你作何像个良家坤泽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东厢主母在强抢良家女呢。”柳无依顿足邪笑,看起来更像一直狡猾的狐狸了,叶流觞蹦蹦跳跳的倒像只小白兔,正好配她这只狐狸。
叶流觞已经捶胸顿足了,她闷闷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不想理会她。这是她见过最厚颜无耻的人,不仅要求从一而终,还要被轻薄,轻薄也就罢了还要被挖苦,这是什么待遇?神仙看了都得落泪。
“怎么样嘛,我的女君,愿不愿意?”柳无依再次黏上来,这回又像一只美女蛇一般盘着叶流觞左一下右一下探头探脑。
“少夫人可知自己现在让外人瞧见了会如何?”叶流觞嘴角抽动,快要忍无可忍了。
“这不是只给内人看吗?到底如何,女君倒是说句话呀。”柳无依不以为然,依旧追问她的小女君。
叶流觞咬着牙,眼皮跳动,这人是吃定她吗?她用力挣开这块牛皮糖,兀自走到一旁的书案盘腿坐下,提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下什么。柳无依好奇的驻足观看,很快叶流觞就把写好的纸折迭起来,板着脸过来塞进她的手中。
她们都是很内敛的人,嘴皮子不好,涉及到一些难以喧出口的东西,便喜欢用文字传递。见她这样,柳无依已是心下了然,拿着那张纸,目送小女君疾步出去。
“我去找李大夫看伤。”
小女君又一次落荒而逃了。
柳无依觉得她家的小女君实在太可爱了,很想把她捉回来“欺负”,但现在还是先看看纸上的内容吧。展开折起的纸,只扫一眼,心里便注入了一股热流,眼眶也泌出泪。
纸上是一首简短的诗。
与妻书
相识相知倍相亲
伴妻左右合卺交
一生一世一双人
生死与共迎春来
那四字藏头已经道出了小女君的心思,柳无依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把纸张迭好藏进袖子中。她们已经传递了好几次纸条,但大部分都是她传给叶流觞,这还是她第一回收到叶流觞的情书呢。
她心里很美,她家小女君还是很会甜言蜜语的,只是太过腼腆经常说不出口,估计叶流觞能叫她“依儿”已经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了,之后便再而衰,叁而竭,真是丢人。她又摇了摇头,叹了几声,继续委身于整理杂乱的年货中。
林家药房。
此时外面又下起了雪,叶流觞紧了紧身上的袄子,方才写《与妻书》的羞赧渐渐消散在冰冷的大雪中,她赶回了药房,现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在药房度过的,有时候甚至晚上也不回府,和柳无依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少爷也回府了,她就更不好和柳无依如胶似漆了。
回到药房,门前的大锅还熬着板蓝根,药铺的伙计见她又回来了有些惊讶。
“叶管家回来了?今天不是说早点回去吗?”刚刚上午叶流觞才说今天她要回府,结果回去一个时辰又回来了。
“有些事,李大夫在吗?”叶流觞朝店内看去,在后面的院子里看到了正在整理干药材的李大夫。
“在里面呢。”
“你在这里看着。”
叶流觞走进后院,李大夫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觞儿回来了?”
李大夫放下手中的药材,笑着道。半月前叶流觞忽然找到他,他还依稀记得这个年轻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给她看伤,那时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奴,但短短两个月,家奴荣升至药铺的掌柜,现在一袭白衣站在寒天下,竟然有种风华绝代的气质。
虽说是个奴,但眼界和胆识都叫人意外,叶流觞那时找到他,和他说了流民的事,还与他商量防止疫病法子,让他对她的印象更上一层,身为农女如何知晓这些?许是因着医德,又许是因着欣赏叶流觞的才学,他给叶流觞出了一个省钱又能推广药铺的好法子,还答应有空就来林家药铺义诊。
一来二去,和叶流觞也就熟悉了起来,越是接触他反而越满意这个后生。
“嗯,不知李大夫可有祛疤的药,我这抓痕……”叶流觞把遮挡在脸上的纱布取下,有点不好意思的让他看,她的脸和脖子都被抓伤了。
李大夫看过叶流觞脸上的抓痕,显然不是猫狗抓的,是人抓的,叶流觞才回去一个时辰就这样了,林家还是……看着叶流觞脸上的难堪之色,李大夫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当奴才的整天被欺负,若你愿意,老夫给你赎身可好?”
“不、不用。”没想到李大夫会忽然提出赎身这事,叶流觞忙回绝。
“先别忙着回绝,老夫给你赎身,你可以在老夫身边当学徒,学出来还怕没有生计吗?况且老夫挺看好你的,这一身医理正好传给你。”李大夫打断叶流觞的话,他膝下有叁位郎儿,但都不是学医的料,他迫切需要一个合适的学徒。叶流觞年轻,懂一些医理,聪慧且忠义,这样的人正是他需要的人选。
叶流觞震惊了,李大夫居然要收她为徒?心中又喜又惊,按理说这是天大的馅饼,多少人为了成为李大夫的徒弟挤破了头都无果,这样的好事忽然就落在她的头上。
嘴唇不住的颤抖,若答应了,她不仅重获自由还有自己的营生,若学有所成,大夫也是有机会当官的,给她一点时间她是不是就能有能力对抗林宇,把柳无依抢过来?
她似乎沉浸在完美的幻想中,但片刻之后又被现实打醒。现在她能和柳无依在一起仅限在林府,若离开林府她甚至连见柳无依都没有理由,一个人离开林府是没有意义的,只有能带着柳无依一起离开,才是她全力以赴的时候。
希望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有点颓然。
“可是有什么难处?”李大夫一直观察叶流觞的神态,见她一会儿惊喜一会儿颓然的,便问道。
叶流觞抿着唇,片刻又重新打起精神,不能因诱惑就失了分寸,她错不起,走错一步都会失去柳无依。她对李大夫鞠了个躬:“李大夫的好意流觞心领了,只是恕流觞不能答应。”
“为何?”李大夫的眼神很平静,但心里却已然澎湃汹涌——能经得住诱惑,不卑不亢,更完美了!
“流觞是命是少夫人救回来了,少夫人于流觞有恩,流觞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现在府上诸事繁多,少爷又当官了,流觞得留在府上帮助少夫人处理事务。”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错不错。”李大夫很欣赏她:“那你可有成亲的打算?”
“啊?”叶流觞又愣了,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问她成不成亲呀?
“你看着也不小了,该成亲了,这样吧,你想报恩也行,但报恩不影响你赎身吧,赎身后照样可以给林家做事,老夫有一小女,刚刚及笄,老夫把她许给你,你也能继续在老夫这里学医。”李大夫徐徐引诱这位年轻的天元。
叶流觞更加不明白了,明明之前她还是一个人人厌弃的农女,人人都恨不得把她踩到地底上,现在她却成了不少人争着嫁的香饽饽了,难道都是因为她当掌柜了?
“如何?”
“李大夫,流觞其实心有所属了。”叶流觞干脆直言道。
“在林府里头?”李大夫眼睛泛着精光,或者说早有了然了:“好郎儿总是比较抢手呀,你不愿赎身估计不仅因着报恩,更多是因着那府里头的情人罢?”
叶流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有否认,因老叶家没了消息,李大夫又教会了她许多经营上的事,就像她的长辈一般。
“还害羞起来了,若你愿意,和你那情人一起赎身也行呀,银子你可以以后慢慢还。”李大夫又道。
叶流觞却是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苦涩,她倒是想赎身,但恐怕没法赎呀:“李大夫还是别打趣我了,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她赎出来。”
“好志气,老夫就欣赏你这样的后生,既然你决定了,老夫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会实现自己的心愿的。”李大夫只好放弃了给她赎身的想法,但更加喜欢这个坚韧的年轻人了。
叶流觞又傻笑起来,表示自己一定会把心上人赎出来的,在李大夫的祝愿下,叶流觞都没想到这个愿望在不久后真的实现的,但不是往好的方向,而是坏的方向。
50今晚竟然是她的新婚之夜
距离林少爷回府又过去几日,京中流民越来越多,为了不影响过年,朝廷下令把城中的流民全部抓到一个集中营里,并且严格控制进城的流民数量。
此举让众千辛万苦逃到京城的流民凄苦万分,他们日日守在城门外,祈求上天开恩,更有甚者开始煽动民怨,说朝廷不管他们死活,他们要暴动,好在没过几天,赈灾一事终于有了下文。
因之前林府积极救灾,皇帝还是把赈灾的事交到了林老爷手中,自此昭告天下正式开仓赈灾。
各地分阶段赈灾,极贫人者按人头分发粮食,中等贫人者以工代赈,负担较轻的则开放贷款。皇帝此举让官员眼红万分,恨不得时光倒流这样他们便可以让自家的家眷救灾,这样他们也能抓住圣心,捞一个肥差。林老爷集万千嫉妒于一身的接旨了,赈灾官自古就是人人向往的美差,这里面的油水多到数不尽,借此正好让自家的各位儿子谋些产业。
林老爷负责赈灾一事很快传回了林府,林府又一次像赏赐少爷中举一般炸开了锅,不过这次激动的人不仅东厢,还有庶出的几房。因林宇继承林家而幽怨的他们现在就像饿急了的狼群看到一块肉,林老爷被任命为赈灾总巡抚,他的几个成年的儿郎也被任命为监督副使。
赈灾之事刻不容缓,不到两日,林老爷安排妥当,带着几个儿子正式出发各州郡赈灾,家主们都出发了,府里只剩下一群妻眷,她们仍是像天下的妻眷那般走到门廊下,挥绢送别夫婿。
“老爷出门在外可要注意安全呀。”老夫人拿着帕子拭泪,对着丈夫说话。
“知道了,老夫不在府中之事就交给你了。”林老爷率先上路,作为总巡抚他得巡查每一个州郡,得几个月才能回来了。不过这回做好的,他应该还能升官,那时就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夫君们也要注意安全呀,妾身在家等夫君回来。”
“我们走了。”
“夫君再见。”
妻眷们目送各自的郎君离开,有甚者已经哭的晕倒过去,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在这个哭声震天的时刻,柳无依还是老样子,平静的没有一点表情,但细观之下,她的眼神分明敛着丝暗喜的微光。
林宇这次赈济的目标是京城中的流民,虽然不用像林老爷那样巡查每一个州郡,但京城也很大,出去了起码也要几天才能回来一次,正好要过年了,她可以趁机和叶流觞过年。
今年是她和叶流觞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最自由最期待的新年,府上没有别人,二夫人也禁足了,那就是她和叶流觞的二人世界,已经迫不及待了。
林家老小夫子离去后,林府显得很安静,年关的到来都没有让这里热闹起来,没有丽人的欢笑,有的只有风和雪花。今年家主们都不在,又是灾年,官宦人家不好在这个时候太过奢靡无度,老夫人吩咐各房随便吃一顿团圆饭就行了。
虽说吃团圆饭,但也只是互相做个样子,各房名义上都是林老爷的妻眷,但只有老夫人是嫡出,嫡庶有别,庶出的各房和嫡系本就谈不到一块,等今后林宇继承林家,庶子们还得搬出林府,态度就更加敷衍了,一群人吃饭都吃的各怀鬼胎。
“今天可是施粥了?”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柳无依碗里,问柳无依,在这里她只把柳无依当媳妇。
“嗯,今日施了四锅,药铺也施了一锅药。”柳无依吃着饭粒,基本不怎么吃菜,她得留着肚子回去和心上人吃年夜饭。
“你真是个懂事的,我听老爷说了,这次圣上能把赈灾一事交到林家手中还是你的功劳,我们林家能娶到你真是积了福了。”老夫人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肉,看向柳无依的眼神从来都是满意的。有时候娶个旺夫的媳妇真的很重要,娶柳无依之前林宇无心学习,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导致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子嗣,但成亲后,林宇不仅减少出去花天酒地,很快就添了孩子,紧接着考中了举人,进了户部,现在又因柳无依林家封为巡抚了,真的太旺夫了。
“娘亲言重了,这都是儿媳的分内事,身为主母,本就该主动为夫君分忧。”
“你呀就是太谦虚,做的好就是做的好,圣上都褒奖你,你还谦虚什么呢。”老夫人笑的慈眉善目:“对了,柳亲家近来可好?”
“安好,父兄姊妹们之前来信说他们也要随老爷一块走镖,帮着运粮。”林家和柳家是亲家,林家受封,柳家自然也有好处,柳家原本就有成熟的商队,这次特意帮助林家走镖,也得了不少好处,这件事中唯一没有得到好处的就是柳无依本人了。
“这样就好,柳亲家对路子更熟悉,有他随着老爷我也放心。只是我听说之前柳亲家送了不少补品到府上对吧?改日我托人把宫里赏赐的那些也送到你房里罢,你自个儿也要晓得调理身子,莫要累坏了,现在宇儿常年在外,你能早点给他留个嫡系也好些。”
柳无依波澜不惊的脸在这句话后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竟一下子冒出了一股浓浓的怨气,她急忙做了几个深呼吸,定了定神色:“媳妇知晓,定会注意的。”
“你知晓便好。”
老夫人非常满意这个懂事的儿媳,她也是来自一个世家大族,自小识大体懂分寸,曾经的她也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在丈夫纳妾的时候也会有幽怨,但随着时光流逝,那颗心也已经沉静下来,在她看来现在的柳无依还是有点小脾气,和她以前差不多,但过几年也就习惯了。
柳无依不知道自己在老夫人眼中又成了好媳妇人选,她吃了几颗饭粒就不再吃了,只是默默的喝茶。
这顿林家的团圆饭在非常诡异的寒暄中结束,柳无依和老夫人拜别后,便急急的往自己的小院走去,步子越来越快。
回到东厢,此时才刚过辰时,东厢忙的热火朝天,红绸带和红灯笼全部挂了起来,在紫黑的夜幕下亮起一片橙黄。柳无依快步过去,在门廊下见到了想念了大半天的人,立马飞扑过去。
等在门廊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叶流觞。叶流觞自己来到门前等她,柳无依惊喜的扑到了她怀里,力道大的把叶流觞撞的后退几步,惊喜的不停唤着“流觞。”
“小心点,冒冒失失的。”
“你怎么出来等我了,不冷吗?”
“没什么事做便出来等了,我穿的厚实,不冷的。”叶流觞紧紧抱着柳无依,听着她那一声声小猫叫一般的“流觞”,她被唤的脑子都迷糊了,但摸到柳无依身上的冰冷,又立刻回神,牵着柳无依进了房。
东厢的小院内更是热闹,院内挂满了红灯笼,不是外头的那些大灯笼,全都是小小的只有拳头大小的红灯笼,每个红灯笼里点了烛火,缀在光秃秃的树干上,琳琅满目的。
柳无依欣喜的看着精心布置的一切,开心的合不拢嘴。以前过年也会布置的红红火火,但是今年似乎特别开心。
家奴们把桌椅板凳搬出来,放在院中的一个小亭子内。两个强壮的家丁抬着一个大架子出来,架子上还吊着一个铁锅,沉重的铁架放在亭下,锅底是悬空的,家奴们把柴火堆放在锅底,开始生火。
“这是在作何呀?”柳无依看着那吊起来的锅,非常好奇。
“这是吊锅,一般出远门或野外炊事的时候都这般做饭,把锅吊在树干上面,下边生火,不仅可以烹煮食物,还可以烤火呢。”叶流觞抱着软垫出来,铺在亭子下面,示意柳无依坐。
柳无依坐了下来,叶流觞又找了一条厚厚的毯子给她盖着腿。今天柳无依和她说让她准备年夜饭,但具体准备什么随便她来,寒冬雪夜什么的,她立刻想到了吃火锅。
大冬天一边烤火一边吃热乎乎的火锅,暖身又惬意,她相信柳无依定会喜欢的。
和柳无依在一起之后,她也有意无意的留意柳无依的喜好,她发现柳无依好像什么都不喜欢吃,每次她特意给柳无依带食物,柳无依虽然会给脸吃几口,但吃的都不多,说不好吃。
她就纳闷了,她觉得林家的伙食还是非常好的,对她来说咸菜都是珍馐,后来让厨房每天换不同的菜,柳无依还是不喜欢吃。为此她特意去请教李大夫,李大夫说这些世家子弟常年吃温火膳,十年如一日,再好吃的珍馐都会腻味,千金小姐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多少都有点富贵病,柳无依显然也是这样。
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但对柳无依来说却难比登天,比方说出去运动一下,这显然行不通,那就只能换一种烹饪方式。
“听着倒有意思,我还没试过这般吃呢,很粗放。”柳无依表现的兴致盎然,坐在毯子上,可以说是席地而坐了,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熬的浓郁的鸡汤锅中,霎时迸发出强烈的香气,肚子随之咕噜一声,光是看着就有些饿了。
叶流觞心里暗笑,果然换一种方式柳无依就来兴致了。她以前随夫子读书的时候时常这般野炊,夫子虽然是她的夫子,但教导的从来都不是四书五经之类,也不交她科举的知识,教的都是一些日常所需的知识,其中以吃穿住行为主,她一直觉得柳无依对她有兴趣也是因着她知道的奇怪东西比较多。
等所有菜端出来,叶流觞把家奴打发了,只剩秋华和周小丫,四人知根知底,围着火炉用饭,少了拘谨,多了亲近。周小丫发挥了小吃货的本性,呼哧呼哧趁热开吃了,吸溜着鸡汤粉条的她活像一只小猪仔,惹得三位姐姐都笑出了声。
“吃慢点,吃这般快作何?”叶流觞给她盛了一勺鸡汤,周小丫还是顾不上烫,喝的欢快。因着都是泥腿子,周小丫对食物又非比寻常的执念,这份执念并不是过上富足生活就能改变的,曾经的饥饿会一直刻在骨子里。
平时柳无依不在也就罢了,但被柳无依看着,她不得不提醒一下这个便宜妹妹。
“反正柳姐姐也不在意,我就是这般喜欢吃的。”周小丫嘴里吃着食物,声音有些含糊,因着太热,她的鼻子都泛红了。现在她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害怕少夫人,少夫人对她挺好的,没有之前那样的低气压,反而时常都会关照她,当初得知叶姐姐和少夫人私通的别扭也就忘掉了,比起少爷,她甚至觉得叶姐姐才是本该站在少夫人身边的人,叶姐姐和她说少夫人不喜欢别人叫她少夫人,她就擅自主张的改口柳姐姐了。
“果然是泥腿子,扔哪里都能活的。”秋华却是一直的不厚道,不敢挖苦叶流觞,便挖苦周小丫。只是这次她话音刚落,却发现小姐也是拿着筷子,夹着锅里炖的软烂的粉条,直接夹起来就锅吃,连碗都不拿。
秋华顿住了,现在收回方才的话还来得及吗?
“好了你,少说两句吧,赶紧吃了,这么香的吊锅还堵不住你的嘴?”柳无依嗔了秋华一眼,顺便给她夹了一块肉。
秋华讪讪的吐吐舌,只好闷头吃,但刚刚吃了几口也很没形象的大快朵颐了。
看着眼前的三人,叶流觞只是笑而不语,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仰头看着漆黑的上空,几颗星星缀在明月的左右,星光不足以匹配皓月,正如此时的她是星星,柳无依是那轮明月,她的光芒还不足以匹配上她,但她却一直伴着皓月左右。叶流觞恍然发觉,今晚是她十六年来唯一一个真正开心的团圆年。
用竹签把肉片和蔬菜隔开串好,挑了最嫩的给柳无依:“依儿试着烤着吃。”
柳无依正要接过好玩的串串,秋华却先一步抢了去:“小姐,这也太脏了,脏兮兮的能吃吗?”炭火上到处都是扑闪的飞灰,直接放上面烤不就等于吃灰?
“无碍,别人都能吃,为何我不能。”柳无依又从叶流觞手上接过一串,把肉串放在明火边烘烤,她的手艺显然非常不好,肉烤的焦糊不说,里面还夹生,但她一点都不嫌弃,还拿起来尝了尝。
“小姐!”
柳无依尴尬的啐了几口,确实没法吃。
“依儿吃我烤的这串,不能这般烤,这些烤焦了的是苦的,不能吃的。”叶流觞好笑的把柳无依那串木炭般的肉串拿过来,递上自己烤的金黄的串串。
“哦,要这般金黄金黄的才能吃是吧,闻着很香。”柳无依恍然大悟,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大嚼起来,叶流觞的手艺比她好得多,肉块烤的外焦里嫩,加了果汁的肉块酸甜可口,浓厚的汁水把占她的味蕾,她眼睛一亮,大赞:“酸酸甜甜的,好吃。”
“好吃便多吃些,我在佐料里放了梅子和蜂蜜,解腻开胃呢。”叶流觞见她吃的开心,胃口也挺不错,又连忙乘了一碗热汤给柳无依。
柳无依在烤肉上尝到了甜头,对汤也喜欢起来,端着叶流觞递过来的汤碗,一口汤配一口肉,吃的非常豪放,连秋华都觉得神奇。
自小小姐就不喜欢吃东西,无论多好吃的珍馐,到了小姐这里都等同于青菜萝卜,完全提不起兴趣,吃饭都是对付着,只要不饿就行了。久而久之,她的饭量也变的很小,人也瘦瘦的,今晚吃火锅,论烹煮方式远比不得平时厨房做的温火膳,基本烫熟了就吃了,小姐却吃的比往日任何一次都多。
柳无依一口气吃了两大串肉,又喝完了一大碗鸡汤,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期间还很不雅的打了个嗝,紧接着便慢吞吞的捞着饺子吃。
火锅上的热气把她的脸颊蒸红,泛着好看的樱花色,引的叶流觞总是情不自禁去瞄,最后反倒是她自己吃的最少。
临近午夜的时候,京城忽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在子时的这一时刻,附近的人家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爆竹,以响亮的爆鸣声迎接新的一年。叶流觞也拿出了早早买好的爆竹,用长长的竹竿支起挂在小院的中间,随着打更声响起,她立刻点燃引线。
叶流觞飞快跑回柳无依身边,两人像心有灵犀一般,在爆竹炸响的第一声响起时,自然而然的抱在一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震天,与此同时,无数红纸被炸成碎屑漫天飘舞,几人躲在亭子下,看着漫天红彩,一同许下了新年的愿望。
“叶姐姐,这样过年我还是第一次,我真的很开心,比在家里都要开心呢。”周小丫吸着小鼻子,眼中蓄着莹光,她家很贫穷,过年别说爆竹了,肉都不够吃,她又是不受重视的坤泽,就更吃不上肉了,爹不疼娘不爱的,说实话在这里比在家要开心许多,叶姐姐和少夫人对她都比名义上的爹娘好。
周小丫的话瞬间激起了其余三人的共鸣,其实她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柳无依就不说了,爹娘都把她当棋子,秋华也早早卖给了柳家,这才成为柳无依的婢女,而叶流觞虽然靠着天元的性别得到了重视,但本质上这种重视也是出自能传宗接代。
今晚对她们都是第一次,第一次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过年,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只有互相珍视的彼此。
“以后我们也能过很多很多团圆年的。”叶流觞眼含热泪,酸涩道。
“真的吗?”
“嗯,叶姐姐保证。”
叶流觞的话似乎有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信服,柳无依有一刹那真的认为叶流觞会带她离开林府,不仅带她走,还带秋华和周小丫走。正如叶流觞说的那样,她们是彼此的家人,今后在一起生活,过了很多很多个团圆年。
柳无依看向叶流觞,谁料叶流觞也正好看过来,她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希冀。
希望像一束光照进她们的心中,柳无依焕发了生命力,情不自禁到出了声:“流觞,我相信你。”
叶流觞蓦然愣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柳无依什么意思,有些羞又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也相信你。”
吃过了年夜饭,四人简单收拾了下,见时辰不早了就回房了。柳无依拉着叶流觞神秘的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她们都准备了新年礼物,叶流觞为所有人准备了年夜饭,她却是单独给叶流觞准备了一份“大礼”。
叶流觞握着那只软软的小手,脚步踉跄着往柳无依的小院去,来这个院子意味着什么她已经一清二楚了,今晚又能和柳无依私会了,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快步追上柳无依的步伐。
柳无依确实给叶流觞准备了一份大礼,推开柳无依的房门,眼前的一幕却让叶流觞湿了眼睛。
房内布置了大片正红,窗户床褥贴上了大大的红“喜喜”字,床上的四件套也换成了崭新的红褥子和红锦被,桌上铺着红绸,上面摆放着新的花烛台,花烛特有的芬芳让场面一下子多了几分郑重。桌上还摆着一壶酒,酒瓶下放着两个小瓢——匏一分为二,以瓢为皿,洞房夜共饮一杯,合二为一方为合卺。
柳无依此意显然是要和她完成新婚的礼法!
“无依,你这是……”叶流觞的嗓音已哽咽。
“莫要耽误吉时了,女君快换衣衫。”柳无依拿着一套喜服出来,交给了叶流觞,温柔的笑容让叶流觞鼻子更酸,喉咙更哽了。
叶流觞接过属于她的一套喜服,柳无依手中还有一套,和她这套是配对的,喜服的用料和上面暗色的绣纹都不是轻易完成的,两套喜服是什么时候开始定制的她不知道,但估测有两个月以上了,显然柳无依刚和她确定在一起就在想着这事。
叶流觞拿着喜服的手在颤抖,眼睛也红肿不堪,看着柳无依给她准备的一切,滚烫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今夜竟然是她的新婚之夜。
51三拜高堂
喜服的用料很仔细,质感光滑厚实,不是一层,而是多层的,外层的红绸夹着内层的白绸,中间还有暗金色的云纹,多层色彩结合使得喜服整体的质感更加庄重,点缀的金边纹理更象征着挑选之人的诚意。
瞧着这样的喜服仿佛能看出挑选之人当初是怀着多么惊喜和期盼的心情,衣服的分量不重,但里头的心意足有千斤,拿着她都有些拿不住,双手不住颤抖,半天说不出话。
柳无依经常会叫她女君,她们在亲热的时候也经常会互相叫妻儿,郎君这样的昵称,但在这一刻之前她都当那是闺房的情趣,从未想过有一天,闺房的情趣会搬到了现实中,她穿上庄重的喜服,亲手挑开心上人的红盖头。
“无依,为何突然想到做这个的?”眼眶湿润的厉害,叶流觞抖着唇瓣艰难问道。吃力的问出这句话,她的嗓音就染上了浓浓的哽咽之声,脸庞也被泪水弄的花彩。
“早就想了,只是你没有当真。”
“可是……”
“流觞。”柳无依拭去她的泪:“我们说了要在一起,那就不能有任何遗憾,让你躲在背后已经是委屈了,还一直不明不白的不好,趁新年黄道吉日正好把婚事完成,流觞,你是我的女君,这不是说笑。”
“我……”看着自家的小女君已经泣不成声,柳无依既好笑又无奈,只好上前亲了亲她的嘴角:“又哭了,你这模样活像又被我欺负了一般。”
“我是没有当真过,谁会想到这般你都能来真的,这也太乱来了。”叶流觞有些失语,嘴上说着乱来,但她又难掩感动,手上的喜服被她紧紧攥住,生怕柳无依会反悔。
“好啦,不逗你,说了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还是得穿上这大红的喜服,喝过交杯酒才算,不然都没有那种感觉。”柳无依又拿出配套的靴子和裤子,当然,还有一顶新郎官的帽子,顺手放在叶流觞头上:“真不错呀,我的小女君很俊。”
“我不小!”叶流觞幽怨的纠正道。
“是不小,我说的是年龄小。”柳无依意味深长的道。
听出她的弦外音,叶流觞臊红了脸,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有些恼的别过了头,柳无依抓着她进房:“别傻愣着了,新婚之夜的,女君倒是温温吞吞的,跟个待字闺中的小坤一般,连看都不敢看为妻了。”
把小女君的头掰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叶流觞更不好意思了,她总是被游刃有余的少夫人吃的死死的。
“跟我进来。”
“哦哦。”
小女君又被拉了个踉跄,显得更呆了。柳无依无声叹气,这人到底是太年轻了。
二八年华是一个姑娘含苞待放的年纪,叶流觞的蜕变才刚刚开始,她晓得眼前这个羞涩的小女子在未来会彻底蜕变,变成一个耀眼强大的大天元。她俊美温柔,又晓得疼人,这样的人魅力不必多说,而她现在就把她拿下了。
有时候她会怀疑她和叶流觞的性别,她们的相处从来都是叶流觞腼腆害羞,而她热情又主动。看着叶流觞手上的喜服,她觉得她才应该穿那套天元的喜服,而害羞的小女君就该坐在床上,乖乖的让她揭开盖头。
“明明我是天元,怎么到头来倒是你做喜服了。”叶流觞委屈的皱着眉,和柳无依在一起不仅被金屋藏娇,现在连喜服都要柳无依给,婚房也是柳无依的房间,给她的感觉就像她一下子嫁到了柳无依这儿了。
“这次是委屈我的流觞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届时流觞要重新下聘,正儿八经的娶我过门。”柳无依耐着性子安抚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天元,叶流觞已经成了她的面首,好委屈呀。
“嗯,我以后一定会娶……娶你过门的。”叶流觞有点羞耻的说“娶”这个字,可能当情郎久了,连说“娶”这个字她都觉得不合适,总觉得不该是她娶,而是柳无依娶她。
“那时可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不然我可不嫁的。”柳无依有意逗一逗她。
坏心的女人随口开了个玩笑,可单纯的姑娘却当了真,还牢牢记在了心里。柳无依没想到今日随口一言,几年后叶流觞就真的弄的轰动全城,全城的百姓都过来参加她们的婚礼,那一天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漫天花雨的热闹场面,不仅她,连城中的大半百姓都永远记在了心里,成为永世流传的佳话。
“无依放心,我不会委屈了你的,该有的礼法,不该有的礼法我都会补齐。”叶流觞正色的对她保证,许是觉得这不够有诚意,她又后退几步,向柳无依鞠躬。
“哎呀,你作何,真是个书呆子。”柳无依连忙把叶流觞拉起来,埋怨的捶了她一下:“你快去换喜服,等下还要拜堂呢,已经过了子时,一夜春宵值千金,莫要耽搁了。”
叶流觞也知道不能耽搁,羞羞的拿着喜服去偏殿换,柳无依就在房里换自己的。这套喜服她用了心思,比林宇那次的规格还要高,房间里的东西基本都换成新的,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叶流觞取代了林宇,正式成为她的女君。
秋华也把烛火和拜堂用的牌位拿了过来,因着是和叶流觞成亲,自然不能拜林家长辈的牌位,所以她拿了玉帝、菩萨、土地公来拜,神仙的规格总比凡人高吧,她把神牌摆在正中,在左右点上香火。
“小姐真的要与她拜堂?”秋华伺候柳无依换上喜服,语气有些沉闷,在她眼里拜堂就是成亲,小姐没有和姑爷合离,又和叶流觞成亲,她都不知道该叫谁郎君了,到底是叶流觞还是林宇?一个人还能同时拥有两个郎君吗?
“当然了,记住了,成亲以后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的郎君永远只有她一个。”柳无依把喜服上的褶皱抚平,又涂脂抹粉一番,知道叶流觞不喜欢浓妆艳抹,等下又要洞房,她只是点缀一二,以轻妆上阵,她也有信心轻妆的自己同样会让叶流觞脸红心跳的。
准备就绪,她把沉重的金孔雀头冠戴在头上,古有云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孔雀头冠也是她精挑细选的,不仅有自由浪漫的象征,还有一层批判世俗拆散有情人的含义。她希望这顶金孔雀头冠能给她和叶流觞带来好运,冲破一切险阻修成正果。
“小姐放心吧,亲都成了,我还能不认她这个郎君不成?”秋华稍微整理了下,紧接着把红盖头往上一盖,把准备好的绣球拿出来,绸带的一端放在柳无依手中,随后她就去叫某个便宜郎君了。
不过片刻,秋华领着叶流觞进来。花烛已经点燃,婚房内充满了温馨的橘黄火光,刚进门就迎上了神台上的牌位,这一刻仿佛被天神看着,庄严而郑重,叶流觞忙抬头挺胸,对神位默默发誓,自己这辈子只忠于柳无依一人。
看完神台,视线挪动一圈,最后紧紧黏在了静坐于床上的女子身上。
挚爱的女子已经换上了喜服,安静的坐在床沿,身穿大红喜服的她少了平日的调皮顽劣,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女子半垂着头,那张刻在她脑海中的脸庞被盖头掩盖,但哪怕不看,她也能想象到盖头下是多么惊世绝伦的美貌。
她的视线黏的越发紧,看着床上的女子不会走动了,直到手中被递上红绸带才回过神来。
“该拜堂了。”秋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好。”叶流觞轻轻应道,拿着红绸领着柳无依往神台方向走:“依儿,随我来。”
柳无依小小的应了声,跟着红绸牵引的反向迈着莲花步,直到叶流觞停下来。
两人并排而立,在秋华的一声“一拜天地”响起后,两人转身对门外鞠了个躬,紧接着是二拜高堂,两人又转过身,对神台又是鞠了个躬,最后是妻妻对拜。
叶流觞拿着红绸的手心又出汗了,看着柳无依弯下身连忙也弯下身去,深深的一个鞠躬,两人做的很认真,弯腰的同时叶流觞心口平白多了一抹以前没有的感触,视野再次朦胧起来,随着重新站直,礼成,叶流觞发现自己好像变了一些,从这一刻起,她就是有妻的人了。
“小姐和郎君自己洞房罢,我先出去了。”秋华识趣的退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门。
房间霎时只剩柳无依和叶流觞,空气安静下来,但是温度却在节节攀升。
叶流觞站着不动,眼前这位华丽又庄严的女子让她感到无从下手,女子的气场太大气了,她紧张的搓手,竟一下子忘了该干嘛了,只愣愣的干站着。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动静,柳无依疑惑道:“女君,该掀盖头了。”
52好菜的女君
叶流觞眸子闪了闪,伸着手到半空,却是不太好意思真的去揭盖头了。她的面颊泛着极其诡异的赤红,呼吸都放的很轻,不是不想呼吸,而是没有力气呼吸!
她的身体在飞速发软,脑子因缺氧晕晕乎乎,整个视野都模糊起来,唯有那个红色的靓影越发清晰了起来。
揭开盖头,揭开新娘子的盖头,叶流觞不住默念,却还是迟迟没有动作,柳无依等了许久,实在等不及了:“女君?”
“来、来了。”
柳无依不是第一次叫她女君,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叫的她心慌,她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叫一声,她就心乱几分。
现在她们穿着配套的喜服,柳无依还盖着红盖头,这样的气氛足以让叶流觞紧张到极点,今晚就是她和柳无依的洞房之夜,在此之前她没有任何准备,好事一下子落到头上,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连做几个深呼吸,叶流觞终于拿起了一旁的秤杆,挑起了红盖头的一侧。
怦怦怦的响声越来越大,她双眼发直,脑子好像也随着盖头一点点揭开变成一团浆糊了。拿着秤杆的手在发抖,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整个脑子安静的可怕。
直到盖头整个揭开,新娘子惊艳的娟容展露出来。
肤白凝霜雪,眼波映朱唇,华丽的喜服把柳无依衬托的更加美艳大气,此时叶流觞看她,她也在看叶流觞,黛眉微挑,扬起一个清丽的眼波,一身红衣不显俗媚,反而更显得她大气磅礴。今晚的她只着唇彩,显眼的朱色印在水润的唇上,如沾水盛开的繁花,饱满的叫人直想去采撷,自微张的唇间,似还能闻到阵阵呼出的热息,带着淡淡的兰香。
叶流觞迷了眼,像被虚空点穴,整个人为之石化,当美丽的新娘子展眉对她轻柔一笑,露出两行皓齿,她的脑中刹那间由于放烟花,耳边传来秤杆掉落在地的声音,失去意识前她脑海中慢慢浮现一句话:“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流觞!”
等叶流觞意识回笼,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系着的衣襟已经拉开一些,一只素白的巧手在她胸前轻抚,抬头对上一对担忧的眼,她哑着嗓音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柳无依埋怨着轻抚叶流觞的胸口,掌下的跳动还是那么急速,跳动一下接着一下撞击她的手心,她都数不清那跳动的节奏了,想到她的小女君只因揭盖头就晕过去,不免又是埋怨一阵。她的小女君还是太青涩了,但她却喜欢极了这份青涩的反应:“好些了吗?”
叶流觞顿时涨红了脸,方才太失礼了,人生第一次成亲,居然这么没用,在新娘子面前晕过去,丢脸!原本就总是在新娘面前没了天元气概,现在更加尴尬了,叶流觞缓了缓急忙爬起来:“无碍,我已经没事了。”
“真的?”柳无依伸手点在叶流觞的心口,指下陡然急速的跳动让叶流觞险些又晕过去。
“我方才只是太紧张。”
“看得出来,有点逊。”
叶流觞不想和她争,梗着脖子催她:“该合卺了。”
“好。”柳无依笑了笑,拿起酒壶,在两个小瓢中倒了酒:“女君,喝了这杯合卺酒,我们就是名义上的伴侣了。”
叶流觞拿起那个小小的瓢,郑重的和柳无依交手,然后一脸正色的喝下,仿佛瓢里的不是酒,而是什么誓言。柳无依也同样认真完成了交杯的动作,喝酒的时候还含情脉脉的看着叶流觞。
考虑到叶流觞年轻,她选的是清淡的米酒,入口清甜,酒味较淡,但喝完了两人的脸还是泛起了醺红。
叶流觞把瓢放下,自然而然的搂着柳无依,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干坐着,眼中有着浓浓的眷恋与宠溺,只是她自己并没有发觉此时的她眼神多么成熟。
“女君,该洞房了。”柳无依只好一次又一次提醒她家的小女君,事情发展总是不太对劲,喝完酒不是该洞房了吗?现在是在干嘛,干坐着坐一晚吗?
叶流觞嘴唇抖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要洞房,且微醺有一定的催情作用,她的身体早就有了悸动。只是抱着这般大气的新娘,那金光闪闪的孔雀头冠和成套的雀羽流苏,她更加无从下手。
孔雀,她一下就猜到了柳无依的用意,心下不禁为柳无依的细心折服,也为自己能拥抱这样的人而庆幸,她真的很满足,光是抱着柳无依就幸福的无与伦比。在她眼中这样的新娘子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别说圆房了,她没有朝拜都不错了。
“这般抱着好不好?我喜欢这般。”叶流觞迟疑了一会儿才温温吞吞的说道。
柳无依快败给叶流觞了,她捏起小女君的下巴:“我的流觞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只是现在我是你的妻,不是说要把礼做完吗?圆房也是礼之一,新婚之夜女君不碰新娘,还要我独守空房?”
“没有,没有的事。”叶流觞连连摆手,她怎么可能让柳无依独守空房?但想到和柳无依……她又生生顿住,被调戏的一时间反而找不着状态了。想了想,叶流觞索性退开了一些,准备平复心情找找状态,但她此时的举动在柳无依眼里已经成了怪物。
“你又在作何?”看着离她一个身位端坐的天元,年轻的天元似乎糊涂了,不知道该干嘛了,她并着双膝,双手放在膝盖上,身边一个身位就是她新娶的新娘子,但她既不看也不抱。
“我只是想平复一下,你……你太好看了,我的状态不太对。”叶流觞小小声道。
柳无依“噗嗤”的笑出两颗小虎牙,真是天下奇观,小女君觉得新婚妻子太美不敢碰。转念一想,似乎对某些单纯的天元来说,遇到喜欢的坤泽,她们好像是会小心翼翼的。
故意凑近叶流觞,叶流觞只是缩了缩脖子,并没有动,模样却看起来像大敌当前。柳无依又一次偎进叶流觞怀里:“可是觉得我好看,那我问你,我与徐公孰美?”
叶流觞眼睛往下瞥了一眼,又立马躲开,在柳无依戏谑的表情下小小声的说:“徐公何能及妻也。”
柳无依脸上的笑容陡然放大,却又叹了口气:“吾之君私吾,所以美于徐公,由此观之,吾之蔽甚矣。”
叶流觞猛然瞪大眼,把戏耍她一通的人儿拉近怀里揉了揉:“明知我什么心思的,就非得这般戏耍我?“
“还不是某人太拘谨吗?现在可有状态?“柳无依从叶流觞怀里起身,下意识看向叶流觞身下。
年轻的天元非常守分,那里依旧平坦,掩在层层布料下,庄重的礼服似乎也让某些部位添加了几分正经,不过那里的蛰伏也确实反应了这一点,叶流觞还不敢碰她吗?
本以为只要不正经,叶流觞就能找回状态,但她显然低估了年轻的天元的忍耐力。叶流觞仍是不为所动,一副柳下惠的状态,柳无依看着她,趁着叶流觞不注意,忽然把人推倒,按在床上,紧接着解开了叶流觞的腰带。
“欸?依儿。”叶流觞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眼睁睁看着那位东厢主母,柳家大小姐把她的腰带扯开,主动扒开了她的裤子,紧接着她的欲望被一只素白小手拿出来,微凉的掌心贴在火热的欲望上,激的她腰身一抖。
唔。
正猜到什么,她看到她的新娘张开小嘴,涂着唇彩的小嘴红润饱满,新娘子邪魅的看了她一眼,伸出粉嫩的小舌。
“等等,依……啊!”
53洞房花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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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洞房花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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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难道不知道她会想她的吗?
第二日清晨,叶流觞起了个大早。
站在亮红色的新房内,她舒服的做了下伸展运动,只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一夜欢愉,她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神清气爽,最让她精神振奋的是床上依旧安睡的美娇娘。
贵气端庄的女子还在熟睡,青丝散在脸侧,双手交迭在枕旁,看着犹如睡美人。
借着清晨的微光可以看到女子长而卷翘的睫毛不断翕动,似乎就要醒来了。因着熟睡,女子贵气的气场也变得柔和起来,躺在那儿十分恬静,没了拒人于千里的疏远,反而十分亲人,看着女子的睡颜,叶流觞就像一个傻子般傻笑起来。
真美呀,她的妻好美。
她痴痴的描绘着新婚之妻的娇颜,每一处肌肤轮廓都来回描摹,目光专注的要把美人刻入脑海中了。独自如痴如醉的描摹一番,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粉嫩的薄唇上。
女子的唇微微张开,随着呼吸吐纳颤动,湿润灼热的气体呼在上面,氤氲着她的嘴唇更加红润饱满。一声咕噜,她情不自禁咽了唾沫,脸朝着两片饱满的唇靠近。
粉嫩的薄唇慢慢占据整个视野,靠的越近,那股热息若有似无的撩在脸上。
她终于还是吻了上去。
一个轻巧的吻印在上面,叶流觞还没来得及感受樱唇的触感便弹开了,她轻抚几下胸口,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中的窃喜让她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偷腥的猫咪。
手放在唇上,唇瓣上还残留着那抹勾魂摄魄的幽兰香,脸随之开始了发烫。她羞涩的爬起来,有点慌张的离开房间,得给自己的新娘准备洗漱用品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老天意外放了个晴。天空一片蔚蓝,叶流觞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心情十分好。经过偏殿,秋华却早早候着了,看到她过来有点意外。
“那个,郎君……”秋华有点别扭的这么叫她,现在叶流觞成为自家小姐的郎君了,也就是她的郎君!
“呃,你还是别叫我郎君了,你可以叫我叶管家,哦,不对,你叫我叶流觞罢。”叶流觞有点羞窘,秋华似乎对她有敌意,和她各种不对付,说她是个泥腿子配不上柳无依,她也没少失落,这回儿她却叫她郎君,着实让她不习惯。
“直呼其名?”秋华受宠若惊。
“随意了,我不在意那些。”
“那就叶……”
秋华将信将疑的准备叫一遍叶流觞,还没说出口,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你叫她叶姑娘就好。”
循声看去,是柳无依已经出来了,只穿着一件不算厚实的袄子,在清晨的冷风中瑟瑟发抖。
“你怎么自个儿起来了,也不晓得叫我?”叶流觞连忙过来扶柳无依,昨夜她们还是很激烈的,她知道房事激烈第二天是不怎么好受的,就有些担心柳无依。
“不起来哪里知道女君刚刚成亲,第二日就抛下为妻出来撩拨别的坤泽。”柳无依说着不忘看秋华一眼,把秋华看的百口莫辩。
“这又是在吃哪门子的歪醋,这里风大,先回房。”叶流觞无奈笑言,对秋华歉意的笑了笑,准备扶自己的新娘回去,低头却发现柳无依光着玉足,就这么站在冷冰冰的地上。
叶流觞忽然有些气,没有多想,弯腰一手托着柳无依后背,一手穿过腿弯,不怎么费力就把人拦腰抱了起来。手中轻轻的分量让她心头一紧,居然这么轻?顾不上深思,她抱着美娇娘飞快的往温暖的房间走去。
秋华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惊讶的无法回神了,小姐和元妓的模样实在怪异,刚刚叶流觞抱人的样子她甚至联想到猪八戒背媳妇?
天呐!
年轻的天元体力十分好,昨夜折腾了这么久,现在也已经回复过来,倒是柳无依还倍感腰酸。
柳无依被稳稳抱着,在一开始的惊呼过后,更多的感受是安心,她知道现在的叶流觞能抱住她。那具看着并不强壮的身体却能爆发出强悍的力量,直挺挺的把她托了起来,她靠在心上人怀里,自然而然的勾住心上人的脖子。
“现在感觉如何了,要不找个大夫?”叶流觞把柳无依抱回房,让她坐在床上,但某人勾着她的脖子死活不肯下来,她只好自己坐下来抱着耍性子的人。
“都说没事啦,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帮我穿衣服好不好,等下又该施粥了。”柳无依懒洋洋的靠在叶流觞怀里,懒惰的连衣服都要别人帮着穿了。
叶流觞没辙,只好拿起衣服给慵懒的新娘换:“你不再休息一下吗?这点事情让秋华去就可以了。”
“不了,我无事,整日歇着闷得慌,我真的无事,昨夜虽然比较疯狂,但是到底是只做了一次,你别这般担心。”
穿好衣服,柳无依坚持要去熬粥,看着她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叶流觞稍稍松了口气。两人互相整理了下着装,又开始互相梳头挽发。
叶流觞拿着木梳一遍又一遍的梳着女人柔顺的墨发,眼中全是柔情。梳子寓意相思,自古便是定情之物,有情人互相赠送梳子意为定情,坤泽出嫁时家人便会给他们梳头,更有“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的祝愿。现在她作为郎君给自己的妻子梳头,只希望妻子能健康常在。
“依儿,今日天寒,等下若太冷就莫要在那撑着了,中午我熬些祛寒发热的汤药过来,难喝你也权且喝些,夜间你的手脚太过阴寒,该是有点体寒,这样不好。”叶流觞一边帮柳无依整理衣衫一边叮嘱,嘱咐的事无巨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柳无依的娘。
柳无依心里在憋笑,成亲后的叶流觞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对她的亲近更加自然,不再像以往那样只是亲热叶流觞都像如坐针毡。现在作为郎君,叶流觞会自然而然的带入这个身份,很自然的关心她,照顾她,也不会什么事都担心麻烦她了。
郎君,自然可以关爱妻子,照看妻子,甚至亲近妻子,这都是郎君的职责范围,也是叶流觞应该并且需要去做的。看着叶流觞眉眼间的放松自然,那由衷的开心满足让她也不由自主跟着满足,她知道,这回做对了。
“你怎的变得这般啰嗦了,现在都成亲了,女君让妾身喝药,妾身哪敢不从。”她又忍不住逗一逗正经的天元,果不其然,年轻的天元很快就红着脸一脸吃瘪样,虽然成亲后叶流觞给她的感觉变了,可是这腼腆的性子一点没变。
“好好说话,成个亲倒是话都不会说了。”叶流觞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和柳无依相处的越久便越发现此人根本不像外人说的那般,剖开那个成熟稳重的东厢主母躯壳,真正的柳无依大方不拘小节,顽劣的性子却又那般温和,真真粗中有细也。
“好啦,女君自个儿倒是成个亲就成了婆妈。”柳无依毫不留情的顶回去,叶流觞什么都好,就是婆妈。
“那我不婆妈了,我该去药房了,中午再回来看你。”
见今天时辰不早,叶流觞自己稍作整理便要出门了,刚走几步,袖子被人拉住。
“怎么了?”
看着拉住她袖子的柳无依,新娘子柔柔的看着她,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望过来,眼眸中闪烁的分明是不舍。叶流觞心头一紧,不忍的抱紧新婚妻子:“乖,我午时就回来,给你带午膳,你没吃过的。”
“嗯。”
怀里的声音闷闷的,女子的胳膊紧紧的勒着她的腰,叶流觞心里也变得酸酸的,她知道,柳无依想出去,她现在可以随意出入林府,但柳无依却不行。
林府是牢笼,不仅关着主子,也关着家奴,现在的她因着是药铺掌柜可以随意出入,可柳无依和府中的家奴没有任何变化,这也是她没有能力改变的。叶流觞一想起就会心痛,心中对带柳无依离开的想法更为坚定紧迫,可惜的是目前为止,她对此依旧毫无头绪。
老天,若您真的怜惜我们,请给流觞一些提示罢。
“依儿,我保证,以后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只是可以等等我吗?”
柳无依亲昵的蹭了蹭叶流觞的衣襟,良久才抬起头,温柔却又认真的点点头。
“嗯,我等你。”
叶流觞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低头在柳无依额上落下一吻,郑重的答应,这是她的承诺,毕生都要想办法去兑现。
有情人的分别总是那么难舍难分,明明中午就可以见面,但还是依依不舍。在叶流觞再三保证准时回来,柳无依才放人离开。离开林府后,叶流觞立刻赶往药房,今日运气十分好,李大夫也在坐堂,她立刻问了憋了大半天的事。
她还记着柳无依昨晚弄的床都湿透的事,虽然柳无依说不知道干嘛,也不像尿,但她还是担心,做那事会出这么多水吗?关乎柳无依的健康,她不得马虎。
只是这次确实她多虑了,在她操着那憋足的撒谎技术询问过后,接下来一个礼拜她的脸颊都是血红血红的,看起来像生病了般,看到柳无依都不敢抬头了。柳无依还纳闷了好一会儿明明这人成亲变得自然成熟了,怎的不过半日就又小心翼翼不敢抬头了。
新年在叶流觞羞耻和柳无依疑惑中过去,赈灾如期进行,得到朝廷的资助,大多数流民得到了安置。
眼看着灾情即将过去,京中的权贵都有点蠢蠢欲动,林老狐狸做的这么好,或许不久后就要升官了,林家的地位又得往上提一提。在这种局面下,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之人都是林家相关的,愁的则是死对头啦。
林府这次不仅可能加官了,捞的油水也是大把人觊觎,新年后的一月林府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几乎每天都有人登门拜访,主家被人踏破门槛了,东厢也被踏破门槛了,身为林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林宇现在可是一个大人物,身居户部要职,许多人想争取搞好关系。家主不在,接待客人的苦差事就又落到柳无依头上。
柳无依每天忙于应付送到府中的礼货和登门拜访的夫人,日日连轴转,连施粥都只能全部交给秋华。送过来的礼品还有回礼则必须由她亲自操持,以免有人从中作梗。
接待完一天的客人,柳无依开始清点今日送来的礼货,看到堂屋下又多了几个眼熟的箱子。皱着眉过去打开,箱子里全是零散的珠宝,珍贵的药材,在堂屋下竟停着四车粮食?
扎穿一个袋子,金黄色的谷粒从中洒出来,都是粟米。不用看又是林宇拉回来的,都是他在户部中饱私囊的油水。
赈灾一事给了林家很多好处,不仅她这一房,庶出的几房只怕也只多不少。此类贪污问题也在柳无依的意料之中,一般只要不被查出来就没事了,像珠宝这类零散的饰品就是交易的首选,因其无法溯源,比地契粮票都要安全,只是直接把粮食拉回来的还是第一次见。
贪污赈灾粮的事也是司空见惯了,这种事每当天灾降临的时候都是贪官大发财的时候,从上到下都在贪,自古赈灾一事为何人人争抢,不是因赈灾轻松,而是可贪的油水太多了。
一般朝廷决定开仓赈灾时,粮食刚刚离开国库就会被顺走一部分,一层层官员下去,能到灾民手中的寥寥无几。皇帝也不是不知道,但只能无力的称为陋规,无法杜绝,只能预支多一些,希望最后还有余量到达灾民手中,只要灾民能续命,一般就放任之了。至于灾民如何续命?吃什么喝什么,那就不是皇帝关心的事了。
“秋华,这车粮食搬到仓库罢,陈粮先搬出来,以后施粥用陈粮,多施一锅,若还有多就卖到粮铺去。”柳无依检查了一圈吩咐秋华,这几车显然是赈灾粮,但已经拉回来了就不是了,她不是什么惩戒贪腐的官员,她只是一个后院坤辈,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已有条件保住需要保护的人。
“好。”
“对了,这些药材我看着不错,明日送到她那儿去,这一盒珠宝也藏起来,以后柳家行商拿去南边卖了,银钱不入库。”见秋华欲走,柳无依又把一盒珠宝递给她,显然她也要中饱私囊了。
这些都是没有登记的珠宝,林宇能贪,她自然也能,反正拿走一点也不会有人知道,卖了正好给叶流觞置办财产。
秋华心里直叹气,天元娶媳妇还知道给聘礼呢,到了柳无依这里,光是倒贴。婚房都是柳无依出的,现在又要给情郎送财产,叶流觞就出一个人?
“又在腹诽她是吧?赶紧忙活去,我累了。”柳无依用力捏了捏眉心,闭着酸涩的眼,因赈灾送礼的事已经叫她焦头烂额,实在很累。
“好嘞,小姐快回去歇息罢。”
秋华离开后,柳无依锁上堂屋的门,准备回房休息,只是经过前院时,刚刚好碰上几日没见的林宇。林宇带着几个伙计又拉着几个箱子回来,还有四车粮食。
“夫君,这是?”
“你来的正好,为夫还有事,这些东西拉回去放好了。”林宇匆匆吩咐完便又离开了。
柳无依看着林宇的背影,又看着眼前的几车东西,忽然感到强烈的疲惫感袭来,她随意看了几眼就叫人入库了。
许是太累,又许是夜幕降临,柳无依没有注意到几个伙计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冷意。东西入库后,柳无依却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站在林家的大门前,眺望着远处——那是药铺的方向,今晚叶流觞也宿在药铺了。
距离新婚已经过去大半月,天寒地冻,城中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为避免把病气带回府里,叶流觞大部分时候都是过来看一看她,紧接着就又回去了,不会和她睡,她倒是想念了。
这人难道不知道她会想她的吗?
站了一会儿,柳无依转身回去,林家的大门关上了,阻隔了外面的寒风,也阻隔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包括和叶流觞的。寒风还在肆虐,所到之处尘埃都被席卷起来,几根犹如草芥的东西被寒风带起,不等被人察觉,便消失在另一股狂风中。
56生变
“怎么样,事情可是办妥了?”
“刘姐,你可真神,前几日那草包真的好面子硬是花大款包了五个美人,香兰酒一坛一坛的上,最后喝的他爹娘都快分不清,到底给了多少银子也不知道。”
“我和他一个书院的,林宇这人什么脾性我还不知道吗?这人特别好面子,肚里墨水没有多少,全是面子,这回就让他有面子个够,这般多粮食说给就给。”
“可不是嘛,草包就一衣冠,若不是家里那柳家的千金给他兜底,估计屁都不成一个,就这样还继承林家呢,那林老狐狸怎么说?”
“那林老狐狸哪有空管呀,已经马不停蹄去洛城了,估摸着卯足了劲靠赈灾一事升官呢,哼,我已经飞鸽传书洛城的弟兄,升官不给点油水还想升?不给油水,我们便自己拿。”
“是这个理儿,这回丢了这么多粮食,够这老狐狸喝一壶了,改日我让姑父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哈哈哈,那姐几个可就等着看戏了,来来来,喝酒。”
“干!”
距离京城几百里外的乌苏镇上,此刻郊外的一处庄园的地窖下正隐隐传来几个人的商讨声。
地窖下的的堂屋中,五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正围着矮桌说话,刚刚的交谈声便是出自她们。
女人们怀中抱着三两身娇体软的坤泽,一边喝酒一边逗着怀里的美人儿,桌上放着两只热气腾腾的烤全羊,见过此番场面的人不得感慨一句酒池肉林。越过女人朝后看去,借着昏暗的烛火能够看到堂屋后方全是堆积如山的粮食。
这些都是赈灾粮,林老爷赈灾太抠,只晓得中饱私囊没给到当地乡绅的利益,这会儿被人摆了一道。赈灾粮到了乌苏镇后,大部分都让镇上的乡绅分割一空,只有少部分到达灾民手中。
更有甚者,他们故意扣着赈灾粮迟迟不发放,不少灾民已经南下进京,恐怕路上还会组织几场民乱,这里的赈灾粮就更加便宜城中的富户了。这不,趁机大捞一比的乡绅此刻坐拥美人美酒,好不快活。
“刘姐~给奴家吃这份羊腿好不好?”一个娇软的女子窝在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怀里,娇滴滴的撒娇,只是眼睛却死死盯着矮桌上的羊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羊腿可以,只是刘姐可不单送哟。”被称之为刘姐的强壮女人把羊腿卸了下来,故意在女子鼻子附近摇了摇。
“不单送?那就是要给奴家吃羊腿吗?”娇软的女子情不自禁跟着羊腿移动,恨不得抱起来啃。
“给是给,只是这只有肉到底塞牙,还是要口汤的,所以你要汤吗?”刘姐一只手就把娇弱的女子提了起来,抓着女子的头往自己腰腹上带,这口“汤”是什么“汤”也就显而易见了。
娇弱的女子羞红了脸:“刘姐,奴家还是黄花闺女。”
“那正好,若吃到汤了,我便把一整盘羊肉赏给你,若今夜伺候的刘姐我爽了,我送你家一车粮食,还纳你为小妾,如何?”刘姐捏着女子尖细的下巴,玩味的主动解开自己的腰带。
这话听着十分诱人,不仅刘姐怀中的女子,连其他的几位小女子也眼睛发亮,黄花闺女们蠢蠢欲动,好像迫不及待过来争着吃刘姐的“汤”。他们都是镇上普通人家的孩子,家中靠着小本生意活着,现在天灾下来入不敷出,若他们不为自己找到出路,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如同镇上的大多孩子那样,被家里人随意卖掉。
眼前的几个天元虽然年纪不小,但胜在有钱似乎还有点权,正是能解救他们出苦海的如意郎君。
娇软的女子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就趴在刘姐裆前,着急的扒拉着刘姐的裤裆,把软趴趴的根儿掏出来。顾不上羞涩,她张嘴一口含住,随后笨拙且小心的舔舐,似乎在她眼里,这不是一根天元的肉棒,而是下半辈子的幸福。
“我说刘姐,还是要注意身体呀,家伙都硬不起来了还不消停,你房内的十八房小妾还没掏空你的身子吗?”另一个强壮的女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调侃,看到小女子饥渴的吮吸着刘姐的肉茎,遂玩味的吹了个口哨。
“哪门子规定十八房不能收了,能者多得。”刘姐不以为然,又招呼其他几个:“来来来小坤们,有意当小妾的都过来舔,若能给刘姐我舔出来便纳了你们。”
听到刘姐这般说,早已眼冒绿光的小女子哪里还等的了,刘姐霎时被团团围住。
刘姐把双腿分的很开,闭眼享受起来,小女子们拼命往她的两腿间挤,一张张嫣红的小嘴争夺那根粗长的肉茎。肉茎被数不清的小嘴舔舐亲吻着,无数小手握住它,挨个儿上前吮吸精孔,刘姐舒服的暗骂一声,饶有兴致的端起酒杯欣赏着胯下淫乱的一幕。
小女子们如同抢夺奶头的小崽子,激烈的争抢那根肉茎,色情的画面与唇齿吮吸的声音让周遭的气氛陡然上升,如此色情的一幕就在眼前,剩下的几个女人如何忍得住,她们纷纷解开自己的裤子掏出硬邦邦的肉茎。
小女子们疯狂舔舐女人们的肉茎,淫乱的气味叫人不堪入目,女人们愉悦的叹息声随之响起,紧随其后的是更加不堪入目的狗交。
此时,京城。
柳无依今天又一次查看府中的油水,这几天每天林宇都会带回来几车东西,随着中饱私囊的东西越来越多,她的心也越来越不安,林宇贪的太多了!偏生这一天叶流觞都不在,让她一度习惯了有事找叶流觞商量的她失了主意,每天疲惫过后便是伴随整晚的失落与不安。
简单洗漱过后,柳无依一个人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是叶流觞回来时枕的,上面还有叶流觞的气味,只是已经很淡了。柳无依闻着枕头上面的气味,竟有种独守空闺的感觉。
睡到半梦半醒间,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她忽然感受到叶流觞的气息,立刻就醒了过来,果不其然,门外几乎是同时的传来脚步声,这样的脚步声她一听便知来人。不到片刻,房门小心的打开了,心心念念好几天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
“怎么还没睡,可是睡不着?”没想到摸黑回来看到的不是柳无依的睡颜,叶流觞急忙走上前,担忧的摸了摸柳无依的头,还没收回手,自己却被人抱住了。
怀中靠过来一具温热的身子,叶流觞差点以为自己抱着一块暖玉,女人只穿着一件肚兜,光溜溜的,她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只能尴尬的托着她的背。两人无声相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气息,缅怀这思念之情。
“怎么了?”
“你回来了。”
一声“你回来了”,言语简洁,却带着浓浓的相思味道,叶流觞心头发紧,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柳无依不仅想离开林府,同样非常思念她,她只顾着找寻所谓的离开林府的方法,却忽略了这份相思。现在不仅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方法,连爱人的心情也没有照顾到。
“可是想我了?”她一脸懊恼,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都做不到。
“想,你都不常回来看我,每日都在院子里,好闷呀。”
她说的直白,叶流觞更心疼了,她搂着柳无依,一遍又一遍拍着她的背,自己作为郎君,却做的如此不合格。但她没有经验,自己尚且没有长大就做别人的郎君了,有时候就会忽略一些问题,就比如这相思之情她就忽略了。
“依儿,抱歉,之前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经常陪你的。”
“无碍,我知道你忙,对了,今日你为何突然大半夜回来?”柳无依到底是东厢的主母,也就撒娇一下便重新理智起来,一般叶流觞回来的话傍晚就回来了,大半夜回来只能是急事。
叶流觞本还在自责的,被柳无依这般提醒了才回过神来自己回来是干什么,她连忙把怀里的几个瓶子拿出来递给柳无依。
“这是什么?”
“药,是李大夫让我回来的,现在城中流民太多,整日挤在一起,看着不妙,我已经关了药铺,明日起便不出去了,这是李大夫最新研制的伤寒药,都是用最好的药材做的,只有这么十瓶,放在府上以备不时之需。”
“流民太多?”柳无依震惊了,不是已经赈灾了吗?都赈灾两个月了,叶流觞怎么还说流民太多。
“别提了,北边过来的走商说前不久北境发生了冲突,涉及面很广,又一批流民南下,现在城外全是流民,城内也弄的人心惶惶,流民整日挤在一起,迟早会出事,李大夫提议关门算了,先静观其变,若实在不好了,今后估计还要搬到内城去。”叶流觞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显然局势不好。
柳无依见此也沉下脸,流民如此之多,显然赈灾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如果不起效果那离战事就不远了。林府地处京城不用过多担心暴乱的情况,她们首要防着的南下的流民带来急症,确实需要闭门躲过这一灾。
“流觞,现在府中库房里全是粮食。”
“哈?”叶流觞惊讶道。
“林宇太贪了,估计平时就没有在赈灾,每天宾客络绎不绝,估计会招人眼红。”柳无依心中的担忧一下子强烈起来,本来赈灾之事就让林家成为众矢之的,人红是非多,现在她们也被逼上梁山了,她怕别有用心之人会借流民一事摆她们一道。
“都在库房吗?”叶流觞皱紧了眉头。
“嗯,每天我都会检查,都是珠宝布匹药材粮食之类的,没什么问题,但实在太多了,我有点担心。”
“别担心,说不定没事呢,明早我重新清点查看,你看着很累,该是没有注意休息罢,别多想了,先睡觉。”叶流觞摸着她的脸,弯腰一个用力再次把柳无依抱了起来,发现又清减了一些的体重心里不是滋味。
把人轻轻的放在床上,自己脱衣也躺了上去,她们的动作就像是成亲多年的伴侣,自然而然的同床共枕。
柳无依窝在叶流觞怀里,多日的不安在这一刻彻底平静下来,似乎叶流觞回来以后她也像找到主心骨般,有人可以帮她分担压力,她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流觞,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心里毛毛的。”
“别胡思乱想,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累了就快睡,我今后都在府中陪你,管它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说的也是,你抱着我睡。”
“好。”
叶流觞抱着柳无依,现在已经开春,天气却还是很冷,柳无依的手脚同样冷的跟冰块似的,更让她生气的是床上也没有汤婆子,被窝也是冷的,也就是说刚刚柳无依根本连被窝都没能睡暖,就这样如何睡得好?明明嘱咐了要准备汤婆子,总是不听话。
把柳无依的手脚放在怀里暖着,气柳无依不听话,也气自己的疏忽,没照顾好柳无依。她尽量让柳无依睡的舒服些,自己又一次当起了人肉抱枕,最后柳无依因她回来睡了个好觉,叶流觞反而气鼓鼓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57异样的粮食
第二天,叶流觞一大早就去检查柳无依所言的粮食,柳无依坚持要和她一起去,但听秋华说这几天柳无依疲于应付府中的事,几天不曾合眼,叶流觞强迫柳无依继续去睡觉,自己去库房检查。
柳无依说林宇中饱私囊严重,虽然柳无依有检查过,但数量太多又只有柳无依一个人,独木难支难免会有疏漏,草包少爷是信不过的,少爷怎样她不在意,但现在她们被迫和少爷成为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给草包少爷擦屁股。
来到库房,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还有几箱药材珠宝,叶流觞不禁乍舌,草包少爷想害死她们呀。
仔细检查过那些珠宝,确如柳无依所言,都是些零散的无法溯源的珠宝,幸好林草包也不是完全不懂,银票也都是小额的,就算被查到也无法作为证据,看样子已经卖了一批粮食了,还有不少银子,只是检查粮食的时候,一些异样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粮食都是粟米,粗看之下没什么问题,只是袋子上沾着许多草芥。叶流觞捏起一根草芥检查,这里是京城,哪来的草芥?
把柳无依叫了过来,两人一起检查库房中的粮食,真的太多了,由于之前柳无依把陈粮搬出去施粥了,现在这里的就全都是林宇拉回来的赈灾粮。
“依儿,之前你没有发现这些草芥吗?”
“没有,这个月太累了,这些都是林宇直接拉回来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第二日才看到库里多了许多。”柳无依这才发现装粮食的麻袋上确实有草芥,但也不多,里头的粟米很干净。
“这就奇怪了,京城哪来的草芥?”叶流觞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或许是附近城镇的?运回来便沾上了,里面的粟米都是干净的。”柳无依打开了一个麻袋,里面的粟米一点草芥都没有,也就是说草芥是额外沾上去的,又或者运输的过程中这些粮食曾和草芥密切接触。
叶流觞拿着一根草芥仔细端详,似乎有点眼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一个人蹲在那儿沉吟,总觉得另有蹊跷:“罢了,这些粮食先放着,若真有蹊跷,私自处理了还打草惊蛇,先放着,不要吃也不要拿出来,免得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好的,我听你的。”柳无依甜甜的说。
叶流觞好笑的揉揉柳无依的头:“快到午时了,饿不饿?我准备午膳。”
“又准备午膳?你怎的变成厨子了,整天给我做饭吃。”柳无依笑嘻嘻道,现在只要叶流觞在府中,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叶流觞亲自安排的,有时候还是亲手做的,她知道叶流觞特意学习过,也不戳破叶流觞,反而对此感到非常甜蜜。
“嗯,做叫花鸡,你没吃过的。”叶流觞又是一脸神秘。
“叫花鸡?”
“对,叫花鸡起源于叫花子,叫花子家贫,有一日打了只山鸡,奈何家徒四壁连个锅碗瓢盆都没有,恰好看到荷塘边的荷叶,他灵机一动,把鸡宰杀用荷叶包裹,再用河泥覆盖置于火盆中,宛如烤地瓜般把鸡肉烘烤熟透,谁料烤熟以后,破开泥巴,里头的鸡肉荷香四溢,如此世人便把这样做的鸡称之为叫花鸡。”
“是嘛,你这般说我会以为你在讲故事。”柳无依似笑非笑的说。
“故事也好,传闻也罢,说者自圆其说,听者不求甚解嘛,图个茶余饭后的乐趣也是不错的嘛。”叶流觞接着道。
“啊?你唬我的呀,那叫花鸡是怎么来的?”柳无依顿时就不依了,合着说一大堆是把她当傻子骗,亏她还仔细琢磨了一番。柳大小姐不甘被戏耍,气恼的抓着叶流觞的胳膊蹭来蹭去,看起来如同一条撒娇的小尾巴。
“别闹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做叫花鸡,有时间再告诉你怎么来的。”
叶流觞对柳无依幼稚的行为没有感到厌烦,反而一脸宠溺,她赶紧吩咐家奴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动作麻利的上演了一场厨艺秀,待烤的金黄的叫花鸡出炉,她们又一次如过年那般,回到柳无依的院子吃起了团圆饭。
这两月叶流觞经常在外,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吃一顿团圆饭了,现在难得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大家互相说着这两月的趣事,当然,主讲者又是周小丫,只是倾听者多了柳无依和秋华。全是话少的主儿,也亏得有个善言的周小丫。
柳无依把头靠在叶流觞的肩膀上,听着周小丫夸夸其谈,心里很宁静,这座院子的冷清随着叶流觞回来似乎消失了,转而热闹非凡。
在小院中欢声笑语中,城中的流民境况却越来越差了,现在就连林家也不施粥了,他们绝望又麻木的聚集在小巷破庙中,互相取暖试图熬过初春的阴寒,但这份本能的取暖却酝酿着更大的危机。
人群中渐渐多了无声无息的人,躺在地上的,睡在角落便再也没有醒来的,或者苟延残喘就吊着一口气的,在深夜的时候远郊会传来骇人的啃食声,这一切都预示着更糟糕的局面正在悄无声息的降临。
许多人熬过了冬,却隐约熬不过春了。
58叫她娘
关闭药铺后,叶流觞并没有闲着,现在城中人多眼杂,且如柳无依担心的那般,林家人红是非多,需要她提防的事还有很多。
为了提防别有用心之人,府中的用度采买都是她亲自操持的,每天不仅要密切关注城中流民的动态,还需要关注权贵的情况,特别是与林家有过节的。期间林少爷回来过数次,捎了不少东西回来,真是一刻都没有消停。
想到之前的粮食问题,叶流觞觉得有蹊跷,但一时也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按柳无依所言,那都是赈灾粮,但赈灾粮到林宇手中还能有这么多吗?这次林家担任了赈灾的钦差大臣,但那是林老爷,林宇只是一个小职,负责安顿京城附近的灾民,为何他手中有这么多粮食?
本朝官员等级森严,粮食离开仓库后由上层官员经手,到林宇手中只会更少,除非林老爷亲自授予林少爷经手大批粮食,若不是林老爷的意思,那便是另有其人,至于是什么人,她不敢想。
粮食上的草芥非常奇怪,看起来不太像粮仓会存在的,到底是如何沾上的?是不是说明这批粮食曾放在杂草堆积的地方?这个疑问日日萦绕在叶流觞心头,使得她有些疑神疑鬼。
时光眨眼到了四月初,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春雨悄无声息的降下了,干旱了大半年的大地总算得到了雨水的滋润,柳无依今天很开心,吃过午饭就直奔账房,见到心上人坐在书案前又在发呆了,连砚台上的墨汁风干了都不知道。
“流觞,怎的又在发呆?”
“依儿怎么来了?”叶流觞从思虑中回过神,抬头看到柳无依翩翩走来,今日的柳无依穿着一件素白花裙,修身的裙子衬着女子越发曼妙的腰线,此时迈着轻快的步子,背光进来,犹如古语中的那句“步步生莲华”般,叶流觞起身迎了上去。
两人搂抱在一起,脸上皆洋溢着喜悦之色。
“我不能来吗?倒是你,整天窝在这处作甚?别想那些了,都两个月过去了也不见有什么异动,说不定只是我们想多了。”柳无依埋怨着叶流觞,叶流觞心思太多太沉,明明年纪比她小,现在弄的老气横秋的。
“想多了才好,但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按理说朝廷已经赈灾,为何流民还是不断南下?为何没有就地安顿?现在已经快春耕了,就地开荒更合适吧。”叶流觞苦着脸,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去北境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说了北境起了战事吗?战事发生百姓南下很正常,现在皇上估计已经在想对策了,我们就别掺和了,在其位谋其职,我们什么都不是,作何整天忧国忧民的,怎么?你是爱国诗人吗?”柳无依的嘴皮子向来是不留情面的,叶流觞无奈笑出声:“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担心。”
“别担心了,就算担心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今天清明,不许在这儿胡思乱想,随我去喝茶赏花。”柳无依一边说一边拉着叶流觞,叶流觞只好跟上她。
林府的后院布置的十分漂亮,每个院子都精心布置过,栽培了各类奇花异草,柳无依的院子就有各种兰花,在林府的后院有几百平空地,背靠后山,环境清幽,景色秀丽,林老爷在这里修了一个荷塘,每当到了夏季,荷塘中便会盛产各色荷花,坐在风雨亭内,可尽看林府大观。
柳无依和叶流觞向荷塘中的亭子走去,秋华此时坐在亭中,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流觞快来看看孩儿,孩儿已经会爬了。”柳无依走上前,把秋华怀中的孩子抱起来给叶流觞看,孩子已经会认人了,看到柳无依,下意识糯糯的叫了声。
“娘~”
婴孩的一声“娘”吓得叶流觞浑身一个激灵,想来也是,孩子是去年八月生的,不知不觉居然已经过去八个多月,虽然还不会说话,却能叫娘了。她知道孩子的这声娘是在叫柳无依。
虽然知道孩子并不是柳无依亲生,但柳无依是主母,按理说少爷的所有孩子都是叫柳无依娘的,但此时叶流觞却觉得不舒服,不是因着孩子叫柳无依娘,而是因着孩子叫柳无依娘,却叫林宇爹。
“流觞?”作为最了解叶流觞的人,柳无依几乎瞬间就察觉到叶流觞心中的失落,她抱着孩子凑到叶流觞跟前,逗着孩子道:“好孩儿,乖,叫她娘听听。”
“依儿!”
叶流觞浑身一震,惊愕的看着柳无依,双手却本能的揪紧了衣角。
“无碍,乖,叫她娘。”柳无依给叶流觞一个心安的眼神,紧接着继续逗着怀里的孩子:“乖,叫她娘。”
小婴儿懵懵懂懂,才八个多月的她其实娘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只要自己叫娘,就会有人过来给她吃的逗她玩。这会儿听着大人念着娘,便直直的看着叶流觞,婴儿会本能的模仿大人的行为,于是在叶流觞紧张的神色中,她咿呀着叫了声。
“娘~”
这一声软软的“娘”让叶流觞大惊失色,她该答应吗?她明明不是这孩子的娘,但想到孩子管她叫娘,也管柳无依叫娘,她又无法自拔的窃喜。这事太吓人了,她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弯,就此僵在原地,正无所适从时,怀里忽然一沉,是一个软软香香的东西递了过来。
“依儿!”
“抱紧了,这般托住屁股,欸,不是这般,她要哭了。”
孩子似乎第一次到陌生人怀里,十分怕生,恰巧叶流觞没有经验,抱的她不舒服,顿时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了。
柳无依急着教她哄孩子,只是她自己也没有生养过,哪里知道怎么哄,两人手忙脚乱的哄着孩子,结果越哄越哭,最后秋华也加入进来。俗话说叁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叁人废了一番功夫,总算把孩子哄好了,叶流觞已是满头大汗。
抱着孩子坐在石凳上,腰挺的笔直,颇有一种正襟危坐的意味,动作还是很僵硬,但叶流觞的心却分外柔软。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抱孩子,早在孩子生下来没多久的那会儿,少爷赶考,二夫人那天过来抢夺孩子还差点摔到孩子,那时便是她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孩子,但那时紧要关头,她没有多少感触,只是觉得孩子很轻很软,现在平静的抱着孩子,分量落在手上还是很轻很软,但感触落在心里却犹如一块石头,很沉很踏实。
叶流觞根本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就会弄伤怀中脆弱的一团。
在最初的怕生过后,孩子渐渐熟悉了这个陌生的女子,婴儿的世界总是十分纯粹,除了睡觉便是吃喝拉撒。她刚刚睡醒,又见近在眼前的胸房,两只藕节般的小手便在上面四处摸索,很自然搭在了那份柔软之上。
就像发现了食物,她急切的按着柔软的地方,小嘴一噘一噘,叶流觞却被她的动作吓的又一阵手忙脚乱。
“哈哈哈,流觞,她想吃奶呢,你要喂奶吗?”柳无依很不厚道的捧腹大笑,叶流觞喂奶,够她笑一年。
“你笑什么?”叶流觞羞愤欲死,她的脸红的彻底,抱着孩子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时间为难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偏偏孩子还特别不老实的扒拉她的衣襟。
“真是个小流氓,这般小就知道调戏姑娘了。”柳无依只好把孩子抱过来:“可是饿了?她可没有乳水给你吃,天元是没有乳水的。”
“娘~”小婴儿似乎不明白眼前的“娘”在说什么,她只是糯糯的叫着娘,再次如方才那般在柳无依胸前扒拉起来,显然在叶流觞那里没讨到奶又来柳无依这里讨了,但这回她失望了,她的两个便宜娘都没奶。
“果真是小流氓,让乳娘过来喂奶罢。”被扒拉的柳无依也不由得红了脸,赶紧吩咐秋华让乳娘过来。
等乳娘过来后,柳无依连忙把吮着手指的孩子递给她,刚到乳娘怀里,孩子就熟练的扒拉着乳娘的两只巨乳,柳无依看的眼皮直跳,忙拉着叶流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小院,柳无依心口急跳,脸上还有些羞意:“真是太流氓了,天元都这般吗?这般小就知道调戏坤泽。”
“你别这么说,哪有什么天元坤泽之别,她还小,婴儿吃奶是本能。”叶流觞给柳无依沏了一盏茶,柳无依并没有急着接,忽然坐到了叶流觞腿上,叶流觞手指一抖:“依儿?”
“你可是喜欢孩子?要不以后我们也要一个?”柳无依坏笑的捏住叶流觞的下巴,故意贴上叶流觞的身体,目前她对孩子没什么兴趣,只对叶流觞这个人有兴趣,但如果叶流觞喜欢,要一个养着玩儿似乎也不错?
说起孩子,叶流觞眉眼间流露出一抹幸福,繁衍生息乃生命之本,她并非什么圣人,自然也想要养育自己的血脉,特别是和柳无依一起养,那必然是很幸福的事。她搂着柳无依的腰,没有否认:“是呀,若以后真有缘分,我们收个义女罢,我们一起养。”
柳无依听闻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流觞,她知道叶流觞误会了,但也没有去反驳叶流觞的话,比起收养孩子,她当然更想要叶流觞的孩子,别人的孩子可没有叶流觞的孩子来的有趣。
“俗话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会实现愿望的。”
“但愿吧。”
两人温情相拥,不知谁先主动,情意再次席卷了她们。少女的脸庞泌出香汗,眼波流转,映出彼此的春颜。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生物繁衍生息的季节,如今春意盎然,是该少女怀春了。
娇媚的女子大胆的骑在年轻的天元身上,半推半就的摇摆起来,特意系在玉腕上的小铃铛随共舞的节奏发出清脆的铃音,悦耳的铃声与女子娇媚的呻吟相辅相成,时而舒缓温和,时而激情澎湃。
清明的雨连绵不绝,春雨停歇了一会儿便又下了起来,院中的春兰已经绽放,洁白的花朵被雨水打湿难免萎蔫,但天底下奇珍异物何其多,并不是所有花朵被雨水打湿都会萎蔫。随着房中的小曲进入高潮,紧凑的铃音与雨音连成一片,房中那朵花儿并没有因露水打湿而萎蔫,反而绽放的更加明媚。
59北境告急
皇宫。
朝堂上,龙顺帝听着官员有关灾民的汇报,眉头紧锁,眼帘半垂着,冷厉的目光往下扫过座下的百官,最后停留在站在中间的左都御史身上。
“林爱卿,朕是信任你,器重你,才指名让你赈灾,可你呢,灾民不仅没有得到妥善安置,如今南下的灾民高达百万,光涌入京城的就近十万,到底怎么回事?”
“回陛下,老臣真的竭尽全力,自接旨以来,老臣不敢辜负皇恩,亲自奔走于各个城池,任何事都是亲历亲为,苍天可鉴,两月来近百万灾民得到安置,但北境战事紧张,安置的灾民或因恐惧弃城南下,如此老臣即便有通天本事,也分身乏术。”林老爷跪在地上对皇帝奏言。
“那依你之见此事无法处理了?”
“并非,请陛下再给老臣一些时间,老臣定会处理妥当。”
右都御史听言只是嗤声一笑,皇帝看过去:“刘爱卿可是有事要奏?”
“陛下,林大人实乃胡说八道。”
“哦?此话怎讲。”
“刘大人,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林老爷阴沉的目光看向右都御史,双拳紧握。
右都御史秉着手道:“陛下,老臣有一疑虑,京城距北境数百里远,北境再怎么战事紧张灾民何至于跑到京城来呀。”
“灾民爱去哪里又哪里是老臣能左右的。”林老爷说道。
“爱卿可是知道些什么?”龙顺帝看着右都御史。
“老臣确有消息,不过请陛下容老臣先奏一言。”
“准奏。”
“陛下,左都御史说灾民弃城南下,但京城实在太远了,京城上有通幽、曲径、乌苏叁城,叁城开设安置点足以安顿大部分灾民,灾民无需舍近而求远,如今南下的灾民达百万,光抵达京城的就近十万,可见通幽、曲径,乌苏叁城的安置存有大问题,许是有人从中中饱私囊,致使城中根本没有安置地。”
“刘大人你!”林老爷大喝。
“爱卿此话可有证据?”皇帝并未动作,只是看着右都御史道。
“老臣有证据。”
“呈上来。”
侍卫走过去,接过右都御史手中的奏折,呈给皇帝,在皇帝翻阅的时候,右都御史继续道:“老臣的侄女正好在乌苏镇,两月前她和左都御史的令郎赌了两局,林郎中当晚可是输了整整两百石粮食,且林郎中一月前在万春阁掷五千两重金包夜,早上醉倒在乌苏镇的衙门旁,此事路人皆知。”
他的话叫朝堂一片噤声,听闻此事的百官都面带鄙夷,对林宇他们或多或少都是知道一些的,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偏生之前林老爷总说林宇浪子回头了,先后东厢在京传出不少好名声和中解元,把他们唬的一愣一愣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反倒让人有些意外了。
龙顺帝脸色十分难看,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居然掷五千两重金包夜,还一赌就输两百石粮食。没记错的话林宇此次赈灾的地区正是京城附近的城镇,其中就包括乌苏镇。
林老爷也难以置信,那个孽子居然!右都御史看到他眼底的慌乱,又看到皇帝的阴沉,开口道:“陛下,林郎中不过是一个户部郎中,出手如此阔绰,该如何解释?”
“不过是花的银子较多,犬子平时是败家了些,但不至于说他没有用心赈灾,更不能说他贪污吧,陛下,这都是刘大人的一面之词,你可不能信呀。”林老爷反驳的声线有些不稳,儿子是什么货色当爹的又如何不清楚呢?
“没有贪污哪来这么多进益,莫非是左都御史你的进益吗?”右都御史眼神瞥向他。
看到皇帝倏然发黑的脸庞,林老爷警铃大作,忙解释道:“陛下,右都御史是血口喷人,老臣自陛下登基以来一直侍奉左右,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日日早来晚归,兢兢业业,老臣可以对天发誓此生从未做过不利于皇恩的事,倒是右都御史一直与老臣不合,如今字字剑指老臣,依老臣之见,犬子虽有些跋扈,但年轻气盛,为官经验不足,指不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若问心无愧谁能陷害他?你别狡辩了。”
“你就是在诬陷宇儿,请陛下让宇儿过来对症。”
“说不清楚便说是陷害,那银子的事姑且不说,林郎中输给老臣侄女的两百石粮食又该如何解释?总不能是自己掏腰包买的吧?”右都御史捧腹大笑,顺便对身旁的官员使了使眼色。
“陛下,吏部员外郎张议和揭发,左都御史去年和顺天府府尹兼礼部侍郎暗中勾结,乡试舞弊,把林宇的名次从原本的十二名改为第一名。”吏部侍郎站了出来。
“你们别乱咬一气呀。“林老爷血红的眼睛看着众官员,但还是越来越多官员站了出来。
“臣也有奏,去年微臣和林郎中见过面,对方毫无文采,没有半点附庸风雅,这样的人不可能短短几个月进学就考中解元,一个举人进了户部,想必户部的各位都收了不少好处。”
此话一出,越来越多官员坐不住了,户部的几位官员连忙上来含冤,右都御史却冷漠的道:“你们别狡辩了,顺天府府尹和当时监考阅卷的官员都已经招了。”
林老爷一怵,不等他开口太监已经朝着殿外高喊:“带顺天府府尹。”
顺天府府尹被两名侍卫押着进来,带着沉重的镣铐跪在地上:“陛下,罪臣知罪。”
“你别胡说,本官待你不薄。”林老爷压着声音和他说。
“林大人你是待我不薄,但你也说了不会出事呀。”顺天府府尹向皇帝哭求:“下官两月前收受林大人贿赂一千两,漠视林宇舞弊一事,后伙同监考官给其抬了名次,望陛下看在臣初犯的份上,饶臣一命。”
“林忠义,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大喝一声。
林老爷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朕如此信任你,这便是你给朕的回报吗?”
“陛下,罪臣膝下就一个嫡出的儿子,奈何早年疏于管教,导致他越发顽劣,想潜心考官基本没希望,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望陛下看在罪臣多年来劳苦功高的份上,给罪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罪臣定会把灾民之事彻查清楚,望陛下开恩呀。”
龙顺帝气的胸口起伏,只是谋一个官位并不算多大的罪,就这样治罪一个老臣又确实太不近人情了些,他深深吸了口气,正想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时外头两个侍卫忽然冲进来。
“报!”
大家纷纷看向进来的侍卫,皇帝看到侍卫手中的信筒,眸子一缩:“何事?”
侍卫把塘报呈到龙顺帝跟前:“陛下,边关急报。”
龙顺帝心头一紧,因近几年天灾频发,匈奴频频南下,比起赈灾,他更关心北境的战事。赶紧命太监把塘报呈上来,粗看一眼,他的脸便刷的一下僵住了,神色间有些木讷,未几,在这个最尊贵的中年男人的眼角,竟然泛出一些晶莹来。
一股寒意猛然从心底冒了出来,传递四肢百脉,龙顺帝麻木的转了个身,看着身后一众官员,大脑一阵眩晕,紧接着耳边便传来太监着急的大喊。
“陛下!”
“太医,快传太医!”
塘报上写着:镇北将军率十万镇北军北上抗击匈奴,不知为何,全军覆没,镇北将军生死不明。
太医围着龙床给龙顺帝诊治,几位资历深厚的老臣站在寝宫外焦急等候,直到听到龙顺帝苏醒的消息,大家才松了口气。虽然他们都很贪,可贪的前提是有国可贪,若皇帝在这个节骨眼驾崩了,改朝换代,他们被抄家都是轻的。
“陛下。”太傅率先走进去,担忧的看着龙顺帝,太傅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基本不怎么上朝,但龙顺帝自小就是她教导帝王之术的,现在国家这样了,她也不好受。
“……咳咳,朕无事,太傅……莫要担心,兵部呢,兵部尚书何在?”
“老臣在。”兵部尚书应声进来,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户部尚书。
“塘报你们可看了?”
“回陛下,我们已经看了。”
“为何十万大军莫名其妙全军覆没,此前你们可曾收到什么消息?”龙顺帝又咳了几声,看起来一瞬间老了十岁。
“回禀陛下,户部每月都有北军传回来的塘报,去年十一月至今年二月均粮草不足,臣得知此事后便加急增派粮草,最后一次是一个月前,请陛下过目。”户部尚书把收到的塘报呈给皇帝看。
“臣也是一个多月前收到北军军情,镇北将军携十万镇北军驻扎在北境城外,准备开春一举把匈奴逼回草原,但之后便没了消息。”兵部尚书同样把收到的塘报呈了上来。
龙顺帝接过来一一查阅,最近的塘报是一个多月前了,若这是最后一份北军发出的塘报,那镇北军就是在这一个月内全军覆没的,且期间没有任何消息,绝非是遭遇埋伏可导致的,那就是突发雪灾全军覆没?似乎也不太可能,再怎么危险也不至于一个活口都没有。
看着手中的塘报,总觉得此事蹊跷,现在收到的塘报是边关驻军传回来的,也就说驻军是在一个月后并未看到北军回来去找人,这才得知北军已经全军覆没的消息。
“送这份塘报的人呢?”
“回陛下,送这份塘报的是一个驿官,他说上一个送塘报的人已经死了,听他转述十万北军在北境峡谷遭到了埋伏,苦战十日,最终被全部歼灭,镇北将军生死不明。”
龙顺帝的心彻底沉了下来,他紧紧的握着拳头,还是难以相信,十万大军就这样没了?匈奴再怎么强,一个冬季过去,岂能轻易歼灭他十万大军,连将军都生死不明。
“镇西将军有没有收到镇北军的求援?”
“不知道,臣已经加急传唤镇西将军回来。”
“那先加强各边关驻军戒备,没有朕的命令,所有军队按兵不动。”
“是,那林大人的事?”
“暂时放回去,改日再审,另派五位钦差去巡查赈灾各地,务必把灾民安顿好,北军覆灭的事先别声张,一切等查明再说。”
“臣遵旨。”
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秉着手退了出去,龙顺帝疲惫的靠在龙床上,想到这几个月灾民在全国多地爆发的民乱,事情还没解决,北境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北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必然会进一步动摇民心,接下来恐怕就是大龙最危险的时候了。
60那是军饷
北军全灭的消息很快传到文武百官耳中,众臣霎时如临大敌,大龙内忧外患的局面当如何破局,倘若今年老天还不开恩,再来几场旱灾雪灾什么的,大龙不亡都不科学。
朝堂上的气氛很凝重,大臣们上朝都胆战心惊,虽然皇帝竭力压下北军溃败的消息,但随着南下的流民越来越多,边关的事还是或多或少的传到了百姓耳中。
这种消息最是得说书人的青睐,经过口才的渲染,镇北军的事很快蒙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面纱,不多日,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全是议论镇北军一事的人,没有官方的文牒,口口相传只会让事情越传越离谱。
等镇西将军奉旨赶到京城,百姓们已经在传北境告破,数座城池被匈奴人占领,现在北境的百姓纷纷弃城南下了。
城中的议论热火朝天,林家的口碑也因此一落千丈,间接影响了药铺的生意,叶流觞当然也会听到许多,不仅镇北军的事,连林老爷被参都知道了。之前她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确实有人要陷害林家,现在林老爷被指认行贿受贿赈灾不当,林宇的问题还更严重,虽然皇帝没有治罪,但也只是北境告急顾不上罢了。
想到府中林宇带回来的那些金银玉器,特别是一车车异样的粮食,叶流觞的心就很凉,不管林老爷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此劫,但那样的东西绝不能放在府中。
正想着如何处理府中的粮食的这个当儿,远处的城门渐渐围了不少人,似乎有事情。叶流觞叮嘱伙计看好药铺,自己走了过去,只见城门外两个驿官打扮的男子骑着骏马飞驰而来。
“让开,快让开,镇西将军的急报!”
骏马呼啸而过,扬起的尘土迷了观者的眼,叶流觞急忙后退几步,险险避开,看着骑在马背上雄姿英发的人,心中惊叹又触动。天元都渴望骑在马背上飞驰,感受那种迎风驰骋的快感,眼前的骏马高大挺拔,铁蹄铿锵有力,马蹄声密集的落在地面上,却又仿佛砸在她的心尖,叫她有些出神,等两名驿官远去才堪堪回神。
方才驿官说什么?镇西将军的急报?之前打听到皇帝急召镇西将军进京,所以北军有消息了?她连忙跟了上去。
一路追到皇城的门前,好在两名驿官只是把急报送到守兵手中便停了下来,见状叶流觞急忙叫住他们:“两位官长,方才送的可是镇西将军的急报?”
“是呀,你是何人?打听镇西将军作甚?”两名驿官防备的看着叶流觞。
“小的是城中药铺的掌柜,祖上是西部的,自小便非常仰仗镇西将军,在我们那儿镇西将军是战神般的人物,有他在,我们从不担心夜晚匈奴打到家门前,那场着名的河西之战,小的现在都非常佩服呢。”叶流觞和他们套着近乎。
“哟,你这家伙还知道河西之战呀,那一战可神了,镇西将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乱了匈奴王的阵营,还生擒了匈奴王的儿子呢,依我看好郎儿就该像镇西将军这般。”
说起镇西将军的着名战绩,两位驿官打开了话匣子,叶流觞趁机请他们到茶馆喝茶:“那可不是,镇西将军自小善骑射,首次出征便斩敌出众,河西一战一战成名,是家喻户晓的战神,来来来,两位官长不妨坐下喝杯茶,这顿就算小的头上。”
“你什么意思?”两名驿官再次戒备起来。
“还能是什么意思,两位官长远道而来,估摸着还不知道城里的流言蜚语罢。”
“什么流言蜚语?”在叶流觞的有意引导下,两位官长还是坐了下来,叶流觞摸了两锭银子放在他们手中,又叫店家上了一壶龙井和茶点:“小的在京城做点小买卖,现在北境一事弄得人心惶惶,不怕官长笑话,小的胆子小,想打听点消息心里头好有个底。”
两名驿官见了银子霎时变了个态度,他们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下银锭:“什么消息呀?”
“方才两位官长是给镇西将军送急报?可是西部也出事了?”
“不是西部,就是北境的事呀。”两名驿官喝着茶水,提起北境也是愁眉不展。
叶流觞立马紧张起来,果然北境的事绝不像城中传的那般简单:“北境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在城中应该也听到一些消息了,十万镇北军全军覆没,陛下已经下令彻查此事。”
“彻查?莫非另有隐情?”
两名驿官点了点头,一脸凝重,他们凑近叶流觞耳边低声说:“这个我们也不确定,只是听说,镇北军溃败的原因不主要是匈奴,匈奴铁骑再强悍也不可能短短一个月全歼我十万大军,期间一个活口都没有,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是很奇怪。”叶流觞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
“听说北军的粮草未至,我们是西部驿站的驿官,此前我们也经手了好几次北军求援的急报,镇北军曾几次向镇西军借粮。”
“借粮不该向朝廷吗?”
“情况紧急赶不上吧,又或者说朝廷的粮没有去到北军手中。”
叶流觞心一沉。
“你想想,若军队没有粮草补给,匈奴只需把他们困在一个地方,他们便毫无办法,若正好下雪的话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估计那十万大军并非被斩杀的,而是被困死的。”
……
听完驿官的话,叶流觞几乎整颗心都沉了下来,若驿官的话属实那北军的粮道可能被截了,粮草……对了,粮草!
府中的粮食,奇怪的草芥,思绪瞬间醍醐灌顶般串联起来,叶流觞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整张脸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府中的粮食莫非是粮草?只是为何军队的粮草会出现在林宇手中,还让林宇拉回林府?
脑中一下子冒出了无数疑问,叶流觞不敢深思,若真是朝廷拨给北军的粮草,她该怎么办?林家又该怎么办?她的依儿。
“这位女郎?”两个驿官见叶流觞呆滞的僵在那儿,遂伸手在叶流觞面前晃了晃。
“抱歉,小的方才失礼了,十万大军说困死就困死,小的有些心慌。”叶流觞摸了摸脸,却摸到了湿滑,她的脸竟然泌出了一层冷汗。
“唉,前线的惨烈不是我们这些后备人能想象的。”两位驿官少见多怪的摆了摆手:“不过你也别那么惊慌,这只是我们猜想,具体的还要等镇西将军本人进京才知道。”
“是这个理,镇西将军何时进京?”
“约还要一周。”
叶流觞又问了些情况便告辞两位驿官,她连忙往林府赶去。和驿官的一番对话让她越发怀疑府中的粮食便是粮草,本来林家就被指认赈灾不当和中饱私囊,若这个节骨眼又传出粮草未至,即便府中的粮食不是粮草林家也百口莫辩。但她有个疑问,为何少爷手中会有粮草,少爷自己知不知道那是粮草。
回到林府,叶流觞不敢耽搁,急忙打开库房的门,看着里头堆积如山的粮食,她首次感到何为绝望。
捡起一根草芥仔细查看,之前她觉得这些草芥奇怪,但这些粮食是军饷的话就一切都说得通了。军饷包括了粮与草,粮食是士兵吃的,草便是战马吃的,那么粮食的麻袋上蹭上草料就很正常。
看着手中淡黄的草芥,甚至还能看到沾染的一些麦麸之类的杂质,这无疑直接佐证了这是粮草的猜测。等柳无依闻声赶来,叶流觞绝望的看着柳无依,怎么办?
“怎么了?”柳无依刚刚来到库房就看到一脸绝望的叶流觞,连忙走上前拉住叶流觞的手。
“依儿,这些粮食真的有问题。”叶流觞拿起几根草芥放在柳无依的掌心中。
“你发现什么了?”柳无依也仔细端详。
“这不是路边杂草,这是草料,战马吃的草料,这里的都是军饷。”
“什么?”
柳无依大惊失色,眼前的这些是军饷!看着手中淡黄的草芥,却不明所以。她自小养在深闺,嫁人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路边杂草都不太认识,更被说草料了,手中的草在她看来就是草,但叶流觞却说这是粮草?
草芥呈现淡黄色,周围沾染了麦麸豆渣,这就是粮草吗?反应过来后的柳无依连忙道:“为何军粮在我们这儿?难道北境!”
她很聪明,之前从城中听到北军兵败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兵败,但是叶流觞提到粮草还这么绝望,她很容易就会猜到兵败或许不仅仅是兵败这么简单。
柳无依压着声音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流觞,北境兵败的缘故不会是因着这些粮草吧?”
“不知道,不过脱不了干系,现在镇北军没有人回来,具体的情况无法得知,但我从驿官那儿打听到镇北军曾向镇西军求粮,所以缺粮的问题是可以确认的。”
“那这……这可如何是好?若真如你说的那般,这些粮草,为何林宇会有粮草?”柳无依也慌了,此事一旦败露,皇帝追究可不仅仅是问罪贬官这么简单了,她们会面临连诛的惩罚。
“先别着急,这些都是猜想,或许事实没有我们猜的那么糟糕,镇西将军还有一周才进京,在此之前我们把这些粮食处理掉,不然搜出来不是都能被说成是。”叶流觞看着眼前的粮食,粮食大概有上千石,这么多得如何悄无声息的处理掉。
柳无依一听就明白了叶流觞的意图,这些粮食到底怎么到林宇手中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扳倒林家,这批粮食很可能对方也知道,官兵随时都会过来查。
想了想,柳无依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行字,把纸递到叶流觞手中:“流觞,这里有个庄子,不在林家名下,粮食可以先运到那儿。”
“不在林家名下?”叶流觞看了眼地址,是位于京郊的江南镇上的一个庄子。
“嗯,是我出嫁前的一个闺中密友的,她信得过,把这些东西放在那里没有人查的到。”柳无依撒了个慌。
“那我趁柳家送药到药铺的时候把粮食混进车队中,估摸着辛苦些,几趟就能转移干净。”叶流觞没有怀疑,她很快便想好了转移粮食的对策,因药铺从柳家商队那里进货,每次进货后刚刚好可以把粮食混入柳家的车队中,一千石不多,且柳家的车队不是说查就能查的,混进去也安全许多。
“好。”
两人商讨好处理粮食的对策,两天后,柳家的车队如期过来,她们把装了粮食的马车混入车队中,为了安全起见,叶流觞亲自护送这些粮食到达庄园。
“流觞。”眼看叶流觞就要启程了,柳无依难掩担忧。
“别担心,只是去送货,明早便回来了,近一千石粮食,得分两次运呢。”叶流觞转身轻轻抱了抱柳无依,轻松道。
“嗯,你仔细些,注意安全。”柳无依埋在叶流觞怀里,声音显得瓮声瓮气的,虽然只是运输粮食,但她还是很担心。
“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睡醒了我估摸着也回来了。”
叶流觞柔声安慰似乎吓到了的人儿,其实她也很害怕,毕竟她们再怎么聪慧,到底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一朝天子一朝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要杀她们不过也就一念之间。但身为柳无依的女君,在柳无依害怕的时候她必须坚强起来,更没有资格退缩,她们的关系来之不易,一旦走错一步或者退缩了,迎接她们的都是地狱,她早就没有退路了。
拥抱了一会儿,柳无依总算平静了许多,见天色不早,叶流觞不再耽搁,再柳无依的目送下坐上了前往京郊的马车。这批粮食必须她亲自处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目送叶流觞离开,柳无依也没有闲着,她修书一封送去给林宇,是该找某个罪魁祸首问清楚了。
61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某位花花公子还不知道自己又摊上了一件大事,老爹被参的事弄得他自顾不暇,等收到柳无依的信姗姗来迟时,已经五天过去,等的柳无依恨不得去户部抓人。
“你可算回来了,快说,之前带回来的粮食到底哪里来的?”见林宇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柳无依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平时大事做不成一件,好不容易做了一件大事,居然如此惊天地泣鬼神,把整个林家拖下水。来自生命的威胁逼的柳无依也不再顾及往日的礼法,面对林宇,她直接厉声质问。
“你作甚?这是你和夫君说话的态度吗?”没想到一回来等着他的居然是来自柳无依的质问,林宇顿时恼了,他觉得自己作为夫君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本来右都御史把他吃喝嫖赌的事抖出来就颜面尽失,后又被质疑科举舞弊和贪污赈灾粮,在文官当中本就抬不起头的他憋了一肚子气,谁料回来又要面对柳无依的数落,区区一个无竖的坤辈也有资格质问他吗?
“少跟我说那些,我问你,那批粮食是不是军饷?”柳无依直言道。
似乎是没想到柳无依会这么说,林宇有点愣神:“你说什么?”
“问你,那些粮食是不是军饷?”
“你说我拉回来的那些粮食是军饷?”
见他眼中难以置信,柳无依也有些意外:“你不知道?”林宇竟然不知情吗?
“我怎么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粮食吗?你为何说那是军饷,你可确定了,那真是军饷?”林宇顿时紧张起来,他虽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近日朝廷收到镇西将军的急报,说镇北军存在粮草不足的问题,结合之前他被质疑赌输的粮食来源,若这个节骨眼有人揭发林家藏有未知的粮食,那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柳无依这回算明白了,草包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把这么多来源不明的粮食拉回府中,估计还拿来赈灾了,该说林宇心大还是没脑呢。她没好气道:“你拉回来的那些粮食都是粮草,至于是送到哪里的粮草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从一窝土匪寨子中得来的。”涉及到杀头大罪,林宇也不敢瞒着柳无依。
“土匪寨子?”
“嗯,之前包夜花的银子有点多,又在乌苏镇输了不少粮食,赈灾就不够了,刚好去洛城路上遇上一帮官兵剿匪,那时流民南下,洛城一路盗匪四起,光是匪窝就有好几个,我便帮着官兵剿匪来填窟窿,这些粮食都是从匪窝中搜来的,此事没有上报朝廷,我们私下分了。”
柳无依:“……”
柳无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相信区区一帮土匪能把送到前线的粮草截获,此事定有另一股大势力掺和,土匪应该其中的一环,目的更多是让这批粮草转到林宇手中,好用来扳倒林家。但现在粮草已经运回来了,她们即便说破天皇帝都不会信了。
“那批粮食可还在府中,若真是军饷,不能放在府中。”见柳无依沉思,林宇却急了,他越过柳无依前往库房。
“我已经转移了。”柳无依说。
“转移了?转移到哪里了,可不能在林家名下的宅子里,必须尽快处理干净。”林宇心头一喜,用力抓着柳无依的肩膀问。
柳无依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挣开林宇的手:“不是林府的宅子,已经让人去处理了,夫君还是自己想想该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免得打草惊蛇落人把柄。”
听到已经转移了,林宇松了口气,但想了想,又不放心道:“让谁转移的,这件事必须处理干净,告诉我粮食在哪儿,我亲自处理。”
柳无依心头倏然一紧,同为贵族,她几乎立刻明白了林宇的弦外音,这是准备杀人灭口!她含糊道:“反正已经处理干净了,夫君就别管了。”
“别管?你说的轻巧,你知不知道现在这批粮草有多危险,镇北军的事很可能就是和粮草有关,若皇帝怀疑到我们这儿,不仅东厢,整个林家都会出事,这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吗?”林宇再次抓着柳无依的双肩,脸上的阴险在此暴露无遗,此刻的他就像曾经对待二夫人一般,没了往日的文雅,只剩下原始的野蛮。
“放开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若不是你把粮食拉回府中,我们何至于此,你会害死我们全府人的。”柳无依也和他撕破脸皮,这人大事不做,专门捅娄子,她好不容易遇上叶流觞,却因这样的蠹虫让她苦苦经营的一切置于危险之地,这口气如何咽的下。
女人的指责是压垮林宇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满脸涨红,在柳无依冷怒的目光中勃然大怒,一时间所有的理智都剥离干净,看着她冷峻的面容,他气急败坏的抬起手挥了过去。
啪!
这一声非常响亮,柳无依纤瘦的身子顿时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软软的倒在地上,她捂着脸颊,整个侧脸都火辣辣的疼,心中愤怒与耻辱让她的目光同样狠辣,若诅咒也能杀人,林宇早就被她杀灭了。
“区区一个无竖的坤辈,还无法无天了,看来是为夫平时忙于公务疏于管教,叫你连‘身为坤泽,当以天元为纲’都忘了,说,粮食转移到哪里了!”林宇打了还不解气,他在疯狂的释放自己的信香,看到柳无依难受的弓着背,他心中充满了异样的快感,欺压柳无依后仿佛这段时间失了的脸面也能捡起来。
柳无依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宁死不屈的态度却再次激怒了愤怒的天元,林宇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不说是吧,不说我就把府中的所有人全部杀掉,不过一群命贱的蝼蚁,让他们苟活至今也该报恩了。”
“你疯了!”
柳无依怒吼出声,林宇却充耳不闻,他盛怒的号召家奴到前院集合,不明所以的家奴早已吓得两股颤颤,少爷的话他们也听到了一些,但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双方陷入两难之际,秋华飞快冲进来,看到跌坐在地的柳无依吓了一跳,特别是看到柳无依脸上鲜红的掌印,她心疼的要命,这个畜生!
“何事?”柳无依借着秋华的搀扶站起来,问她。
“小姐,府外来了很多官兵,听说要找少爷。”
“什么?”
林宇怔住了,盛怒的他似乎瞬间又萎了,这么快就来了?他急忙往前院走去,此时,右都御史已经拿着圣旨带着官兵闯进林府,趾高气扬的叉腰一站,顷刻间,整个林府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62查封林府
“刘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可知道这里是左都御史的府邸?”林宇陪着笑上前,然而右都御史开口的第一句就让他脸上的陪笑凝固。
“左都御史的府邸就对了,来人,把林郎中收押大理寺,镇北军一案没有告破之前封闭林府,林家嫡系极其旁系子孙不许离开半步。”
“什么?作甚,放开我,我冤枉的。”林宇被两个官兵压住,原本耀武扬威的公子哥瞬间成了一根腌黄瓜,他惊慌的大喊冤枉,但这回可没人给他面子了,两个官兵毫不留情的给昔日的贵公子带上镣铐。
“放开我,你有什么资格收押我?”
“什么资格?看着,老夫是奉陛下旨意过来搜查林府。”右都御史往前一站,拿出一卷金黄的圣旨,圣旨展开,所有人全部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谕:因镇北军一案存在粮草不足问题,现有大臣揭发,林家赈灾粮来路存疑,现把左都御史林忠义与户部郎中林宇暂收大理寺,右都御史暂行左都御史职能,奉命调查。
听着右都御史宣读圣旨的内容,林宇双腿抖个不停,身体也在异常抖动……真的来了!
原来,在几个时辰前。
“报!镇西将军进京。”
朝堂上面面相觑,细听之下似乎还能听到咯噔一声,终于来了。
“快快有请。”大臣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唯有心急如焚的皇帝急忙把对方叫进来。
在众目睽睽下,镇西将军领着两位副将自殿外走进来,手夹头盔,身上穿着金黄铠甲,铠甲上溅了些血迹,看似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
大龙王朝傍海而建,背靠匈奴草原,西接西域,导致北境与西部频频受到匈奴骚扰,特别是西部。西部与西域接壤,大龙依靠着名的丝绸之路与西域诸国贸易往来,因此匈奴费尽苦心都想攻破西部,阻断大龙与西域的交流。
匈奴能想到,大龙皇帝自然也清楚,西部边防于大龙而言至关重要,将门出生又熟悉西部的霍子耀自行请命镇守西部。霍子耀自小善骑射,未加冠便斩获匈奴数十人,第一次进军河西还生擒匈奴王的儿子,后来被封为骠骑将军,也就是耳熟能详的镇西将军。
“末将参见陛下。”镇西将军单膝跪下来,随从的两位副将也跪了下来。
“平身,子耀可知道朕为何传你回来?”
“知道。”
“既然如此,你把你调查所得一一说来。”
“是,回禀陛下,末将常年驻军西北,恰巧今年冬季大雪,匈奴没有来犯,末将便一直在整顿军队。只是整个冬季,镇北军都有传话末将,说是北军粮草不足,末将也有帮忙传报回来,户部该有收到消息的。”
“确实,但户部说每月都有增派粮草。”龙顺帝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粮草未至?”
“不太清楚,但镇北军一直有粮草短缺的问题,冬季叁月,末将便给他们送了近两万石粮草,但末将手上也有叁十万大军,隆冬至实在匀不出粮了。一个月前,原本蛰伏的匈奴突然举兵南下,正好与镇北军在峡谷一带遭遇,末将收到镇北军求援便立刻命副将领兵支援,可是……可是那几日突发大雪行军不便,等副将赶到早已没了匈奴人的踪影,只有满地将士们的尸骨。”
说到最后,镇西将军一脸痛惜,作为将军的他虽然铭记保家卫国的使命,但是也非常珍惜手底下士兵的生命。文人总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士兵在文官眼里都是无名小卒,但在大多武将眼里,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伙伴,战场上的情谊远远比朝堂上的要深厚的多。得知镇北军全灭,哪怕他是一方将军也备受打击。
龙顺帝身子晃了晃,忽然像抽空了气力般跌坐在龙椅上:“你当真看到,镇北军全……灭?”
“末将只知道北境峡谷全是将士们的尸身,具体多少无法统计,且当时是末将的副将领兵支援,具体情况便交由副将说。”镇西将军示意一旁的副将,副将立刻补充:“是,末将当时找到了几个奄奄一息的将士,他们都说粮草不足,将士们饿着肚子,本来打算等停雪后撤回北境城的,可谁料刚刚好途中遇上了匈奴。不过他们说失去意识前看到镇北将军领几千精兵往东突围,但那时下雪,周围又有匈奴埋伏,没有将军的命令末将不敢擅自前往搜寻。”
“陛下,末将恳请陛下出兵前往北境,末将愿领命前往北境一探虚实。”镇西将军秉着双手正色言道,包括两名副将皆是秉着双手:“末将恳请陛下出兵,收复北境。”
“对,此事蹊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龙顺帝一拍龙椅:“霍子耀听命!”
“末将在!”
“朕现在任命你为西北大军总都督,兼任骠骑大将军,率叁十万大军前往北境,收复北境诸城,调查镇北军溃败以及为何粮草未至的实情。”
“末将遵旨。”
镇西将军领旨离开,朝堂再次沸腾了,镇北军阵亡的内情当真另有原因,竟是粮草不足。本朝运输粮草有专门的粮道,若粮道被阻隔又或者粮食被劫该有消息传回来的,若没有消息要么人死光了,要么就是被故意拦截了。
右都御史眸子闪了闪,北境粮道恰巧经过北部山区,北部山区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按左都御史的说法此片区域由林宇负责赈灾,林宇传回的消息中指出灾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一方面灾情控制住了,另一方面北军的粮草没有送去。想到林宇输给侄女的粮食,既然赈灾粮输光了,那林宇是拿什么赈灾?
想到这一点,右都御史暗忖天助他也:“陛下,老臣斗胆问一句,前往北境的粮道可是经过林郎中负责的灾区?”
此话一出,百官的目光霎时聚集在林老爷身上。
“你什么意思?”林老爷又慌了:“难不成你怀疑犬子擅自拦截粮道,私吞军饷?”
“林大人别急,请听我说完。陛下,老臣怀疑的也不无道理,林郎中在乌苏镇出手阔绰,光输给我侄女就几百石粮,请问户部尚书,乌苏一带灾情如何?”右都御史向户部尚书抛了这一问。
户部尚书上前:“回陛下,京城以北至乌苏灾情稳定,流民大多已经得到安置。”
“那问题来了,灾情稳定,可是陛下,臣这里有林郎中在乌苏镇花费的凭证,还有签的赌约,林大人可否解释一下,林郎中明明挥霍了如此多粮食,为何还有粮食赈灾?粮食从何而来,总不能凭空出现吧。”
“这!”
百官议论纷纷,部分知道隐情的官员纷纷垂下头默不作声,这下完蛋了。
龙顺帝看着林宇的赌约,脸越看越黑,他把赌约抓成团仍在林老爷脸上:“林爱卿,这下如何解释?”
“这……陛下,老臣真的不知此事,老臣一直忙于各地赈灾,东奔西走,对犬子疏于管教,但据老臣所知,犬子定不可能截获粮道,私吞军饷的。”林老爷再一次跪在地上,他不相信林宇真的蠢到去截粮道,更可能是蠢到不知道那是军饷,贪便宜拉回了府中。可恶,被摆了一道,他怒视着右都御史,右都御史得意的笑了笑:“是与不是,搜一搜林府不就知道了?”
“老匹夫,老夫再怎么说也是左都御史,府邸哪里是说搜就搜的,怎么不搜你的府邸?”林老爷气的破口大骂。
“怎么?还有隐情?”
“陛下,老臣真的是不知道呀。”
龙顺帝死死盯着林老爷,心中隐隐窝着怒火。林老爷为官数十载,虽然没有特别大的功绩,但也没有大的过错,念在多年交情,他对林老爷拉帮结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料如今竟然打主意到军饷上。
“林爱卿,朕平日待你不薄,对你拉帮结派中饱私囊多次饶恕,而你还不知悔改,事到如今别怪朕。”
“陛下,冤枉呀!”
这次皇帝无视了老臣含冤:“右都御史听令!”
“老臣在。”
“立刻带人前往林府搜查,一旦搜出可疑粮食,立刻查抄。”龙顺帝转了个身:“林爱卿和林郎中,贪污赈灾款,放任灾民暴乱,镇北军一案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暂由大理寺收押,听候发落。”
“臣遵旨!”右都御史接旨离开,林老爷则绝望的跪在地上求饶:“冤枉呀,陛下,冤枉,老臣冤枉呀,陛下开恩!饶了老臣吧。”
林老爷被侍卫强行拖走,离开这个他奉献了大半辈子的大殿前,留给他的仍是皇帝冷漠的背影。俗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几月前还是殿前的红人,一夕之间却成了锒铛入狱的罪臣。帝王最是多疑,即便没有佐证,但帝王一旦起了疑心,林家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于是乎,右都御史带着圣旨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来到林府展开搜查。
林宇似乎还没有从林家被查抄的事实中回过神来,明明昨晚他还是尊贵的林家公子,今天就成了罪臣,还要被大理寺收监。被押走前他心惊的看向柳无依,眼神似乎在说:真的转移干净了吧?
“林郎中无话可说了?老夫奉旨行事,林郎中还是不要抗旨的好,免得罪加一等。”右都御史招来侍卫:“给我搜,仔细点,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
得令的官兵立刻在府中到处搜查,动作简单粗暴,甚至找到值钱的小玩意儿还会偷偷装进自己的腰包里,这种行为也让搜查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抢劫。
甚至林家的后院也没有放过,官兵如同土匪般闯入后院,把后院的家眷吓得一个个惊慌失措。林家各房家眷被人如同赶羊般赶到前院,这些后宅夫人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一刻钟后,官兵却两手空空的回来。
“回大人,什么都没找到。”
“怎么会没有呢?”右都御史自然不信,按理说粮食肯定在林府上的,怎么会不见了?
这时,几个官兵抬着两箱东西出来,右都御史脸上一喜,立刻上前打开箱子,只是里头的东西让他失望了。箱子里的不是粮食,而是琳琅满目的珠宝。这就棘手了,这珠宝没法证明来源。
“没有了?”
“对,这是从东厢搜出来的,是林郎中带回来的东西。”
“刘大人,搜不到吧,你们纯是诬陷我林家,我要让父亲上陛下那儿伸冤。”林宇忽然得意起来,还好柳无依事先转移,不然今天就直接坐实贪污军饷了,他们不用查了,可以带去杀头了。
右都御史不信邪的翻找着箱子中的珠宝,但不管怎么找,还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他恨恨的看着林宇:“别以为没找到你们就能摆脱干系,这批珠宝你怎么解释?从哪来的。”
“刘大人,这就是平时我自个儿买着玩的,估计大人家里更多罢,收藏珠宝也不行吗?”林宇得意的仰着下巴:“现在什么都搜不出来,刘大人还是先放了我。”
“放了你?林郎中还搞不清楚状况?本御史是奉陛下旨意办事,现在怀疑林家的不是本御史,是圣上,要伸冤就到陛下跟前伸冤。来人,把林郎中收押大理寺,林府今日起全府封闭听候发落。此两箱珠宝来路不明,本御史怀疑也是赃款,一并收回大理寺。”
“你凭什么?你这是强抢。”
“本官说是赃款便是赃款,走,押回大理寺,封闭林府。”
右都御史命人压着林宇离开,还像压重刑犯一般压着他游街示众。
老夫人何时见过如此阵仗,本就因官兵闯入后院吓了一跳的老妇人,此刻又看着儿子被当众押走,丈夫被监禁,就连整个林家都听候发落。重大的变故让尊贵了半生的她一时难以接受,她抬起手艰难的指着气势汹汹的官兵,两眼一翻,话都没说出来便晕死过去,吓得一众家眷一边惊呼一边叫大夫。
家眷们乱作一团,在这片混乱中有一个屹立挺拔的身影。柳无依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去的官兵,林府彻底被看管起来,从始至终她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鲜红的掌印还印在她的脸上,但她仿佛浑然不觉,似乎此时此刻的她又变成一开始的那个处事不惊的东厢少夫人,就连面对丈夫被强行拖走也无动于衷。
“到底发生什么了?”老夫人被掐着人中醒过来,颤颤巍巍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府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作为林老爷的夫人,她活的像传统的坤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现在面对突然的变故竟毫无应对之法。
老夫人尚如此,各房家眷就更不用说了,少男少女早就吓破胆,常年呆在深闺的他们只会挤在一团,放任孩子的哭声响彻震天,家奴们也吓的魂不守舍,林家衰败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这时,沉默良久的少夫人站了出来,家眷们和家奴们渴望的目光纷纷看向了他们的少夫人,似乎一下找到了主心骨。
“少夫人。”
“稍安勿躁,你们先打扫一遍,现在具体情况尚不得知,安心等候发落便是,现在你们先各回各房,把现有的银钱整理出来,奴婢们扶老夫人回去歇下。”
“是,少夫人。”
待家眷们心事重重离去,周小丫彷徨的走上前:“柳姐姐。”
“你也先回去,莫要太担心了。”柳无依宽慰道。
“嗯,那我先回去了。”
看着周小丫一步叁回头的走开,柳无依心里不是滋味,她独自站在前院,首次感到迷茫和无措。虽然她竭力表现的平静,但这样的变故再坚强的人都做不到平静,之所以没有惊慌失措也仅仅是一下子吓懵了,她对超出能力范围的局面感到迷茫。
甜蜜梦幻的日子就此结束了?明明才说好等夏天到了便一起在荷塘赏花的,还没到夏季呢。面对天子的猜忌,她毫无选择之主张,事到如今,叶流觞,似乎只有让你活下去的这么一个选择了。
63她还在等我呢
林家的事很快在京城传开,林家名下的所有商铺全都勒令停业,哪怕广受好评的东厢药铺都不能幸免。百姓们纷纷惋惜,为何如此惠民的药铺都查封了?
李大夫忧心忡忡,他特意打听了下林家的事,知道这回林家可能摊上大事了。
自从药铺勒令关门后,他日日都会来药铺查看,但偏偏这个时候某个最该出现的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提心吊胆的等了几天,终于,在林家查封的叁天后,叶流觞总算赶了回来。
叶流觞才回到京城就傻眼了,没想到自己刚刚转运完最后一批粮食,紧赶慢赶赶回来,迎接她的不是心上人的怀抱,而是一纸封条?她连忙转脚去了妙春堂。
“李大夫。”
“哎哟,流觞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你到底上哪儿去了,林家出大事了你可知道?”李大夫见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叶流觞,连忙把叶流觞拉到医馆细说。
“出什么事了?”叶流觞心里一惊,心下隐约有了猜测。
“林家可能摊上什么大事了,林老爷和林少爷都被大理寺收押了,林家的商铺也全部停业,或许不久后就要问罪了。”李大夫着急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若实在不行,老夫现在就可以给你赎身,以后你就跟着老夫学医吧。”
叶流觞怔住了,真的出事了,本来以为转移了粮草就可以躲过一劫,结果还是出事了,这宛如日中天的林家就此倒了吗?若林家倒了,柳无依怎么办?强烈的不安倏然笼罩她的心头,来不及听李大夫细说,叶流觞本能往外走去。
“你作甚,难不成还要回去?林家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只是一个家奴,只要赎身就和林家没关系了,他们也不会抓着你不放。”李大夫拉住欲离的叶流觞:“听老夫的,虽然老夫不算什么世家大族,但在京城也算有点名望,老夫正缺个徒儿,你随老夫学医也不用担心生计。”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回去,李大夫,你的好意流觞领了,只是流觞无心于此,恕流觞先告辞了。”叶流觞挣开李大夫,来不及述说感谢就匆匆拜别。她的脑子乱成一团乱麻,但那个婀娜的身影却越发清晰,她得回去见她了。
似乎没料到叶流觞会这么干脆的拒绝,李大夫不明白,要知道,他号称妙手回春,哪怕太医院的太医他都能比肩一二,多少人想成为他的徒弟,叶流觞居然叁番几次拒绝。他知道叶流觞的心上人在林府,那一起赎身不就行了?李大夫看着叶流觞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中,实在想不明白。
这边叶流觞拜别李大夫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感到林府,等回到林府,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曦光融融中,林府半藏在薄雾中,看起来还是那么威严耸立,但细看之下,却隐约看出了几分破败。
朱红大门紧闭,上面横着贴上了一张灰白色的封条,两名官兵把守左右,檐下的红灯笼被取了下来,石狮子上也落了一层薄灰,显然被看管起来有些时日了。叶流觞不敢耽搁下去,匆匆和官兵报了下身份,便直奔林府后院。
来不及敲门,她直接闯了进去,绕过转角,掀起熟悉的门帘,进到内室,房中的布局似乎还有那一晚红绸喜字的影子,但如今全部化为了无有,叶流觞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床上那抹清瘦娇弱的身影上。
刚刚睡醒的女子似乎被她吓到了,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在看清是她后又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她在对她笑,但这个笑容在憔悴的脸色衬托下显得十分勉强,更让她痛心的是,出门前女子光滑的脸蛋此时泛着乌青,一个巴掌印突兀的印在上面。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叶流觞再也忍不住,叁两步冲上前把担心了一路的人儿抱进怀里。
“依儿!”
“流觞!”
久别重逢的两人紧紧相拥着,没有喜悦,只有因突发变故带来的惊慌与彷徨。她们都是如花似玉的少女,且有着年轻女子的灵动娇媚,这样沉重的打击忽然落在两人尚稚嫩的肩头,让稚嫩的两人都一下子变得沧桑起来。
“你脸上怎么了?可是官兵打你了?”叶流觞轻抚柳无依肿起来的侧脸,从发青的掌印可以看出已经打了几天了。林府是几天前出事的,那时她还在江南镇秘密处理粮食,柳无依却在这里承受了一切,没有和恋人一起承担,叶流觞懊恼又自责,光想想当初的柳无依会多无助,她身为郎君却没有在身边,连倾述的人都没有,柳无依还被打了。
“不是,是林宇打的。”柳无依摇了摇头,刚刚说完就感到叶流觞浑身的气息都冷了下来,她连忙安抚:“你别生气,先听我说,林家出事了,皇帝怀疑林家私自截获军饷,前几天派了人过来搜查,还把林家老小收押大理寺。”
“搜到什么了?”叶流觞亲吻着发青的巴掌印,林宇,她记下了,总有一天她会狠狠的刮回来。
“没有,幸好我们提前转移了,不然撑不到现在。我们之前猜对了,那些粮草真的是军饷,林宇说剿匪得来的,但可能是被人有意栽赃的,现在说不清了,皇帝已经把这口锅扣在林家头上。”柳无依绝望的看着叶流觞的眼睛:“流觞,这次轻则被贬,重则抄家!”
“!!!”
叶流觞双眼蓦然瞪大,眼中惊恐和无措不断交替闪现。抄家?竟然这么严重?她本来还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粮食,这件事情只要拿不到物证皇帝会网开一面,但现在皇帝显然是要林家坐实,残杀一个老臣就能稳定社会,皇帝显然很乐意这么做。
“抄家?”
“流觞,这次的事就是林家的敌对党派做的,你才转运最后一批粮食就有人把镇北军缺粮的事往林家头上引,皇帝正需要平息此事,有意拿树大的林家开到,这次过不去。”柳无依走到柜子里拿出早就藏起来的锦盒,一脸欣慰的交到叶流觞手中。现在的她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给叶流觞留了后路,能够保住自己的心上人已然是绝望中最后的慰藉了。
叶流觞的手都在颤抖了,锦盒不大,却很有分量,但为何柳无依的表情看起来如同解脱?想到什么,她心头一痛,小心打开盒子,银票、地契还有几块金砖赫然眼前,更刺痛她的眼的是其中一张房产的地址就是转移粮食的庄子。
柳无依不是说那是闺中密友的庄子吗?为何这个庄子在她的名下,锦盒里所有地契和房产的署人全是她,想明白柳无依的用意后,她的眼睛霎时赤红了:“柳无依,你什么意思?”
64你可有一刻把我当成女君? yel u4.co m
“柳无依,你什么意思?”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你带着这个离开林府,现在起你就不是奴才了。”柳无依强忍心中的不舍,故作欣慰的抱了抱叶流觞。
林家衰败,她作为东厢少夫人和林家牢牢绑在一起,但叶流觞只是林家的家奴,只要赎身就与林家没有瓜葛了,有她准备的财产,今后叶流觞即便不做事都可以安度一生。想到心上人能够在她的帮助下安度余生,她很幸福,似乎连自己将要面对的困境都被这点欣慰掩盖,比自己幸福还要幸福。
叶流觞都不知道是怎么接过锦盒的,锦盒不重,拿起来却宛如千斤,重的拿不起来。柳无依此举毫无疑问想保住她,但正是这番举动让她难以接受,甚至有点生气。
凭什么让她离开?虽然如今她没有能力带柳无依离开,可至少可以做到与柳无依生死与共,而不是窝囊的被妻子保护在某个角落,过完这孤苦伶仃的一生。
砰的一声,锦盒被重重关上。
柳无依吓了一跳,她看看双眼倏然赤红的叶流觞,又看着被塞回手中的锦盒,首次有点不知所措。
“流觞?”
“柳无依,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你凭什么让我走,你不走,我也不走。”叶流觞固执的坐在这里,柳无依此举无疑是在单方面抛弃她,不仅抛弃她这个人,也抛弃她们的感情。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柳无依却不与她商量单方面就宣判她的死刑。
“我走不了,流觞,有时候世家小姐还没有一个家奴有后路。”柳无依失笑,她的身份给她带来了丰厚的物质生活,却也成为她的枷锁,越有地位枷锁就越多,她恨不得立刻和叶流觞双宿双飞,但没办法,若和叶流觞逃走,她就是畏罪潜逃,不仅罪加一等还会连累亲属,说不定逃了比不逃还惨。
“所以呢,你不能逃为何就觉得我能逃,你在这里我一个人又能逃到哪里去,我没有地方去了。”叶流觞的双眼一下子湿润了,她无助的摇着头,双手绞在一起,在这里她很开心,虽然当家奴,但她真的很开心,有秋华和周小丫,还有柳无依,她的家就在这里。
听着她的哭腔,柳无依也不忍心:“流觞你听我说,现在留在府上没有好处,不过是抱在一起落魄,你不会没有地方去的,我给你准备了许多银子,还有一座庄子,那里离京城远,气候湿润,是养人的地方,鱼米之乡不会遭遇大灾,你在那里不会过以前那种苦日子的。”
“没有你还不是苦日子。”
“我晓得你以前的日子很苦,但我已经安排好了,庄子里有下人,土地也都安排了佃农,如果你不想做事光是收田租就能过的不错,你会衣食无忧的。”说着说着,她的泪却先一步落了下来:“若今后找到老叶家,你把爹娘一并接过去,只身一人难免孤枕难眠,若你想就讨一个小媳妇,但要记住了,找心思纯善的,莫要去什么染坊找漂亮的,你心善纯良,莫要被骗了。若想要孩儿了,过继也好收养也罢,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莫要把我忘……唔?”
嘴唇突然被另一双唇堵住,柳无依的泪凝在了眼眶中,但是唇间却仍在不断渗入另一股液体。液体微咸滚烫,但她却从中尝出无尽的苦涩,是叶流觞的泪。看更多好书就到:paowenwu1.com
“你作甚?听我把话说完。”柳无依被她打断有些恼,抬头去看,却猛地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
“柳无依,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柳无依愣住了,顶着叶流觞盛怒的双眼,她的泪再次落了下来。
是啊,她在说什么呢?失笑浮现于脸上,但是她还能怎样,万千言语逃不过一个字,命!
“柳无依,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女君吗?你在作甚?你是在交代遗言吗?”叶流觞终是忍不住吼出声来,柳无依把她当什么了,不仅单方面赶她走,还让她讨媳妇?她觉得柳无依侮辱了她的真情,柳无依用情至深,她难道没有吗?凭什么叫她找别人,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若你觉得是便是罢。”柳无依垂了垂眸:“流觞,这次不能由着你,就听我的罢,如果贬到荒芜之地,水土不服又缺医少药的,若流放就更不妙了,去到边关作为天元的你会被充苦力甚至充军的,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留个好的念想罢,我不想最后还要弄得那么凄苦。”
“所以呢,我会面临充当苦力充军,那你呢,你可知你去了边关会怎样?”叶流觞只是反问。
“我要面对什么就不劳你费心了,虽然林家倒了,还有柳家呢,我不会被当奴隶,你就别担心了。”柳无依侧过头没有看叶流觞,虽然她极力维持声线的平稳,可还是能听到一丝颤抖。
叶流觞皱着眉,突然冷冷大笑:“柳无依,你撒谎也脸不红心不跳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柳家是派人去保护你还是怎样?远在京城的柳家如何护你?”
“那也不是你该关心的,这些银子你拿着,快些走罢,还有周小丫,一并带走,你们有伴不会太孤单,我也有秋华陪着,你不必担心我,若将来还有缘,我会给你写信的。”柳无依不想回答叶流觞的问题,她把锦盒再塞回叶流觞怀里,催着叶流觞快点走。
“柳无依!”叶流觞气的愤怒大吼,趁柳无依愣神之际,她猛的把柳无依推倒在床,迎着柳无依诧异的目光,她双眼赤红:“你以前总和我说一堆乱七八糟的甜言蜜语,又是结发,又是女君,但你一个都没有兑现,唯有我蠢到全部信了。”
柳无依眸子同样一片猩红。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做到了,可是你呢,你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又做了什么?”她苦涩道:“每次有事你都想护着我,现在你居然还想卖了我,你其实从未想过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
“……”
她说的痛心,叶流觞悲绝的样子印刻在柳无依的脑海中,柳无依心头一悸,思绪似乎凝结了。
“柳无依,你可有一刻真的把我当成女君?”
艰难的问出这句话,叶流觞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扶正床上的锦盒,却是不敢再听柳无依的回答。她慌忙往外走去,脚步错乱,她觉得自己非常可笑,柳无依没有认可过她,她却又傻又天真的在那儿自导自演,真的把自己当女君。
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开,柳无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许久后从床上爬起来,却又蜷缩至床头,眼神一片黯淡。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又渗入她的唇间,在舌尖绽开浓浓的苦涩。
她没有把叶流觞当女君?说笑吧,或许一开始她确实只是想给叶流觞一个惊喜才办了那场成亲仪式,但是久而久之,叶流觞的温柔早已打动了她。
那份爱恋在日常相处中拉扯的越来越深沉,叶流觞是她亲自捡到的玉石,由她亲自打磨,破开外层晦暗坑洼的石块,露出内里精雕细琢的莹润美玉。叶流觞在她的一点点打磨中变成如今美丽勾人的样子,她温柔又坚强,只可惜她却来不及品鉴这块美玉了。
很不甘心,但是与不甘心相比,她更怕这块美玉会被破坏。现在的她能够深切体会到叶流觞曾经说的,若失去这层尊贵的身份,她立刻就会被踩在脚下,没了尊贵身份带来的安全感,她只剩彷徨无措,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珍视的东西离开。
可惜的是,她最后的心愿却让叶流觞伤心了。
沉吟许久,柳无依还是擦去了脸上的泪,重新拿出名册整理。林家正处于听候发落的状态,名下的商铺全部停业,府上入不敷出,自然供养不起家奴了,虽然满打满算她才进府叁年,但从未苛责过府中的家奴,现在也愿意放家奴离开。
时间晃眼过去一个上午,肚子有点饿了,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柳无依下意识看去,眼底的惊喜在看清来人时却陡然湮灭。
秋华拿着午膳进来,眼尖的捕捉到柳无依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她心叹一声,把食案放在桌子上:“小姐,吃点东西吧。”
柳无依放下手中名册,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口菜。始一入口便皱了皱眉,不是叶流觞准备的食物!
因她挑食,平时一日叁餐都是叶流觞亲自准备的,那人知道她的口味,每次准备的都是她喜欢的,但眼前的菜,虽然看着还可以,吃起来却油腻荤腥,那人走后,她吃的又回到当初的温火膳。
柳无依没说什么,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只吃这么点?多吃一些罢。”秋华看着才吃了几口的饭菜,欲言又止,林家此次的罪行至少被贬,小姐这般挑食,若以后去到什么苦寒之地,小姐的身子如何受的了。
“不饿,她呢,为何她没来?”柳无依倒了杯茶喝了几口,有些不适的按着肚子,似乎一下子就虚弱了许多。
“她在房内,看着在收拾东西,估摸着要出府了。”
柳无依眼神暗了暗,眼角又泛出了湿意,还是要走了呀,真好……她把早已准备好的锦盒递给秋华:“这个拿给她罢,让她自己当心些,今后注意安全。”
“小姐你不亲自送送她吗?”秋华把盒子接过来,她知道锦盒里的是什么,但正是因着知道而难过,小姐自身难保了,还在担心叶流觞呀。
“不去了,去了恐怕就舍不得了。”柳无依眼含热泪,她不是心狠之人,更别说面对叶流觞。可如今她束手无策,尚自身难保,若还跟着一个奴籍的叶流觞,没了尊贵身份的她根本护不住叶流觞的,叶流觞跟着只有死路一条。
秋华心里不是滋味,没想到小姐当初一语成谶,小姐好不容易勇敢的选择了这条路,竟然落了个这样的结局。有情人难成眷属,上天真是不公平。
“那要给她带话吗?”
“那嘱咐她让她保重。”
“好。”
秋华离开后,柳无依像失了魂,她麻木的把现有的银票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又使唤家奴去给官兵行个好,尽量典当一些,免得以后财产充公她去到偏远之地没有银子傍身。
午后,柳无依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卖了许多家奴后,林府显得人丁稀薄,微风阵阵吹来,带着暖意,五月中旬夏季将至,气温已经上升,今年比之去年多下了几场春雨,空气温暖湿润,倒给了广大百姓喘息的机会。但是她,却没有喘息的机会了。
不知过了多久,秋华独自回来,手中的锦盒已经不见了。
“如何?”
“小姐,她走了。”
……
柳无依心口一阵刺痛,泪,再次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她抬手附在脸上,晶莹的液体顺着手指缝的间隙流淌而出。终于走了,走了好,走了叶流觞就安全了。只是她难受的捂着胸口,自己为何有点喘不上气来,好闷,整颗心仿佛也空了一大块。
初夏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的心却越来越冷。目光麻木的打量着住了叁年的院子,院中的兰花依旧盛开,只是略显寂寥,古人皆说宫室深幽,别有景致,如今来看就连孤寂的景色也别有一番风趣了。一阵清风吹来,带着满满的兰花香,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似乎还能闻到细微的水香。
叶流觞,此去一别,兴许一辈子便再无相见,不久后我便要前往荒芜之地,甚至可能很快会与世长辞。不知道几十年后,你是否还会记得曾经的林家大院,记得曾经年少时的这么一桩情愫呢。
65你在哭
到了夜晚,柳无依也是随意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习惯了叶流觞的陪伴,一个人睡觉反倒不习惯了。
躺在宽敞的床上,被子上还有那人的体香,那么清新好闻,距离上次和叶流觞同床共枕已经过去十多天,被子上的气味也淡了,且以后都不会有了。
分别来的太突然,因分歧甚至连道别都没有便草草结束。
叶流觞真是讨厌,不见面至少也要留封告别信给她罢。
柳无依心下不断埋怨着叶流觞,把自己蜷缩起来,轻轻嗅闻被子上的水香,夜幕总能加深人的孤苦,她看着窗边的红灯笼,思绪再次飘到了那个年夜。她们四人吃喝玩乐其乐融融,热闹且温馨的场面与现在形成了鲜明对比。
难道今生都要这样孤苦伶仃的迎接死亡吗?好不公平,做错事的是林宇,她何罪之有?为什么要承受这种惩罚。
好孤单,好害怕,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白天还能自我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一想到懂她的那人已经走了,她就难过非常。柳无依紧紧环抱自己,近六月的气温,她的手脚比寒冬还要冰,像冰块一般,麻木失去知觉。
床榻上绻缩的身影透出浓重的孤寂,平整的床单被抓出许多道褶皱,瘦弱的身子掩在单薄的锦被下,借着微弱的月光,被子上的轮廓正瑟瑟发抖,渐渐的,低低的呜咽从里头传来。
她的呜咽犹如杜鹃啼血,强压着的呜咽每一声自胸腔中蹦出来,道尽了主人家无尽的凄凉。尊贵时与多人共侍一夫,落魄时便孤苦伶仃,她生来就是一个悲剧。
叶流觞的离开彻底摧毁了她的心理防线,几天积攒的恐慌也在这一晚爆发,当初在世人面前风华正茂的林家少夫人眼下只会无助的哭泣。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少女,如何能抗下这一切,面对未知她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害怕,除了害怕就没有别的感受了。
“……呜呜……呜。”哭声越来越大,她只好用被子捂住嘴巴,但泪水与哽咽声依旧控制不住的逸出来,她紧紧咬着被子,生怕声音会惊动秋华,向来要强的她到了这个时候仍不愿把脆弱展示给他人。
“流觞,呜呜……怎么办呀,我害怕,好害怕呜呜……”她哭的奔溃,想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心头的不安,但哭着哭着,盖在身上的被子突然被掀开了,视野蓦然一亮,落在脸上的一道视线让她惊慌失措。
柳无依连忙抬手遮住脸庞,但紧接着就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熟悉的气息瞬间把她包绕,柳无依的泪都凝住了,她连忙抬头,正好与叶流觞疼惜的眼神撞在一起。
“你怎么了?”叶流觞轻抚柳无依的头,没想到自己回来看到的居然是柳无依如此奔溃脆弱的画面,那一声声压抑的哭声哭的她心都碎了。叶流觞拿出帕子作势替心上人拭泪,这时,一只手却先一步抚上了她的脸颊。
冰冷的温度自手掌传递到脸颊,冷的让她怀疑贴上的是一块冰,心更疼了。
“流觞?”柳无依摸着叶流觞的脸,摸到熟悉的眉眼和烫手的温度,她猛然把眼前的人紧紧抱住,心里又惊又喜,叶流觞居然回来了。但惊喜之余,她很快回过神来,又开始推她:“你回来作甚?不是让你走了吗?快点走,不久皇帝就要问罪了,拖久了说不定一并治罪。”
她像个疯子,抱着叶流觞的是她,推开叶流觞的也是她,理智告诉她要把叶流觞推开,感情上又逼着她去挽留叶流觞,拉扯之下她犹豫不决。
看着不到一天就有些癫狂的人儿,叶流觞一下红了眼,明明很害怕,还要强装镇定的赶她走。哪有夫人把郎君赶走的,她没算账呢,这人倒自己先哭了。
“柳无依,你就这么想我走吗?”她苦笑道。
“是,你必须走了,已经快一周了,皇帝的圣旨随时都会到,你快走吧,算我求你了,走呀。”柳无依推着叶流觞,但纹丝不动,一年前还十分瘦弱的女郎,眼下已经发育的成熟了许多,身体矫健有力,只是抱着就推不开了。
“你让我走是吧,那我问你。”叶流觞死死抱着柳无依:“你说,你方才为何哭?你为何要自己躲在被子里哭?”
“我不知道,我没哭,我没有哭。”被戳中痛处的柳无依有点奔溃,她无助的摇着头,但她的眼泪却与她作对般再次冒了出来。
“不知道是吧,那我告诉你,你方才叫我了,你在害怕,你该是想我了。”叶流觞也跟着落下泪来:“依儿,我们成亲了,有什么事你和我说,我能和你一起承担的。”
叶流觞哽咽的嗓音让柳无依的眼泪更加止不住,挣扎的力道一瞬间撤去,只是摇头:“流觞,你快走好不好,不然我护不住你的。”
话音未闭,浓郁的水香把她团团包围,她的话也哽在了咽喉。柳无依双眼瞪大,看着叶流觞放大的面庞,唇上柔软的触感使她愣了一下,随后便无法自拔的沉溺进去。
“听好了,我不用你护着,我能护着自己,也能护着你,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畜生不会管你的,我得跟着你,不就是充苦力或充军吗?我不怕,我怕的是和你分开。”
“流觞。”
“依儿,信我一回可好?”叶流觞拉起柳无依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诚恳甚至眼含祈求的与她说:“伴侣该互相信任,为何你不信我呢?”
掌下传来的跳动清晰有力,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指尖,十指连心,恍惚间叶流觞似乎被她牢牢攥在手心里了。慌了半宿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柳无依彻底失了力气,软软的窝进了叶流觞怀里,不说话了。
见柳无依平静下来,叶流觞心里酸涩,她没有安全感的时候都是柳无依给她安全感,但是她却没给足柳无依安全感,导致柳无依不信她,说到底还是她太没用。眼下林家没落了,但对她来说也没有那么糟糕,兴许还是个机会呢。正所谓乱世出英雄,若林家没有没落,她和柳无依也许这辈子都是这样了,现在难关来了的同时,机遇同样来了。
这次,她决不退缩。
想定以后叶流觞目光明亮,拿出特意找来的消肿散瘀的药膏。柳无依脸上的巴掌印好些天了,泛着吓人的紫黑色,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处理过,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就这样她如何放心让柳无依跟着林宇去什么莽荒之地。况且这一巴掌今后必须讨回来,不然死不瞑目。
用手沾了些药膏抹在巴掌印上,她狠了狠心用了点力气揉起来,可是即便她的动作已然放到最轻,揉着揉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还是再次流出液体。
“可是疼了,乖,忍一忍,不揉开的话估计要好些日子才能好。”叶流觞手忙脚乱的给她揉着脸,看着柳无依眼中的泪越来越多,又懊恼起自己嘴笨,连哄人都不会。
柳无依兀自流泪,叶流觞表现的越疼惜真诚,她就越忍不住泪水。年轻的天元虽然还是很笨拙,但用情至深却是能真切感受到的,她突然抱上叶流觞,吻了上去,不等叶流觞有所准备就急切的吮吸起来。
那抹甘甜的气息是她今生的迷魂药,是呀,叶流觞是她看着蜕变的,亲自栽培的,从一开始干瘪青涩的模样长成如今温柔又坚强的模样,她欣慰、欢喜,更是为之痴狂。她看上的人,为何她不能相信一次?她的眼光不至于这么差吧。
这一刻她的情感像休眠许久的火山,一朝喷发,再也不可收拾,强烈的情感冲击瞬间把引以为傲的理智掩埋。两人重重倒在床上,情绪激动的柳无依不管不顾的压在叶流觞身上。
只听“撕拉”一声,初夏单薄的衣裙顷刻间化成了布条,少女凝脂般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皎洁的冷光,柳无依的手指在温润的肌肤上游走,感受着一寸寸蜕变的肌理。这人是她的!冰凉的手在温热的肌肤上跳跃一周,越过胸前柔软的隆起与平坦结实的腰腹,直直的停留在胯上那一方绵软温暖之上。
66抵死缠绵
这几天更的比较慢
67捏了一晚上H
看了文给点珠呀
68降罪圣旨
今天秋华醒来有点拘谨,她有些焦急的坐在屋檐下,也不敢去拍门,生怕小姐怪罪于她。这一等就等到近午时,日晒叁杆了,小姐房里还是没有动静,她担忧的看向紧闭的房门,心下思忖不会出事了吧?
秋华焦头烂额之际,此时房内。
叶流觞和柳无依相拥而眠,因昨夜太疲惫,眼下两人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恬静的睡容映衬着嘴角的笑弧,看不出丁点即将被问罪的样子。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叶流觞扭动了下,眼睑微微翕动,几息之后,缓缓睁开了眼。
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眸子水雾萦绕的,带着一丝迷茫,但当看清怀里人儿时,水润的眸子霎时迸发出一束光,浓浓的柔情在眼底化开,怀里的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还有半张光滑的鹅蛋脸。
她不知道昨晚柳无依何时睡着的,只是觉得此时缩在怀里的女子十分文静,与昨晚判若两人,若非事先知道这位贤妻良母骨子里是什么货色,她甚至以为昨晚柳无依被夺舍了。反观自己,身为天元如今倒是被坤泽压在身下榨干了,真是奇耻大辱。
许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柳无依也缓缓睁开了眼,看清她的脸时,顿时展出一抹轻松的笑意。
“早安~”
“该是午安了。”叶流觞笑着回了句,见柳无依有点囧,又道:“折腾了一夜,可是满意了?”
“不满意,女君以后还是要守身如玉的好?”柳无依轻哼一声,故作认真的说。
“此言何意?”叶流觞纳闷道。
“女君连为妻一个都没法满足,自然不该勾叁搭四,光为妻一个就够女君忙活了。”
叶流觞脸上热的厉害,真是拿她没有办法:“说什么呢?”
“不就是吗?比我还差劲,这天元的这方面到底是水太深。”柳无依振振有词,叶流觞这么年轻却连一个坤泽都搞不定,外头那些自诩情场老手什么“一夜七次郎”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叶流觞无话可说,因着这是事实,天元的这方面就这样,事实上就是不如坤泽。只是天元又特别在意这个,在天元掌权的社会中要侮辱一个天元只需要贬低其性能力,相反侮辱一个坤泽则需要夸大其性能力,真是魔幻现实,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懒得争辩这个了。
“你怎的不反驳?”柳无依见她不反驳有些意外,天元不都特别在意这个吗?
“既是现实又反驳什么?况且。”叶流觞顿了顿,小小声的说:“够你用不就行了。”
柳无依小脸少见的一红,这是专门供她享用呀,她满足的笑笑:“女君自己晓得便好。”
“好啦,该起了,已然快午时了。”
见时辰不早,叶流觞打算起床了,才一起身,后腰便传来一阵强烈的酸疼,疼的她一下子又跌回了床上,酸疼蔓延到体内,连身下的那处也火辣辣的,她可记得她那里好像肿了。
“唔!”
“怎么了?”柳无依见叶流觞捂着腰很痛苦的样子吓了一跳,虽然她也很累,但美美的睡了一觉,现在也只是感到有些酸疼而已,但叶流觞看起来很严重呀。
“无碍,就是有点累,缓一缓就好了。”叶流觞爬到床头靠着,显得有气无力。昨夜出精的次数真的太多了,甚至比刚刚进府那会儿和主仆叁人出精次数还多,实在有点吃不消。
“对不住,我要的太多了,既然女君累了,为妻伺候便好。”柳无依有点不好意思,竟然把她的小天元榨干了。
“罢了,该起来了,等下要送小丫出府。”叶流觞懒得接柳无依的话,她拿起衣服准备披上,但一看手中的哪里是衣服,而是几片布料——昨晚柳无依把她的衣服也撕烂了,她再次控诉的看着柳无依。
柳无依自知理亏,忙从柜子里找出几件朴素中衣递给叶流觞:“她昨天没有随你离开吗?”
“昨天我都不是离开,自然不会带上她。”叶流觞换上柳无依的衣服,柳无依听了她的话歪了歪头:“不是离开?”
“昨天我把你给的钱换成小额的银票了,出门在外得带着银子,小额的也方便些。”叶流觞从撕烂的衣服口袋中掏出一沓银票,她昨天仔细想过了,这次林家的罪恐怕要流放,她和柳无依必须有钱傍身,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相信在她的努力下她们都能活下来。
“流觞,你把钱都换成银票了,那你……”柳无依眼眶有点湿润,小额的银票正是现在的她需要的,只是叶流觞把银子花了,以后若她有不测,叶流觞回到江南也没法过富裕的生活了。
“莫要多想,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若今后我们有幸一起回来,我赚银子给你花。”只一眼叶流觞就猜到柳无依在想什么,若柳无依没了,她也就跟着去了,还要银子作甚?若两人一起回来了,说明她们在一起了,如此艰险的困难都能克服,还怕赚不了银子吗?
“好,这是你说的,以后我们一起回来,你多赚些银子,我、秋华,还有小丫都要花呢。”柳无依破涕为笑。
“那我多赚些。”叶流觞不由得被柳无依的笑容感染,自己也傻傻的笑出来,以后她和柳无依、秋华还有周小丫一起住在江南庄子中,就如同年夜饭那晚说的那般,过很多个团圆年。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秋华实在忍不住,敲门了才相携走出。
秋华等了一上午,见门内有动静了忙端水进去,却猛地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叶流觞。
“元……叶姑娘?”惊讶的看着出现在柳无依房内的叶流觞,秋华不敢相信,叶流觞不是走了吗?怎的现在出现在柳无依房里,且柳无依眼波流转,不见昨日的暗自神伤,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心底也不由得涌起欣慰,叶流觞回来了,似乎生机也回来了。
“盆放这儿罢,拿午膳过来。”叶流觞有点不自然的摸摸脸,怎的秋华一脸欣慰的看着她。
“好嘞。”秋华把水盆放下,飞快的跑走了。
两人相视一笑,现在连秋华都认可叶流觞了。就着正午的太阳简单洗了把脸,又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吃饭,虽然还是温火膳,菜式也简单了许多,但柳无依却觉得这顿温火膳很美味。
叶流觞在大快朵颐,昨晚体力消耗太多,她一口气吃下两碗饭才长吁一口气,值得惊喜的是,就连柳无依也吃了一整碗饭,一桌子菜被她们分食殆尽。
稍微休息了一下,期间又有几个家奴过来赎身,柳无依一一放行了,到了傍晚,她们像主人家般步行到前院,是时候送别周小丫了。
“叶姐姐……”周小丫可怜兮兮的看着叶流觞,又彷徨的看看柳无依。此时她站在林府大门前,带着几分依恋几分惶恐,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此次分别,她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叶姐姐,独自面对将来的生活,小姑娘不知所措了。
“你随李大夫离开这里罢,叶姐姐托他送你到江南镇,那里有一座庄子,已经转到你的名下,你在那里生活,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大管事,他们会替你料理的,你在那里安心生活就好。”叶流觞走上前,把一个荷包悄悄塞到周小丫的袖子里,压低声说:“里面有银票,都是小额的,财不露白,自己藏好了,花的时候再看着情况拿。”
“叶姐姐,你……你不走吗?”周小丫听话的把袖子里的荷包藏得严严实实,灾年财不露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叶姐姐得陪着柳姐姐和秋华姐姐呢,叶姐姐不能走。”叶流觞苦笑。
“那叶姐姐今后若回来,定要带着柳姐姐。”周小丫说到柳无依时,又想到秋华:“还有秋华姐姐,叶姐姐带着柳姐姐和秋华姐姐一并回来,小丫会一直在庄子里等你们的。”
叶流觞眼眶蓦然冒出水雾,含泪认真道:“嗯,叶姐姐答应你,届时我们四人在江南庄子一起生活,过很多很多个团圆年。”
“叶姐姐可不要撒谎。”
“自然,快走罢,自己保重。”
叶流觞上前抱了抱周小丫,心里酸涩非常。她和周小丫认识存粹阴差阳错,虽然一开始是周小丫给她检验那方面,她一度非常别扭,但过去这么久也看开了,现在只希望这个单纯的女孩能活下去。
目送周小丫一步叁回头上了马车,轮到李大夫走上前。
李大夫欲言又止,方才他一直旁观,本以为叶流觞会一起走,没成想居然还不走。昨天叶流觞忽然找到他,还以为叶流觞想通了要赎身,正高兴,谁知叶流觞和他说请他帮忙送一个人去江南镇的庄子。寻思着可能送心上人离开,叶流觞自然也会跟着走,眼下看来这个姑娘并不是叶流觞的心上人,但他不明白,既然叶流觞可以送走这个姑娘,为何却没有送走心上人呢?
“流觞你……唉,若你真有什么难处可以与我说,我或许可以帮你,以后随我学医有什么不好?”见叶流觞没有一点走的打算,这样下去真的会跟着流放的,李大夫还是觉得天赋这么好的年轻人这样死了太可惜了。
“李大夫,流觞无心于此,在此先谢过您了。”叶流觞深鞠了个躬,随后转身回到高压下的林府,那里关押着无法离开的人,其中也包括了她。
李大夫定定看着叶流觞的背影,实在不解为何事到如今还要拒绝,莫非是走不了?
思绪忽然连贯起来,李大夫猛地瞪大了眼,难道?连忙看去,透过快关上的门缝,他看到叶流觞走到一直站在院中没有上前的年轻女子身边,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看到叶流觞嘴角噙着的淡笑。如今在府中不能走的除了一些老奴,不就只剩主子了吗?
原来如此……竟是这般吗?几个月来,叶流觞从来没有计划过赎身,似乎赎身根本不存在叶流觞的考虑范围中,且叶流觞只字未提她的心上人,倒是经常会提及少夫人,原来两人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李大夫有些怔怵,常年行医的他对这些事也有所耳闻,主子与家奴私通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不是迂腐之人,每当听到后宅女子因苦闷而与人私通,或许会怜悯同情,但不能认同。怜悯是出自他身为大夫的职业,不能认同则是出自他是一个天元。
同为天元的他后院同样有几房夫人,若得知自己的夫人与人私通他自然无法接受。但如今看着叶流觞明知林家是火坑还要往里跳的架势,他又为其的勇气与忠诚折服,不由得联想到自己,他似乎也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坤泽。
到底是他自私,从来都只顾着自己的面子却从未问过夫人们的感受,正如同他希望叶流觞给他当学徒,只因他想着他需要一个学徒,还想当然的认为传授一个家奴医术是莫大的恩惠,但却没有换位思考过,叶流觞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恩惠”。
——吾,冥顽不灵者也。一阵风吹过,带来隐隐的一声惋叹。叶流觞下意识扭头,大门已然关上了,那声叹息也彻底被拦在了外面,她没有听清,也没有多想,只是开心的拉起柳无依的手。现在府中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在皇帝问罪之前她可以和柳无依过二人世界。
之后的日子叶流觞和柳无依放开了玩,天天谈情说爱,纵情声色,就像演绎一场末日狂欢。在这个期间柳家也曾派人过来送信,大抵都是些“爹无能,好之珍重”什么的,显而易见柳家已经放弃柳无依了。这也不奇怪,本就是林家的亲家,林家出事了柳家又怎会高枕无忧,只怕现在恨不得与林家撇清关系呢。幸得柳家在京中颇具人脉,托了许多关系又罚了重金才逃过一劫,柳无依就没那么幸运了。
柳无依对此没什么表情,看了那些信就都烧了,似乎根本不在意。叶流觞不是滋味,被血亲放弃的感觉估计不会好。
“依儿莫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亲了亲柳无依的额头,红着脸柔声说,向来嘴笨寡言的天元根本不会说安慰人的话,这回主动安慰人还把自己弄羞臊了。
“好了你,我有你便足够了。”柳无依窝在叶流觞怀里,坐在院子中,享受初夏的阳光。
这时又有微风自远处吹来,带来了泥土与秧苗的气息,似乎还能听到百姓的笑声。五月中旬正是春耕农忙时,今年老天似乎有意饶过人们,春季下了几场雨,缓解了干旱,给了百姓喘息的机会,也给了大龙延续下去的机会。
在春雨的泼洒下百姓们乐呵呵的下地干活,都想争取今年多收一些粮食。在这种背景下,向来争吵不休的朝堂也安静下来,左都御史被收押一事杀鸡儆猴,自知有鬼的官员都老实了,随着春耕正式拉开序幕,官员各司其职,不日就拟了多个章子以安置流民和处理开荒春耕诸事。
朝廷安排井然有序,京城的流民很快被组织去周边开荒,京城的商铺重新开张,萧条了一整个冬季的京城渐渐露出欣欣向荣之象。而此时,远在北境的镇西将军也带回了最新的塘报。
几日后,六月初,芒种。
今天上天似乎预示着什么噩耗般,天空下起了暴雨,圣旨也在今天抵达林府。
林家老小全都跪趴在院前,倾盆大雨而下,他们浑身湿透,传旨的官员站在雨雾中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本朝左都御史林忠义教子无方,其子林宇私截军饷,未上报朝廷,致北军粮草不足困死北境峡谷,后又科举舞弊,贪污大额赈灾款,致流民遍地,动之国本。朕痛彻心扉,但念及是其子犯错,林忠义为朕分忧数十年,劳苦功高,遂赐抄家,籍没为奴,举家流放西部边疆,祸不及族亲。钦此!
69籍没为奴
圣旨宣读完毕,院中安静的只有倾盆大雨的声音,谁都没有说话,这时,天际一声惊雷炸响,轰隆隆的雷声似乎在述说了在场众人的内心。
柳无依心头一震,流放!她瞳孔微缩,浑身颤抖了下,竟然真的判了流放,虽然祸不及亲属已经是欣慰的事,但流放……她下意识看向身后同样跪在地上的叶流觞,流放去西部边疆,那叶流觞不就。
本朝因天灾不断又常年战乱,天元人数本就不多,今年更是因北境一事损失惨重,为了补充兵力,朝廷在全国征兵,已然到了每个天元都登记在册一旦满了十五岁便强制服兵役的程度。
在不久前,某个小山村就传出来这么一件离谱事。村里有一户人家,有一日半夜官吏来敲门,家中仅剩的老头跑了,老妇出门迎接,原来是这家的叁兄弟都已经抓走充军了,近来才传回消息战死两人,一人尚且苟且偷生,但即便如此恶吏仍是不施怜悯,天明时分,居然把年老体衰的老妇抓去充军了。
初听这件事,纵使出身高门大户的柳无依也不免哀民生之多艰,只是现在轮到了她——林家抄家,还是流放西部边关,那里自古便是直面匈奴的战场,每年大小战役高达上百次,叶流觞去了那里极大可能会充军。
麻木的接过圣旨,柳无依不发一言,送旨的官人只给她们一天时间收拾东西,明日正式启程流放边疆。
一时间,林府哭声震天。
“苍天呐,流放边疆!”老夫人直接跌在地上,享受了大半辈子尊贵的老夫人此时坐在磅礴大雨中,披头散发,浑身湿透,脸上一片泥泞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犹如市井泼妇,坐在地上大声哭诉家门不幸。
各房家眷则露出深恶痛疾的神情,在他们看来全是林宇的错,是林宇一个人连累了整个林家,庶出的他们本来就捞不着什么好处,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让自家的郎儿走仕途,结果全让那个所谓的嫡系少爷搞砸了,不仅搞砸了,还连累他们一起流放。
有福不能同享,有难却被迫同当,这是每个人都不能接受的事。对林宇的仇恨迅速蔓延到整个东厢,他们怒目看向柳无依,面对老夫人的嚎哭只是嗤之以鼻,反正老夫人平日也只会看不起他们这些妾侍。
这头家眷们又是愤怒又是哭惨了,其中却传出一个另类的声音:“哈哈哈,林家真的倒了,哈哈哈,你们也有今天,柳无依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哈哈哈。”
二夫人放肆地大笑起来,她的精神似乎出了问题,常年禁足在后院让她变得疯疯癫癫,只有这一刻放肆的笑声一如往常。
大家怒视她,她却仿佛看不见般,就连平时最怕的老夫人露出不赞成的眼神也不再害怕。
她笑的通透,笑的狂妄,但是当看到不满周岁的孩子被秋华抱出来,站在屋檐下时,她的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二夫人呆呆看着秋华怀里的孩子,头微微扭动,似乎在辨认是不是她的孩子。常年不见面,孩子又是发育快速的年纪,她已经忘了她的孩子长什么样,甚至怀疑眼前的孩子不是她的,但若不是她的,为何看到孩子单纯的眼神会心疼呢?
“朱氏!事到如今还想诅咒我林家。”老夫人大怒:“都是你整日诅咒,不然也不会如此。”
“哈哈,我诅咒,一切都是你那可笑的儿子做的,科举舞弊的是他,贪污赈灾款的是他,私自截获军饷的还是他,他贪得无厌,把我们全部拖下水,如果不是他有个林家嫡系少爷的名头,你以为你那废材儿子真的是一块玉吗?”
“放肆!”
“今天你自食恶果,明明生了一个草包,不早点掐死他,还在助纣为虐,如果不是你的默许,我们会这样?他如果不是林家的少爷,谁会要他!”二夫人终于得到发泄的机会,疯狂的对骂回去,她痛恨老夫人如此在意林宇,明明只是一个草包,只因出身就集宠爱一身,还目光短浅的委予重任,今天林家的灾难就是老夫人和林老爷促成的。
“你,你……”林老夫人气的捂着胸口,一下子喘不过气来,只能伸着颤抖的手指着二夫人:“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是吧,哈哈哈,流放边疆苦寒之地,你那草包儿子从来没有过过一天苦日子,你最好早些死,不然估计还要替你那宝贝儿子收尸。”
“你!”老夫人指着二夫人手直哆嗦。柳无依冷脸上前:“好了你们,别说了。”
“哟,柳家小姐这回又出来当和事佬?也不瞧瞧现在你的处境又能比我们好到哪里,你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少夫人,我们不过都是一群罪臣家眷。”二夫人似乎想一下子把所有委屈发泄出来,恨不得眼前的这些人统统死光才能消气。
“只要有一天没有流放我就是少夫人,就有资格主持中馈。你们把二夫人送回后院,收拾东西,明日到前院集合。”柳无依又一次站出来主持局面:“还有你们,事到如今埋怨于事无补,你们各回各房,今晚把所有东西收拾出来,值钱的,能换钱的,全部拿出来,路上还是有开销的。”
各房家眷虽然还是生气,但也知道柳无依说的不错,互相埋怨是没有用的,他们最好拧成一股绳,团结起来,不然在路上可能就得丢了性命,也就都回去收拾了。
等所有人离开,柳无依走到叶流觞面前,牵起她的手担忧道:“流觞,要流放边疆。你……打算怎么办?”
“我陪着你呀。”叶流觞不以为然,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有柳无依在她干什么都有信心。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边疆虽然条件艰苦了些,但现在只有林家一家流放,念及曾经与林老爷交好的官员,我们或许都能在边疆安顿下来,给点银子也好办事。就是你呢,你无权无势,又是奴籍,去了边关指不定要充军呀。”
“我不怕,充军说不定还能立功呢。”叶流觞表现的十分轻松,现在林宇已然不是贵族公子了,而是和她一样的奴籍,也就是说她和柳无依的距离近了,她有资格去夺走柳无依,只要她在战场上立功,那她就比林宇强,绝对有机会把柳无依要过来。这般想想,她竟然出奇的兴奋,恨不得立刻飞到边关打仗。
“你可真是乐观。”柳无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若当苦力,你得做些苦差事,若运气不好充军了,沙场上刀枪无眼,哪里是那般容易立功的。若是那般容易立功,民间也不至于说‘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了。可见大多时候还是马革裹尸还。”这也是柳无依最担心的,她甚至怀疑此行叶流觞比她还危险,丢了性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依儿,你就是太过忧心了,其实有些事情我没有与你细说过。”叶流觞叹了口气,柳无依也太没信心了。
“何事?”
“你先随我来。”
70塞外的民族 hu an hao r .c om
柳无依狐疑的跟着叶流觞,二人来到叶流觞居住的下房,里面的布置还是那么干净整洁,十分朴素。只见叶流觞在柜子里翻找着,不一会儿拿着一本簿子过来,一脸欣慰的放在柳无依手中。
手中的簿子看着有点陈旧,纸张泛黄,还有些许虫眼,该是有些年头了。柳无依翻开一页,里面写满了扭扭歪歪的字,还有一些简易的图画,快速翻阅了几页,细心的发现里面的字从第一页的歪歪扭扭到最后渐渐成型的簪花小楷,下方记录的日期也从十年前到五年前。她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这是什么。
“这是你自小到大的记事本?”她惊喜的拿着簿子,仿佛拿着一件珍宝,这本簿子可以帮助她了解过去的叶流觞。
“嗯,这是小时候的记事本,是随着夫子游历的时候记下的一些事。”叶流觞拉着柳无依在床上坐下,微微的仰起头,似乎回忆着什么,神情也变的轻松起来。
“夫子?”
“嗯,我出生叶家村,但在我六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位夫子,她教我读书写字,后来还带我离开村子去外面游历,直到十一岁才回到叶家村。夫子于我亦师亦友,她教我读书写字,教我明辨是非,教我看世间人情,教我思索人生道理。”
柳无依怔怔的听着,她一直觉得叶流觞的那位夫子很神秘,听着叶流觞的话也兴致也提了起来。
“那段时间我看了很多人间琐事,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那时候我就在想,贫贱夫妻为何会百事哀呢?他们生活一地鸡毛,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本是幸福的事,却反而添加了不少矛盾,他们教孩子家为根,不让孩子远行,还要把孩子绑在身边,似乎从投胎的那一刻起孩子就被父母以‘家’的名义牢牢绑住,如果想离开家首先就会面对来自心中的罪恶感,若家里出了事,更是到了舍生取义的时候。我那时只是听着看着,觉得很恐怖,但更恐怖的是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一代又一代规训,慢慢的人仿佛不再是人,夫子问我有什么感受,我说很恐怖,生来就被绑架的一生令人窒息,但夫子与我人生下来其实都是无根之木,这个根是要自己去寻找的,不是与生俱来的。自那时起我就不认为我出生的家是我的根,我希望去寻找真正的我,但又苦于世人眼光结不了老叶家的恩情,后来刚好有了机会,我卖身了,谁料卖身以后我却稀里糊涂的遇到了你。”
叶流觞脸上洋溢着欣慰与喜悦:“在你身上我找到了那种安心放松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夫子说的根基,但我就是觉得在你身边能放松下来,自然就是真正的家了。”
“流觞,你竟是这般想。”柳无依心中震撼,没想到叶流觞陪着她不仅因着心悦于她,更因着找到了归属?
叶流觞点点头,拿过柳无依手中的簿子,翻开了后面的其中一页,示意柳无依看。
“这、这是匈奴!”柳无依惊愕的看着簿子上的图画,上面是一只翱翔的鹰,下面是辽阔的草原和奔驰的骏马,马背上有一位拿着弯刀的人,她颤着手道:“你见过匈奴?”
“呃,没见过,是夫子画的,但那时夫子不是这样说的,那时夫子与我说这是塞外的民族。”看书请到首发站:j il eda y.co m
“塞外的民族。”柳无依喃喃复述。
“对,在大龙北境以外是辽阔的草原,那里生活了别的民族,夫子称呼他们为塞外的民族。与我们世代伴田而居相反,他们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他们信仰的是天上的雄鹰,向往的是草原上奔驰的马儿,他们心怀广阔天地,世代策马奔驰,他们认为的归属是广阔的天地,是自由自在的翱翔。”
“这、这……与我们完全不同。我们这里的人认为归属便是伺候了一辈子的土地。”柳无依大为震惊,竟然是这样的吗?归属原来还可以是别的,甚至是无法触碰的自由!
她的思维仿佛一下子得到了突破,既然归属可以是自由,那是谁规定归属是那个与生俱来的家的!其实大龙的人无论是不是自由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绑架,被迫坐牢,离不开这片土地,离不开家,年轻人无法远行,导致思想也局限起来。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变得麻木,就连应对天灾也麻木,比方说遇到天灾就开始恳求上天宽恕,以一种坐以待毙的方式来应对生存难题。
“对呀,都是生产影响的,土地养活了人,人就把土地当成根,塞外的民族是来去自如的马群羊群养活了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对土地有什么归属感,向往的便是自由了。”
“原来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多面的,是多姿多彩的,还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看不到……”柳无依喃喃道,她虽然不认同大龙的许多世俗,但苦于没有引导,她所见的人都是认同这种观念的,但现在叶流觞却说与大龙世代交战的匈奴就是完全不同的例子。这不仅给了她对抗世俗观念的信心,也打破了她眼光的局限性。
“对呀,提到匈奴,大龙朝的人都只会想到战争,也没几个人真的去了解匈奴为何物,没人了解他们的文化,坐井观天思维自然狭隘起来,到底是看的东西太少了。”叶流觞顿了顿:“依儿可知道,在这塞外是广阔无际的草原,而在西边的西域则是风沙黄土的楼兰,那边的风景和这里的庭院完全不同呢。”
“不懂,我自小没法出深闺,西域听家父走商时说过。哦,对了,父亲以前从西域买了一种酒回来,紫红色的,说是葡萄酿的酒,喝着比这里的黄酒好喝。”柳无依想到曾经在柳家看过的新鲜事物,她眼眸晶亮,似乎自己也有接触异国风情的时候。到底从何时起她的视野就如同这高耸的院墙般,一点点狭隘起来。
“葡萄酒呀,我没有喝过,若是以后有机会咱俩去西域喝点。虽然我听说过西域,也听说过匈奴,但都没有见过呢。”叶流觞故作惋惜道。
“好呀,以后你带我去西域。至于匈奴,不急,到边关不就见着了。”柳无依不由得也轻松起来,她和叶流觞在这时候像极了两个乡巴佬,坐在村头畅想辽阔世界。
叶流觞蓦然笑出声:“哈哈,也是。那就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既然归属是受生存条件影响的,那自然就不是真理,所以我也要寻找我所认可的归属。”
“所以你就找了我?”柳无依勾着唇。
“可不是嘛,所以你叫我一个人离开,去什么江南镇,你知道我多伤心?对我来说那里不过又是另一个老叶家,我本就是卖身离开老叶家的,岂能又回去?好郎儿为家国浴血奋战,我也要为了我的家奋战。之所以当元妓是不想为了那子虚乌有的家国死掉,但如今我却有不得不战的理由!”
一句“不得不战”说的很轻,吐字却又如此的铿锵有力。柳无依定定的看着叶流觞,年轻的女郎双眼明亮,透过那明亮的双眼似乎能够看到其中蕴含的星辰大海,心中传来顽石崩塌的声音,她受到鼓舞,竟也壮志豪情起来。
她知道,叶流觞之所以勇往直前,不是被逼的,不是守护所谓的家国大义,也不是守卫天下的坤泽,仅仅是她,因她在背后,她的天元将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流觞,你的见闻很独特。或者说你的夫子是个很独特的人,听你描述你的夫子和别的夫子不一样,你也和普世天元不一样。”柳无依意有所指,这个疑问其实早已在她的心中藏了许久,叶流觞实在太奇怪了,但是一个人奇怪肯定是有人教导的,估计都源于叶流觞背后的那位夫子。
说到夫子,叶流觞顿时来劲了,她脸上洋溢着自得,带着几分崇拜几分敬重又有几分思念:“自然,我的夫子是位坤泽。”
“什么?”柳无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你的夫子是一位坤泽?”
“嗯,夫子是一位坤泽,我不知晓夫子来自哪里,也不知晓夫子的家人在何处,只知道我记事以来夫子便来叶家村了。当时夫子在村里开学堂教孩子们认字,无论天元还是中庸,就连坤泽也教。那时全村的孩子都去了,但最后只带了我出门游历。这一游历就过去五年,后来夫子似乎有事情要办,便把我送回了叶家村,本以为夫子很快就会回来,但等着等着儿时的玩伴都长大成亲了,夫子仍旧没有回来。”
“竟然如此,你这夫子听着不简单呀,不是寻常人。”柳无依缓缓道,没想到叶流觞的夫子竟然是一位坤泽,这就说得通的。
为何叶流觞如此与众不同,为何她的见闻如此独到,特别是对坤泽的态度,这里的普世价值观根本酝酿不出这样的天元。但若对方是个学富五车的坤泽,那就解释的通了。那位夫子是坤泽,又博学多才,看东西的眼光自然和那些天元夫子有所不同,也就为叶流觞打开了认知的局限,叶流觞也在耳濡目染中种下了一颗纯善之心。
“夫子很好,如今虽然没有音讯,但夫子所教的一切我都铭记于心。所以既然归属并非与生俱来,那我寻到的归属便是你了。”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这回柳无依也抱有新的看法。人只为珍视的东西奋战,若连珍视的东西都怯于奋战就太窝囊了,叶流觞真的放开她就不是她看上的人了。柳无依放下了最后的担忧,既然叶流觞这么勇敢,她为何不能勇敢一回,她们的未来由她们一起守护。
这一刻,两位年轻的姑娘在简陋的厢房中,做了人生第一个最重要也是最勇敢的决定。从这一刻起,少女年轻的激情与魄力被激发出来,勇敢且耀眼。
71流放
翌日清晨,叶流觞抱着柳无依醒来。今天天空还是飘着雨幕,但流放边疆并不会因下雨暂停。
叶流觞昨晚已经在每一件衣服的内侧缝上隐蔽的口袋,专门挑有花纹的地方,她把银票分别藏在这些口袋中,为避免林宇发现又把口袋重新缝好,这些都是她和柳无依的立根之本,不能出差池。
锦盒里装满了药瓶,伤寒药、风寒药、头疼脑热散,金疮药全部放了进去,这些药还是之前担心灾民太多爆发瘟疫准备的,没想到现在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出门在外少不了头疼脑热,手中有药有银子也为她们添了底气。
准备好一切,叶流觞同柳无依说:“走罢。”
柳无依让秋华抱着孩子,全家籍没为奴,身为林宇的孩子自然也不能幸免。
小天赐还不满一周岁就要跟着流放边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夭折,但流放不是说笑的,成年人都熬不下去,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能活一天都赚一天了。
抱着孩子去到前院,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光是林家的家眷就有五十余人,还有几位在府中供职许久无亲无故不愿离去的老奴和各房的元妓——因元妓的特殊性基本没法发卖了,元妓也不能生养,连当种马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前往边疆当苦力了。
林家人在衣服外面套上囚服,带上手铐脚铐,以示罪臣身份。柳无依和叶流觞同样如此,也套上囚服,双手双脚皆被铐上。
看着官兵还在清点人数,叶流觞走到了李安母女身旁。李安母女是她在初冬的时候带回来的,本以为可以给个活命机会,却不想反而拉她们进了深渊,其实之前有打算把她们送去周小丫那边的,但李安是元妓,没法发卖,李母不放心女儿遂留了下来。
对于母女二人的遭遇,叶流觞深感抱歉:“抱歉,原想让你们到府中寻个生路的,不成想反而引你们到了死路。”
“叶管家莫自责,若非叶管家俺们冬天就死了,是叶管家让我们多活半年,在林家吃喝不愁也算死而无憾了。”李母还是感激的,这个年代身为平民的她们能活一天就赚一天,若不是叶流觞早就死了八百回了,况且流放也不一定会死,只是去服役。
“对呀,叶管家救了我娘,也救了我,我李安的命就是叶管家的。”李安也说道。
“客气了,不过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管家了,你们也不要叫我叶管家,就随她们一般叫我叶姑娘罢。今后去到边疆,有什么事我们大伙也互相有个照应。”
“嗯,叶……叶姑娘。”
李安憨笑着摸了摸脸,有点不好意思。她是地道的庄稼人,卖身后虽然成了以色侍人的元妓,但淳朴的内心一如往常,性格上的腼腆使得称呼一个年轻女子为姑娘就足够害羞了。
叶流觞没有细想,只以为李安太老实了,她拍了拍李安的肩膀回到柳无依身边。
柳无依把叶流觞的举动看在眼里,见她回来便揶揄道:“开始拉拢人心了?”
“也没规定不能拉拢呀,流放途中人手越多对我们越有利。”叶流觞承认道,她确实有意拉拢李安,失去高贵身份的庇护她担心自己没法照顾好柳无依,也需要人帮忙。李安是她带回来的,有一层恩情的关系在对方也是元妓,毫无疑问李安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想到另一层,叶流觞又叹起气来。
“怎么了?”柳无依疑惑的看着忽然又惆怅起来的叶流觞。
“我带她们回来原想给她们一条生路,如今看来却反而害了她们。唉,其实心里挺愧疚的。”叶流觞看向不远处同样面带迷茫的李安,显然李安对未来也很惶恐。
“流觞,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不是神,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卖身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你没有逼她们,况且若不是卖身她们只怕已经死在去年的寒冬了,你瞧瞧府上这么多元妓,她们何曾不是当初的苦命人,她们当时也就想着先活下去,唯有活下去了才能争取希望呢。”
“……好像也是。”
“所以你莫自责,流放你觉得是一个机会,指不定对她们来说也是翻身的机会,在府里是安逸,但也意味着一辈子就那样了。”
今年朝廷到处征兵,几乎把适龄的天元都抓去充军了,一群没有受过训练的老百姓如何打仗?不过是堆人头罢了。在如此苛刻的生存条件下,为了活命天元们不惜一切代价成为以色侍人的元妓,叶流觞也是如此。
元妓不仅可以活下去,还可以免劳役,也就付出一些皮肉之苦,或许在外人看来很窝囊,但活下去从来都不是错误的,上了战场却不知为何而战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可悲?只是现在殊途同归了,兜兜转转还是去了边关,但这回叶流觞知道为什么而战,她们都在很努力的活下去,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
“如今天下不太平,朝廷到处征兵,连未满十五的孩童和上至六十的老妪都抓去充军了,可怜他们连为什么而战都不知晓,至少我们知道为什么而战,为自由为幸福,你说是倒不是?”
“是呀,家国大义对绝大多数人还是太遥远了,不过是子虚乌有的泡影,在多数人眼前悬在头上的刀不是匈奴,而是高额的赋税,对一群食不果腹的人就别谈大义了。可若一个国家连天元都只有成为元妓才能活下去的话,这个国家也名存实亡了。”
听罢她的话,柳无依只是仰头看着如梭的雨幕,圣人熟读的孔孟之道或许有其一定的道理,但那满篇墨水不过都是自以为是的教条,问世以来就处处压迫坤泽,歧视中庸,到如今连天元都被压迫的只能以色侍人。
叶流觞只有卖身为妓才能寻求出路,老叶家也因歧视被逐出村子,周小丫因为性别被物化成随意发卖的物品,即便是柳无依这样的氏族小姐不过也是家族筹码,被囚禁于大院相夫教子。
摆在人们面前的从来都不单是上位者的问题,这是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一同造就的吃人世界。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时刻都被一双看不见的天眼凝视,稍有差池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也导致明明只是有情人希望终成眷属这样的小心愿,却因为种种原因变的异常艰难。
“依儿,无论将来如何,我也会尽我所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思虑一阵,叶流觞忽然正色保证道。
“噗!”没想到年轻的天元突然来这么一出,柳无依“噗嗤”笑出声,她悄悄捏了捏叶流觞的手:“真是个傻子。”
“什么傻子呀,我和你说认真的。”叶流觞有点恼,每次她认真的时候柳无依都认为是开玩笑。
“好,是认真的,为妻等着呢。”柳无依笑着说。
叶流觞“哼”了声,别扭的样子逗得柳无依咯咯笑,两人在这里悄悄的眉来眼去,气氛轻松又快活,看起来完全不像准备流放,反倒像极了准备郊游。
官兵核对人数后,林家人便正式踏上了流放之路。
此次他们被流放至西部边境,那里气候干燥恶劣,缺医少药,时不时还会爆发战争,皇帝真是生怕他们不死。不过因大灾之后当以仁为政,林家这次只是林老爷这一支被问罪,旁支没有受到牵连,所以情况不算太糟,以林家在官场上扎根的深度他们不会被太苛刻,平时做些劳役打发时间,说白了就是去边疆生活。
其实对家奴来说似乎也不错,就是习惯了荣华富贵的少爷小姐接受无能,从高处一朝跌到谷底,对他们来说比死了还残忍。
这不,林老爷和林少爷被官兵压过来,林少爷还好些,整个人憔悴沧桑了一圈,精神头还不错。林老爷则风尘仆仆,脸色苍白,想必林家的没落让这位荣耀半生的嫡系家主颇受打击,家业败在手上还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心中的自责早已把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折磨的面目全非了。
直到天色近冥,一行人才来到城门,这时雨也停了。
在城门等待期间,官兵疯狂的采买粮食。其实押送犯人前往流放之地也是人人争抢的美差,流放路上只能靠双足行走,且犯人都是一群锦衣玉食的贵族,虽一朝落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犯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官兵可以通过高价兜售米粮大赚一笔。
四名官兵东奔西跑,十头骡子都驮满了东西才启程。
出了城门,天色已经暗下来,官兵开始寻找可以过夜的地方,期间柳家派人赶来,送过来一个包袱就离开了。柳无依平静的接过那个包袱,里面都是些应急用品和钱,也是她需要的。
赶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终于在郊外的一座破庙中落脚,走了一整天,众人疲惫不堪的瘫在地上,生火铺床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叶流觞等家奴的身上。
届时,昔日跋扈惯了的林少爷终是发起了脾气。
“喂,可以松镣铐了吧,都把本少爷的手脚磨破了。”林宇抓着一个官兵大喊大叫起来,精神头十分好,和一旁躺地上就没了声息的林老爷截然不同。
“你以为你还是林家的大少爷吗?你说松开就给你松开?请人办事需要什么不知道吗?”官兵正眼都没有给林宇一个,他们另外支起了帐篷,点燃篝火准备煮东西吃。
有头有脸的林少爷哪里受的了被人当面落脸子,顿时脸上青红交加,但看到对方拿出油滋滋的肥鸡时,又下意识咽口水。收押大理寺期间吃的如同猪狗食,饭菜一点油水都没有都给他饿瘦了,好不容易出来又走了一整日,现在看到油鸡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喂,你可是带了银子,去给为夫买一只烧鸡。”
柳无依听的当即拧了秀眉,窝囊废现在居然还敢和她要银子,且“为夫”两个字在她听来十分刺耳。
“怎的,可是不愿意?为夫的话都敢不听了,拿来!”林宇一把扯过她肩上的包袱,他知道这个包袱是方才柳家送来的。
“还给我。”柳无依急忙把包袱抢回来:“烧鸡是吧,我去买。”
“早这般不就好了,非得弄得丢人现眼。”见她服软了,林宇也就不再抢了。
柳无依只好摸出几张银票,走到其中一名官兵面前:“四只烧鸡和两斤米,多少银子?”
那名官兵听到声音懒懒的偏过头来,慵懒的眼神却在看清柳无依的时候倏然促狭起来:“哟,小娘子想买烧鸡呀?”
柳无依顿感不对劲,声音也弱气了几分:“不卖么?”
对方忽然起身逼近她:“烧鸡可贵呢,用银子买多费事,不如你让我摸摸手,我免费送你一只如何?”说着又往前逼近了几步,其余叁名官兵也一同围了过来,眼神满是促狭。
“你们……大胆。”柳无依强撑着呵斥他们,没想到不过是过来买点吃的,这些官兵会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性子还挺烈的,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京城柳家的千金,看在柳家的份上我们不为难你,但如果是你的夫君默许的话我们也盛情难却,你说是不是呀?”
“你们……你们到底想怎样?”
官兵们又一次围上来,为首的那位长的五大叁粗的男人搓着手道:“这样吧,柳姑娘如果愿意让我们摸摸手,或者陪我们一夜,我们可以保证你在路上不缺吃不缺喝,还能坐车可好?”
四位官兵呈包围状逼近柳无依,眼中的欲望多到仿佛要把柳无依吞了般。
柳无依连连后退,心下也慌了,这种状况她从未面对过,也没有经验处理。尊贵的身份使得任何人看到她都要给几分薄面,自小就没有遇到不尊重她的人,即便林宇也会留有情面,但一旦失去了高贵的皮囊,区区一个小卒就敢光天化日之下对着她开腔,眼神中掩藏不住的邪念让她觉得恶心。
“小娘子别怕呀,哥儿几个还是晓得怜香惜玉的。”她脸上的慌张恰巧助长了恶人的邪心,他们步步紧逼,把她逼到一棵树前,他们并不担心林宇看到,反正林宇就算看到也没有任何阻止之主张,在流放路上这些事都是潜规则了。
“你们休要胡来!”见他们真的起了邪念,柳无依心中咯噔一下,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没了尊贵的身份,她立刻就成了一块砧板上的鱼肉,才刚出城门就被盯上了,在漫长的流放路上又该面对多少折辱?涌现的不安迅速消磨掉好不容易累积的信心,她和叶流觞真的可以有一个不错的未来吗?
正无措的时候,后背忽然被托住,熟悉的气息传了过来,悬着的心也因此落下。
柳无依有一瞬间很想扑到叶流觞怀里哭。
“四位官长在此胁迫一个坤泽,传出去也不好听吧。”叶流觞已经来到柳无依身后,虚扶住后退的柳无依,把柳无依往后带了一步,自己挡在了柳无依面前。
“你哪位?”官兵不爽这个时候还有多管闲事的,但当看清叶流觞的脸时,又不免惊讶,这个天元长得好生阴柔!
“小的是府中的管家。”叶流觞说着,偷偷示意柳无依先回去。
“管家?如今不过都是一丘之貉的罪奴罢了,没瞧见我们在寻小娘子说话吗?”男人不怀好意的瞪着叶流觞:“出来给人当奴才的,总该晓得不要多管闲事的道理吧?”
“小的自然知道不要多管闲事的道理,只是官长押送我们也不容易,出来赚钱才是正道,何必把心思花在这些事上,届时闹得大家都不好过,鱼死网破反而赚不到银子不是?”
似没料到她会这么劝,为首的男人意外道:“你说话还真有意思,那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白送食物给你们吗?”
“小的自然不敢白要官长的食物。”
“知道就好,我说你怎么长的这么文弱,发育了吗?”那男人的兴致似乎转移到了叶流觞身上,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她。
叶流觞本就长的柔弱,四名官兵又都是五大叁粗的男人,叶流觞还得躬身维持低眉顺眼的姿态,就显得叶流觞更加矮小柔弱,男人似乎一只胳膊就能拍死她。
“呃……”叶流觞不知怎么回答,男人又促狭地讥笑起来:“我说你是不是毛都没长齐呀。”
“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毛都没长齐,只怕坤泽味儿都没闻过呢。”其余叁个男人似鄙夷似同情的看着叶流觞。
“不是吧,你真的这么差劲?”男人似乎难以置信,目光打量着叶流觞的身体:“你碰过坤泽吗?知道坤泽什么味儿吗?今天哥几个儿心情好,不如教教你?”
叶流觞:“……”
男人忽然打开了荤话:“看你年纪这么小就流放,实在可怜了些,今天教教你,今后如果你有机会定要多寻几个坤泽开荤,免得到死都不知道坤泽什么味儿。”
“是呀,一个真正的天元就该多碰坤泽的知道不?如果碰到又紧又会夹的,那就死而无憾了,上回老子就碰到一个雏儿,那滋味销魂的老子连射两回。”
“你连射两回?老子还一夜七次呢,七个小坤一块上差点腰子都干废了。”
“你们也太拼了吧,小弟我就没那么拼,我喜欢玩花样,用绳子蜡烛什么的,不更好玩?”
“会玩会玩,还有你这位……管家是吧,估计听都没听说过吧?是不是还是雏儿呀?雏儿坤是好东西,雏儿郎就别出来丢人了,老子十岁就尝过坤泽的滋味,你这个岁数连坤泽味儿都没闻过还不如卖到兔儿郎门下,至少也算蜕变了是罢,哈哈哈。”
官兵们互相开着荤腔,还把话头对准叶流觞,针对叶流觞是不是雏儿嘲笑起来。世道的规训总是呈现出两极分化,坤泽的贞洁是要用性命去捍卫的,而天元的贞洁却沦为了耻辱一般的东西。
“依我看估计不仅是雏儿,估计就是那方面不行才没有坤泽呢,本就长的这么柔弱,不去当兔儿郎都可惜了,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元吧?”
“你那东西该不会发育不良吧,是不是还会尿湿裤子呀?这般看来倒可怜的紧,连什么是真正的天元都不知道。来,哥儿几个再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天元。”
男人们又开始嘲讽大小,这次更加出格,突然当着叶流觞的面解开裤子。
叶流觞偏过头,本能的后退了几步,那几个官兵竟然当着她的面忽然脱裤子,掏出黑乎乎的东西,紧接着站在一块石头上对着身下的篝火撒起尿来。
橙黄的尿液碰到火焰发出吱吱的响声,怪味弥漫在空气中,四个男人对准篝火,还昂首挺胸,似乎在向在场的众人展示他们撒尿的“英姿”,坤泽们皆不自然的扭过头去,天元们则敢怒不敢言,四个男人没有一点羞耻心,一泡尿生生把脚下的篝火都浇灭了。
尿骚味越来越浓,众人不动声色的捂着鼻子。
“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元了吧,这般才是真正的天元,一气呵成,荡气回肠,火焰都不敌。”几个官兵抖了抖身体,还畅快的对着叶流觞吹起了口哨,自豪的不行。
“如何,你可行?”
“她不行。”
“哈哈哈。”
四个男人又开始新一轮嘲讽,还专门挑那方面嘲笑。叶流觞心中窝火,强忍着深吸了几口气,微笑道:“几位官长教训的是,小的见识到官长的厉害,以后定铭记在心。”
“你这家伙倒挺识趣的,说吧,过来所为何事?”见叶流觞软硬不吃,官兵们也失了兴致,悻悻的问她。
“还能是什么,既然流放了都想平安去到边疆,今天走了一日了,小的实在饿得慌,看在小的可怜的份上官长可不可以卖点粮食给小的,水也不多了。小的只是林家的家奴,银钱也不多,只有这么点了。”叶流觞装着很可怜的模样,取出一张银票,大概是一两银子。
“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吗?一两银子还想买东西?至少十两,不然想都别想。”官兵一脚踹开叶流觞。
叶流觞捂着被踹的部位缓了缓,眼眸黯淡了些,片刻后装作很艰难的样子在身上摸索,好不容易摸出几张小额的银票,加起来总共七八两的样子,她双手捧上,眼含祈求,就差当场哭丧了。
“你这奴才就一点钱都没有吗?没钱的话找你家主子要钱呀。”官兵把叶流觞手上的银票拿去,七八两按理说能吃一头猪了,但他们还是觉得不够,只是拿了一小袋米和四只鸡给叶流觞,又给装了一壶水和两颗大白菜,简直就是明抢。
“谢谢官长,谢谢官长。”叶流觞感激涕零的接过食物。
“没有银子下回记得找你家主子拿。”官兵埋怨道。
“小的明白。”
得到食物的叶流觞飞快回到柳无依身边,开始杀鸡煮饭。荒郊野岭不便烹饪,只能烤了,考虑到有孩子,她还需要熬米汤。叶流觞和李安母女一起处理食物,连抬头都没有时间。
柳无依坐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方才叶流觞怎么得到的食物的她能看到,用尊严换取的食物,她觉得自己都吃不下,而林家人凭什么可以坐享其成?
“流觞,下回我去罢。”趁着李安母女去烤鸡,她悄悄走到叶流觞身后低声说。
“依儿放心罢,这点打骂还比不上刚进府的时候的分毫呢,我无碍的,你别担心,我一定可以安全把你送到边疆。”叶流觞回头冲她笑笑,她是觉得没什么,生来就是贱民,在林府的一年暂且飞上枝头,现在不过是回归现实,这种生活对她来说都习惯了。
只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同样的事发生在柳无依身上,她一边切白菜一边思索,很快,心中升起一计。
“那你拿着这些银票,下回他们说多少便给多少,不然又要踹你了。”柳无依掏出银票给叶流觞,却又被叶流觞挡了回来:“不能给,你给十两,他们便会要二十两,你给二十两,他们就会要四十两,我们迟早都会没有银子的,不过是踹一脚,我皮厚着呢。”
“……”
虽然道理都懂,但是谁受得了。柳无依抿着嘴唇,抱膝坐在篝火边不说话了。
叶流觞也没有安慰柳无依,这种问题没法避免,只能随机应变,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守住柳无依,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叶流觞趁着夜色的掩护下偷偷把什么东西碾碎了撒在给柳无依的白菜粥里,拿来一只肥鸡砍开,大半分肉给了柳无依和秋华,剩下一点肉留着,至于剩下的叁只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已经被林宇等人抢去。
林宇抱着最大的肥鸡毫无形象的啃食,二夫人和春花夏花同样抱着一只肥鸡,她们还抱着一口锅,就差把头埋进锅里了,俨然饿死鬼投胎的架势。
叶流觞把剩下的鸡肉匀给林家二老,至于她和李安母女,身为奴才她们是没资格吃肉的,有一口白菜汤就谢天谢地了。
她小口噘饮着碗里的清粥,粥里没有一滴油,越喝反而越饿,肚子也唱着反调一般叫个不停。
这时,碗里放下了一大块鸡肉。
“依儿?”
“快吃,不是说要把我送到边疆吗?不吃肉哪有力气。”
看着柳无依碗里只剩一点点肉沫,叶流觞都不知道这口鸡肉要怎么咽下去,但她没有拒绝,她确实需要补充营养,叁两口囫囵咽下整块鸡肉,叶流觞的眼眶湿润了。
解决晚餐后,累了一天的林家人早就撑不住了,各个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几天,叶流觞随机应变的从官兵那里买食物,以一己之力扛起了东厢的伙食,柳无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特别是看到叶流觞被官兵羞辱还要陪笑,她生气却又无力,好几次只能偷偷抹眼泪,见叶流觞回来就继续笑脸相迎。
几天过去,林宇似乎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路还需要叶流觞的帮助,在柳无依的坚持下也准许了叶流觞每顿吃点肉,免得叶流觞怀恨在心不努力讨食物了。柳无依也就放下心来,至少不用担心叶流觞的营养情况出问题。
她们走了几天,每天天亮就走,天黑就睡觉,日子也算平静,只是几天后,突发的情况出现了。
这天黎明,柳无依睡梦中感到有点不舒服,身上麻麻痒痒的,她迷糊的搓着手臂,正欲醒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这……这是什么?”林宇惊愕的看着柳无依的手,柳无依的两只手背上都生出了大片猩红的斑点,不仅手上有,脖子上脸上都有。林宇慌忙后退好几步,戒备的盯着柳无依,暗忖这婆娘不会生病了吧?
72你还是叫我叶姑娘吧
柳无依顺着林宇的视线看去,心一阵惊慌。
自己原本白皙细嫩的双手一觉醒来竟然生满了红点,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叫人看见了都头皮发麻。呆呆看着那些鼓起的小疙瘩,细微的痒痒感从上传来,且这种痒脖子上有,肚子上有,后背上有,就连脸上也有。
手不自禁摸上脸颊,触感不复往日的光滑细腻,取而代之的是坑洼不平。
她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天意呀,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柳无依,人在做天在看,昧着良心做坏心如今脸都烂了。”二夫人走过来一看顿时笑声喧天,林家的没落真是一天比一天爽快,林老爷被像货物一般拉着,老夫人再也端不起架子,林宇在官兵面前跟个鹌鹑似的,就连柳无依的脸也烂了。
“二夫人,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秋华瞪了二夫人一眼,担忧的走到柳无依面前蹲下:“小姐怎么回事?”
“瞪我作甚?你家小姐可能染了脏病,脸都烂了,你靠这般近小心把你也传染上。”二夫人嘴上不留情,听到她的话,围观的林家人连忙后退了几步。
秋华当然不怕生病,若她生病熬一熬就是了,但现在生病的人是柳无依,路上又没有大夫可怎么办呢?
柳无依貌似看到手上的红点就懵圈了,林家人的对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叶流觞的声音响起才惊醒。身体比大脑更快,在叶流觞走上前时不是抬头迎接,而是下意识垂下了头,用手遮住脸颊,想起手上也有疙瘩又连忙把袖子放下来遮住,生怕被看到一般。
“怎么了?”
“这婆娘身上出了密密麻麻的疹子,你快去瞧瞧。”大伙才发现叶流觞之前在药房作业,还跟着李大夫学了一段时间,林宇推了她一把,自己反而后退的最远,生怕沾上脏东西一般。
叶流觞依言上前,看到垂着脑袋的柳无依。现在已经六月中旬,她们估计抵达中部平原了,这里降水较少气候干燥,温度也更高了。可是哪怕如此,柳无依却把衣服的袖子扯到手上,连手指都遮起来,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
她当然知道柳无依为什么要这样,眸子暗了暗,叶流觞蹲下来准备给她检查。这时,柳无依忽然惊起,避开了她的手慌乱往后挪,紧接着透着几分无措的声音急忙响起。
“别……别看!”柳无依死死压着脑袋,不敢抬头。她知道叶流觞就在跟前,现在自己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疹子,也不知道生的什么病,但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是很丑的,她不愿让叶流觞看到她丑陋的样子。
“无碍,夫人放松些,我检查一下。”见林家人死死盯着这里,叶流觞简短道。
似乎叶流觞的起了安抚作用,柳无依放松了一些,但是放松之余又害怕起来,如果自己真的生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传染性,传染给叶流觞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再次试图往后躲,但这一次叶流觞已经抓住她。
“夫人,失礼了。”快速说完这句话,叶流觞轻托起柳无依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直视自己,动作自然的就如同做过了无数次。这是她们私底下亲近的时候经常会做的动作,其中一人害羞之际另一人就会抓紧机会迫使对方抬头,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柳无依强迫的叶流觞就是了。
叶流觞好似看不见她脸上的疹子,只是向她淡笑,随后便认真的检查那些疹子。
柳无依脸上的疹子密密麻麻,已经肿胀发红,看起来确实挺瘆人的。仔细检查过后,叶流觞回到翘首以盼的林家人前,林宇急声问:“那婆娘到底咋回事?”
“少爷,奴婢学艺不精,不晓得夫人出的什么疹。”
“你这个废物,在药房这么久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林宇急得抓耳挠腮,如果柳无依真的有什么传染病,岂能让柳无依和他们走在一起?
“瞧着像出麻疹。”众人议论道。
“麻疹哪有这么密密麻麻的,倒有些像烟花之地才有的病。”林宇突然想到什么,两手一锤。常年光顾染坊,这种病见过太多了,发起病来就像柳无依这样,全身密密麻麻的红点,久了还会溃烂。难不成柳无依得了花柳?
还没等林宇整明白,老夫人的训斥就响了起来:“胡说什么,你的妻上哪儿染上花柳?”
“这不是瞧着像嘛。”林宇讪笑道。
“不对吧,花柳毕竟是烟花之地的病,依我看估计是前几日在苏城的时候染的,苏城流民众多,脏脏乱乱的,有什么病也不奇怪。”一个官兵摸着下巴说道。
“那怎么办?”
“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瞧病,先让她走在最后头,过几日看看情况,赶紧起来,下一座城还得走上一月呢。”剩下的官兵催促众人出行,他们还想赶在年末回到京城,不想陪这群人在这里耗。
林家人只好唉声叹气的爬起来,虽然才过去半月,但他们都觉得仿佛过去了一年。
林老爷两股颤颤,本就因家道中落被打击的一蹶不振的老人不到半月就头发花白,每天长途跋涉似乎抽干了他的生命,如今整个人枯瘦的形如干尸,宽大的囚服罩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仿佛一阵风就能把这个昔日在朝廷上犹如日中天的老人吹走。
见林老爷实在是走不动了,林家人只好花大价钱让官兵找来一块破木板,让林老爷躺上去,像拉货一般让骡子拉着走。本就不平的木板拉起来更是如同开了震动,林老爷一把老骨头躺在上面直接出气多进气少。
林家人都知道,老家主估计没几天了。
一家子徒步穿行干旱的戈壁滩,从远处看去如同迁徙的牛羊,柳无依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距离前一人还要五六丈远,叶流觞特意走在后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担心的不行。
煎熬到了夜间,众人再次选了一棵枯树就地扎营,林老爷倒在地上就睡了过去,连晚饭都没吃。
叶流觞又一次从官兵那里讨来食物,还特意私藏了一份,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官兵们都挺喜欢她这个脑子灵活见闻有趣还会拍马屁的奴才,经常拉着她聊天,当然少不了在她面前显摆天元英姿,而她只需要阿谀奉承便可以得到别人难以得到的食物。
像往常一样做好了饭,林宇还有二夫人就着锅开吃,像喂猪似的,她装了一碗米汤递给秋华。
小天赐还活着,每天就靠早晚两碗米汤续命,倒是命硬,换别的小婴儿可能投胎百八十回了。
“叶姑娘……”秋华接过米汤,却没有着急喂孩子,而是看着叶流觞。柳无依现在不允许接近任何人,没人照顾,还生着病,休息的时候也只能躺在干草垛上,身体如何受的了?
“放心,我会去照顾她的。”叶流觞一眼便看懂了秋华的眼神,她重新盛了饭菜给柳无依送去。
刚走开几步,身后却再次响起了秋华的声音。
“叶姑娘。”
“何事?”叶流觞扭头看着秋华。秋华却露出欣然的神色,她疑惑的歪了歪头。
“该叫你郎君才是。”秋华抱着孩子欣慰一笑:“郎君。”
叶流觞蓦然的红了脸,难为情道:“你还是叫我叶姑娘罢,不然她会生气的。”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确实是小姐的郎君。”秋华看看呼哧呼哧只知道吃饭的林宇,眼中厌恶至极,这样的人如何当的了小姐的郎君。以前她不明白为何小姐非得找一个泥腿子,眼下看来却发现小姐识人的本领之强,患难见真情,叶流觞才是值得托付的那人。
“我一直都是她的郎君,放心罢,我会照顾好她的。”叶流觞咧开嘴傻傻的笑了,心中似乎平白涌入了一股热流,很温暖,她相信未来她一定会成为柳无依名副其实的郎君的。
秋华笑着点头附和,叶流觞不再耽搁,借着夜色从随行的锦盒中翻找了下,抽出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瓶药膏。她当然知道柳无依生的什么病,也有药,只是白天不敢拿出来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揪住做文章。
独自走向不远处的草垛,这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她知道柳无依就在这里。戈壁滩昼夜温差大,白天很热,晚上不至于冷,但也很凉,还会有各种恼人的飞虫,柳无依这里连个篝火都没有。
她捡来几根枯树枝,把篝火生起来,在火光照明下,她终是找到藏匿于暗处的柳无依。
柳无依抱膝坐在一堆干枯的草垛上,估计身上的疹子痒,时不时挠一挠,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见她这副样子,叶流觞心口酸疼的厉害,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73这一路辛苦你了
“依儿,吃点东西,我给你涂点这个会好受些。”她把碗端到柳无依面前,随后掏出药盒,正准备给她上药,岂料柳无依又一次犹如惊弓之鸟般往后蹦出好几步。
“你把东西放下就好,我自己会吃的,你快回去莫要再过来,过几天看看我什么情况先,免得传染你了。”柳无依神色紧张,她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还得到下一个城池瞧了大夫才知道,这个节骨眼可不能传染叶流觞了。
听了她的话叶流觞更心疼了,也很自责,这个傻女人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想着她。她走上前,柳无依却瞬间急红了眼:“都说别过来了,生病不是闹着玩的,你也想生病吗?脸会烂的。”
“你听我说,莫要着急。”叶流觞一把抓住柳无依的手,把人逼在一处黑暗的角落下:“别出声,免得让人瞧见了。”
“你快放开,说了会传染的。”柳无依拼命挣扎,急得眼泪倏然冒出,慌乱中耳边却蓦然响起叶流觞不容反驳的声音。
“不会!”
柳无依一愣,挂着泪滴的眼睛莫名显得傻气,叶流觞抹去那滴泪愧疚道:“你没有生病,莫要自己吓唬自己。”
柳无依挣扎的力道一下卸去,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道:“你说什么?”
“你没有生病,嘘,不要声张且听我说。”确保柳无依平静下来后,叶流觞才松开柳无依,缓声道:“其实是我做的,我给你用了一些会刺激皮肤的药,抱歉依儿,实在没有办法,能解一次围却不能保证每次都能解,都是我无能,只能用这种窝囊的法子,没有事先告知也是怕露馅。”
“什么?”柳无依的心情瞬间从低谷跃升至云端,忙抓着叶流觞的肩膀:“你说我没有生病?这都是你做的?”她没有生病,还都是叶流觞做的!
柳无依很聪明,很容易就猜到为什么叶流觞要这样,带着她流放确实不方便,这样反而比较安全。因有病在身不会有人故意为难她,也不会有人多此一举来欺负她。这般想着她很开心,但又不免埋怨叶流觞,偷偷给她弄了这么多疹子还不告诉她。
“嗯,抱歉依儿,都是我的错,让你担惊受怕了,对不起。”叶流觞愧疚的向她道歉,今天她一直找机会想告诉柳无依,但人多眼杂实在没有机会,只能拖到现在,却害的柳无依吓成这样。
柳无依又气又恼,但是看到叶流觞愧疚难当的模样,再多的气却也发不出来了。她能明白,也能理解,但还是会生气,毕竟她白白担惊受怕了一整天,连水都喝不下。
“罢了,我能理解。”她叹气道。
“这回是我错了,依儿就记着,以后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叶流觞忙把药瓶拧开,用手指沾了些药膏给柳无依涂上。
绿色的药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刚刚抹上去就有一股凉意,随后瘙痒的感觉就缓和了不少,这份感觉也佐证了叶流觞的话都是实话。柳无依彻底放下心来:“这次姑且饶了你,下回不许这般,必须告诉我,我能配合你演戏。”
“好,这瓶药你拿着,实在痒的话便权且涂些,接下来还要走两个多月才能到边疆呢,一个月后再消掉这些疹子,期间只能麻烦依儿忍忍了。”叶流觞把药瓶放在柳无依手中,眼里愧色难掩。
“好了,我会仔细的。”柳无依知道她容易内疚,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鼻子微微鼓动,闻到一股米香,目光瞥向叶流觞手中的碗:“今晚给我带了什么吃的?”
“是粥,给你加了些红枣桂圆,你多吃点。”知她饿了,叶流觞忙把粥递给她,柳无依接过碗就大口吞咽起来,还有些不雅的发出了吸溜吸溜的声音。
虽然还是吃粥,但这碗粥很浓稠,如叶流觞说的那样加了很多红枣桂圆,还有肉糜,是一碗八宝粥。柳无依吃在嘴里甜在心里,吃完了一整碗还有些意犹未尽,叶流觞就像知道一般,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包带着余温的东西。
她狐疑的打开油纸包,里面竟然是一块腊肉。她惊讶的看着叶流觞,林宇每天都会把大部分食物夺走,即便是她和二夫人都只能吃适量的,叶流觞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腊肉,比她平时吃的还多。
“快吃,这是我避开他们讨来的。”叶流觞骄傲的仰着下巴,活像一只向主人邀功的大狗。
“那你呢,你吃了吗?”柳无依心中暗笑,撕开那块腊肉,浓郁的腊香随即飘了出来,若不是离得远又在下风口她都怕林家人闻到。
“我不吃了,今晚有腌鱼吃,你快吃罢。”叶流觞摸摸柳无依的头,心里满足的要死。每天长途跋涉本就身心俱疲,食物又得不到保供,她出身农家能适应,但她怕柳无依吃不消。自从和官兵打好关系她就偷偷给柳无依开小灶,不然柳无依肯定撑不到边疆的。
柳无依笑弯了眉眼,但还是撕了一大块肉给叶流觞:“下回偷偷给我讨吃的记得给自己也讨一些,怎么这么笨,一点都不晓得给自己留,银子还够吗?”
“够的,你放心罢,现在能吃就多吃点,接下来就要进入西部了,吃不好怕是会水土不服。”叶流觞没有拒绝柳无依给的腊肉,撕了一条肉丝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腊肉咸香适口,咀嚼间带出浓浓烟香,可见是地道的闽南风味,这是官兵前几天在苏城买的,苏城地处闽南,闽南腊肉和岭南腊肉有区别,岭南的大多酱香甜味为主,而闽南的则以柴火烟熏独具风味。
二人坐在干草垛上,静悄悄的分食着这一小块腊肉,柳无依很开心,仰头看着天空的星盘,吃着咸香的腊肉,再配着凉爽的清水,心情十分惬意。
她已然流放半个月了,路上吃了不少苦头,但心境却是一天比一天自得。这一路她看到了许多在深闺大院不曾看过的景色,常绿的阔叶林、莽莽无边的草海,以及此时此刻荒芜的戈壁,和叶流觞共看满天星斗,置身广阔天地的感觉不是在大院能够想象的。
看着满天繁星,荒漠的萧条似乎也因有了身旁的人而神秘梦幻起来:“流觞,这一路辛苦你了。”把头轻轻靠在心上人的肩头上,她阖着眼由衷说道。
一路走来她不曾担心过食物问题,也没有任何烦恼,偶尔的骚扰也有人替她化解,她需要做的仅是每天走路,再静看从未看过的景观。这样的日子其实挺好,但也知道之所以能岁月静好,是因着叶流觞在替她负重前行。
这几天晚上总能听见各房传来争执的声音,孩子身体不适的呕吐声,以及某种不能言说的黑暗交易。人伦惨剧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唯有东厢置身事外,除了花了些银子,东厢简直跟郊游差不多。
在普遍狡兔死走狗烹的年代,唯有忍辱负重的人才能活到最后,叶流觞替东厢承担了大部分苦难,她把自己放到最低贱,每天陪笑讨好官兵,轻抚上叶流觞的脊背,指下突出的脊骨无一不在述说着这具身体这段时日所承受的压力。
“不辛苦,我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到边疆的。”沉默了一回儿,叶流觞仍是这句话。
“嗯,我信你。”柳无依整个人偎入叶流觞的怀中,借着夜色掩护,她急切的吮吸叶流觞的唇舌。天元的气息从口中浸过来,引诱着她去沉沦,身体在躁动,本能寻找能够安抚自己的东西。手沿着叶流觞的衣服滑下,径直捏住两腿之间的地方。
“唔!”叶流觞浑身一僵,她按住柳无依:“等等依儿,现在不行,会被发现的。”
“总是不行,到底要何时才行呀。”向来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由得埋怨起来,流放打开了眼界,但是这方面却直接没有了。
“我们不能这般,你先记着,以后再给你补上好不好?”叶流觞只好耐下性子哄着突然“发春”的闺秀,然而柳无依听了当真掏出一本簿子,用焦炭在上面重重划了一笔,扭头似笑非笑道:“已经记了七次,你怎么补上呀?”
叶流觞作势把簿子抢过来,某人已经抢先收起,还古怪道:“本就不太够的,还要补,别越补越多。”
“我说可以补就可以补!”叶流觞恼怒道,柳无依什么意思,隐喻她不行吗?
“最好不过,但我还是想了。”柳无依忽然又软下来,黏在叶流觞怀里,娇声唤着非要让她抱。她确实很想了,不仅那方面想,更想和叶流觞肌肤接触,热恋中的情侣似乎都会这样,恋人的肌肤对她来说就像毒药,中毒了就戒不去了。
“我知道,都记着呢。”叶流觞只好抱着柳无依,听着她发哼的低喘,心中忽然有些伤感。
她们现在像极了苦行僧,像在修炼什么神功,估摸着到了边疆,她们就可以修炼成神了。因欲求不满,今晚叶流觞被大家闺秀软磨硬泡着呆了很久,全身都被摸了个遍,直到清晨的微光洒下来,叶流觞才满脸通红的拿开捏在她腿间许久的咸猪手,很是狼狈的逃回林家人休息的地方。
74今后只有她能保护柳无依了
幸得天元极佳的感知力,即便一片黑灯瞎火也能借月光看清东西,回来的路上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就是叶流觞自己累的够呛,但她甘之如饴。
其实流放的路上她经常晚上偷偷私会柳无依,为了获取那么一丁点的心灵慰藉,即便只是说说话,牵牵手,便足以让她们不惜一切代价一次又一次以身涉险。但感情就是这样,不容她们去理智。
回到李安母女这边,叶流觞躺在自己的草席上,很快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四名官兵犹如赶猪似的把地上摊成一片的“死猪”叫醒,酣睡的林家人免不了又一遍怨声载道,只是这回所有人不情不愿爬起来后,林老爷却没了任何声息。
“老爷?”老夫人摇着睡在她身边的丈夫,回应她的只有寂静。心中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她忐忑的把林老爷掰过来,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啊!”
“怎么了?”众人循声过来,低头一看,皆大声惊叫。
只见林老爷脸色灰白,嘴唇也变成了酱紫色,他的身体已经硬邦邦,躯干僵硬笔直,浑身没有任何温度,即便不去探鼻息都知道他死了,已经死透了。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哭嚎声响起。林家人围在死透了的家主身旁,悲戚的哭丧,只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老爷呀,你怎么这就去了,都不叫我们看最后一眼。”
“儿呀,你爹他一个人走了呀。”老夫人捶着丈夫硬邦邦的身体,又哭倒在儿子怀里。在大多人的观念中孤单的死去是最可怕的死法,明明子孙绕膝,却没有告别就与世长辞。
林宇呆滞的看着死去的爹,又抱着哭喊不止的娘,眼神空洞,似乎还没适应自己的爹就这样没了?
“爹,儿子不孝,没有给您送终。”才回神后,他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
见林宇这般,老夫人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跟着儿子磕头,又拉着全家磕头,就连远在几米开外的柳无依也得跪下来磕头。
林家人跪了一片,哭声喧天,场面看起来异常凄凉,但现在不是做戏的时候,四名官兵不时就过来催促:“就地掩埋罢,给你们半个时辰,赶紧的。”
“才半个时辰?人才刚走,至少让人走的安心些。”林家人不赞成,就地掩埋?埋在荒郊野岭估计死不瞑目。
“流放死人多正常,你们以为真是出来郊游呢?难不成每死一个人就停下来办丧事?我们还要赶回去复命的,快点!”官兵提着长刀威胁,林家人只好就地挖坑。
这里肯定没有棺材了,只能是用草席一裹埋了,从葬礼的法度上算曝尸荒野。几个林家壮丁站在戈壁上掘土,因没有铲子,挖出的坑也不深,刚好容纳一个人的深度,把林老爷扔进去就算完事了。
正欲填埋时,老夫人挣开几个家奴扑上前。
“别……先别埋,让我陪陪老爷,老爷啊啊啊……”老夫人趴在土坑边上,又跪着恳求官兵:“官人宽恕一日吧,至少让我们守灵,不然如何入土为安呀?”
“你这个老妇人,这是罪臣,犯了这么多十恶不赦的罪还想守灵?没有悬尸都不错了,赶紧埋了,晦气。”官兵一脚踹开了老夫人,直接用脚推下坑边的黄土。
“老爷!老爷!”看着丈夫一点点被黄土掩埋,孤独的死去,没有棺椁,穿的是囚服,裹得是草席,埋的是荒郊野岭。老夫人几乎奔溃。
她和林老爷是少年夫妻,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即便后来林老爷为了开枝散叶纳了几房妾室,但她这个主母的地位就没有变过,林家也是交给她的儿子继承,多年来她和林老爷相敬如宾,原本想着百年后合葬在林家祖坟的,却不想如今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通过丈夫的死似乎也能看到她的死,大龙有句古话叫落叶归根,大龙人不怕死,反而怕死后不能落叶归根无人送终,今后如果她也死了,是不是也像林老爷这般,没法入祖坟,也没法夫妻合葬,而是成为某处荒郊野岭的孤魂野鬼。
被儿孙们拉走的时候,深受打击的老夫人崩溃了,整个戈壁滩都回荡着她声嘶力竭的哀嚎声,伴随远处阵阵风声,听着像一个野鬼在凄厉得嚎叫。
柳无依驻足在坟头立起的简陋墓碑前,心中感慨万千。
荣耀一时,曾几何时在官场上耀武扬威,如日中天皇帝都给几分脸色的左都御史竟然就这般去世了。躺在荒郊野岭孤单的断气,草席一裹,从此化作一抔黄土。
——而她。
视线不由得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女子身上。女子背脊挺直,一头青丝随意竖在脑后,许是因长途跋涉,她的头发略显凌乱,衣服也染了风尘,但容貌是狼狈了,挺拔的身姿却从未改变。
心中倏然燃起一股不知名的冲动,她可真是幸运,只因有了那人,她便和林老爷是不一样的。
行人的脚步渐渐远去,恍惚的戈壁滩再度安静下来,这里独留下一座草草掩埋的新坟昭示着来往生灵,这里埋了一位曾经在朝廷如同日中天的大人物。
接下来的今天没什么新鲜事,一行人日日埋头苦走。
林老爷的死似乎没有影响到林家人,说来也是,林老爷对林家各房而言不过是在京城站稳脚跟的保障。但如今林家都倒了,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会在意这个老头呢。常年被嫡系压着的各房打起了小心思,林老爷一死,今后若去到边关,他们得赶紧撮合自家的儿郎分家,免得最后还要被不成器的嫡子拖累。
各房各怀鬼胎的时候,让人意外的是老夫人似乎打击颇深,林老爷草草下葬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几日后竟然得了失心疯,忘了一切,整日疯疯癫癫的让人十分头疼,本就身心俱疲的林家人再也无心管昔日的主母。
经过乌城,林家人把老夫人遗弃在一座寺庙外便离开了,官兵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眼,毕竟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去了边关也就等于废人了,路上还费心照看,扔在这里也省了麻烦。
庶子们这般做也就罢了,没想到林宇竟然也默许了,仅仅在最后拿出一个轻飘飘的荷包递给疯疯癫癫的老母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柳无依看的暗自叹气,她到底嫁的是个什么衣冠禽兽?老夫人或许对妾侍不好,但对林宇是疼到了骨子里,老夫人膝下也就林宇一个儿子,从小当成命根子疼爱,却不想一腔真情付出换来的是儿子的抛弃。
趁众人走远,柳无依跑回寺庙的门口,敲开了寺庙的门。
“这个老婆子疯疯癫癫了,若可以请你们收留她吧,这个银子你们收下,就当给贵寺添的香油钱。”柳无依拿出几张小额银票递给开门的和尚:“每日给些清粥就好。”
“这……”和尚拿着银票傻眼了,但不等他说什么,柳无依已然快步离去,独留下一个和尚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站在原地。
快步往前赶,还没追上林家人却发现路中间等着的某人,她脸上洋溢起明媚的笑颜。林宇把亲娘视为累赘扔寺庙里,而她不过慢了一会儿,叶流觞就担心的来找了。
这就是差别!
“作甚去了?不跟紧点若走丢了怎么办?”叶流觞佯装生气,她当然看到柳无依做什么去了,但没有阻拦。
“这不是扔下老夫人了吗?我给了点银子让寺庙收留,以前在林府老夫人待我还是不错的,虽然她的目的是为了她儿子,但表面的关心该送的礼物都是真的,也没有苛责过我,相识一场我却不能不管。”
“也是,就是少爷实在是……唉。”提起少爷,叶流觞都不由得叹气。
“可不是嘛,你说我嫁的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呀。”柳无依自嘲的笑笑,她竟然嫁了个这样的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本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谁料话音刚落,叶流觞却眼神怪异的看着她。
“怎么了?”
“你说你嫁的是谁?”叶流觞闷声问她,语气中的酸味却是藏不住了。
柳无依再次“噗嗤”的笑出声:“以前总说我吃醋,怎的这回自己却酸了?原来我的流觞日日都在背地里酿陈醋呀。”
“哼,不和你说了。”叶流觞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干脆转身就走,柳无依却突然在身后高声道:“我嫁的人是叶流觞!”
……
顿时,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叶流觞大臊,她犹如一只鸵鸟缩着脑袋匆匆走回来,拉上柳无依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此过程中她还感到许多戏谑的目光落在她的头上,最惹眼的来自身后某人。
快步追上前方的林家人,方才的一小段插曲并没有人注意到,长途跋涉的林家人早就精疲力竭,即便官兵不再监管他们,他们也挪都不带挪的,而是直接瘫坐在地,唉声叹气。
离开乌城,她们就算进入真正的西部。
这里气候干旱,路上飞沙走石,不过几日众人的脸就被风沙刮破了无数次,结痂起皮,再龟裂,十分受罪。更要命的是因舟车劳顿,许多人出现了水土不服开始上吐下泻,不到半月人数就锐减了一半。
死亡人数不断增加,人们也麻木起来,当初面对林老爷的去世他们还会触动一下,现在走在路上见到突然倒地抽搐不止的家人,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一心只想赶紧到达流放之地。
临近边城的时候,原本浩浩荡荡的七十余人仅剩叁十余。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元气大伤,无精打采,直到远远的看到边关的城墙,他们浑浊的双眼才迸发出久违的亮光,丧尸围城似的飞奔进城,见到边城意味着他们得救了,可以等待旧友接济。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在流放其间镇西将军调查了镇北军一事,再次佐证了镇北军缺粮草陷入死局的事实,虽然镇北将军带精兵突围,但运气不好遇上了大雪,本就伤痕累累的战士最终全部困死北境峡谷。
皇帝听后勃然大怒,把气全部撒在了林家头上,林家财产充公用于填补军费,宅子变卖,就连旁支也剥夺了官衔永世不得为官。柳家同样被制裁,经商处处受限,风靡一时的柳家商队接连破产。自此林家从京城销声匿迹,与林家有关联家族同样没落。
林家人不知道他们的旁支旧友也已经没落了,见到了边城的他们以为很快就会得到接济摆脱劳役,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达边疆仅仅是开始罢了。
柳无依脸色苍白,她和秋华抱着孩子搀扶进城,叶流觞和李安同样互相搀扶着,李母年纪大在路上不幸去世,剩下的几个家奴也因为营养不良死在路上,东厢的家奴只剩李安和叶流觞了。
二夫人的两个婢女在看到城门后,她们相视一笑便整个人软软的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前几天林宇为了一口吃的指派她们去伺候四名官兵,导致她们的身体遭受了非人的摧残,伤口很快感染,眼看着到了边关却一命呜呼。
四名官兵把林家人交到驻军手上便回去报备了。
出门前浩浩荡荡的八十余人如今仅存不到叁十,每房都损失惨重,但东厢截然相反,前后只死了叁人,连孩子都活着。小天赐在路上度过了她的一周岁,真的十分幸运呀。
边城是最靠近边关的城池,边城外几里就是城墙,过了城墙就离开大龙国界了,城墙外遍地匈奴。
柳无依看着与京城相比要寂寥的多的街道,街上见不到几个百姓,视野所及无一不是年轻人,基本都是天元,这么一会儿便看到好几对士兵巡逻。抬头往上看,城楼上一排排披甲人驻守在那儿,巨大的弓弩似乎随时都能取人性命。
这就是边关吗?接下来她们就要在此处谋生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进城以来落在她们一行人身上的视线非常多,且越来越多,带着探究与灼热。
她有点不安的看向叶流觞。
“流觞……”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叶流觞对柳无依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但她的心却不如她的表情那么平静。这里到处都是士兵,并且她知道这些天元和京城的不一样,这些是见过血的天元。她从未和这样的天元打过交道,那种印刻入骨子里的凶狠即便同为天元的她都倍感压力,更别说柳无依了,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站在柳无依身前。
看看一旁白斩鸡一样只会唉声叹气的林宇,又看看神色紧张怔怵的柳无依,她知道从现在起,她的背后就是柳无依,她不能退一步,也只有她能保护柳无依了。
75奋斗的起点
西部边关是大龙与西域还有匈奴的交界处,在西部边关以外是高耸的连贯山脉,拔地而起的山脉就像一道天然的城墙,既保护了大龙不受外族侵犯,同样也阻隔了大龙与外界的交流。
连绵不绝的高山让大龙与外界交流的难度难比登天,可就是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就像是上天开了个玩笑,关上了这扇门的同时又打开了一扇窗。
在连绵不绝的群山之间竟然形成了一条天然的没有任何阻隔的通道,形如走廊,是大龙直达西域的天然快速通道。大龙皇帝把那条走廊称为河西走廊,历代皇帝都深谙河西走廊对大龙的重要性,这是进入西域的唯一道路,也是大龙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方式。
历代皇帝立誓把河西走廊收入囊中,但大龙皇帝知道河西走廊的重要性,匈奴自然也知道。于是乎,大龙和匈奴在河西走廊交战了无数次,河西走廊就像一个上帝,旁观大龙与匈奴交战的历史,一代又一代青年埋骨于此,仅仅因着上位者为了争夺这一块小小的走廊所有权。
因交战不断,这一届皇帝龙顺帝就派了本朝最得力的猛将镇西将军镇守西部。
镇西将军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攻破河西,目前已然取得了一丝进展。比如前几年匈奴频繁南下骚扰,镇西将军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带几千精兵夜袭匈奴,打他个出其不意,那也是镇西将军第一次领兵进攻河西,大获全胜,这也是家喻户晓的第一次河西之战,而今年镇西将军正为第二次河西之战做准备。
彼时来到八月,气候炎热,为明年的屯田创收,镇西将军命人抓紧修渠,好让第二次河西之战没有后顾之忧。
新到的林家人正好被安排在修渠的工作中。
“你们随我到住处罢。”官兵离开后,一个身穿软甲的男人走过来说道,男人年纪看着与林宇差不多大,但气势上要比林宇强盛的多,特别是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十分骇人。
林家人有些忐忑的跟着男人前往住处,男人把他们领到其中一座军舍,关西六苑。关西六苑是和平时期士兵居住的地方,这里居住了大量新兵和军奴,他把林家人领到最普通的下房。
看着眼前这个形如大通铺的居所,林家的少爷们惊了,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住这?没有好一点的房子吗?这如何住人呀,四面漏风跟个马厩似的。”都是昔日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这样的地方连林家的柴房都不如,他们当然不愿住。
“有呀,但好房都是赏给有功的人的,你们若想住就得花些银子。”男人道。
林家人闻言顿时面露难色,一路走来他们身上的银两早就花的七七八八,囊中羞涩,未来还没有着落不好乱花钱,只能先在下房将就一下,但柳无依还是选择了上房。她们带着孩子不好住在这种四通八达的柴房里,只能花银子了,东厢几口人便被安排在两间上房中。
“凭什么让两个奴才住这么好?”见叶流觞和李安住在隔壁,林宇不满道,虽然是柳无依掏钱,但那也是他的钱。
“让她们住在隔壁安全些,有事也能照应一二。”柳无依走到窗边往外看去:“窗外就是街了,虽然有监守,但是这屋子也就两层,巷子四通八达,晚上恐怕有贼。”
听到有贼,林宇顿时蔫了。在得到接济之前他还得靠仅存的银子度日,安全还是很重要的。叶流觞感激的看向柳无依,她和李安住在隔壁的厢房有事她能第一时间赶到柳无依身边。
安顿下来后,接下来便是服劳役了。
方才那位刀疤男人再次走了过来:“如今边关修渠,将军要求我们今年完成,所以你们负责采石。”
“本少爷又不是石匠,哪里会采石。”不等叶流觞等人开口,林宇又发起了牢骚,男人受够了刚见面就聒噪不停的白斩鸡,不悦道:“不会就学,不需要多会,有力气就行。”
“凭什么,本少爷过几天就可以得到恕免,劳役还是免了罢,大不了以后给点银子补偿你?”林宇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作态,看着就让人生气。
果不其然,男人瞬间被磨掉了本就不多的耐心,脸色忽然阴郁,对吊儿郎当的大少爷一拳过去,林宇下意识反击,但白斩鸡一样的他哪里是当兵的对手,不到一个来回就被男人擒住双手,男人一脚踹在林宇的腿肚子上,高贵的大少爷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嗷嗷,疼……你,放手,啊!”林宇愤怒的嚎叫,紧接着双手就被用力往后掰,剧痛随之而来,他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告诉你,这里是边关,是武将的天下,在这里老子是百夫长,军衔比你高,你若敢不服从老子的命令是可以当叛军处决的,少在这里耀武扬威了。”
“竖子尔敢!”林宇瞪圆两只眼睛,试图起身却再次被人掰住,顿时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老子有什么不敢的,若你不服老子明日便命人把你扔到城墙外,至于是生是死,就看匈奴的心情了。”
“你。”
“怎么?还想和老子过招?”男人冷笑出声,他松开林宇,趁林宇试图爬起来之际又一脚踹上林宇的后背,高贵的公子哥儿顿时就当众摔了个狗啃屎。
林宇爬起来还想回击,但一对上男人的双眼,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属于杀戮的气息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很焦躁,但偏偏无力反抗,本能告诉他对方是见过血的天元,能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又怎会是善茬,饶是蛮横惯了的林少爷都不免感到脊背发麻,主动示弱。
“真是个窝囊废。”
见他不敢出拳,还被吓的瑟缩起来,男人鄙视的落下这话扭头就走,叶流觞和李安连忙跟上去,留下敢怒不敢言的林宇。
林宇深深喘着气,被男人蹂躏的手臂还传来刺痛,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更是羞辱万分:“看什么看,为夫回来之前不得随意走动,照看好孩儿。”对看戏的柳无依气恼地说完便跟上叶流觞。
柳无依看的心中暗笑,见林宇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她从窗户往下看,叶流觞和李安已然走到楼下了。她是坤泽,所以无需采石,但叶流觞要去,采石是重体力活,说白了就是干苦力,叶流觞未及弱冠却要从事重体力劳动,她很担心。
许是感受到柳无依的视线,正往前走的叶流觞下意识回头,果然看到站在窗台上的女子,她用口型和眼神示意柳无依安心,随后毫不犹豫跟上了刀疤男人。
“你们俩看着年纪不大,是林家的郎儿还是……”男人看着叶流觞和李安问道,两个姑娘虽然个子高挑,但身板和脸庞都稍显稚气,特别是长相阴柔的叶流觞,刚刚第一眼他都惊讶了下,原来天元也可以生的这么秀气!
世人说天元属阳刚,坤泽属阴柔,所以天元一般以强壮帅气为佳,若长相阴柔则会被嘲笑缺乏天元气概。眼前的这位姑娘虽然长了一副阴柔的面孔,气质却比五大叁粗的郎儿还要锐利,他是当兵的,见惯了沙场上的厮杀,因此比守大门的官兵更能觉察到人与人的差距,像这个姑娘就是一个典型的狠手。
“我们是府中的家奴,随林家流放至此。”似乎没想到男人会搭话,叶流觞神色有点意外,她换了一副自然的表情,主动问道:“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大哥?你这奴子倒挺知礼的,既然叫我一声大哥那便认识一下,我叫李壮,家中排行第二,今年二十有六,相识一场今后你们便唤我一声李叔罢。”李叔淡然笑答,对眼前的姑娘印象更好。身份是家奴,那就是身不由己的百姓,他知道去年国内经历了极端旱灾,他就是家里入不敷出才当兵的。都是身不由己的老百姓,便无需互相蹉跎了,况且“莫欺少年穷”的道理他是懂的,眼前的天元年轻有韧性,假以时日功名指不定还高过他。
“李叔谬赞了,我叫叶流觞,家中排行老大。”叶流觞向他拱了拱手,李安同样学着拱了拱手:“我叫李安,家中也是排行老大。”
“哈哈哈,这里是边关,你们无需做那等俗礼了,既然都是身不由己的普通人,如今你们到了边关以后自个儿找找出路,大好年华的整日伺候旧日主子算什么话,还是早日立功成家立业才是。”李叔爽朗的大笑。
“是,李叔说的是。”李安讪笑着挠挠鼻翼,却心下暗想她还能成家立业吗?
“是这个理儿,只是我来时听闻边关加紧修渠,可是近期有战事?”叶流觞倒神态自若,她趁机把来时从官兵口中得知的情况问出来。
“哟,你这小姑娘还挺机敏的。”李叔眼中闪过丝意外,想了下向她解释道:“将军命我们今年修渠保证屯田创收呢,叔斗胆猜猜可能明年就要第二次进军河西了。”
“明年?”叶流觞震惊了,如果明年就要大规模兵械冲突,那她是不是也要上战场?虽然来时做过心理准备,也知道只有上战场才有机会立功,但现在她什么都不会,何以为战?
“对呀,欸?我说你个小姑娘,作甚问战事的事情呀?”李叔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这家伙。
“叔何必明知故问呢,到边疆的人最关心的不都是战事吗?大家都说匈奴杀伐果断,所到之处血流成河,相传他们骑着高头大马,长的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孔,怒目圆瞪,骑着战马而来就像黑白无常一般。”
“哈哈哈,你以为是看灵异话本呀。”李叔捧腹大笑:“匈奴不过是和我们一般的普通人,只不过钉在马背上罢了,匈奴铁骑闻名于世,战马所到之处如履平地,确实不可小觑。”
“难怪,我家先前就是北境附近的,几个月前匈奴破城,骑在马背上呼啸而过,我仰头都看不太清他们的脸。”李安想到逃难时的情景,她来自北境附近的村落,匈奴破城时骑在大马一路烧杀抢掠,别说迎战了,她站起来都够不着上头的人。
“可不是嘛,匈奴虽然很强,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镇西将军自有一套对付匈奴的法子,他们战马强,但战马在晚上是看不清东西的,所以镇西将军经常晚上偷袭匈奴,和匈奴打打游击,匈奴缺粮少将的自然耗不过我们。”
“话虽如此,消耗战对百姓也是很伤的,若可以让匈奴没法骑马就好了。”叶流觞叹气,若匈奴没有马,又何至于打上百年都难以取胜。
“马是别人的,那是别人的优势,难不成别人还能下马和你打?采石场到了,你们也不用太忧心,镇西将军珍惜将士们的生命,如果真的要你们上战场一定会进行集训,不会随便让你们上去的。”
有了李叔的话,叶流觞和李安安心了许多。她们不怕上战场,但不能草草上去,不做训练就上去和当炮灰没有区别,除了徒增伤亡不会对战局有任何作用。
到达采石场,叶流觞放眼看去,地上到处都是巨大的石头,许多石匠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拿着小小的楔子和锤子在石头上敲来敲去,叮叮叮的声音宛如一首打击乐,只不过这首乐曲没有任何节奏且杂乱无序,听起来十分聒噪。
看来这里就是她今后奋斗的起点了,叶流觞跟着李叔来到采石场的一个女人面前,努力挺起胸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弱气,也像在暗自为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