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危城》 第一章 被困   我眼前尽是黑暗,当我甦醒之时,眼球内的晶状体仍未即时聚焦,所看的东西仍是糢糊一片。
  我鼻子一嗅,感到空气中弥漫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是一种……类似阿么尼阿的恶臭。只感到在吸入的时候,鼻腔彷如被成千上万的蚂蚁钉咬一样,麻痒无比。眼睛所见的东西亦一时清晰,一时糢糊。相信就是空气中的气体令我昏厥过去。究竟我昏迷了多久呢?这确实叫人摸不箸头脑,只知道原来现在已是下午七时四十分。
  我缓缓的站起身,可能是昏厥后的后遗症,现在我的头痛得似是裂开了,而身体更是酸软无力。我摸一摸那隐隐作痛的额角,居然摸出了一糸血水。实验棹上的棹角上染有血跡,我心想可能是我在昏倒的一刻,不小心把额角撞向棹子去。此时我所看的东已逐渐清晰。我观看四周,发现到处也是各式各样的先进仪器。而墙上更贴有「危险生化」、「小心放射性物质」等实验室警告字眼。为什么我会身处在实验室呢?我来到这里干什么呢?
  「呜………啊!!」我愈是记起昏厥前的事、愈是从记忆洪流中探索,我的头痛就倍增!大脑好像被人用手大力捏、用力撕一样,痛得我要再次昏厥。一定昏厥后出现的暂时失忆。
  在我低下头来之时,发现有一张电脑卡。我弯下身子把它拾起。卡面上写有「香港城市大学研究员许可证」。
  「彭振宇……?」我对卡片上的名字有点疑惑,是我的名字吗?
  心想该是离开的时候,我走到一扇电子门前。电子门旁边有一个电子锁,而电子锁上有一个泛箸蓝光的触屏。触屏下有一个电子卡插槽。相信是需要插入我的研究员许可证才可以打开电子门。
  许可证插入卡槽后,「嗶啵」一声,触屏上的蓝光转为红色,上面还显示出「危险生化戒备系统啟动」这段警告。
  为了整个校舍的安全,在实验期间若有危险品洩留,危险生化戒备系统便啟动,把整个实验区及生物化学学部封锁。换句话说,我已被困了。
  「该死的!」我不禁骂了一声。
  要怎么才可以解除戒备系统呢?
  「呜……啊!」可恶!当我要想起一些重要的事的时候,这个臭脑袋居然痛起来!看来我要在实验区中找出解除戒备系统的线索。
  我再次观察四周,发现告示板钉了一张地图。我把它拿下,原来是整个生物化学学部的地图。地图上有一个「星」形标志。有星形的区域相信是我现在身处的地方。我指细的观察,发现我现在所身处的地方原来还有一扇木门可以通往其他实验室。我立时大喜,把它收入怀中。
  在我要离去时,我瞧到了实验棹上有两份文件。其中一份是研究员的登入记录,我不自觉的翻看了。此刻,我发现对上一个登入实验室的人原来是我。而时间日期则是2006年8月27日,下午七时三十分。哦?刚才我甦醒之时是下午七时四十分,原来我只昏厥了十分鐘。
  另一份是研究员李伟文的工作日志。日志中可能记有我昏迷前的事,因此我一定要指细调查一下﹕
  「2006年3月19日晴
  ………今天真是令人兴奋的一天!经过4年的努力,终于研究出新式麻醉气体的配方。想信一年后定可以在医学上大派用场。真的要感谢我的好拍档蒋文刚的支持和帮助………
  2006年3月25日晴
  彭振宇他……最近好像跟刘院长倾谈有关使用麻醉气体的问题。据说,刘院长似乎对麻醉气体有很大的兴趣……
  2006年7月14雨
  ………整个实验室充满了似甜非甜而且带有阿么尼阿恶臭的味道。即使带了防毒面具,但鼻子仍然是麻瘙痒的,实在是十分难受。今天有研究员不少心吸了一少口,她即时昏晕了2小时。若然大力一吸的话,哈…..恐怕她会变成睡公主了。不过从今天的事故可知,麻醉气体仍然存有一定毒性及危险性………
  2006年8月8日雨
  ………新突破!!我已找出了减低麻醉气体毒性的方法!全员上下到潘小莉的家吃火锅庆祝。潘小莉的家养了一隻奇怪的宠物。那宠物是一隻苍鼠,但与一般苍鼠不同。那隻苍鼠的毛发带有微绿色,而眼睛大大的,挺可爱。香港人称牠为绿毛鼠,据说是从巴布新几内亚雨林区内捕获,然后再大量培殖。这玩意逐渐由欧洲引入香港………」
  日志中除了记载了一些研究事宜外,当中亦提及了我。相信我定可以从中唤醒我昏迷前的记忆。至少那个叫潘小莉的女人已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影像。所以我把这本日志收入怀中。
  我走到实验室后方的一扇木门前,吓见地上全是碎玻璃。我弯下身子拾起其中一块指细的调查一下。发现玻璃上有血跡而且已经变成了棕竭色。我把它拉近并轻轻一嗅。
  「呜……唔…」多难嗅的味道!!该味道与实验室中的味道一样。鼻子又再麻痒,眼睛挤出了不少泪水。相信我手上的玻璃的前身是盛载麻醉气体的器皿。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即时晕倒呢?难道器皿已被打破了一段时间,器皿内的气体释放整个实验室?要是这样的话,这器皿可能是十分鐘前已被打破,而刚好我在实验室中才令我即时昏迷,而危险生化戒备系统亦因此啟动。但是玻璃上的血跡又如何解释呢?想到此处,我看见地上除了一堆碎玻璃外,吓见一地是棕竭色的血跡!而那扇木门上亦全是棕竭色的血掌印。看地上及门上的血跡什为杂乱,一看之下就如兇杀案的现场一样,兇徒刺杀死者时,死者极力争扎才留下如此杂乱的血跡。而门上的血掌印就彷彿是最后的呼救。可是血跡早已成了棕竭色,估计地上及门上的血跡已暴露了一段颇长的时间。但是我只是昏晕了十分鐘,血跡应是嫣红的而不是棕竭色。或者在我昏晕之前,实验室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故。这真叫人大感奇怪。
  「卡」的一声,门锁被打开了。门在打开之时,门臼因铁銹而发出「支支」声,真叫人打了一震。此时寒气扑面,而走廊更是阴森恶怖之极!
  「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我自言自语的道。
  走廊上空无一人,一片死寂。加上走廊异常昏暗,我左右一看,走廊的未端更是黑暗得犹如深潭,更可怕的是我总觉得有人站在深潭中向我招手。另外头顶上的光管闪烁不停,我简直是走到一座恶灵古堡一样。此刻寒气袭身,我立时鸡皮疙瘩。寒气更为走廊增添了一分可怖!
  我打开怀中的地图,发现有一个叫做总机房的地方。相信那里可以关掉危险生化戒备系统。但看见如此阴森可怖的走廊,却令我心中一凛,为之却步。我提起如千斤重的脚往总机房去。
  沿路真行,头上的灯光逐渐昏暗,地上的影子愈来愈化。走廊静得令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此时,在冷气出风前经过,听见风声呜呜作响。我一听之下,我背部立时一凉,彷似有阴灵在我的背后掠过。我再向前行,眼角瞧到了一些空空的课室内漆黑一片。我总觉得课室内有人影幌动,犹如鬼影。我的背部不自觉的冒出冷汗。
  说也其怪,现在才不过是八时正,为什么会一个人也没有呢?现在简直是深夜中的校园。即使如此,这仍然有教授留校进行研究吧?我独自一人在走廊上,说实在我真的很害怕。总觉得会有人从背后阴声细气的呼叫﹕彭振宇…彭振宇…彭振宇…
  我走到走廊尽头时忽见地上一地也是血跡。血跡也早已变成了棕竭色,血掌印一直拖入我眼前的防烟门。此刻我估计受害人定是在遇害后爬入防烟门后,我最终按祟不住,一手把染血的防烟门打开………?!
  「哗啊~!!!!!!」我惊声大叫,心脏立时停顿了!!我看见有一具女尸倒卧在防烟门后面!
  「我的天啊!!究竟发生什么事啊?」我惊讶地说。
  此时我打量了女尸,见她也是身穿研究员的白袍。我蹲下身子指细的观察,吓见她肤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而且皮肤早已泛起了紫色的尸斑。最令我噁心的是我嗅到一股浓烈的尸臭味,细看之下原来女尸的皮肤早已渗出了尸水。
  她是一具死去至少五日的尸体,但奇怪的是我只是昏晕了十分鐘。十分鐘内能将尸体腐化到如此可怕的程度吗?!这十分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再指细的观察,她的一双手已发紫了,而且指甲早已发黑。手肘上有一个小小伤口,那伤口早已结了棕色的痂。从外形判断,此伤口似是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所伤。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她是被虐杀,但是我看见她颈上的伤痕却再次令我摸不箸头脑。
  「颈上的伤痕残破不堪,绝不是由利器所造成。……这……这反而像是糟到野兽撕咬的呢!」我喃喃的道。
  颈上的大动脉已被咬破,伤口中仍留有一点棕红色的碎肉。她身上亦有不少类似的伤痕,这女人简直是被野兽撕咬至死的!我往她上身一看,看见她有一半的面被染血的布盖箸。这女人另一边的瞼原来也很悄的……
  「哦?」我詑异叫了一声。当我看见这女人的俏面时,我脑中居然渐渐的浮现出与她一起吃饭、工作、吵交……等影像。我看见她颈上的鑽石颈饰时……
  「潘小莉!!!」她的名字在我的脑袋中鑽出!我记得她!她是我的前度女友!!!
  天呀?!是谁对她下如此痛手呀?
  「潘小莉!!!」我摇箸她的尸体,想把她再次摇醒!此时盖在她脸上的血布被我摇甩了,露出了………
  「啊…啊……哗啊~!!!!!!!!!!!!!!!!!!!!!」我癲狂的大叫,桑子即时一沙。
  我……我的天呀!!我就快疯了。看见她那另一边脸我吓得将她推开!!她那另一边脸血肉糢糊,简直是被猛兽咬去了,除了露出了一整臼齿外,也露出了白银银的面骨。更令我吓破胆的是,她那吊在眼眶内摇摇欲坠的眼珠!
  我的思绪仍未平服之时,我的手臂被人大力捏着!我立时一看,捏着我的手臂的居然是面目极之狰狞的潘小莉!!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她会再次甦醒啊?!
  「呜啊!」我来不及反应,她一下反扑已被她重重的压在地上!
  「嗄….嗄……嘶!」她发出野兽捕猎时的叫声!她的一双瘸手狠狠的捏着我的颈项。她的气力大得犹如一位壮年男性,令我渐渐的窒息。
  「呃……呜…」我不能呼叫,自能低沉的呻吟。我捉着她那布满尸水的双手,用尽毕生气力将之拿开。
  「呜…呜….」藩小莉的叫声犹如鬼哭,她张开血盘大口咬向我的颈项。我即时用手顶箸她的下巴!
  现在我被她吓得阵脚大乱。但我一定要冷静﹗此时,我的右眼眼角瞧到有一颗砖头!我立时伸出右手……
  「唔……」右手一松,她握在颈上的双手立时一紧!我张大咀吧也透不出任何一口气!更不幸的是我的右手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拿起砖头!我所看的也渐渐发麻,用来顶箸她下巴的左手已渐渐无力。眼白白的看她往我的咽喉咬去!在我感到她的利齿所发出的寒气时,右手抓住了一件硬物。眼角一瞧,原来抓住了一颗砖头。我想也不想往潘小莉的脑门大力一撃!!
  「砰!」一声,手中的砖头打得粉碎了!她的头一歪,手也即时一松。我「登」的一声把她踢开!!潘小莉犹如皮球一样在梯间翻滚,「砰」一响潘小莉的头大力正面撞向墙壁,血花立时四浅,浅到墙上。
  我缓缓的坐在地上喘气,听见心脏噗通噗通的快速跳动。我真不敢相信刚才眼前所见的一切,一个死去多时的人居然能醒来再袭击活人。活尸人的情节相信只是电影才有吧?可是……不要再想…我快要疯了!
  这里太恐怖了!我一定要离开!我用手按地想借力站立。可是我居然摸出了一颗球状物体。我细看之下,原来是一颗血淋淋的眼球!!一定是刚才撃打潘小莉的脑门时,把她的眼球打甩了!!
  「呜……呜……」我又再听见如鬼哭的呻吟声,只见潘小莉那抽搐的尸体正缓缓的从下层爬上来!她抬头盯箸我,我俩三目交投片刻。
  我吓得闭了气,面容也随之扭曲。
  「呜呜呜哗啊!」她大声咆哮扑向我!
  她真是一具活尸人!!我立时转身夺门拔足狂奔!!我的思绪又混乱了,眼见前面有一个空房。我右脚一躣跳入房间,再把大门锁上。潘小莉已追至,在门外癲狂的拍打。心想幸好快了一步,这总算脱险..可以松一口气………可是……
  「嗄……嗄……嗄……嘶」又是同一个呼吸声
  「呜………~!」又是如鬼哭的叫声
  这些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正从背后迫近我。彷彿颈上缠有一条无形的绳子,正不断的收窄,叫我透不过气。
  我回望之时,已发现有三,四具双眼发出青光的活尸人正盯着我…… 第二章 生环(上)   那四具活尸人的一双凶眼射出了一道冷光,口中亦「胡胡」作响,活着是一隻已难忍飢饿且准备向我扑食的野兽﹗
  现在除了能听见活尸人的呼吸声外,彷彿亦能听见自己那个在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跳声。思绪什不冷静,内心只有惊慌与惶恐,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危机,恐怕我已失去了作为科学研究员应有的冷静和理性。只怪一切来得太突然,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作了一个深呼吸,口中心暗暗叫道﹕「彭振宇!冷静!」
  此时,其中一具活尸人已提起了他那半腐化的腿,眼睛亦盯着我「美味」的颈肉,似是要准备向我扑咬﹗
  眼前既有四具活尸人,身后木门外亦有已尸化的潘小莉。现在可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难道我将命不久矣?此时,右手于身后墙上一摸,居然摸出了铁一般的冰冻。眼角斜瞧之下,原来右手已搭在一瓶灭火器之上。情急智生,此刻突然灵光一闪,已然想出了一点法子。
  「呜哗﹗」只见眼前黑影作「大」字形的向我扑咬。我条件反射的提起灭火器,右手一反,将灭火器自左去右的狠狠击打那活尸人的面门。其面门即时血花四溅,一排作泥黄色的牙齿亦被打飞,其后躺在地上抽搐。
  我回神之时,馀下三具的活尸人亦一涌而上。幸好我与活尸人仍有一段距离。我身子一矮,再向前翻滚及时避过。这叫那三具活尸人统统扑个落空,纷纷撞上木门。一下清脆的「卡蚩」声,把木门撞出了一个小洞来。此时我看见了有一隻作血红色的凶眼在小洞外窥探着。突然「砰」的一声,吓得我魂不附体。只见潘小莉的那颗血人头从木门上的小洞鑽了出来,她脸上刺着了不少木屑,为原本的吓人鬼脸更增多七分可怖。
  「嗄……嗄…..啊﹗」潘小莉一边作鬼叫的,一边顺应木门上的裂纹把木门破开,简直是一具破棺而出的恶尸﹗
  这下子可不是说笑了,眼前的活尸人看似不死身的,刚才那个被灭火器击打头部的活尸人现在又翻生了。我全无对付他们的法子,而且如今又多了一个潘小莉,恐怕这次死定了﹗
  房间非常焗促,空气中的尸臭挥之不去。再加上那早已鑽出了尸虫的尸体,叫我的胃部不自觉作出了翻动的条件反射动作。
  五具活尸人摇晃着身体,彷彿是一隻被人胡乱控制的木偶或是三魂之中走掉了七魄的人。
  现在根本不容我惊慌,我强作冷静的环视四周,始才发现四周林立了两米高的储物柜。而天花板上亦有数个中央冷气槽。「看来上天不想我那么早死。」我苦笑说道。
  逃生法子一下子涌现之时,活尸人亦有所行动。我立时解下了灭火器上的保险环,右手按下开动柄,灭火器亦作「沙沙」声响,喷出既令人窒息又叫人刺眼的白烟。虽然如此,现在白矇矇一偏,相信活尸人也一时间亦察觉不了我,这可以换取一段极短的逃生时间﹗
  隐约间看见五个鬼魅身影在白烟间晃动。突然「呜啊﹗」鬼叫一声,一隻鬼手从白烟中鑽了出来并向我的面门撕抓﹗我立时伏下身子避开,然后退到储物柜旁。始才发现活尸人只作胡乱撕抓,想从中抓中我。我不禁抹了一额冷汗。
  现在刻不容缓,立时爬上了储物柜顶,再打开冷气槽的槽口鑽身而入。
  冷气供应早已停止,管道内一早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铁腥味。冷气槽管内十分狭窄,根本没有转身的馀地,我只好如蠕虫一样扭扭的蠕动着身体向前前进。另外那早已生銹的管壁亦显得份外粗糙,即使隔着衣服,身体亦被刮得隐隐作痛。而身体每向前动一寸,管道立时作「衣衣」声的,心想这冷气槽管既已老化且更加不能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若然突然塌下的话,我恐怕会跌进一个活尸人堆之中,结果是如何我真的不敢想像。因为我知道,我身下的冷气槽管外,可能已站着了三具或可能更多的活尸人,如同鱷鱼潭一样——一个等待猎物跌入的死亡陷阱。
  可是不需多久……
  身体突然好像失去了支撑似的往下方堕落,始才听见「砰嘭」巨响,眼前全是堕落中的碎铁块。待我手肘、前额、双腿感到痛楚之时,才知道自己从塌下的管道中跌了下来。
  脸上感觉到有一条热热的轨跡,咀角亦嚐到了血腥的味道。前额的痛楚正好告诉我,我的前额已受伤了。一阵晕眩的感觉自脑中渐渐的浮出来。我闭目一会头脑才清醒少许。此时我才打量了身处的空间,四周亦是各式各样的仪器,看来我掉入了一个实验室之类的地方。
  但真正令我不安的是出口旁躺下了一个「死」人。我不能排除那个男人是活尸人的可能性。只见他白色的研究袍上沾了不少已枯竭的血跡。他的脸上全是血色的红疹,令皮肤如同满佈洞坑的月面。更令我呕心的是他那被咬去了一大片肉的手臂,伤口渗出的血水已是黑色。搞不好我又与活尸人共处一室,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可是在我要站起身的时候,双腿已痛得站不起来,故只能如小狗一样在地上爬行。
  当我爬到门前时,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紧紧的闭着这啖气。深怕即使微弱的呼吸声亦会惊动身旁活尸人。现在只想那个在乱跳的心脏可以放慢一些,环境静得连我的心跳声亦成了噪音。
  我把手伸向门柄,感到一阵冰冻。但门柄好像上锁似的怎样也扭不开。
  银光在眼角一掠,我向右一瞧,只见活尸人的手下压着了一根银匙,一条解开门锁的银匙。
  「天啊﹗这可不是玩笑啊﹗」
  要离开这里,非要那根银匙不可。但是那银匙不单只被压着那么简单,而且其匙圈更套在活尸人的中指。那根中指粗粗的,匙圈几乎已紧紧的套在其中。任我如何小心翼翼的套出,这定会惊动到他。现在已没有法子,心中只盼着他不是活尸人只是一具普通死尸,即使是活死人也好,亦盼他一口咬断我的咽喉,免得我痛苦的死去。
  我再作一个深呼吸,提起了如九斤重的手腕缓缓的伸向银匙。当我接触到银匙之时,见他并无反应,心想第一步已成功了,立时抹了一额汗。
  接着才是最困难的部份,我把银匙向外微微拉出。在我把匙圈拉至中节指骨时……他的手突然一反,牢牢的抓住了我的手腕﹗
  「啊啊哗啊﹗」……(待续) 第三章 生环(下)   我竭斯底里的呼叫,嗓子即时喊破。我立时嚐到了一丝的血腥自深喉渗出。
  突然,他竭力的摇动我的手腕说道﹕「你在吵什么?想被他们发现吗?」那……「活尸人」竟开腔说话?难……难以置信啊﹗
  空气彷彿凝结,脑海立时一白,我呆呆的望着他四目交投。
  我俩呆了片刻他才气若游丝的道﹕「若我和他们是一类人,我不是早就把你的手当作鸡腿来咬吗?」
  见他能说出一句完整句子,才能断定他不是活尸人。只是他的外表与活尸人无异才先入为主的把他当作活尸人。
  我松了一口气,依着大门坐下来。终于遇上了第一个活人,心想逃生机会多了一分而且更能向他打听我昏迷前的事。
  我闭目定神良久,张眼过来正要开腔追问他事情的因由之时,却被他抢着说道﹕「原……原来是你……天杀的彭振宇﹗」而且他还上下打量了我。我彷彿感到有一双圆珠在身体上游走,感觉很不自在。
  「你……你认识我?」我充满疑问的道。
  「可止认识……而且我……我恨不得把你……﹗」他的口气虽弱,但我仍能从中听得见他对我的恨意。他瞧瞧那渗出乌黑血水的手臂续道﹕「这条手臂是给你害成这样子的。要不是现在我全身无力,我定会狠狠的痛揍你……」
  我……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他手臂上的伤是因我而起的?可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我连番摇头说道﹕「很抱歉。我什么也记不起。而你……你又是谁啊?」
  「你定是被吓傻了吧?我是你的教授罗约翰……」他竭力的道。
  罗约翰?好像有点印象……
  「你好像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教授见我一脸诧异的神情后续道。
  我微微点头道﹕「对﹗因为一些事情令我失忆了。才不过是昏迷十分鐘……」正当我要说起甦醒后所发生的事之时,教授的冷笑声却打断了我的话语,他道﹕「哼﹗十分鐘?至少四日吧﹗」
  我立时大吃一惊﹕「四日?」听见教授如此一说,无不叫我吃了一惊。但现在冷静下来思前想后,回想起潘小莉的尸身,十分鐘确实没有时间把死人腐化,更何况是令死人活过来成活尸人呢?这四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教授,可否告诉我这四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诚恳的道。
  「你……你真的想知?」罗教授语调微震的道。
  「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惊惶之色于眨眼间出现,隐约间又表现出淡淡伤感。相信这四天所发生的事定是令罗教授既惊慌又心伤。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四天来所发生的事……」他再作深呼吸续道﹕「8月27日本是一个平凡的一天,我如常的驾车上班,街上与平日没有分别。但谁也想不到,在我踏入校门开始,便进入了人间地狱。」此时教授的惊慌神色渐渐作大。
  「在我放下公事包、换上研究袍不多久,便听见自走廊传入的尖叫声、惊呼声。我于是走出走廊查看究竟,只见场面十分混乱,所有人好像在逃亡。窄狭的走廊迫满了人,眾人亦争先恐后。被推倒的人连争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人潮淹过。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我看见与我共事多年的好友被人潮活活踩死﹗他的脸……他……」此时我听见教授他的声音微微走调,细心看下原来他已垂下了一串泪珠。
  听见教授如此一说竟令我头颅传来了镇痛,眨眼过后发现自己设身在回忆之中﹕
  「手中拿着一个透明圆柱形器皿。内里好像什么也没有,但其实内里充满了麻醉气体。若然不慎吸入气体的话,我只少会昏迷四日。因此我要小心处理。
  突然背心一痛,好像被人撞了一下。
  身体向前仆倒的一刻,只感到双手一轻且忽见圆柱器皿于空中打转。
  「砰﹗」地上绽放了一朵透明的花。
  花香,立时令我昏厥。眼前的景象现已化开了……
  「噗﹗」我倒下了。但身体已不懂痛楚。
  迷糊间,我看见一个血人脚步急促的跨过我身体……
  很多很多血人……在我眼前……」
  再眨一眼,回忆影像收回脑海深处……
  不知教授哭了多久他拭一拭泪后又道﹕「那时看着仍未断气的他,见他用尽毕生气力同我说『食……人啊……走……啊』在我未了解他的意思之时已听见一些『胡胡……』……」显然,教授是在扮演活尸人的呼吸声,相信没有任何人比他扮得更维肖维妙。
  「我应声一看,看见有四隻兇狗自转角中踱步而来。」
  什么?狗?这真叫我大感诧异。
  「我永远也忘不了牠的形象﹕个子很大,像是一隻膨胀了的宠物犬。眼睛是青色的就如黑夜中的鬼野狼一样,口中仍然滴着鲜血。其中一隻还咬着一隻人手……」他瞧瞧手臂续道﹕「这手臂亦是被牠们咬伤﹗」此时我终于按捺不住,抢着说道﹕「狗?那里来的狗啊?」
  教授白了我一眼说道﹕「是你带来的疯狗﹗」
  我被吓得哑了口,一时间不知作出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把咀张开。过了一会,教授始才打破彊局﹕「被美女迷了一迷便听她的话﹗天杀的色鬼﹗」
  「美……美女?」
  「你的旧情人潘小莉啊﹗」他又白了我一眼「你总是和我作对﹗我一向反对你作一些无谓的研究,包括那个新麻醉气体。但你总是一意孤行,把那些疯狗带入来研究所﹗」
  这全是因我而起?天啊﹗这叫我又从迷糊的脑海中探索,脑门深处渐渐发出镇痛,但同一时间,脑海中亦渐渐映出一点迷糊影像﹕
  「……四隻宠物犬在我的身前踱来踱去,其中一隻金毛寻回犬更依偎着我的脚旁,样子可爱极了。
  我瞧一瞧身旁的潘小莉道﹕『 哈哈……小金毛很可爱呢﹗牠们怎会咬人啊?』
  潘小莉摸一摸手臂上的绷带,一面无奈的道﹕『这手臂前几天就是被小金毛咬伤的。』
  『想不到小金毛如此兇的。』
  潘小莉唉一口气道﹕『牠平时很乖啊﹗』
  我打趣的道﹕『哈哈……小狗一定想交配呢﹗因为动物在求偶期时延有攻击性的。』
  潘小莉摇一摇头道﹕『不啊﹗牠已被阉了。照道理被阉了后的小狗应该比较温驯才对。牠好像突然发狂似的。』她抱起小金毛,很怜爱的轻抚着,她的眼神更是充满怜悯活着是一个慈母。她续道﹕『最近连其他三隻小狗也有突然发狂的现象。除了这样……』她拨弄小金毛的毛发续道『你看。』居然被我看见牠的皮肤上长有血红色的红疹。我立时叫道﹕『这是什么?』
  潘小莉轻叹道﹕『医生说只是普通的皮肤敏感,药物也服完了,但仍未好转。牠们好像得了怪病一样。』
  此时潘小莉低下头来,垂下了如水晶般剔透的泪珠。虽说与她已分手半年,但彼此仍是好朋友,看见她这样子我又于心何忍?我拍拍她肩膀说道﹕『小莉不用那么担心啊﹗难道你忘了生物与化学是我的专长吗?把牠带到研究所让我找出原因吧﹗』
  潘小莉立时破涕为笑的道﹕『谢谢你﹗』
  说罢了,她再次依偎在我的肩上……」
  影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综。
  「潘小莉……」不自觉说出她的名字。
  心中不知何故有一种悲伤的感觉。可能是因刚刚的片段,就正好唤醒了对她的残馀爱意。回想她成了活尸人的样子,心头一酸,眼眶不知何时已盈满了热泪。
  「记起了她对吧?」教授见我盈满了泪便道。
  我呆了一刻才道﹕「对﹗」
  教授又叹了一口气道﹕「数日前,她还好端端的。」
  「你在她身边?」我微微走调的道
  教授点一点头又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疯狗,那时整个实验区及生物化学学部已封锁了,我们只好藏身在实验室。那时已病重的潘小莉……」
  我又按捺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她病重?」
  「对﹗」教授点一点头道﹕「当时她不单只发高烧,而且满身长出红疹,很可怕。」教授的害怕表情又出现,语调颤抖的道﹕「在我们想着逃生的法子之时她突然晕倒。我的助手美儿在潘小莉倒在地上之前把她拥入怀中。美儿不停拍打她的脸庞,想把她叫醒。此时……」教授双眼瞪得快要掉下来「伏在美儿怀中的潘小莉突然醒来咬向美儿的脸﹗」教授的一双血手抓着头发疯狂的叫喊﹕「连皮带肉活生生的咬了下来,美儿『哗哗哗﹗』的大叫啊﹗她被推倒了后,潘小莉更在其脸上疯狂的撕咬﹗……呜啊﹗不要再想了﹗」他面容扭曲活着他才是被咬者。此刻教授就如疯了一样,不﹗是精神崩溃才对。他手舞足蹈不停的叫喊﹕「不………要再咬……快走啊﹗」可以想像得到当时的情况是多么的恐怖﹗
  「教授你冷静一点﹗」我紧紧捉住教授双肩,可是我感到他的身体犹如烈火般的灼热心中不禁叫道﹕「他在发烧?」
  「事情已过去了﹗教授你不必太惊慌。」我语调温和的,好让他能冷静下来。他呆呆的望着我的双眼,手脚也不舞动了,但语调仍颤抖的道﹕「她好像要把美儿吃掉一样。那时我早已吓得全身发软,只有另一位男助手把手中铁棒击打潘小莉才可趁机把美儿救出……此时她……她……咀唇已没有了一片……鼻子也……成了大血洞……」教授又垂下泪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逃脱。但是一天后……」他身体又再颤抖﹕「美儿的身体长出红疹,而且体温如烧得赤红的铁。情况与发狂前的潘小莉一样。她撑不了数小时便昏晕过去……」
  「她的结果与潘小莉一样对吧?」
  教授他微微点头。
  看来红疹与发烧是成活尸人前的先兆……绝不成教授他……﹗
  一双充满绝望的泪眼望着我,道﹕「刚才你捉紧我的一刻,相信你已知道我将会步他们后尘对吧?」
  我微微点头……不知何时掉下了一颗泪珠……。
  教授「哈」的一声苦笑了,道﹕「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为了不想伤害无辜,因此我选择独自走离大队。」他提起了受伤的手臂。伤口早已发出恶臭,看来已经腐烂了,教授续道﹕「但是我不想死得没有价值。所有人被咬了后都成了活尸人,我相信定是由细菌作怪。因此我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中研究自己的血液……想从中找出令人成活尸人的原因……」
  「那有了结果吗?」
  教授绝望的神情已把答案告诉我。他说﹕「在出结果之前被活尸人找上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我已经不行了……振宇……在我成了活尸之前你快走吧﹗」
  不知怎的,听见教授叫我做「振宇」感觉好亲切,就如慈父一样。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更加不可以丢下他自己一人,我摇头说道﹕「不﹗我不可以丢下你一个﹗」
  「我只会成负……」
  他口中的「累」字未出,已被我抢着说﹕「你不是说过不想死得没有价值吗?生命的义意是珍惜每一刻、每一秒。而且你的生命到现在仍未完结,你想死得如此没有价值,没有义意吗?」
  教授低头不语
  我续道﹕「作为一个追求科学真理的人其责任是揭开科学秘密、造福人类。」我紧紧抓着他的手道﹕「教授啊﹗现在我们要面对一个大灾难。身为科学家的我们更加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我们一定要生存,找出令人变成活活尸的原因﹗我很需要你啊﹗教授﹗」
  教授呆了片刻,良久他才微笑的道﹕「振宇,你是我眾多学生中最令我头痛的一个﹗现在去找我的血液样本吧。」
  我真诚的道﹕「教授多谢你啊﹗」
  教授的双脚己发不出力,我需揹着他走动。此时他道﹕「振宇,这是我最后一件工作,很高兴可以与你合作。」听见此处,心头一酸,感到脸上多了两条热热的轨跡,我呜咽的道﹕「这也是我的荣幸……」
  再次回到阴森可怖的走廊。除了感到背上的重量外,心中亦多了一份压力。因为我揹负着教授,活动能力必然大减。如果撞上活尸人的话,后果真是不敢想像。
  此时我感到教授的呼吸渐渐微弱,心中立时一惊,连忙叫道﹕「教授﹗教授﹗」
  过了两秒才听见「我仍有任务在身,我是不会死的……」
  我真的希望他不要死掉。
  幸好一路上没有遇到活尸人,我们终于安全到达。
  这是一个很大型的实验室。
  教授的身体已虚弱了很多,但幸好神志仍然清醒。躺在实验桌上的他气若游丝的道﹕「血液样本在冷藏柜。」
  「教授你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我边走向冷藏柜说道。
  柜门一开,寒气即时袭身。此时我听见教授说道﹕「有蓝色标籤的试管……」
  我立时取起试管,见内里的血液呈暗红色。而左手已拿起了滴管往试管抽取血液,然后滴放到小镜片去。
  我把小镜片放在显微镜下。显微镜下的血液中有多个大大小小的红圈,红圈上好像有无数绽放中的黑花朵。黑花朵之间亦会互相交缠形成一个大花朵,把红圈染得黑黑的,好像要把红圈完全吞食似的。我把度数放大精确的细看黑花朵的结构之时,叫我不禁大吃一惊﹕「这……这是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啊?」教授立时问道
  黑花朵的结构有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但由于失忆却叫我立时想不起来,我紧张的叫道﹕「我……我记不起来,只记得它不应在人类身体内。它……它好像早被人类消灭了﹗」
  教授抵头沉思片刻才惊讶的道﹕「难不成是那病毒?快给我看看。」话未说完,他已动身下来,但无奈双脚不发不出力,在落地的一刻跌倒在地上。教授欲知血中秘密,即使自己已半死了但仍竭力爬行。我即时上前扶起他……突然……
  「胡……胡……」是一个比猛兽阴沉的呼吸声让空气立时凝住了,亦令我俩止住了动作。
  我瞧瞧门外,看见地上有四个晃动的鬼影。
  鬼影把头贴在地上拖行,「嗦……嗦……」的怪声渐渐作大。不久,鬼影已渐渐拉长,而且更侵入了实验室。
  突然……「汪﹗」的一声,划破了寂静。
  这亦叫我知道我即将要面对一个……不﹗是四个比猛兽更兇残,比活尸人更恐怖的捕食者……
  (待续) 第四章 狩猎   鬼影已完全地入侵了实验室。
  自门外进入的是,一隻全身淌着血的活尸犬。
  腐烂身驱、血盘大口、目露凶光,这难以想像得到牠前身是一隻活蹦乱跳且讨人喜爱的金毛寻回犬。
  活尸犬抵头一嗅,口中「胡」的一声环顾四周,然后抬头吠了三声﹕「吼吼吼﹗」。
  叫声响彻了整个实验室,门外地上那三个鬼影立时晃动扰攘,似是高速奔来。不需片刻,又多了三隻活尸犬自。一个吠声唤来了三个同伴,显然牠们要展开狩猎了﹗
  原因牠们知道这里有食物——我们。
  「不好﹗」我心中不禁叫道。我与教授立时蹲下身子,好让那些高约一米的实验桌能阻挡了活尸犬的视线。幸好昏暗的环境,这正正提供了一个隐匿的作用。
  此刻我听见教授急促地呼吸,只见他惊恐的神情渐渐作大。
  我把食指放左咀前,轻轻的「殊」了一声,教授见况便立时点头紧闭双眼,把呼吸渐渐放缓。我紧握他一双手轻声的道﹕「总有逃出去的法子﹗」
  除非上天真的要我们死,要不然实验室中必定有助我俩逃生的法子。
  想想办法吧﹗
  我和教授现在犹如草原上的野兔,实验桌正好扮演了长草的角色把我俩掩护了。但凭着活尸犬的灵敏嗅觉,我们早晚会被揪出来﹗
  我静悄悄的把头伸出环顾四周,见长六米的实验桌作四行排开。实验桌的底下与储物柜相连。我俩正好设身于第一、二行实验桌间的通道。
  突然「呯嘭﹗」一声,吓得我立时伏身,只见第二行实验桌的尾端擒上了一隻黑影——活尸犬把桌上的仪器统统扫下。黑影渐渐作大,似乎正向我们迫近﹗与此同时,我眼前有两点青色星光正一闪一烁,左摇右摆的接近我们﹗
  糟了﹗两隻活尸犬彷彿找到了一条无形轨道,我跟教授立时悄悄的爬向第二行实验桌的前端,尽量拉开活尸狗的距离。
  在实验桌的前端,我俩立时依着桌下的储物柜作暂时性的俺护。
  「振宇……」教授气弱的道「储物柜……内相信……可以暂避一会儿……」
  我回头一望,看见一扇柜门,道﹕「教授你先行入去吧﹗」话未说完已,右手已把柜打开了,另一隻手把教授推入储物柜。
  「那……你自……己呢?」他语气虽弱,但仍然听得出他对我的担心。
  「我要拿走血液样本啊﹗」说罢了右手立时把门关上。但同时感到一股阻力与我抗衡,细看之下原来是教授把门顶着。
  「振宇,雪藏……柜内有其……他动物的血液样本……可以引开牠们……。」
  我点一点头,他续道﹕「振宇,你不要死……」
  「罗约翰的学生是不会死的﹗」我笑道,阻力一弱,我立时把门关上。
  此时身后的「嗦嗦……嗦嗦……」之声愈来愈大,同时当中亦交杂了「叮嚀噹噹」的铁器落地之声,活着是一曲摧命交响乐﹗
  我不敢探出头来,但另一方面我更不可以坐以待毙。我需要一个能反射倒影的物品,于是我伸手到头上的桌面探索。突然手中感到一阵冰冻,把手伸回已然拿到了一小柄实验刀。
  心中不禁暗喜,现在手中至少有武器在。刀刃虽小,但能隐约反影出倒影。我左手握刀,向左微探。吓见两颗星光已把刀刃照耀了,背后彷彿立时感到活尸犬所喷出的口气。
  两隻活尸犬再向前多探两尺,相信会把我揪出来。而冷藏柜却在右边第三行实验桌的前方。而教授的血液样本则在第四行实验桌之上。我要设法令活尸狗引去左方,我即时再伸右手向桌面一探……但……我……我摸不出冰冻,只摸到一种粘糊糊的液体,全身即时鸡皮疙瘩。我心中不禁一惊,知道手中的液体是从那里流出来,叫我立时不敢轻举莽动,身体即时彊硬起来﹗
  右腕,有一种很痕痒的感觉,令我差点作出颤动的反射动作。
  我提起握有实验刀的左手,刀刃微微一反,所反映出的影像叫我内心一寒——活尸犬在右腕上抵头嗅着。
  活尸犬早晚会嗅出人的气味来,那时恐怕已成为活尸犬的点心了。
  左手刀刃右倾,见有一小座显微镜离右腕不够半尺。右手立时向显微镜移动,唾液与手磨擦发出「噗滋……噗滋……」的噁心声音。
  「胡﹗」
  我即时生硬地止住了动作,体内的血液彷彿也凝固了。只见右腕与显微镜相距不下两寸,心中不禁一道﹕「只需多迈一寸便可以了﹗」
  右掌从未如此分得那么大,感到腕筋立时传来了一阵痛楚,指端亦渐渐发麻。
  突然……
  「吼﹗」
  那隻活尸狗狂吠起来﹗刀片上映出了活尸狗后方有三个黑影正在晃动﹗牠定是嗅出了右腕上的人味了﹗
  我想也不想,右掌即时多迈一寸,手指一凉已然抓起了显微镜。右臂立时发出劲力,向左大力一挥。
  一声「砰磅」大响,左眼角看见有四黑影飞快掠过﹗只见四个黑影在第一行实验桌前端拥作一团。
  心中暗下叫好,立时飞奔到冷藏柜前。冷藏柜一开,即时寒气袭身,只见有两枝盛有血液的试管。
  左耳吵杂之声渐细,只见拥作一团的黑影已分化为四,八颗星光一闪一烁。
  「汪﹗」四个黑影即时作大。
  活尸犬快要向我扑咬之时,手中的血试管立时一挥,在第二行的实验桌上绽放了一朵血花,血腥腥的花香即时四溢。活尸犬口中随即「胡胡」声地叫着,其轨道一变,即时扑上了血花去。
  右手上全是活尸犬粘糊糊的唾液,恐怕会受到感染,我慌张的左顾右盼,发现第二行的实验桌尾端上放有一樽似是消毒火酒的东西,但却与我相距太远。
  当我正在想想办法时,活尸犬所引起的吵杂声已渐渐收细,看来桌上的血定是被舐清光了。
  我即时矮下身子,避开活尸犬的视线,且静悄悄的爬向第四行实验桌旁。我探出实验刀窥看,看见活尸犬沿着地上的气味正逐步向我迫近﹗
  我微起身子,作一个半蹲的姿势,只露出一半的头颅在桌上。眼睛由右至左的一扫,发现教授的血液样本就在不远之处,但是一声「呯嘭﹗」即时叫我止住了动作。眼球向上一滚,对面的实验桌已擒上了两隻活尸狗﹗
  右手伸长,立时捉紧了血液样本。但一时的情急却不小心把桌上的仪器扫往地上﹗仪器的跌撞声令我的位置立时曝露﹗狗吠声即时四起,我立即蹲下身体,打开眼前的储物柜门鑽身而入。
  一丝的微光自门缝渗入,隐约看见储物柜前后两端是互通的。
  教授的血液样本现已到手了,现在要赶快接应教授,恐怕他撑不了多久或是被活尸狗发现﹗于是我爬向左方尾端的柜门,想从那里逃走。
  我把柜门打开,如野兔一样探出头来左顾右盼,见没有活尸狗即时爬出半个身子来,可是……
  「滴……滴……」之声令我止住动作,只见有数个水滴在我脸庞掠过。
  这是那里来的水滴?
  我战战竞竞地向上一看……
  两颗星光又大又亮……
  「胡……胡……﹗」
  (待续) 第五章 地狱   第五章﹕地狱
  星光一闪,随后「吼﹗」一声,利齿即时乍现﹗再向我一扑而来﹗
  「哗啊﹗」我不自觉的惊叫,在活尸犬扑上之时立时缩回储物柜﹗双手抓紧柜门把它关上﹗
  柜门被活尸犬大力撞击,发出「嘭……嘭」之声。心跳快得似是要跳了出来﹗恐怕柜门挨不了多久便被破开了﹗
  我往另一端爬行,突然「砰砰」一声,我回头一看,只见活尸犬已破门而入﹗
  储物柜窄得不容我快速爬行,眼白白的看着活尸犬的身影向我迫近﹗心情犹如面对百尺海啸,死到临头之时竟不知如何招架﹗
  左眼角瞧到了一丝微光,始才发现原来是另一扇柜门。
  「吼﹗」活尸狗已张开了血盆大口﹗
  右腿已感到一股凉气,我左手一推把柜门推开,立时全身滚出储物柜﹗卧身在通道间的我两手抓着实验桌,臂力一发整个人即时擒上实验桌。
  刚站上实验桌,吓然已听见犬吠声已响彻整个实验室。
  「吼﹗」\
  「吼﹗﹗」
  「呜……吼吼吼﹗」
  简直就震慑我的心灵。
  身前身后,各有两对目光盯着我﹗
  现在的我犹如被敌军赶上山头的残兵。如果是打仗,相信情况总好过现在。因为打仗时我可以向敌军投降,即使被敌军俘虏但仍留有一线生机。但现在所面对的敌人是不留情面,决心置我于死地。我向活尸狗投降等于把性命交给死神、将身体献给活尸狗。
  我隐约看见对面的活尸狗已作势准备扑向我﹗我立时从怀中取出血试管戒备。
  「汪﹗」
  犬吠令我心神一乱,血试管立时被我胡乱一挥,不偏不奇的落在第一行实验桌﹗血腥的味道引得活尸狗如狼般「衣呜」乱叫,叫声此起彼落,之后我看见四个快影纷纷扑上了实验桌,发出令人噁心的「噗滋……噗滋」舐食声,其间我更听见喀嗤一声,桌角似是被咬崩了。
  现在好歹都引开了活尸狗,我即时跑到第二行实验桌接应教授,到达之时我不忘拿走了桌上的消毒酒精。我蹲下身子把柜门打开时,吓得我叫了一声﹕「教授﹗」只见他动也不动倒卧着。
  我连忙的拍打教授脸庞叫道﹕「教授﹗教授﹗」
  良久教授的喉头发出微弱的声音,眼睛亦半开半合的。
  「教授你怎么了﹖」
  眼见教授有点精神恍惚,只是呆呆的望着我,好像灵魂出体的,我连忙的拍打他的脸颊,他才回神过来,气若游丝的道﹕「……刚……有点头晕……我……」我等不及他说完一句说话,立即叫道﹕「教授﹗活尸犬刚被我引开了﹗快跟我走﹗」
  说罢了我便扶起了教授。岂料教授才站了不久,便双脚发软,平衡一失即时往实验桌一倾。教授在自然反应下,两手似是想找个平衡,可是两手胡乱舞动,令桌上的仪器立时被撞得「噹噹」声的。
  「老天﹗」我不禁叫了一声。耳中的舐食声即时收细,我往活尸狗那方一瞧,吓见四对眼睛已狠狠地盯着我们﹗
  「汪﹗」四犬齐吠之时,已然看见四隻活尸狗似是澳运跨栏的健儿一一跨过实验桌且向我扑咬﹗
  黑暗中看见利齿所发出的寒光闪闪生辉﹗
  四个黑影作了一个猛虎扑兔之势向我扑撃﹗我搭上了教授的肩膀喊了一声﹕「伏下﹗」双脚即时发力,如野兔避开猛虎,向前一跳一扑。但由于我拖箸已半条人命的教授,跳出不够半尺,已然落地。落地一刻更是失了平衡,我俩即时仆得五体投地。我更是双膝先是落地,自身的重量,加上肩上的教授,三重打击之下,叫我膝盖剧痛起来,不忘的叫了一声﹕「哗啊﹗」
  我随后却又听见「砰……砰……﹗」之声,回头一看,活尸狗统统扑个落空,纷纷撞上了墙壁去﹗然后落在地上拥作一团的,似乎被撞得头昏脑胀。
  机不可失,我趁机找出逃生之门﹗我左右环顾,见有一间房间就在不远之处﹗放眼望去,感到那房间彷彿发出了光芒,犹如天堂之门一样。我立时忍受膝盖上的剧痛站回起身,然后俯身扶起教授,此时他在我耳边细声的道﹕「……撇……撇下我吧﹗……我只是负累……」
  「别说话﹗」我厉声的道。说罢了,我那搭在他肩膀的手抓得更紧。
  此时耳边传来了「躂……躂……」之声,显然是活尸狗爪子着地的声音,眼角一瞧,已然吓见活尸犬向我高速奔来﹗我双脚发力,拔足狂奔。
  无奈教授整个人是依偎着我,现在像是身负百多斤米袋一样。起脚的一剎那更似是俾鬼抓脚,好不容易才踏出一步。
  眼见活尸犬步步进迫,而且环境昏暗,恐怕活尸犬己抢到身边,来一个死亡突击﹗幸好房间就在眼前,双脚要发力一跳时,教授突然大声呼叫﹕「哗啊﹗」我往他的脚一看……活尸狗已死咬着他的左腿﹗
  「别……别要理我……﹗」教授竭力的道,左手已把我推开﹗
  「不﹗」我立时从怀中取出实验刀,往活尸狗的眼睛大力一插﹗
  「呜嗯﹗」活尸狗惨呼一声,把教授放开。
  我右腿往后拉弓,大喝一声﹕「滚﹗」右腿内劲一发,往活尸狗肚皮一踢,牠即时像足球一样弹出九丈远﹗
  「汪……汪……」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我双耳听见了两声狗吠,双眼左右一瞧,已吓见了两隻活尸狗向我左右扑撃﹗
  我如野兔的立时缩入长草间,听见两声「呜嗯……﹗」,两隻活尸狗互相撞出了北斗七星,摊在地上﹗
  这只是暂时把牠们击退,而且刚才的一击更不足以令牠们致命﹗沉寂了半刻的狗吠,现已再次响起﹗我再度扶起教授,双脚发力即时扑入了眼前的房间。但在箸地的一刻,膝盖上像是长出了长刺一样,刺得我作痛而且双脚一软,我俩立时又跌在地上﹗
  我回头一看,眼见中门大开,我想也不想便飞身扑去,把门关上。突然「砰﹗」的一声,感到门后传来了一阵阻力﹗细看之下,门缝之间鑽入了一隻活尸狗的头。
  「汪﹗」牠面目狰狞,一双凶眼更似是向我表示要把我吃掉﹗
  「去死吧﹗」我右脚一伸,踩向活尸狗。牠惨叫一声,阻力一弱我便把门关上。
  正当我上锁之时,发现门锁原来早已坏了﹗
  「糟糕﹗」
  「砰﹗」门后俾来了四重力度﹗剎那间出现的力量,令我一时招架不住,像是被推倒一样往后摔倒。
  门缝即时被打开,我忍箸痛楚上前用右肩借力顶箸﹗
  门外的活尸狗疯狂吠叫,四种力度不断的撞击大门,门缝更是时大时细﹗右肩不需片刻便发麻了,我即时换了姿势,坐在地上以背部顶箸大门,左右两手更是分别撑箸墙壁和大柜,作了一个人肉门锁。
  但是背后门外的压力却不断增大,两手又不自觉的酸麻了。门缝一开,耳边传来了索命之声,鼻子更是嗅到了活尸狗热热的口气﹗
  「用这个吧……」教授叫道。
  只见他竭力的站起,手中拖了一张椅子。教授把椅子平放在地上向我慢慢推来。我眼见椅子的长度比墙壁与大柜之间的阔度长一小点,心想该可以用来顶箸大门。
  突然「嘭﹗」的一声,门后的力度突然大增,身子向前一倾,门缝立时打开了且更鑽入了三隻活尸狗的头﹗
  现在两臂己麻得像是失了知觉,右手想从怀中取出实验刀,但情急之下却取错了消毒酒精。时间无多,我撑不了多久,想也不想便反手持箸樽颈往其中一隻活尸狗的头大力挥击﹗
  「砰……﹗」的一响,手中的消毒酒精立时幻化成无数片花瓣,即时传来了一阵刺鼻攻眼的花香。花香更令活尸狗「呜嗯……」悲叫,且令牠们退避三舍。「嘭」一声,大门立时关上。
  「教授,快把椅子推来﹗」我叫道。
  机不可失,在椅子离我不下两尺之时,我长手一伸找起椅子两端把它推入墙壁与大柜之间﹗椅子两端刚好紧紧的顶箸墙壁和大柜作了一个门锁。
  刚才消毒酒精被击破的一刻,酒精溅入右手带来了一股清凉,可是却不及心中的阴寒。因为活尸狗再次发起了攻势,门外又再传出摧命的撞击声。
  「喀嗤」一声,椅背与座位的交接位出现了裂纹﹗这正好警告了我,此地不宜久留﹗
  「这里全无去路,我们早晚被困死﹗」我环视四周后不禁失望的说。
  「未必……」只听见依箸壁的教授道,他指向窗帘又道﹕「那里……可以……逃走的。」
  我走向那长至触地的窗帘前并把它揭开。窗帘后是一个落地式玻璃,我放眼望去,见有一个玻璃簷缝是可以通向对面的教学楼。
  「喀嗤」,我回头一看,吓见椅上的裂纹又再加深﹗
  时间无多,我左右环顾,见有另一张椅子在我左手之处。我连忙的抓起椅背,腰部更是向右一扭,腰上的肌肉即时被拉紧且传来了一阵酸痛,这如同被拉紧了的橡皮圈。腰部一转,上半身借力把椅子挥出﹗「嘭……﹗」眼前的窗户即时爆破了﹗
  「走吧﹗」我上前扶起了教授叫道。
  当我俩踏上了玻璃簷缝的一刻,突然听见「嗶嗤」一声,我脚下的玻璃出现了裂纹﹗即是说玻璃簷缝不可以同时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振宇,你还……是把我……丢下吧﹗」教授气弱的道。
  我把教授放下,说﹕「现在就好像走危险吊桥一样。唯有逐人走过去吧﹗教授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振宇……」
  又是「喀嗤﹗」一声,顶箸大门的椅子相信挨不了多久。把教授独自留在这里确是太危险,简直是将一个即将爆炸的计时炸弹绑在教授身上﹗但我没有其他办法,唯一做法是赶快把对面的窗户打破,让教授逃生。
  我即时抓起了椅子,战战竞竞踏上了玻璃簷缝。
  「嗶嗤」,脚下的裂纹又增长了,如同籐蔓伴箸大树生长一样。
  此时我向下一望,才发现簷缝下全是活尸人﹗如鬼哭的叫声此起彼落,我左右环顾看看街道上的环境,外面世界好像向我映出了一片火红。放眼远望更看见无数缕的黑烟正罗旋升起﹗
  外面的世界究竟成了怎么的样子﹖这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天色好像染了火红和血红、四周的鬼哭叫喊、加上眼下向我招手的活尸人,令我知道我不再是身处于人间﹗而是身处在地狱﹗
  我不禁的由心抽了一口凉气,脚下的玻璃一旦破开,我便真正的跌入地狱了﹗
  我放轻脚步,一寸一寸的走向对岸。额上冒出了不少冷汗。「嗶嗤」一声,令我即时止住了动作,额上的冷汗已流到咀角,我即时把它舐掉,心怕一小点的汗水亦会把玻璃一触即破。
  我闭起双眼作了一个深呼吸后,再逐寸的走向对面。当清楚看见对岸窗户所映出自己的倒影时,我才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气
  「嘭……」窗户被我打破了﹗我立时大叫﹕「教授﹗快过来啊﹗」
  教授微微点头,之后脚步浮浮的向我走来。当他踏上玻璃的一刻,我听见一下清脆的「嗶嗤」声,眼下的裂纹向我伸来。当裂纹完全的向两端伸展时,玻璃便立时破开,那么教授便掉入地狱了。
  「教授﹗不要怕啊﹗」
  我见他身子浮浮的走来,在离我八尺左右之时突然「噗!」的一声向前一仆﹗眼下的裂纹又增长了半寸﹗
  「教授﹗」我惊叫道。此时他一寸寸的向我爬来。
  「砰嘭﹗」一声,我眼见对面的活尸狗已破门而入了﹗
  我连忙的抓紧窗框,迈出半个身子,向离我不下五尺的教授伸出援手,大叫一声﹕「教授﹗快把手伸出来﹗」
  教授竭力的向我伸出右手,我差一点便可以抓到他的手了﹗手臂上的肌肉拉得酸酸作痛﹗
  「呜啊……﹗」簷缝下的活尸人突然抬头呼叫,似是因为有食物要掉下来而出现无比的亢奋﹗他们乱跳乱叫的,向簷缝舞动腐手﹗他们简直是地狱的恶灵﹗
  教授看见如此情境不禁打了一震,我立时叫道﹕「不要理他们啊﹗你差一点便抓到我的手了﹗快呀﹗」
  「汪﹗」
  不好了,教授身后的活尸狗正奔向教授﹗我立时向前多迈一步,中指指尖而触到了教授的血手﹗
  「差一点啊﹗」
  「嗶嗤」裂纹突然增长三寸﹗
  「砰嘭﹗」一响,玻璃如中了魔法的突然幻化成白茫茫的轻雾﹗
  「振宇﹗」教授跌入地狱啊﹗
  「教授﹗」
  (待续) 第六章 反噬   「教授﹗」
  眼见教授正急速跌入活尸人地狱,我左手立时抓紧窗框,向前多迈一寸,伸出强而有力的右手,牢牢的找紧教授的手腕﹗
  「教授,抓……抓紧啊﹗」
  在抓紧教授的一刻,教授的体重即时把我往下一拉,幸而我早日抓紧了窗框,要不然我与教授便堕入地狱了。
  但同时间,窗框上的碎玻璃亦立时插入手心,痛楚立时游走全身,左手如触电一样差点放开窗框。我紧闭双眼,忍着痛楚用力地将教授拉上来,大喝一声﹕「教授不要怕啊﹗我……我马上……」手心流出的血,早已令窗框染红了。
  「振宇……把我放下吧﹗」说罢了,教授突然摆动身体,右手的重量即时倍增。教授犹如刚被上钓的大鱼,不断的舞动身想从我手中甩出来。
  教授的摆动,叫我苦不堪言,左手心中的玻璃即时插多半寸,我叫道﹕「教授啊﹗你不要再动了,我……我拉不动了。」
  教授叫道﹕「算了吧……我……我早晚会成活尸人的……我一定会伤害你的……把我放下吧﹗」
  「不……」我歇力的道﹕「我……不会……不会放弃你……」
  右手一滑,教授快要掉下去,左手拚死都要抓紧窗框,痛楚早已深入心脾。可是教授的摆动却没有一刻停止,他那握在我右手心中的手如流沙正渐渐流走。
  「那你……说出……救我的理由吧……」教授道
  理由?
  此时我的臭脑袋居然在这生死时刻痛起来﹗可是眼前所见的却是从脑海深处鑽出的影像﹕
  「掌声如同潮水一样向我翻滚过去。台下的镁光灯嚓嚓声的闪得我张不开双眼。尽管如此,我仍能看见恩师的灿烂笑容。
  看见如此境况,站在奖台上的我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知说些什么……但……但很想感谢一个人……很感谢他一直在扶持我……就如父亲一样一直陪伴儿子成长。今天很想与他一起分享这个殊荣……罗教授多谢你﹗』
  此时,脸上感到了两条热热的轨跡。我高举手中闪闪发光的奖座,掌声立时比雷声更大更响。
  今天终于奠定了我在科学舞台上的成就,这全赖教授的支持。此时,在一闪一烁的闪光下,我看见教授亦感动落泪了。
  在后台,我与教授一见面便相拥在一起。
  『振宇,果然是我最疼鍚的学生。你有今天的成就,是你自己得来的。』教授轻抚我的头说道。
  『不﹗要不是有你与我一起奋斗,我就没有今天的成就。』刚哭过了,语调仍是微微走调的。
  教授笑了一声后便道﹕『好吧好吧﹗你硬是要把成就分一半给我,我只好收下了。不过……』
  『哦?』
  『不过你只是刚起步,一个奖座并不会代表你会永完成功,要……』
  我与他相处已久,我早已知道他核说什么,此时我俩同一时间的说﹕『要不断尝试失败才是真正的科学家。』
  说罢了,我俩便对望一笑。
  『还有……』教授道﹕『你要收歛你在科学上过于自大的个性,将来会有很多人跟你合作的。别因一个奖座令你变得目中无人啊。你的臭脾气相信只有我才受得了吧﹗』
  我笑道﹕『你也该清楚我的性格了吧﹗我只是对科学执着而不是自大。』
  『哈﹗随你怎说吧。不过这是真心话,切忌锋芒太露。』
  『哈……﹗』我打趣的说﹕『教授别像女人一样的囉唆呢﹗』
  我俩又再相拥而笑……」
  影像鑽回脑海深处……
  我不知呆了多久,只听见教授说道﹕「怎么了?想不……出救我……的理由吧?那把……我放下吧……」
  「不﹗」我坚决的道。我已忘记了左手的痛楚,再用力抓紧窗框,只感到一股澎湃汹涌的热血红潮自手心涌出。我续道﹕「我不会眼白白的看箸你死﹗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右臂一曲,即时向上使力。
  我续道﹕「……一直在支持我﹗一起陪我走过辛苦的路……」我语调一走,两眼垂下热泪﹕「……与我分享科学上的成就﹗哗啊﹗」我大叫一声,右臂再用力。
  「……你也会教我做人不可锋芒太露。即使我有时会顶撞你,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而令你很生气,但你最后都会宽恕我……」我用力一拉,把教授渐渐的拉近窗边。
  「……我俩犹如是一对父子……不可分离……所以……哗啊﹗」额上的热汗渐渐流向下巴。
  「我绝对……」右臂再竭力的把教授拉上去。
  「不会……放弃你的﹗啊﹗」我仰天大叫,使出毕生气力把教授拉回窗框。
  在把教授拉回窗框之时,我「啊」的一声彷彿走掉了灵魂似的,摊软地卧在地上。左手的剧痛,在我放松的一刻再次渐渐涌现。
  我喘气的向教授道﹕「一段如父子的感情得来不易,我不会让它在我手中失去。」
  教授向我笑了一笑,但隐约间他双眼映出了闪闪的泪光,说﹕「振宇,有你这个学生是我福气。」
  「嘿……我可是个孝顺子呢。」我说道。
  教授那久遗了的微笑出现于眨眼间,随后一面感慨的道﹕「或许人在……生命完结……前的一刻,才知道生……命的意义。过去为了工作……我真的失去了很多。到要死之前,才知道原来身边……有很多美好的事。」
  「之前错失了的,也都过去了。现在这一刻至少仍然有我在你身边呢。」我说道
  「嗯。」他点头的道
  看见教授不再轻言放弃自己,我于是松了一口气。可是……
  「汪﹗」
  「什么﹗」我再次听了活尸狗的叫声?
  「怎么了?」教授亦慌张的道。
  我放眼过去刚走过来的对岸,见那追撃我们的活尸狗正向我俩狂吠。连接两座教学楼的玻璃簷缝早已破碎了,心想牠们不能走过来对吧﹗可是用来固定玻璃簷缝的框架挺阔的……恐怕他们有能力走过来。
  「什么﹗」教授指向对岸大叫一声
  天啊﹗这真的给我估中了,牠们正小心翼翼的走来,犹如走平衡木似的﹗而牠们的尾巴亦左摇右摆的摆动,这为牠们平衡了身体﹗
  「牠们一定要置我俩于死地。」我叫道﹕「现在该怎么办啊?」
  「运用……你的知识吧﹗」教授道。
  「哦?」
  「你该……不会是在……失忆之后,把所有化学……知识交还给我吧?」
  化学知识?对了﹗
  我环视四周,才记起两座教学楼是互通相连的。即是说我仍然身处在科学学部,逃生方法即时涌现。
  「这里是……化学实验室啊。」教授道。
  「对了﹗」我点头道﹕「这里该有一种叫硝化甘油的东西吧﹗」
  「硝化甘油?」教授先眉头一沉,然后哈哈笑道﹕「我……我知你想製作液体炸弹对吧?」
  「对﹗」我点一点头笑道﹕「我要把那群他妈的怪胎炸个稀巴烂﹗」
  教授「嘻」的一声笑道﹕「对﹗炸死牠们﹗为死去的同事报仇﹗」
  我看见四周都是本生灯便说﹕「教授你还动得了吗?」
  「若不是叫……我做操……重功夫,这还可以的。」
  「好极了。」我点头道﹕「教授我需要你的帮忙。请把所有煤气管拔掉,让这里充满煤气。」
  「然后当活尸……狗到达之时,便引爆液……体炸弹。哈﹗好﹗妙极﹗」教授笑道。
  我微微一笑,再望向簷缝上的活尸狗说道﹕「现在牠们如走平衡木一样,行动大不如前,相信我们有五六分鐘时间。」
  教授点头道﹕「那……行动吧。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要干得好看一点……哈﹗」
  听见教授如此轻松的说,心中不禁一酸。或者,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合作。我望向教授强装笑容的道﹕「这次合作一定是最漂亮的﹗」
  我俩便分工合作。
  我左右一望,看见在我左手之处的储存柜上贴有一个黄色三角形的标志。标志上有一个感叹号及一个爆炸的卡通图案,底下还写有「小心爆炸品」的警告标语。
  心想﹕「是那儿了﹗」
  我上前把柜门打开,见有一个顏色暗哑的玻璃瓶,容量大约有两公升。尽管玻璃瓶顏色暗哑,但仍看出内里的硝化甘油映出了一片金光。
  硝化甘油是製作液体炸弹的好材料。因为硝化甘油是一种爆炸能力极强的烈性炸药,一般经震动、撞击或摩擦就极易引起爆炸。作为液体炸弹的硝化甘油之所以有如此猛烈的爆炸性,是因为爆炸时,炸药燃烧的速度是超音速的,瞬间会对周围的空气產生高压甚至超压。超压不用太大就可以造成破坏,1%的超压可以打破玻璃窗,10%的超压可以伤人或杀人,并且对建筑物造成结构性的破坏。而爆炸时亦產生大量气体可以用作烟雾之用。
  我拉开腰前的抽屉,看见存放了数十支大试管。大试管的容量,相信可以產生1%的超压爆风。
  「汪……汪……」我听见狗吠声渐大,叫我要加快手脚。
  我用大滴管往玻璃瓶抽出硝化甘油,在抽出的一刻彷彿抽出了一条金黄色的绳索。一抽一放,把大试管注满了金黄色的硝化甘油,然后再塞上活塞,液体炸弹便完成。
  我不断重覆这个动作,不需多久便製作了十五枝液体炸弹。见玻璃瓶内仍有硝化甘油,而且眼前仍有十多枝空的大试管。可是由于耳边的狗吠声渐渐迫近,心想不够时间製作。于是把剩下的硝化甘油倒入置放桌上作平底锥形的烧瓶,然后腰缠原本置放桌上的腰包,把液体炸弹和烧瓶放入腰包去。此刻心中突然多了一种安全感。
  我鼻子一嗅,嗅到了令人想昏厥的气味,然后听见教授叫道﹕「振宇……我把煤气管拔掉了……你完成了吗?」
  在我要回答之时,狗吠声却打断了我。我望向窗户,见地上的鬼影已扰扰攘攘的入侵了实验室。
  牠们要来了﹗
  「教授走啊﹗」我奔向教授大叫。
  我一手挟箸教授,双脚立时发力逃离化学实验室,把教授带到斜对面的小房间,说﹕「待会產生的爆炸可能会產生极强的爆风,我怕你走避不及,所以把你放在这儿。」
  教授道﹕「好……那你自己要小心……」
  我微微一笑,点一点头便离开,往化学实验室去。
  现在的我犹如走上的前线作战的士兵,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惊怕、悲哀、愤怒交集在一起。我拉开腰包上的拉链,从中取出两枝液体炸弹,走到化学实验室门前。
  窗户前已站箸了四隻活尸狗,牠们的眼光犹如鬼火般映出点点燐光。从牠们「胡胡」的呼吸声可知,牠们已准备向我扑来。现在只欠下我作出挑衅性的动作来刺激起牠们的兽性。
  我向牠们踏多一步,如鬼哭的「依呜」叫声立时响起。左手心的伤口仍渗出不少血水,我立时高举左手大喝一声﹕「他妈的怪胎来吃我吧﹗」左手即时握掌成拳,挤出了不少热血。
  「滴」的一声,血液滴在地上之时,即刻化开了,发出刺激犬隻嗅觉的血腥味。「汪……汪﹗」眼前四个鬼影作大字形的向我扑来﹗握有液体炸弹的手立时左右一挥,双眼眼角瞧到了两个金光在空中打转﹗
  「汪﹗」眼前亦看见了一个血盘大口,嗅到了一阵血腥。我立时转身逃走﹗左脚一踏,右脚已一弹的向门外扑出﹗
  向左一看,见液体炸弹已击中了实验桌﹗
  「砰嘭嗙……﹗」耳朵突然听见了震慑心灵的雷声。
  背后亦感到一股地狱般的灼热,似是即时要把我的背上的肌撕裂。一股螺旋般似的气流如数千的拳头不断撃打我的背部,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
  爆风极度强烈,一下子便把我推出实验室。「砰」的一声,头部正面撞向墙壁,一阵晕眩的感觉在脑中传出。臀部亦先是箸地,但由于晕眩已令我忘记痛楚。
  全身无力的坐在地上,眼睛所见的已渐渐迷糊,如现场突然起了一阵薄薄的雾,只见实验室已成了一片火海,映出了地狱的火红。火海中隐约看见有四个鬼影在地上打滚,耳中亦听见「依呜」的鬼哭声。
  牠哭了、我笑了……
  「砰嘭嗙……﹗」实验室再绽放无数个红花,一股如千磅重的气流立时压向我的脸……
  眼睛突然一黑……
  「唔……唔……」
  头很痛啊。
  我缓缓的将开双眼。是火海所散出的热力令我从晕眩中甦醒。
  「我晕了多久呢?」我缓缓的起身说道。
  回望如地狱的实验室,看见火势已减弱了,地上倒卧了四具黑卒卒的尸体,鼻中亦嗅到了烧焦的味道。
  「太好了﹗终于打跨了牠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道﹕「回去接应教授﹗」
  真的很想快点告诉给教授我们的合作是空前的成功。我飞奔到教授的房间,把门打开叫道﹕「教授我们成功了。」
  可是……只见教授动也不动的卧在地上……
  「教授……」心情好像立时掉入万尺谷底。
  走向教授的每一步原来是那么沉重……
  「只是睡着了……不会有事的……」此刻我仍安慰自己。
  我走到他身边,轻摇他的身体叫道﹕「教授……教授……」
  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即时摇得更厉害,如无辜入狱的囚犯摇动闸门般摇动教授,大喊道﹕「教授﹗我们成功了,你醒一醒吧﹗去看看活尸狗的尸体吧﹗」
  可是他依旧的动也不动。
  两眼立时埳堤的流出两行热泪,呜咽叫道﹕「教授起身啊﹗去看牠们的下场啊﹗牠们已成焦炭了……教授﹗……你的仇已报了……呜……」
  教授仍是没有知觉……我不能接受的事实,但我仍要去接受。教授……终于死了。
  我把他拥入怀中,哭道﹕「教授﹗……呜……你不要死啊﹗不要……」
  「啊……」
  「什么?」我听见有一丝叫唤自教授的咽喉发出。我立时推开教授,见他的身体上有一点起伏……即是说他仍有呼吸﹗
  我立刻破涕为笑叫道﹕「教授﹗你……你仍未死吗?」
  「啊……呜……呜」
  教授的叫声为什么怪怪的,像是对死前的最后叫喊。而且很熟悉……很可怖……。
  难不成……?
  「哗啊﹗」我的颈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压力,就如被上圈上了绳圈,而且有一种渐渐收细的跡象……我……我透不过气了……﹗
  细看之下,是一双佈满红疹的手抓紧我的颈项……是教授抓箸我。
  他渐渐抬起头来,我那已发麻的双眼见到他有一副狰狞的脸孔和一双贪婪的眼神。
  「呜……啊……啊」
  (待续) 第七章 挣扎   「呜……啊……啊」
  教授的叫声是多么的阴沉可怖,像是来自地狱中的叫喊。
  「呃……呃……呃……」我被他勒紧颈项,叫不出半点声音。只感到自己的生命彷如流沙般正渐渐流走。
  眼睛已渐渐发麻,耳边更开始听不见声音。我那个与教授抗衡的双手早已放松了。口中只有「呃……呃……」的最后呼喊……
  想不到,我最后要死在犹如亲人的教授手上。
  「教……教授……不……不要……呃……」我用力地从肺袋中抽气,向教授唤出呼喊。
  他犹如野兽的呼吸声已彻彻底底的告诉我﹕教授已成了一具不折不扣的活尸人。
  「啊……啊……嗄﹗」已丧失说话能力的他,只能发出如野兽的简单叫声。只见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当中杀气腾腾的味道立时扑鼻,似是快要向我施下致命的一撃﹗
  可是……
  他张口不久,便理应向我噬咬。但我却隐约的看见他狰狞的脸孔好像带有几分犹豫,样子甚似是一个哑口难言的人。此刻,颈中的压力出奇的渐渐消失。氧气立时涌入,带来了一身舒泰。
  为什么教授会把手松开?
  他还记得我吗?
  那即是说教授他……
  还有人性?
  想到此处,耳边却听见了一阵令我惊讶的声音﹗
  「振……振宇……」是教授对我的呼喊﹗他仍有人性﹗他仍是人类啊﹗
  他入气多,出气少,嘴唇更是硬生生的,作了一个似叫非叫的样子。就如一个垂死的人,在临终时宣读遗言一样。
  「杀……杀……请……」
  什么?杀?
  「振宇……请……把我……杀死……杀死我吧﹗」教授逐个字吐出。
  一语未休,教授那强而有力的右手把我压在地上,像是再向我施袭﹗教授张开大口往我的颈项噬咬﹗但却在离颈项不下半寸之时却突然止住了杀势﹗
  教授一方面想把我咬死,另一方面却阻止自己伤害我。犹如一个人中有两灵魂一样,二者正在互相角力﹗
  教授把嘴巴移近我耳边道﹕「趁……趁我还……还可以……控制自己……之时……快把我杀掉﹗」他奋力的把头抬起,但一双贪婪的眼睛却离不开我颈上美味的肉。
  教授直到这一刻仍能控制自己,那是不是代表我一直所遇见的活尸人并不是完全死掉的人呢?
  还是教授心中有一个信念阻止自己伤害我呢?
  「教授你怎么了?」我惊叫道。
  「我……我不知……自……自己还可以支持多……多久……」他一脸既是痛苦又是扭曲的道﹕「所……所以……你……现在一定要……把我杀死……」
  把你杀死?
  你犹如我的父亲,叫我……我怎样下手?
  「不……我不会的。」我难过的道。
  「不是我……我死……便……便是你死了﹗」教授喝道。一句已休,他右手即时捏箸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推得高高的,大动脉即时显现在颈上。急速的心跳,使得颈上动脉亦作了节奏性的急速跳动。
  教授又道﹕「那……那时……潘……潘小莉……的情况……也跟……我一样﹗」
  我惊叫道﹕「什么?小莉她完全变成活尸人之前也有一段半清醒时期?」
  教授脸色更加难看,道﹕「还……还记得……当时……尽管潘小莉按……按着美儿撕咬……她……她……她仍大喊﹕『阻……阻止我……请……阻止我……』……随后……美……美儿的情况……也跟……潘……潘小莉一样。」
  「难不成那段半清醒时期是步向活尸人的过渡期?」我叫道。
  教授没有直接回应,他道﹕「振宇……你……知道野兽在甚么时……时候是最可怕……?就是……最飢饿……的时候……」
  教授的视线竭力的远离我,口中念念有词的,他似乎语无论次起来。
  「……飢饿……飢饿……是任何动物的……原始……原始感觉……慾望。……饿极了……便会……充飢……这是本……本能……是住在潜意识……的本能……」
  我开始猜不透教授的意思,我道﹕「教授你怎么了?」
  「任……任何生物……在飢饿……时会丧失……理性……人类也是……。要不是……自己快成为……活尸人……我也该不能感受到……活尸人……的感觉……哗啊﹗」他一声嚎叫,立时再向我的颈动脉噬咬﹗吓得我立时惊叫﹕「教授﹗」
  我呼叫一出,只见教授一面扭曲的止住了杀势,他在我耳边叫道﹕「那……那一种飢饿……一种会盖过理性……的飢饿……」他歇力把头移开我耳边,又道﹕「一切……慾……慾望来源……皆……皆来自……大脑……所……所以……」他往我的腰包乱抄,最后抓出了一枝液体炸弹,然后把它紧紧的握在我手中说道﹕「只……只要把脑袋……破坏了……一切……慾……慾望也完了……是……干掉……活尸人唯一的方法……」
  如此一说,教授难道想我把他的头颅炸掉?但……但这叫我如何下手?我苦苦叫道﹕「教授我真的下不了手呢﹗」
  「振……振宇。到……现在这一刻……我仍……仍能控制自己……不被……慾望控制……全……全因……你我之间犹如父子……的感情……」教授痛苦的道。尽管他的一双眼已变阴沉、狰狞、可怕,但我仍然看见他的眼睛已闪亮出泪光。那是发自内心的眼泪,是最真诚的眼泪。
  「亦因是这样,我更不忍心把你杀掉﹗」我的语调亦走调了。
  「我……我亦更加不忍心……在我仍然有意识……时……看着你的身体……被我撕咬……而自己却不能控制自己……眼白白的看着你被我撕成碎片……」教授那狰狞的眼睛已垂下了一串又一串的泪珠。
  眼白白的看着犹如至亲的人被杀害是何等痛苦的事。而且,痛下杀手的却是自己本人,内心中究竟存在了什么感觉?
  挣扎。
  是挣扎﹗
  我与教授同是在挣扎中。
  教授他在本性与兽性上挣扎、搏斗。而我则在感情及生存上挣扎。
  一切似是由上天安排,是对我俩的试炼?还是老天狠心的要我俩是旦一方看着对方死去,不但不可施以援手,而且更加迫我们向对方施下杀手﹗
  教授竭力的握紧我那个拿手液体炸弹的手,说﹕「……我……快支持……不住了﹗……我不想……看着你……受痛苦……」
  「教……教……授」我的眼眶终于缺堤了。
  天下间的父母将最好的给自己的孩子、尽力的保护孩子,不忍心看着孩子受伤害。就是教授心中对我的父子情,多次令渐踏向兽性的他扯回人性的一方。
  同样地,作为子女的更加不忍心看着父母受伤害。更何况,是亲手伤害他们呢?
  但现实却不容我去考虑这点……我一定要从中作一个决定﹗这决定的痛好比从我身上割千万块肉来。
  教授的右手想再次捏着我的脖子,他叫道﹕「振……振宇……你一定要……生存……你曾说过……作为一个追求科学真理……的人……毕生都要解开科学奥妙……。」
  我微微的点头?
  「这次……事件…当中……一定隐瞒了许多……谜团……但至少……我初步估计事情是由某一种病毒引起。要……要不是我要成……活尸……我……我一定彻查……这件事……呃……。但……但我……做……做不到……所以」他望着我。我从他的狰狞目光中看见了一点真诚的光。
  「所以……所以我想你……替我完成这个遗愿。把……把发生这件事……的原因……彻彻底底的……查出来……呃……你一定要生存……」
  我看着他的目光,是充满无比的真诚和渴望。我知教授他内心极想彻查事件真相,因此我一定要活下来。
  但……我真的有必要把他杀死吗?
  我要是死了,教授的遗愿亦不能达成,这可算是他的终身遗憾。
  「呃﹗」我很咽喉中发出阴沉的呼叫,教授又再捏箸我的颈项。
  「振……振宇……快动手啊﹗我……我快支持不住了﹗」教授的右握得更紧。
  感情、生存、遗愿,我在此三者中挣扎着。
  我究竟该选择那一方呢?
  生存上,我决不可是自私为生存而杀了教授。
  感情上,我亦不忍心教授痛苦的看箸不能控制自己的情况下杀了我。
  遗愿上,我更不想教授死得不明不白、死得没有意义、没有价值。
  我真是不知如何去选择﹗
  脸上早已织出了热热的泪痕。我很痛苦啊﹗
  「教授我始终不能把你杀死而为了换取自己的生存权利,可以的话我想一手把你推开,逃得远远的。不用亲眼看箸你死去,而脑中却没有你的死亡记忆。即使走到天涯海角,心中仍然觉得你在生存,仍然在我身边﹗」我哭泣说道。
  「既……既然是这样……」教授面色一沉,眼睛却突然青光暴现﹗我立时感到一股杀气﹗双眼亦看见利齿所发出的寒光﹗教授终于向我施下杀手﹗
  在本能反应下,我却用手撑着教授的下巴。可是,杀势却突然消失于眨眼间。细看之下,原来我在本能下用上了右手,那是一隻一直握有液体炸弹的手。难道是教授作势咬向我,引我本能下出手反抗?此时,耳边更听见教授含糊的道﹕「振宇,这便足够了﹗」只是他所咬的不是我的右手,而是手中的液体炸弹﹗
  教授一脸满足且充满笑意,突然他半蹲起身的大叫大喝﹕「哗啊﹗」叫声未止,教授已经衝上墙壁去了﹗
  「教授﹗」我立时惊叫﹗
  我向教授伸手,想从中抓中他。但一切太迟了,在他撼头埋墙的一刻,我已然听见一声「呯嘭﹗」的雷轰,脑中立时传来了一阵晕眩。迷糊中,已看见现场已下了一场由血肉构成的雪。
  「教授﹗」我望见卧在地上的教授之时,已经悲壮嚎哭。
  我飞奔到教授时,口中不知喊了多少遍「教授」。看见他那被炸掉半截的头颅,哭声更立时叫不出来。
  手,原来是那么沉重。我把教授的尸体紧紧抱入怀中时,才懂得哭出声。
  「教授啊﹗呜哗……﹗」
  咽喉深处似是被我喊出了血丝。
  脑中像是剎那间空白了,只有段段回忆、点点声音……
  「振宇,你要记得做人不可锋芒太露啊﹗」
  「要不断的尝试失败才会成为真正的科学家啊﹗」
  「振宇,你……你一定要生存。」
  这些回忆、声音似是永远烙在我的脑中。
  「也许人在死之前,才明白生命的意义。」
  突然想起了教授这句说话,他的意义究竟是甚么呢?或者是死之前可以珍惜与亲人一起的时间。
  对我来说,这「意义」却有另一种意义。那是生存、达成教授的遗愿。
  为了达成教授的遗愿,现在却不是去哭的时候。
  哭只会误事,最后可能令教授死得没有价值﹗
  所以我不可以再哭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是找出总机房把「危险生化戒备系统」解除,然后逃出科学学部搜索生还者,再逃出大学寻求救援。
  手上的液体炸弹未必有足够的保护作用,因此我要好好的装备自己,强化手上的武器。
  我在房间左搜右索,居然被我找出了一小瓶硫酸、一卷镁、一包钠和钾、一包銫、一个钳子和一卷胶纸。
  我从腰包中取出十二枝空试管,当中六枝倾入了硫酸,外层更贴上了钠和銫而且并将它们分别和六枝液体炸弹卷在一起而成为了强化炸弹。
  其馀六枝空试管则倾入了清水。我把所有东西放入腰包中,感觉自已犹如上阵杀敌的士兵,身上全是置人于死地的武器。
  我喝了几口自来水后准备踏上路途。我知道馀下的路一定很困难,肩上更肩负了达成教授遗愿的重责。但我不会轻言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我一定要生存,绝不可以让教授含冤而死﹗
  我再次回望教授的尸身,真心的说道﹕「教授,谢谢你﹗我一定会生存下去,为你解开这事件的背后谜团﹗」
  我多看教授一眼,心中酸意倍增,这次真是与教授永别。
  「教授,再见﹗」一语已休,我便离开了,走回阴森的走廊。
  当我正要打开装在怀中的地图时,耳边已听见了地狱冤灵的嚎哭。我应声一看,看见走廊另一端的深处有数十具脚步浮浮的尸影在晃动,似是向我招手。
  我从腰间取出了强化炸弹,说﹕「想吃我吗怪胎?如果有能力的话,便放马过来吧﹗」
  「呜……呜……啊﹗」
  (待续) 第八章 邪花   走廊的深处如同无底深渊。当中的活尸人更犹如从深渊中爬出来。
  叫喊声响不绝耳,我向深渊细望,见活尸人的眼睛皆亮起了青光,如同黑夜中的繁星。
  我查阅手中的地图,不禁令我叫了一声﹕「该死的﹗」因为眼前的深渊就是通往总机房的必经之路﹗与活尸人短兵相接实是在所难免,只见他们已呜呜鬼叫,相信不出半刻,他们会向我飞奔而来﹗
  走廊狭窄,而活尸人为数至少有十具而且更堆得满满的,想从中穿过他们确是不可能。那唯有依赖手中的武器——强化炸弹。
  原本一枝硝化甘油已经可以引起1%超压爆风,现在我另加上一枝硫酸令爆炸时带有腐蚀效果。此外我更在外层贴有钠和銫,因为钠会与酸產生化学反应,而銫与水份接触时不单会產生剧烈的化学反应而且更会导致所释出氢气的速度过快,令气体一瞬间膨胀,并将附近的空气向外推,而形成衝击波令杀伤效果更佳。
  「啊……﹗」活尸人看见了我后即时向我飞扑﹗
  握有强化炸弹的右手,长臂一弯,内劲一使已然向活尸人掷出了强化炸弹,且落在其中一具活尸人的头上。
  「呯嘭﹗」炸响之声犹如雷轰,叫人震耳欲聋。胸口先来了一下闷痛,始才感受到一股螺旋形的爆风像是拳头般在我的腹部鑽上来,两腿更是站不住脚,重心向后一倾已然倒地,后脑更险些撞到地上。想不到强化炸弹的爆风厉害得把我绊倒了,胸口的闷痛更似是受了内伤似的。此时,耳听亦听见了「嗤……﹗」的怪声,只嗅到了一股酸酸刺鼻的味道自右肩传来,我望向右肩,只见白白的研究袍上穿了一个小孔来。小孔的边是黑色的,犹如一朵黑花在绽放﹗我连忙的把研究袍脱下,道﹕「想不到爆炸威力强得令硫酸也溅过来﹗」幸好及早发现,要不然会腐蚀到皮肤去。
  空气中泛起了如雾一样的硝烟,回望被直接撃中的活尸人,他的头颅于眨眼间被炸得无影无踪,颈椎上的断口位更化作一个血喷泉,血柱「嗤嗤」声的四射。站在他四周的活尸人更像是被压榨机狠狠的压在两边墙壁,身体化成肉饼。
  一下子把大量活尸人炸死,除了因为他们堆在一起外,强劲的爆炸威力和狭窄的环境令杀伤力大增,即使站在十米以外的我亦受炸弹威力的伤害。现在还是先用杀害力较弱的液体炸弹,非必要时都不会用强化炸弹。
  我战战竞竞的走过尸堆,地上的鲜血把原本洁白的地板染成一片血红,一地都是内脏肉碎,简直是走入一个屠宰场一样,脚底下粘粘的感觉更加不好受。只不过被宰杀的不是牲畜,而是人,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寒起来,因为我从未想像过人类会有如牲畜的下场。
  有些尸体被炸开半截卧在地上,亦有一些被爆风压得像简直是与墙壁粘贴在一起。此时突然听见鬼哭之声﹗我应声一看,在我身两旁及身后的活尸人居然又甦醒了﹗他们我挥动长臂,像是想抓中我,但见他们不是断开半截的便是四肢不全,根本是不能把我抓起。现在犹如走入一个妖树林,向我挥动的却是妖树的枯枝。我加快脚步,拉开与活尸人的距离。我回头一看,他们果然追不上来,只是两眼发出青光的盯箸我。
  此刻无不令我想起了教授死前曾说过当活尸人有何滋味。他说像是一种住在潜意识的原始慾望,那便是食慾了。那是否代表当人受感染了后,病毒令这种慾望从潜意识中释放出来呢?另外,他亦提及到一切慾望皆来自大脑,我回望活尸人,头部被炸成肉酱的活尸人动也不动,但只炸掉四肢的活尸人却能从地狱中復活。看来食慾是活尸人袭击人的动机,那么大脑毁掉便是活尸人真正的死亡。
  我沿箸地图上的指示,穿过一个又一个阴森可怖的走廊。不知是否我疑神疑鬼,我总是听见有背后传来了一个阴沉的呼吸声。吓得我即时转身一望,可是却空无一人。可能是我神经错乱,令我出现幻听。毕竟可怕的事实在发生得太快,快得令我招架不住。遇箸是其他人相信早已疯了吧﹗
  鬼影幢幢的课室加上头顶上的闪烁不停的光管,令我不自觉心中发毛,而且更紧紧的抓箸手中的液体炸弹,而左手亦悄悄的抓紧另一枝液体炸弹。我打醒十二精神,慎防突然被活尸人突袭﹗
  此时,走到一个转角位。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一不小心便被藏身在转角位的活尸人来一个死亡突袭。
  我的背部贴箸墙壁而行,当接近转角位时,吓然听见一连串的怪声﹕
  「噗滋……噗滋……」很噁心的声音,就好像一个人,不,是为数四至五个不懂餐桌礼仪的人在按桌大吃。
  「呜……呜……」
  又是那个让我心寒的叫声。
  我不太胆敢探头窥看,右眼尾只瞧到了地上拖有一条长长的血路。我从怀中摸到了一点冰凉已然抓到了一柄实验刀。我小心翼翼的向右微探,刃上映出了一片血影,其中有三四个人影围箸一个血滩作出了一个撕食的动作。
  心中寒了一寒,我大概估计到刀刃反映出是一个怎样的影像——「活尸人美食大会」。
  我闭箸一口深气,静悄悄的窥看。
  可是不看还好,一看立时叫我的胃部向口腔发出酸味辣喉的味道同时亦作出了一系列的抽搐翻动。咽喉深处更快要「呜唔」声的叫出,可是我强行令自己制止这个举动,因为只要我一出声,眼前正大快朵颐的活尸人便转移目标,向较「新鲜」的我施下毒手。
  我真的看不下去了,完全想像不到活尸人在吃人时原来是一件恐怖、噁心的事。
  活尸人所吃的已经不是「人」,因为我根本看不见一个完整的人形。「人」似是被当作一件机械的,其零件被人一件一件的拆下来。唯一不同的是「零件」的断口位像被硬生生扭断一样,部份更加连结着血淋淋筋脉和血管。
  从眼下的一条长长血路杂乱无章的可见,死者生前必定奋力挣扎过,最后被拖入转角位的走廊中惨被撕食。
  我不能再看如此比恐怖电影恐怖一千倍的场面﹗可是从地图中细阅却又再令我无奈叫了一声﹕「该死的﹗」
  那堆开餐中的活尸人正阻挡箸我的去路。
  我窥看走廊的环境,走廊两旁放置了储物柜。令原本已相当狭窄的走廊变得更加狭窄,那唯有再次依赖液体炸弹。
  可是我再观察环境,活尸人与我的相距甚近,当液体炸弹爆炸时,我身处的位置恐怕亦受爆风波及。
  另一方面,我不知道活尸人的嗅觉是否会太灵敏。当他们的「美食」已吃清光时,恐怕凭着灵敏的嗅觉把我揪出来,所以我不能待得太久。
  「是否有另一条出路呢?」我细阅地图说道。
  细看之下,原来有一个大型实验室的另一端出口是可以通往总机房。
  可是那堆活尸人却不偏不奇的堆在实验室的入口前。
  「天啊﹗要设法的引开他们。」我立即找寻一些可以引开活尸人的物件。
  还记得我身上有数枝盛有清水的试管和一包钠。灵光于眨眼涌现,我细声道﹕「希望那堆怪胎会蠢得如野兽一样﹗」
  钠的活泼性很高,当与水份接触时便会燃烧,而且亮度犹如燃烧中的烟花一样,因为本身它亦是製作烟花的原料。
  我从要包中取出清水试管,把活塞拿开然后放入一粒钠。不出片刻,右手已感到一阵灼热,「嗤」的一响,一朵有无数片蓝红色花瓣的花火在水中灿烂绽放。
  钠只可以燃烧一段极短暂的时间,因此我要把握良机﹗我从转角位中转身而出,举起手中的试管一喝﹕「喂﹗白痴﹗」
  眼前立时感到八对贪婪狰狞的目光向我激射而来。
  「呜……呜……胡」
  其实我左手亦握有液体炸弹,恐防他们一发难便把手中的炸弹掷过去。要是被爆风炸伤,总好过被活尸人活生生的撕成碎片。
  我右手被灼得似是已皮开肉裂,手上的试管中的钠所发出的强光刺得眼睛痛痛的。右手向左右舞动,只见活尸人像是中了魔咒似的,注视箸手中的发光试管而且更跟箸我手的左右摆动节奏。
  我心中大喜,道﹕「太好了,他们根本和白痴一样。」说罢了,右手更是一挥向远方投掷发光试管。
  「呜……呀」对发光试管箸迷的活尸人立时飞奔到试管去。
  实验室门前立时一空,我即时飞奔上前。右手扭动门锁,只听见「卡嚓……卡嚓」声,发觉怎也扭不动门锁令我慌张连忙叫道﹕「不好了﹗居然上了锁﹗」细看之下原来是一个电子锁。
  耳边听见的「嗤喇喇」之声渐细,我知道在水中燃烧的钠快要熄灭。只要钠一熄灭,活尸人的目标便会转移到我身上,我的生命之火亦会随箸钠一起熄灭。
  眼角已经看见那一小点花火已变得黯然失色,我得赶快把眼前的门锁打开﹗我从衫袋中左搜右抄,居然给我找到了一张电脑卡——「研究员许可证」。不得再犹豫的我立时把卡片插入在门上的电子锁。
  「嗶波﹗」
  「卡嚓﹗」
  右腕出力扭动门锁,大门一开我立时抢身走入实验室。
  「嗄﹗」我立时深吸了一口空气,额上积了不少的冷汗珠。刚才简直是孤注一掷,要不是身上有电脑卡,我早已成了别人的美点。
  顶上的光管早已熄灭了,光线主要的来源则只有出入口上方的走火通道的指示牌,让实验室充满了妖异的绿光,可是我仍能清楚看见我的对面倒卧了一具女尸。
  右手静悄悄的拿出液体炸弹,已作好了投掷的动作,尽管她真的是活尸人与否,我总能于贬眼间掷出炸弹把她炸死。
  在我细细观察下,我看见她两手平方,两腕上有两条阔约一公分的深痕。而她更是卧在一滩污黑黑的液体上。由于妖异的绿光,令我產生色觉上的错误,那滩污黑黑的液体其实是从两腕深痕流出的鲜血。
  「她是割脉自杀的吗?」我疑问的道,左手已然拿起了一件硬物向她掷去。
  一声「叮噹」落左她的头上。
  可是她动也不动,如果是活尸人的话相信早已发狂了。
  我再次松了一口气。
  此时,我亦发现了女尸旁有一张纸。好奇之心出奇的大发,我提步走到女尸身旁拿起那一张纸细阅。
  「是遗书吗?」我眉头一沉的道。
  「……作为基督徒的我,一直以来都相信神是爱世人的。
  但近日一连串所发生的怪事,终于让我知道神要遗弃我们了﹗
  因为我们同性恋?
  因为我们堕胎?
  因为我们乱伦?
  还是因为世上太多罪恶,腐败得不可令神容忍的地步?
  只知道……
  神把这种可怕的病毒与地狱的恶灵带回人间﹗
  我不能接受神已遗弃我们的事实。
  既然祂不爱我,那么我也不爱自己了。」
  「信中提及到病毒,难道她是这方面的研究员吗?」我沉思的道。
  可惜我失忆了,我只能依稀记得我曾带了潘小莉的宠物犬回研究所进行研究。事后宠物犬成为了活尸狗,当中的原因更是谜一样。只知道被活尸狗咬伤的教授最后亦成为了活尸人,而教授死前亦初步推断事情是由一种病毒作怪。
  信中提及到病毒相信便是教授口中所说的病毒了。
  眼前的女尸生前究竟作了甚么研究而令她死前得出结论事情是因某一种病毒而起。
  她会是曾与我一起研究宠物犬的同事?
  病毒、活尸人、活尸狗三者又有何关係?
  记忆中听教授说过,四日前活尸狗破笼而出,四出袭击人。想到此处,我不禁把病毒、活尸人、活尸狗三者联想在一起﹕是因宠物犬先感染到病毒而成活尸狗,而当人给活尸狗袭击人后便成为活尸人。
  如此一说,那终归病毒是从何而出呢?
  既然女尸生前在这里工作,此实验室定是有有关病毒的线索,因此我要在这里彻底搜查一下。
  此时我看见实验桌上有两本工作日记,相信此东西可以找到我想要的线索。
  我把其中本拿到手上,原来是李伟文的工作日记,我叫道﹕「李伟文吗?记忆中他是与我一起研究麻醉气体的同事。」
  说罢了,我便翻阅手中日记﹕
  「六月十日雨
  即使心情烦躁,但还有很多工作要我去做。
  今天助手蒋文刚从他朋友的宠物猫中抽取了一些血液样本带来研究。阿刚说他朋友的宠物出现了一些怪毛病,他说宠物的皮肤上好像起了一些豆状的的红疹,有如人类所出水痘,曾向兽医求诊但医生指出只是普遍的皮肤病。阿刚认为事情殊不简单,因此我接了这份差事……。」
  「哦?」我诧异的叫道。
  那个叫蒋文刚的朋友的宠物猫出现了皮肤毛病,那不是与潘小莉的宠物狗的情况相同吗?
  我揭开下一页再细阅﹕
  「六月十三日阴
  ……简直不能相信﹗
  血液中究竟存在了甚么东西﹗
  那东西好像正在侵蚀正常的细胞似的,它简直充满侵略性。我把血液样本放到电子显微镜上去,只见一朵又一朵的邪花在绽放。
  初步来看血中的病毒的结构形状似是熟悉但又陌生,而且结构比世界上最大的病毒——天花更复杂。
  我当科学研究员已有十多年,可是我却从未看见结构如此复杂的病毒。为了彻底了解事情,我一定要从血液中分隔出病毒。可是血液中的杂质甚多,恐怕要花上两至三星期的时间……」
  「邪花?」会不会与我看见教授的血液中的情况相同呢?
  「六月二十三日晴
  ……一方面要处理麻醉气体的研究,另一方面忙于血液中分隔出病毒的工作,在学校已住了不少个晚上。不知是否太累的关係,在我取出血液之时不小心滴了一小滴在白老鼠笼中,而且更滴入牠的眼睛……
  六月二十四日晴
  ……刚收了一个挺令我吃惊的消息。
  阿刚说他的朋友最近发烧,而身上开始出现了痘状的红疹。我心中不禁一惊,因为最初我以为病毒只是出现在动物身上,想不到原来会感染人类。这一下子可真不是开玩笑了,因为当一种出现在动物上的病毒传染到人类时,当中可能出现「洗牌效应」,令病毒变种。当年沙士之所以死了百多人,全因是病毒所出现的「洗牌效应」。最后只有一个可能性﹕病毒变得更有毒性。希望这情况不会出现……。怪不得阿刚说这事情殊不简单,因而令我想起了最近有医院中出现了一股奇怪的疫潮,希望不是因这个病毒引起吧﹗」
  原来早前医院中出现了疫潮,可惜我到现在这一刻仍摸不箸头脑。
  「六月三十日雷
  ……可怕……很可怕……。
  今天回到实验室看见白老鼠笼血淋淋的,噁心得令我想吐出来,只见剩下一隻白老鼠浸在血泊中,白毛亦被染得红红的。而剩下的那隻白老鼠便是早前接触过受感染血液的白老鼠。
  心中闪过了不安的想法,白老鼠因受了感染而出现同类相食的现像。而受感染的人亦会出现人吃人的现像吗?
  七月四日雨
  我最终把病毒从血液中分隔出来,那一朵……是邪花﹗
  这朵花先后杀死了古埃及的拉美西斯五世,我国的同治帝、英格兰的玛丽二世、法国的路易十五和俄罗斯的彼得二世,而这朵邪花叫做天花。
  除了结构上比复杂构外,不论是基因、大小、形状,它根本与天花病毒极为相似﹗
  吓得我呆了片刻,因为它根不本不可能存在在人体中﹗它一早该已被消灭才对﹗
  现在回想,阿刚的朋友的病徵与天花相似,可能天花再次降临人间……」
  「什么﹗」我不禁大吃一惊。
  引起活尸人事件是竟然是天花吗?
  天花不是早被消灭了吗?为什么会再次降临在人间呢?
  我根本不能相信日记中所说的事,即使人类受感染了后出现与天花类似的病徵,但天花有可能把人、动物化成活死尸吗?那真的是天花吗?而天花亦会感染其他动物吗?
  日记中提及了蒋文刚友人的宠物受了感染,与潘小莉的情况一样。那么是人的天花感染了宠物,还是先是由宠物感染人类?而且终究天花从那里来的呢?
  「呯呯……﹗」
  身后突然出现铁器被撞击的声音,身体似是感到了四方八面的空气亦为之震动。
  我应声一看,见一个大型储物柜突然左摇右摆。柜子容量相信可以藏到一个成年人。
  那究竟内里藏了甚么东西而令它產生如此剧烈的震动?
  「呯呯……﹗」
  (待续) 第九章 脱困   「呯……呯……」
  储物柜响起了不规律的撞击声。
  我应声一看,见储物柜左摇右摆的,犹如一个快孵出小鸟的鸟蛋。
  心中早已估计了当中究竟藏了甚么东西。第一个可能性是藏在柜中的是一个己受感染的人,为了避开活尸人的袭击,因此把自己锁入柜中。或者,现在他时辰已到,已然成了活尸人。
  另一个可能性是柜内困着的是一个正常人,听见到我进入实验室的声音,因此向我求救。
  但是……
  我该把柜门打开吗?
  如果当中是一具活尸人的话,把他放出来简直是找自己麻烦﹗
  但是如果真是活人的话,我不容许自己见死不救。而且如果他是此实验室的研究员的话,相信可以打听更多有关病毒的事。
  而且……
  找出这次事件的真相是教授的遗愿,因此我愿意赌一次﹗
  左手已从腰中取出了液体炸弹,我一步一惊心的走向柜前。「呯……呯……」
  看见储物柜震动愈见剧烈,心中的负面想法立时倍增,联想似是有一具尸变怪物快要破棺而出。令我逐渐偏离路线,不敢正面对着柜面,慎防如果是活尸人的话会正面撞个正着。
  我走到柜的右方,水平的与储物柜站立,右手亦抓着门柄,左手更作了一个投掷之势。
  右腕微转已然听见一声「咔嚓﹗」,一股澎湃的衝力自柜中涌出。黑暗中更看见一个人影自柜中跌出来﹗
  我立时猜不透那人是尸还是人,但我已渐渐的后退,减低真的用上炸弹时被爆风炸伤的机会。其间我的眼睛却离不开了他,只见那人影五体投地的伏在地面而且如同黑黑的毛虫在地上扭动身体。才过了不久,他眼睛向我转来,我俩四目交投之时耳边已听见一声呼喊﹕「啊……啊……﹗」只见他双手抱头,面容扭曲一脸惊惶的样子,相信他是受惊过度,如此一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活人了。
  「你不要害怕啊﹗」我连忙上前慰问﹕「你没有事吧?」
  可是他仍是惊惶一片,而且曲着身子的退到墙的一角,两手更抱起双膝的叫喊﹕「不……不要啊﹗不要啊﹗」
  「不要怕了,我是活人不会伤害你的﹗」我轻拍他的双肩道。其间我粗略的观察他的手臂、颈这些被咬的高危位置上查看有没有被咬的伤痕,慎防他是「中招者」。
  他的叫喊声不断,彷彿在我脑中击起了无数个音波涟漪。如此的叫喊声,恐怕引来更多的活尸人,心下一烦已然大声喝道﹕「别吵了﹗你想我们被发现吗?」
  如此一来,那男子便冷静下来,可是他的呼吸声仍是急促的,耳边听见他「苛苛」声的呼吸着。
  他的手臂和颈皆没有被咬的伤痕,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不是「中招者」。
  「你放心吧﹗暂时来说这里仍然很安全。」我说道。
  可是他一语不发,目光既是散漫且呆呆的盯着我,心想他定是吓呆了。
  「不要害怕了,我身上有武器,那些怪胎抓不了我的。对了,你叫甚么名字,我叫彭振宇。」我微笑的道,并且向他伸出右手。
  可是他仍然是呆呆的,他并没有意欲的跟我握手。但过不了半刻他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实验室。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如被人点了笑穴又或是看见一些滑稽的事情,一脸笑得欲罢不能、声嘶力竭的样子。但他笑了不久却转笑为哭,哭声甚为悲哀怨恨。我心感大惑不解,一个人的情绪起伏根本不会如此极端,相信只有疯子才能有如此极端的情绪。
  「呜呜呜……我早说过了……要把牠丢弃……把牠丢弃……」他开始语无伦次,一脸是口水鼻涕。良久,他又破涕为笑的道﹕「哈哈哈……活该﹗真是活该﹗」
  「天﹗居然撞上了一个疯子。」我无奈的道。
  此时眼前银光一掠,原来他是胸前的职员证反射了银光。我好奇的拿下职员牌,道﹕「哦?蒋文刚?」
  原来眼前的疯子便是蒋文刚。
  刚才李伟民的日记有提及过他,他一定知道整件丧化事件的来龙去脉。可是现在的他已成了疯子,恐怕亦问不到甚么。因此唯有再次依赖李伟民的日记了﹕
  「七月十一日雨
  ……我正式为这个类似天花的病毒命名为拟似天花……
  听其他同事说,学校中愈来愈多人出现发烧的病徵。不知从那时开始,近日愈来愈多人出发烧的病症,使得附近的浸会医院已挤得满满的。
  还记得阿刚的朋友,他好像亦入了医院。听说进了医院的人都是有入无出,难道他们死了吗?还是他们被院方关起来?那如果是被关起来的话,院方关人的理由又是甚么呢?
  阿刚的朋友先是发烧,后出现痘状的红疹,这是感染天花后的病徵﹗
  如果我的推测无错的话,根据入院的人数来看,病毒恐怕已经在社区爆发……
  七月十五日雷
  ……我愈来愈不安了,因为据新闻所报导,因发烧而入院的人数正持续不断上升,恐怕已经被我猜中了。如果事情是由拟似天花引起的话,我立时想到了那个同类相食的白老鼠,牠曾接触了带有拟似天花病毒的血液后情性大变而出现同类相食的情况。如果入院的人是因感染拟似天花的话,后果一定是一个只有电影情节才出现的可怕情境。
  今天我作了一个很大胆的实验,那实验便是将不同的动物注入拟似天花的病毒。目的是评估病毒的传染性、感染性,从而初步断定出拟似天花是属何等级数的病毒……」
  刚好,日记的页纸便用完了。
  刚提到有关更多拟似天花的事便没有下文,心下不禁说了一声「该死的」。可是日记的簿皮上却写有一段字﹕
  「……彭振宇,我一定会超越你﹗不论在事业或爱情上……」
  「哦?」我不禁詑异地叫了一声
  字体深刻有力,使得簿皮下的纸亦印出了字纹来,看来他写的时候充满了决心。而字的外型三角八角,像是心中充满愤恨的人写出来似的。
  李伟民他恨我吗?
  我真是想不透……
  我手中亦有另一本日记。细看之下原来是我身旁的疯子蒋文刚的工作日记﹕
  「八月十三日晴
  ……看见阿民的身体好像愈来愈虚弱,他一方面顾及新麻醉气体的工作,另一方面却兼顾拟似天花的研究,心想他一定累透了。可是这全是我的猜测,因为今天我看见他的手背上有一个被小动物咬伤的伤痕,恐怕他曾被染有拟似天花的动物咬伤。如此一来,他恐怕已感染了拟似天花……
  八月十七日雨
  ……阿民今天终于倒下了﹗我急急的把他送入医院去……
  我从未看见如此混乱的医院,我怎也鑽不入医院去,因为门外堆着一群群人潮,那是一群示威人潮……
  自此,我便接手了阿民的工作。
  早前阿民很大胆地将拟似天花注入不同的动物上,根据他早前的研究报告所指宠物猫丧化的速度比宠物犬快,他初步估计丧化的速度是受体质的影响。猫的体质比狗弱,因此感染的速度比较快。可是有一隻体质比猫狗还要弱的实验动物到现在一刻仍未丧化那是……」
  哦?
  日记有被撕去的痕跡,而且更是最重要的一页被人撕去。
  那个是甚么动物呢?牠接受了拟似天花的注射后,居然仍未出现丧化现象?如此一说,难道牠身上带有病毒抗体?那么这便是一个大喜讯了﹗可是,最重要的一页被人撕去,令我猜不透那是甚么动物。使我不得不向日记的主人蒋文刚查问。
  「这个……」见他疯疯癲癲的样子,叫我不知怎向他开口﹕「是你把日记撕去吗?」我估计他在走难时,危急之下把最重要的一页撕去了,因此这样问道。
  可是疯癲的他却这样回答﹕「他……他们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但我心中却抱有一丝期望,希望他不是完全疯癲,而是半癲不疯,这样或多或小打听到缺页的内容,因此我再问道﹕「缺页的内容是甚么?究竟那是甚么动物啊?求求你答我吧﹗」我不自觉的激动起来。
  「他们来了﹗」一个令人失望的回应,使我再次叹了一口气。
  「啊﹗他们来了﹗」
  他不停重覆这个句子,此时我才留意到他脸带惊惶之色。
  「他又发疯了。」我说道。
  「啊﹗」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只见他乱抓自己的头发,慌张叫道﹕「他们真的来了﹗来了﹗」
  「哦?」我不禁怪叫了一声。因为此时我留意到一股铁器震盪的声音。此声音自我上方传出,只听见我头上的通风槽传来了「噹噹」之声之外,亦听见「沙沙」声。我正苦思是甚么事之时,身旁的蒋文刚却愈叫愈疯癲。他烦得我思绪混乱,我正想叫他冷静之时,却见他突然安静下来,只见他两眼睁大,张大咀巴整个人彷似被抽走灵魂一样。
  「怎么了?」
  只见他缓缓指向通风槽说﹕「他们…已经…来了﹗」
  我战战竞竞的向通风槽一看,只看见两点青光,耳边更只听见……
  「喵呜……」
  那是活尸猫。
  「呜……呜哗﹗」当我要好好苦思如何应对时,那个蒋文刚却又惊叫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冷静点﹗」我立时叫道。
  但只看见他如野狗一样夹着尾巴跑到实验室的另一角,而且抱起双膝、曲着身体的瑟缩一角,他那如音波功的叫喊声正告诉我要他冷静起来根本是说废话﹗
  我只好硬着头皮的思考应对,我两眼环视四周,暗下说道﹕「环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用上炸弹来相信亦很免强。大型柜子亦不太多,要是把身子窝藏起来的话可是不行……」我望向实验室另一端出口道﹕「相信现在可以做的就只有逃吧﹗」
  「喵……喵呜……喵呜……。」猫叫声令我焦急起来,感觉上犹如有一个死神于门敲响了死亡鐘声。而猫叫声亦愈见杂乱,吼声此起彼落。
  「活尸狗我亦曾打败了,相信活尸猫不会太难吧﹗」我口中虽如此一说,但心中却懮心暗道﹕「猫儿行动矫健敏捷,恐怕亦很难对付﹗」事实上,活尸猫可能会比活尸狗更难缠。牠们身驱娇小玲瓏,行动轻快敏捷,若牠们浸没在黑暗中,确是很难去提防。
  「鏘﹗」一声,我应声的抬头一看,隐约的看见顶上的通风槽槽口多了一道爪痕。那槽口由铁板製造。虽然是薄薄的一块,但宠物猫会有能力把铁板爪出如此深刻的爪痕吗?相信是异变后的结果了﹗
  「鏘﹗」又是一声,眼角看见一道快影在铁板掠过后,铁板上又多了一道爪痕。
  「喵……喵呜……喵呜……。」牠们好像于眨眼间疯狂嘶叫,任何饿久了的动物在美食当前一定会发疯,那更何况是已丧化了的动物?同一时间,活尸猫的嘶叫亦震慑我的内心,看来那道爪痕和嘶叫是最后的警告﹗
  「我要逃了﹗」心下一想,口中亦急急说道﹕「快过来呀﹗我们时间不多了﹗」我向瑟缩于墙角蒋文刚挥动如装了马达的手,向他招手叫道。
  「呜……呜呀﹗不要过来呀﹗」他一脸扭曲的道。
  「嘖﹗」我不耐烦的叫了一声。
  眼见追兵快要,心下已经方寸大混乱。蒋文刚的惊叫更令我不能冷静下来,心中渐渐浮起了把他丢下的念头。但回想教授死的一刻,原来当自己有能力,而不能出手相救,白瞪着眼的看着一颗生命逝去,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实是难受。再者,蒋文刚的日记中说过有一种生物仍未出现丧化的现象,因此他一定要活下来,与我一起解开整件事情的谜底。
  看见他如此丧家之犬的样子,心下有气便想大声怒喝。可是当我正要呼喝的一刻,耳边却又听见「鏘」之一声,然后眼下两片银光一掠,铁块的「噹啷」錚呜已然鱼贯入耳。
  两片断铁块上佈满了爪痕,但仍能隐约反映出通风槽中有两三个血影。不出片刻,眼前已「噗通」的一声跳出了一隻刚浸出血泊的……猫……。
  耳边又听见两声「噗通﹗」,两眼环视已然发现我已被活尸猫重重包围﹗为数三隻﹗牠们似是化作了一条绳圈,渐渐的向圆心索紧。如此的情况加上蒋文刚竭嘶底里的呼叫,令我惊惶失措地拿上了强化炸弹。幸好,心下及时一清,若然真的用上强化炸弹话,恐怕会即时把自己炸死﹗
  此刻,眼见活尸猫一步步的向我走来,其步伐犹如潜伏在草丛准备扑食驯鹿的狮子,长气吁吁的呼吸声却有如吊晴白额虎般的低沉可怖。但这也难怪的,狮猫虎本是一家。其中隻黑猫,牠那碧绿的幽幽眼神全神贯注地盯着我。看来牠们不出半刻,就会向我撕食。
  「这堆臭猫把我和蒋文刚重重的分隔开,我一定要把牠们引开再救出蒋文刚﹗」
  一语已休,我已静悄悄的手拿一枝盛有清水的试管,另一隻手已把钠放进清水中。
  试管中「嗤喇喇」作响且射出蓝红色的耀眼火光。我忍着灼痛的高举右手,让火光彻底照射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
  试管中的火光灿烂耀眼,吸引得活尸猫呆呆的盯着我手中的火光。但我撑不了手中皮开肉裂的痛楚,右手来了一下条件反射动作,胡乱的把试管往向后一拋。眼下的猫影立时潜没在黑海中,往我身后的火光飞奔。
  如此一来,眼前已没有活尸猫阻挡去路,我立时飞快的接应蒋文刚。
  蒋文刚把起双膝的,身体更不停的发抖,在我抓下他的右肩时,他那近乎走调的声音立时叫道﹕「不……不要吃我啊﹗」
  我右手出力,口中亦大喊﹕「不想死的话,便跟我来﹗」岂了他的身体就好像牢牢的镶嵌在地上,我出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他揹上背脊去。预期要他自己动身逃命,简直是要了自己的命来﹗那倒不如我带他逃走吧﹗
  我纵身跑向另一个出口,两肩忽然一轻,却已把他放了下来。右手立时抓紧门柄﹗
  「甚么?」我立时惊叫。
  那门柄「卡嚓」一声虽已被我扭动,但我怎也不能把门向外堆开﹗此时,耳朵所听见的「嗤喇喇」之声已渐渐收细,看来那堆蓝红色之花火快将熄灭。那时,活尸猫的注意力又再放回我身上﹗
  「我……不想死啊﹗……呜」卧在地上的蒋文刚哭丧着脸的叫道。
  「你妈的﹗」我心下一烦,已忍不下他的嚎哭叫喊,「啪﹗」的一声狠狠地给他一记耳光,再抽着他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喝道﹕「你给我冷静些﹗现在我正想法子,你再吵的话我不单只想不出,你跟我也会死在这里﹗」我大力一抽,再喝道﹕「听见了么?」
  他的样子似是明白我的说话,已经停止嚎哭,低下头来喃喃自语。原来这家伙要「受硬」才会静下来。
  「快想办法吧﹗」说罢了,我擒上了大门旁的矮柜,从顶上的通气窗向外窥看,原来门外有杂物顶着,怪不得我怎也不能把门推开﹗
  换句话说,我们被囚在一间密室中,跟三隻比老虎更可怕的活尸猫玩——困兽斗。
  在我从柜上跃下的一刻,「嗤喇喇」之声消失于空气中,活尸猫的嚎叫却又响起。活尸脑爪子着地的「躂……躂……」声节奏急速,心想似是向我高速奔。但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纵,当再次响起之时像是由左边传来。看来活尸猫的动作来去无纵、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样子。另外,加上四周黑暗,令我更加摸不着牠们的行经。
  墙上有一瓶灭火筒,我不加思索的把它拿起,现时看来只好依赖它了。
  「喵……呜﹗」不出半秒,我眼前吓见一个白影向我飞咬而来﹗我右手用力把灭火筒提起。力从腰发,把灭火筒用力挥出之时,却听见「噹」之一声响,眼前已看见一隻白色猫儿彷彿棒球一样被我撃打吹飞﹗心想抹了一额汗,幸而那隻活尸猫是白色,要不然要先被牠噬了一口才能看见牠。虽然如此,刚才的一击应该未能将牠一击毙命,困兽斗游戏仍未结束。
  此时,我放眼于实验室的另一角,那即是我现下位置的对角位。那位置与我相距甚远,心道﹕「如果在那个位置引爆液体炸弹,相信不会波及到我吧﹗」
  猫的嚎叫已从四方八面袭来,思绪又被打断﹗再多犹豫半刻恐怕在下一秒我已惨被分尸。
  「可恶﹗唯有赌多一次吧﹗」我再次用水试管燃起钠来,并且将之高举说道﹕「幸好对付的不是正常人﹗要不然牠们不会再中计﹗」说罢了,我大力的把试管掷向实验室的另一角。眨眼间,那里蓝光闪烁,引得活尸猫「依呜」鬼叫。然后数个鬼魅快影,急速的扑向蓝火。
  「把牠们炸个稀巴烂吧﹗」说罢了,我长臂一振把炸弹向活尸猫一掷。
  可是,我却惊叫了一声﹕「不好……」话未说完,耳边的震耳欲聋的炸响之声彷彿无数个重拳击打我的脑袋,叫我晕眩万分。顶上更感受到一股压迫力,把我重重的压倒地上。此时,我才听见「沙……」声响,面上的凉意更令我感受到自己彷如淋浴在雨点中。但事实上,我眼前所见的却是一片雨点朦胧的景像。
  我站起来,抬头一看,吓然看见假天花板后有两条被炸断的水管,现已化作喷泉一样。心下一清,已猜到了事因是我受了昏暗环境的影响,令我估计不了楼底有多高,因此用错了力度,把炸弹不小心的掷到假天花板去,更把水管炸断,弄得如此烟雨朦胧之景﹗幸好,爆风不致于把我的颈子压断,可是现在的情况已变得更糟﹗蓝火早已熄灭,火堆旁的活尸猫的注意力又再放回我身上﹗
  「该如何是好?」我叹气道。
  「噹﹗」那是铁器錚鸣的声响。我应声一看,却见到蒋文刚惊惶的乱踢双脚,可是不偏不奇的踢中我放下的灭火筒。
  「那是……」我细心的注视灭火筒,又道﹕「是二氧化碳式灭火筒。」我环视四周了后,心下立时大喜,说道﹕「这下子有救了﹗」再向蒋文刚笑说道﹕「嘿﹗你这家伙果真傻得不够彻底。」
  现场水花四溅,心想﹕「那堆臭猫相信已湿身了吧﹗」右手已抓起了灭火筒。二氧化碳式灭火筒这个在火灾中的救命工具,居然来到这一刻仍然凑巧﹗二氧化碳式灭火筒的运作原理是隔绝火种燃烧时所需的氧气,从而把火种熄灭。然而另一个作用是吸收火种热力,换句话说即是把火种「急冻」。如果直接的而又近距离之下喷向身体,则有机会受冻伤伤害。现在,活尸猫如同淋浴于雨中,牠们如果被灭火筒近距离喷射的话,其身上的水份会带来更佳的冻伤效果。
  「昏暗的环境实是对我不利。」说罢了,我随手的从袋子中抓出六颗钠来,说道﹕「希望手中的钠足够把环境照亮吧﹗」右手一拋,钠于空中四散。空中的水花,立时令钠燃烧起来,六点花火犹如划破了穷苍间的流星。在着地的一刻,眨眼之间把实验室映出了一片蓝光。
  虽然不至于灯卷通明,但至少让我清楚看见三个行动鬼魅且敏捷的猫影。环境光亮了不少,使得那六点蓝火并不突出,吸引不了活尸猫的注意。还是……牠们学叻了?我不知道,我亦不思考这个问题,因此活尸猫已有所行动,作了一个伏击的姿势。牠们的嘶叫之声,虽然尖利锐耳,但总摆脱不了虎狮的影子。
  我一眼关七,而且早已解下了灭火筒上的保险扣,右手放在操作桿上。
  「喵呜……」其中一隻白猫身子轻身一跃,已跳上我眼前的实验桌上。牠的爪子在磨刮桌面,不出一会,牠向我一扑而来﹗。我手提重达八公斤的灭火筒,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向我飞身扑咬的白猫﹗
  「沙……﹗」我按下操作桿,喷咀射出白朦朦的轻烟,而且更遮蔽了我的视线。但耳朵所听见的,却是猫儿的痛苦惨叫。「噗通」一声,却已然看见白猫殭硬的身驱跌在地上,其身体更像是披上了白银银的冰衬衣。为防不能牠死得不够彻底,我上前在其身上奋力的多踏一脚,脚下像是感受到踩碎玻璃的感觉,然而那猫儿经我如此一踏之后死状更像是一个被摔在地上的花瓶。
  「喵呜……」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又有一隻活尸猫从我左方袭来。我连忙的退后,如同一个溜冰选手在冰面上滑行。右手亦不忘的按下操作桿,「沙﹗」之一声,地面化作灰白之色,地上的寒气更深切双腿之骨。岂料,我一心不能二用,一不小心已绊倒在地。
  我仍未回神,却看见一个猫影向我飞身扑咬。我受自然反应的影响下,随手提起灭火筒挡下。手中一重,已看见一头灰色的活尸猫已擒到减火筒上。吓得我慌忙的站起身。
  「喵呜……」
  牠一声嘶叫,露出一排阴寒利齿且作势向我噬咬﹗牠双爪深刻的爪入灭火筒瓶身,更想借力的向我爬来﹗我双手抓紧灭火筒之两端,而且一反手臂,将灭火筒连猫带筒的击打左边墙身﹗猫儿一声痛叫,爪子已经一松,牠滑到灭火筒的底部。我高喝一声,力举灭火筒如同打桩机一样往地面击打﹗
  「噗滋﹗」
  地上被我打出点点鲜艷夺目的血花。我移开灭火筒,吓见那活尸猫已被我打得肚破肠流,但是牠仍有半点气力的张牙舞爪。我立时再多一击「打桩机」将牠彻底撃毙。
  「呜呀﹗」背上的灼痛,令我不自觉的痛叫起来。我颈子左转,眼角瞧到了最后一隻的黑猫抓上了我的背部。幸而身上的研究袍质料粗糙,加上牠现下的位置所用的力多是用于抓紧,而不致于把我的衣服爪破﹗但是牠的爪子在我背上乱爬一通,那感觉更是不好受。要是被牠爪入皮层,恐怕会我亦会成为活尸人的一员。
  那黑猫已爬上右肩来,我狂甩肩膀,想把牠甩掉下来。岂料牠抓得甚紧,怎也不能把牠摔在地上。可是被我一甩,却把牠由肩背甩到身前。我呆望片刻,见牠一双幽绿碧眼上的瞳孔已化成一条幼线,为本是恶魔化身的活尸猫更多添几分妖气。
  此时,银光掠现,吓见黑猫已伸出利如刀锋的尖爪而且已作势的往我颈上的大动脉撕爪﹗现下已没有时间去思考应对,当颈上已感到一股寒意之时,我立时两肩一缩,把身上的研究袍脱下。剎那间,看见黑猫的爪径一变,统统爪个落空。与此同时,我将研究袍一反,把抓着研究袍的黑猫包起,然摔在地上。黑猫併命挣扎,令研究袍看上来像一条蠕动的虫。看牠一时之间定脱不了身。
  此时,我右手提起了灭火筒贴着牠疯狂喷射。白朦胧间,见那研究袍如有生命的併命抽搐。过了片刻,又听见黑猫的连声惨叫。但不出一分鐘却又回归安静,研究袍回復静止。
  「死了吗?」我心中如此一想。
  我小心翼翼的揭起研究袍。
  右手亦从怀中取出实验刀戒备。
  紧张,令我的手不停的颤动起来,右手中的实验刀亦因颤动而令刀刃银光烁烁。
  左手贴在研究袍时……
  突然﹗
  一声「喵呜﹗」研究袍伸出白银的爪子﹗「喀蚩」一声,研究袍被爪破半寸。突如其来的一击使我不知所措,只呆若木鸡的看着研究袍再被多爪半寸,就好像……看电影《异形》中的破肚异形。
  想到此处,心下不禁不寒而慓,已然提刀刺在眼下的研究袍。
  「嗤嗤嗤嗤﹗」四声,我看见本是白银的刀刃已染得鲜红了。
  眼下的研究袍已不再蠕动,而且上面更像绣出了朵朵红花,心想松了一口气。
  我揭开研究袍,看见那本是漆黑如夜的黑猫,因身躯上的薄冰而令黑得发亮的毛发变得灰白。其如鬼火般幽绿的眼睛,现在如死鱼一样黯淡无光。身上的刀伤如泉口一样喷出血液。
  「牠真的死了﹗」我松一口气道。
  此刻,我才能细心的观察那黑猫。
  「天啊﹗这是甚么东西?」我不禁惊叹说道。牠的爪子、牙齿像是暴化了﹗如果是发生在活尸人身上,会是一个怎样的景象?那个景象我再也不感想像,只知道既然猫会被丧化然后再暴化成这样子,人亦一定能变成这样。如此一来,那个拟似天花确是殊不简单。
  「嘭嚀﹗」玻璃被打破的一刻,犹如化成薄雾一样。但是声音却锐利刺耳,叫我于剎那间把面容扭曲起来。
  由于门外被顶着了,顶上的气窗的便是唯一的出口。气窗已被我打破了,但最辛苦的却是要蒋文刚冷静下来,毕竟这家伙经歷了多个恐怖的晚上,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可被依靠的人。
  不知又花了多少时间,才能令蒋文刚明白我们要逃走。
  「走走……走……好啊﹗要快……」他一面傻呼呼的样子叫道,弄得我不禁发笑。
  我先从气窗爬出去后便大叫﹕「阿刚﹗来呀﹗」其间我不忘翻阅地图,原来我向左方走廊一直行便是总机房了﹗
  之后,我听见「嘭嚀﹗」一声,这定是蒋文刚在爬上矮柜时把杂物推倒在地。不出一会,看见他一张慌惶的脸孔小心翼翼的向外窥探。
  「不用害怕﹗我会接紧你的﹗」我张开两臂道﹕「这里不太高啊﹗不用怕呢﹗」
  他似是明白的点一点头,但是眼神中却又带点怀疑。他的手已爬越了气窗,我立时叫道﹕「对了﹗不要怕﹗」
  「呜……啊……﹗」一丝叫人鸡皮疙瘩的叫声传入我的右耳。
  我应声一看,慌忙叫道﹕「不是吧﹗这个时候才缠上麻烦?」,那是活尸人的「有」病呻吟﹗他们从右方之处踱步而来,我看不清为数有多少,但我知道一定不下五具。只见黑暗中,他们的眼睛皆亮起了妖异青光,心下不禁焦急了数倍。
  「呜……啊……﹗」活尸人发现我了﹗向我高速飞奔,地上似是因他们的急快脚步而震动起来﹗事实上,我的心跳一定不比地上的震动慢﹗
  「啊﹗你他们……啊﹗」蒋文刚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想缩回实验室,但他已爬了一半了,因此被卡在半空中,惊惶的手舞足蹈。
  「他妈的﹗好不容易才令他令静下来﹗」我心急的道﹕「阿刚别理他们﹗不用害怕﹗跳下来吧﹗快啊﹗」
  可是他沉没于恐惶中,根本听不见我的话来﹗
  「呜……啊……﹗」活尸人步步进迫﹗
  我心下一怒,已抓出了一枝液体炸弹向活尸人大力投掷﹕「他妈的﹗你给我闭咀﹗」
  「呯﹗」炸响之声震耳欲聋,我回望之时却看见活尸人左摇右摆的倒下。但是我放心不下,因为活尸人的第二波进攻要来了﹗是由于那液体炸弹的落点位稍为偏离,根本不能直接炸中他们﹗
  蒋文刚此刻多迈一寸,我再也等不了,索性把他拉下来。
  「噗通」一声,蒋文刚倒地之时,又故态復萌把身体屈曲抱膝疯叫﹕「……呜……我不想死啊﹗……呜……﹗」
  「起来﹗」我一手抽他起身。
  「不要打我……不要……」蒋文刚耍手叫道。
  看来刚才掌摑他一下是有用的,我便借这一点,贴近他脸旁装兇作势骂道﹕「你想被我打还是被活尸人吃了?」
  他拼命摇头,我便说道﹕「两种也不想要吧?那你就乖乖的爬到我背上,甚么都不要听、甚么都不要看、甚么都不要说。明白吗?」
  「明……白」他惊慌叫道
  「呜……啊……﹗」活尸人又爬起身,再向我飞跑噬咬﹗
  我立时把蒋文刚揹上背部,双脚即时发力往前方不远之处的总机房拔足狂奔﹗然而肩上多了一个成年男子,脚下就如被鬼抓脚一样发力不大。如此一来,身后的活尸人已迎头赶上,挥起他们的勾魂之手﹗
  就在我要接近总机房之时,我立时惊叫一声﹕「甚么?」
  (待续) 第十章 血画   总机房近在咫尺。
  然而,我双眼两角却吓见有两团黑影作大字形的迫近,显然是向我左右夹击的活尸人﹗而后方尸群更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现下是三面进军之势,迫得我立时透不过气来﹗眼前的总机房就是唯一的出口,我现在的位置犹如被迫入樽颈位﹗
  总机房离我不下七尺之远,然而左右两方的活尸人更只需大迈一步,便可以将我重重擒下,并按在地上将我撕成碎片﹗
  人急智生,我不再思索心中的法子有多少成功率,已然两腿运起了毕生的力气向眼前的总机房跳出一步﹗犹如打美式足球的健儿,全身往龙门飞扑﹗
  在总机房门上的反光镜可见,周遭的活尸人亦化身成美式足球员把我当作敌方球员般向我飞身扑击﹗
  这次竞赛我一定要胜出﹗要不然我赔上的不是个人的名气、金钱,而是宝贵的生命﹗
  「嘭﹗」
  我撞开了大门﹗可是就在着地的一剎那,足踝似是被硬生生的扭了一下,剧痛游走全身。两膝一软,我跟背上的蒋文刚便双双倒下﹗
  但我不多理会扭伤的痛楚,我不忘的回望大门,惊见中门大开﹗但幸好的是,刚想把我擒下的活尸人却统统扑个落空,重重的叠在一起﹗
  如此一来,他们不折不扣的成了美式足球员。
  眼见活尸人攻势一阻,我即时飞快的把大门关上﹗
  「呯﹗」
  「卡嚓﹗」
  大门上锁后,内心立时松了一口气。
  「呯……呯……呯﹗」
  门后发出震慑心灵的声响,而大门上更传出剧烈震动,令我彷彿看见眼前的大门似是泛起了一波波的涟漪。
  显然,门后的尸群想把门衝破﹗
  大门虽厚,但门锁却只是一个小铁锁,相信怎也不能阻挡门后澎湃如潮的尸潮。
  现下要做的就只有解开「危险生化解备系统」,把大学的生物化学学部解封再逃出这个鬼地方﹗
  「喀嗤﹗」
  耳朵听见破木之声,眼下已看见门锁附近已泛起了裂纹,而且更犹如树根一样四面八方的向外伸展。
  裂纹,这显然是最后警告。
  相信不出一会儿,群尸便破门而入﹗
  现在刻不容缓,我强忍足踝上的剧痛,一柺一柺的走到控制整个「危险生化解备系统」的终端机前。
  现在的环境不算黑暗,但却闪烁着红色的警告灯,令我感到晕眩。
  「嗶啵﹗」
  眼下终端机的触屏映出了水蓝色的光芒,其后显示出解除「危险生化解备系统」的指示步骤。
  第一步便是先把研究员许可证插入触屏下的插槽,即是那张电脑卡。
  我把手伸入裤左搜右掠,但我摸不出任何东西来。随即往另一个裤袋搜掠,但仍然找不出电脑卡来﹗
  「喀嗤﹗」
  裂纹多增一寸﹗门叫的尸叫之声似是有生命的自裂纹鑽入﹗
  「那张电脑卡在那里啊﹗」我慌忙叫道﹗
  在我连搜身上的口袋子时,心下突然一清,随即不知从那里传来的一阵寒意袭身而来。因为我记起了……我记起那张电脑卡……
  「糟糕了﹗那张电脑卡在我的研究袍中﹗」我恍然大悟的叫道。
  我记得刚才被黑尸猫缠上时,情急之下便把研究袍脱下,可是却忘了电脑卡就是放在研究袍中﹗
  如此一说,我岂不是要坐以待毙,白瞪着眼的看着活尸人衝破防线然后茹毛饮血地享用他们的大餐?
  不﹗我不可以死去的﹗
  一日未解开活尸人之谜,我决不轻言放弃自己的生命﹗
  「研究员许可证……研究员许可证……」我口中喃喃的道。
  研究员许可证不只是一张的……
  「慢着……」灵光霎时涌现,道﹕「那个蒋文刚不就是研究员吗?」
  我立时喜上眉梢,立即奔向蒋文刚,心中当然祈求他身上带有研究员许可证。
  那是我们逃生的关键﹗
  「过来﹗」我粗暴的把屈膝哭泣的蒋文刚揪起身,这傢伙要用硬的才会听话,我喝道﹕「要活下去的话,你得要合作一点。」
  我吃痛地走向终端机,因为那个姓蒋的混球连番挣扎,口中更大喊﹕「不要啊﹗不要啊﹗」我犹如在搬动石头似的,令我足踝上的伤百上加斤,痛楚深切入骨。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到终端机前﹗
  「喀嗤﹗」
  门上裂纹增阔﹗叫我能隐约看到门外乱作一团的尸影﹗
  时间无多了﹗我揪着他的衣领,喝问一句﹕「快说﹗你的研究员许可证在那里?」
  他呆立当场,似是明白我的说话,正在思索中。
  「有……有……」他喃喃的道﹕「在……在……口袋。」
  我立时搜索他身上每一个口袋,手中摸出了一个长方形状的东西,我把它抽出,原来是他的研究员许可证﹗
  「幸好你这臭傢伙不在这时候发作﹗」我二话不说的把电脑卡插入触屏下的电子插槽。
  「咚﹗」
  触屏显示出一句「请确应身份」标语,语句下亦有个像是键盘的立体图像。
  如此一来,我便要输入密码了﹗
  可是密码就只有蒋文刚知道,可是他现在不疯不癲的,不知道是否仍记得密码。
  「喀嗤﹗」
  门上被撞穿一个大洞来﹗其中一具活尸人更把头鑽入,向我连声嘶叫﹗
  「不要看﹗」我立时用手掩着蒋文刚的双眼,因为他一看见活尸人又会变成只会哭泣的疯子﹗
  但是活尸人的地狱呼喊他能听在耳里。那种叫声触动了他的失心疯的神经,他即时疯叫一声﹕「啊﹗他们……他们来了﹗我们……我们死定了﹗」
  「冷静一点﹗」我叫道。
  「呜啊﹗……我不想死﹗」他的口水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冷静啊﹗」
  「我不想……」
  「你妈的﹗」我忍不下他的烦人心神的哭叫,语句未出,已然一拳印在他脸上。这拳可真不轻,在击中的一剎,他的后脑「咚」的一响撞上终端机。他立时止住了叫声,手按痛处,一副惊惶的咀面。
  我用力揪起他的衣领,喝道﹕「你最好给我安静一点﹗我知你很害怕,但我比你更害怕﹗我肩负了某人的遗愿,所以我不可以死﹗你也不可以死,你要跟我生存﹗你看……」我强迫他看着快被活尸人破开的大门,又道﹕「他们快要入来了﹗现在就只有你可以解开密码,我俩的生命就握在你手中。要不然我俩会比死更难受﹗」
  我放开他的衣领,他亦似作明白的向我点头。
  「生……生日……」他喃喃道出一止无关痛痒的说话
  「生日?」我眉心一锁的道。
  我要他道出密码,他居然说甚么生日?这傢伙真的疯了一大半。
  门外的吓人尸叫已渐渐作大,他们彷彿因将可以大快朵颐而表现无比的亢奋﹗这令我更加焦急﹗
  「密码是甚么啊﹗」我大声喝道。
  「是……生日……生日……」
  此刻,我突然嗅到了一股呛鼻的尿燥味,只见他的裤头上已湿了一大片。我想这傢伙已经受不起任何刺激了。心下强行令自己冷静,不要再向他动粗。
  「生日?或许是密码。」我口中暗道﹕「是生日日期吗?」
  时间无多了,活尸人像是撕裂猎物似的,把大门上的裂纹得更阔﹗我心知不可以犹豫,蒋文刚所说的密码或许就是他的生日日期﹗我立时从他的裤袋中抓出了他的钱包,再从当中取出他的身份证。
  「1976年2月15。密码即是1976215?先键入才说……」现下不容我再多犹豫,二话不说便把密码键入终端机,道﹕「希望是对的吧﹗」
  「咚﹗」
  「密码正确,研究员身份确应。」解屏上显示出如此令人振奋的字句。
  「好极了﹗」我向蒋文刚叫道﹕「你这傢伙倒有用处﹗」
  我眼前像是露出了生命曙光,触屏上显示出数个选择项目,其中一个亮起了令人触目的鲜红色,那个便是「解除危险生化解备系统」的选项。我立时按下那个选项﹗
  「咚﹗」
  「危险生化解备系统解除……数据处理中……0%」
  天啊﹗
  现在终端机正处数据,触屏上显示出的百分比正是它的处理进度。它几乎每一分鐘才上升一巴仙,那我还有多少个一分鐘?
  「喀嗤﹗」
  「呜……哗﹗」
  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洞来,活尸人已经把半个身子鑽入其中﹗
  「要想办法﹗」我两眼环视,看见门的旁边有一个矮柜,又道﹕「先把门顶着吧﹗」
  一语未休,我已坐起行,把矮柜向左一推,想把门顶着﹗
  「呜……唔。」我口中痛叫一声,因为我脚上稍一发力,足踝上的痛楚便游走全身。如此一来,我要比平时需要更多的力气、时间才能把矮柜推向大门﹗
  好不易容才把大门顶着,脚上的痛楚仍忍忍作痛。但至少能稍微阻挡了活尸人,换取了不少时间。
  我又走回终端机前,看见处理进度原来已升到20%。
  「看来正在加速呢﹗」
  进度比想像中更快,现在每十秒升一个巴仙,而触屏上更显示出约五分鐘后完成数据处理。
  可是活尸人的攻势却更快﹗矮柜被他们推移半寸,看来不出三分鐘便会衝破防线﹗
  「快点啊﹗快点啊﹗」我拍打终端机焦急叫道。
  60%
  70%
  80……90……100%
  「咚﹗」
  「危险生化解备系统解除﹗」现场来了一段广播。
  刺眼的警告灯亦停止闪烁,我对面的电子门上亦亮起了绿灯,这亦即表示我终于能走出这个鬼地方﹗
  可是……
  「嘭﹗」
  我应声一看﹗吓见大门塌下了一半﹗门外的尸群彷彿水坝排洪一样向我滔滔涌来﹗
  我心下一慌,已然抓起了蒋文刚的衣领飞奔到对面的电子门。
  背后已感到凛冽的寒意,我立即把手中的电脑卡插入电子门的电子插槽。
  「嗶啵﹗」
  「隆……﹗」电子门开啟。
  我向外步出时,亦不忘回望总机房,见尸群来势兇兇,我即时按下墙上的关门键。
  「隆……﹗」
  在电子门如蜗牛的速度关上。
  「呜……啊﹗」总机房内的尸群向我方跑来。
  幸而,电子门只馀下一寸之缝,我右手亦已然抓起了强化炸弹,再向内一掟。
  电子门就在合上的一刻……
  「嘭呯﹗」炸响之声自门缝鑽出。顶上的灯光立时变得暗哑无光,良久才闪闪烁烁的回復光明。
  总机房的尸叫亦彷彿像收音机被关掉一样于空气中消失。
  危机,终于解除。
  我亦终能脱困,逃出犹如地狱的生物化学学部。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顶上的灯光有的闪烁不停、有的显得暗哑,而前方的尽头却有一点诡异绿光,气氛甚是阴森可怖。
  然而,我得要走过全程,因为从墙上的地图所示,只要我穿过现下的走廊再往上走多一层,我便到达称为「红门」的大学大堂,出口便在那一方。
  我战战竞竞的带着蒋文刚穿过这条似是通向地狱门的走廊。
  冷气的出风口不知何时扮演了鬼笛子的角色,正吹奏出一首又一首寒入心灵的鬼乐章。现在,我听不见任何地狱冤喊,令鬼乐章显得更加响耳。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穿过了走廊,多庆幸沿途没有撞上活尸人,但是我更看不见任何人影,心中难免一想﹕「怎地会一个人也没有?难不成……死清光吗?」
  穿过走廊,再踏上眼前的楼梯,往大堂去。
  环境静得连平时不作任何回响的踏步声,现在响得有如走入鐘乳洞一样。
  我步步为营的走过每一个梯级。这是由于我失忆了,使我摸不清这个地方的特徵,更令我心怕一些暗角位中隐藏着恐怖的杀机﹗
  我紧紧挟着蒋文刚的臂弯,安静的环境令他安份了许多。
  现下心神一静,想到刚才对他动粗,心下或多或少会感到内疚。
  「这个……」有点难以啟齿的感觉,令我吞吞吐吐的道﹕「刚才对你动粗,对不起。」原来真心向人道歉,内心的羞愧之意会顿时倍增。
  他似是明白,但眼神依然呆滞。
  对一个疯子道歉,相信我比任何疯子更加傻吧﹗
  良久,我俩终于来到「红门」大堂。
  「啊﹗」
  蒋文刚突然大叫一声,吓得我陡地一震,心中更惧怕是否有敌人出现,令我的全身神经扯到极点﹗
  但是他的叫声却不带半点惧意,而且更脱开了我的臂弯,像是小孩子般活蹦乱跳的飞奔到自动贩卖机去。如此被他一吓,心下当然一怒,但别过头来心中又想到﹕「算了吧,现在我是他唯一的依靠。这傢伙也挺可怜的。」怒意霎时全消。
  「小心点啊﹗」我走向自动贩卖机叫道。
  眼前的两部自动贩卖机倒在地上,内里的汽水零食像是水银泻地一样,散得四处也是。而蒋文刚便拿起了地上的零食和汽水大吃大喝。
  从战线退下已有十分鐘之久,绷紧的脑袋已放松了许多,因此脑中始才记起自己原来已有四天没有吃东西。然而,刚才跟敌人苦战多时,我已损失许多能量。心一想到,不知何时脑中传来了一阵晕眩。现下,我急需的是葡萄糖,如果一小时内再不吸收的话,恐怕我会昏死过去。于是我随手拿起地上的汽水和饼乾来充飢。
  同一时间,我双眼亦观察现场,但内心却又不知不觉间又泛起了寒意。
  自动贩卖机身上留有多处血掌印,而且掌印杂乱无章并化作棕竭之色。我战战竞竞的走向大堂,见用作绿化用的矮树已餵上朱竭的顏料,那些当然是人血了﹗有的矮树更被推倒在地,泥土散在地上。
  地上全都印上了血脚印,偶然亦看见染了朱竭的白纸张,我拿起看之,原来是上课用的笔记。
  但更令我心寒的却是地上数之不清的人体残肢……
  此时,不安的感觉令身体不自觉地颤动起来,因为脑中完全构想得到四天前大学中所发生的事,彷彿在脑中播放出一段影画一样。四周的血印更似是鑽出了死者的亡灵且向我连声呼救,耳中尽是「救我啊﹗救我啊﹗」。令脑中的影画配上了慑人心灵的恐怖配乐,而且活形活现的映在眼前﹗
  四天前,不单只在生物化学学部中出现丧化袭击事件,就连整个大学也发生如此恐怖的事情﹗
  那时出现逃亡潮,人群自上层的大学道涌出,当中不乏负伤的学生。我左方的扶手电梯狭窄,如同一个樽颈位,阻塞了逃生通道。
  在大学道的学生不知前方去路已阻,但后有敌捕食,因此向前进迫,才弄得犹如后浪推前浪之景﹗在你一推我一撞之下,发生了一连串的跌倒效应﹗扶手电梯上的人挟着排山倒海的之势滚到我现下的「红门」大堂﹗
  最后,惶恐的人们犹如受惊之鹿般乱跳乱走,他们更不理会卧地呼救的友伴……自顾逃命……
  最后受伤卧地的同学终沦为活尸人的果腹之物……把现场弄得如此血腥恐怖﹗
  刚才的影像,相信是现场的柱死冤灵在我脑中建构。
  口中不其然抽了数口凉气……
  「噹……噹……」
  怪声自我左方传来,只见一个染了朱竭的垃圾桶自扶手电梯滚到我身前﹗
  到底是谁把垃圾桶丢到这里?
  心中如此想到,右耳又听见背后来了一阵压迫的呼吸声。
  我应声一看,乍见一个黑影正摇摇迫近。
  (待续) 第十一章﹕梦瑶   神经再次绷紧。
  我彷彿再次嗅到了散自活尸人身上的杀气。
  那个在我背后正摇摇迫近的黑影,其喘气之声正渐渐作大﹗
  我心下估计到那个黑影就是活尸人,手中已然抓出了一枝炸弹并且已转身往黑影投掷。
  「哦?」我诧异的叫了一声,并且止住了动作。因为映入眼帘的却是样少清秀的女子。
  「小心啊﹗」她突然尖叫了一声,并向扶手电梯上方指手划脚,叫我向那方一望,我却吓见三四具浸出血泊的活尸人已然站在级边﹗
  思緖仍未定下的我已听见「哗」的一声,扶手电梯上闪烁出行动剽悍的快影。而我身后的女子亦尖叫﹕「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她的尖叫犹如当头棒喝,叫我重回战线,我右手已抓出液体炸弹,口中大叫﹕「阿刚过来﹗」
  不知是他学乖,还是怕了我,他不理会活尸人的嘶叫向我飞奔而来。
  可是就在我抓到他臂弯的一剎那,一股尸臭血腥已呛到鼻前﹗眼下已吓见四具活尸人已来到身前﹗
  心头忽然泛起绝望之意,现下我跟活尸人的距离根本不能用上炸弹来,加上足踝的伤,即使现在转身逃走相信最终都逃不过他们的魔掌。
  当我正苦思应对时,身后听见一道响亮的叫声﹕「喂﹗你妈的怪胎﹗」
  叫声洪壮有力,有如雷轰,我不禁应声一看,只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半秃着头的大个子在连声呼喊,叫得活尸人亦注视着他。
  我正猜他的用意所在时,忽然一声「卡嚓﹗」,伴声而来的闪光刺得双眼发麻,叫我即时合上眼睛,黑暗中留有一点紫红色的残影。
  在我张眼之时,闪光仍「卡嚓、卡嚓」的连珠炮发,而且更闪得我有点晕眩,霎时间站不住脚便要往前仆倒。突然,隐约间感受到臂上来了一阵温暖嫩滑的感觉,耳朵更听见优雅动人的女子之声﹕「来﹗趁现在跟我来﹗快﹗」只感到她稍一用力,右臂似是被抓起,而我两腿便跟上她的步伐往眼前的一点淡白之光走去。
  女子步伐一停,我心知已到了安全之地。
  心神未定,却又听见「隆﹗」的拉闸声,应声一看已看见那个手握相机的大个子把铁闸拉下。
  「放心吧﹗这里暂时安全﹗」那大个子洪亮叫道。
  一切来得太快,思绪仍然混乱中,眼视四方的道﹕「这里是……?」
  「是图书馆。」
  不知是否被闪光闪昏了脑袋,耳朵似是被盖上白绵,旁边的声音像是架起了一层纱,叫我听不清楚……
  眼中忽然出现了无数个黑点,且如细菌一样渐渐的分裂,把我的视线重重遮掩……
  「小子﹗你怎么了?别昏倒啊﹗醒一醒……」
  「醒一醒……」
  「人来啊﹗」
  「不要围着他……散开……」
  顶上的灯光闪烁不定,走廊像是没有尽头似的,但是我的双脚却是不由自主的往前走。我对这条走廊甚是陌生,可是我走得愈见顺畅,有感是由双腿带路似的。
  向左转、向前走、再向右转,不知行了久,我最终在一个实验室前停下来。
  此刻内心传来了一阵莫名奇妙的怒意,我为什么会怒火中烧呢?我亦摸不着头脑。
  「嘭﹗」
  怒气,令我用力把门踢开,妖异的绿光映入眼帘。
  眼前,看到了有一个背着我的研究员在埋头苦干地工作。
  「够了﹗你也该停止了吧﹗」我忽然一声怒吼,那人亦陡地一震并放下手头上的工作。
  「这简直是自私的行为﹗是自杀的行为﹗」我一激动,便连番拍打桌子喝叫﹗
  「振宇……」那人转身望着我,可是他的面孔极度恐怖怪异,五官糊在一团像是戴上了一个磨沙玻璃的面具,而他的手臂上有多个似是被小狗或是宠老鼠咬伤的痕跡。他续道﹕「我想你不要太固执了。有时候是需要变通的。」他口中像是含了数颗果子,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你不要放屁了﹗你这个自私鬼,你明知它的毒性、传染性、繁殖性都很强烈,简直可以把它列入第四级病毒﹗你居然不上报卫生署,竟然私下做如此危险的实验?」我涨红了脸,有感面上来了一阵烫辣,停了一顿,又道﹕「香港所有病毒研究所都没有处理第四级病毒的能力,只有美国疾病预防中心可以做到﹗更何况,我们的实验室根本不能进行此类实验。」
  「你少臭屁了,彭振宇。」他回敬我一句,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只为自己的事业奋斗。你又何尝不是为驳红顏一笑而私下带那些怪物来研究。」他手指一划,便指着我身旁的电子笼。
  内里传出「呼呼呵呵」的沉重叫声,似是一隻饿了很久的野兽,只见牠们起了青光的双眼正贪婪地盯着我。
  「这个……」我一时间回答不了。
  「嘿……」他一声冷笑,又道﹕「要不是他们给我注射了药物,我也不知道原来拟似天花是存有一点好处,那是某程度上会令身体更强壮。」说罢了,他显示出右臂上的红点,那些红点似是在多次针筒注射所做成。
  「好处,你少胡扯了﹗」我又拍桌叫道﹕「我看拟似天花已经在社区爆发了﹗是次疫潮一定比三年前的沙士更可怕﹗更多人死亡﹗」
  「哈哈哈……」他大笑道﹕「看来快要上演一场好戏。那是未能净化病毒的结果。」
  「你疯够了没有?」
  「仍未,我要找出拟似天花中的秘密,然后撤撤底底的打败你﹗」他指着我的鼻子咬牙切齿的道。
  「你……你……」我气得说话亦结巴起来﹕「你居然把私心、全人类的性命押在这场赌博上?」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证明我不比你差﹗」
  「啪﹗」我忍不住怒火,已一拳轰在他脸上。
  他手按痛处,不怒反笑的道﹕「嘿嘿嘿……彭振宇,我想我们再吵下去亦没有意义了。那倒不如给你看些有趣的东西。」
  只见他走向一个大柜去,说﹕「你说社区已爆发了疫潮,我看不久的日子全市会佈满这些东西﹗」
  「卡嚓﹗」
  他把大柜打开,柜门把他的身子阻挡了。
  「呜……啊﹗」
  一段如冤灵的呼喊,叫我不寒而慄
  「那是甚么?」我惊叫一声。
  「嘿……」挡在柜门后的他笑道﹕「没有灵魂,只有慾念和驱体。那是传说中的……丧尸吧﹗」
  「呜……啊﹗」
  两点青光在黑暗中暴现,一股中人欲呕的尸臭亦刺入鼻腔﹗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我根本不能相信一个会走动的尸体﹗他根本是一个死人﹗
  想到此处,已看见眼前已一个大字形的黑影向我扑来,我向后一退。但脚上像是绊着了杂物,整个人四脚朝天的倒下来﹗
  忙乱间,有感右手不慎触及了电子笼的开关,耳朵听见连续四声的「卡嚓」﹗笼中的异兽突然吼叫一声﹕「汪……汪……﹗」
  颈上感到了一股寒气,眼前乍见一排白银利齿……
  「哗啊﹗哗啊﹗」我连声惊叫
  内心犹如被人抽出,我自然反应的连番挣扎。
  「别惊慌﹗别惊慌﹗」奇怪的是耳朵听见一把温柔的女声。
  心神一静,却发觉眼前阳光耀眼,而不是充满妖异绿光。
  「刚才……发梦吗?」我喘气说道。刚才的梦境实在太恐怖了,现在仍馀悸犹存。
  虽说是梦境,但是却拟幻拟真,几乎可以触摸得到当中的人和物。
  而且真实得像是唤醒了沉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就如泛起了朵朵涟漪,在我脑中一闪一烁的出现。
  如果那个梦境确是我的记忆的话,那么梦中的男子又是谁?他口中说净化拟似天花又是甚么一回事?
  「是发恶梦了吧﹗」甜美的女子声令我从思绪中走回现实。
  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大桌子上,身上大汗淋漓,把衣服亦浸得湿透。而我的身旁却坐着一个女子。
  我用手撑起半个身子,身上的伤痕彷彿立时被撕开似的。
  「你已经昏了七小时,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她道。
  原来是她,她是昨夜在我背后出现的女子。
  她不单只声音甜美,样貌更是美得动人。长如瀑布的长发,为她的如水晶的眼、小巧挺高的鼻子、有着樱桃顏色的咀唇的悄丽脸孔增添了几分古典美。长发中有部份带着深棕色,古典中却带有时尚感。她身穿深棕色的女装西装,脚上有一对黑色高跟鞋,一副时代女性的模样。
  我看着她的悄脸,不知不觉间已看得入神,因为不知何故,她带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故友重缝一样。
  「先……先生。」她不好意思的道
  我顿时像被惊醒一样,良久,才惭愧的道﹕「呃……对不起。」
  她胸膛上掛有一张工作证——tvd特派记者赵梦瑶。
  「赵梦瑶?」我突然诧异的叫道。因为这个名字像是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但我总是想不透,愈是去想头就愈见赤痛。
  「哦?」她亦诧异叫道。
  我指了一指她胸上的工作证,道﹕「因为你的工作证,所以知道你的名字。初次见面,我叫彭振宇。」
  「初次见面?」她的忽然惊讶的道。霎时间,她低下头来,神情甚是哀伤。此刻我亦感到莫名其妙。良久,她道﹕「这个,彭先生你身体多好了吗?」
  「呃,赵小姐请不用客气了叫我做振宇便可以了。」我笑说道。
  此时,她亦淡淡一笑,道﹕「那你亦不用客气,叫我做梦瑶吧﹗」
  「好吧,梦瑶。」我看她的眼睛道。
  她不作回应,只见她突然避开我的目光。霎时间,我俩沉默不语,气氛有点僵硬。
  过了片刻,我才道﹕「这个……我感觉多好了……慢着﹗我的朋友呢?」我灵光闪动,忽然记起那个疯了一大半的蒋文刚。他怀有关于拟似天花的秘书,要事他出了意外,一切揭开丧化事件的线索便会消失,达成教授的遗愿亦成泡影。
  我顿时紧张起来,想就似起身去找寻蒋文刚。然而,梦瑶一双温暖的手却按在我的胸膛,柔声说道﹕「不用紧张,他吃过了东西便在隔壁睡着了。」
  我呼的一声,舒了一口气,道﹕「多谢了﹗他不可以死的。」
  就在此时,一道哄亮的声音鱼贯入耳﹕「唏﹗虚弱的小伙子﹗醒来了么?」
  只见昨夜那个半秃着头的大个子拿了一点食物走来。
  此时梦瑶亦作了介绍的道﹕「他叫东叔,是我的专用摄影师。」
  东叔身形健硕硬朗,一副典型的铁汉模样。他笑着说道﹕「小伙子,我快将六十了,想不到比我年轻的你居然会那么容易昏倒﹗」
  我伸了伸舌,在旁的梦瑶用一个责怪的口吻道﹕「东叔,别嘲笑他了。」
  「唏﹗」东叔板起了脸,又道﹕「你转性了么?我当然只是开玩笑囉﹗」他望着我又道﹕「那时你昏倒了后手脚冰冷,相信血糖过低及体力透支了吧﹗」他拿起一罐电解质饮料交到我手中,道﹕「先喝这个吧﹗」他的动作粗獷豪迈,想必是性情中人。
  「那……先多谢了﹗」我呷了一口,又道﹕「对了﹗你们是怎样救我的?」
  我对昨晚的事仍然模糊一片,因此想了解清楚。
  梦瑶先「咳」了一声,弄清嗓子道﹕「那时大约是凌晨一点多了,我听见图书馆外有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心想是外出找食物的同伴……」此刻,她的声音突然走调,双眼已垂下了一串串的水晶。
  「那个『啊﹗』的一声想必是阿刚的叫声吧。」我心道
  东叔握紧梦瑶的玉手,道﹕「傻娃儿﹗别哭了﹗让我来说吧。」语调像是一个慈父。他转面望着我,突然收起笑容道﹕「我们有同伴为了找食物,已经有两天没有音讯了。」
  「呃……」我错愕了一顿,又道﹕「很抱歉。」原来我眼下的食物是他们用性命换来的。
  此时哭红了双眼的梦瑶向我摇摇头,续道﹕「我以为是他们,于是飞奔走出去图书馆,那时我便遇上你了。亦在同一时间,我发现你已被活尸人盯上。」
  亦即是我发背后有黑影的一刻。
  东叔又道﹕「嗯,我听见梦瑶她的呼喊,于是赶快的走出图书馆。之后我便发现你已被包围了﹗哈哈哈……」他突然沾沾自喜的笑了,并提起掛在胸前的相机,道﹕「于是我便用上了特效武器了﹗」
  「相机?」我诧异的道。那是一部传统记者用的相机,机前的镜头大得有如大炮一样。
  「那是无意中发现的。原来活尸人被突如奇来的闪光闪了一下会出现发呆的现像。」东叔一副专家的口吻说道。
  「哦﹗」我恍然大悟的叫了一声,道﹕「怪不得那时眼前闪出了强光。那梦瑶亦趁机把我拉入图书馆。」
  「对﹗」梦瑶点头说道。
  「嘿……」东叔又笑了一声,道﹕「被镁光灯闪昏的人,我相信你是香港开埠以来的第一人吧﹗」
  我苦笑的道﹕「那……我相信是吧﹗」
  「东叔,别再嘲笑人家了。」梦瑶一面正经的说,她望向我又道﹕「别介意,东叔很爱开玩笑的。」她微微一笑,笑容甚是甜美可人。
  「嘖﹗」东叔闷哼了一声,道﹕「别笑就别笑了﹗不知你在搞甚么,处处围护这小子。他是你的男朋友么?」
  他如此一说,我跟梦瑶都显得有点懢尬,只见梦瑶突然别过了头,便起身说道﹕「我先到资讯坊走一趟。」
  「那里仍有生还者吗?」我问道。
  「六七个左右吧。」只见她语调突显得冰冷,头也不回的便往我眼前不远的资讯坊去。
  「她……她生气吗?」我呷了一口饮料道。
  「嗯。」东叔点头道﹕「或许是。」他突然转过头来,一双瞇起了的眼睛对着我说道﹕「有古怪。」
  「哦?」
  「这娃儿平时不多理会向她发骚的男子,因此被人称作为冰美人。」
  「那……那有甚么古怪?」
  「因为我从未如此看见她会好好的对待别的男人。」东叔双眼上下打量了我,叫我浑身不自在。
  我指着自己,说道﹕「是……是我吗?」
  东叔沉默了片刻,良久才拍一拍我的头叫道﹕「先吃东西吧﹗笨蛋﹗」
  「唉唷﹗」
  (待续) 第十二章 疫潮   吃过了东西,喝过了极速补充能量的饮料后,感觉多好了。
  我苦撑着身体,落下了长桌,足踝上仍发出阵阵痛楚,令我一柺柺的往眼前的资讯坊走去。
  「你来了。」梦瑶看见我来到资讯坊后便道。
  我点一点头,心情不免沉了一下,因为我看见的是一片愁云惨雾的景象。
  为数约七个生还者,当中有男有女,他们互不相识,但脸上却不约而同的掛上一副悲哀的脸孔。
  眼睛已哭得红腥,眼珠亦如死鱼一样黯淡,似是哭乾了眼泪。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叫彭振宇。」我友善叫道。
  可是他们只瞄了我一眼不作任何回应,有点觉得自讨没趣。
  「别介意了。」梦瑶在我耳边说道﹕「除了我跟东叔,他们不多相信别人。」
  「嗯﹗」我点一点头的道﹕「我想必这数天他们已经歷太多了,当中可能看见了真正的人性。因此才不相信人吧﹗」
  梦瑶点一点头,又道﹕「先别说这个了,我向你介绍我另一个同事吧﹗」
  她牵着我的手臂带到一台电脑旁,电脑前有一个架上眼镜的瘦削汉子。
  「他是我们的『线人』卓辉。」梦瑶介绍说道﹕「他本职是灯光师,但因为他是电脑高手,因此被称为『线人』。」
  卓辉似是埋头苦干在工作,一时间不能察觉我们已走到他身旁。
  良久,经梦瑶多次叫唤才如梦初醒的发现我们的存在,他作了一个自我介绍了后,便重投工作。说话甚是简洁,而且全无抑扬顿挫,感觉上犹如跟一个机械人打了招呼。
  「不好意思……」梦瑶说道﹕「他工作的时候颇投入的,待会我们再谈他在烦的事。」
  「也好﹗」我点一点道﹕「反正我现在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梦瑶沉默了片刻,又道﹕「那你要先了解半个月前的新闻了。」
  说罢了,她带我到一台电脑前,再去到tvd的网页中选下的8月16日的正点新闻重播。
  「以下是一则新闻报告……」
  原来,梦瑶是女主播呢。
  「尖沙咀重庆大厦种族暴力浪潮仍然持续。警方于今日黄昏採取行动,暂时知悉有40位警民于事件中受伤。现在由特派记者黄立新报导。」
  镜头一转,便转到了现场。
  现场中,警方把重庆大厦十米以外范围封锁了,看来当时的情况挺严重的,而且气氛亦见紧张。只见在封杀线外驻足了各个电视台的记者。
  镜头摇了一摇便移向了特派记者黄立新。
  「警方于三十分鐘前派出防暴警察驻入重庆大厦,镇压长达三天的种族暴力浪潮。据警方所指,是次暴力浪潮怀疑是因教派衝突而引起。据警方估计,是次事件有超过20人死亡,40人受伤……」
  场面突然混乱起来,各争相採访的记者忽然想衝击警察的封锁线,在场的警员立时手牵手的化作一条人链,阻挡如狂牛的记者。
  只见防暴警察将被拘捕的暴徒押出重庆大厦。
  「现在所见的便是被拘捕的暴徒正被被防暴警察押上警车……暴徒口上被带上口罩,原因有待警方表示……」
  「啊﹗」看见如此的景象,我不禁惊叫一声﹗因为被押的暴徒神情呆滞,两眼泛起可怕的青光﹗有的满面浓疮、有的咀角裂上到耳朵、有的手臂上露出白银银的骨头﹗
  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是……活尸人﹗
  我不安的瞧了梦瑶一眼,看见她的面上仍犹有馀悸。
  此时,镜镜头已转到访问其中一位当时执行职务的警察,只见他手腕上的伤口已化作一个血喷泉。
  他手按血泉,两眼佈满红筋的道﹕「……我从未执行如此艰惧的任务,他们比去年世贸暴动中的暴徒更加兇悍﹗催泪气体根本没有用处,这反而阻挡了自己的视线,危害到自己跟同僚的安全……」
  他展示手上的伤,又道﹕「这个伤就是迷糊间被咬伤﹗」
  「咬伤?」黄立新诧异的叫道
  「对﹗暴徒手无寸铁,但却像是野兽一样撕咬我们﹗要不是身上的装备,我们早已被咬死了﹗天啊﹗我从来未执行过如此恐怖的任务﹗」
  我打从心底寒了出来,原来早就在8月16日已出现丧化事件。
  此时,镜头转回黄立新。
  「警方指出是次暴力浪潮是继05年世贸高峰会后最严重一次。而且,伤亡人数已经是最保守的数字,相信人数会再上升……」
  「这个……」梦瑶不安的说道﹕「暴力浪潮仍有馀波。」
  「馀波?」
  「同类形事件于不同社区爆发﹗」
  霎时间,我两眼亦瞪白了。
  之后,她选下了8月20日的正点新闻重播。
  「各位晚安,我是唐立勤……」
  这次是一位男主播。
  「再有市民于零星暴力衝突中受伤,现已送院处理情况稳定,警方发言人指不排除事件跟日前种族衝突有关,但真正原因仍然在调查中。现在由驻浸会医院记者赵梦瑶报导。」
  镜头一闪,已影着了一脸严肃的梦瑶,看见她的一双脸颊泛起了红霞,再看到了她身后却是一条挤得水泄不通的医院通道,有感到当时的空气是极之不流通。
  「连日来除了伤者外,亦有大批发烧的市民涌入浸会医院,现在已几乎超出了医院的工作量。」她别过头来访问身旁的医生﹕「陈医生,现在是否已超出了医院的工作量﹖」
  那医生先吸了一口大气,道﹕「由昨夜开始,我们医护人员几乎没有停过工作,因为无时无刻都有伤者涌入医院,然而院方已取消所有员工的休假以增加人手。」
  「那么,伤者的情况如何?」
  「情况就如日前镇压暴乱中的受伤警员一样,身体多处地方有像是被咬或抓伤的伤痕。主要受伤的位置多是在手臂、颈等位置,伤口出现严重的撕裂。更甚者,咽喉被咬断而即时死亡。而且伤口于数小时后出现发炎现象,而伤者更于两日后出发烧病徵。」
  「近日有很多因发烧而求医的市民,两者是否有关?」
  「现阶段……」
  此时广播中呼叫陈医生到急症室。
  「现阶段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两者是有关係……不好意思……」说罢了他急忙的返回工作。
  镜头转移到梦瑶,她道﹕「据院方表示,被袭击的市民需要留院作详细检查,而现时为止,院方并未提供确实的出院人数。浸会医院特派记者赵梦瑶报导完毕。先交回直播室。」
  「刚刚收到卫生署发佈之消息,本日因发烧而入院治理的人数约高达二百人,据称这已是最保守的数字。医管局亦发出紧急应变措施,各区医院取消员工休假,应付庞大的工作量。有鑑于浸会医院超出工作量,浸会医院已把部分病人转介各区医院。……一节国际新闻,美国东部暴力事件中有过千人死伤……」
  「呯﹗」
  我怒拍桌子,不自觉叫道﹕「放屁﹗医管局简直在放屁﹗市民大规模染病,居然指没有疫症爆发?没有任何预防指引?」
  「他们又重蹈沙士覆辙。」梦瑶唉一口气道﹕「因为政府没有吸取上次沙士疫潮的教训,处事态度比沙士一役更加慢。」
  之后,我选了8月23日的一节午更新闻。
  「午安,我是唐立勤。香港各市区暴力事件仍然持续,警方指事件并未有降温跡象,而且已排除了跟日前种族衝突有关。警务署署长李言昱呼吁市民,如非必要,请留在室内。以下是今晨的记者招待会中的片段……」
  影像切换,已是在一个闪光烁烁的会堂,当警务署署长李言昱走到演讲台时,原本热闹哄哄的会堂立时回归安静。
  李言昱先弄清嗓字,道﹕「有鑑于近日持续不断恶化的暴力浪潮,经调查后,事情已不再是单纯的因种族衝突而起,原因亦有待查明。而我们警方已採取了最新措施。首先,会加强各区巡逻,由原先的『单必』改为四人巡逻。而且香港所有警员已取消休假,准备随时外出执勤。」
  「于暴力事件中,有目击者声称暴徒是手无寸铁,那么警员可以开枪还击吗?」其中一位记者一语未休,另一位已然追问﹕「有见及此,前线警务人员会否有新的装备吗?」
  霎时间,所有记者们于同一时间如炮丈般向李言昱发问。
  「这个……」
  他一发言,现场又安静起来。
  「我们并不主张将暴徒撃毙,所有前线警员皆配备了防暴装备,例如橡胶子弹、伸缩警棍、防暴盾及加大型胡椒喷雾。以上装备相信可以足够确保警员安全。」
  「但是,较早前的种族衝突中亦有警员受伤,有警员质疑装备的安全性。李署长你可否作出有关回应?」
  李言昱面色先是一沉,霎时间说不出话来,显然他自己亦怀疑装备的可靠性。良久,他才道﹕「如果危及到警员的性命,必要时是批准警员使用实弹。若然暴力事件仍然恶化,我们不排除会实施宵禁。现在交由卫生福利及食物局局杨少强发表讲话。」
  只见他面带难色,且连忙的走下台,显然是害怕了记者的针对性问题。
  李言昱一去,杨少强便上到台前,道﹕「各位记者好,首先本人谨代表香港特区政府发表声明,到现时为止并未有任何具体证据指出香港爆发疫症﹗对于某大学研究员于日前发表的言论中指出,疫症已在市区潜服及与暴力事件的关係,本人认为是极之谎谬,这已经整造了不少恐慌。而且更等于向世界宣佈香港是病毒之都,这是对香港极之不利。」
  「但是,连日来因发烧而入院治疗的人数正不断上升。而且亦有医生指在暴力事件中受伤的市民亦先后出现发烧病徵,二者可能存有关係。另外,有消息指杨局长你下令医院禁錮上述病人,那杨局长你可否作出有关回应?」
  杨少强不加思索的便回答﹕「好明显,有人是受了某大学研究员的言论所误导而口出狂言。病人仍未痊癒,那当然要留院观察。总之,香港仍然是一个洁净的城市。」
  「那港府有否打算把香港的情况先呈报世界卫生组织吗?」
  「我再强调一次﹗香港绝对没有爆发疫症,向世卫呈报那不是向全世界人宣佈香港是疫都吗?那是否代表全香港人都不可以外出吗?香港的经济损失会是数以千亿计﹗对现在才刚经济復甦的香港,向世卫呈报简直是令香港自取灭亡﹗」他涨红了面,语气更强硬的道。
  「嘭﹗」
  我按不下愤怒,便一拳轰在桌上﹗口中大骂一声﹕「这是甚么狗官?岂有此理﹗居然在隐瞒疫情﹗人命居然比不上香港的经济?那是甚么道理﹗」
  梦瑶淡淡的道﹕「经济倒垮了尚可以有復甦,但人死了却永远不得復生。」
  「嘿﹗」东叔冷笑了一声﹕「我们有今时今日亦拜政府所赐……小子,想看一些更精彩的事吗?按下27日的特别新闻吧﹗我敢写下包单,保证你一生难忘﹗」
  27日?
  那就不是我昏迷的当日吗?
  那么我更加需要去了解当日的事。
  「……医管局就禁錮发烧病人的阴谋言论发表澄清,表示病人仍未痊癒,若然出院会危害公眾卫生及病人自身健康。另外,一分鐘前有匿名人士向本台邮发电邮,当中储存了浸会医院的偷拍片段。以下内容可能令观眾不安,敬请留意。」
  新闻便播放颇令人吃惊的片段。
  那段片段是影着一个无人的走廊,可是当中却充满了既令人心寒又使人窒息的呼叫。那呼叫有如垂死的挣扎,一听之下便感到当中似是没有灵魂的﹗虽说有阳光照入,但在恐怖的叫声之下,亦令走廊朦上了阴冷的色调。
  叫声之可怖,更令偷拍者的心跳声亦能收入其中。
  只见偷拍者沿声直行,在一个病房前驻足停下。偷拍者震抖着手掌把门推开,内里的地狱冤叫即时自门缝鑽出。
  「呜……呜……啊﹗」
  影像震动得异常厉害﹗明显地,偷指者被内里的情况吓得陡地一震。
  拍入其中的,却是一个在床上垂死挣扎的人﹗他全身佈满浓苍,有的正渗出深黄带绿的浓液、有的更已爆开了腐烂成紫酱之色﹗
  他……是一具活尸人。
  要不是被人缠绑在床上,相信早已向病床旁的两位医生飞身扑咬﹗
  然而,隐约间亦能看见附近的数张病床棉被已一起一伏的翻动起来,犹如一朵朵的白头浪花﹗
  显然,他们亦是活尸人﹗
  「他们不是昨夜已死了吗?」其中一位医生似快要晕倒的道。
  「是……是啊﹗呕﹗」另一位却忍不住了吐了出来,又道﹕「但是他们为……为何会再生?」
  「这是甚么病啊﹗我们……我们未曾见过﹗那有病可以令人翻生?……喂﹗你是谁?你在映甚?」医生似是留意到门外的偷拍者,立时指喝一声﹗
  只见,镜头忽然摇晃了一下,影像亦混乱起来﹗好明显偷拍者正高速奔跑﹗只听见有人叫道﹕「不可让他把偷拍影像向外公开﹗」随之而来的是如鞭炮连爆的奔走声﹗
  但不多久……
  「不要……啊﹗」叫声甚是悽厉﹗
  吓得偷拍者亦立时停止,把镜头拍回刚才的病房﹗连得追他的医生亦摄入镜内。
  只见那病房的门外不知何多了一滩血。
  一声「噗通」,吓然已倒下了一具穿医生袍的无头尸体。
  步出病房的,却是一副狰狞面具的……活尸人。
  「跑啊﹗」
  片段亦即时完结,影像切换回直播室。那男主播亦被片段吓得呆若木鸡,良久才道﹕「……现在先播放三分鐘前驻浸会医院记者赵梦瑶採访片段……。」
  浸会医院外挤满了示威人潮,他们挥动手中的示威牌向医院高声呼叫。令人彷彿看见隐形的声浪一波又一波的向医院翻滚。
  梦瑶要手按耳中的微型耳机才能收到指示开始报导﹕「现在的示威人士已经聚集了超过72小时,他们大多数是病人家属。刚跟其中一位示威人士谈过,他们要求的是院方向大眾宣佈禁錮其家人的理由,及释放已病癒的病人。而院方为防再有类似日前病人偷走的事件,四周已有架起铁马及有警员巡逻。」
  此时,镜头高举拍摄,把医院较高的楼层摄入镜﹕「我们可以看见,有病人在窗边大呼救命,来表示对院方的不满……」
  可是突然的「噗嘭﹗」那个在呼喊的病人忽然摔出窗外,其身体被摔得有如意大利薄饼一样﹗梦瑶亦吓得不知所措,只见她在混乱的人群中几乎跌倒。要是跌倒的话,恐怖她会被人潮淹死。
  示威人士亦一涌而上的衝向摔下的病人,场面极度混乱﹗警员亦制止不了﹗
  但不出片刻,有人指着医院大门疯狂呼叫﹕「那……那是甚么?」
  只见,所摄入的却是一尸群出笼的恐怖场面﹗
  「走啊﹗梦瑶快走啊﹗」镜头后的东叔叫道
  「天啊﹗」我抽了数口凉气的道。
  我完全想像不到我昏迷了的四天或之前,香港早已成人间炼狱﹗四周如同潜服了食人妖兽﹗原来事情并不是我想像中的简单。
  如此一来,我脑中不禁猜测丧化事件的爆发是因某一种病毒引起。然而,真正的导火线却是政府的处理疫情的态度﹗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不自觉的叫了一声。
  「在这里等死吧﹗」东叔抽了一口烟道。
  「甚么?」我故作听不清的多问一次。
  梦瑶向我望来,表情中充满了欲言又止的感觉,似是想告诉一些令人吃惊的事。
  良久,她才道﹕「因为……我们的生命剩下不足六日。」
  (待续) 第十三章 六日   「六日?」我皱起双眉的问道。
  他们二人没有即时回答我的疑问,只见东叔一面严肃的望着我,口中吐出了数个烟圈。
  我回望梦瑶,她亦很刻意回避我的眼神。
  显然,他们知道了一个有口难言的事实。
  良久,我才打破僵局,道﹕「过去的四天我昏迷了﹗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失忆。因此我对这四日内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六日』究竟是甚么意思?你们告诉我吧﹗」
  此时,梦瑶向我望来,眼神出奇的不再冰冷,当中似是充满冀盼。可是,不出半刻却脸色一沉,口中结结巴巴的道﹕「因……因为……于九月六日中国政府将会发射中子弹将香港摧毁。」
  「甚么?」
  脑内似是有一个大鐘被敲响。
  霎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良久,脑内似是有点点声音在叫喊。
  那就是教授的声音。
  那是他的遗言、他的遗愿。
  现下一刻,外面的世界危机重重,佈满杀机。六日的时间,我究竟可以逃到那里去?
  要是逃不了,教授的遗愿便会伴随着我的生命一起化作轻烟。
  绝望的感觉顿时一捲而来。
  心中难免想到,要是自己最终亦难逃一死,那我为什么要苦撑自己的生命到这一刻?
  原因是教授的遗愿正挽留着我的生命?
  我想……大概是吧?
  此时,我们三人不知沉默了多久。空气亦似是因我们的沉默不语而凝结起来。
  「想不到……」因沉默而乾涸的喉咙,说话时声音有点沙哑﹕「中国会向香港动用核武……嘿。」我苦笑了一声。
  「哼。」东叔闷哼了一声,道﹕「相比起其他国家,中国已算『轻手一点』了。」
  「哦?」我不明的叫了一声。
  「其他国家用的是热核武,厉害得几乎把大陆炸沉到海底。」东叔吐了一圈烟道。
  「甚么?」我惊讶得两眼亦瞪白。
  跟热核武相比,中子弹确是温和多了。
  中子弹算是小型的核武器,最大的特点是杀人不毁物。因为中子弹在爆发时,高能量的中子流具有比普通热核武更强的穿透能力。而水和电解质是吸收中子流的物质,由于生物中含有大量水分,当中子弹爆发时,情况就如微波炉一样把所有生物「煮熟」。
  然而,中子弹的爆炸力却比普通热核武弱得多,对建筑物的破坏相对地较小,另外,因辐射而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亦远比普通热核武小,因此中子弹对生物的伤害较大。所以东叔才指中国已算『轻手一点』了。
  一想到自己将会犹如微波炉中的食物一样被「煮熟」,心中不禁一寒。那个可怕的情境,实是难以想像。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介时一定犹如地狱一样。
  我被吓得呆若木鸡,回神之时已然听见东叔在道﹕「嘿嘿……一切都是拜美国所赐。因为她是第一个动用核武的国家。」
  「她……她炸毁了自己的城市吗?」良久,我突然恍然大悟的道﹕「慢着,美国为什么动用核武?美国亦有丧化事件吗?」
  「嘿……」东叔冷笑了一声,道﹕「看来你真的一无所知。美国当然爆发了丧化事件,但她是一个重视自己利益的国家,又怎会炸掉自己的城市?」
  东叔一句已休,梦瑶又续道﹕「美国为了保持大国的形象而隐瞒事实。可是一段流传自网上的影像却揭发了一切。之后,美国就这件事借题发挥,把世界警察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梦瑶乍作调刺的道。
  「他妈的美国﹗」东叔咬牙切齿道﹕「既然东窗事发,美国就索性把全世界的目光转移,指一切都是恐怖份子搞出来的烂摊子。然后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驻军的美军纷纷不约而同的上演一场好戏﹗哈哈哈……」东叔苦笑了一声,又道﹕「战事打了四年多,居然在不同的地方,于同一时间揪出了生化武器来﹗」
  「这便是美国动用核武的理据。」梦瑶无奈的叹道。
  「嘿嘿……」东叔冷笑的对我道﹕「小子还记得岳飞是被冠以什么罪名而死的吗?」
  「莫须有。」我叹道﹕「即是说,伊拉克跟阿富汗已经在地球上消失了?」
  「对﹗」梦瑶点一点头,道﹕「8月23日,美国政府宣佈紧急彻离伊拉克及阿富汗的美军。翌日,便传出了伊拉克及阿富汗遭核攻击的消息。29日,更有传闻指北韩平壤及伊朗的核设施亦遭核攻击。」
  此时,心下难免有一股怒气,道﹕「美国根本借丧化事件来剷除自己的眼中钉﹗一下子消灭了她认为的邪恶轴心国﹗卑鄙﹗」
  「哼﹗甚么世界警察,我呸﹗她才是真正的世界恐怖份子﹗」「嘭﹗」一声,东叔气得拍桌吼叫。
  「美国动用核武,联合国理认阻止才对﹗联合国甚么也没有干吗?」我充满疑问的道。
  「因为常任理事国中,只有中国投反对票。英、法二国十分支持美国的核行动。大概当地亦出现丧化事件,被美国的妖言迷惑下,因此大力支持美国。」梦瑶说道。
  原来事情早已不是香港的问题,而是全球性的问题﹗
  而真正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自居为正义国家的美国居然会做出如此卑鄙的事﹗借是次事件为剷除别国的工具、藉口﹗
  简直十恶不赦,她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与及数以千忆计的人。
  既然美国带头动用核武,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亦有其他国家会效法美国一样,借丧化事件来剷除异己。恐怕,我们要面对的不是活尸人的袭击,而是全球性的核战争。
  人类的未来何去何从?
  末日已来临吗?
  如此一来,真正令人类灭绝的不是活尸人,不是拟似天花,而是人类的核武、人类的自私。
  嘿……多么的讽刺﹗
  「那中国为什么要对香港动用核武?」我问道。
  东叔不知何时又多抽了一口烟,道﹕「当那些邪恶轴心国被消灭了后,中国便是美国的最大威胁……」东叔一语未休,却看见梦瑶拿掉了东叔叼在口中的香烟。
  「你抽得太多了。」不论表情、语调,梦瑶依旧是冷冰冰的。
  如此的动作好像有点无礼,换着别人定会破口大骂。但东叔却亲切的笑了,笑容中甚带暖意,道﹕「嘖﹗好吧﹗不抽就不抽了﹗」他向我望来,继续刚才的话题﹕「有阴谋论指美国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中国。因为在伊拉克等国被剷除了后,美国本土内的丧化事件仍未有降温的跡象。因此就把国际目光放在中国上,借沙士事件来控诉中国是丧化事件的最大嫌疑犯﹗」
  东叔一语未休,我已「嗤」一声冷笑的道﹕「哼,剷除别国跟解决丧化事根本是两回事﹗美国政客的脑袋是装屎的吗?」
  东叔亦冷笑一声,续道﹕「刚好香港亦于8月27日大规模的爆发丧化疫潮,美国传媒又大作文章了。」
  「那即是说,中国政府为了洗脱嫌疑,寧愿放弃香港亦不希望北京被美国炸了吧?」我说道。
  东叔点头说道﹕「倒可以这样说。因此中国才用威力和后遗症最小的中子弹来攻击香港。毕竟香港挺有价值的,如期说是攻击,倒不如来一次大消毒吧﹗哈哈……」东叔苦笑了数声。
  「事实上……」在旁的梦瑶又说﹕「中国对香港使用核武的理由是保护边境安全,防止香港的疫症蔓延到内地。」
  「虽说是一下子把所有活尸人消灭,但我相信香港仍然有活人呢……这亦未免太强硬了﹗」我有点不理解中国的做法,盲目的把所有人杀死,总不是最好的方法。但为了洗脱嫌疑,难道这是唯一的做法?
  顿了一顿,我又道﹕「那么……我们真的要坐以待毙吗?」
  梦瑶跟东叔面色又是一沉,其后梦瑶又道﹕「我们在想办法。」如此的回答,感觉上像是在敷衍我。
  「办法?我们仍有时间去想吗?」我眉心一锁的道﹕「有一个人,他临终前把遗愿託付给我。我能够生存到这一刻,是因为他在挽留我的生命。我一定要生存下去,达成他的遗愿。」想起刚死了的教授,霎时间勾起了我对他的无限思念。
  我俩间的真摰感情,比真正父子还要更真摰。
  鼻头一酸,眼泪已盈满了眼眶,语调亦微微一走的道﹕「那个人就是我的恩师、我的父亲。我绝不希望他含恨而终。」
  梦瑶看见了我眼眶中的热泪,忽然很温柔的握紧我的手,而且她脸上感受不到半点冰冷而是充满着暖意。
  「眼白白看着身边人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我很明白那种痛苦的。」说罢了,梦瑶亦神色衰伤的低下头来。
  东叔亦沉默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跟我一样都掛上了同一张咀脸。
  那一张是绝望的咀脸。
  我们真的要待在这里等死吗?
  此时,原本已静得听出了耳鸣的环境,忽地全来了一声叫喊﹗
  此叫喊甚是悽厉,就如面对生死关头一样﹗
  这吓得所有人皆陡地一震﹗
  活尸人?我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危机﹗
  从所有的惶恐神色可见,他们所想的大概亦跟我一样。
  跟眾人相比之下,梦瑶的面色却稍为冷静,道﹕「我想是他了﹗」说罢了,她便随着声音而去。
  我跟东叔亦随步而至。
  只见她走出了资讯坊,往不远的房间去。
  房门虽厚,但却阻挡不了内里的悽厉惨叫。叫声不禁令我心中发毛,犹如设身于屠房一样。就在我步入房间的一刻,只见桌上卧着了一个男人。
  他就是蒋文刚。
  只见蒋文刚闭上了眼的连声呼喊,双手更放在颈前,化作一个奋力反抗的姿势。骤眼看来,他似是反抗一个捏紧他颈项的人。
  他双腿「登登」声的乱踢,口中悽厉叫喊不绝,道﹕「放开我……呃﹗你放开我﹗」
  显然是在做恶梦。
  「我怎也不交给你﹗我……我死亦不交给你﹗」
  交给你?
  他梦见甚么呢?
  「我知你想干甚么﹗你想得到撤底净化拟似天花的方法﹗」
  「甚么?」我吓得瞪白了两眼﹗他在做一个有关拟似天花的梦﹗
  只见梦瑶想把他叫醒之时,我立刻挡在她身前叫道﹕「不要吵醒他﹗」
  「哦?」梦瑶诧异的叫道。
  事情太过复杂,一时间我未能向梦瑶一五一十的解释清楚。只是细心的打听蒋文刚的梦话。
  「嘿嘿﹗我跟你说,你一世子都找不到﹗那一页……那一页纸早就被我撕走了……﹗」
  「被撕走的一页?」我惊讶的叫了一声。我努力的于脑中搜寻,忽地,脑中穿插了一个影像。
  那便是被撕去关键页子的蒋文刚日记本。
  我连忙的把所有线索穿连在一起﹗
  蒋文刚的日记中记述了其中一种动物接受了拟似天花注射仍未出现丧化的现象。而蒋文刚的梦话中说过「撤底净化拟似天花的方法」。难不成日记中的动物就是净化拟似天花的方法?
  我估计所谓的净化就是降低其毒性。而方法就是用病毒的抗体﹗即是说日记中的动物或许带有病毒的抗体﹗
  而病毒抗体就是製造疫苗的原料﹗
  我吓得陡地一震,蒋文刚身中怀有一个重大的线索。只要找得出被他撕去的缺页,不论是丧化事件的因由或製造疫苗的方法,一切迷底便会解开﹗因为身带有病毒抗体的生物,最大机会便是病毒的源头﹗
  但是事情仍然未明朗,我要更多的线索才可以撤底揭开事情的真相﹗于是我便细心的再打听蒋文刚的梦话。
  然而我只听见他的呼喊更愈见悽厉,道﹕「呃……啊﹗……哗啊﹗」
  只见他原本乍作反抗的双手现下已按着头部,而他的叫声更似是告诉我他正被人用硬物击打头部﹗
  「啊﹗……啊﹗」他连声惨叫,有感到现实中亦能感受到梦中的剧痛﹗
  霎时间,惨叫忽然停止,只见他张大了口的,喉咙中似是有吐不出的口气。
  他昏死了吗?
  我心中一慌,便飞快的摇动他叫道﹕「阿刚﹗阿刚﹗你醒一醒﹗」手掌更连忙的拍打他的脸颊﹗
  「嗄﹗」
  蒋文刚张眼过来,他把眼睛瞪大得两珠似是要掉落﹗口中亦顿时吐出了一口浊气。然而,他的身体僵硬得如乾尸一样。
  看来梦中之可怖,令他精神崩溃。
  良久,他跟我有了眼神接触。
  「啊﹗」他忽然悽惨的叫了一声,然后乱抓自己的头发呼叫﹕「不要再打了﹗不要﹗」之后,他便膝缩一角颤抖着身体。
  「他怎么了?」梦瑶向我问了一句。
  我很无奈的回答道﹕「他精神有点问题。」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
  梦瑶点一点头,便说﹕「原来如此,他就交给我吧﹗」
  只见她走近蒋文刚身边很温柔的安慰他。起初蒋文刚很抗拒她,但是过不了片刻在梦瑶温柔的语调之下,他渐渐的平静下来。看来梦瑶的温柔比我的暴力更有效的令蒋文刚冷静下来。
  梦瑶向我温柔的一笑。
  那种笑容真的很甜、很迷人。
  但最吸引我的,却是当中带有熟悉的感觉,熟悉到我好像从前就认识她。
  看着她的微笑,脑中似是渐渐的浮出影像来。
  但是就在影像渐化得具体时,房外的一段破玻璃的声音把脑内影像握得粉碎﹗
  「甚么事?」梦瑶吓得叫了一声﹗
  我亦来不及反应,不知答了些甚么。只见门外忽地传来了急步声,夺门而入的正是身形如高竹的线人卓辉。
  只见他涨红了面而且更喘着气,似是刚跑完一百米一样,而更令我注目的更是他正源源不绝喷出鲜血的右腕。
  其他的生环者亦随卓辉而来,可是原本七个生环者当中不知个时少了四个。
  「怎么了?」梦瑶看见他腕上的血便吓叫了一声。
  卓辉先作了一个深呼吸,良久才免强的逐字吐出的道﹕「嗄……嗄……我们要逃了﹗」
  「甚么事?」我紧张的叫了一声。
  「嗄……嗄刚……刚才……生还者中……有两个丧化了……」
  (待续) 第十四章 解困   「丧化?」
  我、东叔跟梦瑶不约而同的瞪白了双眼。
  事发突然,我可没有想过生还者当中有人丧化。现在回想起,却依稀记得当时我走入资讯坊时,生还者当中有两人似是睡着了。但那时我却急于知道四天前的事,因此没有多加理会。
  难不成他们跟教授的情况一样进入了假死状态?
  想到此处,我亦急忙向卓辉问道﹕「那两个丧化的人身上长有红疹吗?」
  「有。」
  「他们有发烧吗?请你详细的告诉我。」
  卓辉长叹一口气,脸上乍现惊惶神色,说﹕「当时我听见她说……」卓辉指着身旁泣不成声的女生,续道﹕「她男朋友跟另一位女子的身体正在发热,于是我便往图书馆内的保健室寻找退烧药。然而……」
  我见他慾言又止,便抢着道「然后怎么样?」
  卓辉在我迫逼下,缓缓吐出﹕「...我回来时看见她男朋友在啃食其他人...」
  我点一点头,再指着他那正流出鲜血的手腕疑惑的道﹕「你手上的伤怎样来的?」
  「那时为了救出同伴,活尸人搏斗时弄伤的。」他看着伤口说道。
  「有被咬吗?」
  「没有。这只是被破玻璃割伤而已。」
  「那算是大幸了。梦瑶……」我别过头来跟梦瑶道﹕「先帮他包扎。」
  「震宇。」正在为卓辉包扎的梦瑶叫道﹕「红疹和发烧跟丧化有甚么关係?」
  「这是丧化前的先兆。被咬的人身上首先会长出红疹,然后发烧,再之后进入假死状态。最后就不折不扣的成了活死尸。」我回想教授丧化的情况说道。
  然而,梦瑶忽地呆立了,而眾人亦忽然鸦雀无声,脸上掠现惊讶神色。
  而空气亦立时凝住了。
  「甚么事?」我诧异叫道。
  只见他们的目光慢慢的转移,最后不约而同的放在其中一名生还者上。
  那生还者皮肤上长有多个大少不一的朱竭班点。
  「红疹吗?」我细声叫道。
  奇异目光使得那生还者混身不自在,连忙叫道﹕「怎……怎么了?」
  气氛僵得令人不好受,而眾人目光中的疑惑似是渐渐的达成一个共识﹕那人会丧化﹗
  突然有人「啊﹗」的一声叫喝﹗接着却吓见有人手举椅子往那身有朱竭班点的生还者投掷。那生还者闷哼一声已然被椅子中头部,血花立时四溅﹗「咚」一声响,便后脑着地﹗
  「杀了你﹗」那个投掷椅子的生还者似是杀红了眼,口中连声呼叫,想上前把那倒地的生还者杀死﹗幸而,东叔及早把他制服,要不然便酿成血案。
  那人被东叔紧按地上,口中大呼﹕「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死他﹗不是他死便是我死﹗他一定要死﹗否则你们会后悔﹗你们一定会后悔﹗」
  此时,叫喊倏地消失。只见东叔紧握拳头,口中骂了不少脏话的道﹕「他的叫声真令人心烦﹗」看来那人已被东叔击晕了。
  而我则飞快的赶上那个头部受创的生还者前,只见他的头颅浸在血泊中,两眼亦反白了。
  「你怎么了?」我连声叫道
  我恐怕他确是「中招者」,因此不敢接触他染满了血的双颊。而他听见我的声音后两眼亦渐向我望来,口中气若游丝的道﹕「我……我……我没有被咬……。」
  我检视他的颈、手臂等被咬的高危位置,发现并没有被咬的伤痕。此时他「呜唔」的叫了一声,口跟耳朵更渗出血液,此是脑震盪的结果。
  「我……我自小……自小就……有皮肤……病……」他长吁一口气后,便气绝身亡。
  又多一颗生命在我眼前逝去。
  心下不禁一沉,所有人亦不自觉的沉默起来,气氛甚是哀伤。
  简单的一句说话,原来会引来无限杀机,但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有人原来为了生存亦会把人置于死地。
  我眼前的死者便是因我一句说话而被误为「中招者」,他的死多少是我简接造成。他最后一句话在我脑中久久不能散去,似是向我作出申诉还他一个清白。
  良久,我已渐冷的双手忽地传来了一阵温暖。细看之下,原来是梦瑶紧握着我的手,道﹕「别太难过。」
  我跟她微笑点头。
  梦瑶向我娇媚一笑后便跟卓辉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只见卓辉绝望的摇头,道﹕「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泡汤了﹗」
  「计划?」我叫道
  卓辉托一托眼镜,道﹕「早前我们收到电台发放的消息。指政府将警署及军营作为临时应变中心,呼吁市民前往最近的警署避难。」
  在旁的东叔亦接着道﹕「于是我们打算赌运气,逃到最近的军营去。可是……」东叔忽然乍现绝望神色。
  卓辉接道﹕「我们走不出这座大学。」
  「为什么?」
  「因为大学的保安系统出现故障,使得正门(红门)放下了大闸,除非有密码之类的东西吧﹗要不然大闸是打不开的。」梦瑶说道。
  「那我们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
  「但逃生方法倒是有的。」卓辉以专家的口吻说﹕「我估计这所大学用的是最新的保安系统,所有大闸都由电脑网络控制。于是我打算入侵保安伺服器来解除保安系统。」
  「过去数天,卓辉就是利用资讯坊的电脑入侵保安伺服器。」梦瑶接道。
  「那有进展吗?」
  卓辉摇一摇头道﹕「保安系统太过精密,要入侵伺服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这样……」我低头沉思,良久,脑中灵光一闪,道﹕「如果直接在伺服器上动点手脚,那可行吗?」
  卓辉似是明白的点头,道﹕「这个是最后的可行方法。过去的数天,虽入侵不了伺服器,但已盗取了不少资料,其中一个便是关闭保安系统的通行密码。」
  「那太好了﹗」我喜出望外的道。
  但是卓辉仍一面愁容的道﹕「可是那些资料却遗留在资讯坊的电脑。而且,保安伺服器却在图书馆的下层,一路上不知埋伏了多少活尸人,这不是一件易事。」
  我亦叹了一口气,道﹕「别无他法,管他有多少活尸人也要衝出去。」我望向卓辉道﹕「如果你要独自行动,那未免太危险吧,我随你去。」
  此时梦瑶忽然激动叫嚷﹕「那即是你们要赌一次吧﹗」她摇头的续道﹕「这太冒险了﹗」
  梦瑶一脸懮心忡忡,两眼忽地泛了泪光,低下头来道﹕「这几天我已失去了很多同伴,我……我……我不想再失去……。」
  东叔见罢了,便一面慈爱的抚着梦瑶的头,道﹕「傻娃儿,要是不冒险的话,我们最终也是要死。」
  「但没有别的方法吗?」梦瑶向我望来,眼中泪光闪烁晃动。
  她眼内的泪水似是有着说不出的千言万语。
  而这个泪光……我好像曾经看过。
  那是一个很独一无二的泪光……而且像是一点一滴的击入我脑中,泛起了一片片涟漪。
  涟漪之中更彷彿有人在叫嚷……
  「爱我……还是她?」
  为什么我有如此奇怪的感觉?听见如此的声音?
  为什么她的泪水似是要勾起段段回忆?
  难道……我早就认识梦瑶?
  「但……这已是唯一的方法。」卓辉的话语撕破了我脑中的叫嚷,令我返回现实。
  梦瑶听罢了,便沉默起来。
  看见没有人再有异议,卓辉便道﹕「那么我们便行动吧。」
  「东叔。」我向东叔叫道﹕「梦瑶她们就交给你照顾了。」
  东叔笑道﹕「放心交给我吧﹗」然后一面和谐可亲的望向梦瑶,语调温柔地说﹕「有我在身边,你会是最安全的。」
  粗豪的东叔忽地露出了铁汉柔情的一面,就如慈父一样。
  然后东叔向我交出了一部通话器,道﹕「保持联络。」
  我微笑点头的道﹕「嗯﹗成事之后,再跟你联络。」
  在接下通话器的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句话,使得我欲行疾止﹕「没有……没有我……你们进入不了保安伺服器的。」我应声一看原来那个被东叔击晕的人已然醒来。只见他按着额角,一面痛苦的呻吟了数声,想必刚才东叔用力可真不轻。
  我闷哼了一声﹕「你是谁?没有你便进入不了保安伺服器?」由于我甚讨厌他刚才为了自身安全而不由分说袭击他人的行为,因此语气有点不友善。
  「我叫阿乐,是这所大学的电脑技术员。」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电脑卡,续道﹕「要有我手上的电脑卡才可以进入伺服器室。」
  卓辉点一点头道﹕「那好吧,你是此大学的电脑技术员,保安系统方面该有点熟悉,你得要跟我们去。」
  「不﹗我不去﹗一路上全是吃人的怪物,那不是送死吗?」他激动叫道,两脚顿足的,样子甚为慌张,真难相像得到他杀人的勇气是从那里来。
  只感到心中来了一阵厌恶,衝口而出的骂了他一句﹕「贪生怕死﹗」
  「懦夫﹗」东叔亦骂道
  阿乐听罢了,便厉起双眼说﹕「贪生怕死?懦夫?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为自已的安全,那有错吗?」他说话理直气壮,似是不知道自己已夺去了一条人命。
  「对﹗」我点头说﹕「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所以你没有义务跟我去冒险。」我瞧一瞧那个被阿乐误杀的人,道﹕「但是,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决定他人生死。」我两眼厉着阿乐,道﹕「希望你活得长久,让内疚蚕食你一生﹗」说罢了,我粗暴的取走他手中的电脑卡。
  「走吧﹗」
  门柄卡嚓声的被我扭开,就在我要步出门外的一刻,我忽地不自觉的回望梦瑶一眼。只见梦瑶一面欲言又止,两眼透出懮心神色。
  「等我回来。」我由心说了一句,然后步出房间。
  重回战阵,我似是又再感到昨夜的杀戮气氛。
  卓辉向我展示錶上的时间,原来已是下午一时。
  资讯坊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然而却先要穿过一字排开的书架。资讯坊恰似森林中的一镜明湖。
  据卓辉所述,现在有两具活尸人在徘徊。然而,图书馆虽大,但凭着活尸人的嗅觉,他们定能追踪到这里。
  想到此处,耳朵忽然听见脚步拖行的声音,心想定是活尸人正步步迫来。我俩二人立时屏息,并弯身走入书架中。
  书架高约两米,而且林立的书本刚好作了一个隐身的作用。然而,拖行的脚步声却渐渐大作,而且更愈见急促,似是林中猛兽捕捉猎物时的剽悍动作。
  听罢了,我跟卓辉倏地停下四处张望,但我俩却看不见鬼魅尸影。同时,那个急促的脚步声亦似是随我们停下站着而消失于空气中。
  我背靠书架左右厉眼之时,沉重的呼吸声突然自我身后鑽入耳中,我眼前的卓辉惶恐的瞪大了眼。
  我战战竞竞的回头张望,却看见林立的书本中留出的空隙像是透出了点点血光。不出半刻,我吓见那血光彷彿有生命的晃动。
  它忽地眨了一眨,突然听见「呜呀」一声﹗眼前书本有如山泥倾泻的向我塌下﹗混乱中,吓见一双佈满红疹的手向我伸来﹗我「呃」的低沉一叫,感到颈上被缠了一股压力,细看之下,我已被活尸人牢牢的抓住颈项﹗
  「振宇﹗」卓辉见况惊叫一声
  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得我徙地一震,一时间招架不住﹗只见书本丢光了后,匿在书架后的活尸人便露出真面目﹗
  我渐渐窒息,面上来了一阵烫辣,心想面色已成了紫酱之色,不出片刻我定会窒息而死﹗
  颈上魔爪往书架缩去,欲把我拉近书架。而早已发麻的眼睛更看见书架后的活尸人头正向我伸来﹗
  「啊……」其张大了的咀喷出中人欲呕的尸臭,只见齿上寒光正一闪一烁﹗
  窒息,使得我运不出力气,白瞪着眼的看着活尸人快要咬断我咽喉。
  活尸人一声吼叫,眼前寒光乍现﹗
  我亦条件反射的紧闭双眼。
  但是突然的「嗤」一声,杀气倏然疾止。我张眼过来忽见活尸人不知何时咬着一本厚皮书。两眼右瞧,看见原来是卓辉奋力的把厚皮书塞入活尸人口中。
  活尸人连声嘶叫,似是把厚皮书当我的颈子死咬不放且连番甩了数下。
  卓辉抓起了另一本硬皮书,往其抓起我颈子的腐手大力砍击﹗在听见活尸人悲鸣一刻,颈上压力消失我立时脱离他的制肘,然后跟卓辉拔足狂奔﹗
  我俩直奔到资讯坊之时,卓辉立时把门关上﹗
  「脱险了﹗」他靠着大门喘气说道。
  幸而卓辉及早出手相救。要不然我早就被活尸人啃食,心下非常感激。
  然而,正当我要向卓辉深表谢意之时,资讯坊外忽然传来玻璃撞击的声音。我应声一看,心下立时不安,道﹕「不﹗我们仍未脱险﹗」
  卓辉面色亦变得铁青,道﹕「那我先取下资料。」
  此时,我回望资讯坊,玻璃撞击之声连续不断,眼之所见亦令我大吃一惊。
  一直以为活尸人凭着嗅觉会向我们穷追不捨。
  然而,我眼内却吓见刚才的活尸人并没有追到面前,反而走到窗户连番拍打嘶叫。良久,窗户外的平台忽然多出了一具活尸人﹗
  二者一呼一应既似是產生了共鸣,又像互相沟通。此时,拍打窗户的声音亦渐出节奏感。
  他们像是召唤同伴……
  这一切都超出我意料之外。
  如此一来,活尸人可能由一头没头没脑的野兽,变得更有智慧、更具有杀人组织力的吃人魔兽。
  说白一点,这就是所谓的……进化。
  然而,我却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误猜察。
  「振宇,可以起行了﹗」手握手提电脑的卓辉叫道﹕「我刚印了校舍地图,资讯坊的另一个出口可以通往下层。」
  「我们行动要快﹗走吧﹗」
  我俩行动迅速,不出一会便到图书馆的下层。
  卓辉翻了一翻地图,发现保安伺服器设于电子运算中心。然而,当我俩临近电子运算中心时,发现内里灯光一闪一烁。不久,一阵挟带着血腥的尸臭随即扑鼻而来。
  此时,内里尸叫忽然此起彼落,难道已发现了我们?
  尸叫伴着血腥,勾起了昨夜的无限恐怖。心中一凛,已然从腰包抓出了一瓶液体炸弹。
  眼前犹如森中鱷潭,当中不知埋伏了多少杀机。然而,此是唯一通向保安伺服器的路,实是别无他法。
  我俩战战竞竞走入,每一步皆步步为营。顶上闪烁的灯光令我感到晕眩,然而我却隐约间看见墙上的斑斑血跡、地上的人体残肢,如此恐怖景象令我不禁想到活尸定是曾在此地进行疯狂杀戮﹗
  此时呜呜之声大作,彷彿是自墙上斑斑血跡渗出的死者冤呜,听得我毛骨悚然。但细心一听却不难听见冤呜中带有呵呵呼声,心中一想﹕活尸人就在附近﹗
  浑身神经一扯,我跟卓辉立时四处张望﹗
  只见顶上的闪烁光管愈闪愈慢,当中更有长达两秒的黑暗时间。
  「卡嚓﹗」
  光明倏然消失。
  但是呵呵呼声却渐渐大作﹗大得耳朵似是感到一股彷如自口中喷出的热气,周遭彷如人群的压力更顿时倍增﹗
  「卡嚓﹗」
  光明重现。
  然而,我却被吓得惊叫一声﹕「啊﹗」
  光明重现的一剎,卓辉背后忽然多出了两张血淋淋的脸﹗
  从卓辉背后玻璃的反射,原来我俩已被活尸人重重包围﹗
  「走啊﹗」卓辉一声怒吼,他先是踢开左方的活尸人杀出血路﹗
  我随他狂奔,往尽头的伺服器室去。
  此刻,地上似是引来了急喘震动,我回头一看澎湃的尸潮向我急急涌来﹗尸叫大作,彷彿因看见当前美食而出现无比亢奋﹗
  活尸人为数之多,十根手指亦难以数清。只知道在危急之时所爆出的爆炸力实是生存的最后关键。
  伺服器室,我俩顿足停下,眼前就是被锁上的玻璃大门。
  我慌忙的在口袋中左搜右掠,想抓出电脑卡。
  就在我抓到电脑卡的一刻,亦是尸气袭身之时。
  从眼前玻璃大门中的倒影,活尸人已然赶上。
  他们眼中青光大现,发自咽喉的尸叫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咀角咧上到耳朵的伤,骤眼看来他们似是向我狰狞狂笑。
  只见活尸人的腐腿已经微微一弯,实有扑食之势﹗
  我立时把卡放在电子锁上,「嗶」一声活尸人齐齐大叫,尸影倏地晃动﹗
  耳边尸声呵呵,我左手拉开大门,右手抓着卓辉臂弯,且立时衝门而入﹗
  「砰﹗」
  我把门关上……
  心中正要放松之时,门外忽然惨叫不绝,使得神经再次绷紧﹗
  我回头一看已吓得丧失惊声呼叫的能力。
  只见玻璃大门忽然染上了焉红血色……
  血影之中乍见有人痛苦挣扎,血液如喷漆的喷在门上……
  其间,我更看到卓辉的绝望眼神向我苦苦求救……
  我把卓辉留在门外?
  那我刚才把谁拉进来?
  想到此处,凄厉叫声中,隐约听见一个似笑非笑的音声。
  我应声一看……
  活尸人咧起的嘴唇,彷彿对我狰狞一笑。
  (待续) 第十五章 歉疚   「啊﹗……啊﹗……呜啊﹗救我啊﹗振宇救我啊﹗」卓辉的悽厉惨叫伴随着拍打玻璃门的声音,似是一曲令人心寒的送葬曲。
  活尸人亢奋嘶叫,一片片的自卓辉身上撕下肉块﹗
  看来卓辉撑不了多久﹗
  然而,我的情况亦十分糟透。
  眼前立着的正是向我张牙舞爪的活尸人,看他那虎视眈眈的双眸,心想不出半秒便会把我擒下疯狂撕食。
  然而,这个伺服器室空间不大,绝不能用上液体炸弹。再加上,这里并没有铁棒之类的武器可供自卫用……
  如此一来,我得要跟活尸人来一场……困兽斗﹗
  心一想到,眼前忽地黑影扰攘,已然嗅到阵阵杀气﹗
  杀声啸啸,活尸人向我一扑而来﹗我急忙侧避,他扑个落空,「噹」一响,他正面撞到了一座终端机﹗
  活尸人向我回望,双眼似是透出了无限慾望。
  只见他提起那半腐化的双腿,向我步步迫近。
  背后一凉,此才发现自己已被迫到墙前﹗活尸人已张开大口,作势向我噬咬﹗难道我真的要被活尸人生吞活剥?
  就在眼前寒齿惊现之时,脑内似是忽然「叮」一响地勾起求生之法。
  「实验刀﹗」
  心一想到,我立时从怀中抽出实验刀,眼前即时银光一划﹗
  活尸人嘶叫一声,杀势倏地一止。只见弧形的银光逝去的一剎,他脸上多了约长五吋的血口子。
  那血口子由左颊横垮至右眼角,暗哑的血液源源不绝的涌出,使得其外表更为狰狞怪异。
  眼见活尸人杀势一止,我亦侧身回避,拉开跟活尸人的距离。
  我瞧一瞧手中之实验刀,见刀刃约只有半寸,所造成的伤害非常之小。然而,要彻底杀死活尸人,就必须先破坏其大脑。人类的头骨是最坚硬的部分,除非用上大鎚等武器,要不然击不碎活尸人的脑袋﹗
  心中正盘算如何应对时,眼前活尸人又来一波杀势﹗
  他挥手乱爪,眼前似是看见重重爪影。自然反应下,我立时挥刀自卫。耳朵乍听「嗤」的一声,便看见活尸人溅出点点血花,其腕上又多了数个幼长的血口子﹗
  但是如此微弱的反击,却阻不了活尸人的猛烈攻势﹗不知不觉间,原来我又被迫到墙前﹗
  我往其颈上大动脉举刀疾刺,但是腕上忽地感到被缠上了一股压力,刀势亦忽然急止。细看之下,却惊见活尸人已抓起了我的握有实验刀的手﹗
  「呃﹗」
  咽喉喊出低沉的叫声,活尸人的另一张手已牢牢的捏着我的颈子﹗只感到他不断收紧魔爪,使我眼前渐渐发麻,而且更不自觉张大了咀巴,想吸入更多空气。
  活尸人突然急收长臂,把我拉近他面前﹗
  「嗄﹗」
  活尸人张大了咀,恶臭即刺入鼻腔﹗突然,他急伸长臂把我的头颅砍击在墙上﹗看来他想先把我击晕,再细细品嚐他的美食﹗
  如此一来,活尸人彷彿开始懂得用脑袋去捕食……?后脑被大力撞击,眼之所见亦立时天旋地转。没有反抗能力的我,只好任人鱼肉。再多击一下,脑后忽感到已凉了半片,鼻子即时嗅到了一股铁腥。
  「嗄﹗」活尸人彷彿亢奋无比,只见他大咀一张已作势向我噬咬﹗
  然而我却不会放弃自己,尽管已手软无力,我亦竭力的伸手撑着他的头﹗同时,他那捏着我颈子的魔爪亦急急收紧,似是想把我捏得昏死﹗
  只感到我臂上劲度渐渐流失,活尸人亦愈迫愈前。??在颈上感到一股寒气时,我亦看见活尸人已准备向我作出致命一撃﹗
  然而,我撑在他头上的手腕却忽然微转,使得其头颅一歪,咬个落空。我颈子离他的血盆大口不下四寸,耳朵更听见其牙关「架架」作响﹗显然是活尸人正奋力的咬向我颈子。??听见如此催命的声音,我得要奋力撑着,使得活尸人的颈子已扭向左边﹗
  就在此时,我忽然萌生办法……
  大脑是活尸人的慾望泉源,然而它却需要一个媒介去控制全身来助他满足慾望。??那个媒介就是——脊椎。
  只要破坏脊椎,那活尸人就不是丧失了活动能力吗?
  心一想到,我立时右腿疾发劲力,「登」一声踢中活尸人的腿骨。??他长嘶一声,身影忽地一矮,已然单膝跪在地上。
  我颈上压力一脱亦即时反客为主,牢牢的抓紧他的头颅大力撞击墙上﹗
  「这是代卓辉的﹗」
  「撞﹗」
  墙上长出含苞待放的血花蕾。
  「这是我的﹗」
  「撞﹗」
  「撞﹗」
  我连续的来了两击,血花蕾立时灿烂绽放﹗
  活尸人面离墙壁,当中更藕断丝连的掛着无数个血丝。只听见其尸叫倏然微弱,心想正是大好时机,两手亦左右捉着其两脸颊。
  「给我死吧﹗」我吼叫一声,两手往右大力一扭。
  「卡﹗」?一声既低沉又清脆的断骨声响在耳边﹗??眼前的活尸人突然化作断线木偶,倒卧在地﹗
  其闭不了眼的双眸,似是对我作出怨恨的控诉。
  =============================================================??卓辉的绝命叫喊愈来愈微弱。
  我回望那染红了的玻璃门,吓见血影之中再没有人争扎﹗只见尸人争食的幌影﹗
  「卓辉﹗」我大叫一声,心怕他已魂断尸间。
  现下虽刻不容缓,再多犹豫半刻恐怕为时已晚﹗
  但是……??门外尸潮澎湃,我实是不敢把门推开。??此刻,心中忽然萌起放弃卓辉的念头,脑中彷彿响起了心魔的叫喊﹕??「预期冒险救他一命,倒不如自己另想逃生办法吧﹗」??「卓辉不是教授,他跟你没有关係的。」
  「你死了的话,便不能达成教授的遗愿啊﹗教授就因你含恨而死﹗」
  心魔的不绝叫喊,使得我呆了半响。
  我强行转移视线,免得再见那血淋淋的玻璃门,耳朵假装听不见任何呼喊,心中更不断说服自己﹕卓辉早就死了。??然而……??「救我……振宇……救我……」?如针刺的叫喊刺入我脑中。??我立时回望玻璃门,卓辉那双绝望无助的眼神即时映入我眼帘。
  「彭振宇,你这还算是人吗?」
  卓辉的两眸唤醒了我的良知﹗
  「快想法子吧﹗」??现在得要引开活尸人的注意,我两手从腰包中取出两枝盛有清水的试管和数颗钠。??「活尸人好像比先前聪明了,希望这个方法仍凑效吧﹗」说罢了,我把钠放入两枝清水的试管中。??「嗤﹗」?双手中瞬间绽开了紫蓝色的花朵。??花朵灼热万分,使我双手顿时皮开肉裂﹗
  我高举双手扰攘,口中更大呼大叫﹕「望过来﹗怪胎,给我望过来﹗」
  蓝光四射,使得伺服器室一片紫蓝﹗??而眼前本是幌动中的尸影亦倏地一止,蹲下的活尸人缓缓地抬起头,呆呆的注视着我手上的蓝光。
  我不敢急步而行,反而一步一惊心的走向门前。因为心怕喘急的步伐会令活尸人的注重转移到我身上。??于门前,我小心翼翼的把右手的试管交到左手中。左手的灼热顿时倍增﹗
  右手搭在门柄,「卡嚓」一响,门柄被拉动。??我深作呼吸,再鼓起勇气往外一推﹗
  「嗄﹗」?尸叫忽地此起彼落,而且活尸人间更彷彿有节奏一呼一应。??他们彼此在沟通???只知道眾尸人身体突然急动,似是想扑下我﹗??但我心知定是我手中的火光引动了他们的杀意。如此一来,我得要把试管掷到九丈远﹗
  我长吒一声,奋力把试管向外一掷﹗??「吒﹗」??灿烂火光在空中打转,恰似从穹苍中堕落的星火。??只见身旁尸潮先一起一伏,随即叫嚷数声的一窝蜂地往火光飞扑﹗??尸潮一退,我便想挟着卧在地上的卓辉急急回避﹗
  然而,卓辉的现况却吓得我大叫一声﹗??他两唇已化白……
  耳朵被咬掉半片……??前臂只靠数条筋脉吊着……??右脚掌被叼走,留下一片烂肉……?歉疚……??心中传来了一阵歉疚。??这全是我犹豫不决之过﹗
  「卡嚓」?我扶着卓辉走回伺服器室。
  卓辉「噗通」一响倒在地上﹗??「卓辉﹗」我急忙把他扶起。??只见卓辉半开着眼的望向我,白唇抖动一面长气吁吁的样子,似是想跟我说话。??我把耳朵拉近他的唇边……??「振宇,你……你没事吧?」??听他一说,我……面上矇上一阵灰色。??他不但没有埋怨我救驾来迟,相反却来了一句简单的慰问。这令我得不到半点暖意,反而感到一阵内疚、惭愧正游走全身。??「别傻啦﹗」我惭愧一笑,道﹕「这该是由我来问你。」??卓辉笑了一笑,道﹕「……先多谢你……别花……花时间。我撑不了多久……快……快行动。」??我低头苦涩一笑,道﹕「嗯﹗」??他竭力举指,指向一座保安公司标志的黑色伺服器,道﹕「是……就是那座……」
  我扶起他走到那黑色伺服器前。??「振宇……我的右手筋被咬断……接驳不了手提电脑……」??我取下他怀中的电脑,道﹕「那我帮你吧﹗」??在他的指示下,我把手提电脑放在地上,从伺服器抽出无数条电线。??电线杂乱无章,道﹕「该是那一条?」??卓辉紧闭双眼,低头深思片刻。??就在此时……??嘭﹗??嘭﹗??嘭﹗??玻璃门被人大力敲击﹗??我顿时回望,吓见尸潮再次回涌﹗??更令我惊奇的是,他们背后蓝光烁烁。试管的火光根本仍未熄灭,显然这个技量已骗不了他们﹗??「我们要快了﹗」??门外尸叫似是触动了卓辉,他双眼张开,道﹕「把红色……的电线……连插埠……接入手提……电脑﹗」??我飞快行动,然而门外怪声一响,却吓得我更手忙脚乱﹗??「嘭﹗」??「嗶嗤﹗」??门上突然出了如树根的裂纹,而且裂纹更彷如有生命的向外伸展﹗??「把手……提电脑……打开。」??我应声照做,卓辉亦抢到身前,竭力的举起左手在键盘上飞快起舞,似是正输入数据。
  「嗶嗤﹗」
  裂纹四方八面的多长三分﹗门外尸叫亦鱼贯鑽入﹗??我被吓得陡地一震,心想裂纹再长吋半,玻璃门便会被衝破粉碎﹗??然而,「噠﹗」一响,我瞧见刚按下了「输入」鐽的卓辉忽然面色一沉。??「……资料正在输入……估计需时五分鐘……」他道??「甚么?」??五分鐘?我有多少个五分鐘,那个玻璃门最多只可以多撑两分鐘。??换句话说,我俩岂不是前功尽废?
  「嗶嗤﹗」
  「嗶嗤﹗」
  「……振宇……」卓辉向我望来﹕「把我留在这里……你……到那个保安室去吧﹗」他指着我身后的保安室道。??「那你自己呢?」??「嘿……」他笑了一声,道﹕「我……我早就死了一半……即使活下来,亦终归会成为活尸人的一员……」??「嗶嗤﹗」?裂纹伸得犹如蜘蛛网一样﹗??「卓辉,你别多说﹗跟我来﹗」我拉着他的手,混起力气把他拖入身后的保安室。??但是,突然的「呯﹗」一声,吓得我放下他的手﹗只见玻璃门忽然化作轻雾,门后黑影更急动起来﹗??尸叫吼吼,已吓见尸潮冲破大门,向我一袭而来﹗??「呜啊﹗」??「卓辉﹗」我急身上前,想把卓辉拉起﹗??然而他却缩回手臂,且在地上往尸潮一滚,横放身体的挡下活尸人﹗??「振宇﹗」他运气向我大喊﹕「这是……好机会啊﹗……你走吧﹗呜啊﹗」他一声痛叫,活尸人已然抢到他身前,将他按地撕食﹗
  我向卓辉伸手,想把从尸堆中救出来﹗??「卓辉你别做傻事﹗我可以救你的﹗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大喊道。??然后,身前忽然抢出一具活尸人挡了我去路,吓得我跟避三舍﹗??「……不傻的……只要你活着……我……我……便死得有价值……因为……因为……」??「你这个笨头笨脑的﹗没有甚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啊﹗」怒极的我,把身前的活尸人摔开,想把卓辉救出魔爪﹗但现况却使我打从心底的来了一阵绝望。??卓辉被压在地上,血液如水银一样的泻在地上﹗
  「只因爱……她……所以……想她快乐……因此……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梦瑶会很伤心的……」??「甚么?你……」我顿时哑口无言
  此时,活尸人如潮水的把他淹下。??混乱的尸堆中鑽开了一条长臂。?那是卓辉的手臂……??「遗……遗憾的是……至今……她仍未知我心意……」??活尸人大咀一张,啃食他的手臂﹗??「不要啊﹗」我悲壮怒喊﹗??只见臂上的手腕一转,向我举出姆指。??「我……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梦瑶当初…跟你…是对的。好……好的照顾她吧……呜……」??长臂一松,便摊在地上……??活尸人亢奋嘶叫,完完全全忘了我的存在。??这是卓辉给我的逃生机会……??「卓辉,我不会忘记你﹗」??我头也不回,便衝入身后的保安室。
  「嘭」?门被关上,我亦依靠门前。???「呜……」?此时,我再也按捺不住,终告落下歉疚的泪水。??卓辉为了我、为了梦瑶,可以捨弃自己的生命。??而我当要救卓辉时却犹豫不决,为的是自己的性命。??我……是人吗??这是我欠卓辉的……??是一生也都还不清的人情债﹗????「沙……沙……」?正当我哭得死去活来之时,怀中的通话器忽然沙沙作响。??「沙……振宇……振宇……沙……你听见吗?」??「是东叔?」??「沙……沙……嗄……对﹗我是东叔……嗄……」?听他的声音,他好像在喘气呢,他刚才奔跑了吗???「东叔怎么了?」??「沙……沙……振宇……这次不好了……梦瑶……梦瑶……她……沙沙沙沙……」??音声突然受到干扰,使得我锁起双眉。??但是听东叔的语气,他们定是出了岔子。我紧张问道﹕「她怎么了?」??「沙……沙……梦瑶……她……跟我失散了﹗」??(待续) 第十六章 渴望   「甚么?你跟梦瑶失散了?」
  「沙……我……我也不知道,那时情况太混乱了。只记得你跟卓辉离开后,门外的怪声音渐渐大响……」
  怪声?他指的是那个活尸人拍打窗户的声音吗?
  「……沙……我去看过究竟。然而当我步出房间时,远处的窗户不知何故被打破﹗」即使隔着通话器,我仍能听见其颤动的语调。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是那么糟透。
  听见这处,我已猜透个中因由,于是接口说道﹕「之后如千军万马的活尸人自窗台涌入来,对吧?」
  「呃﹗对啊﹗你怎会猜到的?」
  我先抽出一个凉气,最糟的事情已被我猜中了。内心寒意逐渐倍增,道﹕「因为这是我预计的事情。」
  「预计?」
  「我估计活尸人之间已经懂得沟通。那时我看见有活尸人在拍打窗户,之后窗台外就多了一具活尸了。相信他们是透过拍打声音的方式来通知同伴,当然我亦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沙……那……就好像摩斯密码……」
  如此震撼的消息,实是吓得我俩呆若木鸡。
  霎时间脑内一片空白。
  良久……
  「振宇﹗振宇?」
  通话器旁的东叔高声叫喊,把我从呆滞中甦醒过来。
  「我……我在。」
  「那么……你们的情况如何?」
  「我在保安室中。」说罢了,我环视保安室,发现另一个出口却置在黑暗的角落中。
  东叔又道﹕「……你那里安全吗?……」
  听其一说,我窥视门外在啃食卓辉的活尸人,相信一段时间内不会衝入保安室来。
  如此惨不忍睹的景象,我实是看不下去……卓辉的血是为我而流,彷彿是控诉我那种见死不求的心态。只要是我欠他的,我一生得要活在歉疚中。
  「我……我很安全……」
  「我?现在只有你一人吗?」
  东叔忽然很针对我所用的字眼,似乎他看透了卓辉不在我身旁。
  如此一问,我便想起已惨死的卓辉。霎时间,不知如何向他们交代。心内似是被一种无形的枷锁束缚着。
  我只是结结巴巴的吐出﹕「我……我们……成功了﹗」
  为了转移东叔的想法,因此我索性向他道出我们已成功解除保安系统。
  可是……成功的背后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真的吗?那太好了﹗」
  东叔兴奋叫道,然而之后我接下来的一句却把他的情绪完全压下来。
  「可是……」
  「怎么了?」
  东叔似是猜透了我心中所想,一时间语调变得严肃起来。
  「卓辉……救了我们……」我再次走调。
  他听见我已变调的语音,似是看透了我正在呜咽,因此忽然沉默下来。
  片刻……
  「那个傻小子……怎么了?」
  听他的语气,我相信东叔已猜到卓辉已经出事。既然如此,我亦要把真相说出,否则心内的枷锁会把我束得更紧,即把束死亦可能不会罢休。我长吁一口气,道﹕「他……他死了。」
  我俩沉默不语。
  不久,通话器中渐渐传来了一阵哽咽的声音。
  为人硬朗的东叔……他也哭了。
  「对……对不起……东叔。本来……我可以救他的。」
  卓辉捨弃自己抵挡着活尸人,一幕幕的令人心酸的场面再次在我脑中重播。
  然而,我真的很想把卓辉的死是因我而做成。但是当那口气到了咽喉时,我却没有勇气把它吐出……
  回到心内,成了一种歉疚……
  而且,如刀一样割入我心。
  我……根本是一个懦夫。
  此时,空气中只飘浮着我们的呜咽声音,而且更渐渐的產生出共鸣。
  「那小子……已跟随我多年了。」东叔强行呜咽声压下来,道﹕「我看着他长大的……」
  东叔向我娓娓道出他跟卓辉的往事,原来他俩的关係就如我跟教授一样有着深厚的感情。
  每当说到激动处,东叔的桑子都被扯得沙哑。
  他的痛,非我能感受得到。
  如此一说,我简直是夺走他儿子的罪人﹗
  「他虽死,但死得很有价值、尊严。他挽救了我们。」我不知如何去安慰东叔,因此这样说道。
  「嗯……亦因如此,我们更加要生存下去。不要令他白白的死去。」听其语调已渐归平静,看来他已平服了。
  「嗯……我也不可以死﹗因为我正背负别人的遗愿。」教授的遗愿、他的最后一口气无时无刻于我脑中徘徊,这就是我的求生力量,我续道﹕「那个人就是我的恩师,他的死是我一生中最悲痛。我再没有机会去报答他的知遇之恩,那唯有达成他的遗愿吧。」
  「嗯……」东叔沉起嗓子哼了一声,但是语气中似是若有所说。
  不出半刻,东叔接口道﹕「那个恩师对你很重要吧?」
  我不多加思考,就如被火灼烫时的自然反应一样接口道﹕「对﹗他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那么……」然而东叔的反应及语气却令我感到奇怪,他道﹕「世界上除了你恩师外,还有更重要的人吗?」
  「甚么?」
  东叔忽然如此一说,实是叫我摸不着头脑。
  「没有吗?看来你实是把人家忘得一乾二净。哼﹗」东叔的语气略带蔑视的态度,他冷笑的道﹕「嘿……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我得要把你打得半死。」
  东叔的说话愈来愈令我废解。
  为什么他要揍我一顿?难道他骨子里痛恨我把卓辉害死?
  但是他口中所说的「人家」却又暗示跟卓辉之死无关,反而似是另指某人。
  那……到底是谁?
  只知道我正要向东叔查问究竟时,通话器旁的他忽然激动怒叫﹕「你妈的负心汉,玩弄人家的感情后一句失忆就可以当作没有事发生吗?」
  玩弄感情﹖
  我曾玩弄别人的感情﹖那个……是潘小莉吗?
  「小子﹗我跟你说,被你玩弄那个小女孩对我亦很重要的……」
  我实是猜不了东叔背后的意思,因此终亦按奈不了,抢口说道﹕「东叔,我不明白你指的小女孩是谁。是……啊……你认识一个叫潘小莉的女子?」
  「别提这个狐狸精﹗」东叔忽然怒叫,通话器亦像是散放出一股热气。
  怎么东叔会骂潘小莉是狐狸精?他是我的前女友,难道在她之前我仍有一段感情?而这段感情亦伤害了东叔所提的小女孩?
  我的思绪被他弄得非常混乱,头亦痛得裂开。
  只知道我正奋力回忆时,通话器旁忽然巨响大作。心想可能是东叔正怒掷物品泄愤。
  可是通话器接来的一句却令我大感疑惑。
  「滚﹗……沙﹗」
  「你滚啊﹗沙……﹗」
  我不在他身边,他干么叫滚?
  心一想到,他不是叫我滚……那……不就是叫活尸人滚?
  心内再次紧张焦急,现下只有东叔一人,他那有能力去抵挡敌人?
  就在我向通话器呼喊时,眼前蓝白的灯光在晃动着。于是我应着光线一看,此才发现保安室中摆放了一排井然有序有的蔽路电视。
  其中一部电视画面的蓝白灯光晃动得特别强烈,我向它一看,心内随即被袭了一股寒意……
  画面中有一个半秃着头的大汉……
  他正是东叔。
  而他所面对的,却是被勾了灵魂、行尸走肉的活尸人。活尸人究竟如何找得到东叔啊?现下画面中活尸人堆在一起,渐渐的化作一团黑色的,数目之多,我实在猜不透。只听见通话器吵杂巨响、尸人的亢奋吼叫还有东叔似要断气的呵呵呼声,情况一定糟透了﹗
  此时,我无不想到自刚才开始我们面对的不是单单数具活尸人,而是联群结队、数量庞大的活尸人。恐怕不久的将来,活尸人间可能会发展出一套具有系统的狩猎方式。
  如无猜错,他们之间如摩斯密码的沟通方式,其实只是一个楔子……
  此时,通话器传出长气吁吁的喘气声﹗我看着蔽路电视,只见东叔身旁的椅子、杂物都已掷得清光﹗慌张的他只横挥大拳,可是仍挡不了活尸人的攻势﹗他已被迫成一角﹗
  我的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眼见同伴身埳险境,但自己却束手无策。上天似是迫我不可以申出缓手,眼白白的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死去﹗
  眼前忽地白光一闪,通话器卡嚓卡嚓的响着。只见画面中的东叔高举手中相机连按快拍,白光似是永不休止的闪动着﹗
  但是,活尸人依旧的向东叔进迫﹗
  「东叔﹗走啊﹗闪光已对他们没有作用的﹗走啊﹗」我向通话器声嘶力竭的吼叫﹗
  可是东叔却听不见……
  「呜啊﹗」
  他惨叫了﹗
  画面中的他已被尸潮重重淹下﹗
  「东叔﹗」
  我急得不自觉的拍打眼前的蔽路电视﹗即使手上已发痛,已然没有时间去理会。
  「东叔﹗
  东叔﹗
  东叔啊﹗」
  尽管我的嗓子已喊出了鲜血,但听不见东叔的呼喊。
  耳中听见的,就只如野犬争食声音……看来活尸人已大快朵颐﹗
  「不要……不要啊﹗」我看着画面绝望的呼叫,脸上早已流下了两条热热的轨跡。
  可是,忽然一声悲鸣,画面中活尸人突然东歪西倒,似是被一股劲力衝开﹗
  扰攘之中,突然有一隻重拳于尸堆中乱轰,使得其中一具活尸人倒下﹗
  细看之下原来是东叔正奋力争扎﹗
  烂船尚有三分钉,身材健硕的东叔即使被擒下亦极具反抗力﹗眼前的一切,更似是一场美式足球赛的暴力衝突一样﹗幸而,东叔终能衝出尸堆,往门外的长廊拔足狂奔﹗
  东叔出现在另一个蔽路电视上﹗
  我往右一看,接下来的一排都是影着长廊的蔽路电视。画面上一个又一个东叔的快影在飞奔。
  可是,我却放心不了。
  因为,每当东叔经过地方,路上皆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尽管眼前只是一台黑白画面的电视。但画面却挡不住那黑线的气味,掩不了它的顏色。
  那是……呛鼻的血腥、殷红的血色。
  东叔被咬伤了。
  我最右方的蔽路电视影着的是长廊的转角位。这个位置上,吓然有一堆黑影在晃动着﹗显然,那是另一堆活尸人﹗
  依东叔现下之路径,他实是察觉不了转角位上有一堆正等着他掉入埳阱的活尸人﹗
  有见及此,我立时嘶破喉咙的大喝﹕「东叔﹗停啊﹗不要向前走,转角位有危险啊﹗」
  画面中的他立时止步,慌张的左顾右盼,语调颤慄的道﹕「……那……那该往那里走?」
  正当我要回应之时,通话器中忽然鬼哭呜呜。
  虽然出自音质差劣的通话器,但是我竟感觉到一种环回立体声的音效﹗鬼哭先自左去右,然后如一个光环的在我双耳间盘旋。
  有着如此的感觉,全因我眼下的画面中,画面两旁渐渐化出黑影。而且黑影更渐具体、真实,最后幻化成向已被迫到中间的东叔张牙舞爪的活尸人﹗一直在后的及在转角位的活尸人已经赶上来﹗
  这是一个完美的「包抄」困局……
  寒意使得我鸡皮疙瘩……希望一切都是我自己在瞎猜。
  此时,我看见东叔背后有一间房间,于是大喝﹕「东叔你背后有去路﹗」
  画面立时扰攘混乱,左右两旁的活尸人已然一涌而上﹗我再次被吓得呆立当场﹗
  「呯﹗」此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沙……振……宇……」
  是东叔啊﹗
  是东叔微弱的呼唤﹗
  由于那时场面太混乱,我实是看不见他是如何脱险。
  不过见其能逃出生天,我立时放下心头大石,道﹕「东叔﹗」
  然而听他微弱的声音及那入气重出气弱的呼吸,相信他已身受重伤。
  加上从通话器中巨大的撞击声,看来门外的活尸人仍不放过捕杀东叔的机会……
  心中大石依然无法放下。
  「东叔,你的情况怎样啊?」
  「……嘿……」他免强的冷笑一声,道﹕「想把……老子搁倒……他们太早了吧……」
  他还懂得开玩笑,希望他真的没有大碍。
  「振宇……你得要答应我一件事……」东叔忽然满怀绝望的道。
  「你说吧。」
  「……别……别再伤害……她……」东叔似是怀有一点怒气地道。
  那个她相信是刚才他口中指的「小女孩」、「人家」吧,可是我仍然不知道此人是谁,因此说道﹕「东叔,很抱歉。我怎亦记不起你所说的『她』指的是谁人。」
  「干﹗」东叔吼了一声﹕「是梦瑶啊﹗」
  「甚么?」
  我想我没有听错吧﹗我曾伤害过梦瑶?
  怪不得初见梦瑶之时,总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说起来,在失忆前我俩可能早已认识。
  至于我俩是何等关係,此刻我亦想不透。
  「……拜託啊,振宇﹗这小女孩的经歷实在太苦了……」
  说到此处,我听见他不知不觉的抽泣,更娓娓道出梦瑶的事来。
  「振宇啊,别看见梦瑶外表刚强、处事亦有男性的冷静魄力。但她始终是女人,梦瑶的内心很柔弱,经不起伤害……」
  东叔的说话,似是向我暗示别再伤害梦瑶。失忆前,我曾如何伤害过她呢?
  「……嘿……」东叔带点讽刺的道﹕「或许她的刚强是于小时候被她老爸训练出来吧。嘿……那个混蛋父亲……」
  东叔笑声渐大,然后我却感受到当中的感情似由讽刺慢慢转化为一种……内疚。
  「……多得她父亲……在她小时候,把她的家搞得乱七八糟。哈……在梦瑶面前凌辱她母亲、带别的女人回家乱干一通、虐打她母女……振宇啊,这父亲很糟透吧?」东叔唏嘘的叹了一口气。
  「嗯,他是一个很坏的父亲。」说也奇怪,只是梦瑶同事的东叔,为什么会清楚明白她的过去?
  东叔忽然大笑一声,似乎很应同我的话,又道﹕「她父亲最后丢下她呢﹗……难怪……到现在梦瑶仍很讨厌他……」
  笑声一去,东叔似乎忽然伤感起来,续道﹕「但是……他父亲现在已经知错了﹗后悔了﹗」他抽泣一声,再道﹕「你知吗?振宇……早年……上天安排她两父女一起工作……是一个恩赐呢。算上来,他俩已多年没有见面……」
  一起工作?说到此处,我大概知道梦瑶的父亲是谁了。
  始时东叔突然悲壮嚎哭起来,口中不断大呼﹕「可是……他们已成了陌路人﹗对一个父亲来说……是多么的心痛﹗她不会再叫『爸爸』,而是跟普通同事一样的叫『东叔』……呜……﹗」
  即使是作旁听的我,亦听得心酸流泪。
  跟亲儿反目,相见如陌路。那种痛实是比不上于身上割下千块肉。
  「我很想向梦瑶道歉……道歉﹗呜……我很想再跟她相认……可是……老天爷﹗你瞎了双眼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跟她快要修补关係时,你……你却要……带走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求的只是一句『爸爸』而已……只是一句『爸爸』而已……呜」
  只听哭声,我身心亦感受到那种哭肠寸断的剧痛……。要是此刻东叔真的死了,相信会是他的遗憾,他永远得不到女儿的原谅。
  而梦瑶,她从不知道父亲原来已经洗心革面,一世子都憎恨这个已改变的父亲……
  这个究竟是她的遗憾……
  还是东叔的悲哀?
  只知道正当我要出言安慰时,忽然……
  「碰﹗
  碰﹗
  碰﹗……」
  这个怪声不是出自通话器。而是一种很实在、很有力量、很有压迫力的声音。显然是徘徊在我这个空间之中﹗只知道这个怪声愈来愈响,节奏更愈见频密,而且每一寸地板更因怪声而跳动起来。
  但更令我吓得要倒地的是,我最左方的蔽路电视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如无猜错,那蔽路电视所拍摄的应该是保安室另一个出口的走廊。
  即是说,有「东西」在保安室左近徘徊。
  「碰﹗」
  那身影摇晃了一下。
  「碰﹗」
  身影逐渐脤大,似乎是向镜头迫近。
  「碰﹗」
  他……于镜头前停了下来。
  杀气,自门缝鑽入。画面上的身影于此刻竟然缓缓的高举右手……
  突然﹗
  「碰﹗」
  白花花的雪花伴随「沙……」的声音出现在画面上。
  显然镜头被已他打破﹗
  亦在此时,门外一声轰击之响,大门「嘭﹗」一声的应声倒下﹗当中伴随着如爆风的气压更快要把我压在地上﹗
  「碰﹗」
  飘扬的灰尘之中,隐约看见一个比活尸人更庞大、更有力量的身驱正缓缓步入保安室。
  「碰﹗」
  他向我走来,那身驱如山一样立在我面前。
  那是一个有着灰色皮肤、弯腰驼背的身驱……
  哑色的皮肤似是被拉得绷紧,好像……一个盛着重物且快要破开的袋子。
  「嗤……嗤……」
  不出所料,皮肤先由脊上破开……
  大家曾看见蝴蝶破蛹而出的场面吗?
  就在今天,我终于看见了。
  (待续) 第十七章 变种   眼前弯腰驼背的巨人,颈背上皮肤忽然抿开了半吋长的血口子,然后突然「嗤……嗤……」声的沿着脊骨向腰下伸展。
  血口子缓缓的向外扩张,于哑色皮肤下的,正是不断膨胀中的嫣红肌肉,骤眼看来彷彿是快要衝破地壳的炽热岩浆。
  「嗤……嗤……」的皮肉分离之声不断大作,眼之所见更发现其哑色皮肤恰似一件缓缓脱下的衣服﹗
  但是……
  与其比喻为脱衣,倒不如说成小虫破蛹化蝶吧﹗因为哑色皮肤下,我吓然感到内里一股新生命力、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及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正不断膨胀﹗
  「嗤……」
  哑色皮肤完好无缺的自巨人身上脱下,此仍然保留了破蛹前巨人的面目和体形。
  可是,活尸人会有如此力量吗?
  眼前的巨人究竟是甚么东西?
  暂时唯一的解释是……变种。
  「呜啊﹗」
  眼前的巨人笔挺腰背,仰天大吼一叫﹗
  原本在弯腰驼背时的他已高出我半个头子,现时已挺腰的他竟然比我高出两个头来﹗
  如果他是由普通的活尸人而变成的话,那么他先前定是经过数次「破蛹」才有现在的体格。
  他的力量会有多恐怖?
  眼前所见,他的「新皮肤」似是刚浸出了血泊中,而双眼仍然紧闭着。就好像刚出生的小动物,仍然未「开眼」。
  这会否是一个逃生的机会?
  不出片刻,我否定了﹗
  因为耳边突然「啾啾」声的,眼前一个巨大拳劲忽然向我轰来﹗
  幸而我及早听见拳劲所挟带的「啾啾」声,因此能则身避开﹗然而其极具爆炸力的重拳向我面门轰来之时,实是感到有一种令我即时窒息的感觉﹗
  我回望那个被他一拳轰爆的木门,心想到如果刚才的拳劲落在我面上,下场相信比那木门更加惨烈﹗
  回避一记攻击后,我急动身体回避他的背后。然而,他左右摆头,鼻头「索索」的耸动着。显然现在的他是透过嗅觉去捕捉我。
  忽然﹗
  「呜啊﹗」他右鎚如鞭的向我横扫﹗我矮下身体,右鎚于我顶上不下一吋之位惊心掠过﹗头顶留下一阵阴凉,彷彿被他的拳风削去一撮头发。
  虽然他极具威力,但是动作却很迟钝,使我有足够时间去回避。然而,我却不敢轻举妄动,始终他的嗅觉挺灵敏,能以鼻代眼。
  只见其如鞭的右鎚似是含着过大的劲力,使得一招轰去,霎时间止不了杀势,因而直轰身旁的闭路电视。
  「嘭﹗」
  其中一部闭路电视被轰爆﹗然而,拳劲似是爆出风压似的,竟把一字排开的闭路电视震得东歪西倒﹗
  「噗通」一声,其中一部闭路电视跌在地上。
  这个大混球要是被他缠上,可真麻烦了。但是要把他搁倒实非易事,先是他那血淋淋身驱已足已叫我不敢跟他纠缠。而且保安室环境过于狭窄,要是用上液体炸弹相信亦会把自己炸死。
  正当我苦思如何跟他对抗时,那个跌在地上的闭路电视画面上的残馀蓝光刺入我眼帘。恰好,它带给我无限的求生灵感。
  不知道这大混球会否喜欢「上电视」?心中如此幽默的想着。
  原本背着我的大混球现已急转身体面对着我。见其忽然长吁一声,右手往后拉弓再次向我撃出大拳﹗
  我急动一下,身体矮了半截,拳劲再次于我顶上掠过﹗
  借着「未开眼」及动作迟缓的优势,我静悄悄的侧一侧身,然后鑽到他身后。
  「呜啊﹗」
  只见他忽然大展两臂,仰天的吼叫犹如雷呜,使得我立时俯身掩耳﹗尽管如此,我彷彿感到一股衝击波在进攻我双耳﹗
  此时﹗吼叫之中似是挟带着风压迫近我面门﹗我一仰头,已然看见大拳已迫在眉睫﹗
  「嘭﹗」
  幸而,我一地滚身,此夺命拳击立时打了个空,击中墙去。那大拳似是埳入颇深,霎时间大混球拔不出来,我立时抽身离开。身一侧,已经走到那趺在地上的闭路电视旁。
  我身一弯,把闭路电视抬起。
  「呜啊﹗」
  他长吼的拔出大拳,其音波的吼声不断进攻我双耳。耳内似是彷彿听见耳膜「嗤嗤」声的裂开。然而,恐怕他趁我弯身掩耳的一剎那,偷偷的向我施下致命一撃。
  此时,音波使我寸步难行。我静悄悄的走近他背后,竭力地高举双手中的闭路电视。
  「你妈的,给我闭咀﹗」
  两腿一跳,双手立时劲力一发,把手中的闭路电视往其头一砍﹗
  「呯﹗」
  闭路电视立时如头盔的原好好地套入那大混球的头颅中﹗他那天杀的吼叫倏地消失﹗
  只见他仰天悲鸣,左摇右摆的甩着头颅,当中混杂了碎玻璃的鏘鸣。血液自电视中往颈下流出,彷如树根一样﹗
  但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一击,非但不能置他于死地,反而令他癲狂起来。
  就如……
  受伤的野兽一样……本能地癲狂起来。
  然而,套在他头上的闭路电视恰好如罩一样掩着他的鼻子。霎时间,他官能被切断﹗他猜不透我身在何方,这是逃走的机会。
  但是……
  「嘭﹗」
  不好了﹗
  那大混球在乱打误撞之下,竟把通向伺服器室的门打破﹗
  整个大门往外塌下﹗门外如漆黑的苍穹,片刻间百多颗嫣红的星光在闪烁﹗
  苍穹中忽然鬼叫狼嚎,向我迫近的先是犹如风叫的「胡胡」声﹗接着是一股催动胃部翻滚的尸臭﹗最后,于我眼前的竟是五条寒光﹗活尸人向我施下利爪撕击﹗
  忽然﹗
  「嘭﹗」
  本正向我爪击的活尸人其头颅忽然应声消失﹗换来的,却是漫天血雨﹗
  我细心一瞧,那爆头的活尸人的断头位上看见一隻浸出鲜血的大拳﹗
  心下一清,原来是那大混球胡里胡涂的一拳刚好轰爆正向我攻击的活尸人﹗
  那大混球被掩埋了嗅觉,而且在场的尸吼巨大,反而作了一个掩护﹗
  尸吼似是把那个大混球弄得心烦气燥,使得其乱挥大拳﹗挡下了想追捕我的活尸人﹗
  看见如此优势,我不加思索的往另一个门口拔足狂奔﹗
  「嘭……嘭……嘭﹗」
  狂奔之时,乍听背我如鞭炮作响。我应声回头,吓见活尸人跟那大混球已堆作一团。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已酿起了混战,只见活尸人的身驱很轻易的被那大混球捏碎、打爆。那个「嘭……嘭……」声的,就是活尸人被捏爆驱体的声音。
  我一直的狂奔。
  奔啊奔﹗
  直至转入弯角,淹没了活尸人的视线才安心的放慢脚步。
  这刻,始才感受到肺部像是被收缩起来,对氧气充满无限的渴求。我浸没在暗角中,长气吁吁的急喘着,心下抹了一额汗。
  究竟是甚么事令活尸人变种?
  是拟似天花的变种造就出如此巨大的怪物来?
  愈是思索,大脑竟然渐渐的痛得裂开。
  一丝丝的声音、一点点的影像自大脑已痛得抿开的裂缝中鑽出,于我眼前更构成出一套影画﹕
  「嘿……」他一声冷笑,又道﹕「要不是他们给我注射了药物,我也不知道原来拟似天花是存有一点好处,那是某程度上会令身体更强壮。」
  是那个可怕梦﹗
  是梦中那个似是戴上了一个磨沙玻璃面具、五官糊在一团的男人﹗
  这个虽梦似真似假,但是我猜度那是我沉睡在脑中的部份记忆。
  如此一来,说不定梦中的男人会透出造就那巨大怪物的线索﹗可是这个影像只维持了一瞬间,不知何是再次鑽出来。
  或许需要给脑袋一点衝击吧﹗
  藏匿在暗角中已有数分鐘,现在回想被大混球找上的事,全身的血液似是一瞬间的凝固了。为什么他会找上我?是巧合?还是故意?希望是前者吧。
  幸而那大混球是敌我不分,要是联同其他活尸人向我施袭的话,后果实是不敢再想。可是,我却又想到,大混球之所以不分敌我,会否是因为被罩着了头、掩起了鼻?要是如此,我得要尽快离开这里,免得被大混球找上﹗
  「沙……沙……」
  怀中忽然微微的震动了,当中更挟带一丝声音。
  「沙……振……振宇……」
  是东叔啊﹗
  是东叔在叫嚷﹗
  「东叔﹗」
  现下自己已脱险了,那得要赶快营求东叔﹗
  「东叔,你在那里?我来救你﹗」
  但是,过了片刻却没有回音。
  「东叔?」
  「快……快……快救梦瑶啊﹗」
  「不﹗你的情况太危险了﹗我要先救你﹗说,你的位置在那里?」
  「那……你知道梦瑶的情况是如何吗?她的情况不危险吗?小子﹗」东叔带有责骂的语气的道。
  说起来,挺有道理的。现下,我起码知道东叔匿在房间中,暂时还安全。
  东叔继道﹕「振宇,梦瑶很怕黑的……。不要让她看见黑暗……而且,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你……。那个傻子只会是负累……而且……」
  傻子?相信是蒋文刚吧﹗
  「……而且,那个叫阿乐的混蛋……一定会丢下梦瑶的……因此……你一定要先救梦瑶……嗄……」通话器「沙沙」声的,东叔定是长吸了一口气,继道﹕「我这个老骨头已被感染喇,即是救了我……亦危及你……」
  心中再次一沉。
  再次泛起了一股扎争。
  双方亦是保贵的生命,价值是同等。但我该先救那一个?
  「东叔,我不想再看见多一个生命于我眼前消失……。」
  「所以你更加要先去救梦瑶啊﹗小子,该听过拾海星的故事吧?」东叔又长吁一口气道。
  「嗯。」我点一点头,道﹕「救得一个,得一个。」
  「那快走吧﹗……她应该在五楼。梦瑶很聪明的,相信会找地方匿起来。」
  心下似是被催促了。因为我明白要是我仍犹豫不定,恐怕非但救不了东叔,而且令原本仍有一线生机的梦瑶亦会性命不保。
  因此,我选择先救比较危险的梦瑶。
  「东叔。你要保重。」
  「嗯……放心吧,大不了跟门外的臭虫一起死吧﹗哈哈哈……。」他的苦笑声,使我心内一酸。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他的痛苦。
  这是一种想保护心中摰爱,但又无能为力的痛。
  「东叔,你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撑着直到我回来﹗」我很由心的说道﹕「我会把梦瑶带回你身边,达成你的心愿﹗」
  说罢了,东叔沉默起来。良久,我听见他在抽泣着,道﹕「多谢你﹗振宇﹗」
  然后,我跟东叔结束通话。
  此时,背后凉意忽然大作。我静悄悄的窥看转角位,见地上有一个庞然巨影在扰攘晃动。
  「鸣啊﹗」
  如此具有音击衝力的吼叫,只有那个大混球才吼得出﹗
  他再次赶上来﹗
  事不宣迟﹗我得要赶上五楼去﹗
  我飞快奔走,良久,终来到通往五楼的梯间。
  就正当我要踏上梯级时,一声尖叫锥入我心脏﹗
  「啊﹗」
  叫声尖刮削耳,是一个女子的惊声尖叫﹗
  心中无不如此一想﹕
  「梦瑶?」
  (待续) 第十八章 口红   「是梦瑶吗?」
  刚才那个锥心尖叫刺入我耳朵的一剎,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梦瑶了﹗
  「梦瑶﹗梦瑶﹗」
  尖叫催动了我焦急的心情,使我不顾忌被活尸人发现的后果,竟然在疯狂呼喊着梦瑶﹗全因我心中确是很担心、很焦急。恐怕她真的遇害了﹗
  我全速往五楼狂奔,然而当我跑至四楼之时,我忽然站住了脚,再没有力气的往五楼奔去。
  全因我忽然感到脚下有一种粘粘的感觉。我低头一看,更是令我吓得站不住脚,体内血液更似是于一瞬间凝固起来。因为我看见一堆血跡彷彿是树根的自五楼向下盘伸。心中猜度,有人已被活尸人杀害了,而且恐怕那个遇害的人便是梦瑶﹗
  我从腰包中找出一柄实验刀,放轻脚步战战兢兢的往五楼去。
  「噗滋……」
  脚下跟地上血液磨擦的声音,那种感觉湿粘粘的,叫我鸡皮疙瘩起来。
  「嗄……嗄……」
  沉重而又微弱的呼喊,于空中不停盘旋着。那是对生命渴求的最后呼喊。
  于四、五楼之间,我稍一微倾身子,静悄悄的窥看五楼的转角位,吓见五楼的地板已被血染得每一寸已是嫣红色。而且,我更惊见有一双化成苍白色的手浸在血泊中。
  「梦瑶……」
  我忽然绝望的叫了一声。而且,更加提不起勇气往上踏多一步。
  全因,我怕。
  我怕那个卧在地上痛叫呻吟的就是梦瑶。
  若要接受梦瑶已死的事实。
  很抱歉﹗我办不到。
  「嗄……嗄……」
  可是,最后的呼喊响不绝耳,就如一个掉入死亡陷阱的人对生命作出最后的争扎﹗因此若我多犹豫片刻,恐怕真的救不了她。
  于是,我再次拿出勇气,住五楼走去。
  「甚么?」我诧异的叫了一声。
  当我跟倒卧在地的伤者打个照面时,我才发现她不是梦瑶,而是那个于图书馆撞见的最后一个女生环者。
  心中感觉难免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却有点惋惜。多么复杂的感觉。
  只见她的血液如炽热的岩浆衝击地壳一样,自她颈上的口子澎湃的喷出。
  我看那血口子幼长,而且呈弧形的圈起她的颈子,显然是被刀之类的利器所伤。
  究竟是谁如此狠心的痛下杀手?
  「老天啊﹗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我见况后,颤起语调道。
  她那正抽搐的身体正渐渐的化白,似是逐渐分解在空气中,只见她那颤抖中的头颅缓缓的向我转来,竭力的向我沉叫一声﹕「救……救……救我……」
  此刻,我细心打量她的身体,吓见她手臂上少了一大片肉,伤口呈锯齿状,显然是被咬人掉的。
  这个伤口,使我思绪忽然雪亮。
  阿乐。那个痛下杀手的人。
  「阿乐。他妈的﹗」
  她的呼吸愈来愈慢,只见她抽了一口大气,逐字吐出的道﹕「他……他……疯了……要……杀……光我们……」说罢了,她亦立时断气。或许她之所以撑到现在,就是想对我作出最后警告——当心那个已疯了的家伙。
  此时,一阵寒意于我背中升起。一个疯了的人,随时比活尸人更加可怕。全因活尸人智慧有限,杀人方式只有把对方咬死。相反,疯子可以动用他无限想像,设计出各色各样且千奇百怪的杀人方法。
  听她的遗言中指要「杀光我们」,或许是她是第一个遇害的人。那么,阿乐接着要找的可能便是梦瑶了﹗
  心下焦急,我跨过地上的尸体便夺门而去﹗
  但是校园太大,虽说粗略估计梦瑶在五楼,可是我却不可以排除她已离开五楼的可能性。更糟的是,她身上没有通话器。要找她,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顶上灯光渐渐昏暗,然而我仍感受到一个温暖的耀眼金光。我应光源一瞧,右方走廊上有一个天幕,夕阳的金光自天幕射入。
  「这个方向是西面,现在该是日落西山的时候吧﹗」我口中暗道﹕「梦瑶怕黑的,相信她会往有阳光的地方去。」说罢了,我立即往这个方向去。
  不知是否被阳光照射很久,或是大学的冷气供应已停顿了一段时间,使得走廊如同焗炉一样。亦因如此,令搁在地上的人体残肢亦发胀起来,空气中混杂了令人作呕的臭味。
  然而,我行不了片刻却自动的站住了脚来。
  全因我被地上的一个奇怪图案吸引了。
  那个图案用口红画上去的,顏色鲜艳夺目,我伸手摸去仍感受到当中仍带湿润。
  我反过手去看,见指头上略带朱红,当我拉近鼻尖时,嗅到了一股独特的香味。
  「是刚画上去的?」我心中疑问着。
  然而,真正令我疑惑的却是这个独特外形的图案像是正在给我无限的讯息。
  我两指再次抵着口红,脑中不断思索,渐渐的想出一段影像来﹕
  「咖啡店中飘扬着古典优雅的音乐,伴起音乐的是一股似苦带甜的咖啡香。然而,这股香气却淹没不了来自她长发上的洗发精馀香。
  她边搅动着杯子,深棕色的咖啡于杯中盘旋打转,不知不觉间便转出泡沫来。
  可是,今天的她忽然静起来,面上更彷彿结了一层霜的,表情是那么冰冷无光,因此我不禁疑惑的说﹕『你……很闷闷不乐呢﹗不喜欢这家咖啡店吗?还是咖啡不好喝。』
  她依旧的搅动着杯子。
  『唔……』一时间我不知作任何反应,只懂说﹕『咖啡凉了吧?那不如换一杯新好吗?』
  这句说话似是触动了她的神经,只见她停止搅动杯子,仍然转动中的泡沫则彷彿吹出了一团螺旋上升的轻烟。轻烟背后,我乍见一双冰冷的眸子在看着我。
  看见她默不作声,我亦沉默起来。
  我俩绷紧僵硬的气氛跟店内优间轻松的欢愉划下了清楚的界线。
  良久,她的咖啡终归亦凉了。
  『感情就是咖啡……』沉默片刻的她先开口﹕『咖啡要热才好喝,当冷却了后即使翻热了亦再也不美味。』
  当她呷下凉了的咖啡时,我知道她在暗示甚么。
  此时,我见她的双眼忽然闪亮亮的,细看之下,乍见眼匡之中有一颗水晶在闪动。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他很喜欢把凉了的咖啡翻热,但是……』说到这处她眼内的水晶终于掉了下来,呜咽的道﹕『呜……但是他……明明已有了一杯新的咖啡了﹗』
  我知道……
  我伤害了一个女人……
  看见她哭,我真的很难过……
  『梦瑶……』
  『最后,新的咖啡亦凉了……』她一口气的喝光杯中咖啡。
  她冷静片刻,但是仍然仍然低头呛咽,眼中的泪水不断掉下来。
  『就这样好吗?』她高举桌上的杯子,又道﹕『咖啡是很奇妙的,每一杯有它的特别之处……你欢迎旧的一杯,你就欢迎吧﹗但你以后再也找不回这一杯咖啡……』呯一响,她把杯子放下,手挽上皮包便要离去。
  『梦瑶……』我叹了一声,把她喊停了,说道﹕『那个被翻热的旧咖啡早已变质,再喝亦没有意思。反而,我很想珍惜眼前刚刚已凉了的咖啡,真的希望在它变质前能及时翻热。』
  她通红的眸子忽然眯起,然后嗤的一声冷笑的道﹕『彭振宇,你还是不明白﹗』她又高举杯子,大吼的说﹕『它在变凉的一剎那就已经变质了﹗不一样的﹗是跟热呼呼时候不一样的﹗是完全不一样﹗』
  她忽然激动起来,两眼泪水比先前更加澎湃。
  『不﹗』我把脸庞哄近她,道﹕『你手中的咖啡于我眼中仍然未变坏,我……很想去补救。』
  我俩呆呆的对望着对方。
  看见她的双眼,似是有着千言万语。而我感受到她的立场彷彿被我的真诚渐渐所溶化。
  全因,她只是忍痛的成全我跟别的女人,我明白梦瑶不想就此跟我分开。
  『吻我。』她的朱唇抖动一下﹕『爱我的话,吻我。』
  双眼渐渐合上,片刻,四片咀唇正在交织而且当中更逐渐来了一阵烫辣……
  鼻子亦嗅到了她朱唇上的香气。
  是樱桃味……
  很甜的樱桃味……。」
  「梦瑶﹗」
  我记起了﹗地上的口红图案是梦瑶画上去的﹗只有她才会用如此独特的樱桃味口红﹗而更令我难以置信的,这个香气竟然勾起了我的记忆。原来我跟梦瑶有着这样的关係﹗
  她……是我的女朋友。
  「梦瑶﹗」我知她或许就在附近,内心的焦急已令我疯狂的喊着她的名字﹗
  我大喊一声,她的名字于走廊中徘徊不散﹗可是仍然听不见她的回应﹗
  「不是出事了吧?」心中一惊,真的害怕梦瑶已遇害﹗
  我已急得发慌,思绪再也不能冷静﹗可是这对我没有好处,我一家要先冷静下来﹗
  我看见地上两三米之外亦有梦瑶的口红,我赶急上前又再发现三米之外又有一个口红。难不成,她留下了找寻她的线索﹗
  不再犹豫﹗我立时跟着地上的口红指示穿过回长的走廊。
  忽然,我听见一种立时把我心脏扼死的压迫声音﹗
  「呯呯呯﹗」
  这是一连串急速的拍门声﹗
  「给我滚出来﹗臭三八﹗」
  其后忽然有人大吼叫着。
  「臭三八﹗我要杀光你们﹗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课室里﹗」
  臭三八?指的是梦瑶吗?我按不下焦急的心情,我柺了一弯,便看见不远之处有一个男正疯狂的拍打着课室大门﹗
  而那男人似是嗅出了我的气息,忽然止住动作,缓缓的向我望来。
  「阿乐﹗」
  我跟他打个照面,便一眼认得出是他﹗
  见他手臂上有一个大齿印,相信已被活尸人咬了一口吧﹗思绪一下子清晰,我明白他发疯的原因。他会毫不留情的杀死被感染的人,现下自己已被感染当然害怕被人干掉﹗因此才先下手为强,把活人统统杀光﹗
  怒意,忽然衝上心头。
  要是他已动了梦瑶一根毛发,我定会于他口腔内送上一枝强化炸弹﹗
  「是你﹗你来了吗?」阿乐疯极了的笑道﹕「好啊﹗不用我去找你,自己来送死吗?那么就先杀死你﹗」
  他突然向我极速奔来﹗只见他右臂拉后,当中掌上似是银光乍现﹗然而,他的身法奇快,当我向后一退时,他的刀尖已然快要抵上我的喉咙﹗
  幸而,我身一侧,刀锋已经在我身边掠过,但是阴寒的刃气已刮得我隐隐作痛﹗
  他稍一转身,向我对着,道﹕「来吧﹗只是一刀割颈,不会很痛的﹗」他疯了的舌舐着刃上之残馀鲜血,然后向我一刀刺来﹗
  我再向后一退,但吓然感到脚上被异物一绊,身子稍一摇晃便失去平衡的往后跌倒﹗
  脑内「咚﹗」的一声作响,我知道我已后脑着地。接着便是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亦霎时间分出残影。
  我看见阿乐很怪异的分成四个分身,摇摇晃晃的向我走来,耳中更是他那有着回音的奸笑。
  「哈哈……你死了之后,待会那个臭女人会陪你啊﹗不会寂寞啊﹗」
  他手上银光一闪一烁。只感颈上已经有一片寒凉,他的刀已经抵上我的咽喉。
  但此时,他身后似是有一个人影在扰攘。
  忽然「噗通」一响,阿乐的身影跟奸笑竟然于一瞬间消失﹗
  ……
  …………
  不﹗
  其实是我昏死了才对。
  迷迷糊糊间,我感到有人拖拉着我……
  脸颊,我感觉到有一种温柔细滑的感觉……
  唇上,炽热的感觉霎时间泛起,口腔内被吹入一股热气。
  而且我更……嗅到一股香气。
  樱桃味。
  (待续) 第十九章 伏击   我跟她于咖啡店旁若无人的拥吻起来。
  怀中的行动电话突然响起,我俩的咀唇才触电似的分开。
  我取出了行动电话,看见来电显示使我忽然呆了一会、犹豫一下。然后,似带有罪过的眼神看着梦瑶。
  因为来电者正是处于我跟梦瑶之间位置的人﹕潘小莉。
  「是她吧?」梦瑶一双冷冷的眸子在看着我,道﹕「你接听吧。」
  「我跟她……其实只有公事而已。」是否只有公事,其实只有我自己才知晓。
  但是,梦瑶行动已告诉我,我的说话是瞒不过她。只见她已挽起皮包,走调的说﹕「你……你很残忍,为什么你要我作决定?别再骗我好吗?」
  她头亦不回的转身一走,便离开了这段三角关係。
  我知道她是忍受着很大的痛苦去作出这个决定。
  要一个女子作出如此的决定,我实是内疚万分。
  我神情落寞的望出窗外,见她的背影渐渐的淹没在人海中。
  此刻,我的心在发痛。
  潘小莉忽然来电,原来关于病毒研究的一事。于是我先暂放下感情问题,赶快的返回大学的研究室。
  「振宇,你来了吗?」
  潘小莉见我回来,便热情叫道。
  「情况如何?」一说起公事,我便严肃起来,令原本因看见我而热情的潘小莉亦把心情压下去。
  「这四隻小犬今早再次出现攻击性的情况。」潘小莉提起文件一本正经的说。
  那四隻小犬其实就是她的宠物犬。我走近笼前观察,发现没有异样便问道﹕「可以详细的说明其攻击性情况吗?」然而,我看见笼上出现不寻常的咬痕,便说﹕「不﹗我大概已经知道了。」铁笼虽不是用上特製金属製造,但是亦硬得没有可能的留下咬痕。内心寒意立时上升。
  「有抽取血液样本化验吗?」我托一托黑框眼镜道。
  只见潘小莉脸上忽然乍现了一点惶恐。
  「小莉?」
  她如梦初醒的道﹕「啊﹗已经有了分析结果,血液当中带有天花病毒。」
  「甚么?天花?」我实是难以置信,道﹕「小莉,你没有弄错吧?天花早就于世界上绝跡了﹗现在就只有美国疾病预防及控制中心才有少量病毒样本﹗不……慢着……」此时我的脑袋想得发痛,于是双手姆指紧按太阳穴,边按边想。
  然而,如此震撼的消息,却令我无法冷静下来。可是,心中亦有一点点想法。
  难不成美国疾病预防及控制中心不小心把病毒泄留出去?
  或是,有人暗地里利用天花研究成生化武器,因而把泄留出病毒?
  但这一切都是我瞎猜,没有事实根据。
  良久。
  「抱歉﹗我想不透,你继续说吧﹗」我揉一揉眼道。
  潘小莉点头道﹕「我亦希望弄错,但是刚巧李伟文跟蒋文刚那边亦化验出是天花病毒。」她长吁了一口气,又道﹕「但事实上,病毒不是100巴仙的天花病毒。」
  「哦?」我诧异的叫道。
  「它结构上甚至基因上跟天花都很相似,不过它更加复杂。因此,我们应正确地先称之为拟似天花。」
  她弄一弄头发,又道﹕「它的传染性很强,几乎每一种生物都会100巴仙的被感染。」她长叹一口气,又道﹕「而且,我下了一个很大胆的假设﹕拟似天花有极强的突变能力。它几乎可以因着时间、地点、宿主的不同而跳过多个进化步骤。任何地方都适合它的生存。」她看一看手中的报告,续道﹕「因此拟似天花本身首先只会感染动物……」
  其后,我亦猜到了她的最终假设,接口道﹕「但是经过突变最终亦感染了人类,就好像沙士和禽流感。怪不得最近香港那么多人因病入院。天啊,这个怪东西究竟是从那里来的。」
  「而且……」潘小莉不安的道﹕「病毒不单只仍有突变的可能,而且突变速度几乎以几何级数上升。」
  如是这,恐怕事情最终会发展成大规模地爆发瘟疫,使得我吓得陡地一震,便说﹕「我们得要上报卫生署﹗」
  如此令人震惊的结果,使得我俩二人沉默不语起来。良久,我忽听见呜咽的声响,应声一看,原来是潘小莉在低头啜泣。
  「小莉,你干什么哭了?」我收起严肃,温柔的问道。
  只见她听见我磁性的声线,便霎时间软化了的拥入我怀中,连声说﹕「我很害怕……我很害怕……。」
  虽说我跟她已分开了一段时间,但是……我对这个女人仍有一点微妙的感觉。亦因如此,这亦造成了我跟梦瑶感情间的裂缝。
  「如果……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恐怕……恐怕……我已经感染了拟似天花。」她于我怀中,边哭边说。
  说实在,当她作出假设时,我已经担心她其实已经受了感染。如无猜错,她最终可能跟实验狗隻一样,出现攻击性的现象。
  到那个时刻,我对她的一点微妙感觉会否消失得荡然无存?
  「振宇,你看。」她向我展示曾被实验狗隻咬伤的伤痕,道﹕「伤口仍然未癒合,而且……而且……」她哭得更大声﹕「而且……更开始出现类似小犬的痘状红疹……我已经受感染了……」
  她已我拥得更紧。
  我亦抱着她,温柔的道﹕「没有事的,别自己吓自己喇。仍未有证据显示会感染人类呢﹗」
  这一句当然是安抚她的美丽谎言,看见最近香港不寻常的入院人数,我肯定拟似天花已经会感染人类。
  「如果……」她抽泣着,抬起头望着我道﹕「如果我……因受拟似天花而具有攻击性……你还爱我吗?」
  霎时间,我被吻的哑口无言。
  如果说爱她,那是出于真心爱她,还是……怜悯她?
  她看我良久仍未回答,然后转口说道﹕「亲我。」
  「哦?」
  「可否亲一亲我?」
  我呆了片刻,潘小莉竟然会跟梦瑶问起同一个问题,提出相同的要求。
  「嘖」。我亲吻她的额前,然后拥入怀。怀中感到她在颤抖着身体。
  我究竟在干甚么?
  我居然吻了两个女人。
  只知道,我对潘小莉跟梦瑶同样有着「爱」的感觉。然而,二人不同的亲吻位置,令我明白我更爱那一个。
  梦瑶。
  在我跟潘小莉相拥的一刻,忽然门外「卡嚓﹗」一响,而且有人叫道﹕「小莉?」
  我跟潘小莉应声一看,见有一个男人已经开门进来。
  「阿文?」
  潘小莉彷彿如电击似的放开我怀抱。
  那个男人就是李伟文。
  看见刚才我俩拥在一起,李伟文忽然板起了口面。只见他跟潘小莉说话时,才转得和顏悦色的道﹕「你要我化验狗隻的肌肉组织已经出了结果了。」
  「结果如何?」回到公事,我再次严肃起来。
  只见李伟文白了我一眼,便无意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之后跟潘小莉道﹕「初步结果,拟似天花有可能令宿主的肌肉变得发达。」
  「啊?」潘小莉叫了一声。
  「甚么?」我惊讶的叫了一声,道﹕「即是说,拟似天花会强化宿主的体质?」
  李伟文对我不大耐烦的道﹕「对。」
  此时,我心中忽然有一点古惑,轻声说﹕「说不定拟似天花倒有点价值,那么先不要上报卫生署。」
  这个心中的古惑,霎时间说不出来。但却使我打消了上报卫生署的諗头。
  因为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了解拟似天花。
  要是得知了背后的秘密,那么我的成就又要写下新一页了。
  想到此处,我忽然咧嘴一笑,细声道﹕「虽然眼前的病毒很可能应已被列入为第四级病毒,而且这根本是一个赌博,但是我仍然觉得这很值得花时间去研究。」
  「振宇,你在说甚么?」她听见我自言自语起来,于是疑惑问道。
  「啊﹗没有,既然如此或许要先再彻查清楚才上报卫生署。」
  「嗯﹗」李伟文亦点一点头,道﹕「我认同彭振宇的做法。先不要上报卫生署。」
  「哦?」我诧异的叫了一声,这傢伙一直是我的对头,他很少会认同我,听此一言,或许他跟我一样想在拟似天花中找一点……「好处」。
  这时,李伟文忽然温柔的望着潘小莉,道﹕「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方向去医治你,或许要花一点时间。小莉你多忍耐一会。」
  潘小莉微笑的点一点头。
  此时李伟文忽然向我对望。眼神是多么充满敌意,而且当中带有一点胜利者的神色。因为他比我更快的得悉拟似天花的秘密。
  此刻,我知道他在想甚么。
  「要竞争吗?随时奉陪。」我心中暗道
  然而,心中的古惑大作,如期跟他竞争,倒不如好好的利用他吧﹗
  「嘿。」
  我忽然阴险的笑了。
  突然﹗
  眼前的影像消失得无影无踪﹗
  换来的却是一片黑暗。
  只感到两眼像是渐渐张开,头中的剧痛恰似馀震的渐渐痛出来。
  微弱的光线射入眼帘,才发觉自己原来卧在一个昏暗的课室中。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
  可是,这个梦却来得很真实﹗真实到几乎可以实在地捉摸梦中的人和物。
  就连跟梦瑶接吻的感觉到这一刻仍然记得一清二楚。
  是埋在深处的记忆吧。我心中这样想着。
  原来我跟梦瑶、潘小莉有着这样的三角关係。
  更加想不到的是,梦境似是要向我吐出拟似天花的事。看来,我、潘小莉、李伟文及蒋文刚是专责调查拟似天花,如果我朝着这四个方向去调查,说不定会查出拟似天花的秘密,那么教授的遗愿便早日达成了﹗
  但,可惜的是我已经失忆,我等同要由零开始的调查拟似天花。而潘小莉已经丧化成活尸人,这条线索已经灭绝了。而李伟文,我觉得他所知的事实可能是四人之中最多,但是他生死未卜,或许已经死了,即是说不要对这条线索抱有太大期望。因此,唯一的依赖就是蒋文刚这个疯子,希望他傻得不够完全吧﹗
  另外,令我更感惊讶的,我跟李伟文为什么好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而且,梦境中的我彷彿有点奸诈,说甚么要利用李伟文?此外,我提到的「心中的古惑」又是甚么一回事?梦境中的我跟现在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想着想着,我的头又痛起来,教人连声叫苦。
  「你醒来吗?」一把温柔的女声在叫嚷。
  只见眼前人影扰攘,在白银月光照映下,我终能看见她。
  梦瑶。
  一看见她,我便有一股想拥着她的衝动﹗自我记起跟她往事,彷彿寻回了失去的感觉,我觉得我俩已分开了数个月甚至更久﹗
  只可惜稍一动身,我的头痛便大作,才起立不够半个身位,便左摇右摆的倒下来。
  不过最重的是她现在别无大碍,那我终我松一口气。
  「小心。」梦瑶伸手把我扶起,但语气依旧的冰冷。她拉开了一张椅,道﹕「你先坐下吧。」然后,她坐在我对面,又道﹕「蒋文刚一直跟我在一起,他没有出意外。你可以先放心呢﹗」她指向长桌上呼呼大睡的蒋文刚说道。
  她果然知道我会担心蒋文刚。
  可是内心深处,我更加担心她。
  「那你还好吗?」我说道。
  梦瑶点一点头,道﹕「只是有些地方擦伤了。没有大碍。」
  「那就好了。」
  虽然,我已唤起了对她的记忆,但是我俩的对话却跟刚相识的人没有分别。或许,是她想由零开始的认识我这个人,又或是……曾经忍痛的把我忘记。
  那我……该好不好跟她相认?
  「是你救了我吗?」
  「嗯,那时我们藏匿在另一间课室。原本被阿乐找上,但是他忽然停止拍打课室的门。然后,他好像跟别人争执起来。当我走出课室之时,已看见你倒在地上快被他杀了。」她似有馀悸的说道﹕「情急下,我便把他击晕了,然后把你带到这里。」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想起来,梦瑶明知我已经失忆了,但仍在地下留下找寻她的线索。要是我怎也想不透是她留给我的记号,那岂不是有机会让阿乐找上她﹗
  或者,她内心希望即使我已经失忆了,但仍能记得她。
  可是,这个赌博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要是我想不起,可能我俩已经阴阳相隔。
  「啊﹗说起来,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卓辉呢?」
  被梦瑶如何一问,我实是不知如何答辩。霎时间,一层灰意幪在面上。
  我俩相对而视,只见她的神色愈来愈难看。月光照耀下,我看见她眼眶内已闪闪的发出泪光。如时者,我亦内疚作祟,渐渐的离开她的目光。
  她见我沉久不语,再加上面部表情,定是猜到卓辉已死了。
  片刻,我才结结巴巴的道﹕「很抱歉,我终归亦救不了他。」
  梦瑶听我一说,已经呜咽一声的抽泣了。
  此时,内心的疚意再次倍增。
  「对不起。」
  「不用道歉……」梦瑶啜泣的道﹕「他……死于意外……跟你无关。」
  事实上把他简接害死的,是我的犹豫。
  既然卓辉已死,我该要好好还他的心愿,我轻握梦瑶的手说道﹕「别哭了,其实卓辉死之前,有说话想说给你知。」
  梦瑶微微点头。
  我长吁一口气,道﹕「其实卓辉一直喜欢你。」
  可是,她哭得更厉害。
  此时,我不再多说。好好的让她抒发情绪。
  此时哭声伴着月光,使得气氛更加惨淡……
  ……
  ………
  ……………
  月光?
  慢着﹗
  为什么会有月光?
  为什么天上会有月光的﹗
  现下是甚么时候?
  倾刻间,心中忽然鑽出一阵惧意,我知道我仍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我知道有一个人正在生与死间徘徊,为的是等着他心爱的女儿﹗
  是东叔﹗
  我居然昏死得差点忘了东叔﹗
  我立时惊叫了一声﹕「梦瑶现在是甚么时候?我昏晕了多久?」我摇着她,紧张地道。
  她感到气氛突然紧张,竭力的停止哭泣,但是仍呜咽着说﹕「大约九时多,你刚才已昏倒差不多三小时。」
  「甚么﹗三小时吗?」我火灼的大吼一声﹗本是入睡的蒋文刚亦惊醒起来。
  心内一阵绝望的感觉。
  「东叔啊﹗」我不自觉的叫道。
  三小时,我不知道东叔能否支撑那么久。
  天啊﹗你一定要守护他﹗
  可是,想起活尸人愈来愈兇狠强悍,心中的绝望顿时倍增﹗或者东叔已经死了﹗
  ……
  ………
  不﹗
  不可以﹗
  我不可以被负面想法冲昏了头脑﹗东叔一心渴想梦瑶叫他一声爸爸,他一定有方法令自己活下来﹗
  「振宇﹗你怎么了?爸……啊……东叔出事么?」梦瑶听我如此惶恐焦急,心中亦有了最差想法。如此的心情,亦暴露了对父亲的担心。说话其间不自觉的叫了一声「爸」。
  我先作深呼吸,可是亦压不了着急的心情,说﹕「我不能多作解释。我们要走﹗快﹗东叔……你爸爸需要你。」
  梦瑶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我己知道她俩之间的关係,诧异的道﹕「你……你已经知道了。」
  我点一点头,便挽起她臂弯,道﹕「快走啊﹗他……他……。」一说到东叔命不久矣,我忽然难以开口。但是我一定要把事实告诉他﹕「他出事了,可能……会活不了。」
  忽然,我听见呜一声,已看见梦瑶已痛哭流涕。此时,我把她拥入怀,耳边温柔的道﹕「梦瑶你一定要坚强,我们要快走啊。我不想你们两父女会后悔一生。」
  她向我抬头,道﹕「我……我……很想见他……」
  「那起行吧﹗」
  说罢了,梦瑶向我点头。刻不容缓,我们三人便找回东叔去。
  二楼。
  来到这里,实是有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因为我知道东叔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杀戮战场,眼看着走廊的尽头恰似一个无底旋涡。当中有多少个怨灵在吶喊,在向我招手?
  看见如此境况,我实是为之却步。
  但是想到濒死等待梦瑶的东叔,即使再没有勇气,我却得要把梦瑶带到东叔面前。
  因为,我真的不希望她两父女会后悔一生。
  「希望遇不上敌人吧﹗」
  说罢了,我一手抓起一瓶液体炸弹便走入通往地狱的走廊。
  走廊九曲十三弯,愈是走入深处,我愈是听见悽厉阴寒的哭声。我知道,这是向我讨命的活尸人所发出。然而,我却看不见半个尸影。心下一寒,或许是活尸人已统统埋伏起来,待我们跌入陷阱时,便来一个死亡突击﹗
  想到此处,液体炸弹快被我紧握到捏得出裂纹。
  我跟梦瑶对望了一眼,看见她一面惊慌懮心,于是我便轻轻的握起她的手。
  「啊﹗」她似是意料不到我会牵着她。
  「这里很危险,你不要离我太远。」
  梦瑶微笑。
  感到手中渐渐被握紧,我知道她很放心的将自己交诧给我。
  此时﹗
  我脚下忽然喀嗤一声的,我低头一看,便怪叫的道﹕「木屑?」
  我放眼于面前的走廊,一路之上全是木屑﹗
  我蹲下来拾了其中一块观察,便发现不了木屑上都沾了嫣红带棕的血色。
  「振宇﹗」梦瑶忽然高声叫嚷,使我从思考中回神过来。只见我抬头一剎,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耳朵所听的便是她的悽惨啜泣。她或许已柺入了我眼下的转角位。
  我带着蒋文刚走入转角位,吓见地上的木屑散得恰似绽放中的花朵。我应梦瑶的哭声一看,原来我左方房间的木门已被撕出一个大洞来﹗
  房间内彷彿向我投射出耀眼的嫣红。全因内里简直是一个屠宰场,满地鲜血。
  只见房内啜泣中的梦瑶抱起一部相机向我连声呼喊﹕「是爸爸的﹗是爸爸的﹗」
  只有东叔的相机?那他的人在那里?
  我惶恐的东张西望,看见地上的木屑及那被撕毁的大门,这令我知道这个东叔置身的房间最终敌不过活尸人的进攻﹗可能他现在已经惨被撕食﹗
  我的天﹗
  我终究亦赶不到救回东叔﹗
  又有一颗生命被我活生生的扼杀了﹗
  我绝望的依着门墙而坐,双手疯狂似的抓着头皮﹗痛恨自己为什么会在危急关头昏死过去?
  我不敢正面看着梦瑶,因为是我令她失去了父亲。
  于是我竭力的转移视线,望出房间外……
  ……
  ………
  啊?
  房外的地上除了木屑外及班班血跡外,发现仍有一条血路﹗
  心中再次联想,定是活尸人破门了后,把东叔拖到不远的地方大快朵颐。此刻,心中既寒又痛。
  梦瑶痛哭啜泣的声音愈来愈大,真教人心痛。
  然而,哭声之中我忽听见一把不属于我们三人的叫声。
  「啊。」
  叫声沉厚,但是仍不难听得出是一个濒死的人所叫的。
  如此声音吐出,我跟梦瑶皆面面相覷。知道这把声音实是来得太突然、太奇怪。
  「啊。」
  但声音不带半点怨念,可以肯定不是活尸人,而且愈是细心聆听愈是感到熟悉。
  良久……
  「爸爸﹗」
  「东叔﹗」
  我跟梦瑶不约而同的呼喊东叔﹗
  「跟我来﹗」看见地上的血路,便想到朝着这个方向定可以找到东叔﹗于是我抓起梦瑶的手沿着血路奔走。
  在转了两个弯位后,东叔的濒死呼喊愈见清晰﹗彷彿他就正在我眼前,心下绝望感觉立时大消﹗
  此时,我俩于直路前止步。
  东叔就卧在前方。
  他身体仍然有微弱的起伏,他仍有呼吸﹗他仍未死去﹗
  「爸爸﹗」
  看见父亲身卧血中,梦瑶彷彿心灵俱裂、精神崩溃的倒在地上。
  哭,已经哭不出声。
  「别担心啊﹗或许东叔别无大碍呢﹗」
  显然是安慰她的谎言,看见东叔失血太多,相信亦命不久矣。
  我俩二人使了一个眼色,便想走到东叔旁。
  然而,我心中忽然鑽出一点想法,令我叫了一声﹕「慢着﹗」我们立时止步。
  梦瑶亦不惑不解的看着我。
  霎时间,我说不出是甚么想法。只感到,太奇怪﹗太巧合了﹗为什么这个时间会碰上东叔?
  方才看见房间木门的情况,我百分之一百地肯定是因活尸人破门而入所造成。
  而地上的血路我亦敢肯定是活尸人拖行东叔所致﹗
  要是东叔现在已死得死无全尸,一切还来得容易去解释﹗
  但是,为什么东叔会活到现在?
  活尸人不会急不及待的把他吃掉吗?
  阴寒,突然由心而发。我在猜想,或许我们已经跌入了一个死亡圈套。
  就在此时……
  「呜啊﹗」怨气极大的呼喊响在耳边。现下只有我、梦瑶、蒋文刚及东叔四人。有谁会呼出活尸人的嘶叫?
  唯一解释的,就是东叔已丧化了﹗
  是他﹗
  是他引我们来这里﹗是他要我们跌入圈套﹗
  只见卧在地上东叔忽然抽搐着身体,缓缓的站起来。一股不祥的气息自他身上发出。
  东叔渐渐向我们转身,此时蒋文刚已经吓得蹲地大叫。
  因为我们看见了一张脸孔﹗
  一张贪婪、狰狞、邪恶的脸孔。
  一双泛了血红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梦瑶快要倒地昏厥。而我,亦更加大惑不解,因为东叔丧化得太快了。回想起,丧化的速度不是因应体质的强弱吗?东叔身体那么壮健,有可能已丧化了吗?
  可是眼前的一切,亦切切实实的告诉我,丧化的速度不再是因应体质的强弱而判定了。
  而是因为……
  突变。
  病毒在突变。
  「啊……呜啊﹗」
  此时,东叔渐向我们迫近,我们被迫后退。
  但是面对父亲,梦瑶始终抱念一点亲情,不愿多退一步。
  忽然,耳朵听见东叔嘶叫,眼前更是一个剽悍快影,颈上已感到被人大力捏紧。当听到梦瑶的削耳尖叫时,我知道我已被东叔牢牢的抓起颈项﹗
  「爸爸﹗不要啊﹗不要啊﹗」
  「东……东叔……是我……是我……我是振宇。」只感东叔渐渐向我压下,令我开始透不过气。
  只见他听见梦瑶的呼喊,面色闪过了一丝异样。狰狞的面孔中,忽然闪现出正常人的样子。但是这维持不了半秒,就回復贪婪邪恶的神情。
  东叔一开始便向我下手,看来他即使已丧化了,但仍保留对女儿的爱。是父爱仰止他杀害至亲。
  此时,发麻了的双眼,我似是看到了教授正向我招手。
  教授。
  东叔无限的父爱令我记起了教授。
  此时,彷彿如热锅蚂蚁的梦瑶已疯了似的摇着东叔的臂膀,道﹕「爸……不要啊﹗」
  此时,东叔大咀已张,我知道我的死期已到。
  「别……别……再向前……」
  我心一诧异,我看见东叔面部抽搐的遂字吐出这句说话。
  思绪一下子清晰了﹗病毒的突变虽加速了丧化时间,但是仍然保留了这段人性过渡期﹗
  「爸﹗」梦瑶似有盼望的叫道。
  真心的一声「爸」,使得东叔面上邪意大消,狰狞的面上忽然温暖的笑了。
  「我……我……等到了……」他面虽邪恶,使得原本可亲的笑容亦狰狞万分。可是我知道,他心中已经很满足。
  东叔再次向我望来,突然往我一推,我渐渐的向后跟着,他道﹕「走……不要……再走前……走﹗」
  莫非前方有危险?
  突然﹗
  「呯嘭﹗」巨响,方才东叔倒卧之处的两则忽然倒下了两扇木门﹗尸叫猝然大作,数之不清的活尸人于两则房屋摇晃步出﹗
  这是一个陷阱﹗
  这是一个伏击陷阱﹗
  活尸人一下子变得聪明到会懂得佈下陷阱﹗我实是不敢相信,只懂把双眼瞪得老大﹗
  然而,地上不寻常的震动、群群尸影中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活尸人会设陷阱的谜题立时化解﹗
  那个庞然大物就是曾于保安室中跟我一战的——变种大混球﹗
  东叔边推着我边说道﹕「那……大混球……别小看他……。是他……拖我……到那个位置……」
  言下之意,是大混球佈下这个陷阱?
  「我猜那……那家伙……定是……早已……观察我们……知道我们的关係……说不定……他……早就在图书馆的时候……观察我们。」
  「那即是说用你作饵,引我们跌入陷阱?」梦瑶惊叫道。
  东叔点一点头。
  此时,我脑中似是看透了那大混球的计划。难不成,图书馆的窗户离奇被打破是他做的好事。然后分散东叔一行人,特别是将最有力量的东叔孤立起来。再之后要他意外受重伤,那么当我们来找回东叔的时候,便会乖乖的跌入他的陷阱﹗
  他实在聪明得太恐怖了﹗
  很有可能,仍然保留了人类的智慧。
  活尸人之间用拍打的方式去沟通只是一个楔子﹗活尸人的行动极有可能是听命于那个大混球。想到活尸人会包抄东叔,这为我的恐怖假设留下一个有力的说服力﹗
  这家伙究竟是甚么东西啊﹗
  我已心寒得面色已发紫﹗
  放眼处于尸群中的大混球,他彷彿向我报以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他眼球灵动的,不知又想出甚么臭主意。
  啊?眼球灵动?
  他不是「未开眼」吗?
  现在他已「开眼」,相信我们已没有命离开大学﹗
  东叔把我推多数尺,忽然大力一推把我推出丈外。此时,亦听见一声狮吼,隐约看见大混球老大地张大咀巴,他身前的活尸人已向我们衝来﹗
  「带梦瑶离开﹗」东叔的叫着。
  「那你呢?」我喊道。
  「……心愿已成……我再无……任何牵掛……」东叔转身对着正涌来的尸群﹗
  难不成,他要挡着活尸人?
  想到这样,已看见梦瑶已叫破嗓子的哭闹起来,从后拥着东叔连声说﹕「不好﹗不好啊﹗」
  东叔奋力的将她推开,便向尸群多行数步。然而,脚上似被缠了绳子的,他低头一看,便看见梦瑶跪在他脚前,死死缠着,哭道﹕「爸﹗不要啊﹗爸……跟我离开好吗?」
  东叔别过头来,狰狞的面貌忽然带有淡淡哀愁,两眼已垂下串串泪水。只见他忽然面上一狠,便重重的把梦瑶踢开。
  这一脚甚重,令梦瑶吃痛的被踢开馀丈,于痛哭中咳了数声。我立时上前拉起她,因为愈人向前,便愈早掉入地狱。然而,梦瑶却奋力的争扎,哭叫﹕「爸……爸……不要啊﹗我……我早已经……早已经……原谅你﹗……自跟你工作……我知……你已经改变了……。」
  听见此处,我亦不禁掉下眼泪,叫道﹕「东叔﹗梦瑶需要你啊﹗」
  东叔稍一停步,似是犹豫一会,他回望梦瑶,痛哭流涕的道﹕「……宝贝……方才……爸不是……全心……踢你……。……我……一生没有……当过好父亲。就在此刻……让我好好的扮演这个角色……好好的保护你﹗」
  说罢了,东叔向尸群全速狂奔﹗
  他主意已决,我跟梦瑶亦没有改变的可能。只知道,已经崩溃的梦瑶在我怀中疯狂的喊起﹕「爸爸﹗我爱你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其中一个人死……才令我俩走回一起……这个代价实在太大﹗太大了﹗」
  东叔跟尸群一撞,尸群杀势立时一阻,他大喊﹕「趁现在……走啊﹗」尸叫混杂东叔的惨叫。尸群似乎正在「处决」这个叛徒。
  东叔我不会白白要你死的﹗
  我立时拉起梦瑶,便要离开。但是梦瑶似是牢牢的镶嵌在地上,怎也拉不走。我立时对她吼道﹕「走啊﹗你留在这里亦白费﹗东叔就是要你活下来﹗活下来﹗明白吗?」
  她哭得已经不会说话,我又道﹕「我们死了﹗东叔是白死的﹗走啊﹗」
  梦瑶身一软,便要跟我及蒋文刚远走。
  走之时,我更听见,东叔叫道﹕「梦瑶就交给你了﹗」
  听见他在呼喊我,我回头看着东叔。
  然而,他的呼声却突然消失﹗
  因为我看见东叔的身体彷如陶瓷般于空气中碎开数份﹗
  是那个他妈的大混球﹗他总要把东叔弄得死无全尸﹗这一个帐我一定会算到你头上﹗
  我们三人不停的狂奔。不知是否上天的保祐,还是蒋文刚被生离死别的场面所感动,他居多没有发疯,而且更比我跟梦瑶跑得快﹗尸群虽迫得紧贴,但是我们已经来了出口——红门﹗
  「呜啊﹗」
  尸叫长嘶,似是因看见我们要溜走而愤怒起来﹗
  「卡嚓﹗」我大力的推开红门﹗一步迈出,我们终于逃出了城市大学﹗
  然而,危机仍未解除﹗红口没有上锁的,根本挡不下澎湃尸潮﹗
  于是我向左走,往墙上的电制一按﹗随即响起了机械声,眼前的红门便渐渐的放下铁闸。
  「杀了你们﹗」
  当铁闸快要完全放下时,红门内有人吼叫着﹗细看下,原来是疯了的阿乐。我不知道他从那里来,或许早就红门前等候我们。
  「我要出去﹗我要杀了你们﹗」
  只见他不停拍打红门﹗当他得知铁闸尚有一个身位便完全放下时,便拉开红门想就此鑽身出来﹗
  「给我滚入去﹗」我一心怒意,便趁他伸出半个头时,一脚踢在他面门。他闷哼一声,便退回红门内。
  「振宇你……」梦瑶见我这样的举动亦惊叫道﹕「他会死的啊﹗」
  「放了他出来,就是我们死﹗」我白了她一眼道。
  「那你跟谋杀又有何分别?」
  「但这家伙为了自己已经杀了两个人命。」我一想起被他杀死的人,我便激动的道﹕「现现当作教训他一下吧。再者,即使他不杀我们,他背后的活尸人会啊﹗」
  梦瑶亦没有气力的跟我争辩下去。
  「你妈的畜牲﹗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阿乐吼声之中,渐渐带有惧意。只知道,活尸人已经赶上﹗
  「嘭嘭嘭……﹗」活尸人纷纷撞上红门而发出如鞭炮的巨响。
  此时,阿乐向我使出怨毒的眼神。
  「你看清楚吗?」我指着自己的脸,道﹕「这就是你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多谢你教懂我。」
  阿乐听见后,便闪过一丝绝望神色,然后便傻傻的笑起来。
  过不了片刻,就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及一连串的撕食声。
  心下一快,我好像为那两枉死的生还者讨回了公道。然而,梦瑶的冷冷神色却令我知道她极不应同我的做法。
  「一个人死,总好过所有人死。你亦不希望东叔的死是白费吧。」我轻搭她肩膀说道﹕「抱歉,有时为了生存,总要有点牺牲。」
  她没有点答我,只是别过头来,道﹕「走吧。」
  只要穿过眼前的行人隧道,便可以到达一座大型商场。当中可能有活人,而且亦有食物等必需品。那么先到那里作第一个落脚地吧。
  一路上,我跟梦瑶没有说话。一来,她刚刚丧父,想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二来,她可能恼我故意见死不救。
  可是,我却暗自奇怪,为什么自我唤起了部分记忆的一剎那,我好像变得有点阴险奸诈?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我。
  想着想着,我们一行三人已经来到了商场。
  突然﹗
  「呯﹗」一巨响,吓得我三人立时止步﹗只见于我脚前不下一寸之位上,忽然鑽出了一个小孔,而且那小孔仍飘出灰白色的硝烟。
  「别动﹗」头顶上发出闷雷似的叫声。
  同时,耳朵听见「卡嚓……卡嚓﹗」声。
  此时,我知道,下一颗子弹将会准确无误的鑽入我脑门。
  (待续) 第二十章 庇护   眼下小洞子飘出的硝烟刺激着我的鼻腔。这种催促心跳的气味,令我神经绷紧起来,因为我知道,下一颗子弹将毫不留情的鑽入我脑袋。
  「别开枪﹗」我吼了一声。
  「我们是活人。」梦瑶亦叫道。
  此时,我偷偷应声窥看,看见我左上方的楼台上,有二男一女,此三人各手举长短枪。其中身形最魁梧的男人手中的左轮手枪,枪咀中仍飘出白烟,看来就是他开枪警告我们。
  「别动﹗」另一个较年轻的男子喊道﹕「否则把你们轰死﹗」
  年轻男子的叫喊雄壮,令这个警告变得更威吓有力。霎时间,我们三人都不敢作动,绷硬如石像。
  「把双手举高﹗」另一把女声喊道。
  巾幗的叫声不比鬚眉弱,使我们缓缓的高举双手。此时,于我顶上忽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似是在讨论我们。
  不出片刻。
  「沙展,看来他们没有危险性。」年轻男子叫道。
  「嗯。」沙展洪亮的叫道﹕「子诚,阿花带他们入安全区。」
  「尊命﹗」
  上方传来了三声急步,但却渐渐远去。我偷偷的瞧一瞧,见那三个人影已然消失。
  我们企着不动片刻,周身关节已渐渐发酸。此时,耳朵听见两声急步自远方而来,良久,步声接近之时却又忽然缓慢下来。我左眼微瞧,看见一对身影正步步为营的靠近。
  身影接近时,原来是两位身穿防暴警服的男女警察。他们高举手中的黑管子,战战竞竞的走来。倾刻间,有感到他们手中的手枪所散出的杀气,彷彿是锐利无比的刀子,正狠狠的抵着我的喉咙。
  先向我走近的男警,其身子高高的,凌厉的眼神如刀一样锐利,样子甚为俊朗。而男警身旁的女警虽然个子小,比男警矮出一个头。但是其黝黑的皮肤,结实优美的肌肉及其中性的样子,要不是胸襟上突出的双乳,骤眼看来更似是一位俊男。而二人眉宇间的冷酷神情,则散发出警察独有的权威。
  他们一走近,两双眼睛灵动着,且带有百分百的怀疑地打量着我们。
  「先别动,请跟我们合作。」男警叫声朗鸣有力,令我霎时间亦不敢作动。
  此时,男警把手枪放回腰间,然后向我指细的搜身,而女警亦对梦瑶搜身。
  当男警搜至我的腰包时,便搜出了液体炸弹,道﹕「这是甚么?」
  「这是炸弹,摇得过度剧烈会爆炸。」
  男警听罢,严肃的叫道﹕「那么这东西需要暂时交由我们保管。」然后,他把我的腰包解了下来。
  良久。
  女警向男警道﹕「搜身完毕。」
  男警点一点头,然后抽出置放腰间的手枪,向我道﹕「先跟我们到安全区,这个商场不是百分百安全。」
  我听罢,心中一凛,恐怕商场的某一个角落埋伏了不少活尸人。
  之后男警带我们到安全区去。他举起手枪,两眼亦立时厉起来,彷彿于前方射出了两行光线。只见他每一步都很慬慎,使得气氛更加绷紧。其间,男警忽然道﹕「基于保安理由,这个商场的原设计用大闸划分多个区域。之后,沙展他利用这一点来划分安全区。」
  此时,我环看四周,见商场空无一人,使得我们的脚步声于空荡荡的广场中久久不能散去。然而,看见了无一人,想必背后隐藏了原因,于是好奇的问身前的男警﹕「为什么这里空无一人?」
  男警忽然面上闪有难色,道﹕「人都死光了,当然空无一人。」雄伟的语调中,带有淡淡哀愁。
  此刻,我细心的观察四周,见地上、墙上皆染了朱竭色的血跡。而地板上除了破碎了的甚至厨窗外,而且有着多个大少不一的圆洞子。见洞子外围发黑,似是被高温烧过。
  「这是子弹痕。」男警见我想得入神便说道。
  此时,脑中、耳中、鼻腔甚至双眼都彷彿感受到一阵阵杀戮气息,嗅到呛鼻的硝烟,听见地狱怨灵的吶喊及看见一幕又一幕惨不忍睹的疯狂屠杀。这是人与尸之间的战争,距离我们并不远,或许就在前天,或是更早的发生。看来,男警口中的「安全区」背后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去换取的。
  走了不久,我们原来已于扶手电梯前驻足下来。
  「还有多远?」我问道。
  「安全区在顶层。」身后的女警叫道。
  扶手电梯早已停顿,眾人迈步登上时,脚踏的噹噹回响,徘徊于整个商场。
  眾人来到顶层,途经一间连锁快餐店时,忽然﹗
  死寂的商场忽然传出阵阵怨嚎。寧静的广场,使得怨嚎显得份外响亮。而且,叫声此起彼落,恰似一首交响乐。眾人心中一凛,立时驻足起来。
  我细心听见怨叫,见一些店舖内里黑黑的,像是深潭。当中的叫声自深潭发出,回音大作,使我似是看见一段波浪形的音波。看来,敌人就藏身其中﹗
  想着想着,身旁的快餐厅店亦传出阵阵怨气﹗
  两位警员似是个因受惊而耸起毛发的猫儿,立时举目环视,而且更高举手枪左右戒备。
  男警边厉眼四周,边轻声道﹕「他们很聪明,知道我手上的手枪会取去他们的命。因此看见有枪或是穿军装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他向我回望,表情虽冷静沉着,但当中亦隐约透露慌张神色,续道﹕「因此他们会藏在暗角位,然后偷袭,这是死去的同伴告诉我的。」说罢了,我看见他面上有一点哀愁。
  听他一说,恐怕活尸人已渐渐迫近,又或是在某地隐伏。说不定我们现下的位置,已经踩中了活尸人的陷阱,使得隐藏中的活尸人嚎叫起来。
  两位警员应变奇快,他们东张西望片刻,忽然吼了一声﹕「跑﹗」
  霎时间,我跟梦瑶、蒋文刚呆立了。
  男警两眼厉着我,道﹕「往前跑,一直的跑﹗别回头﹗别转弯﹗快﹗」男警一手推着我的肩膀。此时,我才知悉危机迫近,即时抓起梦瑶的手拔足狂奔﹗
  我们三人一直向前跑,那两个警员则留在原地。只是听见于后方的二人叫嚷了数声。当我似是听到二人的对话时,我们三人忽然停止奔跑。两眼向前注视,原来我们被一个大铁闸阻挡了去路。
  我们被困死了﹗
  只听见那些怨嚎似是愈迫愈近,但倾刻间又忽然消失,当再次发出时,却吓然听见是四周环响﹗
  眼虽看不见,但耳能听见﹗使我于脑中建构出一幅可怕的图像﹕四周皆亮起了贪婪、邪恶的兇光﹗
  「我们被包围了﹗」梦瑶惊叫一声。
  此时,蒋文刚亦发作,把身体倦在一团颤抖着。
  尸叫的迫近,使我焦急慌张的如热锅上的蚂蚁﹗霎时间,整个人如疯了似的疯狂地拍打眼前的大铁闸。
  这刻,背后忽然传来两声炸响,吓得我周身神经似是被拉扯了一下。
  我应声回望,吓见后方忽然飘出白汒汒的烟雾。当白烟飘近我的鼻腔、皮肤及双眼时,驀然间感到一股灼热烫辣的感觉。我们三人顿时咽喉发养,连忙咳着,肺叶似被人捏紧。两眼亦被刺得济出了眼水。此时,我才知悉了这些白烟是催泪气体。
  「咳……咳……」我们被烟呛得快要窒息。两眼渐渐发麻的其间,看见白影之中有人影在扰攘。心想,定是活尸人悄悄迫近。
  如今的情况,简直是丧失了反抗能力。我只是白瞪着眼,看见眼前渐渐化开的人影,挟带着沉重的呼吸声向我招手。
  此时,肩上被他一捏。背后亦忽然听见机器錚鸣的声音。
  「快进去﹗」
  眼前的人影叫道。后来被他一推,我的身体便软弱的倒下。迷糊间,感觉有人于我背后接紧,然后拖着身体,耳朵更听见周身有人在吵闹﹕「快﹗还有那个女的﹗快拉她入去﹗催泪弹对付不了那些臭虫的﹗」
  「干﹗已追上来了﹗」
  「甚么?妈的﹗我不想再花太多子弹﹗」
  「呯﹗呯﹗」
  忽然两声雷轰,使我于迷糊中清醒﹗
  其后,耳朵再次听见机器錚鸣的声音。
  良久,鼻腔内的呛促的感觉渐渐消去,可是咽喉仍然发痒,停止不了咳嗽。然而,眼睛已渐回视力,眼前已化开的影像慢慢地合而为一,眼之所见依旧一扇大铁闸,白烟已散去。只见,我周身除了正卧地咳嗽的梦瑶和蒋文刚外,身边亦站立了三位戴上防毒面具的防暴警察,看来是就是他们把我们拖到铁闸后。
  其中身形高高的男警脱下掛在面上的防毒面具。面具下有一个俊朗的面孔,细看下原来是刚才跟我同行的男警。
  其馀两位警员亦脱下了防毒面具。其中一个身形最娇小的,便是那个女警。而站在二人中央的,有着魁梧身体、两鬓化白且面有白银鬚根的警员,见他肩上有三个重叠在一起的箭咀襟花,相信就是男警提及过的沙展吧。
  我们三人惊魂未定,而且吸入过多催泪气体,霎时间脑内一阵晕眩,身体摊软软的粘在地上。
  此时,沙展向我走近,他上下打量了我,倾刻间,身上似是感到有一双圆珠在游走,令我很不自在。
  「这里已是安全区,放心,你已经脱险。」沙展打量了我之后说道。声音虽响亮,但略带吵哑。此时,鼻中尽是沙展喷出的菸味。
  我们被三位警员扶起,走入安全区的内部。我细心的打量安全区,原来幽暗的安全区中是包括了一个美食广场及数间商店。
  三位警员带我们到美食广场安顿下来。此时,我看见广场中有七个帐篷。其中四个帐篷中透出淡淡昏黄。看来,这里就是他们作息的地方。
  这三人把我跟梦瑶、蒋文刚围起来。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见有的带着怀疑、有的带有猜测。而沙展更用如盘问犯人的眼光盯着我们。霎时间,我混身不自在,梦瑶亦紧张得发抖起来。
  「你们是甚么人?从那里来?」沙展先是打破沉默的说道。
  「我们是匿在对面那间大学的生还者。」我说道。
  「哦?」沙展仰一仰头,似是有点怀疑,续道﹕「世界混乱成这样子,想不到仍然有人活下来。」
  此时,「卡嚓」一声,眼前闪烁着火光,只见沙展抽了一根菸,又道﹕「无论怎样,你们来到这里就得要安份一点。这里一切由我作主。」他吐出一口白烟,语气就似是命令我们,续道﹕「在这里做任何事都要先得我同意,食物、食水等必需品由我来分配。」此时,他很自然的摸一摸掛在腰间的手枪。这是一个暗示﹕拥有绝对武力的人,便拥有绝对的权力。这就是安全区内的法则,甚至是现在整个世界的法则。
  说实在,我忽然对这个男人產生了一种……讨厌。
  「要是违反了这里的规则,下场就是这个。」沙展指了一指远处一间放了大闸的商店,道﹕「被囚禁起来。明白吗?」
  我老不愿意的点头。
  沙展又抽了一口菸,又道﹕「该是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是陈达志沙展,身旁两位是我的部下。」他指了一指身旁的男警道﹕「他是郑子诚警员。他身旁的女警是花梓美高级警员。」
  郑子诚跟花梓美向我点头微笑。
  看见二人的微笑,绷紧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然而,我关心的却是中子弹轰炸香港的事。想到此处,我便很想了解他们会否有一个逃生的计划。
  「陈达志……」
  当我要问他的计划时,他忽然哼了一声,打断了我的话。
  「叫我做沙展,或陈警长。」陈达志道。
  这一句当真令我十分反感。
  「呃……沙展,你们有计划吗?」
  「甚么计划?」
  「逃生的计划。关于中子弹轰炸香港的逃生计划。」
  「无。」陈达志斩钉截铁的道
  此时,我被吓打了突,道﹕「你们打算呆在这里等死吗?」
  陈达志抽一抽菸,然后嘲笑了我数声。
  他妈的﹗我真的想在他脸上摑下几记耳光﹗
  「你于大学中大可以呆呆的等死。」陈达志吐出烟圈,道﹕「你冒险滚到这里,定是有一套逃生计划。那你的计划又如何?」
  「我们打算逃到邻近的军营又或是警处。那里相信可以得大的保护。」我满有信心的回应他的挑衅问题。
  然而,陈达志却笑了一笑,道﹕「你给我听清楚。」他用挟带烟蒂的手指指着我,道﹕「我就是来自邻近的警处。」
  「那有甚么问题?」
  「那里早就变成了地狱。」陈达志面色沉下来,又道﹕「即使是军营亦无一幸免。」他面带苍桑的,呆视着飘在空中的烟圈。
  「为什么啊?」我实是感到难以置信,只把两眼死瞪得老大﹗因为,军营及警处内有庞大的军火,理应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旁的郑子诚忽然插口道﹕「因为大部份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以为警处是最安全。谁知,连被咬的伤者亦走到警处内,其后警处就爆发丧化事件。」
  「愚蠢的政府及传媒亦呼吁市民走到警处寻求保护。最终令最安全的地方变成最危险。」陈达志冷笑的道﹕「伤者丧化的速度很快,最快是24小时内就成了活尸人。因此,我们亦自身难保。」
  我惊讶得只会把咀吧张开,回望梦瑶的表情,她亦表现得难以置信。
  伤者有可能于24小时内丧化吗?回想教授,他亦是四日后丧化。当中究竟是甚么原因?是病毒的变种吗?是因个人的体质?
  还是……
  教授他有一种特殊的体质,能抑制病毒,把丧化速度减低?
  可是,教授已经死了。当中的线索亦随他的生命逝去而消失。
  那么唯一的依赖就我已失消的记忆。
  「那么救援队呢?这四天来,难道中国又或是香港政府没有派出救援队吗?」梦瑶叫道
  陈达志冷笑了一声,道﹕「有,但只是救援政要。不会拯救我们这些不起眼的人物。」
  「甚么?」我跟梦瑶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
  「很简单,原因有二。第一,事情已复杂到难以想像,如果拯救全香港人,那么救援队该如何去分辨那一个是感染者?万一把感染者带回去中国,那么中国的灾情就更加严重。」他抽了一口菸,道﹕「第二,把正常人困死在香港是一个非常好的控制灾情的方法。哈哈……」说罢了,他笑了数声。
  「为什么?」
  「嘿……因为怪物会继续在香港找食物,不会涌到中国去。嘿……我们只是他们的粮食而已。」
  听罢了,我忽然感到绝望。
  一切已完了。
  我们就得要在这里等死。
  教授的遗愿将会于六日后跟我化成轻烟。
  我呆呆的仰起头,吁吁的吐出一口浊气。
  然而,手背上忽然出现的温暖,我细看下,原来是梦瑶紧握我的手。
  我俩四见交投,虽然不多说话,但是从眼神的交流,我知道她想告诉我﹕即使注定要死,我亦随你而去。
  心中渐渐发暖,驱走绝望的寒意。
  「沙展,你的想法太偏激。」郑子诚说道﹕「我知道我们仍然有生存的希望。」
  「嘿,子诚你仍然那么天真。」陈达志冷笑了一声。
  郑子诚向我回望,道﹕「虽然救援队不会搜索生还者。但是驻港的军队却于添马舰设下防线,他们会留守香港到最后一刻。有关人员更于大气电波发放讯息,指生还者可以前往寻求保护。相信,他们在中子弹轰炸前会把生还者带走。」
  他的一句说话,令我从绝望黑暗中找到了一点光明。
  梦瑶亦充满希望的微笑起来。
  「那太好了。」我叫道﹕「你们会去吗?会到添马舰吗?不然你们会死这里」
  我心情热切的,可是见他们反应甚是冷淡,于是我再叫道﹕「你们甘心就这样死去吗?你们不害怕死亡吗?」
  他们仍然不语,只见陈达志冷笑叫道﹕「哼。小子你知道甚么叫做死亡吗?」
  「哦?」
  「你看见过死亡吗?你接触过死亡吗?」陈达志语气愈来愈强硬,如鞭炮的向我发问﹕「你曾跟死神擦身而过吗?」
  回想起我跟活尸人死缠的日子,我确跟死神擦身过无数次,故我道﹕「有﹗我跟活尸人死拼过无数次。」
  陈达志「嗤」一声嘲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跟死神握了无数次的手了。而且我更用枪指着死神的臭脑袋,并威迫它把同伴还给我。」
  陈达志说罢了便一脸怒意,他多吸一口烟,又道﹕「别在我面前谈起死亡。」
  说罢了,他轻指一弹,便把烟蒂弹在地上。他站身把烟踏熄,道﹕「全香港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你有能力到添马舰,我只好说你走运。」
  他转身背我离去时,又道﹕「要去或留,你自己决定。但是,要走的话别指望我们会帮助你。」
  说罢了,我心下有气,忽然破口大骂﹕「哼﹗那我自己想办法﹗」
  陈达志扬一扬了手,道﹕「随你喜欢吧﹗时间不早,这里的规矩是九时后一定要休息。要不然,我会将你们囚禁起来。」
  「哼﹗」
  现下,总算可以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两日来的绝命反抗,除了换来一身酸痛外,亦令身体弄得脏脏的。
  我于洗手间中,开了清水,以毛巾轻察身体。利用洗手盆前的洗手液清洁身体,算是洗了一个澡吧。
  我脱下了上衣,忽然,我「哦」的一声叫了起来。
  心中忽然充满了许多疑问。
  因为我发现身上有许多不明的疤痕,我轻摸疤痕,道﹕「这些伤痕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那些疤痕外形呈椭圆形,有的像深坑凹陷,有的如小山坡微微伏起。霎时间,想不到这是甚么、是甚么时候弄来。只知道,当我捉摸它时,就彷彿连接了记忆片一样,脑中忽然渐渐传出呼喊。
  「啊﹗原来你在这里。」
  就当呼喊要建构成影像时,忽然有人走入洗手间,把影像瓦解。
  我被吓得震盪了一下身体,应声一望,原来是郑子诚。
  「郑警官。」我微笑道。
  他难为情的点一点头,道﹕「这太拘谨了。叫我做子诚便可以了。」他亲切的笑道。
  看来是放下了佩枪的缘故,使他放下了警察的身份。
  说实在,三位警员中,我觉得子诚是最亲切、最平易近人。因此,我对他存有一点好感。
  「那你亦叫我做振宇吧。」我笑道。
  「嗯。」子诚点头,道﹕「对了,振宇。希望你不要怪沙展他吧。」
  「哦?你指的是他的冷漠吗?」
  子诚「嗯」一声的道﹕「他只是保守了一点,他本质却是不希望再有人死去而已。但说实在,确实不值得冒险到添马舰。」
  那么自私的人,会着紧一个毫无相干的人?我决不相信﹗
  「因为太危险?但最危险的情况我都见过了,没有甚么值得担心。」我说道。
  「不﹗」子诚摇一摇头,道﹕「这个时刻没有最危险的情况,只有更可怕、更危险的情况。」
  「哦?」
  耳朵听见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子诚把洗手盆注得满满的,两眼忽然茫然的道﹕「当你以为自己已经遇到最糟的情况时,更可怕的危险永远就在这时出现。」
  他两手合什成碗形,把水轻拍自己的脸,又道﹕「很多同伴因此而死去。因此沙展常警告我们不要那么天真。」说罢了,他一面哀伤的望着镜子。
  或许,他亦有道理。
  子诚脱下上衣,露出了结实优美的肌肉。他胸前闪着银光,原来他掛了一条银色的十字颈饰。
  「你信神吗?」
  子诚拿起颈饰,笑了一笑,道﹕「信神?算是吧。但这个时刻,或多或少动摇了对神的信心。」他冷笑了数声,道﹕「当每个人向神祈祷自己平安无事时,神可以救到多少个?」
  「嘿……这个时候祂很忙碌吧。」我打趣的道﹕「天堂跟地狱忽然多了很多人。神亦没有时间去处理祷告吧。」
  「哈……」子诚大笑一声,道﹕「或是因为地狱满了,才会把人间弄成跟地狱一样吧。」他语带讽刺的道。
  我亦讽刺的笑了一笑。想起来,这场灾难可能是神对人类的惩罚。
  因为,人类实在太邪恶了﹗
  好让是次瘟疫把人间彻彻底底的清洗,建立出新的伊甸园。
  「虽然,对信仰失去了少许信心。但是我亦得要更加坚持。」
  「坚持甚么?」
  「坚持希望神会再次给我对祂的信心,坚持神会让我看见奇蹟。」他拿起十字颈饰道。
  我点一点头,似是理解他的说话。因为,这个时刻若是失了依靠,就很难生存下去。
  子诚向我笑道﹕「就是这份坚持,我才会支撑到今天。因为,我知神会好好的守护若濡。」
  若濡,多动听的名字。
  「是你的女朋友么?」
  子诚忽然笑得很温暖,道﹕「是妻子啊﹗是她令我相信神。」说罢了,他很珍惜的轻擦着十字颈饰,又道﹕「这条颈饰是她送给我。」此时,他的脸上笑意消失,忽然一面懮心的。
  「她怎么了?」
  「丧化事件令我跟若濡分开。」
  「抱歉。」
  子诚摇一摇头﹕「若濡不会有事,因为神在她身边。我坚信她一定在生存,好好的等待着我。然后,跟我一起迎接小生命。」子诚跟我笑道﹕「振宇,你知吗?我快要当父亲了﹗」说罢了,他从皮包中取出一张相片。
  相片中有一对男女,男的是子诚。他身边有一个腹大便便,样子秀丽的年轻女子。他指着相片,雀跃的说﹕「她就是我妻子,若濡。那时已经五个月了。如无意外,宝宝就在这个月出世。」
  连日来的恐惧跟绝望,忽然在此刻我感受不到。
  因为子诚的心中希望感染了我。
  神。你可以帮助我吗?
  「我真的很希望你一家人会平安无事。」我手放在子诚的肩上,给予支持。
  子诚握紧我的手,道﹕「谢谢你啊﹗振宇。」
  说得兴起,子诚亦问了我的背景来。
  不知怎的,跟他由遇见到谈话,都不出两小时,但就如好朋友一样。因此,我很相信子诚他。所以,我将所见的事情都告诉给他。
  当他知道我已失忆时,他亦感惊讶。其后子诚道﹕「振宇,你不用担心记不起往事。」
  「哦?」
  「因为我们之中,有一位是心理医生,他对催眠有一定认识。或许他可以利用催眠,令你记起往事。」
  「真的吗?」我听罢,便兴奋得抓起子诚双肩叫道。
  子诚点着头
  这次有救了﹗
  我的脑中隐藏着不少拟似天花有关的重大线索,要是能利用催眠唤起我的记忆的话,那么有助可以达成教授的遗愿。
  说不定,蒋文刚亦可以透过这个方法来透出前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再次走回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条走廊很熟悉,好像……曾经经常走过。可是我怎也想不起,这条走廊就似是刻在脑中。然而,不同的是,我所见的一切就似是一张沙龙相片一样,所有东西都矇矓的化开了。
  走过迂回曲折的走廊,最后在一间实验室前停下来。
  心中,忽然愤怒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愤怒﹗只知道,我已把门推开便骂了一句﹕「收手﹗」
  实验室内有一个男人,他正埋头苦干的工作。
  可是这个男人相貌极之怪异,五官矇矇矓矓的糊在一起,就似是戴上了一个磨沙玻璃面具。
  「你来了吗?」
  「你给我收手﹗这个研究要立即停止﹗」我在吼叫,但是声音有点怪,就似是有双重的声音似的。
  「来来来﹗我给你一点好东西看。」男人乍作听不见,向我招手打趣的道。
  「看你妈的﹗」我怒极,就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扫下来﹗
  「别那么容易发怒好吗?」男人摊出双手,矇矓的一张脸上看见一个化开的咀唇随他说话而有节奏地开合着。
  「我知你的居心何在﹗你这个自私的混球﹗」
  「自私?」男人冷笑了一声,道﹕「这不是自私啊﹗是……」他托起下巴,若有所思的道﹕「是互相帮助才对。要不然……嘿……你早就死了。」
  「荒谬﹗由今天起我不会再跟你合作﹗」我吼了一声,可是居然出了两个不用的声音。就像有两个人同时在说话﹕「而且,你这个卑鄙的人﹗居然不择手段的达到目标﹗我知道,蒋文刚的事都是给你……给你……」说罢了,身体忽然抽搐,就像是被人电击。骤时间,说不出话来。「噗通」一嚮,我倒在地上。
  全身肌肉似是跳动着,一时绷紧,一时放松。叫我万般难受。
  男人冷笑着,他贴近我的脸道﹕「发作了。要解药吗?」磨沙玻璃面具后,我看见一双眨动的邪恶眼睛。
  「教……教……授都给你……呃。」我抽搐得再也无法说话。
  「别瞎猜啊﹗我只是借教授的血来用一用罢了。要不然查不出原来整件事都跟血型有关係。」男人托一托下巴,续道﹕「至于蒋文刚嘛,只怪他不将好东西告给我啊。」
  「你……你……」我的心快要被怒火烧成灰烬,道﹕「这……这对你有甚么好处?」
  「比你强。就是那么简单。」
  「去你的﹗」我竭力的向他脸上挥拳,「呯」一响,他的面具被我打出了裂纹。
  男人笑了一声,道﹕「力量真的不错。可惜比相像中还差得远。」男人向我回敬一拳,打得我脑中一片晕眩。
  其间,身体被他拖起。男人又道﹕「你的身体不论是蒋文刚或是教授的资料,都已经跟步骤去处理。现在……」
  「卡嚓」我听见铁柜被拉开的声音。
  我的身体被他一推,被关在铁柜内。
  「现在欠的是东风。亦即是时间。哈哈……﹗」男人邪恶的笑了。
  我从门缝一看,看见男人的面具终于破开,露出了面﹗
  「啊﹗」我惊讶的叫了一声﹗
  面具之下,我看见一张邪恶又熟悉的脸。
  (待续) 二十一章 催眠   又是那个梦﹗
  又是那个面戴磨沙玻璃面具的男人﹗
  失去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出现,令这件事矇上了更多谜题。霎时间,我真的想不到,猜不透。只知道,当我快要彻底看见面具男人的真面目时,脑内的剧烈痛楚令我从梦中甦醒。
  醒来之时,原来已是凌时四时正。
  这个梦令我周身发热,身上已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汗水令身体粘粘的,甚是不好受。于是我动身到洗手间,稍一清洗身体。
  「哗啦﹗」洗手盆被注满了水。
  我再次脱去上衣,裸出了上身。
  从镜上的倒影中,看见自己忽然露出疑惑、惊讶的神情。
  是身上如月球坑纹的疤痕触动了我的神经。
  「这个身体到底是甚么一回事?」我惊叫道。
  原本,我没有打算去深究疤痕的来歷,只是当作普通的疤痕而已。可是回想起那个梦,我深信两者定是有关连的﹗
  想到似处,身上的疤痕便渐渐烫辣起来,骤眼看来似是已缓缓发红,而脑内亦鑽出阵阵痛楚。
  事情比想像中更复杂,我得要把断续的记忆重新组合,再细细推拷,说不定可以得知个中因由。
  我、潘小莉、蒋文刚及李伟文。还有最近于我梦中出现的面具男人及教授。我跟他们当中有着甚么千丝万缕的閞係?
  「真的想不透﹗」我呼叫一声,便把头栽入冷水中。
  水温冰冷得如针一样的刺入骨中,同时令思绪回復平静。
  此时,眼前一片漆黑,只隐约听见一点流水声及看见一个小旋涡于眼前渐渐形成。
  片片段段的记忆,不分先后次序的于小旋涡的中心浮上来。
  我看见了……
  我看到了一段有声影像……
  一对男女正在缠绵肉搏。
  耳边的声音就更如调整收音机的频道一样在沙沙作响。在连声的走调后,我忽听见一阵男女欢好的声音。
  女人的叫声意淫之极,而且当更带有渴求的意味。
  只知道眼前的影像渐跟耳边的声音配合起来。
  而影像中的男女是一个女上男下的姿势,女人那姿态撩人的身材如蛇的扭动着,而下身更如石磨的盘动。如此既苛索又诱惑的动作,好叫在躺身的男人脤红了身体,吭奋的叫着,并且奋力的摆动身体去满足女人的需要。
  两条烫辣的身驱渐渐的交织、溶化。
  过了片刻,男人身体忽然如被电撃的,全身突然僵硬起来,然后渐渐的抽搐,但面上却舒泰万分,长长吁吁的呼出一口浊气。
  然而,女人却意犹未尽,不断盘动下身,口中更是娇嗲的叫嚷,想跟男人再次翻云覆雨。
  现下,只知道我的视点恰似电影的镜头,渐渐由第三身的旁观者变为第一身角度。
  而且,我的身体忽然炽热起来。
  体内就彷似有一股燃烧旺盛的慾火快要把我的身体烧成灰烬,更令我脑袋烧得头昏头胀。
  我得要把慾火泄出去。
  于是我一立身,便紧拥眼前的女人再次缠绵一番。
  这时,我才知道,男人就是我。
  影像似是缓缓聚焦,女人的轮廓渐见清晰。只知道,她有一张悄丽的脸庞。
  女人剧烈摇摆身体,两手骚抓着头发,动作风骚入骨。
  这时看到了女人的手臂上缠上了绷带。
  心下一清。
  我知道这个女人是……
  潘小莉。
  「呜唔……」
  窒息的感觉,使肺部被捏得发痛。痛楚更令眼前的影像如雾一样消失。
  我抽出冷水,身体忽然软弱无力的卧在地上,口中急喘着。
  而内心更是渐渐的鑽出不安、惶恐。
  因为我知道……
  我身上的疤痕是从那里来……
  潘小莉。
  心中满怀疑惑,然而一时三刻却不能所有发生的事串连在一起。但至少,我怀疑自己曾感染了拟似天花。可是,我却好像痊癒了,这又是甚么一回事?
  我走回美食广场,看见其中一间店舖内有一丝微弱的光线,令我好奇的上前查看。
  那一家店是一间晒相店。
  我一走近,便听见内里有一声杂响跟机械声。
  踏步而入,机械声渐见鸣亮。微光映照,我看见地上幌动着女人的身影。
  我抬头一看,便看见拿着相机的梦瑶。见其左手紧紧握着东叔的相机,看来害怕会把亡父的遗物摔坏。
  只见她十分投入的冲晒相片中,一时间,察觉不了我已经进来。
  我稍一上前,忽然一声「噹郎」,原来踢到了地上的杂物。此时梦瑶似被吓一跳,从工作中回神,然后转望对我微笑。
  我亦微笑点头,道﹕「你睡不着吗?」
  梦瑶笑了一笑,淡淡的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怎叫人安心睡觉?」她虽轻松笑道,但是我却感受她的语调深带哀伤。
  毕竟,她刚刚失去了父亲,心中难免会伤感。即使她如何坚强,但终归亦是女人,亦有软弱的时候。只是梦瑶比较特别,因为她的软弱只会收入心去。
  现下,她唯一的依靠就只有我。
  可是,我一想起刚刚的回忆,心内便有一种歉疚。
  因为我猜想,或许我真的欠她太多。
  纵使仍未记起我欠了她有多少,但是此时此刻,我渴想向她补救。因此,我要好好的保护梦瑶。
  说实在,我真的很想跟她说我已经记起跟她的关係。
  然而,总是欠了一份决心。
  因为害怕她知道了后,会终止了这段关係。
  寧愿她跟我由零开始的认识。
  由零的去了解我。
  「你在做甚么?」我问道。
  「反正都不能入睡,所以在冲晒相片。」梦瑶很珍惜的轻擦相机的镜头道﹕「自事发前那天,爸爸他拍下了不照片。他是一个十分尽责的人,不会浪费每一张菲林。」她举高相机,细心的检查着镜头,然后单着眼睛把相机放在面前,乍作一个拍摄动作,道﹕「而且每一张相片都具有新闻价值,如果能够被刊登的话,他会很快乐的。」
  即使人已死了,但梦瑶仍然尽力完成亡父的工作。算是尽了廿多年来没有尽过的孝心吧。
  「很抱歉。」忽然间,我衝口而出的说。
  只见梦瑶眉心縐了一縐,然后微笑的道﹕「爸爸的事只是意外,你不要自责吧。」
  然而,梦瑶却会错意。
  事实上我想为我曾伤害过她的事而道歉。
  霎时间,我默不作声,只是呆呆的望着梦瑶。见她的双眼,两个瞳孔既黑且如水晶一样亮出生辉。
  原来……
  她的双眼是最美丽。
  在黑瞳中之中,我看见自己那个充满内疚神情的倒影。
  我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千言万语。
  抱歉这两个字,我确是没有勇气说出,于是只好交託给行动。
  见梦瑶那两片在微微颤抖中的小唇,催促着我闭起双眼向她吻去。
  我把脸庞拉近,渐渐的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她的体香。
  忽然……
  周遭响出了机械声。
  「抱歉。」梦瑶叫了一声,止住了我的动作。
  我张开两眼,见她神情甚是冷漠。
  我尷尬的点头,笑了一笑。
  只见梦瑶绕过我身,走到我身后的晒相机去。
  她取起翻看刚冲晒好的照片,脸容上渐渐的渗出了微笑,然而过了片刻却透出一丝悲哀。
  看来她又再想起东叔了。
  「我可以看吗?」我笑道。
  梦瑶对我微笑,道﹕「当然可以。」
  我小心翼翼的从梦瑶手中取过照片,然后逐张翻看。
  「是医院呢﹗」我边看边说﹕「是多少日前?」
  梦瑶举头思索,两眼滚动着,道﹕「大约是爆发丧化事件前的两、三日吧。」
  我微微点头。
  「那时,整间医院差不多全是感染者。相信全港的医……」
  梦瑶在的身旁叫道,然而我却没有细心倾听。因为,我脑中突然被另一把声音佔据了﹗
  霎时间,我感到周遭忽然漆黑了,只有我现下的位置似有探射灯的照着﹗连梦瑶亦没入黑暗之中﹗
  我吃惊得不知所措,只能在狭窄的光圈范围内惶恐的叫嚷。
  脑中的声音愈来愈清晰,似是设身于人山人海的环境之中。而且更感到是手中的照片传来,这叫我不断地翻看照片。
  我看了一眼,实是令人吃惊得只会瞪白两眼,因为手中照片的影像竟变成了生动活泼的动画﹗
  那是不断翻滚中的人海﹗地上尽是人们流出的鲜血﹗病房被挤得迫迫满满,弄得连病床亦得要推出走廊外﹗
  人海忽然涨急,人群你推我撞,令掛在病床角用以维生的盬水亦「呯﹗」一响的落在地上化成碎片。此声音亦令本是混乱的场面更加混乱﹗
  影画配起耳边尽是不绝的吵闹声、救护员的叫嚣、伤者的怨吟,令我周遭的黑暗投放了一段立体影画,叫我彷似设身于只有灾难电影才会出现的场景﹗
  「我到过这个地方﹗」我惊叫一声﹗
  只有记忆,才会令我出现如此强烈的感觉﹗
  看来我又走回记忆的洪流中,追寻已沉没在河床的记忆。
  但是为什么我会来到医院?
  「因为……李伟文。」
  是谁?
  这把声音不是我的﹗
  「因为……你自己。」
  你地底是谁﹗
  「我在你手中。」
  手中?
  照片吗?
  我连忙的翻起手中的照片。
  周遭的立体影画如幻灯片的随照片而不断切换﹗
  「差不多,快到了。」
  最后我被其中一张照片吸引了。
  「就是这张。」照片中的男人叫道。
  男人大约六十多岁,身穿医生袍,而头发更是化白了。
  照片中的他,很诡异的对我笑着﹗现下就如恐怖电影中撞上邪灵的情节﹗
  「是……是谁?」我颤动叫道。
  「因为你,因为李伟文。」男人很古惑的偷笑,面上的縐纹似有生命的随笑容在扭动。
  「你在说甚么?」
  「因为我,你们才重生。」
  「重生?」我被吓得只会把咀巴张开,道﹕「甚么重?」
  「可惜,只是维持的时间太短暂,而且结局亦不一样。」
  「甚么﹗你在说甚么?」
  「因为……」
  「因为甚么?」
  「因为这是生命的奥秘、生命的智慧。」说罢了,男人又窃窃声的偷笑。一面戏弄于人的臭咀面,看得我心下有气。
  「我不明白啊﹗你在说甚么?」
  「一切也在变。你亦在变,他亦在变。」只见他笑了数声,又道﹕「但是,你知道的一定比我更加多吧﹗」
  「够了﹗你不要再故弄玄虚了﹗」气坏了的我,忽萌撕毁照片的念头,对着照片吼着。
  「最终,你亦……逃不了。除非……」
  「除非?除非﹗不要除非﹗快说﹗快点给我说﹗」
  「除非用上你搜集回来的资料吧……哈。」照片中的男人张大咀巴在狰狞的大笑。
  笑声更渐成环回立体声的环抱着我的脑袋。
  「够了﹗别笑了﹗」
  「哈哈哈……否则……一切都会回归起始。哈哈……」
  可怖的笑声似是化出数段可见的波浪形音波,而且音波互相扭曲、集聚成锥形的贯穿我两耳﹗
  「哈哈哈……一切回到阿当、夏娃的时候……哈。」
  「哗啊﹗」我立时抱头大叫。
  我纵使奋力的掩耳,但笑声已深深烙入脑中﹗挥之不去﹗
  此时……
  「蒋文刚。」
  「甚么?」
  脑中忽然有人提到蒋文刚,叫我即时呆立了﹗
  「振宇﹗振宇﹗……﹗」
  此时,身体被人剧烈的摇晃。使我渐渐回神,放眼于周遭。
  只知道照射着自己的探讨灯渐渐减弱,四周亦回復光明。
  只见梦瑶一面紧张的摇着我手臂喊着﹕「振宇﹗你怎么了?」
  听她一叫,我渐渐从回忆洪流中甦醒。向她用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我没有事。只是……只是……」然而,思绪仍未冷静,使得说话欠缺组织,口中颤抖的喃喃自语着。
  此时,手中渐渐发痛,我两眼一看,吓见把梦瑶交来的照片紧紧的握在一团。
  「啊﹗抱歉﹗」此时,我如被闪击似的,连声的道歉。
  梦瑶接过了相,便一面无奈的说﹕「不紧要吧﹗反正仍有底片,可以再冲晒。」说罢了,她看了一看已被捏縐的照片,心有不捨的丢弃。
  「且慢﹗」我喊了一声,因此我知道照片中仍有很多解不开的秘密﹗可惜最后亦阻止不了梦瑶。于是我飞身扑地的扑到废纸箱前,伸手其中寻回照片。
  梦瑶亦一面错愕的看着我,道﹕「你怎么了?」
  我不回答,只是疯了似的把废纸箱翻倒找回照片,然后把团在一起的照片摊开。
  于我眼中,就是那个白发的男人。
  「他是谁?」我紧张叫道,把照片放在她面前,几乎贴在她面上。
  「他?」
  「是﹗快说﹗」我臂弯暴现了青筋的紧握梦瑶手臂,肉紧的边摇边叫道﹕「说啊﹗」我心下焦急,把照片贴在她脸上。
  梦瑶亦被我的焦急的情绪吓怕,急急叫道﹕「你认识他吧。」说罢了,她把贴在脸上的照片拨开。
  「甚么?」我惊讶得只会把两眼瞪得老大。
  「嗯。」梦瑶点头,道﹕「你们是合作拍挡啊﹗」
  「拍挡?」
  「对啊﹗而且在科学界是十分显赫有名的组合。」梦瑶一面正经的说,其后她神情有点异样,似是不想提起往事似的,道﹕「因为……我经常为你们做专访。那是第一次……啊……不用提吧……」她很刻意的别开了头,好明显不想我再追问下去。
  「他叫甚么名字?」
  「刘裕昌。是浸会医院的院长。」
  「刘裕昌……」我口中暗暗叫道,不知不觉间使得脑中全是徘徊着这个名字。
  霎时间,事情竟又多出了一个人物。令拟似天花这有着错综复杂关係的秘密更加扑朔迷离。
  刘裕昌的出现,就如本是锁上百多个锁的铁闸前,置放多一个难关。
  然而,细细推拷,我不难发现刚刚的记忆中提到我跟李伟文。看来极可能是谜题的关键﹗
  但是我、李伟文跟刘裕昌当中有着甚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係?
  而最后出现的一句「蒋文刚」,又是甚么的意思?他……会是整件事的「锁匙」吗?
  不断的思索,令我根本不能入睡。
  不知不觉,阳光已经偷偷的鑽入我的睡袋中。
  提醒我新的一天又来了,亦令我知道我们的生命又短了一天。
  我从睡袋中鑽出,看见天幕中透入了阳光。可是,这阳光不充满半点朝气,反而如黄昏那么暗黄惨淡。好好的一个早上,居然变得有如接近黑夜的黄昏。霎时觉得,人类已经没有了未来。
  「你醒来了吧﹗」响亮的男人叫声使我从感叹中回神过来。
  我应声一看,原来是叼起香烟的陈达志。
  「嘖﹗」我闷哼了一声,道﹕「这里没有早餐么?要一大清早的抽起烟来充当早餐?」
  由于我对这个人没有好感,因此说话中难免会不友善。
  只见陈达志一面从容,吐出一圈烟后便笑道﹕「这里的其中一个规矩是早上九时要进食早餐。要不然,要到晚上才可以有食物。」
  我瞧一瞧掛在墙上的鐘,原来是十时正。
  心中来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愤怒,觉得好像被他戏弄了一番。
  他绕过我身时,轻搭我肩笑道﹕「嘿,明日早点起床吧﹗贪睡鬼。」语调中带有讽刺的意味。
  「妈的﹗」
  气坏了的我,只好咬牙切齿的骂道。
  我稍作梳洗后,便来到美食广场。
  此时,我除看见昨夜遇到的三位警员及梦瑶跟蒋文刚外,亦多了四个人在广场之中。
  看来他们是安全区中其他的生还者。
  此四人之中,有三男一女。女的看来十八来岁,是一位身穿染了暗哑血渍校服的少女。
  少女身旁的是一个大胖子,看他身上那既乌乌黑黑又充满淡黄油跡的衣服,相信他是一位厨师。
  馀下两位男人同样穿起了西装。其中一个头发半黑半白而且甚是零乱,加上其摺起了的衣袖,看上来就似是一个生意失败的人。
  而另一位男人,眼上架起了的金框眼镜,似是一位专业人士。相信是子诚提到的那位心理医生吧。
  现下所见,眾人似是在开会议似的。只知道子诚向我走来,叫道﹕「大家在等你呢﹗」
  「等我?」我满有诧异的道。
  子诚点一点头,道﹕「沙展有事要宣佈。」
  只见他把我拉到一张圆餐桌前。眾人安端端的坐着,身前皆有一杯清水。眾人默不作声,令气氛甚是严肃。
  「咳……」坐在我前方的陈达志先弄清嗓子,然后道﹕「由于昨晚来了三名生环者,因此各人的工作岗位上有所变动。」
  「甚么工作岗位?」我问道。
  子诚偷偷的在我耳边道﹕「其实只是分工合作而已。例如,某人负责安全区的膳食。而我就负责监察安全区外的活尸人的动向。」
  我微微点头,想来这个方法去管治安全区亦不错。要生存,就得要跟别人合作。若不合作,就会如一盘散沙一样,那么连最后的生存希望亦会幻灭。现下只希望在安全区能找到半点生存的生气,好让自己拥有精神上的寄託。
  最后我被分派作子诚的助手。
  「跟着我要好好的干活啊﹗我可是个苛刻的管工啊﹗」子诚打趣的道。
  而梦瑶就跟那个校服少女一同被分派负责安全区的膳食。
  此时,我看见那个胖子厨师两眼忽然大放异彩,一脸欢喜满足的样子。然后,目不转睛的望着梦瑶,而且更不知觉傻傻的笑了。我再回望校服少女的神色,却一面忐忑不安。心中萌生直觉,觉得这个胖子不是好东西。
  「胖子﹗」我吼了一声,那胖子才触电似的回神过来,向我望。我语气稍加强硬的续道﹕「你在看甚么?」
  「不不不……」胖子似是被我看穿心底事,两手挥舞着连忙的道﹕「只是有幸跟新闻之花合作。小弟太开心而已﹗」
  「哼。」我冷笑一声。心中总觉得此胖子正暗暗的盘算对梦瑶不利的阴谋。
  然而,由会议开始到结束。我总觉得有一双冷眼在盯着我,叫我背部渐渐发凉。只知道我随着不安的感觉追寻,便瞧到了那个生意失败的男人在看着我。
  男人的两眼无神,似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是,我却能当中感受到他像是向我表达一种讯息。
  「你欠了我的东西。」于我心中,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心一想到,我便想上前跟这个男人接触。然而,此时子诚忽然向我走来,道﹕「振宇。来,我跟你介绍。」站在他身旁的就是那个像是专业人士的人。
  他们二人一走来,便挡下了我的视线。
  在我要说出「抱歉」二字,并找回那个盯着我的男人时,发觉他已经离开了。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那么诡异?」我口中暗暗的道﹕「怎么我总觉得自己似是跟他有一点微妙关係?」
  心中再次满有疑惑,脑袋又再思考着,口中更不自觉的呢喃着。要不是身旁的子诚叫嚷了我数声,我一定会沉溺于思绪中。
  然而,要是沉溺在思绪中,但又想到答案,倒不如直接问子诚好了。我道﹕「子诚﹗那个像生意失败的男人叫甚么名字?」
  「这个……」子诚托起下巴的思考,道﹕「他是姚氏企业的老闆啊﹗叫姚万基。」
  「姚氏企业?姚万基?」我縐了縐眉心道。
  子诚点一点头,笑道﹕「你的失忆挺严重。姚氏企业是香港的十大企业之一啊﹗可以媲美李氏的朱江实业。不过……」子诚忽然叹了一口气。
  「不过怎么样?」
  「姚氏企业已经倒闭了。姚万基就在丧化事件前宣佈破產,真可惜。」子诚感叹的道。
  「那么大的公司,会那么容易的倒闭?」我惊讶的道。
  「当中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据消息指安氏涉及了高风险投资。」
  「甚么投资?」
  子诚摊了摊双手,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啊﹗别说这个我跟你介绍……」子诚指了一指他身旁的男人续道﹕「他是程礼廉医生。」
  程礼廉托了一托眼镜,礼貌的向我握手。
  我微笑道﹕「抱歉,刚才差点将你忘了。我叫彭振宇,亲切的叫振宇就可以。」
  程礼廉笑一笑,用了一个专家的口吻道﹕「不要紧。我明白你脑袋中满有谜题才把我忘了。」
  「子诚跟你提过我的事么?」
  程礼廉笑着摇头,道﹕「只是从你的小动作中推拷一下而已。例如,刚才子诚叫唤你的时候,从你那个神不守舍的表情,就知道你被一些事情或是烦恼制肘着。而且更被制肘了一段颇长的时间。」
  我惊讶的作不出任何反应,只是暗暗讚叹他的「读心术」。
  如此厉害的读心术,不知道可否唤醒沉睡已久的记忆呢?
  「那么我有要事想你帮忙了。程医生。」
  ======================================================================================================================
  下午。
  「甚……甚么事?甚么事……?」蒋文刚不安的叫道。
  拟似天花的最后关键人物就只有我跟蒋文刚。自从部分记忆被唤醒开始,我就知道我跟蒋文刚有着谜一般的关係。
  他为何会弄得痴痴呆呆及他工作日志中被撕去的一页,这一切我得要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更是揭开拟似天花秘密的其中一条门匙。
  于是我就请求了程礼廉跟蒋文刚作一个催眠治疗,希望能够窥探蒋文刚心中秘密。
  由于我不想有太多人知道蒋文刚的事。于是偷偷藏身在一家商店中,进行催眠。而知悉的人物,就只有我、程礼廉及蒋文刚。
  然而,商店中既闷焗且又幽静得可以发出耳鸣的环境,却因此令蒋文刚渐感不安。他现下的样子有如设身在危四伏森林中的动物,慌张的窥探周遭,怕被猛兽袭击。
  程礼廉语调温柔的安慰他,可是并没有任何作用。
  「看来他曾经在类同的地方渡过了一段颇长而又恐怖的时刻。」程礼廉用一个专家口吻道。
  「当我发现他的时候……」我回忆起跟蒋文刚相遇的一天,道﹕「他是藏身在储物柜中。」
  「怪不得。」程礼廉检查蒋文刚身体道。
  他拨起蒋文刚额前的头发,发现额上有一条既深且长的伤痕。
  伤痕上周遭的血跡虽然已经退褐,但是伤口至今仍然渗出微量血水,看来所用过的打击亦不轻。
  只见程礼廉两眼亮起,似是想出了一些事来。
  「他的头部受过打击。」程礼廉道。他低头思考片刻,右手放在下巴,良久才再向我道﹕「照常理推断,阿刚他应该是因头部曾受了猛烈打击,才出现痴呆的精神现象。」
  他摸一摸下巴,口中呢喃片刻,续道﹕「可是,根据他头上伤痕的严重程度,现信未足以令他的精神受损害。」
  我眉心一縐,觉得他的说话很矛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程礼廉点一点头,长吁一口气道﹕「一切都概要的说吧。他应该受了一些心理打击,令他精神受损。」
  「会是惊吓过度吗?」
  「有可能。」程礼廉瞧了一瞧蒋文刚的慌张神情,然后再瞧了我一眼。只听见程礼廉喃喃的吟了数声,脑中应该在盘算着蒋文刚那惶恐表情背后的心理状态。
  此时,蒋文刚的反应愈来愈不安,他开始屈起两膝,慌张的左顾右盼。其间,我更留言到他很刻意的回避我的眼神。
  「又或者……他被人伤害了心灵……」程昊樺神情怀疑的望着我道。
  「我?」
  程礼廉表情严肃的打量了我,道﹕「你对他做了甚么?」
  说实在,我自己亦不禁暗暗苦笑,道﹕「我亦想知道啊﹗程医生。」
  程礼廉托一托眼镜,道﹕「看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是从潜意识中鑽出来。」
  我一面愕然,霎时间不懂得程礼廉在说些甚么。
  「简单一点说,他因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刺激而令隐藏在潜意识中的人格表现出来。」程礼廉指了一指蒋文刚,道﹕「振宇,你留意他的行为举止。」
  我留心的观察蒋文刚的动作。
  始才发现,他如小孩子般的经常咬着手指。此时,程礼廉亦道﹕「每一个人的潜意识中都会有一个隐藏人格。他的隐藏人格就是一个七岁的小孩。由于原本的人格受伤害,正常人都渴望受保护。于是他的七岁的人格便从潜意识鑽出来,目的是希望母亲会保护他。依我刚才会议时的观察,他似乎相当信任赵小姐。相信是因阿刚他能在赵小姐身上找到安全感。」
  怪不得,这家伙比较服从梦瑶。相反,回想起我跟蒋文刚第一次相遇,他就好像遇见活尸人一样那么害怕我。在过去时,我究竟对他做了些甚么?
  「那么他原本的人格在那里?」我问道。
  「在潜意识中。催眠的作用就好像打开心灵的盒子一样。在催眠状态的人,通常会表现出潜意识的行为。可是……」
  「有阻碍吗?」
  程礼廉点一点头,续道﹕「要成功催眠,施受两者之间一定要建立信任关係。可是,他现在对陌生人相当之抗拒。」
  「如果有一位他相当信任的人说服他,那可行吗?」
  「嗯,可行的。」程礼廉点道﹕「不过最大前题就是你先从他的领域范围内消失。待他进入了催眠状态才出现。」
  我「嗯」了一声,以示明白。于是我便请求梦瑶去安抚情绪,而我则偷偷的隐藏在商店的一角。
  现下只听见蒋文刚如小孩子似的在叫嚷,对梦瑶相当之依赖。此时,梦瑶亦大发母性,在他耳边柔声安慰,两手轻轻的握着他的手。蒋文刚亦稍为安心,不再惶恐的叫嚷着。
  良久,梦瑶对我使了一个眼色,向我示意蒋文刚已经平静下来。
  身旁的程礼廉亦点了点头,道﹕「阿刚,先别害怕。我是程医生,是来帮助你的。」
  蒋文刚「嗯」了一声,表情中再没有一丝不安,看来他已经接受了程礼廉的存在。
  我稍一动身,就想从暗角中偷偷出来。然而,我却想到假若我再次出现,他恐怕再次陷入不安之中。于是,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看见程礼廉用了一个既温柔又磁性的声线,道﹕「过程中你不会觉得痛苦,反而像是睡着一样,只要听从我的指示就可以了。因此,不用太害怕。明白吗?」
  蒋文刚点头,咀角泛起傻傻的笑容。看来是程礼廉的磁性声线和和蔼亲切态度,令蒋文刚渐渐的接受了他。
  「好吧﹗你先闭起双眼。」程礼廉在蒋文刚摊将两手,只感到当中似是散出阵阵魔力,使蒋文刚眼帘渐渐的增重。良久,他两眼半开半合的,一双反白了的双眼在眼帘下打转。
  最后,两眼上的微缝亦渐渐癒合。
  程礼廉笑道﹕「你做得很好啊﹗阿刚,由现在开始我会带你进入一个曾经歷的世界……」程礼廉边说边向我使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可以从暗角中出来,续道﹕「在当中你所见的事,你需要告诉给我。可以吗?」
  「可以。」
  「嗯,那么你现在就向前走……一直的走……你现下,身处一条时卷隧道……是通向过去的……一直走吧……」
  程礼廉神色严肃,但是语调仍然和蔼亲切,只见他额上渐渐冒出闪着白光的小汗珠。如此严肃绷紧的气氛,叫我跟梦瑶都不感作声,渐渐放慢了呼吸,两眼神色凝重的观察催眠过程。
  蒋文刚呼吸平淡,就似是一个睡觉中的人。
  「好了﹗你现在能看见有一扇木门吗?」
  蒋文刚虽像熟睡中,但是仍然消楚听见程礼廉的指示。当蒋文刚点一点头后,程礼廉接道﹕「把它打开。你的回忆就在门后。」
  说罢了,蒋文刚长吁了一口气,就似是一个将要潜入水中的人,在潜水前先作了一个深呼吸。
  即使不熟悉催眠的我亦能意到,蒋文刚已经进入了潜意识之中。
  在这个世界,他会看见了些甚么?
  「嘻……嘻……」蒋文刚咀角上泛起了微笑。
  忽然间,我竟感到这个笑容相当之熟悉。那是一种仍然带着稚气,但不会如小孩那么天真无邪的笑容。而且更是一种对将来、对自己理想的欢欣笑容。
  有着如此强烈的感觉,因为我曾经拥有过这个笑容……
  「阿刚,你在那里啊?」程礼廉问道
  「很美啊﹗很温暖﹗这是一个彩色世界。」蒋文刚充满欢欣的笑道﹕「在学校……一间大学。我真的很高兴啊,因为这是我追寻理想的地方。」
  「可以分享一下吗?」
  蒋文刚点一点头,嘻嘻哈哈的笑了数声,续﹕「我是个怪人,由小到大都交不到朋友。但是我从来就不怕孤独。」
  「为什么?」
  蒋文刚笑了一笑,但是笑声忽然走调,只见他抽泣了一下,眼角上闪出泪光。这是一个感动得哭了的欢笑,他道﹕「因为交心的朋友两个就足够。我们由小便在屋村中认识,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一起成长、一起追寻梦想……」
  「他们叫甚么名字?」
  「彭振宇、李伟文。」
  「噹﹗」我脑中就是如此一响﹗被他的说话狠狠的敲了一下,在平静如镜的脑湖撃打了片片记忆涟漪……
  沉淀在湖底的记忆,就在此时浮到湖面去……
  「哈哈……」蒋文刚尷尬的笑了,道﹕「我们很老套的……」
  「因为我们结拜了……」我口中忽然被他牵引着说道。几乎,我跟蒋文刚于同一时间道出了这一句说话。
  「因为我们的感情不再是朋友,而是亲兄弟。李伟文……」
  「是大哥。」我接口道。他亦跟着说道。
  「彭振宇是……」
  「我是二哥。」
  「是二哥。而我就是……」
  「弟弟。」
  我跟他不约而同的说出同一句说话,全因我们有着共同的记忆、共同的经歷。只知道,身旁的梦瑶跟程礼廉愕然得张大了口。
  「可以多说你们之间的事吗?」程礼廉问道
  蒋文刚再次的感足得哭出眼泪,道﹕「他们真的对我很好,真的把我当作弟弟去照顾。特别是大哥,自老爸死去开始。他就天天照顾我……呜……」
  「那二哥呢?」
  此时我全神贯注的看着蒋文刚,但只见他忽然沉默了,而哭声亦渐渐收细。良久,他才道﹕「我们三人之中,二哥是最聪明。他常帮助我解决学习上的问题……我们三人的感情比任何亲兄弟还要好……可是……」
  他的语调忽然透出了淡淡惋惜。
  「怎么样?」
  「直到……大学毕业的一年……」
  「那年发生了甚么事?」
  「变了……一切变了……」蒋文刚两手紧握成拳,面上稍作抽搐,而牙齿亦在磨蹭着,一副悲愤莫名的样子。他续道﹕「二哥﹗二哥﹗为什么你会这样做?」
  蒋文刚两手似是在摇着别人的肩膀。
  然而,他提到了我,使我两耳于倾刻间摆动着。心下一急,便想催促他快点说下去。然而,只感臂弯上被人拉了一下,我回望一眼,原来正是程礼廉,他在我耳边道﹕「不要﹗他现在就好像录影机一样,在重挡记忆中的事。除了施术者的声音外,其他声音的介入会令他从催眠中甦醒。」
  说起来,程礼廉亦道理。我点一点头,又在留心聆听蒋文刚的说话。
  「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别再伤害大哥好妈……?」
  我眉心抽搐了一下,似是被他的说话牵动。
  女人……他口中的女人渐渐的在我脑中浮出来……。
  「是小莉啊……」我吞吐的道﹕「是潘小莉……」
  梦瑶面色一沉,便别过头去。
  「我们是兄弟啊﹗你为什么要抢走大哥的女朋友?」蒋文刚激动的大吼一声。
  程礼廉再次愕然的望着我。
  「一切都变了……即使……事后大哥原谅了二哥。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变质。」
  蒋文刚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知……即使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大哥跟二哥终归亦会决裂,因为……因为……」
  蒋文刚呜咽的抽泣,两眼垂下了串串泪珠,续道﹕「因为是他们的心病。大哥……他为人自卑……一直都不喜欢二哥比他聪明……那个女人的出现,只是导火线而已……」
  语调中,我感到他有一种失望……是对友情的失望。
  「怎……怎么……是灰色的?」
  蒋文刚忽然说出此句话,叫眾人霎时间不明其意思。
  「你看见了些甚么?」程礼廉问道。
  蒋文刚不断的摇头,面色渐见铁青。只见其额上似是闪出水光,心想那是冷汗。他忽然气急喘着的道﹕「不知道……不知道……是灰色﹗一切是灰色。」
  程礼廉锁上眉心,低头呢喃数声,然后对着我轻声的道﹕「戏肉到了。」
  「甚么?」
  「开心的记忆已经完了。」说罢了,眾人又全神贯注的留意蒋文刚每一句说话。
  「滚﹗」蒋文刚突然吼了一声﹗眾人都被他的吼声吓得陡地一震﹗
  「你滚﹗我知你的目的是甚么﹗」他举指指着前方,涨红了面的道﹕「你想卖给他们,然后赚取暴利﹗之后全世界都称你为拟似天花之父。嘿……想名利收?你休想﹗」
  蒋文刚虽然紧闭着两眼,但是我仍然感到眼帘下的双目在爆发出怒火﹗
  「你以为你在我们三人之中,你是最聪明的吗?你以为你已经知道拟似天花的秘密吗?你错了﹗」
  「错了……错了……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一句会令我的脑中引起天大的回响?
  脑湖不单只被撃起了涟漪……
  就连我的心情,被他的一句说话牵动了。
  牵起了……阵阵怒意……和妒忌……
  只知道,我眼前的影像突然的扭曲了,之后如雾一样的化开。当再次整合时,我看见站了的蒋文刚正一面怒气对我吼着,道﹕「你错了﹗你甚么也错了﹗我亦不会让你再错下去﹗」
  「交给我﹗」我向他摊出了手,踏出一步,道﹕「把你的工作日志交给我。」
  「不﹗我不会让你把全人类的生命押在这个赌桌上﹗」蒋文刚道﹕「你欠的就是病毒源头吧?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交给我﹗」
  只感到我心中似是要被怒火撕开﹗心下一乱,我忽然像是疯了似的扑向蒋文刚﹗
  「呃﹗」他咽喉低沉的叫着,我两手已在她颈上紧紧的缠上﹗
  「快交给我﹗要不然﹗我会杀死你﹗」我两手疯了似的,在左右急摇着蒋文刚。
  只见他的脸上已然变成了紫酱之色,两手虽然软弱无力,但是为了生存,他仍奋力的拿开我的双手。
  「呃……呃……不諗兄弟情吗?」他痛苦的叫喊,只见他面上虽怒意澎湃,但是我仍感受到他隐约的流流出伤感。他续道﹕「真的不諗吗?二十年的感情,真的不諗吗?」
  「闭咀﹗」我两手握得更紧﹗
  「呃……呃……你捨得杀我……二哥?」
  「闭咀啊﹗」我臂弯忽发劲力,便把他向右大力摔开﹗
  「嘭﹗」一响﹗他撞向实验桌上。当我看见桌角上排着串串血丝时,蒋文刚已然浸入血泊中。
  他身体抽搐着,并且渐渐向我回望,两眼绝望的瞪着我,道﹕「……名……名利……对你来说……很重要?我……我跟你说……即使你得到我的工作日志……亦没有用……」
  被怒火冲昏了头的我,手上不知何时拿起了一座显微镜。
  「……因为……我早就撕了﹗我……我知……我知你会抢走的……呃﹗」他沉低一叫,已再次被我捏起了颈项,道﹕「放开我……放开我……」
  「那么告诉我病毒源是甚么?是甚么动物?」
  「甚么?彭振宇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问我这个比……你差的人?」他抿起咀角,在嘿嘿声的笑着。
  可恶﹗
  我不容许世上有任何人都比我优秀﹗
  心神已经被怒火及妒忌烧得不糢糊了﹗
  只知道我举高手的一剎那,他的便悽厉的惨叫。
  「呜啊﹗」他撕心裂肺的痛叫。
  此时,眼前的一切再次糢糊了。
  当回復清晰时,便看见被催眠了的蒋文刚在椅上如大发羊癎症的病人抽搐着身体,口中的舌头更是打上死结的令惨叫糢糊不声。
  只见他惨叫了片刻,却突然如被拔掉了电的机械人一样摊在椅上,昏死过去。
  程礼廉见况,便紧张的上前。
  「是我干的……」
  眾人向我回望,眼神中透出了詑异……
  「一切都是我干的……」
  (待续) 第二十二章 本我(上)   「一切都是我干的……一切都是……」
  口中不断喃喃的道。
  我心中感情、体内灵魂、脑中的思绪似被一下子的掏空殆尽。
  我依在墙身,身体渐渐的滑身下去,口中尽是﹕「一切都是我干的……一切都是……」。
  这是一个不能容我接受的事实,现下却赤裸裸的放在我眼前。如此震撼的回忆,就恰似一个大铁鎚把对自己的想法、观念全数一下子打得粉碎。霎时间,似是一无所有。
  我实是不能接受自已是一个为利益而泯灭人性的魔头,而且……
  亲手杀死一个好比亲兄弟的朋友……除了禽兽外,还有谁会做得到?
  精神已崩溃了。令我疯了似的抓着头皮便要叫喊。
  可是……
  咽喉似被上了锁,我呼不出任何声音。
  感情得不到宣泄,使得心中像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一层层的压下来。
  欲喊无声,欲哭无泪,原来是最令人痛苦的……
  「振宇﹗振宇﹗」
  我的身体被人大力摇动。
  只知道我渐从崩溃的思绪回神过来之时,便看见梦瑶忧心忡忡的叫着我。
  现下我已是一无所有……唯一拥有的,就只有梦瑶……
  她于我身旁缓缓的蹲下,其温暖的双手轻抚着我的脸颊。
  「梦瑶。」
  我轻叫一声,身体就很自然的把她拥入怀中。
  但是却来得突然,使她只是「啊﹗」的叫了一声,霎时间不知作任何反应。良久,她似乎亦明白了我的心情,双手紧紧的拥着我。
  此刻,我脸开始感受了两条热炽的痕跡在流动……
  我感受到了梦瑶心跳、她的心意。
  她用行动去告诉我﹕「我在支持你。」其后她的两手便拥得更紧……
  我那被掏空的内心,忽然充满了暖意。
  梦瑶很温柔、她的身体很温暖……
  可是……
  她的体温又似乎……暖得有点过份……
  「啊﹗」
  此时,蒋文刚忽然从昏迷中惊醒。叫声甚是嘶哑,就似是怨灵从地狱中爬回人间时的怨嚎。
  只知道,蒋文刚一醒来,程礼廉便显得紧张。
  依我看见,蒋文刚的表情就似一条被抽乾了灵魂的乾尸,两眼瞪白得犹如死鱼的双见,而且眼珠更快要掉了出来。
  他大咀一张,就「呵呵」声的吐出浊气。
  「阿刚?」程礼廉轻声叫道。
  程礼廉轻摇了蒋文刚的臂弯,他就忽然间「呜啊﹗」的大叫起来,就彷彿是失控的机器被接上了电源一样,而且亦叫得令眾人吓了一跳……
  「啊﹗啊﹗哗啊﹗我……我看见……我看见……」蒋文刚的全身肌肉绷紧抽搐,而且皮肤下之青筋更如树根的在他脸上盘结起来。
  「你看见甚么?」程礼廉问道。
  「他……他的皮……一层层的……一层层的……脱下来……脱下来……哗啊﹗」蒋文刚两眼反白,骚抓着头发叫道。
  「阿刚﹗阿刚﹗冷静﹗你先冷静﹗」程礼廉叫道﹕「一切已完结了﹗一切都已完结了﹗」
  程礼廉亦无他法令蒋文刚冷静下来,于是向梦瑶了一个眼色,示意请求梦瑶帮助。
  只见梦瑶在蒋文刚耳旁柔声安慰,蒋文刚才稍稍冷静,身体亦不见抽搐,只是仍然喘气。
  「……他……他的皮……皮……在脱下来……」此时,蒋文刚渐渐的向我望来,道﹕「你……你……都是你……害的……是你……」
  他的说话再次令我的思绪再次跌入混乱之中。加上已崩溃的精神,我终归不能冷静下来,整个人向他飞奔,双手一伸便抓起他的衣领喝叫一声﹕「你说甚么﹗你在说甚么﹗我害了谁?说啊﹗我害死了谁?」我两臂发力便把他左右的摇动起来﹗
  「你不说,我杀你﹗我会杀死你﹗」
  「呜啊﹗」我的说话触动了蒋文刚的神经,霎时间令他发疯的手舞足蹈起来。
  我两手一推,便把他推在墙身,右手力的将他的面紧压在墙上,喝道﹕「我究竟害死了谁?说﹗你给我他妈的说清楚﹗」
  我右手发力愈大,他就喊得更大声。
  蒋文刚奋力的争扎,我俩二人亦不知不觉间纠缠起来。混乱之间,我抓紧他的两肩向外大力一摔,只听见一声「呯嘭」大响,他把一幅用作板间的木墙撞穿了一个大洞。
  我衝身上前,趁着他仍未站回身子之际,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两手用力的捏紧他的颈项。
  只知道在纠缠其间,我背后有人喝骂了一声﹕「你们在干甚么?」背部就有一股拉力把我渐从蒋文刚身前拉开。
  这股拉力似是从久经锻鍊的身体所散发出来,使我尽管奋力的争脱制肘,但身体却不能动弹分毫。只见我的腋下已被人从后的鑽上了一双黑黝黝的臂弯。
  「放开我﹗放开我﹗」我边挣扎边叫道﹕「我有事要弄清楚﹗我有事要弄清楚﹗呃……」
  当我咽喉叫出低沉的呼喊时,我已被人压倒在地,而两手更被反到身后。两臂的关节立时传来了一阵剧痛,就似是一种被人活生生的扭断骨头的痛楚。
  「子诚﹗把这家伙扣押起﹗」我应声一看,原来是陈达志把我制伏了。
  由于我一向不喜欢这个人,加上现下已坏透了的心情,口中已不知不觉间向他破口大骂﹕「关你甚么屁事﹗你妈的,关你甚么屁事﹗」
  「任何人等在安全区捣乱,都会被扣押。这早已提醒你,别怪我。」陈达志向子诚道﹕「子诚,押他离开。」
  此时,我两肩被人捉起后,被有一股拉力先将我整个拖起身,然后把我从店铺拉出来。
  「放开我啊﹗放开我啊﹗」
  我两肩不断的左摇右摇,想就此摆脱子诚。然而,子诚那强而有力的双手令我不能争脱成功,而且消耗了不少体力。最终令我的双肩关节渐渐发酸。
  只见,子诚将我带到另一间商店前,他把铁闸拉开,然后将我腕上的手扣解开就推我进入店内。
  在我脱离他制肘的一剎,便想借机转身逃离商店。然而,子诚的动作比我还要快,在我转身的一刻,他已把铁闸拉下来。
  我亦恰巧衝身上前,一声「呯嘭」已然撞上铁闸。
  「子诚﹗」我叫喊了一声,便把要离去的子诚喊停了。我把手伸出闸外,想把他拉到闸前,然而我俩的距离甚远,我的指尖终不能触及他。
  我续道﹕「子诚﹗子诚﹗别走﹗我们是朋友吧?」
  子诚缓缓的向我望来。
  「放我出去﹗朋友,先把我放出去。我有事要先搞清楚。」我口中连珠炮发似的叫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弄清楚,我没有时间了﹗你跟我都没有时间了﹗」
  可是尽管我说得口腔已乾涸,但是子诚仍然呆若木鸡的盯着我,叫我心下的怒气即时涌上喉咙,摇着铁闸大喝的道﹕「子诚﹗放我出去啊﹗」
  我疯了似的摇着铁闸,口中尽是难堪入耳的脏话。
  只听见,子诚轻声的说了一声﹕「振宇……」,此时令我渐渐的止住了动作。
  子诚低一低头,然后满有爱莫能助的神情对着我道﹕「很抱歉,我一定要服从沙展的命令。」说罢了,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子诚﹗」我立时伸手出铁闸外喝道﹕「你给我回来﹗」
  只见他的背影渐渐缩小、远去,可是我仍然叫喊道﹕「放我出去啊﹗回来啊﹗……」
  他的背影渐渐于我视线范围内消失,我立时大力「嘭嘭」声的摇动着铁闸,大喊﹕「子诚﹗子诚﹗别走啊﹗放我出去啊﹗」
  然而……
  除了我的叫喊外,就只剩下子诚那渐远去的脚步声。
  任我如何再吶喊,却没有人肯理会我……
  此刻,我似是被世界遗弃,但是……我仍然摇动着铁闸,希望有人会听见我的呼声。
  可是,手已累了……
  我依着铁闸,两眼绝望无神的四处张望。
  「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喃喃的说道。
  身体亦渐渐的发软,我靠着铁闸滑身下去。此时,我两眼所看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脸上,亦同时间有两条热痕在奔走。
  「我……时间不多了……。我……究竟害死了谁……害死了谁……?」
  「阿刚……我对不起你……」
  黑暗中,飘盪着充满歉疚的哭泣声。
  如是这,我喃喃自语的说了整个下午。
  当我嚐到了喉咙深处渗出浓郁的血腥时,我才发现我已叫不出声,嗓子亦渐渐发痛。
  累了。正好让思绪回归冷静。
  反正我再呼不出了声音,而且即使再併命的叫喊下去,都没有人理会我。
  再加上,现下相信已经入夜了吧。那么,倒不如找个地方静静的休息。
  走入店内深处,发现店内除了三面装入墙身的全身镜外,就空无一物。看来是被人刻意的搬走所有东西,把商店弄成羈留囚室一样。
  我找了一个空位,便席地而坐。
  现下的环境,幽静得发出了耳鸣,同时亦令眼皮愈来愈重,因此睡意渐浓。最终,我亦敌不过睡魔,双手放在脑后成了软枕,卧在地上闭目休息。
  可是……
  我虽疲倦,但怎也睡不着。
  因为脑中、心中尽是奇怪的杂声,即使不停的辗转反侧,但是那些杂声仍然挥之去。
  我定是不知不觉间在回想整件事的谜题。
  令我不敢相信的,我似是已跟拟似天扯上了关係……
  而且……有着不可告人的关係……
  脑中尽力回想,把连日来已唤醒的零碎记忆重新排序、整合、串连。
  事情的始端会否是我跟已受感染的潘小莉发生了「那回事」而起?
  而当中,出现了一个刘裕昌的人而令我「重生」?
  但是,我要杀死蒋文刚的事情上又是那一回事?粹纯只是出于妒忌心?
  那么终归事情的始末,可能是因我的私心而起……
  然而我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而我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真的想知道?」
  「谁﹗是谁在说话?」我被吓得立时张开双眼,支撑着身的东张西望。
  看见商店外的走廊只馀微弱的白光。白光照入,店内的地上就只有铁闸的残影。
  四处根本空无一人﹗
  可是,那些声音从那里来呢?
  「在这里﹗」
  「甚么?」声音再次响起,叫我不停的四处张望。
  见环境甚是昏暗,而且那把怪声却十分诡异,就如无形的怨灵在环把着我,在我耳边阴阳怪气地说话,叫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里﹗」
  我应声一看,便看着那三面装入墙身的镜子。
  三面镜子中映出了我的倒影。
  左右两边镜子中的我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我被中间的镜子所吓坏了﹗
  「对﹗就在这里﹗」中间镜子内的我对我说道。
  如此的情境,我被吓得抽乾了灵魂,两眼瞪大的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虽然有着相同的外表、相同的动作、相同的声音。但是那个邪恶狰狞的笑容,却叫我总觉得镜中的自己活脱脱是另一个人。
  此时,我忽然想起程礼廉曾提过每个人的潜意识中都有一个隐藏人格。
  镜中那个邪恶的自己,会否就是这个隐藏人格?
  简单说,难道就是心魔?
  镜中的自己抿嘴笑着,说道﹕「用不着惊讶吧﹗振宇,我俩曾经打个照面。」
  打个照面?眉心一縐,我确是不知甚么意思。
  「只是当时你看不清我的面目吧。总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不﹗」我奋力的摇头,左右两边镜子中的自己亦摇着头,唯独是中间镜子内的心魔依旧的狰狞笑着。我先是错愕了一下,之后续道﹕「你绝不是我﹗我不会像你那么邪恶狰狞﹗」
  「嘿﹗真的吗?」「镜中我」狰狞的表情上带有怀疑的表情,续道﹕「你真的把过去的事忘得一乾二净吗?」
  「过去的事?」
  「嘿﹗当你回想你过去所做的一切,你就不得不否认我跟你就是一样﹗嘿嘿嘿嘿……哈哈哈﹗」「镜中我」张大了咀,在诡异地笑着。
  霎时间,「镜中我」的笑声令我皮肤鸡皮疙瘩起来。而眼前的中间镜子亦忽然「鏘鏘」的鸣响,镜面上更如湖面泛起片片涟漪,使得「镜中我」渐渐的扭曲、糢糊。
  良久,镜面上似是响出点点声音。而且,更渐泛出糢糊的影像,逐渐把「镜中我」取代。
  三面镜子就如戏院中的萤幕,向我播放出片片段段的记忆……
  「……居……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来﹗
  显微镜下的细胞正互相吞食,活着是一个缩细了的弱肉强食世界。
  可是,我心中渐渐渗出了不安。
  因为在吞食其他细胞的就正是拟似天花病毒。而被吞食的就是来自我身体的细胞……
  即是说……我被感染了。
  倾刻间,我实是接受不了。
  『我……会死吗?我会……死吗?』我口中喃喃的道,两手不断的骚抓着头皮。
  我注视着双手,不知怎的,总觉得皮肤下像是有无数个红点在静悄悄地扩张。不久的将来,我或许如感染者一样,全身长出血疹。最后血疹终归亦包不着内里的脓液因而破裂溃烂,整个人跟一条死尸没有分别。
  再严重的,恐怕会出现同类相食的情况……
  想到此处,我亦不禁打起了寒震。因为,我知道这是迟早发生的事,李伟文那边的白老鼠早已道出了答案。
  然而,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受感染之时,心下不禁痛恨自己的鲁莽行为。
  恼自己一时酒后乱性,跟潘小莉发生了……『那回事』。
  因此……
  我就感染了拟似天花……
  我愤恨的拍着桌子,连得桌上的杂物亦东歪西倒。
  思绪被弄得混乱,叫我不能集中下来。我连忙的紧闭双眼,好让自己冷静一些。
  良久,脑内似是忽然灵光一闪……
  『既然如此……』口中呢喃的道﹕『反正自己的下场可能就只有死。那么……现下我甚么都不要顾虑了﹗』
  人类所做的一切,即使是充飢亦都受到道德所规范。
  而科学的道德,就是不得作危险的人体实验。
  现下我的决定无疑是违反了科学道德,甚至人类道德。
  可是,在生存与道德的选择上,我相信其他人会先选择前者。
  我亦一样。
  既然都不能生存,还谈甚么道德?
  而且……拟似天花总带有一点好处……
  在找好处时,或许会研究出消灭拟似天花的方法。这真是一举两得﹗
  如今,我终于有藉口了。
  人体实验。事在必行。
  一星期过去。
  『奇怪。』我边观察显微镜下的样本边詑异的说道﹕『为什么……吞食正常细胞的速度会……放慢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每一个人、每一种生物的体质都有差异,而以致感染的速度有所影响。但是,我身体的感染速度却远比正常样本的慢。
  我拿起走珠笔,正细细敲打着脑门,思考着当中的原因。
  『会否是……血液中的抗原呢?』我咬着走珠笔道。
  不同的血型,会有不同的抗原。而所谓的抗原就是指一些刺激人体產生抗体的物质。
  简单点说,抗原就好像一个病毒探测器。每当有外来病毒入侵人体时,抗原会依附在病毒的细胞膜上,同时抗原亦会向身体发出讯号,令身体產生出抗体,跟病毒打上一场硬仗。
  那会否是因为我的稀有的负b型血,当中有着独特的抗原。而以致当我被拟似天花感染时,只有这个独特抗原才能探测到病毒,因此產生出抗体而抑压了感染速度?
  再细细推拷。
  其他血型的人,会否因为他们血液中的抗原不能探测到拟似天花,因此令身体不能產生出抗体,而令身体迅速被感染?同时我亦不得排除病毒突变的可能性,因此就可以解释了香港愈来愈多人因发热入院或死亡的现象。
  可是……
  我摸一摸胸口时,感到胸口有数个隆起的小疹在渐发刺痛。
  按假设,我身体中的抗原能令身体可以对抗拟似天花。
  可是胸口上的小疹,却令我明白体内抗体最终有失守的一日。
  如是这,我只是把时间拖长。
  终归我亦会完全被感染。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假设。
  『阁阁阁……』门外的敲门声,使我从工作中回神过来。
  『进来吧。』我的视线仍然放在工作上的道。
  只听见门上的一声『卡嚓』,便感到有人进来。
  『振宇。』这把声音十分和蔼亲切,使我绷紧的精神霎时放松。
  我应声回头,就笑道﹕『教授,你下班么?』
  『对啊﹗』教授笑了一教授,续道﹕『我俩很久没有一起聊天了。所以想找你谈一谈。』
  教授面上的笑意,忽然有异,看来是有要事告诉我。而且,依我估计,他定是跟我谈反对研究拟似天花的事。
  我瞧了一瞧桌上的工作,道﹕『很抱歉啊﹗我仍未完成今天的工作。』事实上,我不想被他嘮嘮叨叨的烦着,这只是一句藉口。
  『这样……』教授面色一沉,道﹕『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他转身离去时,忽然又顿了一顿回头又道﹕『振宇,即使有多忙碌,但终归亦要休息进食,你是人类而不是超人啊﹗』他亲切的笑了。
  『哈……』我笑道﹕『我知道了﹗别比女人……』
  教授知道我下一句会说甚么,于是截断我的说话,道﹕『囉唆吧﹗』
  我俩二人相对而笑,这全是我们有如父子感情的默契。说起来,我跟教授真的犹如亲父子,因为我跟他的血型同样是负b型。负b型血在亚洲来说,是十分罕有。要两个负b型血的人走在一起,而且能得出默契,这实是难得……但……慢着﹗
  负b型血……?
  我的思绪再次回到工作上。教授的血型,或许可以帮助我去证明负b型血可以暂时抑制感染速度这个发现。
  此时,教授快要转身离去,于是我叫道﹕『教授﹗』
  教授于门外顿了一顿,把半个头子探入来,道﹕『怎么了?』
  我笑道﹕『你说得对﹗我只是常人,现下我有点饿了。』
  『嘿嘿……去老地方好吗?』他满足的笑道。
  『树记大排档。』
  说起来,我跟教授都已经有多年没有好好的谈过。原因是我俩间都有自己的事业,而我在大学中更是有名的大忙人。久而久之,我跟教授便很少联络感情。但话虽如此,我俩的感情却不会因工作而变淡。
  『伙记,我要两瓶蓝妹。』我向店员立起根手指道
  『振宇,你知我酒量欠佳。要是我醉了,你得要送我回家啊﹗』他笑道。
  此时,店员已把啤酒放在桌上。
  我拿起开瓶器『卡嚓』一声的打开了酒盖。
  『教授,我俩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谈一谈?』我边斟满酒杯边笑道。
  教授托起下巴,两眼滚了一滚道﹕『嘿……至少有三年吧﹗』
  『嘭』我豪迈的把斟满的酒杯放在他面前,笑道﹕『既然如此,今晚我们得要痛痛快快的把酒言欢﹗』我高举酒杯,续道﹕『教授,来乾吧﹗要一气呵成啊﹗而且一滴不漏。』
  教授看着酒杯,然后对我摇摇头无奈的笑道﹕『好吧﹗机会难得﹗』他高举酒杯,笑道﹕『乾杯﹗』
  『乾杯﹗』
  『呯』,两个酒杯互相击撞,金黄色的美酒摇晃不定并泄出酒杯,我俩二人豪迈地把酒杯乾了。
  『呼﹗真痛快。』教授说道,只见他的两颊已渐渐发红。
  『还可以吗?』我再次斟满他的酒杯。
  『嘿……还可以吧。』教授瞇起了眼说道,看来他开始有点醉意,续道﹕『对了。听说振宇你最近……跟小莉又走在一起。』
  教授一直都不会过问我的感情事。然而跟潘小莉的事,就是教授唯一会理会的事。
  全因……当初开始跟潘小莉恋爱之时,就是首次令教授对我感到失望……
  因为……
  我是从李伟文手中,把潘小莉抢过来。
  如此被教授一问,我霎时间呆了一呆,良久才道﹕『才没有呢﹗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关係而已。』说罢了,我呷一呷了一口啤酒。
  事实上,我跟潘小莉确实没有走在一起,但是却发生了……『那回事』……
  只知道我那双闪缩的双眼看见教授有一面怀疑的表情。
  他沉默良久,道﹕『好吧。你已经是成年人,相信你不会再像大学时期的你那么鲁莽愚笨,竟为了一个女生而眾叛亲离。这件事我还是不过问吧﹗」他呷了一口酒。
  说到这处,我的心情便沉了一沉。
  因为潘小莉,我失去了两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李伟文。蒋文刚。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很多年,但我跟他们心中仍然有一根刺。
  『不说你的感情事了。听说你最近亦涉足拟似天花的研究。』教授收起了和蔼的表情,样子亦严肃起来。
  我看见他的酒杯已光了,于是笑道﹕『再添多杯吧﹗』说罢了,便斟满他的酒杯。
  事实上,我这是转移话题的做法。
  当然,这一切亦瞒不过他,他道﹕『别转移话题﹗』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还需要问我?』我有点不耐烦的道。
  我的语气有点差劣,霎时间令教授板起了口面。我知道他被我的说话弄得有点不快,只见他又一口气的乾了一杯酒,看来教授想用酒精去压抑不快的心情。
  良久,他的面色比先前更红润,道﹕『你的感情事,我管不了。但是这件事,我可不会坐视不理。』他瞧一瞧酒杯,自觉地把它倒满又呷了一口。
  『今天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对﹗你知不知道你们简直在走钢线﹗』此时,教授的情绪开始起伏,看来酒精已在他身体内產生出作用。
  他口中的『你们』,相信是指我、李伟文、潘小莉及蒋文刚这些研究拟似天花的核心人物。
  『你们所研究的病毒不是简单的东西……唔……』他吐出少许酒气,呷了一口酒又道﹕『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令香港大部分人入院,这病毒搞不好是跟伊波拉病毒、爱滋病是同级的第四级病毒……唔……』他又吐出酒气。
  这件事,我当然早就预料到。
  可是教授所知的一定比我少得多。事现上他只知道拟似天花是令最近大幅人数因发热而入院甚至死亡的原兇,但仍未知道拟似天花会令感染物种出现同类相食的恐怖情况。
  只是现阶段仍未有人类世界中出现人食人的情况,因此教授亦不得而知。
  只有我们四个人才知道会出现同类相食的恐怖下场。
  此时,已半醉的他已开始的嘮嘮叨叨的说个不停﹕『而且……而且……你最近居然把已被感染的动物带入去研究所。这……这很危险的﹗大学中是没有处理第四级病毒的装备。你们这样做……简直是自杀﹗』说罢了,在情绪的催动下,他又喝光了啤酒。
  教授想再说话时,肚中有滚出了酒气,霎时间令他「呵呵」声的叫着,其后再次拿起酒杯,想把它斟满。
  『你醉了。』
  『没有……』他的两颊红得彷彿是被烧得通红发热的钢铁,教授续道﹕『而且……而……你……最近好像跟刘裕昌这家伙……很熟稔呢。』
  我惭愧的点一点头,因为教授他跟刘裕昌有些过节。我道﹕『听说他是病毒学的专家。因此,如果有他的帮助,相信可以更有效的……』
  话未说完,我似是触动了教授的神经使他破口大骂一声﹕『别相信他﹗他……只会利用人……呜唔……』教授乍作呕吐,叫我立时紧张起来,于他的背上轻轻的细扫。
  良久,他打出手势示意无碍,我才把手拿开。教授脸带醉意的道﹕『这家伙根本没有……没有……医德……。我看他……他……想找好处吧……。你想像一下,万一……拟似天花是不治之症……要是……那家伙找到了医治方法……那么他可以赚一大笔了……呜唔……』
  『抱歉。』我低吟了一声。其实,我亦都是那些想在拟似天花中找好处的人。
  『甚么?』教授縐一縐了眉道。
  『没有。你醉了听错了吧。』我笑道。
  教授乾多一杯,又道﹕『才……才没有……。』『呯』一响,他已伏在桌上,迷迷糊糊的呢喃着。
  看来,酒精已把他弄得神志不清。
  只听见他不断呢喃,似有话要说。我耳朵拉近,便听见他道﹕『……小……小刚他……』
  小刚就是蒋文刚,这是教授一直对他的称呼。
  『他怎么了?』
  『他……跟我谈过,他会上报卫生署……』
  此时,我心中似被人敲打了鐘声。心中不自觉得的產生了一怒意,口中咬牙切齿的道﹕『他想坏我好事?』
  『而且……听说他……好像快要找到病毒源了……』
  教授的说话再次令我惊讶得瞪白了眼。
  病毒源居然会如此被容易地找出来吗?
  而且蒋文刚那个一向都比我差的家伙会有这个能力么?
  我心中尽是鑽出了一些理据去反驳,因为我实是接受不了蒋文刚能够找出了病毒源。
  但是,正所谓酒后吐真言。此刻,教授仍会说谎吗?
  心中忽然有一股怒气,而且快要把心肺撕裂﹗
  有一种愤怒,叫妒嫉。
  『……你们控制不到这个病毒的……小刚……他的决定实在太好了。』伏在桌上的教授奋力的把头仰起,呢喃的道﹕『振宇,你别小看它……。搞不好……如果泄溜出去,危害整个校舍……。』
  我笑了一笑,点一点头。但是,心中的妒忌却令我的笑容变得生硬。
  教授『呯』的一响,头子伏回桌上,喃喃的道﹕『……不过……不过……危害整个校舍……是小问题……我最怕……最怕是你们……受了感染。』
  『啊﹗』我诧异的叫了一声,他的说话似把我心中的妒忌抑制了。
  『你们……是我……我……罗约翰最好的学生……不要出……出岔子。……振宇……。』他仰一仰头,一双红眸在对着我,他逐字吐出的道﹕『眾多……学生中……我最疼你的……。』说罢了,他又伏回桌上。
  『……我最疼你的…………我最疼你的……。』教授的一句,于我心中正在回响飘盪。
  我们四人都是在教授的护荫下成长……,他对我们的感情是最真挚。
  而且,我万想不到,原来四人之中,教授是最疼惜我的。
  这叫我心中来了一场角力战﹗是良心与私心之间的交战。
  今晚,我是有意把教授灌醉。
  教授的爱惜,几乎令我跟他和盘托出﹕『对不起,我在利用你﹗』
  可是一想到拟似天花已在我的身体中植根,为生存,我得要尽力找出製造疫苗的方法。
  而且,我最忍受不了有人比我优秀。而且更是接受不了被那些一直比我差的人赶上头来。因此,我得要在事业上有所突破,将比我落后的人拋离得更远……更远……。直至他们永远赶不上我﹗
  妒忌之火再次烧的旺盛,最终使我下了这个决定。
  『教授,对不起。』我漠然的对着已喝得烂醉的教授道﹕『为了事业,为了自己,我得要这样做。』
  大排档有太多人,我对他所做的事或许会太张扬,于是就带着教授返回我的研究室。
  教授被我放在桌上,看见他睡得甜甜的样子,令我心中暗暗叫好。
  我拉起他的衣袖道﹕『很多谢你一直以来的提携。』
  然后,我缓缓的走到存放病毒样本的雪柜前,又道﹕『而且更如父亲一样的疼惜我,教会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此时,我左手已拿起了盛有淡紫色液体的小瓶子。
  它就是拟似天花的病毒样本。
  我取起了一根针筒描取小瓶子内的拟似天花,并走到他身前,道﹕『因此,我知道你这次亦会帮助我。』
  此时,我拍一拍他臂上关节,使得臂上现出了粗大的血管。而针筒已然抵着了他的前臂,就在此刻……
  『振宇……』教授忽然吐出一声,叫我作贼心虚的吓了一跳。
  然而,看见他仍紧闭两目,原来仍未甦醒。我道﹕『妈的﹗』
  『尽管你错了,令我感失望……但……我始终都会原谅你……』
  『你……你是我最好的……学生啊……』
  此时,已刺入一毫米的针尖就是被他的说话而止住了。
  心中的由再次交战角力。
  要良心还是要事业?
  我紧闭两目,面目亦扭曲了﹗
  但是,最后我还是……
  『对不起,我又令你失望了﹗教授﹗』我闭上两眼叫了一声,手亦很自然的把针筒刺入他的臂弯把病毒注入他体内。
  『唔……』教授于同时间呻吟了一声。
  我知道,我的良心已经崩坏得体无完肤。
  是一个坏人﹗
  我细细回想,自己有着这样的变化全因是妒忌心的推奈。
  『既然我可能活不了,那么我就当个坏人。而且,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我低头看着教授身体又道﹕『我无论犯了甚么大错,我知教授你一定会原谅我,因为这是你自己说的。当是跟我合作吧。』
  我静静的看着他那一起一伏的腹部,心中不知不觉间渗出了期待的感觉。很想答案就放在我眼前﹗
  现下欠的就是跟另一种血型的人比较。
  如果,教授感染速度比他慢的话。那么证明了负b型血的人会有更强抗疫力。
  我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李伟文。
  心中已经盘算如何令他受感染。
  我瞧了一瞧身后那些困着感染动物的电子笼,忽然抿开了咀阴险的笑道﹕『设计一个「意外」给他撞上吧。』」
  「鏘鏘……﹗」
  眼前的镜子再次鏘鏘作响,只见镜面上泛一泛涟漪后便再次看见那个「镜中我」。
  「嘿嘿嘿……哈哈哈……你看清楚了自己没有?」「镜中我」抿大了咀在笑道。
  我的心灵再次被打撃,我完全不相信刚才作见的事﹗我大喊道﹕「不﹗那个不是真的﹗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嘿嘿嘿……哈哈哈……振宇,你跟我就是一样……啊﹗不﹗是本是一体才对﹗」「镜中我」的狰狞笑声再次环抱我耳﹗
  我掩起双耳,可是他的笑声似是由心而发,根本掩止不了﹗
  「嘿嘿嘿……哈哈哈……你掩甚么耳﹗我就是你,而且在你心中,根本不可分割。嘿嘿……﹗」
  「够了﹗够了﹗不要再吵啊﹗」我两眼闭紧的叫道
  「啊﹗」我张大了眼﹗
  奇怪,我不是蹲在镜前的吗?
  为什么,我会卧在地上的?
  「那镜子﹗」我惊叫一声后,便望向那三面装入墙身的镜。
  只见镜中的倒影由回归正常,那个「镜中我」已经消失了。
  此时,我望出窗外,见天色已亮起,心中不禁又道﹕「我在做梦吗?」
  我两手按起太阳穴,只知道脑中开始发痛。即使是梦也好,但未免来得太真实﹗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我岂不是真的对教授……
  「呜……」想到教授,我口中渐渐发苦,心中在隐隐作痛,眼中亦挤出了眼泪。
  教授不是被咬了才感染,而是因我的私心、因我的贪婪而感染﹗
  他的死是被我害的﹗
  教授即使死了,仍然被我瞒着,不知道真正害死他的就是自己最疼惜自己的学生﹗
  想那他……他一直对我付出无私的爱,我的心就好像……好像被人割了上千万的刀﹗
  「呜啊﹗」我忍受不了心中的悲愤﹗我卧地抱头大叫﹕「我究竟……究竟是甚么人啊?」
  「啊﹗还有多少人是被我害死的啊﹗」
  「呜啊﹗」
  我理不了嗓子的痛楚,我得要把感情发泄出去﹗
  可是,心中仍然被无形的压力捏紧﹗
  要是现下有利器的话,我一定会把自己的生命了结﹗
  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我留恋。
  我不知道我呼喊了多久,只知道顶上的灯光似是被我的悲伤力量已渐渐黯淡起来,最后更熄灭了。
  黑暗,更令我的情绪拖至最低处。
  「卡嚓﹗」铁闸似被人拉开,耳朵亦听见急急的脚步声。看来,有人入来了。
  「振宇﹗」是子诚的声音,只听见他气喘喘的紧张的道﹕「我们需要你﹗」
  「我……我是……废物。没有人需要我。」
  「不﹗」他上前,把我拉起身又道﹕「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我们正需要人手。」
  「啊﹗」
  不知从那么来的尸叫忽然响在我耳,叫我俩二人不约而同的吓了一跳﹗
  只见子诚一面紧张的道﹕「再迟一点的话,恐怕事情会更糟﹗」
  (待续) 第二十三章 本我(中)   「再迟一点的话,恐怕事情会更糟﹗」说罢了,子诚便挽起我的臂弯想带我走出商店。
  「别理我。」我轻声一道,就把他的手拨开。
  子诚错愕的望了我一眼,叹一口气道﹕「你恼我关押了你吗?」
  我刻意的别过了头。事实上,我并不是恼他,子诚只是依上级命令行事。我只是在恼自己……
  恼自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只见子诚摇一摇头,便再次挽上我臂,道﹕「无论如何,你先得要跟我来﹗」说罢了,他的手又再次发力。
  「别管我好吗?」我吼了一声。此叫声甚大,使得子诚吓了一跳。我续道﹕「让我就这样困死了好吗?」
  子诚见我神色甚无生气,便叹了一口气道﹕「你没有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就只有坐在天上的上帝才拥有。」他指了一指天,又道﹕「祂有能力创造你,就有能力收回你的生存权﹗」
  我的消极态度似乎惹怒了子诚,然后我冷笑续道﹕「嘿……开口闭咀都是上帝﹗上帝﹗上帝﹗那现在我不得不相信祂的真实了,今时今日我们落得如此的田地或许是因祂正在收回人类的生存权呢﹗」
  我的语句甚是讽刺,子诚口中的上帝不就是给人希望吗?
  可是现下却把人类推向死亡﹗迫入绝境﹗
  就连子诚的面色亦告诉我,他对「神爱世人」这个老生常谈亦產生了疑问。
  我两二人沉默不语,只是相对而视。
  就在此时,店外来了一个洪亮的叫声把我俩二人拉回现实﹕「现下没有你选择的份儿﹗」只见店外忽然传来了阵阵沉实有力的压迫感,地上有一个庞然大影在幌动,踏步而入的便是全身武装、手执散弹枪的陈达志,他道﹕「你得要听我的命令。」
  我两手举起,乍作一个投降的姿势,语带讽刺的道﹕「好吧﹗你是沙展,你说一,没有谁会胆敢说二吧﹗」
  「嘿……你清楚就最好了。」陈达志抿开了咀笑了一笑,然后回归严肃的道﹕「由现在开始谁都不得发问,一切都听我的。」
  我被带回美食广场。
  眾人面上严肃,正等着陈达志宣佈事情。
  只见子诚已然手持防暴盾、腰缠手枪、头戴防暴头盔。即使是程礼廉亦手执一柄泛起银光的长刀,在如此昏暗环境,刀锋上的寒光显得更加耀眼,使得现场气氛更加肃杀。
  此时,陈达志弄一弄清嗓子,说道﹕「如大家所见,安全区内已经没有了电力……」说罢了,眾人都自然地环看四週。
  我左右环看,要不是窗外的光线透入,我实是看不清眾人的脸。说起来,现在确是有点闷焗,令我头上渐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空气中更甚为混浊,鼻子隐约的嗅到了眾人发自身上的体味。
  隐约间,我听见商场外面有人在高声叫喊,而叫声虽怨念甚重……
  活尸人在吶喊。
  「按估计,最差的情况已经出现……」陈达志抽一抽菸,续道﹕「香港已经出现局部地区性的停电,恐怕我们现下这一区已经停电了。」
  陈达志顿了一顿又道﹕「我们需要电力,没有了电力,我们的食物便不能冷藏。依现下的室温去估计,食物很快便会变坏。胖子,你有了应变方法吗?」他望向那个胖子厨师道。
  「啊……有……有了。」只见那个胖子厨师表情有点神不守舍,就似是被人打扰了美好的白日梦。他续道﹕「我会先将容易变坏的食物用香料醃起来,这样会保存得更久。」
  然而从陈达志的口吻猜度,相信食物变坏并不是最严重的事情。
  不出所料,陈达志面上忽闪过一丝不安,只见他接口叹道﹕「然而,最令我担心的是商场外的怪物趁着这个时候攻入来……」
  「呜……」此时,不知从那里来的怨声打断了陈达志的说话。
  眾人面色亦渐成铁青之色,只见子诚霎时间厉起了双眼,走到窗前窥看商场外的情况。看来,那声怨嚎就是自商场外传入来。
  此时,子诚喊了一声﹕「糟了﹗沙展﹗」
  陈达志吓得陡地一震,立时把勺在口中的香烟拋在地上,飞身赶到窗前。良久,他喝了一声﹕「妈的﹗」
  我亦随他走到窗前,耳中渐听见一连串的撞击声,当中更混杂了活尸人的吼叫。当我一望出窗外时,几乎吓得我站不住了脚。
  眼下摇摇晃晃的血影,充斥整个商场广场。血影就好像经典西方恐怖小说中,那些既鬼魅、且悄悄死缠猎物的妖树。
  商场广场中的血影渐化出实影,使我张大了口的看着,眼下尽是脚步蹣跚、甩手掉脚的活尸人。
  背中寒意渐发,我相信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有着相同的感觉。
  「他们早晚知道闸口上已经没有电力﹗」子诚不安的叫道。
  「闸口?」我满有疑问的道。
  陈达志接口道﹕「是一个大铁闸,不过经我改造后,一但通电就可以防止外间的活尸人攻入来。」
  「言下之意,岂不是我们已中门大开?」我张大了咀说道。
  陈达志沉默半晌,然后道﹕「对﹗」
  难怪刚才子诚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再望一望窗外,活尸人那蹣跚的脚步满有疑惑地走近闸口,就似是得知闸口已经失去了电力。看来他们心中正盘算如何衝破这个闸口。
  「那我们要怎样做?」程礼廉问道。
  「我了解了这座商场的供电结构。」陈达志接口道﹕「这里有一座后备电力设施,可是……」他脸上忽然掠现难色,似乎想出了困难来。
  陈达志吁出一口气又道﹕「这座后备电力设施需要两个充电装置于同一时间啟动才会產生电力。」他顿了一顿,再稍加语气的道﹕「是同一时间,不可以有片刻的误差。」
  「那么,充电装置在那里?」程礼廉问道。
  此时,陈达志身旁的子诚摊出了一张商场地图。地图上的条理分明的蓝色线条,构成了一幅商场的平面图。而地图中下方的左右对角,各被打上了夺目的红色标记。此时,陈达志续道﹕「那两个充电装置就分别位于商场的南北两翼,我们先一同到地下停车场,然后就兵分两路。」陈达志带有指挥官的口吻在地图上指划。
  「我们?」我眉上一锁,便满有疑惑的道﹕「你指的是在场的所有人?」
  「不。」陈达志摇一摇头道﹕「是具有作战经验的人。」
  「你意思是……我吗?」
  陈达志点一点头。
  「嘿﹗别开玩笑吧﹗」我冷笑一声道﹕「我只是命硬而已。」
  心情早已插入谷底,令人很自然地说出如此自暴自弃的说话。眼角瞧到了梦瑶听见我如此一说,亦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陈达志仰天嘶哑的笑着,当中嘲笑意味渐浓,道﹕「哈……。我管你的命是硬还是软,我所重视的就只有任务的成功与否。」
  我摊了摊手,摇头的道﹕「既然我没有选择的馀地,那我加入这次任务吧。嘿……。」我讽刺的窃笑道﹕「反正我这种人渣败类早就该早点消失。」
  「振宇﹗」梦瑶叫喊了一声。我应声一看,见她一面疑惑。看来她实是想像不了我会说出如此消极的说话。
  对不起,梦瑶,我令你失望。因为我已经决定了……要死。
  卓辉、蒋文刚还有教授……我欠他们实在太多太多……。
  只有死才可以赎罪。
  只有经歷他们所受过的痛苦,我内心的罪疚才能彻彻底底的消除﹗
  不知怎的,面对一会儿的危险任务,我咀角上忽然泛起了一阵笑意。
  或许……是因为我知道,我即将得到解脱。
  「哈哈……你想死么?」只听见陈达志又嘶哑的笑道﹕「没有那么容易﹗我曾发下毒哲,我绝不容许再有生命于我面前消失。」
  哼﹗你只是个老差骨而已。我听见如此一说,实是触动了我笑穴,直教人暗暗发笑。
  「好吧﹗看谁的本领高。」我笑道。
  我俩二人先对望片刻,然后各自冷笑。
  此时,子诚的手上正拿着早前被他没收了的腰包,只见他随手一挥,便把腰包拋给我,道﹕「振宇,这交回你保管。」
  我接过了腰包并把它打开,看见内里的液体炸弹及强化炸弹都各有四枚。
  陈达志向眾人说道﹕「接下来我、子诚、程医生及彭振宇会走出安全区,啟动后备电力装置。安全区的秩序就交由花梓美警官负责。」
  「放心交给我吧﹗沙展﹗」花梓美满有信心的说,其威严气势不比陈达志弱。
  我缠上了腰包,迎接待会向我招手的死神……
  此刻,我彷彿不再害怕面对死亡,心情就好像归家一样那么平静。
  我们四人都架上了武装,而程礼廉就充当医护兵的后援角色,他的腰包内尽是救急药物。
  「振宇。」子诚叫道﹕「这给你旁身的。」只见他交了一扇风扇叶给我。
  我接过了后,便感到手中尽是油油的,心想此风扇叶定是由厨房的抽气扇拆下来的。
  风扇叶是由铁造的,共有四片扇叶,而风扇叶中的圆形主轴上被人鑽开了五个洞。我张大了手,五指恰好能丝丝入扣的套入洞中。四片扇叶之上泛起了寒寒刃光,刚好刺入了我眼内。使我好奇的伸手轻轻抵着扇叶,指上立时感到微弱痛楚,刃上显然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看来此风扇叶的扇叶被人刻意琢磨,使得这个本是平平无奇的风扇叶摇身一变,就成为能作全方位攻击的风扇刀。
  「谢了﹗」我礼貌上的向子诚道谢。
  子诚依旧的泛起了充满阳光朝气的笑容。
  真搞不清楚他在一如此绝望的世界,居然能保持这种笑容。
  只见陈达志不知何时又抽起了一根菸,缓缓的走到后梯门前向我们招手叫喊﹕「我们出发啊﹗」
  子诚立时收起笑容,摆出如猎人一样的眼神,步伐轻快的赶前。而程礼廉早已紧张得令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颤抖的手臂,令手中的长刀刃光亦随震动的节奏而跳动起来。
  然而,只有我的心情居然出奇的平静……
  此时……
  「振宇。」背后有一把沙哑的女声在嚷着。
  我缓缓的望向背后,原来是梦瑶赶了上来。
  「怎么了?」我冷淡的叫道。
  她缓缓的走到我面前。此时,她的一双眸子佈满着幼细的红筋,本是雪亮的眼睛都变得混浊无光。
  不知怎的,总感到梦瑶的身体中好像正有种奇怪的东西在蕴酿着。
  只见她慢慢的向我伸手,轻轻的抚着我的脸。见她的面上,满有难捨之情。
  「你要小心啊﹗」她嘶哑的叫道﹕「别放弃自己。」
  我轻轻的把她的手拨开,两眼刻意地回避她,冷冷的说﹕「自己照顾自己。」
  说罢了,我头亦不回的离开。
  走入梯间,我自然的回头一望,只见那扇防火门正缓缓关上。
  此时……
  门上馀下的一寸之缝外……
  梦瑶的脸上流下了一串串晶莹剔透、满有伤感的泪珠……
  走过螺旋的后梯,只感到愈是向下走,周遭的寒意亦倍增。
  天杀的﹗才不过九月初,但是却寒得令人抖震起来,眼前就彷彿看见了呼自口中的薄薄轻烟。可是,我知这股寒意不是来自环境,而且发自内心。即使自己决意寻死,但是心中仍然有丁点儿的惧怕。
  「卡﹗」眼前的门缓缓的打开。
  门缝缓开一寸之时,外间的气味彷有生命的向我扑来。气味臭得叫眾人立时扭曲着脸,手掩着鼻子。
  空气之中,混杂了刺激鼻腔神经的火药味。看来外间于早前发生了一场激战。
  只知道这股气味令陈达志、子诚的面色变得阴阴沉沉,就似是勾起了他们的回忆。阴沉的脸庞上,有一双猎人一样的眼神,使他们背后彷彿在散出阵阵杀气。
  「大家提高警觉﹗」陈达志低沉的叫道﹕「不排除这里会有活尸人的存在。」他的叫声需不大,但是当中的威严正好慑服了眾人。连我亦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陈达志举起散弹枪,枪柄紧紧的压在他肩上。而他那如鹰一样锐利的双眼亦跟黑得发亮的枪管连成了一直线。陈达志于我身边擦过,身先士卒第一个步出升降机。
  「其他人紧贴着我﹗子诚,你守着后方。」陈达志押沉了声线道。
  「遵命﹗」
  眾人战战竞竞的步出,往眼前昏暗的停车场去。
  我放眼于整个广阔的停车场,四周的角落都是黑黑暗暗。就只有远处左右两翼的出口,透入了昏昏黄黄的光。
  现场的气味真是臭得令我快要吐了。本已经是密不透风的停车场,加上停止运作已有大半天的抽风系统,使得臭味如陈年佳酿不断地发酵。分别的是,我嗅到的不是酒香,而是令人翻搅胃部的尸臭。
  每向前一步,脚底下的湿粘的感觉就倍增,叫人鸡皮疙瘩,绝不好受。
  「卡嚓」一响,陈达志开啟了安在散弹枪枪托下的电筒,眼前倾刻一亮。
  但同时,眾人忽然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震,原因是被眼前的境物吓了一跳。
  「天啊﹗我从来都没有看过如此令人心寒的境象。」程礼廉虽然压沉了声线,但难掩他惊讶的情感。
  说实在,我所看见的却是连日来最恐怖的情境。
  呃……或许简单地描述,我眼前的是一个尸横遍野的情境……
  可是,我不可以用「具」或「条」的量词去形容尸体的数目。因为……根本是不能量度……。最多只可以用一「堆」来形容。
  眼下之见,地上是既乌黑又棕竭,相信是乾竭的血水混合了尸水。怪不得一路上脚底总感到一阵粘粘湿湿的感觉。
  一堆数之不清的残肢、残驱上,有明显的咬痕,呈锯齿状,当中更吊着血筋。
  而筋骨呈湾湾曲曲的向外挑出,显然是被人硬生生的扯开﹗扭断﹗然后被人拖到暗角中,惨遭撕食﹗
  地上一条条杂乱无章的血痕,就是受害者的最后呼喊。耳朵更似是听见没入于黑暗中的死灵,在向我呼唤出死亡的哀嚎。
  令我看得快要反白了眼的,就是我甚至看见一整个……呃……是半个穿有警员制服的尸体,下身糊糊烂烂得就似是「镶嵌」在地上。尸体那空洞洞的眼窝,内里的粘液正静悄悄的流出。不知怎的,尸体好像在向我表达一种伤感、一种控诉。就似是哭闹着自己的枉死。
  只见,陈达志和子诚看见那半截警员的尸体后,脸上愁容尽现,相信是他们的同僚。
  「奇怪。」陈达志沉叫着,他指着警员尸体后汒然的道﹕「为什么内里的内脏都被掏空了,而且眼睛都被挖走了。但是其他部分仍然保留着?」
  「这或许是……他们的社会规范﹗」程礼廉吐出一句令人不解的说话。
  「甚么?」我跟陈达志不约而同的说道。
  「沙展﹗」此时子诚忽然拋出一句﹗陈达志摆他一眼,便立时把散弹枪上的电筒。其后我耳边听见潮水般的吼叫,向我们一浪浪似的迫近﹗
  是活尸人在迫近﹗
  「大家过来﹗」陈达志拋一句,便行动剽悍的向一条石柱步上箭步。「快过来﹗」于柱后的他向我们招手。
  于是我们飞快的赶上前,其后眾人都蹲下来。
  「被发现了吗?」我轻声叫道。
  「殊。」子诚举指于唇前,然后偷偷的向外窥看。良久,他忽然吞吐的说﹕「他……他们在干甚么?」
  「给我看﹗」陈达志接过了子诚手中有夜视功能的望远镜后,便向外偷看。良久,语带惊讶的叫道﹕「妈的﹗他们在搞甚么把戏?」
  我急不及待的抢过了望远镜,当我放眼远处时,心房彷彿被紧紧的拿捏了一下。
  我想,现下我所见的一刻,相信比任何一套动物纪录片有着更震撼的镜头﹗
  眼前的一切,是立体的、是听得见、看得清、嗅得到、甚至可以伸手触及﹗
  天啊﹗我看见的是一群化了人形的野狼吗?还是一群饿疯了的狼在扮人?
  我猜,那必定是后者﹗全因,活尸人的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令人惧怕的野性﹗
  动作、眼神、嚎叫,都跟狼没有分别﹗是疯狂的﹗甚至……是有组织地袭击弱者﹗
  我看得连眼珠儿亦快要掉下来﹗
  夜视之下,我所看的一切都是绿色。而活尸人的双眼就如黑夜中的狼群,泛起妖异的青光。
  活尸人不断的呼喊、叫嚣。虽然他们似没有规则的走动,但是只要细心的观察,就不难发现他们之间是围着一个大圆圈。
  于圆心中,有一个人影。
  此时,叫嚣之中,混杂了数声哀嚎,就似是在哀求别人,又或是对被同伴出卖的控诉。
  是发自圆心中的人影吗?
  他是人类么?
  然而,看见他身上有数个大大小小的血孔,相信是受枪击所造成。而其中一个更位于致命的肺部上﹗
  如是这,他身上的弹痕已经解答了我的疑问﹕他亦是活尸人﹗
  ……呃……或者先给他一个代名词……就叫「弱者」吧﹗
  此时,活尸人组成的圈子,似乎正渐渐收窄。他们的动作举止,有的蹲下身体,作势跳跃;有的手舞足蹈,张牙舞爪。然而,我所感受最深的就是当中阵阵的杀戮气氛﹗
  忽然﹗
  「呜﹗」
  我听见一声长呼,圆心中的「弱者」屈膝倒下﹗
  「弱者」前方有一个身形比较健硕的活尸人﹗由于是夜视的关係,他的手是乌乌黑黑的,我相信那就是嫣红色的鲜血﹗他如胜利者一样的立在「弱者」前,脸庞上咧开的咀,就似是在嘲笑「弱者」倒在他面前。
  甚么?活尸人在袭击同类?
  我实是不敢去相信,只会任由咀吧张得老大。
  程礼廉接过了望远镜,偷看了良久,他的反应都是跟我们一样地看得目定口呆。
  一直以来,都觉得活尸人只会袭击人类。
  想不到,活尸人之间亦会互相攻击……啊﹗不﹗……是……联群络队的攻击「弱者」。
  我实是摸不清活尸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内心的疑问盘据着大脑。
  是因为飢饿?
  如果我这个的假设是成立的话,那是否代表外面的世界再没有正常人类?
  只见程礼廉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强作冷静的道﹕「太快了……﹗一切都来得太快……﹗」
  「甚么?太快?」子诚疑惑的问道。
  程礼廉大力的嚥下唾液,当中的声音实是大得令我亦听见。良久,他道﹕「我实是没有想过,他们之间原来已建立出自己的社会﹗」
  「甚么?」我跟两位警员于同一时间大叫道。
  「殊﹗安静点﹗」程礼廉说道。
  我们惊讶得忘记了活尸人的存在。
  「甚么社会?你在说甚么社会?」压低了声线的陈达志连珠炮发的向程礼廉问道。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们是只是一群被食慾所驱使的怪物﹗是一具没有组织力﹗没有逻辑能力的活跳尸﹗」程礼廉骚一骚抓了头,似是想从脑袋中抓出头绪,良久他又道﹕「看来,我一直都想错了﹗他们不只是被食慾冲昏了头的人﹗而是一个有社会结构的群体﹗」我吸了一口气,再强调道﹕「他们是人类﹗不是死尸﹗」
  这句说话有点玄,叫人不能理解。
  明明就是一群死而復生的人,为什么程礼廉会说他们是……人呢?
  「他妈的﹗你在兜甚么屁圈子﹗我要重点﹗我要重点啊﹗」陈达志急性的道。
  程礼廉沉默半刻,续道﹕「或许我要用佛洛依德的人格结构去解释。」
  「我操你奶奶的﹗这个时刻在说甚么佛洛依德?」陈达志又吼道。
  「沙展﹗殊﹗」子诚立时提醒陈达志切勿大声叫嚣。
  「一切都简要地说吧﹗佛洛依德对人类的人格主要分成三个基本结构,那就是『本我』(id)、『自我』(ego)及『超我』(superego)。」程礼廉带有专家的口吻道﹕「先说『本我』,他是活尸人的行为动机﹗即是驱使活尸人猎食人类的原兇﹗呃……或者简单点说,是导因。」
  程礼廉嚥一下唾液,滋润枯乾了的喉咙,续道﹕「『本我』亦即是本能和慾望,它是会驱使人去满足慾望。佛洛依德指出,『本我』是本着『享乐原则』,它要使人去满足慾望的同时,是要人避免不必要的痛苦。换句话说,『本我』驱使人类想需要甚么时,就会即管去取,不需要去理会其他人。『本我』是自私、寻求享乐的结构,是原始的、不道德的、紧急的及鲁莽的﹗」
  如此一说,我脑中似乎渐有头绪,我道﹕「言下之意,你觉得活尸人即使是曾经歷了死亡,但仍然保留了『本我』这个原始的人格结构?」
  程礼廉道﹕「你说对了一半﹗但事情并不是那么……」此时,忽地连声惨呼,打断了程礼廉的说话。
  程礼廉立时提起望远镜向外偷看。尽管环境昏暗,但我仍清楚的看见他脸色变得异常铁青﹗默不作声﹗
  我急不及待的把望远镜抢过来,就要我窥看之时,我顿时呆得化成木头一样。
  地上是有乌黑的液体在澎湃的流动。而液体则是来自卧在地上的「弱者」,相信是血吧﹗
  只见「弱者」哀求似的呼喊,身体如被电击的颤动着。
  其后更听见连声骨肉分离的噁心声音,我细看之下,赫然看见一眾活尸人蜂拥而上﹗就好像对待人类一样,把「弱者」的身体践踏、撕裂、吞噬﹗
  子诚跟陈达志都看得哑了口。
  我亦不敢相信,活尸人亦会撕食活尸人。
  「这……这就……就是他们的社会。」程礼廉说道。
  眾人都不作声,细心的听着程礼廉的见解。
  「大家都看见了吗?就是『本我』驱使活尸人残杀同类,目的是令自己的食慾得到满足。」程礼廉深深的吐出了一口寒气,又道﹕「人类跟他们的分别是在于我们拥有『自我』及有别于活尸人的『超我』。先说『自我』,打个比喻,如果『本我』是匹马,那么『自我』就是骑在骑在马上的骑士。」
  「啊﹗那么是否表示『自我』是控制『本我』?」子诚似是恍然大悟的道。
  「可以这样解释。『自我』是人格理性一方的支配者,是活于现实之中。它的存在意义不是去阻止『本我』满足慾望,而是作一个引导、制止和约束,令『本我』得到一个最正确的途径去满足慾望。」程礼廉顿了一顿又道﹕「再简单一点,『自我』的作用就是要『本我』符合现实中的要求、规则去满足慾望,是于现实及『本我』的平衡者。例如人类,我们飢饿的时候,尽管已飢得骨瘦如柴,但我们都不会吃掉身边的人。这就是因为『自我』的约束。大家想像一下,一个没有骑士指挥的马匹,那么这匹马会怎样?」
  「哼﹗会癲狂的奔回大自然吧﹗」陈达志打趣的说。
  「对﹗那么人类亦一样﹗」程礼廉说道。
  此刻,我脑中立时雪亮,道﹕「那即是说,活尸人是一个没有『自我』,但有『本我』的怪物?」
  「对。」程礼廉说道。
  「那么你刚才所说的『社会』又是甚么一回事?」子诚问道。
  「这就是活尸人的『超我』所引伸出的结果。」程礼廉说道﹕「『超我』简单点说就是道德及社会规范,就人类来说,社会的规范就是禁止人们透过人食人的方法去满足食慾。因为人食人是绝无道德可言,是社会的规范。当这个规范内化了人类心中时,就会形成了『超我』。『超我』就是阻绝了『本我』透过不道德或有违社会规范的方式去满足慾望。」
  程礼廉顿了一顿,又道﹕「然而,你可能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活尸人会吃掉人类,这绝不是道德。可是,你们不要忘记,我们不可以用我们的社会规范去量度活尸人的社会。第一,我估计活尸人已经有一个社会性的自觉,他们已知觉自己是跟人类有分别。因此,他们会猎食人类,因此不受我们人类所认为的『人食人』的道德规范所约束。」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撕食较弱的同类?」我问道。
  「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件事。我先前说过,我们不可以用人类的社会规范去量度活尸人的社会。撕食同类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一件不违道德的事。」程礼廉说道
  「那么,你怎认为他们已经建立出自己的社会?」子诚问道。
  「从他们的规范可以知道。你看……」程礼廉指了一指那个警员尸体,续道﹕「那个尸体的内脏已经被掏空。」
  「那又怎样?」
  「再看外面那群活尸人。」
  眾人都轮流的用望远镜窥看。
  那个身形健硕的活尸人,出奇的只吃「弱者」的内脏,然后两指成叉的把「弱者」的眼睛挖掉,再如品嚐果冻的的吸啜着。偶然有一个较弱的活尸人想分一杯羹,但被健硕的活尸人一声吼叫而吓退。
  「他……他是群中的首领吧﹗」我说道。
  「对﹗」程礼廉说道﹕「他们已经发展出明显的社会阶级,力量大的、身形健硕一点的,就能成为群中的首领。只有首领才可以食用营养价值最高的内脏。食用内脏是权力的象徵,因此首领设法不许比自己弱的活尸人吃掉内脏。」
  程礼廉似乎愈说愈不安,颤抖的道﹕「活尸人寧愿杀死群中最弱的同伴,都不愿让他成为群中的负累。一来可以成为食物,二来可以确保他们群体的力量。这就是他们的社会。嘿……活尸人绝不是没头没脑的臭东西。」
  听程礼廉如此一说,眾人的背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阵寒意……
  「改朝换代的时刻来了。当活尸人能发展出完整的社会体系时,他们就更难的对付。人类就只有被啃食的份儿……」程礼廉绝望的说。
  此时,眾人都默不作声……
  不是因为听见程礼廉的说话而吓得不敢作声……
  而是被周身的杀戮气息抵着咽喉,想大力呼喊却又叫不出声。
  只是眼白白的看着周遭的黑暗,无声无色地亮起了一颗又一颗如鬼如魅的鳞光。
  我瞪大双眼的盯着程礼廉背后的鳞光……
  鳞光化出了一颗腐朽朽的人头……
  他笑了。
  接着一声怨灵的吼叫。
  血腥的气味就向我一扑而来。
  (待续) 第二十四章 本我(下)   「小心啊﹗」我大叫一声﹗程礼廉仍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我拉低了身体,险而避开活尸人的噬咬﹗同时间,右手本能反应的抓紧风扇刀,往活尸人的颈上大力批下﹗
  血腥的气味比骨肉分离的声音来得更快,只见眼前的活尸人身体摇一摇晃,头颅已应声落地﹗
  批下他的头颅,就如切豆腐一样。风扇刀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观。
  「小心啊﹗」惊觉了危险的陈达志吼叫着,只见子诚已立于他身前举起防暴盾。而陈达志侧出身体,高举散弹枪﹗
  「你们两个﹗滚开﹗」陈达志如狮吼的叫道。
  我跟程礼廉惊魂未定,另一方面已然感受了陈达志周身杀气腾腾,而且我更彷彿看见了他那黑色的杀气,于他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我弯下身体,在地上狼狈的滚身,想滚到盾后。
  突然﹗
  我头上「呯﹗」一响﹗
  顶上霎时灼热万分,头皮彷彿于一瞬间被硬生生的撕裂﹗
  只听见巨响过后,顶上的枪管内吐出长长的火舌,当中挟带着七八个的像流星的火点,向我身后的活尸人激射而去﹗
  活尸人没有一声惨呼,只听有两三个倒地之声。
  我仍未回神,领上就被人大力抽起﹗
  眼前影象稍一扭曲,我便看见陈达志那阵红阵白的脸已经贴在我面上,吼了一声﹕「往有光的出口跑﹗快﹗」然后他臂发劲力,便把我推了出去﹗
  我身体失衝,差点在地上跌个滚地葫芦,幸而程礼廉及时伸手将我拉住﹗
  我俩往停车场的出口跑去,身后的枪声恰如春雷,耳朵渐渐的「吱吱」声的响出了耳鸣。
  眼前的火光随枪声有节奏地一闪一烁。
  良久,枪声忽然消失,接着背后有两声急步追赶上来。
  只知道不出半秒,身旁有两声叫喊﹕「走﹗快﹗快点﹗」我应声一看,原来是陈达志和子诚。
  活尸人都被他们干掉了吗?
  不﹗
  我听见如海浪澎湃的尸叫声,于四方八面向我急急涌来﹗
  我回头一看,黑暗的四角,恰似地狱跟人间的交界。四周跃动的黑影,像是奋力于地狱中爬上人间的恶魔,鬼魅万分﹗
  看来,枪械只能暂时的镇压了活尸人。另一方面,如雷的枪声,更吸引了正吞噬同类中的活尸人﹗
  两批活尸人会聚,我虽不知道数目有多少,但是听见他们亢奋的吼叫,相信不下十个﹗
  看来陈达志跟子诚身上的武器,根本压不下活尸人的进攻。
  我们只有死的份儿。
  「死?」我口中轻叫一声。
  对了。我不是已决定了吗?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好让我这种人渣于这个世界彻底的消失﹗
  想到此处,我两脚就忽然的放慢步速。
  此时陈达志他们三人已衝出了停车场。
  恐怖的气息,就彷彿是一个壮汉,在我身后紧紧的把我勒起﹗眼角瞧见到一起一伏的黑影,我知道活尸人已经将我重重包围﹗
  「振宇﹗」程礼廉看得眼睛快要跌出来﹗
  「你妈的﹗你在干甚么?」陈达志亦回头吼了一声﹗
  二人的吼叫,吸引了我周身的活尸人。他们双眼茫然,身体摇摇晃晃的就想向他们追过去。
  看见这个情况,恐怕在我被活尸人撕食了后,陈达志他们亦会成为被追击的目标。
  既然如此,我即使要死,都要得让他们可以全身而退。
  我粗略的环视四周,见出口之上有一扇被拉起的大闸,而出口旁有一间管理室,看来那里可以控制大闸。
  「啊﹗」我吼叫一声﹗停车场中徘徊着回音。我两腿劲力一发,便要突出重围。然而,眼前的去路已被活尸人堆得密不透风,显然想将我困死。
  五指捏紧风扇刀,当接近活尸人之时,右臂劲力一发,眼前就惊现一道弧形的银光。耳朵听见一声「噗滋」,一股血腥就抢到鼻前。眼前活尸人身体摇晃一下,头颅跟身体就分家,相相倒下﹗
  如此,眼前有打开了一条出路。
  我立时往管理室狂奔。
  可是,当我向前奔跑之时,只感到周身似是刮起了阵阵呜呜大作的阴风。显然是活尸人向我死追不放。
  就在我接近管理室时,耳边「啾」一声,眼前来了几个鬼魅的快影,细看之下原来是活尸人已赶上来,把我拦截﹗
  「吼……吼……﹗」潮水一样的尸吼,自四方八面的向我涌来﹗
  我两眼环视一刻,双脚几乎吓得站住不稳。因为另一批藏身在黑暗之中的活尸人,趁着这个时候走出黑暗,重重的包围着我﹗
  一下子,我需要衝破两重防线﹗否则,我不能放下大闸,阻隔活尸人跟陈达志他们,那么我的死便会连累他们﹗
  心下不知何时来了一阵勇气,而且更催动我的右手,向眼前的活尸人重施故技﹗
  突然﹗
  右臂上泛起了一阵寒意,而且寒意带来的痲痺感更如毒药的渐渐蔓延全身﹗
  我双眼微瞧,吓见右臂不知何时被缠上了一根腐朽朽的手。
  他们真的很聪明,同一款招式,根本不能用上第二次。
  此时﹗
  「呃﹗」颈上被人大力捏紧,脑袋内彷彿于一刻间充满了气﹗快要破开﹗快要破开了﹗
  紧紧贴在我背后、恨不得把我勒死的活尸人,正张开大口呼呼呵呵的向我吹出令人即时窒息的口气。
  霎时间,脑袋似是重了百多倍,眼前的一切渐渐的化开。
  耳朵中的尸叫就彷似是于深坑中大叫时引起的回音,于脑袋中久久不散去。
  只知道,发了麻的眼睛,看到活尸人双眼中的青光泛得愈来愈大,就如满泻了的水杯一样,眼眶溢出眶内的青光。
  眼前愈来愈黑……
  愈来愈黑……
  愈来愈黑……
  我休克了。
  相信不出片刻,我便感到全身的血液鑽开了颈子,然后身体就会很温暖的浸在鲜血中,再感受一下肢体被硬生生扯离身体的感觉。
  这就是死亡。
  「呯﹗」巨响忽然响起﹗
  我脸庞上即时掠过一股灼烫的螺旋热气,好像立时把脸庞上的肌肤咧开似的﹗
  只知道颈上的压力于是一刻间消失了﹗
  接着「噗﹗」的一声,我就倒卧在地。
  「噗」,身后的活尸人同样倒地。
  我眼睛渐回復视力,看见脚步蹣跚的活尸人后方,有一条螺旋升起的硝烟。
  影像聚焦,硝烟是来自一柄左轮手枪。
  手执手枪的人,就是子诚。看来就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拉出来。
  子诚跟我的距离少说亦有十多米,然而他居然能单凭肉眼瞄准,就能准确无误的轰毙站我身后的活尸人。
  如无猜错,那时我跟活尸人头颅之间的距离是不下两寸。子诚只要稍一偏差,便把我与活尸人一併轰杀﹗现下想来,当真令人心寒。然而,这可见子诚的胆色、眼界及判断力确是十分骄人。
  惊魂未定,我又听见另一声枪响。眼前三、四个活尸人的腰间澎湃地爆出血浆﹗然后上身一晃,身体就拦腰的断开两截﹗
  倒下的尸身背后,就看见手执散弹枪的陈达志。
  此时,周身响出机械的隆隆响声。我放眼远望,看见出口上的大闸正缓缓放下。站在闸下的程礼廉向我挥手叫道﹕「快点啊﹗」
  「你妈的﹗这笔烂帐我一定跟你算清楚﹗」陈达志对我喝骂一声,就把我扶起,将右臂放在他的肩上,然后往出口狂奔﹗
  刚才的休克,令我双脚仍摊软软的。尽管陈达志如何去发力狂奔,但是摆脱不了背后的活尸人,他们正愈跟愈贴﹗
  背后的寒气,就似是化成一个又一个爪子,想就此把我牢牢的抓紧﹗
  在出口地上的光渐渐的收窄,快要化成一条幼线﹗只见大闸快要完全的放下来﹗
  「快点啊﹗」出口前的子诚挥手吼叫。
  接近出口之时,大闸就只馀半米﹗
  陈达志忽然抓紧我那个放在他肩上的手,叫道﹕「捉紧一点﹗」他忽然矮身,我整个人都被他强行拉扯,身体失衝的仰天倒下﹗
  「撞﹗」脑中一下清脆利落的声音,头颅显然是撞到地上。痛楚,就彷彿是自头颅的裂缝中鑽出来。
  只知道,由于我跟陈达志奔跑时挟带着衝力,在我们矮身贴地之时就往前飞滑,恰恰滑过馀下一尺半的大闸﹗
  「呯﹗」大闸恰好放下﹗
  「嘭……嘭……﹗」大闸后的活尸人纷纷的撞上了大闸。
  陈达志缓缓的站立起来。
  然而,当我想站立之时,发现周身发不出力。
  呼吸渐渐的放缓,眼帘又不知何时重了百多倍。
  黑暗。
  我已合上眼。
  「振宇﹗振宇﹗你要振作啊﹗快醒啊﹗程医生﹗程医生﹗」
  「糟了﹗他头部受伤,快帮他止血﹗」
  「哼﹗活该﹗」
  声音,消失了。
  「我想,我们早已经完结了吧。彭先生。」梦瑶冰冷的说道,她顾着收拾行李,一眼都没有看过我。
  或许,是因为我对她来说已是一个面目可憎的人。
  全因,我伤得她真的很深。
  她是一个十分要好的女孩子。
  她很细心,做任何事,都为我着想。即使,面对跟潘小莉的三角关係上,她总是当一个忍耐的角色。
  而我,就是利用她这种性格,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今天,我猜想她已经忍无可忍,就此离开我们的爱巢。
  这房子,有着我们的回忆。
  是美好的。
  梦瑶曾充满希望的对我说想在这里迎接我们的小生命。
  可是现在的一刻,她所希望的都成了泡影。
  我伸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道﹕「够了﹗不要离开我好吗?」
  梦瑶无情的甩开我的手,道﹕「别碰我?」说罢了,她合上行李往客听去。
  她步伐甚快,我一个箭步抢到她身前,道﹕「你真的捨得么?」
  梦瑶白了我一眼,就想挠过我。我侧出身体,把她挡下。
  「彭先生,我在赶时间。不要浪费咱们的时间好吗?」她道。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展开双手道﹕「我跟小莉已经……已经完了。她……已经完了。」
  脑中回想潘小莉,她真的……快完了。
  「哼﹗」梦瑶冷笑一声,道﹕「你还不明白,我离开你的原因么?」她轻轻的推开我,走到大门前。
  梦瑶手按门柄,正要夺门而去时,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她的背影正在颤抖,微弱的呜咽声发自她的咽喉。
  她哭了。
  我悄悄的走近,很想像天使一样,展开双手把她拥入怀中。
  「我知道你真的爱我……」她抽泣说道﹕「因此,我不害怕你跟潘小莉再次走在一起。我只是恨你……恨你……为什么……为什么……变得那么狠毒﹗」
  「对﹗」我嘶哑的说道﹕「我真的很爱你﹗爱得你很深,很深。因此,我才会……」
  「啪﹗」一声,我在她的头上敲打一下。
  她没有呼喊一声,就摊软软的倒在地上。
  「因此我不会让你离开。」
  我抱起她回睡房,轻轻的放她在床上。
  梦瑶如小宝宝的乖乖睡着,她的样子令我好生怜悯。
  我轻拨她的秀发,道﹕「梦瑶啊﹗或许在你眼中,我是一个自私、不择手段的人。」
  我走到桌前,拉开抽屉,续道﹕「但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抽屉有一个有冷藏功能的保存盒,我把它打开。一缕缕白色的轻烟自保存盒中泄出,随即我就感受到一股冷冰冰的寒气。
  白烟散去,盒子中一个盛有紫色液体的小瓶子及一枝针筒。
  这些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边将针筒注入紫色液体,边走近梦瑶身边,说道﹕「我因为爱你,所以我才会这样做。」
  我提起她雪白的臂膀,在关节上轻轻的拍打,青色的静脉就显现出来。我道﹕「为了你,我甚么都放弃。反正,这个世界已经……已经完了。」
  针筒轻轻的刺入,将紫色液体缓媛的注入,道﹕「只有你才是我的全部。」我抽出针筒,呆呆的望着梦瑶。良久,我温柔的手才轻轻的抚着她的脸。
  我望一望窗外,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已经逐渐步入失控。喃喃的说道﹕「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不久的日子中,要活下来,就得要这样做。」
  「你在我身上干了甚么?」
  「抱歉,我迫不得已。」
  「啪﹗」我脸上渐渐浮出五条热烫烫的指痕。
  香菸味。
  如此刺激鼻腔的气味,叫我渐渐的甦醒起来。
  两眼缓缓的张开,就看见两张模糊的脸。
  「啊﹗振宇醒来了﹗」其中一张脸,看似咧开了嘴笑道。
  另一张脸飞快贴近,晶状体亦即时聚焦,原来是程礼廉。于他身后的就是子诚。
  「头还在痛么?」程礼廉边检查我头上的伤,边问道
  头中的痛楚,就如地震后的馀震一小点一小点的发出来。
  「还好吧。」我痛得扭起面容,苦撑着身体,说道﹕「我们在……」
  「水制房。」一把冷冷的声音叫道﹕「你已经睡了两小时了。畜牲﹗」我应声一看,原来是依在墙上的陈达志。
  「哼﹗一切计划都给你拖垮了﹗」陈达志冰冷的声音,带有责备之意,样子甚为怨恨。
  「啊……其实都只是两小时吧﹗沙展,你别怪罪他吧。」子诚充当「和事佬」说道。
  只见陈达志白了他一眼,拋下一句﹕「你闭咀﹗」然后盯着我说道﹕「彭振宇﹗你要是想死,就给我死远一点……」
  陈达志对我连声痛骂,可是我全都听不入耳。
  因为,我脑中全都被刚才的梦所佔据了。
  我瞧着自己那双染污了血的手。
  这双手曾害死了教授、蒋文刚、卓辉……
  而且我更……亲手加害我最心爱的女人﹗
  梦瑶﹗
  我居然……居然把她当作白老鼠一样,作拟似天花的研究对象﹗
  天啊﹗我这个人渣究竟害死了多少人啊?
  梦瑶的身体自昨日起便发生了异样。
  我猜想,她体内的拟似天花已经开始產生作用。
  「我这种败类,该早点消失。」我抑制不了内心的情绪,口中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你在说甚么?畜牲?」陈达志听见了后就问道。
  「我这种败类,该早点消失﹗」看见他那讨人厌的样子,就好像一根刺破气球的刺针,激发起了我内心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
  我突然发烂,就失控似的大声叫骂﹗
  「呜啊﹗」我喊破了喉咙﹗衝向立在我身前的子诚,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右手随手一抓,便抓出了缠在腰间的手枪﹗
  「别过来﹗」我把枪放在太阳穴上﹗
  「振宇﹗」子诚惊叫了一声。刚才我突然发难,实是叫他大吃一惊。
  「我……我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早就要消失﹗」我怒视着每一个人,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仍要去救我?为什么﹗」愈是叫喊,我的情绪就愈是失控。
  「哼﹗」陈达志在我快要扣下板机的一刻冷笑一声,道﹕「你忘记吗?我曾说过,我不许再有人死在我眼前﹗」他一语未休,身体忽然急动,就抢到我身前﹗他出手如蛇吐信,便一下子抓起我的手腕﹗其五指捏紧,我腕上霎时起了一阵麻痺,令我拿捏不了手枪。
  陈达志的手大力一扭,便轻易地将我的手臂屈到背后﹗同时间,我小腿忽然鑽出阵痛,整个人就失去平衡的仆倒在地。
  头部被陈达志那粗大的手繁压在地,令我全身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以你自己是谁?你只是个烂警察而已﹗你管不了我﹗」嗓子沙沙的叫道﹕「我这个人渣﹗我这个魔鬼﹗害死了教授仍不心息,我更加残忍的加害我最心爱的女人……呜﹗」
  内心的悲伤推至极点,两眼亦流出热泪。
  「我原谅不了自己﹗让我死吧﹗」
  此时,领上被他力抽起,就看见他那涨红红的脸。
  「啪﹗」一响,我被陈达志摑了一记耳光,他怒道﹕「畜牲﹗你太不像话了﹗」
  他双手抓着我衣领,一推就推到墙上,紧紧的压着我。
  「懦夫﹗你这个逃避错误的懦夫﹗」陈达志难忍愤怒,便在我腹上鑽上重拳。
  我痛极,乾咳了数声。
  「你自以为可以定夺自己的生死吗?」陈达志骂道。
  「那你有资格阻止我死吗?」
  「住咀﹗」陈达志挥头印在我脸上﹗
  「沙展﹗别打他﹗」
  「你知道甚么是死亡吗?你感受过死亡吗?」陈达志摇着我衣领叫道﹕「我感受过死亡﹗可是,我是从别人的身上感受死亡﹗」
  陈达志扭起面容,大吼道﹕「我的同僚﹗我的上司﹗我的妻子﹗我的女儿……」
  说到妻儿之时,他的声音忽然走调,面色于一刻间由愤怒变为哀伤。
  「死亡对他们来说是解脱﹗但对在生者却是一种折磨﹗」说罢了,他又在的腹上抽打一拳,续道﹕「我眼白白的看着自己的妻儿,被人撕成七块八块﹗这种死亡的感觉你感受没有?」
  说实在,我确是感受过。
  教授死的一剎那,那种伤痛实是令人难以忘记。
  「你知道吗?我明明有能力可以救活我妻儿﹗就只怪我迟来了半刻﹗是半刻﹗这重罪疚感,一直缠绕着我﹗」陈达志说得激动,他的脸几乎贴近我。
  「但我没有一刻放弃自己﹗死不等于赎罪﹗死不等于会被人原谅﹗虽然我不知你所谓的罪有多深﹗但是你的命根本不能抵消你的罪过﹗」他用力一推,就将我推倒在地。
  「死根本无补于事﹗反而,只会伤害身边的在生者。就是这样,我才苦撑自己的生命到这一刻。」陈达志顿了一顿,又道﹕「让妻儿伤心,我实是做不到。」
  他对死者这种虽生犹生的感情,其实最是折磨人。
  心中觉得死者在生,张眼过来却捉不到他们。
  这种孤独、悲伤、无助的感觉,实是叫人急速苍老。
  要是我死了,那岂不是更加折磨梦瑶?
  「振宇。」子诚轻声叫道﹕「你能生存到现在,或许是神的安排。是衪在留着你,因为你仍然有未完成的任务。」
  「未完成的任务?」我轻叫一声。
  揭开整件丧化事件的原因、揭开拟似天花的秘密,就是我的任务。
  亦是教授的遗愿。
  「教授﹗」回想起教授,内心就如剖开一样﹗
  去者痛,在生者更痛。
  我明白了陈达志的说话。
  梦瑶,请原谅我的鲁莽。
  当心情冷静了后,心中寻死的念头已消失了。
  陈达志亦平息了愤怒,说﹕「时间无多,看来快要天黑了﹗那时会更危险,我们立即行动﹗子诚……」陈达志向子诚打了一个手势,子诚就取出了地图。
  他们二人选定了新路线后,就分头行动。
  子诚就负责带着程礼廉。
  而我就跟陈达志行动。
  兵分两路,
  路途上,我跟陈达志都没有说话,气氛相当之监尬。
  「还痛吗?」陈达志忽然问道﹕「你的脸还痛吗?」
  说实在,被他揍的地方仍然隐隐作痛,我苦笑的道﹕「痛啊﹗痛得很。」
  「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他顿了一顿又道﹕「全因我只是信守承诺。」
  「承诺?」
  向我望来道﹕「是跟女儿定下的承诺。就是当个好警察。」说罢了,他又一脸伤感的。
  不知怎地,我对这个人的反感似乎消失了。
  不只是因为他救了我的烂命。最主要是他对已死的女儿、妻子的感情,对生命的执着。直教人心生惭愧。
  看来陈达志骨子里是一个好爸爸。
  现下的通道已经没有光线照入,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陈达志开动了枪托下的电筒,在照明前方的同时,亦顺势举枪戒备。
  只知道我们走入的是一条回长的走廊,我俩的脚步声音就彷似乘了双倍,回音不停的回响着。
  环境甚是阴沉、潮湿,令空气中充满了霉霉酸酸的味道。
  但这也是一件好事。
  以现下空气不流通的环境,要是当中埋伏了活尸人的话,那就一定充满令人呕吐大作的尸臭。
  我现起码在安心了一点,相信不会碰上敌人。
  此时,陈达志脚上忽然「噹﹗」的一响,他就驻足起来。
  我俩不约而同的往地上一看。
  「是铁……铁门?」我跟他同一时间的惊讶叫道。
  对﹗
  是一扇破烂了的铁门,横放在通道上。
  这个情况极之不寻常﹗我粗略的观察铁门,见门边弯弯曲曲,而门的正中央更有三个大拳印﹗门中「电制房」的名牌更一併的凹陷在拳印上。
  三个拳印重叠在一起,就好像烙上去似的﹗当中的指痕更是清晰可见﹗
  「这扇铁门,究竟是甚么一回事?」陈达志强作冷静的道﹕「这个拳印未免大得太过份吧﹗」
  说到此处,我背上升起了一阵寒意。
  根据铁门的厚度,要轰下这一拳之时又可以清晰的留下指印,相信普通人根本做不到﹗活尸人亦做不到﹗
  那就只有……
  「是谁干的啊?这根本不是人干的﹗」陈达志叫道。
  「是他……」我颤抖道。
  「谁?」
  「杀死东叔的人。」我沉入自己思绪中叫道。
  「东叔?」
  「我的同伴。」我望向陈达志叫道﹕「杀死我同伴的,是一隻变种怪物﹗」
  「变种?」陈达志表演得难以相信。
  难道,那变种大混球已经找上来了吗?
  就在此时﹗
  「沙……沙……沙展,请答话。我是子诚。……卡嚓……」陈达志怀中的通话器传出声响。
  「甚么事?」
  难道子诚那一方有着相同的情况?
  希望,不要被我猜中﹗
  「沙……沙……沙……」陈达志怀中的通话器又传出声响,良久,子诚道﹕「我方的电制房被破坏了﹗沙……」
  我跟陈达志立时四目交投,脸上一同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俩一语不发,便拐入电制房﹗
  只见当中不断的闪烁着蓝光,我低头一看,地上尽是散落的零件﹗
  我沿着地上的零件一直的搜索,最后当我被蓝光刺得双眼发痛时,我身前所立的就是一座被破坏了的充电装置。
  「沙展……沙展……」
  我俩被吓得木定口呆,良久陈达志才回应﹕「先返回安全区。我们要实行b计划。」
  「遵命﹗」
  「b计划?」我满有疑问的叫道。
  「说来话长,一切先回到安全区才说。」陈达志推着我的肩膀说道。
  这一切全都出于意之外﹗
  而更加令我意想不到的,当我们经过商场广场之时,街外的灯光已然亮起。
  那即是说,香港根本没有出现过局部地区停电﹗
  停电的,就只是我们所身处的购物商场。
  此时,我似是看透了某人的阴谋。
  是他刻意破坏商场的电力系统﹗目的是引我们走出商场,又或是引电闸外的活尸人攻入这商场。
  这家伙老奸巨猾,我猜他正是暗暗的藏在一角在偷笑着、在观察着。
  待时机成熟之时,就引领活尸人一举将我们消灭﹗
  此时,电闸外的活尸人正蠢蠢欲动,似乎快要攻入这里﹗
  我跟陈达志先到了安全区。
  「我现下先接回子诚,你负责将眾人聚集一起准备会议。」他说罢了,就赶紧接应子诚。
  安全区显得异常幽静。
  眾人都好像早已作息了。
  但其怪的是,我看见有两个人是伏在桌上呼呼入睡,而不是在帐篷中休息。
  我上前一看,那两个睡觉的人就是蒋文刚及姚万基。
  他们面前有数碟仍有微温的食物。
  直觉上推拷,他们二人就似是因为吃了这些食物而入睡。
  那即是有人在食物中放入昏睡药﹗
  我四处张望,其馀的生还者竟然不见了﹗
  梦瑶﹗
  她们被……被掳走吗?
  就在我万分慌张之时,我忽然听见一道「嘻……嘻……」的笑声。
  此笑声甚是肥厚,当中意淫的感觉有增无减。
  我应声的找寻,居然发现厨房上有微弱的光线透出。
  「嘻……嘻……幸好被我找到了电筒啊,要不然看不清你的……嘻……嘻……」
  是那个胖子厨师﹗
  这家伙早就有点古怪﹗
  怪不成,其他人都……﹗
  此时,厨房入口的地上,有两个重叠了的人影,上方的人影作前后的摇动。
  我悄悄的走近,耳中就愈是听见那胖子的呼吸声愈来愈急促,简中更是混杂他噁心的呻吟声﹗
  希望不要被我猜中﹗我口中不断的默唸。
  「嘻……嘻……小娃儿,多得你帮老子在食物中放了药啊﹗要不然,老子死之前都嚐不了制服诱惑及新闻之花的体香啊﹗」
  甚么?我差点就呼出了叫声。
  「好吧﹗嘻……嘻……我先用身体奖励一下你。好东西当然要最后才品嚐……嘻……嘻……反正没有人阻止我,那四个呆子相信已经死了吧。」说罢了,我就听见长吁吁的呻吟声﹗
  这家伙居然趁我们不在,就她们……当成泄慾工具﹗
  禽兽﹗
  我忍不了,我立时柺门而入﹗
  放入眼中的一切,却叫我难忍愤怒﹗
  我看见梦瑶跟花警官摊在地上昏睡了。看她们身上衣服完好,相信未被胖子污辱,心中就放下心头大石。
  可是,那个女学生就惨了。
  她下身被扒光了,横身放在料理桌上,料理桌旁有一锅烧滚了的油。
  妈的﹗那胖子似乎在玩甚么变态玩意﹗
  此时她两眼茫然的看着我,但她似乎已麻目得已经不懂得呼喊,相信她不是第一次被人侵犯﹗
  看见她悄悄流下泪水,叫我好生怜悯之馀,亦令我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
  我悄悄走人,手人顺便抓起了一柄鱼生刀,心中在盘算如何好好的教训那个胖色狼。
  只知道,那胖子顾着「干那回事」,竟不知道我已经悄悄走近。
  「小娃儿,你在看那里。看着我的眼睛﹗」胖子对着女学生叫道﹕「干﹗你这个臭咀脸弄得老子操得不高兴﹗要你吃点苦头才行﹗」说罢了,胖子停止摆动下身,想将一小点滚油烫在她身上﹗
  「停手﹗」我两眼怒视叫道。
  胖子忽然被坏了好意,先是错愕一下,然后一面怒容盯着我﹗只见他随手一挥,便把一柄利刀飞向我﹗
  我身体一侧,便感到一股削面刮骨的寒气在我身体掠过。然后,臂上随后而来的剧痛,我就知道我被飞刀割伤了﹗
  如此的痛在,令我的反应慢了半刻。眼前影像模糊一下,就看见一座肉色的大山立在我眼前﹗
  「坏我好事﹗」胖子吼了一声,就展开手臂将我紧紧的抱起﹗
  胖子的气力相当之大,叫我不能争扎之馀,亦令我呼吸困难。他似乎想用自身的肥油将我勒死﹗
  「你不是死了吗?」胖子一转身,便被他摔过﹗
  我挟带衝力的倒在地上,身体更撞向料理桌旁的煮食炉。
  今天跟活尸人一战,已元气大伤,霎时间我拿不出气力。只是眼白白的看见胖子手拿一柄利刀,面上又嘻嘻的笑道﹕「死不了吗?好吧,那么我便不让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呵呵……」
  他的笑容真的令我想吐。他把玩手中的利刀,令刀上锋光四射,他道﹕「我先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然后,就反开我你眼皮,看着我精彩的表演……哈……哈……」
  他悄悄的走近,已在的头上举起利刀,道﹕「嘻……你跟赵小姐是朋友吗?嘻……嘻……看看我如何上她吧﹗如果心情好的话,我会容许你上她啊﹗」
  「哼﹗放屁﹗」我呸了一声,心下暗暗发笑他竟将男人最「软弱」的地方裸在我眼前。我道﹕「这东西害人不浅﹗让我帮你除去吧﹗」说罢了,我右腿急发劲力,一脚如炮击的轰下胖子的下阴﹗
  他的气门似是被人锁上,痛得叫不出声,就连忙的掩起下身。只见他身一失衝,就要向我倒下﹗
  我立时在地滚身避开,可是他现下正面朝一锅滚油﹗
  我心中只是教训他一下,再交由陈达志处理﹗霎时间,我想出手相救,但已经太迟﹗他的头部完好好的浸入滚油中﹗
  「呜……咕嚕……」「沙………」
  滚油炸人头的声音,跟胖子于油中的呼喊交织在一起﹗
  胖子受到十级的痛苦﹗身体整力争扎﹗霎时间将身体的一切都通通的扫在地上﹗铁器錚鸣的声音,徘徊在耳﹗
  不出片刻,滚油渐渐化黑。胖子的动作亦渐渐放慢﹗倾刻间,我感受到胖子那种静后死亡的感觉。
  那是一定很痛苦、很可怕。
  最后胖子完全的静子﹗
  「发生甚么事?」此时有人大叫。我向外一看,原来是陈达志等人。
  看来在胖子争扎的时,他们亦回来了。
  他们看见「油炸色鬼」的场面,不禁大叫一声。
  陈达志立时上前,将胖子拉起。一阵炸鸡似的气味立即充满整个厨房。
  我看着胖子那金黄肿大的头部,心中不禁的想起今程礼廉提过的「本我,自我,超我」。
  活尸人被食慾冲昏了头,除了撕食人类外,亦会啃食同类。被慾望完全地压下理性。
  胖子为一己性慾,居然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
  如此一来,人类跟活尸人都只是一隻作慾望奴隶的动物。
  而我,为名为利,可以亲手加害身边亲人。
  我跟活尸人又有何分别?
  「沙展,阿花跟赵小组没有被侵犯。」子诚叫道。
  「可是……」在旁的程礼廉按着梦瑶的额头,道﹕「赵小组在发烧。」
  「甚么?」我跟陈达志都叫了一声。
  陈达志眉目一沉,就将散弹枪「卡嚓」一响上弹,周身散出杀气的走近梦瑶﹗
  (待续) 第二十五章 弃守   第二十五章﹕弃守
  「沙展﹗」我高声叫着,然而陈达志无视的绕过我身。
  只见他已手举散弹枪,将枪管跟眼睛放成了一直线的瞄准了梦瑶﹗
  「陈达志﹗」我立时赶上前,身体大字型的挡住在他的身前。
  「振宇。」陈达志冰冷的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是我得要这样做。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一定要牺牲梦瑶﹗」说罢了,他移动枪管,在我肩上的空位上照准了梦瑶﹗
  「不﹗」我一手包起了枪头,道﹕「她是我的女人﹗我不容你这样做﹗」我手一发力,就拨开了枪头。
  此时,忽然面上一痛,眼前就模糊了一下。我失了平衡似的倒在地上,心一回神才知道陈达志反起了手,用枪柄敲打在我面上。现下,他再次对准了梦瑶﹗
  「妈的﹗你这个老顽固﹗」我急动了身,立时飞奔梦瑶身前,紧紧的把她抱着,叫道﹕「要是开枪的话,那你就将我一併杀了吧﹗」
  他面上虽然仍冰冷如冰,但是我猜想他定不会滥杀无辜。全因他对我说过,他跟女儿许下了承诺,要当个好警察。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有跟陈达志谈判的筹码了。
  另一方面,假如我刚才的梦境是真实的回忆的话。那么当时我定是估计了梦瑶体内跟教授有着相同的血型及抗原,因此才狠下决心的将她当作白老鼠。如此一来,我定要将这个实情告诉给陈达志。
  「子诚﹗」陈达志满有军威的口吻说道﹕「给我拉开彭振宇﹗」
  「子诚﹗」我立时惊叫,两眼恳求的望着子诚﹕「不要﹗」
  子诚面有难色,我知道他要作一个非常困难的决定。
  只见他紧紧的闭上双目,面上青筋隐约浮现,额上更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子诚张眼过来,似乎已下了决定。他缓媛的从腰间掏出了手枪,满有歉疚之意的说道﹕「对不起……沙展﹗」我被看得目瞪口呆,子诚竟然用枪指着陈达志﹗
  「作反了吗?」陈达志白他一眼,冷冷的道。
  子诚喘着气,我知道要他下这个决定是相当之痛苦。他道﹕「沙展啊﹗很抱歉﹗我办不到。」
  「闭咀﹗」陈达志叫了一声﹕「任何被感染的人,都会先发烧﹗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要是不牺牲梦瑶,那死的就是我们。」
  「但我们不是先应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吗?」子诚叫着的问道﹕「如果赵小姐只是普通发烧的话。那你岂不是滥杀无辜?你怎跟你的女儿交代?」
  陈达志白了他一眼,似是被说中了要害。
  只见陈达志依然的默默不语,他的散弹枪依旧的对着我。看见枪管那黑沉沉的深处,总觉得将于下一刻就会爆发出灼热的死亡火光。
  眾人被肃杀的气氛扼得叫不出声,神经更是如橡皮筋的拉得绷紧。总觉得只要任何一人动了一根指头,或是吹了一口小气,就似是会触动了陈达志的杀人神经。
  陈达志那猎人一样的双目,时而盯着我,时又瞧着子诚。心想,要是动了真格的话,陈达志定能于一秒内将我、梦瑶跟子诚一併的杀了。
  「沙展,要是赵小姐真的会丧化,那是数小时内的事。为什么你现下不腾出半分鐘,去查清事实真相?」子诚重重的嚥下唾液,又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连半分鐘亦等不了,急着去杀一个弱女子?」
  只见陈达志的双目坚定不移,他那扼在枪柄的手似是快要扣下板机。
  此时,我跟程礼廉暗暗的打了一个手势,叫他尽快检查梦瑶身上最有可能被咬的位置﹗只要在陈达志的射程内多出一个无辜的人,他定不会扣下板机。
  只见程礼廉略略的检查梦瑶的颈及双腿,发现并没有咬痕。然而,她右前臂上的衣袖,有一团暗哑的影子,似是一滩血跡。
  我跟他面面相观,内心就似被人捏了一下﹗恐怕那是咬痕﹗从程礼廉两眼瞳孔的反映,就看见自己的面目愈来愈铁青﹗愈来愈难看﹗
  只听见陈达志的呼吸愈来愈沉重,决心将梦瑶置于死地。而子诚,亦闭起了双眼,似乎不想迎接接下来发生的事。
  程礼廉深作呼吸,就缓缓的拉开梦瑶的衣袖,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我的内心就似有柄刀子,衣袖每移一寸,那刀子就深插一寸。
  「不要啊……不要啊……」我紧张得喃喃自语。
  程礼廉再拉多一寸,我忽然的叫了一声﹕「不﹗」
  于我眼中,我看见梦瑶的前臂包了一个染了竭色暗哑血液的绷带﹗
  「混开﹗」陈达志吼了一声﹗似乎已宣判了死刑。
  「呯﹗」一声巨响﹗我眼前就掠现了火光﹗
  只见火光之后,现场只留下了一堆硝烟跟一堆散落中的灰尘。隐约间,就看见陈达志将散弹枪指着天花板。
  「卡嚓﹗」他拉动枪托下的滑桿,一颗红色弹壳自枪身弹出来。
  他向我迫前了一步,将发了红的枪咀指着我的头,道﹕「给我滚﹗下一枪可不是空枪了﹗」
  「卡嚓﹗」一响,子诚上身就将手枪放在陈达志的太阳穴上,道﹕「不要﹗沙展,请你不要迫我﹗」
  「不﹗」程礼廉挡在陈达志身前,将胸腹挺起顶着灼热的枪管,叫道﹕「那可能是普通的伤口﹗你就多给我半分鐘﹗就只是半分鐘而已﹗」
  我等不了程礼廉的指示,就立即把绷带拆开﹗发现绷带下的肌肤已红肿了一大片,上面更有一个长长的血口子﹗血口子既幼而长,竟然不如被咬的呈圆形的锯齿状﹗
  我大叫道﹕「不是咬痕﹗那不是咬痕﹗」
  程礼廉回身过来,察看的道﹕「伤口的周围,有微量的铁秀。那是被生秀利器所伤的,不是被活尸人咬伤的。」他回望陈达志说﹕「具赵小姐的情况来看,她是因为破伤风而发热。不是因为被活尸人感染。」
  我立时「呼」了一声松了一口气。子诚亦放下手枪,对着我笑了一笑。
  陈达志呆了良久,才放下散弹枪,道﹕「抱歉。」然后,转身就往大堂离去,续道﹕「子诚,十分鐘后召开会议。」
  「遵命﹗」子诚就抱起了仍然昏了花梓美。而程礼廉则扶起那个女生,就此离去。
  「子诚、程医生。」我满有感激之意说道﹕「多谢你们﹗」
  二人笑了一笑,就走出厨房。
  「你抱得人家很紧啊。」此时,我耳朵听见微弱的女声。
  是梦瑶。
  她醒来了。
  她瞇起了双眼,面容甚是苍白。但是她的笑容仍然是如此美丽。
  我把她拥入怀中,道﹕「你醒来了﹗」心下感动,两眼已然垂下了泪。
  经过多番险恶的波折,我真的很害怕会失去梦瑶。而且,现下的她对我来说更是失而復得,我要珍惜这个女人。不知不觉间,我抱得她愈来愈紧。
  「你不要像小孩子的抱着人家好吗?」她语带嬉笑的道﹕「你想抱到甚么时候?」
  「永远。」我忍泪的说道﹕「此刻开始,直到永远,生死不离。」
  「嘻﹗」她甜甜一笑﹕「随便你啦。」
  「原谅我。」我内心的感情澎湃涌流,一时间就将心底想说的话说出来﹕「对不起,原谅我吧﹗」
  她笑了一笑,道﹕「你回来了。」
  她答非所问的说道。只见她灿烂的笑着。
  我亦笑了一笑,不管她有否原谅我,我只在乎的我这一辈子绝不容许梦瑶离开我。
  我轻拨她额上的头发,深深的在她额上印下我的爱意,然后再次的抱起她。
  「从前的你,终于回来了。」
  现下已经入夜了。
  晚间的气氛,恰似是一种神经毒药。它令外间的活尸人进入一个亢奋状态外,亦教眾人进入一种永无止境的恐惧中。
  餐桌上放了一个开啟了的电筒,当中的光线吸引了害怕黑暗的眾人。只要眾人聚在一起,才能感受到丁点儿的安全感。
  梦瑶软软的依在我怀中,她的体温使我感受到自己像是抱起了一个暖水袋。感到庆幸的是,她的精神尚好,只是看上来有点疲倦而已。
  陈达志将所有武器放在桌上,看见稀少的弹药,他不禁叹了一声。良久,他才道﹕「时间无多,一切长话短说。由此刻开始我们要离开安全区,实行b计划。」
  「b计划?」除了我、子诚、程礼廉外,眾人都诧异的叫道。
  陈达志深吸一口气,道﹕「b计划就是逃出安全区,寻求保护。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打算,可是因为风险太大。我实是不敢让大家冒险,于是开始之时才改在留守于安全区,亦即是a计划。」他顿了一顿,又道﹕「然而,昨晚我的无线电通话器收到了一个讯息。内容指出中央可能会透过铁路运送物资或是援军,支援添马舰的最后部队。」
  听见此处,眾人的双眼就大放异彩。现在就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的说﹕「有救了﹗有救了﹗」
  子诚亦笑了一笑,道﹕「利用铁路可避开路上的活尸人,这回真的有救了﹗」
  眾人都笑了一声,气氛亦缓和了不少。
  只有陈达志脸容依旧的严肃不语,叫眾人亦收起笑容。陈达志说道﹕「希望我所收到的讯息是真的吧﹗」
  即使是真是假也好,离开安全区已经是事在必行。
  「那么,我们现下该怎样做?」我问题。
  「我们有两件事是必需要同时进行。第一,就是找出另一个安全据点,等候缓军来临。」陈达志顿了一顿又道﹕「第二,就是找寻医治破伤风的特效药。」说罢了,他望了梦瑶一眼。
  我点了一点头,再问道﹕「那么援军会于甚么时候到达?」
  「据消息指,援军一共会来两次。第一次会于九月四日晚上九时正,而第二次则在九月五日晚上十时正。而他们的列车会经过商场旁的九龙塘火车站。」陈达志说道。
  「现下可是九月三日的晚上八时正呢﹗」我低头默默叫道﹕「我们最多就只有四十八小时……」一想到时间极之短促,我眉宇之间不知不觉的沉了下来。
  程礼廉看见我那个愁起了的面容,就搭上我的肩膀,说﹕「不用担心吧﹗离这里不远之处,就有一间医院。」
  我脸上笑容微展,然而不出片刻却沉起面色道﹕「可是……丧化事件爆发的一剎那间。医院就接收来自不同地方的伤者,恐怕……那里根本就已经是地狱﹗」我嚥一嚥口水,又道﹕「而且药物方面恐怕早就……用尽了吧﹗」
  「你说的也是。」程礼廉叹了一口气道。
  我的消极态度如疾病一样的于眾人中扩散,令气氛更是阴沉。
  「大家别这样吧。」子诚叫道﹕「若总是往坏的一方去想的话,我们终归亦劫数难逃。」
  子诚的说话,亦甚有道理,于是我道﹕「既然别无他法,那我们只好望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有心中尚有生存的意志,我们总有半点跟死神併过的胜数,续道﹕「既然我们可以支撑到此刻,该不会于此时才放弃吧?」
  陈达志听罢了,笑道﹕「嘿﹗这才像话。混蛋。」他放眼于桌上的武器,续道﹕「由于我们要分头行事,我们两批人之中至少要有一个会懂得使用武器。」
  「可是,沙展,现下的弹药相当之少呢﹗」子诚苦笑叫道。
  现下的情况,就只有两颗催泪弹、二十颗手枪子弹,而火力最强的散弹枪子弹亦只馀七颗。再加上,经过今天跟活尸人的搏斗,枪械显然是押不下活尸人的攻势。换句话说,即使有枪械在手,都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然而,此时我却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眾人所需要的是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武器。于是说道﹕「沙展,或许我们不必太依赖枪械。」
  「怎么说?」
  我摸了一摸下巴,思想片刻,续道﹕「因为枪械只能造成『一点』性伤害。」我取起一颗子弹,放在肩上,解释所谓的「一点性伤害」,又道﹕「手枪威力不强,它的子弹欠缺穿透力,所造成的伤害就只有这个地方。」说罢了,我用子弹轻轻的打在肩上,又道﹕「若不是直接打中头部或是其他要害如心脏的话,根本对活尸人起不了作用。」
  眾人听罢,就纷纷点一点头。
  此时,陈达志补上道﹕「说的也是。即使最强火力的散弹枪亦受了地域距离的限制。」他向我望来,道﹕「振宇,你的建议是怎样?」
  我指一指自己的脑袋,道﹕「用这里。你的智慧就是最强的武器。」
  陈达志接口道﹕「你的意思是……随机应变?」
  我顿了一顿,又道﹕「也可以这样说。不过,我的意思是指利用你身边的资源製造出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武器。」
  陈达志听罢,先是縐起了眉,良久才笑了一笑表示明白,并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事到如今,我们人类已是少数。若是跟活尸人死併的话,吃亏的就只有自己。我们就只有逃走的可能。」我嚥一嚥口水又道﹕「可是,有时却无可避免的跟活尸人硬併。因此武器方面,在进攻上要有一击即杀的杀伤力,同时亦可让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说实在,一直在使用的液体炸弹都具有此等能力。
  「盾、长枪及斧头,就是对付活尸人的佳武器。」我说道﹕「进可攻,就是可一下子砍掉活尸人的头。退可守,就是用盾或长枪推开跟活尸人的距离。」
  陈达志忽然「嘰」的一声窃笑,道﹕「盾、长枪、斧头?那里可以找到啊?」
  我面朝向他,并且泛起了自信的笑容,道﹕「我早说过,用这里啊﹗」食指轻轻的敲在自己的脑门上。
  安全区之中,亦包括了琴行、体育用品中心及五金店。这提供了大量物资供我们去製作武器。
  然而,周遭的鬼哭怨嚎却愈夜愈恐怖。只知道,现下商场外除了传入活尸人的啕叫外,亦传入具节奏性的敲打巨响。心下推测,活尸人已有所行动,尝试衝破闸口﹗
  时间无多,眾人亦分工合作。
  我跟陈达志就到了琴行搜集物资。
  我踏步而入,一阵淡淡的松香就扑在鼻头,直叫人的头脑稍为清醒。要是当中播了一首优雅的曲子,相信可以压下不安的心情。
  此时,我张眼整个琴行。琴行面积颇大,少说亦有千多尺,乐器更是林郎满目。
  陈达志看见放得井然有序的电子结他之后,笑道﹕「哈……很像军火库呢﹗」
  「这里根本就是我们的武器库吧。」我边说边走到结他部。
  我拿起了一柄电结他,指细察看一下。见琴柄紧紧的扣在琴身,而且整柄结他选取的是坚硬的木材,是相当好的武器材料。此刻,我一面观察结他的边位,一面向陈达志说道﹕「整柄结他长约四尺,重量方面约莫为十磅。假如于边位镶入刀刃之类的利器,杀伤力一定很惊人。」说罢了,我将结他交给陈达志。
  他接过了后,就点头说道﹕「嗯,结他本身亦妥重,要是全力的挥击的话……」他抓起琴柄,作势挥舞,说﹕「……力度少说亦有百多磅。相信可以将那些怪胎一下子砍开两边。」
  「那么我们要定它吧﹗」
  其后,我们选了两柄电子结他后,就在琴行中搜集其他物资。最后,我搜集到了三包电结他线(一共十八条线),一包低音结他线及一条粗大而坚韧的钢琴线。
  「你要那么多结他线来干甚么?」陈达志问道。
  我取起了一包结他线说道﹕「这些线具极强的弹性及韧力,利用价值相当之高。就以钢琴线为例,它粗大而坚韧,估计若力度使用得宜,相信可以将活尸人的头整颗割下来。」然后,我将搜集得来的钢线收入腰包中。
  「嘿,小子你当真会绝地求生呢。难怪你不倚赖枪械亦可生存到现在。」陈达志的两眼首次大放佩服的神色。他顿了一顿,又道﹕「时间无多。现下先返回美食广场吧。」
  美食广场。
  眾人把搜回来的物资放置桌上。有厨房中的利器、来自五金店的用乾电池推动的电鑽及一些急救用品。
  其中最令我触目的就是一柄碧绿色的竞技弓箭。
  「这是从那里得来的?」我拿起弓箭问道。
  「是从一家体育用品中心得来的。」身旁的子诚答道﹕「因为香港要领有牌照才可以拥有弓箭。所以我起初估它只是一柄仿真的陈列品。谁知刚才试射了一发,才知道原来是货真价实的弓箭。」
  我左手握起,乍作一个射击的姿势,道﹕「嗯,我很喜欢它。这东西我要了啊﹗」
  此时,我看见箭筒中有二十根箭。我抽出了一根,细细察看之下原来箭头不但只圆钝而且非常细小,杀伤力相当之弱。
  此时,子诚笑道﹕「嘿﹗很像蓝保呢﹗」
  「蓝保?」
  子诚縐一縐眉,道﹕「蓝保啊﹗史泰龙于电影<第一滴血>中所扮演的角色。剧中他就是用装有炸药弓箭打垮了一支军队。」
  说罢了,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要是将箭头改造成液体炸弹相信有可观的杀伤力。
  我跟子诚相对而笑,就开始改装弓箭。
  我掏出了腰包中的液体炸弹。普通炸药及强化炸药各有四枝,另外亦四枝空试管及一瓶盛有少许硝化甘油的平底烧瓶。如是这,我可以再多造四枝液体炸弹。
  然后,我将八枝普通炸药装在箭头之上。
  一小时过后。
  此时,我忽然看见银光乱舞。我随光一看,就看见陈达志正在舞动经过改装的电结他。电结他的琴身边位镶入了三张碎骨刀,恰似一柄巨斧。
  只见陈达志对着一张椅手起刀落,一道弧形的银光由上而下的掠过,接来就是一声大响,那张椅就轻易的被砍开两边了。
  看来,眾人都快要完成手头上的工作。
  这时,梦瑶独自的呆坐一旁。见她一面病容的托起头来,闭目养神。看来病魔开始施展魔爪,慢慢的折磨着她,这叫我好生怜悯。
  我悄悄的走近她,轻轻摸着她那正在发烧的脸颊。此时,她「啊」的一声,醒了过来。
  「你怎么样啊?」我温柔的道。
  梦瑶微微笑道﹕「只是有点累而已。」
  我轻抚她的前额,体温比之前更热,而精神更是比先前差了一点。这令我懮心起来。
  「你多忍耐一会啊﹗我会尽快找到特效药啊﹗」我掩起愁容,强笑的道。
  「嘻﹗你要小心点啊。」她笑一笑,忽然忸怩的道﹕「如果……可以在你怀中睡一会。那一定会很快康復呢﹗」
  「哈……那我尽快回来,让你睡个够好吗?」我捏起她的红脸笑道。
  说罢了,我就将她抱起,道﹕「在出发前,先让你睡一睡吧。」
  此时。
  「振宇。」
  我应声一看,就看见手执药箱的程礼廉走近,他道﹕「抱歉,打扰了。」
  「要替梦瑶清洗伤口吗?」我问道。
  「对啊﹗除此之外,我想抽取赵小姐的血液,待会在医院作初步化验,方便作一个更准确的诊断。」程礼廉拉近我耳边细声道﹕「因为刚才我只是粗略的观察,目的是阻止沙展向赵小姐下手。说实在,背后可能存有其他因素而令赵小姐发烧。」
  语毕,我俩就面有难色的对望起来。
  「怎样了?」梦瑶见我跟程礼廉忽然严肃起来,就縐起双眉的道。
  「啊﹗哈……没有。」程礼廉向她笑道﹕「我只是向振宇说,待会洗伤口时你可能会感到很痛,问振宇可否借出手臂让你捏着,让你感觉好过一点。」说罢了,他向我对望一下。
  一时间,我似是接不了,只会张大了口的呆望程礼廉。
  程礼廉强笑的道﹕「之后我就问振宇你怕痛么?」
  「啊……怕……怕得很。哈……」我强装笑容的道﹕「那么,梦瑶你要忍耐一下啊。」
  就在程礼廉打开药箱之际,远方的陈达志叫道﹕「程医生,子诚割伤了手啊。」
  程礼廉回望远方,就跟我道﹕「我先生处理子诚的伤。这里交给你啊﹗」他从药箱中取了些消毒药及绷带,就往子诚那方走了。
  我亦取了一根针筒,准备为梦瑶抽取血液。
  由于,她的右臂有伤势,因此不宜抽血。于是我就揭起了她左臂的衣袖。
  然而,当我触及她的左臂之时。她的面色就忽然不对经,似是不想我揭起衣袖。
  她这样的脸色,我就知道她的左臂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知道,当我完完全全的揭起衣袖时,我整个人几乎被抽掉了灵魂﹗
  因为……
  我看见一个红色呈锯齿形的伤口,深深的烙在她的臂上。
  细看之下,那个伤口根本就是牙齿痕﹗
  那即是说……
  梦瑶曾经被咬﹗
  我立时拉下衣袖掩起伤口,心怕被陈达志发现。
  然后,呆若木鸡的望着梦瑶。而她亦沉起了面色,刻意的避开我的双目。
  怎会弄成这样子的﹗
  梦瑶何时被咬的?难道是逃出大学当天?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只知道,梦瑶现下只有三个原因令她发烧。
  第一, 她真感染了破伤风。
  第二, 她是因我注射了拟似天花而发病。
  第三, 亦是我最不希望的,她是被活尸人袭击而受感染。
  呆了良久,我才轻声细道﹕「梦瑶。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来治好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罢了,我再次将她紧抱起。
  我很怕。
  我真的很怕,我会就此失去了梦瑶。
  希望,她所感染的只是破伤风。
  但是如此,她臂上的咬痕又该如何去解释?
  心下我已作了一个很坏的打算。
  要是梦瑶真的成了活尸人,那就当我达成了教授的遗愿后,我也一起变成活尸人。只盼望尸变后的她,仍然记得我这个曾伤害她但又很爱她的男人。
  「嗯。」梦瑶在我耳边轻叫了一声﹕「我对你有信心啊。你一定会把我医好的。嘻。」她笑了。而且笑得很幸福。
  就在我俩相拥的一刻,我忽然听见一把声音「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应声一看,就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
  就是那个自进入安全区都没有接触过的破產企业家——姚万基。
  一开始我就感觉到姚万基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跟他似是一早相识,但却又十分陌生。当时因忙着查清蒋文刚的事,根本都没有跟姚万基接触过。
  只知道,他的企业国王早于丧化事件之前就化为乌有。
  现下他那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令我更加确定,我先前是认识姚万基。
  糟了﹗
  难不成在我发现梦瑶的咬痕之时,姚万基早在我身边窥视着?
  我的两眼瞪得几乎滚了出来﹗
  「你滚开。」我跟姚万基道。
  他挟带阴险的笑意离开。
  此时,梦瑶跟我道﹕「你要小心他。」
  「甚么?」
  「你要小心姚万基。」
  「为什么?」
  「因为……你欠他的,你一世子亦还不清﹗」梦瑶语气严肃的道。
  此时,脑中似被敲响了鐘声,叫我于一瞬僵固了﹗
  我欠了姚万基?
  我欠了他甚么啊?
  难不成,我就是那个倒垮他公司的人?
  谎谬﹗
  我那有这种能力?
  既然我欠了他的「东西」,若果刚才姚万基真的知道了梦瑶曾经被咬的话。恐怕,他会借梦瑶来威胁我,迫我交还属于他的「东西」。
  想到此处,我心中就凉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亦忽然一声大响﹗
  「呯﹗」
  巨响显然是自商场外传入﹗接下来就是一波波如浪潮的吼叫﹗
  只看见眾人在巨响爆出的一剎,就被吓得陡地一震﹗子诚回神过来,就立时飞奔到窗前﹗
  他看了一眼,就彷彿哑了口的回望眾人。我跟陈达志就立即上前查看,结果我俩亦同样的被吓得目定口呆﹗
  我眼下的情境好比江河缺堤﹗街外的活尸人已经衝破了闸口,往商场内部进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紧接另一声巨响。
  「嘭﹗」
  巨响自另一方响起﹗
  我赶上一看,此刻体内的血液就似是凝结了﹗
  除了一群饿极了的活尸人外。
  尸群之中,就立了一个充满霸气、杀气的庞然大物。
  那庞然大物光着身子,皮肤黑黝黝的,而壮大的肌肉更是充满了爆炸力﹗看他呼吸时那轻微起伏的身体,即使相隔甚远,都能感受那种令人窒息的气势。
  只见他缓缓的向我主来,就看见一双充了血的红眼。
  就是他﹗
  就是那个杀死东叔的变种大混球﹗
  他终于现身了﹗
  那大混球当真懂得择良辰吉日。居然选在我们已装备了武器的时候才指挥活尸人攻入。看来他想这场追逐游戏来得更刺激﹗
  好﹗
  我就跟你玩到底﹗
  看谁的本领高吧﹗
  「立即离开﹗」陈达志手执散弹枪叫道
  此时,子诚答道﹕「活尸人会于商场的正门攻入﹗因此我们要从后梯去ug层,然后跑过直路就会到达地铁站的接驳入口﹗」
  一语未休,眾人就拿好行装飞奔到后梯去﹗
  后梯螺旋曲折,霎时间眾人的喘气声及脚步声就充满了整个梯间。
  「嘭﹗」防烟门被领行的陈达志一脚踼开﹗眾人眼前所见的,就是一条笔直的购物大道。而大道的尽头,就是地铁站的接驳入口﹗
  眾人看见了,就好像看见了水源似的往入口飞奔﹗
  然而,当走至中段之时,眾人彷彿被一股无形的寒气急动起来,身体僵硬的站住了脚。
  「吼……﹗」
  「呜……呜……﹗」
  「啊……﹗」
  此等来自阴间的冤叫,似是化成一段段立体的旋涡,将眾人倦在中心。亦叫人感到敌人就近在咫尺﹗
  此时,我抽起一根炸药箭头,将之扣在玄上戒备。
  不知是否由于现场气氛所致,我觉得右方眼角上总是有东西在摇晃。
  右方明明是一间时装店,心想该没有敌人吧。
  然而,我身旁的梦瑶竟然呆若木鸡的望着我右方的时装店。
  「梦瑶……梦瑶……」我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叫道。
  只看见她好像受惊了似的,由心向外的颤动身体。
  我向左摆了一眼,瞧见眾人都对着身旁的店舖发呆了,一面难以置信的表情。
  此时,梦瑶抖起了指头,缓缓的指着时装店。
  我战战竞竞的回望右方的时装店,我知道商店之中定是有甚么古怪事。但是我的心情却很害怕但又感好奇,这心情确是很矛盾。
  只知道,在我望向时装店的一刻,明明就是普通的时装店,为什么眾人都似被点穴呢?
  然而,在我细看一下之后,原来厨窗上化出了一点雾气。奇怪的是,雾气似有生命的在一开一合……
  但厨窗后的明明就是陈列模特儿……
  「嘭﹗」
  「呜啊﹗吼﹗」
  时空就彷彿被拖慢﹗
  厨窗在「嘭」一声之后,竟然化成了纷雪的向我散落。雪影之中,模特儿莫名奇妙的作了一个大字型的向我压下。
  在我摸不着头脑之时,忽然一声﹕「振宇﹗小心啊﹗」
  接来的就是「呯﹗」一响,身边竟然感受到一股热得令人抿开了皮肤的气流﹗
  此时,时空就彷彿拖回正常﹗
  我眼下就忽然的多了一堆碎玻璃及一具被轰成拦腰断开的活尸人﹗
  在我不明白事件的始末之时,周身的厨窗竟如鞭炮的自后梯方向一直向我方爆破﹗
  碎玻璃之中,竟然蹲了一个人形﹗
  是活尸人﹗
  此时,我终于明白那些冤叫是从那里来﹗
  就是商店中的模特儿﹗
  他们居然扮作模特儿的伏击我们?根本是不可能﹗
  但是,那个大混球就可以让他们设下这个陷阱﹗
  此时,后梯中叫嚣之声突然大作﹗直至防烟像是被迫破的盖子倒在地上时才知道,外方攻入的活尸人已然赶上了我们﹗
  外方的活尸人跟伏击我们的活尸人,数量之多已经令我不敢估计。
  只知道我眼前的一切快要被涌出的尸影填黑﹗
  我更加知道,现下的险况绝不是巧合撞上﹗
  而是有人精心的设计,要置我们于死地﹗
  变种大混球﹗
  现下,眾人心下已凉了一大片。而我更是心寒得快要凝固成冰﹗因为,我绝想不到当一个聪明的变种怪物去率领活尸人后,活尸人竟然会佈出如此可怕又精密的陷阱﹗
  现下眾人已经惊得慌了﹗幸而,陈达志仍然头脑冷静的叫道﹕「甚么都不要理﹗往地铁入口跑﹗」
  眾人立时自顾自的逃命﹗
  活尸人亦拔足飞奔﹗
  然而,梦瑶已病得头昏脑胀,连提起双脚的气力都没有。即使有我在身边紧紧扶持,然而脚程始终不及活尸人快﹗
  终归,我跟梦瑶只会死在一起﹗
  「振宇﹗快点啊﹗」子诚向我回身,跟我一起扶着梦瑶。
  现下的方法,就只有拖慢活尸人的步伐。好让我们多多半刻逃走﹗
  这方法虽然不值得去冒险,但一人死总好过一整人死。
  想到此处,我就停了下来﹗
  「振宇﹗」子诚跑出了数步才知道我停了下来,向我回首叫道﹕「快上来啊﹗」
  「不﹗你跟梦瑶先走﹗我有方法拖慢活尸人﹗」说罢了,我背负弓箭,并撕下衣袖。然后将衣袖紧紧的缠在左掌中。
  此时,活尸人的魔爪已经离我不下七米﹗
  我伸手入腰包,掏出一大倦镁,将它如打蛇饼的尽数圈在手中。
  此时,活尸人的尸气已经扑上鼻头,离我不下四米﹗
  我抽出了打火机,「噠」了一响的想燃点镁,但竟只是打出点点花火﹗
  三米﹗
  「噠﹗」打火机的火石鑽不出火光。
  两米﹗
  「噠﹗」
  「妈的﹗快点燃起啊﹗」
  一米﹗
  「噠﹗」花火一瞬即逝。
  零米﹗
  「呜啊﹗」
  「噠﹗」
  「沙……﹗」
  眼睛像是被利刃穿入,左手的温度于一息间提升上千度,皮肉立时被抿开撕裂﹗
  这全因镁于千钧一发之际终被燃起﹗
  白银的烈光把四周照得光亮如白昼。
  在烈光背后,隐约看见一个个掩起双眼的挣扎身影,恰似一套皮影戏。而这后影画戏的配乐,就是段段令人寒意大作的惨叫。
  当中,甚为杀气迫人的活尸人气势于闪光之中消失了。
  最后我忍不了被火灼烫的剧痛,右手一拨,就把仍然燃烧镁的衣袖拨在地上。
  这是一个大好机会﹗
  我立时转身逃走﹗
  这时,忽然一声巨响﹗
  「嘭﹗」
  那个皮肤黝黑的庞然大物,已然立在我身前。
  (待续) 第二十六章 讨债   「啊﹗」那大混球忽然立在我身前,霎时间,我被吓得大叫一声,不知所措﹗
  镁光强得如被刀子狠刮入目,活尸人更是被强光刺得失去了活动能力﹗但是那变种大混球竟会迅速剽悍的抢在我身前?
  只看见其黝黑黑的面孔,两目的位置上渐渐的抿开了一条红痕。
  红痕之下就是一双红目。
  此时我当即明白大混球不怕镁光的原因﹗
  就是闭起双目。
  就是如此简单。
  但就充满了智慧。
  而且更足以置我于死地﹗
  倾刻间,我居然惊讶得只会把两眼瞪得老大,实是招架不住﹗这大混球说不定仍然保留了人类的智慧﹗
  耳边就只听得子诚在叫﹕「振宇﹗快过来啊﹗」始才令我惊醒,知悉危机的迫近﹗
  我瞧了子诚一眼,他们眾人已退到地铁站入口﹗三位警员亦向活尸人的方向举枪戒备﹗
  我时即回望活尸人。只知道那团刺眼的镁光渐渐熄灭之时,本是在滚地争扎的活尸人亦渐回復知觉﹗
  「子诚﹗沙展﹗你们先走﹗」我喊破嗓子的道﹕「你们抵挡不了的﹗快走啊﹗」
  此时,双耳听见嚎哭的女声,细看下,竟看见梦瑶想衝出站口,叫道﹕「振宇啊﹗不要冒险啊﹗」幸而,陈达志立时拦截了她,要不然她亦会陷入险境。
  但是见她脸上串串落下的泪珠,我心下一痛,就立时叫道﹕「子诚﹗沙展﹗我会处理这个场面﹗梦瑶就拜託两位了﹗」
  陈达志瞧了一眼,评估了现下的情况,发现根本就抵挡不了一眾活尸人,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定会容许我留下。此时,他道﹕「振宇﹗你要小心啊﹗」我留意到他如刀一样锐利的眼神,当中对我充满了坚定不移的信心﹗
  说罢了,他粗壮右的手紧紧的抱起梦瑶,就好像抱起洋娃娃一样,大喊一声﹕「子诚﹗将站口大闸拉下﹗」子诚就抢身上前,将大闸放下来。
  接着眾人就赶紧离开﹗
  只见梦瑶手舞足蹈的叫喊,想就似争脱开陈达志的制肘,向我的方向奔来﹗听得她的嗓子已喊叫得嘶哑,令我心如刀割﹗
  「振宇﹗不要啊﹗」梦瑶的叫声渐渐的远离,心下知道眾人已离开了。
  然而﹗
  我见得周身的活尸人忽然如潮水涌起﹗接来就是一连叫喊,就见到一群活尸人竟奔向地铁入口﹗似是要集群体的力量将闸口衝破﹗
  「啊﹗」忽然一声咆哮大响﹗
  喊声震耳欲聋,这令我条件反射的掩起双耳﹗两眼亦被叫声震得亦模糊起来﹗只是隐约的看见那个大混球张大了咀的仰天咆哮﹗
  哮声忽然疾止,我缓缓的抬头,惊见一眾活尸人竟然如雕像的僵固不动。
  心下一想,大混球为什么不容活尸人追捕陈达志等人?
  此时,背中忽然泛了阵阵寒意,叫人鸡皮疙瘩起来﹗
  希望是我猜错﹗
  因为,大混球要活尸人留下来目的就只有一个。
  就是要我﹕死.无.全.尸﹗
  世上中就只有血海深仇,才要令仇家死得好比千刀万斩﹗
  此时,活尸人在细细叫喊,似在盘算如何把我撕食。只知道外间的活尸人仍然不断的涌入,像是赶紧入场凑热闹的群眾。而他们围着我的圈子亦愈来愈窄﹗
  现下的尸叫声,令我觉得自己如置身于坐无虚席的斗兽场上﹗他们的吶喊,就彷彿因看见我将被撕六七八块而兴奋叫嚣﹗
  忽然一声嚎叫,我看见其中一隻身在大混球背后的活尸人似是按奈不住,就向我飞身扑咬﹗
  然而,一声如虎吼声,看见那个向我扑撃的活尸人身前倏然掠了一条黑鞭﹗
  紧接的竟是一下骨肉分离的声音,地上就多了一具拦腰断开的活尸人﹗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断开两截的活尸人仍不知已被袭,两个半截的身驱仍然挣扎跳动﹗
  只知道,眼前的大混球高举了粗大的右臂,臂上就掛了一条血淋淋的肠子﹗一眾活尸人的叫喊突然静了下来﹗
  心下一清,我看得整个人都僵固了﹗
  是大混球出手袭击那个向我飞身扑咬的活尸人﹗
  他竟不容活尸人去袭击我?我不知道他的脑袋到底在想甚么﹗
  此时,他黑沉沉的脸上,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我彷彿感受了一股亢奋自他身上散出。而且那更是一种「一雪前耻」的亢奋。
  只见他缓缓的举指向我,然后再用姆指指回自己﹗
  动作简单,但令我彷彿听见一句说话。
  「你是我的。」
  被他撕杀的活尸人亦更是一个警告﹕「别撞我的猎物﹗」
  他花了绝多的时间去佈署、去等待、去召集眾多的活尸人,再设下捕捉陷阱。如此大废周章,但目的却不是杀败眾人……
  竟然,为的只是要擒下我﹗
  我大惑不解的注视着大混球。
  见他那个黑沉沉的外貌,心中陡然觉得是似曾相识。但脑中却总是呼喊不出他是谁人。
  我跟他之间究竟有着甚么纠缠不清的关係?
  只知道,大混球的身形跟第一次撞见时相比确实是庞大了﹗黑色的肌肉,彷彿是一个个黑色炸药,当中隐含了数以千万吨计的爆炸力﹗他定是经过多次的「破蛹」﹗
  心下彷彿被人捏了一下,精神被他的外形吓得有点错乱。
  现下,我居然浮起了投降的感觉。
  此时﹗
  我忽听见「啾啾」风声,就看见大混球化掌成爪的向我挥来﹗幸而,他的动作甚大,在我看见他的起势动作之时,就急忙往后跟开数步﹗同时,我抽出背上碧弓,将炸药箭扣在玄上﹗
  然而,大混球虽一招错失,但另一爪却紧接而来﹗我立时奋力拉扯绷紧的弓玄,右手一松,就听见一声「啾」响,箭头彷如流星的射向大混球﹗
  现下的箭径,誓必准确无误的撃中大混球的胸腹﹗
  可是﹗
  他竟轻身一则,箭头就擦身掠过﹗
  一声呯嘭炸响,眼前就看见漫天血雨。本是在大混球身后的活尸人于半秒内彷彿跌在地上的陶瓷,于我眼前化成片片血块。
  一击已失,吓得我顿时不知所措。只知道,大混球步步向我进迫,似无进攻之意。心想,他可能正要精神上、心理上折磨我一番﹗
  我不断退后,背上竟忽然寒气暴增﹗我不敢回头一看,因为我知道背部已经紧贴在活尸人的面前﹗
  要不是大混球刚才的「警告」,相信我现下定是被撕得血肉分离﹗
  现在这个形势,我要杀出重围实是比登天更难﹗
  然而,在危险之下,人类的求生意志往往会变得坚不可摧。大量分泌的肾上线素(见註1)更令我身体可以发挥超乎常人的求生能力﹗
  (註1﹕当人类面对生命威胁的时候,大脑会產生一系列的生化反应。交感神经系统分泌出肾上腺素(adrenaline),使心跳加速,瞳孔放大,血液被输送致主要肌肉,整个身体处于激发状态,以准备应付危险。)
  我欠的,就只有冷静的头脑﹗
  此时,我粗略的察看四周,原来我置身之处,就是商场的天幕广场﹗而我头顶之上的天幕更有一整列吊灯﹗那列吊灯掛得如一串串葡萄,算起来亦至少有一吨重、百尺长。求生之法,就此萌生﹗
  突然﹗
  「啊﹗」大混球大吼一声,再次向我施袭﹗
  我没有闪避的馀地﹗
  现下就只有跟他赌上自己的性命﹗
  我抽出炸药箭,扣在弓玄上﹗
  糟了﹗耳边风声大响,眼前就只看见一个大拳正向我迫近﹗
  我拉紧弓玄,心下一乱就胡乱的向天一射﹗
  两眼注视着那根正急速疾飞的箭头,然而心下竟萌起了绝望﹗那个箭头竟然偏离了方向﹗
  「呯﹗」顶上火光爆现﹗
  那大混球亦被止住了攻击,瞧一瞧了顶上再回望向我,不知怎地,他那黑沉沉的脸目,竟好像在嘲笑我的软弱无能。
  他手一扬起,就往我的颈子抓去﹗
  现下的时间跟距离,我根本做不到「上箭、拉玄、发射」这三个动作﹗
  我闭上了眼,默默的等待身体被撕成碎块。
  「呯﹗」忽然一声大响。
  我紧接的就听见一段痛叫﹗而且向我紧迫的杀气亦倏地消失﹗
  双眼一张,那大混头竟然抱头痛叫﹕「呜啊﹗」
  霎时间,我不知事出何因。然而,看见了大混球头上被罩起了灯罩,我心下了然﹗
  那根被我胡乱一射的炸药箭,虽然不能将一整列吊灯炸掉下来﹗但爆炸时的剧波馀震,就恰好的令其中一个灯罩炸离了吊灯﹗再不偏不奇的落在大混球的头上﹗
  然而,虽然他被灯罩罩得看不见事物,但依他的智慧他定会懂得将灯罩拿开﹗而且听见呼天抢地的吼叫,我定是把他气得七孔冒烟。
  那我一定要把握现下的逃生机会﹗
  若果大混球的「警告」没有阻吓作用的话,相信活尸人定会借现在的机会把我擒下﹗
  但看见活尸人只对我张牙舞爪并没有进攻之势,可见那个「警告」仍有效果﹗
  地铁站口被封了,我只好深吸一口气,往前方的梯间狂奔﹗
  「啊﹗」我腿发劲力,衝开眼前的障碍。于群群尸影之中左穿右插,霎时间觉得自己似是潜身走入了一个妖树林。
  眼前好像看见了出口曙光,一扇防烟门就在我两尺之内﹗
  我两个脚一跳,就飞身扑入,将防烟门衝开﹗
  此时,身后的叫嚣顿时大作。我战战竞竞地回望,那大混球已然将灯罩拿开。但见他四处张望,定是不知道我走到了那里去。
  把握时机,我立时往上层跑去﹗
  然而,才不过踏了一步梯级,就听见上方传来阵阵吼叫﹕「嗄﹗」
  「上层正好是商场的大堂,亦即是被活尸人攻入的地方﹗」我急急说道,同时亦四处找寻出路﹗
  然而,我现在却置身于商场的最底层,根本是绝无去路﹗感觉到周身的杀戮压力,令我感到自己似是处于万丈海底,身体快被要被水压压平了﹗
  眼前的货运升降机亦因没有电力而失去作用……
  升降机?
  它虽然不能运作,但我该可以利用升降机的管道爬往其他层数吧?
  不﹗这方法太危险了……
  可是……要是我仍站着不动的话,我的生存机会就是零﹗
  庆幸大混球仍然不知道我已经悄悄的走入梯间,这为我换取了不少时间。我立时动身,奋力的张升降机门拉开。
  「呜……啊﹗」升降机门太重了,两扇铁门根本就是紧紧的镶嵌在一起﹗令我拉扯铁门的十根指头亦泛黄了﹗
  「嘭﹗」一来自上层的大响﹗
  紧接的就是步步压迫的脚步声。伴随的,就是活尸人的吼声。
  我实是不敢想像上层大堂的情况,至少一定有如地狱一样的恐怖情景﹗
  同时间,这种死亡的压迫,更令我的气力倍增。我喊破了咽喉的叫了一声,两手顿时气力大增,缓缓的将铁门拉开﹗
  我步入升降机内,然后往顶上的紧急出口登过去。
  在我打开了紧急出口正要向升降机管道爬出去时之时,下半身忽然有一股拉力阻止我离开这个地狱﹗
  右腿足踝亦彷彿于倾刻间被冻僵了﹗
  一段撕破咽喉的吼叫亦鱼贯入耳。
  我稍一回望,惊见一隻腐朽朽的手已经抓紧了我的足踝,剎那间,我更是被吓得呼不出声音。
  不妙了﹗上层大堂的活尸人已然攻入了﹗
  我定要及时挣脱出活尸人的魔掌﹗可是,现下我的双脚就彷彿是深入流沙,无尽的深渊之中有着强大的拉力誓要把我拉扯下去﹗
  升降机之中,不知何时涌满了活尸人。只见他们两眼空洞得令人心中发毛,隐约间更看见呼自他们口中的缕缕浊气。
  听见他们牙关格格作响,显然已急不及待把我拉扯下来按地撕食﹗
  本能之下,我左脚屈曲就往抓起我足踝的活尸人的头上力蹬一脚﹗
  听见一声呻吟,被抓的足踝顿时脱离制肘。我立时两手发力,而两脚亦同时在活尸人的头上借力一踢,身体于倾刻间似是力量大增,轻易的擒到紧急出口外﹗
  然而,我却不能放松片刻﹗
  活尸人的智慧实是不可以被低估,恐防他们会想出「叠罗汉」的方式爬出紧急出口。于是在我赶紧的爬上管道中用于维修时的工程梯,往最顶层的机房爬去。
  我几乎花光了所有体力才能离开比地狱更恐怖的商场底层。
  在我爬至顶层,难以再听见活尸人的嚎叫时,我才换取片刻的放松。
  在机房之中,既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又寂静得令人听得见耳鸣。要不是外间淡淡昏黄的街灯自门缝间渗入,我定难以找得到出口。
  依照微光,我摸索了一扇似乎已生锈了的铁门。
  我张它拉开,门臼上因生锈而磨擦產生的「吱吱」声,听得叫人鸡皮疙瘩起来。
  当门被拉开的一剎,一阵清凉新鲜的空气就扑在鼻头,彷彿洗净了身上的污秽。
  此时,沙沙雨声及点点雨粉亦随之而来。
  漆黑的天空忽然闪了白光,然后一条闪电如鞭的于天空中挥舞,紧接着的就是一段震耳欲聋的闷雷。
  雨势渐大,令这个乱世多添了几分悲情。
  我远眺外界的景色,见街灯依旧的亮起淡黄灯光,某些建筑物的内部仍然亮起白灯。但是,整个城市却丧失了事发前的繁荣生气。一眼望去,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死亡都市,了无生气。
  天上团团积积的厚云,可能就是地上被杀的人的灵魂聚集而成。
  天在下雨,他们哭了。
  可是……
  我心中不知何时鑽出了一个隐忧。
  若果街上满佈了病毒……或者说得清晰一点,街上的活尸人除了是主要的病毒温床,地上的血、尸体甚至水洼都是毒温床。
  我担心的问题来了。
  如果雨水将地上的血、尸体和水洼冲刷了,逻辑地雨水亦会带走附在当中的拟似天花。
  随着雨水渠或是自然的地表经流,最终,被病毒污染了的雨水会流入大海﹗
  跟着水循环,那岂不是整个生态系统都被污染了吗?
  此时,我内心渐渐发毛。
  任我如何去努力找出疫苗,整个生态系统被拟似天花污染了﹗
  那我为什么要坚持到现在?
  就是教授的遗愿。
  是他在支持我。
  希望一切都只是瞎猜。
  而且,我该要乐观一点。
  天下万物,皆出自大自然。既然,大自然会造出如此可怕的活死人病毒,那大自然就一定有它的方法去制衡这种病毒,令生态得以平衡。
  因此,我不必过分担心拟似天花会随水循环破坏生态。
  再这,既然我所假定的逻辑是正确的话,那么最终的疫苗亦会出自大自然。亦即是所谓的「病毒源」。问题只是在于我能否找得到病毒源?
  只但是……
  人类的出现,就是生态失衝的主因。
  为了「平衡」,大自然就令拟似天花来到人间。
  哼﹗
  看来,最终我们可能得要向大自然求饶,求它怜悯人类。
  那我们才有生存的喘息。
  「沙……」
  我抽出对讲机,调较适合的频道。
  「子诚。子诚。我是振宇。请答话。」我以近乎机械的口吻说道。
  语毕,对讲机响不出半点杂音。只听见哗啦哗啦的雨声。
  良久……
  「沙……是振宇吗?是振宇吗?你没事就大好了﹗」即使是隔了对讲机亦淹不下子诚的兴奋情绪,其间,我更隐约的听见背后有一阵欢呼声。心想到,梦瑶现下可以放下心头大石,我就打从由内心的笑了出来。
  「你没有事吧?振宇。你有受伤吗?」子诚紧张的说道。
  「没有。只是有点累而已。现在我位于商场的天台。」我笑道﹕「对了,大家都没有大碍吧?」
  「真的要感恩啊﹗大家都没有受伤。」子诚轻松的笑了数声﹕「我们现在位于地铁站内的便利店。内有大量食水跟食物,可以作据点啊﹗」
  这本是一个相当好的消息,然而他们跟大混球之间只不是一个行人隧道之隔,心下就放心不了。于是问道﹕「不是吧?你们跟尸群相距很近呢﹗这太不安全了。」
  「本身沙展他亦担心这个问题。可是由于地铁站中并没有活尸人出现,而且他亦不想多作冒险走出街上去。最重要的是……」
  我按不祟不了,紧接问道﹕「重要的是甚么?」
  「我们现下的位置是地铁跟火车的转乘站,我们的正上方就已经是火车站了。」
  「但是……我所担心的是你们处于的位置跟尸群相当之近呢﹗」我縐起眉目说道。
  「这就是令大家奇怪的地方。」
  「奇怪?」
  「嗯﹗正常之下,活尸人会追捕我们才对。可是,在我们想走出地铁站时,竟然一具活尸人亦没有追上来。照道理以他们的群眾力量该会把站口的铁闸衝破……」
  子诚喋喋不休的道出自己的见解。
  可是,我亦不感奇怪。
  全因,我知道活尸人不追杀他们的原因……是受了大混蛋的命令。
  为了令他们得以安心,我还是不要将实情告诉他们吧﹗
  「第二点,亦是令我们安心留下的一点。」子诚顿了一顿又道﹕「其实原本沙展想冒险去支援你……」
  「哼﹗别呈英雄吧﹗老差骨﹗」我口中虽如此揶揄,但心中实是感激,咀角更是微微一笑。
  「但沙展发现你已经安全脱离之馀,活尸人竟然极速离开﹗就好像……一支搜索敌军的军队,不放过任何一个逃走的空间,就好像是……地毯式搜索。」说罢了,他呼出了一口气,是一口发自内心的凉气。此时,我听见子诚刻意的压下声音说﹕「沙展说……他们在找你﹗」嗓子压得阴厚沉实。
  我自己亦不敢再去再像,内心的阴寒几近要冷却了我的思维。
  我知道。
  大混球在指示他的「手下」去追捕我。
  可恶﹗我究竟欠了他甚么,竟非要我填命不可。
  但还好的,群尸再没有追击子诚等人,梦瑶亦可得一刻安全。
  「事不宜迟,我该要快点离开﹗」我说道。
  「对﹗你附近的街道上有地铁站入口吗?」
  「不﹗」我斩钉截铁的叫道﹕「那太花时间了。我要直接到医院。」
  「你想一个人从街上闯过去吗?」听他的声音,我想像得到他定是一副张大了咀的样子。子诚叫道﹕「那太危险了﹗我不许你这样做﹗」
  「可是,梦瑶的病情实是刻不容缓。」我情绪稍稍波动的道﹕「再这……子诚,你是基督徒吧﹗那你该相信神会守护我吧。」
  子诚霎时间亦说不出话,良久才道﹕「好吧﹗我会为你祷告。你自己亦要小心一点。」
  「谢了。」
  「振宇你先等一下。程医生想跟你说几句说话。」接着,对讲机传来了杂声。
  「振宇,一切长话短说。」程礼廉带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梦瑶的事情,我会全力的支持你﹗待会我就跟子诚去会合你。你放心吧﹗」
  我实是感激得笑了出来,道﹕「谢谢两位。」
  由阻止陈达志杀死梦瑶,到现下找寻医治破伤风的特效药,子诚跟程礼廉都尽了最大能力去帮助我。我实是感庆幸,乱世之中亦可以交到这两个患难之交。
  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我绝不会让他们遇害。
  此时,程礼廉又道﹕「我已经为梦瑶抽取了些血液样本了。」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同时,我亦已经知道梦瑶手臂上……有咬痕。」
  此时,我心房彷彿被拿捏了一下。
  他回復正常的声量﹕「你放心吧﹗我已为梦瑶洗多一次伤口,已经妥当的包扎起了。」他的语气放在「妥当」二字上,使我明白他说话中的玄外之音。
  他已经将梦瑶的咬痕用绷带掩好了。
  而他压下声音说话的时间甚短,相信不会令陈达志起疑。
  此时,我总算放心了一点。
  「那么……沙展呢?」
  对讲机又传出点点杂音,不久,一把粗豪的男声在说道﹕「我跟阿花留守照顾梦瑶。」
  是陈达志。我笑一笑道﹕「哼﹗谢谢啊﹗老差骨。」
  我的心情被弄得相当之矛盾。
  有陈达志照顾梦瑶,无疑是比较安全。
  但我深怕陈达志会知道梦瑶曾经被咬,那么他大可以把梦瑶杀死了。
  现下就只好期望自己尽快找到特效药,亦期望梦瑶曾被咬一事不会被揭穿。
  「振宇。」此时,子诚接回说道,其间我更听见当中夹带了揭开纸张的声音﹕「我根据地图,你现下的位置以北方向就有一间医院。」
  我淋着雨,走到天台的边缘向北面远眺,就看见一座纯白色建筑物。
  「你向北面望过去就很容易看得见了。因为九龙塘的建筑物大多数是矮矮的,就只有这一座医院是特别高高耸立的。」
  我再回望北方,那纯白色建筑物确是特别高耸,相信就是医院。
  「嗯,我看见了。」
  「那么,我们在医院集合吧﹗」
  「好吧﹗大家万事要小心﹗」我说道﹕「子诚,我想跟梦瑶说几句。」
  梦瑶要是知道我孤身一人去冒险,她现下定会担心得发慌了,我得要好言安抚她。
  而且,我现在亦渴想听见她的声音,总觉得听到她的声音,我的求生意志就更加坚定。
  「振宇。」出奇的是,梦瑶并不是我想像中在哭哭啼啼,反而是非常平静。
  「哈……我还猜想你在哭呢?」我笑说﹕「眼泪哭乾了吧?」
  说实在,她平静的表现令我放心一些了。
  只听得她嘻嘻的轻笑,道﹕「你说过,你只喜欢爱笑的女人。所以……我不会哭了。」
  「当真?」我有点诧异的道。
  「嘻,千真万确啊。」她说话时仍然轻轻的,猜想是生病之故。但我想像得到她现下的精神仍然良好,令我完全的放心了。
  梦瑶续道﹕「而且这数天来,跟你闯过无数次鬼门关。即使有多危险,你都会化险为夷。」她顿一顿又道﹕「振宇啊﹗我对你很有信心,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全呢。嘻……」
  忽然间,内心有一种畅快的感觉。是一种甜甜的……对了,就是这个感觉。
  尽管,我从前如何伤害她,但我都不理了。因为,我只在乎现在的一刻。
  「抱歉啊﹗刚才真的让你担心得要死了。」我笑着,满有歉意的道。
  「不﹗只是刚才的情况比较特别……」她语调忽然严肃起来,似有一些有口难言的说话。良久,她凝重的道﹕「那时,我觉得你会就此跟我分开……因为……」
  她又停顿下来。
  「因为甚么?」
  「因为……那个变种怪物……是衝着你而来……。」
  甚么?
  「你欠他的实在……实在太多了﹗他是跟你……跟你讨债的﹗」
  我几乎被吓得令脑内空白一片,全身的感官亦彷彿于倾刻间断裂,令自己就好像被困于黑暗的密室中,完全感受不了身体以外的事物。
  我欠了他甚么?
  「噹﹗……噹﹗……噹﹗」
  唯一感到的,我身后的升降机房忽然传出「噹噹」大响,就好像一个怒气冲冲的债主要讨会他该拥有的东西,于门前狠狠的拍打着﹗叫嚣着﹗咒骂着﹗
  「噹﹗」
  忽然沉寂。
  我知道。
  他要连本带利的向我索讨,且不但要讨回应有的所失,甚至乎要向我讨得更多。
  (待续) 第二十七章 讨债(下)   那……那个大混球如我所想,他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但最令我惊讶的,不是大混球的目的,反而是梦瑶的一句说话。简直是一语中的,如一根针一击即中我的心脏﹗
  总觉得,梦瑶既然会下这个结论,她定是知道背后的事情﹗
  说不定,她知道大混球的真正身份﹗
  然而,我现下却不能再向梦瑶打听甚么。
  因为,他已经来了。
  「算了吧﹗这些事情晚再说,现下还是尽快到医院。」我顿一顿,又道﹕「你多忍一会,我很快就回来。」我扮作镇定的说。
  「嗯﹗你万事要小心。」
  为了令梦瑶安心,我迫不得已的撒谎。
  对不起,我再次骗你了。
  我手执弓箭,悄然走回漆黑的升降机房。
  只听见「噹……噹」声再次响起。
  每响一下,心脏彷彿被拿捏得即时停顿。
  我细心听见,感觉到是来自升降机的管道内响出。只知道,响声大得几乎在机房中徘徊不散。
  我一步一步的走近升降机管道,抬头一看,就是一个拉动升降机的机械组件。组件之下有两组钢缆,一组是拉动升降机,另一组则是拉动重量跟升降机相若的巨大长方型金属——「鉈」。两组钢缆是相连的,而我顶上的机械组件其作用就如滑轮一样,左右拉动两组钢索。
  我悄悄的往管道下一看,暗黑的管道中,我隐约的看见有个黑色异物在恍动。
  黑色异物每动一下,管道中就「噹」的一声响入我耳,而且体积亦微微的胀大﹗
  明显地,他正利用维修工程梯爬上来﹗而且距离亦不断的向我拉近﹗
  沉寂了。
  而管道之中,亦悄悄的亮起了一双红红的光﹗
  那是泛起了杀机的血红双眸﹗
  四目交投。
  当我正要施放冷箭之时,就听见一声有如春雷的吼声﹗
  「啊﹗」
  那双红光闪烁一下,「噹噹」的声响如鞭炮响着﹗显然,他正急速的向我爬过来﹗
  被我拉紧绷紧的弓弦正「嗤喇喇」作响,而拉紧弓弦的四根指头拉扯得泛黄且带有阵阵抿开的痛楚。
  我瞄准了两点红光的中心位置﹗那是他的弱头——眉心。
  我喝叫一声,炸药箭就「啾」一响往大混球的眉心飞出﹗
  可是﹗
  我看见那双红光忽然向右一跃,空中就残留了两条红色的残影﹗隐约间看见他似乎抓紧了拉动升降机的钢索﹗
  一声「呯嘭」炸响,又射失了一根箭矢。
  大混球身体虽然庞大,但是身手却相当灵敏,而且眼力亦似乎超于常人,竟捕捉得到快如闪电的箭头﹗
  如此一来,炸药箭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可是,虽不能力敌,但我可以智取﹗
  我不可以太依赖弓箭,因为最强既武器就是我的冷静头脑。
  可是面对大混球步步进迫的攻击,令我的头脑不能即时冷静下来﹗
  只听见大混球的嘶吼,看来他再也抑制不了对我的仇恨﹗见他杀红了的双眼,似是在不断的扩张﹗眼窝亦盛不了目上凶光,使得每当他移动时,空中就留下了一条条的红色残影﹗
  此时,我亦注视在两组钢缆之上。
  「对了﹗」我说道﹕「当升降机往下运作时,跟它重量相若的『鉈』就会反方向地上升﹗情况就如天秤一样。」说罢了,我发现作对重之用的『鉈』原来早就被拉到管道的顶部。
  若果可以将大混球引到拉动『鉈』的钢缆上的话,然后再将钢缆炸断,那么大混球不就是跟数以吨的『鉈』一起掉落底处吗?说不定『鉈』会把大混球重重的压死呢﹗
  我再回望大混球,见他跟我的距离已愈来愈近了﹗虽不知道会否成功,但总要一试﹗只知道,现下我跟他不下三层层数的距离﹗
  『鉈』跟钢缆紧紧相扣,普通的炸药箭恐怕不能把它炸毁﹗我得要用强化炸弹﹗幸而,先前在製作炸药箭时,我将强化炸弹折装成普通炸弹。因此我腰包中仍有製作强化炸弹的素材。
  先前为了方便行动,我将硝化甘油、硫酸及銫分成两组试管盛载,然后再用胶纸包起。
  可是,这回会比较危险得多。因为这次我将三者混合在同一根试管,爆炸威力起码强上数倍﹗原因是銫在液体之中能发挥100%的爆炸作用。但问题是,混合后的炸弹相当之不稳定,而且爆炸威力虽强烈,但炸弹因「銫」的化学作用下,会于一分鐘内爆炸﹗要是我不能及时把箭射出,就会将我炸死﹗
  「啊﹗」大混球在咆哮﹗
  这是警告﹗
  我探头一看﹗
  糟了﹗已不下两层楼数了﹗
  「先把他引去另一组钢缆﹗」此时,我已然将普通箭头扣在弦上,瞄准他的眉心﹗
  这一步,我当真有如赌博,是押上生命的赌博﹗要是我算错了他不会向另一组钢缆避开,那我就……完蛋了。
  我紧闭口气,就右手一松,施放冷箭。
  时空彷彿被拖慢了。旋旋打转的箭矢,好像于空中扭起了一波波的旋涡。
  只见大混球似乎在蠢蠢欲动,他长吼一声,就如丛林中的猿猴往另一组钢缆跳跃﹗
  看到这里,我几乎要大呼「成功了﹗」,然而,在空中飞跃的他,其左手竟如蛇吐信将箭矢抓紧了﹗
  「啊﹗」他大吼一声,右手抓紧另一组钢缆的一剎那,左手柔柔一反,内力顿时暴发,将箭头向我方飞掷﹗
  「甚么?」
  脑内就一片空白,只见向我飞来的箭矢,银光在我脸上打转。
  「啊﹗啊﹗哗……啊﹗」
  我痛叫得肺部都快要爆炸﹗嗓子亦立时失声﹗
  左肩忽然传来了一阵彻骨剧痛﹗
  那箭矢实在太快﹗当我看见只不过是距离甚远之时,原来下一秒已经深深的插入左肩﹗
  最可怕的是,这本身是竞技用的弓箭,圆钝的箭头居然可以一下子插入我肩,不废吹灰之力﹗那大混球的力量当真大得惊人﹗
  可恶﹗我就是算不了他会有这一着。
  肩上的皮肤好像被旋转地撕开一样﹗左手亦探不到涌出血液的炽热,就好像浸在一滩水中。
  我痛得几近晕了过去,但我一定要振作﹗
  即使死,亦都不可以被大混球撕分成十件﹗八块﹗
  双手已经不能再拉弓了,我得要急变方法,改由手去投掷﹗
  我拆下了炸药箭的液体炸弹,又从腰包中取出盛有硫酸的试管和銫。
  「得」的一声,右手姆指打开了液体炸弹及硫酸试管上的活塞,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两种液体混合起来﹗
  试管立时「嗤嗤」作响,飘出阵阵白烟﹗两种液体彷彿是聚头的冤家正发生衝突﹗而抓起试管的掌心亦烫辣起来,彷彿不出一会就会爆炸似的﹗
  同时间,地上似乎因大混球的来临而震动起来﹗
  我探头一看,跟大混球之间就只有一「层」之隔﹗
  可是,仍不够近﹗
  只要他再爬多四尺接近「鉈」时,我就施放炸弹﹗
  可是风险相当之大,稍一不慎,可能会将自己一併炸死﹗
  「啊﹗」他又一声长呼,强而有力的臂膀拉动庞大的身体,向我迈多一尺﹗
  「咚﹗」我亦同时间的将銫掉入试管中。銫即时于液体中分解,试管亦滚烫起来﹗
  只感到手中的试管彷彿在不断的膨胀,所冒起的泡沫亦愈来愈多﹗看见正在產生化学作用中的銫,它渐渐的泛起黄光来﹗那是爆炸前的倒数﹗
  可恶﹗
  要是不赶快掷开的话,我就会被炸死了﹗
  正当我绝望之际,听见段段长吼﹗我两眼一看,见他粗大的腿部抵着管壁而且微微屈曲,搞不好就是要向我飞身扑杀﹗
  我眉目一张,他顶上正正就是「鉈」﹗
  我甚么亦不管,只会大喊一声﹕「掷出去啊﹗」手中炸弹往「鉈」用力一挥﹗此时,炸弹恰如星辉金光耀眼的在空中打转,留下长长的金色尾带﹗
  忽然眼前白光一闪﹗两眼被光刺得立时瞇起,顿觉眼中发出阵痛。
  只听到紧接的就是连绵巨响,有一种被硬生生撕破耳膜的剧痛。
  巨响挟带的一股灼热劲力狠狠的衝击我脸,令我头部彷彿吃了一记内力浑厚的重拳﹗叫我晕眩万分﹗
  最后一阵螺旋似的爆风,将我整个人捲起了,吹飞了两米才倒在地上。
  我强开双眼,只看见管道已然火舌张扬﹗其间更听见段段惨叫,令我心中倍感快意。大混球定是被烈火中折磨得半死不活﹗
  爆炸威力相当强烈,非但令「鉈」被炸得摇摇摇欲坠,更令管道顶上的升降机组炸离了位置﹗
  忽然一声巨大的金属錚呜,升降机组件上的钢索顿时断裂﹗被强大张力拉址的钢缆亦似乎于一剎那间释放力量,往上方弹射而出﹗就如一条长鞭鞭打天花板,倾刻间,被鞭打的位置上就番下了一条条粗大、沉黑的鞭痕。
  紧接而来的就是金属跟混凝土互相拉扯磨擦的尖锐声音﹗
  于我眼中的,我彷彿看见大厦崩塌的情境﹗
  轰轰巨响,升降机组跟「鉈」急速往管道底塌下﹗
  「啊﹗」于震耳巨响之中,我听见了大混球那个败者的惨呼﹗这回定可以将他压死了﹗
  「呯嗙﹗」大响,显然大混球跟「鉈」已经直堕管底。眼前的管道就捲出了一条如龙的火柱﹗
  看见此境,大混球想活也很难吧?
  「随着火焰下地狱吧﹗混蛋。」
  我立时「呼」的一声松了一口气。
  然而,肩上的剧痛彷彿在拉扯的大脑中某一条神经,令我心神不得放松。
  「嗤」的一声,我撕下了长长的衣袖,露出了一条臂膀。
  我瞇双眼,不敢直视肩上的伤口。但可笑的是,活尸人的样子定比我肩上的伤口难看数倍,我竟敢直视活尸人但却害怕自己的伤口。
  良久我才放胆直视。
  原来肩上的伤势不是想像中严重。箭头只是穿过了肌肉,幸而伤不了筋骨,但已经令我痛得要命,痛得几乎令我感觉到左肩已经断了。
  我瞪起双目,闭起口气,将箭头扯出来﹗
  「嗤﹗」
  「啊﹗哗……啊﹗」然而,我终亦忍不了剧痛,仰天大呼。
  箭上彷彿佈满了很多很多的小勾刺,在我拉扯出来时,肩上的肌肉组像一条条地被扯出来﹗
  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再用刚撕下来的长袖,紧紧的包扎左肩的伤口。
  「妈的﹗痛得要死啊﹗」
  休息了片刻,我整顿了身上的装备,就准备再次出发。
  商场现下已经危机四伏,我实是不能由经商场走到街上。
  那么,我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从外墙爬出去。
  幸而,雨势已渐渐收细,相信爬出街上本不是难事,但是左肩的伤势就成了一大障碍。
  当我找到了一条水管,正要向下爬去时,心中就突然萌生惧意,顿觉天旋地转。
  「可恶﹗面对活尸人总有点勇气,但现在却畏高呢﹗」我苦笑的道,然后像树熊似的拥着水管。
  我知道愈是往下方望过去,心中就愈是惧怕,于是就往天空张望。
  可是愈是小心翼翼的往下方爬去,内心总觉得是虚虚的。心想到,或许有丧化了的雀鸟于这个时候向我飞身啄食,那么我就无力招架了﹗
  一听见鸟儿的啼叫时,我就如受惊而耸起毛发的猫儿,两眼瞪大的左顾右盼。
  然而,天上却是空无一物,多半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可是左肩的痛楚,令我不能单用一隻手去支持平衡。而且水管因天雨的关係亦变得滑溜,几乎害得我滑手往下跌去。
  然而,心中的危机感已渐渐平定下来,好让自已能安静心境,小心翼翼的爬下去。在两脚踏实的踏在地上时,心下就立时放松,知道已经安全的着地了。
  我稍为张望四周,原来是身处于商场的花园。见四处没有活尸人的踪影,心想可能大多都攻入了商场之故,然而我却不可以掉以轻心。
  走出了商场,我眼中又是一番新景象。
  「天啊﹗居然乱成了这样子﹗」
  口中惊叹,脑中彷彿已响起了灾难电影才会播放的音乐。
  眼前的一切,比起战争时更为哀伤、死寂、混乱。
  一道长长的街道上,尽管被雨水洗刷,但总是冲不了地上长长的血道。就好像已经深深的渗入了地中,我眼中的街道依然是血红一片。而血道大概是从医院的位置上拖到我现在站立的位置。
  于我身前的有四辆被人刻意推翻朝天的车辆。车辆前后方都有一大滩原是乾了但又被雨水重新滋润的棕色血跡。
  我再往北面的街道看去,看见地上尽是焦黑的小洞。此时,心中就了然。
  丧化事件当日,这里就是警方跟活尸人对抗的最后防守线,心想陈达志他们就是在这里跟活尸人併过。而身前的朝天的车辆,就是他们的战壕。
  究竟有少英雄命丧于此?
  纵使我当时不在现场,我现在所见的一切亦令我联想当时的情竟。而地上佈满得如蜂窝的子弹孔,好像仍然在飘出热炽炽的硝烟,刺激着我的鼻腔神经,令我有如亲歷其境。
  只知道,战壕的后方有不少人体残肢浸在血泊中。这亦告诉我,他们终亦失守。而陈达志等人就是战后残兵,不得不退守到我身后的商场。
  残肢之中,虽然过了多日,有些已经发胀渗出黑水,但是我仍清楚看见残肢的形象是十分僵硬,其中一隻手掌仍然保持「爪」的形势,显然是在极力挣扎时被撕断下来。
  当中最令我瞩目的,就是一对互相紧握的断手。内心忽然有所感到,因我知道那对断手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人,他们即使面对死亡,亦不放弃同伴。当中的勇气实是令我肃然起敬。
  时间无多,我得要继续往医院方向走去。
  往医院的道路,是一条长长的斜坡。
  我在警觉四处的同时,亦看见不少被火烧至扭曲变形的车辆,令空气中仍有一股强烈的电油味。看那些焦黑的车辆被一字排开的横放在路上,显然是警方的另一道防线。
  街上就只亮起了淡黄的街灯,但身旁的屋子人去室空,彷彿荒废了一样。
  而且,现下竟然静得耳朵亦响起了耳鸣。要是我此时大声一呼的话,空气中肯定就只徘徊我的叫声。
  张眼过去,天上黑压压的云、街上的荒凉,我简直就置身于一座死城。
  良久,我经过了一个球场。球场上,原是掛起国旗及区旗的旗桿已经换上了红十字会的会旗及一个「生化危机处理」的标志。球场上撑起了数百个帐棚,看来球场曾被当作临时医院,接收各方的伤者。但看见,塌下的帐篷上佈满了血跡,就猜想得到这里最终亦被活尸人攻破。
  我再往医院方向行走,但愈是往上方行去,鼻中的噁心尸臭就愈来愈强烈。强烈得令我的胃部翻搞了几次,口中不断的吐出浊气。叫我甚是难受,面部亦扭曲了起来。
  而同时,尸臭亦是一个警告。因为只有活尸人才会发出如此噁心的恶臭。
  我不得不提高警觉,右手已经拿起掛在腰间的风扇刀。
  然而,当我走不过数米,脚上忽然感觉到一种噁心且又粘乎乎的感觉。
  我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尽是乌黑黑的液体。在我向上张目之时,终亦呕吐大作起来。
  事实上,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会遇到尸骸街头的情境。然而,我却想不到会如此的恐怖﹗噁心﹗
  死了多时的尸体,已经发胀得如胖子一样,皮肤更是紫紫黑黑的﹗有的欠了左边身,有的缺了一双腿。然而,他们之间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额上都有一个烧焦了的小黑洞。看来,他们就是被警方击毙的活尸人。
  尽管掩起了鼻子,尸臭仍然从指缝间鑽入来。害得我几乎想紧紧的捏起颈子,然后一口气的往前方的医院跑过去﹗
  可是倒下的尸体却成了障碍,叫我寸步难行。
  而且才走不了数步,右脚上忽然被某一种东西缠着﹗
  我低头一看,看见自己站在两具尸体的中央。但是双脚明明没有被东西绊住。
  但是,右脚上的力量却明显的渐渐加强了﹗
  而且,令我生畏的,右脚就好像被……五指牢牢的抓起﹗
  想到此处,就令我忽然感到周身寒冷……
  因为……刚才我一直看见的尸体的额上都有明显的枪伤,照道理是一具完全死亡的尸体,所以令我的警觉大大降低……
  我渐渐垂下头来,看见身旁的尸体是伏在地上……
  奇怪了……他的头上没有血洞子呢﹗
  「呜……啊……」
  长长的呼怨,那尸体竟动身了﹗
  是活尸人﹗
  他在……装死呢﹗
  「呜……啊……」
  「嗄……啊﹗」
  「嘿……呜……」
  死灵似的叫喊忽然自四面八方的注入我耳﹗两眼所见,群群死尸之中,数十个尸体竟然……竟然缓缓的站立﹗变相就是将我围住了﹗
  他们此刻正目露兇光﹗似乎快要向我袭击了﹗
  可恶﹗
  我当然猜到了街上是危机四伏,但我竟预料不到活死人会装死呢﹗
  右脚此时被大力拉扯,我低头一看,伏在地上的活尸人已把我的右脚拉到他的嘴边﹗
  此时,右手举起,往活尸人手上狠下一刀﹗一轮弯月似的刃光掠过,就听见血肉分离的声音,活尸人的手掌就被我斩了下来﹗
  脚上活动自如时,我立时往前飞物狂奔﹗
  此时﹗
  一眾活尸人亦有所行动﹗向我迎面追来﹗
  此时有如美式足球的生死对决,彷彿于敌方中衝锋陷阵﹗
  分别的只是,要是我被擒下来,就要赔上生命。
  眼前的活尸人竟一字排开我向我迫来﹗前路被挡我密不透风﹗
  然而,我及时一改思路﹗将风扇刀掛回腰间,抽出了一根炸药箭握在掌心,然后如标竿的往活尸人飞掷出炸药箭﹗
  「呯﹗」一声,活尸人组成的人肉路障就被炸开了缺口。
  我併命狂奔,然而走不了数十步时,看见本是沉寂不动的死尸突然扬起长臂﹗将我绊到在地﹗
  由于我刚才全时奔跑,如此一绊,我整个就向前仆跌了好几尺。
  同时,我抬头一张,原来医院就在我面前不下六米﹗
  可是,群尸的极速追撃下,跟我的距离就只有三米﹗
  心中一凛,就再次拔足狂奔﹗
  六米﹗
  五米﹗
  三、二、一﹗
  我来到了医院门前﹗眼前立下了一道重重的大闸﹗
  然而,当我手用力一推之时,竟然推不开大闸﹗
  大闸被锁了﹗
  「撞……撞……撞……﹗」
  我不断拍打铁闸,大声叫喊﹕「有人吗?快开闸啊﹗快啊﹗」
  然而,颈上摄来了一撮寒气。
  我缓缓的回头,数十张饿极了的脸孔在对着我。
  只听见,街尾上仍然传起叫嚣声。显然,活尸人的数目仍然不断增加﹗
  这回真的跑不掉了﹗
  看着他们已准备将我擒下的姿势,我竟然绝无招架能力﹗
  「嗄……啊﹗」
  尸气扑鼻,他们正向我施下最后一击。
  「闭起眼睛﹗不要呼吸﹗」
  背后忽然有人叫道﹗
  我虽猜不透是谁人,但仍照他说话去做。
  接来「呯」的一声小爆炸,皮肤就忽然刺辣起来,就像是涂上了挥发性高的药油。
  即使鼻子不作呼吸,但鼻腔仍感到了一股麻痕无比的感觉﹗
  是催泪弹﹗
  「卡嚓﹗」一声,背后大闸被人打开了﹗
  一股强大的拉力就把我拉了大闸后方。
  「咳……咳……」催泪在刺激我的咽喉,咳嗽大作,眼水亦挤了出来。
  在朦胧之间,我发现身前是一个背负了一柄巨斧的人影。
  中型的身材、破旧的西装、凌乱的头发……活脱脱是个生意失败的企业家。
  当回復视力之时,我终能看见他的样子。
  就是他。
  姚万基。
  想不到是他救了我一命。
  「是你吗?咳……咳……」我弯着身体,咳嗽叫道。
  他上将我扶起,说道﹕「对啊﹗这个时候,你是不可以死的。」
  「哦?……我不会死的……但总要多谢你啊。」我深吸一口气,又道﹕「你也跟子诚来吗?」
  「对﹗是沙展指派我去帮助子诚。」他语调平淡的说道。
  我此时心中不禁大喜,幸而陈达志将姚万基调走,否则恐怕他会跟陈达展揭破梦瑶曾经被咬一事。
  但这家伙实是深不可测,总觉得他有点奸诈。而且记得梦瑶警告我千万要小心姚万基,原因是我……欠了他一些东西?
  所以我决不可以因为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而放下戒心。
  此时,我四处张望,原来我设身于医院的后园。而身在的位置更是相当之隐蔽的草丛中。
  后园的北面有一条小径,似乎可以通向医院别的地方。
  我张望良久,最触动大脑神经的,就是医院大楼外墙上的「浸会医院」此四个大字﹗
  「浸会医院?」我口中暗暗一道﹕「怎……怎么好像……很熟的呢﹗」
  脑子自动的回想前事来,但是一股痛楚却由脑中深处渐渐发出来,阻绝了我回忆的思绪。
  我按起了额角,吞吐的说出﹕「啊……﹗我……我好像……曾经……来过浸会医院……」
  口中不断的呢喃胡说,此时,突然之间﹗
  「刘裕昌﹗」
  甚么?我竟不自觉的呼喊这个人的名字来?
  为什么呢?
  对了﹗
  我记得梦瑶曾说过刘裕昌是浸会医院的院长,而……而且我更知道我跟刘裕昌是有一点关係的﹗
  「走吧﹗」姚万基叫道,令我从思索中返回现实,只见他在我背后轻推一下说道﹕
  「子诚在等我们呢。」
  「他们已经到了医院吗?」
  「对。他们在东翼正门。」他顿了一顿,道﹕「而我们就在西翼。」
  「那即是说……」我环视一週,然后指着对面的医院大楼道﹕「要穿过这一座医院大楼吧?」
  「不。」
  「怎么了?」
  「医院大楼很危险的。」他指向北方说道﹕「向北面小征绕过医院大楼会比较安全。」
  他严肃的看着我,但是总觉得在他眼中好像在盘算着甚么似的。
  然而,他的推测亦不无道理。因为丧化事件爆发之时,医院便是重灾区之一。那么医院大楼亦很顺理成章地成为危机四伏的地方。
  那么我只好姑且听他说话,只要一切小心为上便是。
  我俩一同走向北面小征。
  一路上,总觉得要是走在他前方当真有点不安心,于是我很刻意的跟他并肩而行。
  然而,走不了多久,就顿觉前方已经没有去路了,就只有一堵墙跟一扇生锈了的铁门。
  门上亦明显地烙了三个字——「停尸间」。
  「没有去路呢﹗」我充满疑惑的望着姚万基说道﹕「你在骗我吧?」
  「没有。」姚万基说道﹕「只要经过停尸间就可以了。」
  我望了停尸间一眼,总觉得门后根本就没有去路。
  可是现下却就只有眼前的一条出路。
  我战战竞竞的上前,轻轻的扭下门柄。
  心怕门后就埋伏了敌人。
  「卡嚓﹗」
  可是门柄很明显地锁上﹗
  「上锁了﹗」我叫道。
  此时门上忽然浮现了一个影子。当中更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那影子似乎正在缓缓的举起一柄长长的巨斧﹗
  接着就有人大叫一声﹕「那么让我来破坏它吧﹗」
  背上霎时感受到了冰寒刃气,我立时滚身避开﹗
  「呯」一响,巨斧的刀刃就斩在铁门上,拖出了点点火花﹗而握斧者,就正是姚万基。
  哼﹗竟然在我拉下门柄时就施下毒手,幸而我早就防范了,要不然我被他砍杀了﹗
  「露出真面目吗?」我边站起身,站怒道﹕「你想怎样?为什么要杀我?」
  姚万基脸上渐渐浮出奸诈的笑容,道﹕「别太担心。我不会让你死,只让你半死不活﹗」说罢了,他再次挥动巨斧由左至右的拖斩过来﹗
  幸好,巨斧甚重,他挥动时亦花了半秒时间,好让我轻易避开。
  只听见一下刺耳的金属鸣响,又在铁门上多落了一道斩痕。
  「嘿……我可不像他一样﹗大废周章,跟你稔熟了后,再把你吃了。」他喘气叫道﹕「我可是个机会主意者啊﹗机会来了,就即捕即吃﹗」
  银光一闪,再次向我挥击﹗我往后急避,刀刃于我身前掠过。
  同时间,我亦摸不透姚万基口中的「他」究竟是谁人。
  「别胡闹了﹗你有什么目的?快说﹗」
  「目的?你该比我更清楚吧﹗彭振宇。」他向我走近,看见他的脸色阵红阵白的,相当恐怖﹕「你自己对我所作的事,一定相当之清楚。」
  「你……你在说甚么屁话?」
  「哼﹗」他冷笑一声,道﹕「麻醉气体的作用当真强得很﹗想不到你的记忆到现在仍未恢復呢﹗」
  心脏几乎停顿了﹗他……怎会知道麻醉气体的事?
  「甚么?」我瞪大了眼,道﹕「你……你怎知道麻醉气体的事?」
  「嘿……很出奇?我跟你好歹也是伙伴啊﹗」说罢了,我脸上吃痛,就中了他一记勾拳﹗
  在我呆立之时,他竟放下斧头,改用拳头攻击我,显然是想将我好好的折磨一番。
  「甚……甚么伙伴?」
  姚万基将我的脸拉近他,让我清楚的看见他那佈满縐纹的脸孔,道﹕「若然我不重本投资,你们那有能力去研究啊﹗」
  「研究甚么?」
  「疫苗啊﹗」怒极了的他,将我大力掷向背后的铁门﹗
  「噹」一响,只感铁门好像被我撞破了少许。
  然而,在我苦撑站立之时,他一记重脚踹在我身上﹗
  「你这混蛋﹗是你﹗是你害我姚家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说罢了,他又在我身上狠踢两脚,然后抓紧我衣领将整个人抽起来,又阴则则的笑道﹕「嘿……嘿……﹗你欠我的,今天一定要你连本带利还出来﹗这个机会我等得发慌了,想不到老天亦安排要你重临旧地﹗哈……哈……天助我也﹗哈……」
  被他狠踢两脚之后,身上的痛楚渐渐大作。
  而脑中亦相当混乱,甚么「麻醉气体」、「疫苗」,弄得我摸不着头。
  只想不到,向我讨债的除了有大混球之外,亦有姚万基。
  「你……你在说甚么啊?」我咳出咀中的血又道﹕「甚么疫苗啊?」
  他怒极了的将我拉近他的脸上,他眼中的怒火快要将眼球裂开,道﹕「你……你这个混蛋,因为你偷走了唯一成功的样本﹗害得我……害得姚氏不能预期交给卖方,整个股权都拱手让人了﹗」
  「我没有干过这种事﹗」
  「妈的﹗」他又一拳印在我脸上,然后「嗤」的一响,将我上身衣服撕开了半截﹗露出了胸上痘状的疤痕﹗
  「你……你身上的疤痕就是感染了拟似天花的证据了﹗」姚万基顿一顿又道﹕「拟似天花根本就是不治之症,就只有由拟似天花提取的疫苗,才可以将病毒彻底杀死﹗」
  「你……你在说甚么啊?你究竟知道了些甚么啊?」
  「既然你到此刻仍然未发病,那证明了你注射了疫苗﹗」他疯了似的骚抓头发,道﹕「彭振宇﹗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你将疫苗交出来﹗我要復兴姚氏﹗」
  说罢了,他突然伸出右脚,重重的踹在我的胸上﹗
  「啊﹗」我吃痛的大叫一声,整个亦失衝的向后倒下,将停尸间的门撞开﹗
  此时,我亦没有入于停尸间的黑暗中﹗
  只听见,周身的停尸箱正发出「呯呯」大响,内里就好像有活人在拍打似的﹗
  明显地,放在箱中的就是活尸人﹗
  此时,奸笑声渐起。
  门外透入了淡黄的光,地上就看见一个抓起了巨斧的人影。
  「别担心啊﹗彭振宇,我早说过你暂时不会死的。」地上的人影正渐渐的向我伸展。门外亦步入了一个人,姚万基。
  「我是让你恢復记忆﹗这个地方……」他环视一会,又道﹕「你很熟悉吧﹗」
  「这是甚么地方?」
  「嘿……哈……﹗是你们製造第一隻怪物的地方啊﹗」
  眼前巨斧一挥,一轮弯月似的刃光就往我身上急急削过来﹗
  (待续) 第二十八章 谋杀   姚万基举斧向我挥撃﹗
  刃光恰似白银弯月,照准了我的右肩砍下来。幸好,我滚身闪避,才恰恰避开﹗
  「呯﹗」一响,巨斧刀刃深深的砍入地上半吋,地砖立时碎裂。见姚万基面有难色,似乎他霎时间未能抽出巨斧。
  我及时立身,抽起了腰间的风扇刀,说﹕「怪物?甚么第一隻怪物?是活尸人么?」
  「鏘」一声,姚万基终能抽起巨斧,渐渐的向我迫近,道﹕「嘿嘿……﹗你跟他曾打过照面的。」
  一语未休,他横斧大削我向我砍杀﹗
  我稍一弯身,斧刃于我头上距离一寸之位横刀削过去﹗倾刻间,顶上似乎吹过了一阵阴阴怪气。
  只听得金属被斩的尖响,他撃中了我背后的停尸柜﹗柜中的拍打之声立即大作,我就看见了一双已腐化了的手正在拼命的拉开柜上的斩痕﹗
  糟了﹗我跟姚万基的搏斗,已经惊动了周身停尸柜中的活尸人﹗
  停尸柜的摆设,就如中药店的百格柜,几乎善用了停尸间的每一处空间﹗当中,少说停放了二十多个活尸人﹗
  「跟我打过照面的?难不成是……?」
  姚万基抢先我一步,哈哈大笑道﹕「就是那个变种怪物啊﹗」
  竟然是大混球?那当真是意料之外﹗
  如此一来,我知道了大混球要追杀我的原因﹗
  是因为……我害成他变成了怪物﹗
  「只怪是你们误打误撞之下,居然做出这个怪物来﹗」他奸笑的道﹕「你要当心了。那怪物对你恨之入骨,即使你走偏天涯海角,他亦会找到你﹗」
  这件事,我早就料到﹗
  因为跟大混球数次交战中,我早知道他不是笨头笨脑、只爱杀戮的家伙。反而是懂得计画、设陷阱的智慧型敌人。他每行一步、每下一步棋,背后都有原因﹗
  就是要杀死我﹗
  此时,姚万基说道﹕「老天有眼﹗居然让你走得出那怪物的五指山。哈……哈……那么真正得到疫苗的就只有我一个了﹗哈……哈……。」
  「你放屁﹗我根本就没有甚么疫苗﹗」我对着他大吼一声。
  「别说废话﹗疫苗已经在你身体内﹗以你为人,你当真不贪图疫苗的好处么?」他一脸魔鬼似的邪恶脸孔说道。
  同时,他的说话亦似是打响了我内心的鐘。
  「甚么好处?」
  「甚么好处?你当真不知?」他顿了一顿,又道﹕「哼﹗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才有疫苗。到时你就可以申请专利,世界上每一个国家、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向你求饶。那么,名利金钱就滚滚来啊﹗」
  他一步步的向我迫近,脸上又阴则则的笑道﹕「可是,你们有的就只有脑袋﹗而我就拥有资金。这样,我就可以跟你们分一杯羹了。」他笑了数声,又道﹕「要不是我的投资,你们早就死了﹗」
  「呸﹗你以为自己是谁?」
  「嘿……彭振宇啊﹗枉你自作聪明﹗」他冷笑的道﹕「拟似天花跟伊波拉病毒都是同级的第四级病毒啊﹗」
  「第四级病毒?」我吓得瞪大了双眼﹗
  第四级病毒是传染力强、破坏力高、极度难以控制的超级病毒,亦是人类医学科技的处理极限﹗难怪拟似天花可以于极短时间内令香港,甚至全世界都陷入于混乱之中﹗
  然而,既然我们早知道拟似天花是不治之症,为什么我们仍然要冒险研究?为什么姚万基仍然冒险投资?
  原因只有一个﹗
  我们早就知道拟似天花弱点﹗就是它的病源体﹗因此,我们才冒险的研究下去﹗
  姚万基才不惜工本的投资﹗
  此时,姚万基愈说愈激动,握紧巨斧的双手亦挤出了不少汗水,道﹕「第四级病毒只有美国疾病及预防中心才有能力处理﹗但在我的财力之下,任何不可能的事都化为有可能﹗」他有如疯汉的,时而奸笑、时亦怒气冲冲,脸上的肌肉亦不停地跳动,道﹕「我花了十多亿为这间医院、为你的大学添设第四级病毒防护设施﹗但……但……但我……最后得到了甚么﹗」一语未休,他竟一柄巨斧向我砍过来﹗
  我急忙回避,虽然成功避开,但仍然被他处处进迫﹗
  「甚么也没有﹗你﹗还有那个姓刘的老狐狸﹗各怀鬼胎﹗想独吞疫苗﹗而你更把唯一的样本注射在自己身上﹗」他被怒气推动之下,他竟轻易的挥舞巨斧,长长刃光,就好像长鞭的在圈圈转动﹗
  幸好,他的动作仍然笨拙,只要当心一点,就轻易的避开。可是,现下我已渐渐的喘气了,稍为慢了一点,恐怕都被砍中了﹗
  糟了﹗
  大斧正朝着我的头顶砍杀﹗
  任我急急后退,都逃不过巨斧阔大的攻击范围﹗
  「呯﹗」
  巨大的金属鏘呜。
  眼前的姚万基脸容忽然扭曲,我再朝巨斧一看。原来过长的刀刃砍在我背后停尸柜,然而不下数分就会砍落我的头上来,心中即时凉了半截。
  然而,姚万基及时不拉不出巨斧,是反击的好机会﹗
  右腿劲力一发,便踢在他的腹上﹗
  他脸色立时变得红酱,掩起腹部跪在地上﹗
  逃生的时机﹗
  然而,我却不知何故。右手竟在背后停尸柜一摸,似乎按下了一个按钮。
  接着,地下忽然一震,我左方的黑暗处亮起灯光来﹗
  细看之下,那竟是一间密室﹗
  此时,我实是不想理会,只想往出口跑去﹗
  但是那间密室内里好像有一股魔力在吸引着我﹗总觉得,我想要的答案就在里面似的﹗
  于是,我竟然不由自主的跑往密室﹗
  「轰﹗」
  密室自动放下了铁门。
  总算,已经摆脱了姚万基。
  可是,我的心情仍未平静下来。
  因为现下的情境,竟然彷彿在触动我大脑中的每一条神经﹗
  泛白的灯光,照得我两眼有点刺痛。
  四周中设放了相先进的设备,如操作臂、防护衣、独立的空调系统……一切一切都不是香港任何一间实验室会拥有。
  难道这就是姚万基所添设的设置?
  我大概猜对了。
  而我眼前的亦有一间独立的玻璃密室,密室中有一张铁床。
  我上前拉动有如太空船的舱门,显然是分隔两间密室的空气。
  走入了玻璃密室……
  就在此时……
  我脑中渐渐发痛……
  一段熟悉的影像,就建构在眼前﹕
  「……穿上防护衣的感觉当真不好受。当中的塑胶味更是令我快要吐了。
  整个人都被防护衣包起。面罩上的小小雾气随着我的呼叫器而有节奏的在一开一合。
  老天,这件防护衣当真很焗促,很讨厌这种幽闭的感觉。
  幽闭的感觉令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不安。
  因为我绝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刘院长……』我跟玻璃密室前的刘裕昌说道﹕『我最终会变成了他这样子吗?』我走近玻璃密室提起在颤抖中的食指,指向玻璃密室中的男人。
  那男人躺卧在铁床上,四肢都被铁床上的强力皮带所束紧。
  那男人反白着眼,口中带着一个连接着另一部机械的口罩。虽然的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总觉得他很熟悉。
  只见他时常出现抽搐的情况,总觉得他的身体内好像发生了一场大战一样。
  『不会的……』刘裕昌的声音甚是嘶哑,道﹕『你很特别,他亦很特别。』
  『特别?』我疑问的说道﹕『是指的是……我的身体能接受b种疫苗么?』
  所谓的b种疫苗是从『超级带菌者』身体中发现的抗体,带有援衝性,能仰制拟似天花在人体中繁殖。
  然而只是『仰制』,而不是『消灭』。
  因此,我最终亦会被完全感染,成为行尸走肉的食人怪物。
  『经过多次的测试,就只有你……』刘裕昌上下打量了我,道﹕『没有跟b种疫苗出现排斥。』
  b种疫苗已经进行了多次的人体测试,其间因出现排斥而死亡的病人真是……无可估量。
  只知道在他眼中,刘裕昌由头到尾都只把人……甚至将我当作白老鼠。
  要不是我不慎的受感染,那我就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更不会被他放在赌桌上﹗
  我没有死去已经相当幸运。
  终有一天,他会独食自己所种的恶果﹗
  『那么他呢?』我指一指玻璃密室中的男人,道﹕『要是出现了排斥的话,不就是在接种了第三次b种疫苗后就出现排斥吗?而且更会即时死亡,那为什么……』我縐起了眉察看那个男人,道﹕『他的抽搐情况跟排斥时相同,但是……为什么他会活到现在?』
  刘裕昌忽然哈哈一笑,道﹕『哈……哈……是无意中发现的。』
  『发现甚么?』
  『他的身体很特别,就跟你一样是独一无二……哈哈。』他很满足的笑道﹕『他是唯一一个出现排斥现象,但没有死亡的案例。』说罢了,他走到电脑前,两手在键盘上啪噠啪噠的飞快起舞,似乎在输入一些资料。
  良久,我上前来,看见电脑上显示出一张类似血液被放大了百万倍的图片,当中更有青一片紫一块的小圆点。似时,刘裕昌说道﹕『这就是他刚被接种b种疫苗的情况。』他又在键盘上输入一些资料,然后出现了另一张血液放大图,又道﹕『这是接种后两天的情况。』
  奇怪,血液中的青紫两点有扩大的现象。而且,两者更似乎出现了融合的情况。
  他顿了一顿,说﹕『青色的是b种疫苗,紫色的就是拟似天花。』
  我惊讶的张大了眼,说﹕『甚么?融……融合么?很不合逻辑呢﹗b种疫苗是抑制病毒的生长,为什么……?根本没有可能。』
  我惊讶的瞪眼结舌,已然叫不出声。只听见刘裕昌在笑道﹕『我亦不知道。但我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他又在键盘上输入数据,电脑就显示出一张类似肌肉组织的图片,道﹕『他的身体太神奇了﹗就好像一个熔炉,将二者融合在一起﹗你看﹗肌肉组织正在强化呢﹗』
  他渐渐的向我望来,虽然隔着了面罩,但阻挡不了大放异彩的目光,道﹕『那即是说,他的身体正在令拟似天花突变﹗』
  『甚么?』我既怀疑又惊讶的道﹕『那会变成怎样?』
  『一个全新的、与眾不同的、强化宿主身体的拟似天花突变体啊﹗嘿嘿……哈哈……』刘裕昌终亦按捺不住,仰天大笑﹕『真是意外的发现啊﹗这一来,即使疫苗上的利益被姚万基吃掉了一半。但我还有后着﹗』
  这个人真的彻底的疯了﹗
  我不贪恋甚么突变体,我只在乎疫苗﹗
  只要疫苗在手,我就不会被这个老狐狸制肘了﹗
  『那现在……』我回望玻璃密室,道﹕『那你打算接下来做甚么?』
  『增加剂量﹗』刘裕昌道﹕『一点点的增加b种疫苗的剂量。』他别过了头,向身旁的人说道﹕『彦,快动手。』
  刘俊彦坐在另一台电脑上,负责操作玻璃密室入的机械臂。只见他呆呆的望着玻璃密室中的男子,似是心生怜悯。良久,才道﹕『刘院长,这件事恕我做不到。』
  刘裕昌虽不作声,但是我总觉得他有点点怒意。
  此时,刘俊彦又道﹕『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不是医学上的问题﹗因接种了b种疫苗而死亡的病人就已经证明了b种疫苗跟拟似天花根本就不可能共存﹗』他的情绪愈来愈激动的道﹕『b种疫苗不能百分百的抑制拟似天花,它反而会杀死宿主,从而消灭拟似天花﹗但这不是救人﹗是杀人﹗那你……』他抖起食指的指着刘裕昌﹕『那你竟然为自身利益,而残害一个又一个的生命﹗荒谬﹗』
  眾人,都默不作声。
  刘裕昌为人相当奸险,根本没有人会这样跟他说话,但就只有刘俊彦一人才有这个胆色。全因,他是刘裕昌的亲生儿子﹗
  血浓于水,刘裕昌即使再奸险都不会加害于他吧?
  『抱歉﹗我的病人很需要我。我要离开。』强作冷静的刘俊彦缓缓的走到出口。
  只看见刘俊彦本已乍作离开之时,却又停下来道﹕『刘院长,我劝你还是不要挑战大自然的力量。这个实验根本是引火自焚,要是他死不了的话,就是你死﹗』他边脱下防护衣,边说﹕『由今天开始,我们的父子关係就此结束。后天,我会返回美国,继续研究疫苗的工作。』
  一声机械嘈杂的声音,出口上的暗门被打开,刘俊彦不多作留恋的离开。
  刘裕昌没有任何反应,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当然见怪不怪,像刘裕昌这一种人会落得眾叛亲离的下场确是不足奇怪。
  只见他默不作声的走到刘俊彦负责的位置上,两手在键盘输入指令。良久,一阵刺耳的机械声,就看见玻璃密室的天花板中,缓缓下降了一双机械臂。
  刘裕昌道﹕『这下子,你可以大饱眼福了。彭振宇。』他奸笑着。
  我不作声,静静的看着他在搞甚么把戏。
  只见那双机械臂各执有一柄注射枪,注射枪中装入了一根盛有绿色液体的试管。
  机械臂亦缓缓的各伸展到男人的双臂。
  此时,我不自觉地的按起左臂关节上的那个曾被注射的位置,总觉得它在渐渐发出刺痛。我知道这是我的心理作用,心中就正正惧怕下一刻会有事情发生﹗
  注射枪尖锐的针头已然轻轻的抵在男人的双臂关节上,他身体亦同一时间的打了一个寒震。而我的身上亦似是感染到被无数个针刺轻轻的刺着身体,麻麻痕痕的甚不好受。
  即使我跟那男人相隔甚远,我都能目见针头已渐渐的刺入关节。
  「啪咚﹗」男人突然抽搐身体一下﹗
  注射枪中的b种疫苗缓缓的注入他的体内。现场「嘟嘟」声作响,就是他心跳仪发出的声音。
  此时那男人呼了一口长气,好像舒泰万分。
  而心跳仪的「嘟嘟」声亦慢了下来。
  气氛见得平静。只有刘裕昌时不时的笑着。
  那男人亦由反白眼渐渐的合上双眼,似乎睡着了。
  一秒。
  十秒。
  一分鐘。
  『啊﹗』男人突然张大了眼的嘶叫﹗
  心跳仪的「嘟嘟」声忽然急速起来﹗令我感到他的心脏似乎要爆开﹗
  男人身上的血管忽然脤大数倍,而且更如树根一样在身体上盘结、交织﹗
  听其撕心裂肺的长吼,就知道他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只见他血管脤大得,连我亦几乎看见了脉波,好像于下一刻全身的血管就会爆裂﹗那男人的身体几乎溶化的,死在血泊之中﹗
  他极力的挣扎,两手紧握成拳的似要挣开腕上的皮带﹗他挺起胸服,身体形成弯弯的弓型,仰起了头,嘶哑地呼呼呵叫,彷彿想吐出b种疫苗来﹗
  忽然听见一声卡嚓,就看见他面上的口罩就因极力挣扎掉了下来﹗
  男人的脸孔就放在我眼前﹗
  我的心房立时被电击了一下﹗
  那个男人竟……竟然……是……﹗
  『老狐狸﹗你骗我﹗』
  『哼……哈……哈……﹗他不是正在接受医治么?』
  『啊………﹗﹗﹗』」
  脑内的剧痛忽然消失,影像如瓦片的碎开,我再次回到现实之中。
  被记忆吓怕了,即使现下一刻,我依然喘着气﹗
  没有猜错的话,刚才的记忆一定是大混球突变的情况。
  原来是b种疫苗碰上了拟似天花而產生的突变体,最终就生產出这个变种怪物来。
  如此一来,我跟大混球就是同一个情况,但各走极端。
  我能成功抑制了病毒的生长。
  而他,就成为了怪物。
  我跟他之间,就有一个永不可分割的命运。
  我按一按仍然微微作痛的头,明明我在记忆之中跟变种前的大混球打了一个照面,他的目面仍然是人类的样子,但我总是记不起他﹗
  算了吧﹗
  还是不理会这种事情,现下得要想办法走出密室﹗
  然而,在我环顾四周之后,原来已别无其他出口。
  我还是要面对姚万基这个疯子。
  此时,我看见铁床之上的皮带已经断开了。
  奇怪,断口位相当齐整呢?
  按道理,大混球该会撕开这皮带然后逃走。
  难道是有人故意将皮带割断么,刻意的将大混球放走?
  而且,这时我才指细的观察四周,见大部份的仪器都损坏,似乎被人恶意破坏。
  我走近一台电脑前,更显示出「程式已损毁」的警告,明显地是有人刻意的将一切有关拟似天花突变体的资料摧毁。
  事前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嘭﹗」
  「滚出来吧﹗彭振宇﹗」
  出口的暗门发出嘭嘭大响,明显地是姚万基在利用巨斧拍打叫嚣。
  「嘭﹗」
  「出来﹗我要吸乾你的血﹗」
  「嘭﹗」
  「嗤﹗」暗门上现出了一条大凹痕﹗要是被他破门而入,那我就真的被他吸乾血了﹗
  「嘭﹗」
  「你不出来吗?好﹗我就这里纵火,迫你出来﹗」
  「嘭﹗」
  「然后抽乾你的血﹗哈……哈……你血液中的疫苗就只有我才得到了啊﹗」
  「嘭﹗」
  不好了,我眼白白的看着凹痕渐渐的发大,破开﹗成了一个小洞子﹗
  洞子后的姚万基在狰狞邪笑,手举巨斧,就作势向暗门砍下﹗
  忽然。
  姚万基背后晃动了一个身影,他的动作就在空中停滞着﹗
  活尸人?
  「是你?」姚万基大吼一声,洞子太小,我立时看不清他的动作。他似乎已转了身,背向了暗门。既然他跟那人影对话,明显地那个于他身后跃动的身影是正常人类,不是活尸人﹗
  但,他究竟是谁?
  我猜想不到,因为接下来的事简直令我的眼珠儿都快要掉下来﹗
  「竟然是你?你一直在跟踪我?」姚万基吼叫得声音都沙哑了
  紧接的,就是连环的大响,乍听之下是金属斩击的鸣响。刺眼的刀光就透过小洞子刺入我双眼。看情况,听其声,姚万基正跟那神秘人发生争执。
  「你这个混蛋﹗我才是大股东﹗你只是持有姚氏30巴仙股份﹗你那有资格跟我争夺疫苗﹗」姚万基喘着气道﹕「好听一点,你是我的顾问﹗你根本是我的……」
  啊?
  姚万基忽然默不作声,好像霎时间被人点上穴道了。
  气氛沉寂得有点僵硬。
  「呯﹗」
  「呯﹗」
  「呯﹗」
  「呯﹗」
  「呯﹗」
  五声连环巨响﹗几乎打掉了我的灵魂﹗
  一股刺鼻的硝烟自洞子鑽入,不久,血腥味亦呛在鼻前﹗
  门外死寂一片。
  我立时打开暗门,就看见有人跑出了停尸间﹗然而,他动作甚快,就如一个白影飘过。
  此时,我亦听见段段呵呵呼声,似是对生存的最后争扎﹗
  低头一看,就看见姚万基已然倒在血泊中﹗
  他身上有五个边沿因高温而化黑的血洞子,明显是被人开枪射杀﹗
  只见姚万基瞪大了眸子,口中亦唸唸有词说道。我把耳朵拉近,就听见他虚弱的道﹕「不……不……会……让你……得逞……。只……有我……才夺到……疫苗。我……我……要……復……兴……姚……姚……」
  他一语未休,就吐血死亡﹗
  见他死亦死得一脸怒意,令我感到他的尸体正暗暗散发出怨气。
  是谁对他下毒手呢?
  能用枪械的就只有子诚、陈达志跟花警官。
  是他们?
  我细看尸体,见五个血洞中有四个分别是落在两臂、大腿及左肩,全都不是致命的位置,就只有肺部上的一枪才是致命一击。
  「这足以推翻子诚他们的杀人动机,他们大可以轻易的在头上……」我两手乍作手枪的形状抵在他太阳穴上,道﹕「开下致命一枪。」
  那……是谁干的好事?
  「沙……沙……振宇﹗振宇﹗请答话,我是程礼廉。沙……」我怀中的通话器在响着。
  「程医生?你们在那里?」我答道。
  「沙……沙……在医院大楼。嗄……沙……」沙沙杂声中,不难听见喘气声。
  「程医生你在喘气?没有大础吧?」
  「沙……沙……我没有……。只是……好不容易摆脱活尸人而已。沙……沙……」
  听见如此,我就松了一口气。
  「沙……沙……对了﹗你遇到姚万基吗?他在找你呢﹗沙……沙……」
  「遇到……不过他已经死了﹗」
  「甚么?」听见如此的声量,我就想像得到他现下定是一脸呆立的样子。
  「对啊﹗他……被人枪杀的。不知道是谁干。」
  「沙……沙……即是说,除了我们之外仍然有其他人?」
  「对﹗」我坚决的道﹕「而且来意不善。」
  通话器旁的程礼廉沉默半响,道﹕「沙……沙……那么,我们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先分头行动,我先去化验梦瑶的血液,而你就去配药库。」
  「那子诚呢?」
  「他……他……先行独自行动。他要找他的妻子,他妻子是在这间医院待產的。」
  「甚么?那太冒险了﹗」
  「沙……沙……我亦阻止不了他。时间无多,我们行动吧﹗」
  结束通话,我就立即离开停尸间
  离开之前,我回望卧在血中的姚万基。
  他落得如此下场,可能生前干过了不少坏事。
  这算他走运,死在枪口下而不是死在活尸人口中。
  持有姚氏30巴仙股份的人,究竟是谁?
  (待续) 第二十九章 崩溃   我再次走回医院的后园。张眼庞大的院舍,现场鬼魅气氛,再加上幽幽的树影,医院就彷彿是森林中的幽灵古堡。
  现下要做的,就是潜入医院中的配药库。
  医院中的危机,实是不何估计。
  但是为了梦瑶,我绝无却步的理由,一切就只好小心行事。
  提起了风扇刀,我就奔向医院的后门。
  玻璃门上血跡斑斑,门缝之间更是隐隐的透出了腐烂的气味。
  我推开大门,挟带腐味的风劲拂在我面。眼前一化,我几乎被臭味薰得昏了过去。
  眼前的走廊上,光管上一闪一烁,看得我眼花撩乱,分不清走廊上的鬼影是活尸人还是因闪光而產生出的错觉。
  我深吸了一口气,便硬着头皮的走入大堂中。
  医院的范围相当之大,我得要找寻医院的地图。
  「这附近该有指示牌或地图的东西吧。」我四处张望的道。
  然而,四周的环境彷彿令我有如设身于一个乱葬岗中。
  我虽看不见偏地尸骸的情境,然而透过地上数以千计的血脚印,就想像得到丧化事件爆发当日的院是恐怖得再难以想像。
  顶上不停闪烁的灯光,更令我觉得地上混乱的血足印交织起来,就似是写成了「唵嘛呢叭弥吽」此六字佛经。鬼魅气氛,顿时倍增。
  此六字佛经,不知是镇压在场的冤念,还是静悄悄的超渡亡魂。只感到,我愈看就愈感到鸡皮疙瘩。
  我观察了左方墙上的佈满血手印的地图,配药库原来就设于东翼三楼。
  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眼前有一个圆形的询问处。
  询问处内的东西散在地上,而柜台亦是一个绝好的隐匿位置,我立时提刀戒备。
  感到体内的肾上腺正渐渐的增多,使得心跳亦加速起来﹗肌肉亦似乎因此而兴奋过度,想用力的向外击出,发洩储存在肌肉中过多的能量﹗
  眼睛跟耳朵亦锐了起来,有感询问处内,有人在悄悄的呼气。只知道,我愈是上前,我就愈能看见询问处的暗位,就如慢慢的揭开一本恐怖小说一样。
  那呵呵呼声亦渐渐大作,我估计当中可能隐匿着一个人。
  只是,我不清楚那是人类还是……活尸人。
  相信是人类的机率相当之微,但即使是零点一个巴仙,我都得要助他逃出困境。
  现下就只有一步之距。
  我跨开阔步,走到询问处前﹗身体亦乍作一个防守的资势,再往暗处微微窥探。
  竟然……
  空无一人。
  而耳边的呼吸声亦忽然消失。
  然而,在我呼吸之时,呵呵呼声亦再次出现。此时,心下了然,原来是自己的沉重呼吸声。
  我拍一拍额头道﹕「妈的﹗精神被拉得相当之绷紧﹗」
  呼一口气,我得要令自己头脑冷静。
  要不然只要一小点风吹草动,都会吓得阵脚大乱。出现如此慌张的表现,绝大部分是因为现在得要跟时间比赛及背负了梦瑶的生命。
  我所站立之处是大堂的中央位置,顶上就正好是玻璃天幕。
  而位置上亦犹如一个十字架的中心位,四通八达。北往癌症治疗科、南达急症室。
  南北通道如常光明,只是被血跡染红得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通往东翼的走廊却是无底黑洞一样,终极亦看不见尽头,大概是因为东翼大楼的电力系统出现故障。
  三条通道。
  二朱一黑。
  但同样令人望而生畏。
  那我该如何选择?
  「选黑的。」
  选黑暗的走廊似乎比较危险。
  但是黑暗亦有利隐匿身体,然而光明的走廊当撞上活尸人时,却反而令我难以隐匿起来。
  最重要的是,配药库就在东翼内。
  既然心意已决,我就一鼓作气的奔向东翼的走廊﹗
  身体没入黑暗之中,就好像浸没在黑黑的死海中,周身感受到刺骨的寒气。
  要不是大堂中的微光透入,我实是看不见前方的路,更找不着原来防火梯就在走廊未端。
  然而,跑到中途,就听见令人发毛的呼吸声﹗吓得我的双脚血液于一瞬间凝结,立时动弹不得﹗
  这次肯定不是疑心生暗鬼了﹗
  黑暗之中,定是有活尸人在蠢蠢欲动。
  而活尸人的吼叫彷彿是隔了一层纱,甚是模糊不清。
  而且,更是感到于我背后正一步步的迫来﹗
  我立时举刀转身,就看见一张大玻璃窗。细看之下原来是医院的办公室。
  办公室中闪光烁烁,似乎是电器的电力作用。
  「嚓﹗」
  白光一闪的剎那间,使我隐约看见办公室中十分混乱,恰似被龙捲风吹过。
  「嚓﹗」
  白光再次闪烁,办公室中似乎有十多个蹲下的人影……
  「嚓﹗」
  他们缓缓站立……
  「嚓﹗」
  他们向我走来……
  「嘭﹗」
  眼前的玻璃窗忽然巨响一声,窗面之上亦彷彿泛起了片片涟漪的震动起来,眼前就看见一双血手在拍打玻璃窗﹗此时当即鬼声大作,那双拍打玻璃的手时而捏紧成拳,时又摊开成掌。只知道,他拍打得愈来愈强烈,一声「嗶嗤」,被拍打的位置上裂出了网形裂纹﹗
  「嘭﹗」
  「嘭﹗」
  「嘭﹗」
  拍打玻璃窗的声音连绵不断,我看见一双又一双的血手竟由左至右的拍在玻璃窗上﹗明显地,办公室内的活尸人都赶上前来﹗
  玻璃窗中除了显出了七八双血手外,我更看见数张饿极了的脸孔紧紧的贴在玻璃窗上,在眨着眼、呼着气。他们的样子虽然恐怖之极,但我仍然感受到他们被饥饿煎熬得相当痛苦,似乎办公室中可以放入口咀嚼的、吞下肚消化的,都被吃之殆尽﹗
  见他们如此的样子,我实是看得打了一个寒颤。幸而,玻璃窗将活尸人分隔开了。然而,玻璃窗上的不过抿大的裂纹,是一段警告﹕我得要尽快离开﹗
  想到此处,我立时往尾端的梯间狂奔,直上三楼去﹗
  三楼。
  我缓缓的打开防烟。黑暗的环境,再配合因生锈而「吱吱」作响的门臼,的确令人心中一凉。
  我慢慢的探出头来,向外左顾右盼。感到四周安全之时,我才从梯间中缓缓的鑽身而出。
  四周的黑暗,令我顿时感到迷失了方向。
  「墙上该有指示牌吧?」我心中暗道,然后伸手向墙上摸索。
  谁知,双手触及的一剎那,就听见一声「噗滋」,手亦即感到粘乎乎的液体。
  「是……血吧?」我吐了凉气。
  只知道,手足感觉此时才接通大脑,我似乎摸出了怀疑是脸部的轮廓﹗
  「啊……鸣……」
  如此零距离的怨声,叫我两手触电似的收回身旁﹗眼前亦立时看见一双青光正渐渐抿开﹗
  是活尸人﹗
  我被吓得即时闭着气,体内亦有一股力量促使我大叫起来﹗然而,我非要冷静不可,绝不可以惊呼一声﹗因为现下的黑暗,或许隐藏不少活尸人。只要稍出一点声音,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但黑暗同时亦令面前的活尸人不能即时看得见我﹗毕竟,他只是一具会走路的尸体。正常人的视力总比活尸人好吧?
  我只要默不作声,待时机到来,就用风扇刀将他的头削下来﹗
  然而,一切却不如我所想。面前的青色目光渐渐的高于我头,显然是活尸人缓缓的立起身体,步步的向我迫近﹗使得我已退得贴在墙上。
  骤眼看来,他的体形相当健硕。跟他硬併,就只有死的份儿。
  幸而脑中馀下的半分清醒正告诉我一定要忍耐﹗因为活尸人并未发现我,要不然早就将我擒下撕食﹗
  那活尸人口中呢喃着,只感到身前的压迫感愈来愈大,身前就好像立了一个快要崩塌的山坡﹗
  那两点青光在向右移动,我听见他「呵呵」叫着,就嗅到了发自他口腔的气味,害得我几近要呕吐。
  此时,我感到右边脸颊上忽然痕痒大作﹗两眼一瞧,隐约的看见他的鼻子几乎贴在我脸上﹗
  倾刻间,右边面上就大感麻痺。
  活尸人似乎在嗅着我身上的体味,难道是确应同伴?
  天﹗
  我不敢再想了﹗全身血液都凝固成冰,只会把头缓缓的转向左方﹗紧紧的闭起口气来﹗
  可是却阻止不了在呯呯乱跳的心脏,我几近想捏起心脏,停止好比雷声的心跳﹗身体亦不自觉地贴起墙上,感觉就好像将身体镶嵌在墙中﹗
  要是他嗅不出同伴的气味,他只需在颈上轻咬一口,就轻易的将我踹入地狱去﹗
  我全身僵固不动,右手紧紧的抓着风扇刀,心下猛然说服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而麻痺痕痒的感觉亦渐渐由脸上移近颈上去,只听见活尸人的呼声愈来愈亢奋,牙关正格格作响的迫近颈上﹗颈子被他的利齿所发出的寒气冷得痲痺了﹗
  然而,他的鼻仍然微微颤动地嗅着,显然他仍然在确定我的身份﹗
  心下闪了一个諗头……
  趁这时机极速逃离吧﹗
  「沙……沙……振宇﹗我是程医生,请答话。沙……沙……﹗」
  「糟了﹗」
  「啊﹗」
  活尸人长吼一声﹗怀中的对讲机曝露出我的身份,挑起了他的杀意﹗只感颈上寒气大作,活尸人似乎要在我颈上狠咬一口﹗
  绝望了﹗
  我只好张错就错,将身体往他身上一撞﹗
  只感颈背吹来了一撮阴气,避开噬咬﹗
  心下大乱,霎时间不知该往那方逃走﹗只是想着远离活尸人愈远愈好﹗想到此处,两足发力狂奔﹗
  人的本性,就是惧怕黑暗。即使人有多勇敢也好,面对黑暗,心中或多或少窜动着惧意。因为黑暗之中,永远存在着未知的危险因素。
  我亦一样。
  听见活尸人的吼叫、其急速的脚步声,再配自身本能对黑暗的恐惧﹗彷彿感到下一步就会撞上死神﹗
  只感自己的脚程远不及活尸人的脚步快﹗全因是强烈的飢饿,触发了活尸人动物性中最原始、最暴力、最兇残的杀戮血性﹗
  再长走下去,我定会被他擒下撕食﹗
  方法得要变通﹗
  但我却不能跟他正面硬併﹗我该如何是好?
  「藏身吧﹗」口中忽然叫道。
  没办法了,就只好这样做﹗
  我贴近墙上奔走,左手拖着墙壁﹗忽然间摸到了冰凉的门柄,腕上就大力一扭﹗
  「卡嚓﹗卡嚓﹗」
  「糟了﹗被锁起了么?」
  我不放多时间在这扇门上,一语未休,就再次往前奔走﹗只感到,活尸人似乎已愈迫愈近﹗
  我奔走了不过数步,发现右方又有一扇门,于是飞身上前﹗
  「卡嚓﹗卡嚓﹗」
  「干﹗又被上锁的﹗」
  「呜啊﹗」
  糟了﹗活尸人已然赶上了﹗回头一看,眼前就看见一个「大」字形的黑影正向我压下来﹗
  活尸人几近迫在身上,我实是没有退身的馀地。只感身体被他一撞,就失去平衡的往后倒地。倒下期间,两手亦本能反应的向外舞动,就扫到身旁异物。
  紧接一声金属鏘鸣于空中长长回响,听其声响,似乎是类似长型的铁通,可能是掛放生理盐水的铁架子﹗
  心下就想伸手抓起铁架子,然而,全身四肢竟然被牢牢固定﹗忽然动弹不得﹗回神过来之时,惊觉自己两手已经被活尸人紧紧的抓起﹗
  尸气扑鼻,他定是已张大了咀准备在我颈上狠咬一口﹗
  此时,怀中的通话器竟不合时候的大大作响﹕「沙……沙……振宇﹗我是程医生,请答话。沙……沙……﹗振宇﹗请答话。」
  眼前寒光一闪,活尸人施下咬紧﹗我只好本能反应的将头急摆左方,耳中一声清脆鏘响,活尸人攻击落空,其牙齿就几近贴在我耳边﹗心中已然凉了半截﹗
  「沙……沙……振宇,先不要到配药库……沙……沙……」
  眼见活尸人正缓缓的从我耳边升起,心中知道他正蕴酿第二波攻击﹗此时我争扎更加剧烈﹗怀中的通话器更是令我冷静不了思緖﹗
  「沙……沙……快点来妇產科……」
  「鏘﹗」
  我右侧了头,险而避开﹗
  「沙……沙……子诚需要支援﹗快点啊﹗……沙……沙……」
  甚么?
  子诚埳入困境么?
  可是,我亦自身难保﹗
  然而,我两手虽被牢牢抓起,但始才感觉双脚仍然活动自如﹗
  此时,活尸人长吼一声,再次往我颈上施下致命一击﹗利齿寒光乍作成月牙的形状,急急深入我颈中﹗
  此时,右腿立即屈膝,发力顶起活尸人的上腹﹗只听见活尸人呜嗯一叫,他的头颅于空中停顿了﹗
  右膝接二连三的发力击打活尸人的腹部时,两手压力渐失就轻易争脱而出﹗
  此时,我右手奋力撑起活尸人的下巴﹗
  然而﹗
  「呜咽﹗」我咽喉同时被活尸人紧紧捏起﹗霎时感到脸庞立即赤热起来,头内亦似乎因呼叫器不了而渐渐的胀大起来﹗
  长此下去,我就被活尸人活生生的扼死﹗
  左手向外争扎舞动﹗
  忽然,我竟摸出了铁一般的冰凉﹗
  是那个掛放生理盐水的铁架子﹗
  求生本能促使我左手紧紧抓起铁架子,放在右腕的虎口位上﹗
  左手即时发力,将铁架子由活尸人的下巴插入脑袋去﹗
  血腥味即时呛入鼻腔,只隐约看见活尸人的身影如被电流通过的抽搐身体,口中长长的呼喊就倒地死去﹗
  「臭婊子﹗」右脚踢开已掛了的活尸人。
  然后,抽出通话器道﹕「程医生。我是振宇。请答话。」
  「沙……沙……振宇吗?你刚才撞上了麻烦么?沙……」程礼廉的语气似乎相当紧张。
  「对啊﹗被活尸人缠上了。先不说这个,子诚的情况如何?他有危险么?你在跟他一起么?」
  「沙……沙……危机已经化解了。可是,他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沙……沙……」
  「他怎么了?」
  程礼廉没有即时回答,只听见通话器传来了一阵大响,似乎是有人在争执。然后听见程礼廉忽然大叫道﹕「子诚﹗不要啊﹗你先冷静﹗把枪放下﹗」
  甚么?
  难道子诚要轰死程礼廉么?
  那么……姚万基又是被子诚杀了吗?
  此时,我亦按捺不住不了,大叫道﹕「程医生﹗程医生﹗发生了甚么事?子诚怎么了?」
  良久。
  「沙……沙……一切不多说了﹗子诚要自杀﹗你快点来啊﹗快啊﹗沙……沙……我在四楼北翼……妇產科」他的声音因干扰的关係,音调被扭曲,然后就中止了对话。
  事情出于意料之外,令我不知所措。
  人命要紧,那得要尽快赶到四楼北翼的妇產科。
  四楼北翼。妇產科
  终于能从黑暗的东翼中脱身而出。
  然而,光明的环境更加不可以掉以轻心﹗
  眼下的情境依然比乱葬岗还要乱,是一条被血染红了的走廊。
  身旁两侧的病房,都被病床迫满满得,而沿着走廊张望到未端,病床及救急用品都推放在走廊两侧,中间行走的通道是相当之窄小。明显地,丧化前的日子中医院因疫潮的关係,而整间医院都爆满。
  这本是令人充满憧憬、喜乐及迎接新生命的地方。但是经过丧化事件之后,这地方再也不会浮沉的气氛。张眼看过去,就连眼睛、鼻子都感受到死寂的感觉。即使连空气,亦都是黑沉沉的。
  拟似天花比天下间的杀人犯更加兇残成性,因它不轮男女老幼,只要一但染上,就毫不留情的将宿主异化成食人魔兽。
  事实上,驱使他人杀人的,往往比亲手杀人的更加可怕。
  就在此时,我忽然听见……
  「啊﹗」
  一段声嘶力竭的男人吼叫﹗
  「够了﹗」
  音调因极力呼叫而扯得高高的﹗有感声带快要被拉断﹗我的咽喉亦似乎被吼叫影响,竟在刺刺作痛。
  「你给我闭咀﹗若濡只是睡了﹗」
  然而,如此严重走调的声音我亦不难的分辨。
  是子诚﹗
  我已管不了前方有多少危险,只会沿走廊直奔下去﹗
  听见子诚的吼叫,似乎他的情绪已到达不能控制的地步﹗
  看来,他的妻子已经遭遇不测﹗
  我走入了一个转角位,眼前又看见另一道血腥道路。而左边墙上的用血写成的字更是捕捉了我的注意。
  「诚,p610。濡。」
  是子诚的妻子留下的,p610多半是病房的门号。
  但真正令我注意的,那些血字竟仍然色泽光亮,其中「濡」字底下仍然往下淌着血痕。相反,血字以外的血跡已经乾得成了棕色。
  「刚写上去的?」我冷冷的说道,然后往p610方向去﹗
  我愈是往前走,子诚的吼叫愈来愈响﹗而且更开始胡言乱语,说要上天堂找他的妻子﹗
  情况危急,我得要加快脚步﹗
  沿途之上,看见三具死尸,头上有一个烧焦了的黑洞。
  走了不久,就看见中门大开的病房外,地上躺卧了四具活尸人,头颅都鑽开了黑洞子,脑浆涂地。我再看一看门号,就是p610病房﹗
  看来,那七具死尸都是被子诚轰毙的活尸人。
  只听见,病房内哭声悽厉,就看见跪在地上的子诚已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子诚﹗不﹗」
  我飞身上前﹗右手抽箭,向子诚大力掷出﹗
  「啊﹗」子诚一声痛叫﹗就看见黑沉沉的手枪重重地落在地上﹗而他的右腕亦被箭矢刺入半寸,血流泉涌。
  子诚样子痛苦,当中更带有悲痛神色。我看见了后,心中更是倍感难过﹗
  「你……你为什么阻止我……跟若濡相见?」子诚脸色红酱,眼泪鼻涕早就糊成一团。
  在旁的程礼廉亦一面爱莫能助的样子。想不到最后竟要利用流血的方式去阻止一颗宝贵的生命消失。
  「我想,你妻子亦不想见你这副德性吧﹗」我语气相当之强硬,但心中却是怜悯着子诚。因为我经歷过亲人的离别,那种痛苦我切切实实的嚐过。
  「不……不……。若濡……一直都想见我……」爱妻去世,令子诚的精神彻底地崩溃,卧在地上併命似的嚎啕大哭。
  我望向身旁的病床,床上就卧着容貌美丽的女子。
  若濡。子诚之妻。
  她闭上了眼,样子甚是安祥。左臂血流满地,看来是失血而死。
  而腹部更是隆隆的胀大,腹中的小生命亦该快要出世。谁知,却撞上了这场灾劫。
  美好的家庭竟被体型比人类小上万倍的病毒摧毁﹗这场仗,子诚输得相当之不服气,难怪他会哭得如此肝肠寸断。
  终归,子诚都等不到一家团聚的一天。
  残酷的命运。
  我替子诚忍着痛苦,从另一张病床上取来了一张白毯,盖在若濡的脸上。此刻,我感到到她的身体仍然温暖。
  「若濡刚刚才死去?」我心中暗道。
  「若濡……若濡……我为了你。我……我……」子诚哭得嗓子已嘶哑起来﹕「我奋力的生存。……我知道你……一定跟我一样﹗我俩……都知对方一定会生存……。」
  子诚哭着的坐回身子﹕「因为我俩都深爱着对方……但……但是……只是半刻,你都等不了么?」一语未休,他左手竟然拾回手枪﹗
  「子诚﹗」我跟程礼廉不约而同的大声叫喊﹗
  「若濡,我真的很想见你啊﹗」子诚将手枪再次对在太阳穴上,手指抵在板机﹗
  只见他手指在微微曲着,准备在自己的头颅上多开一个血洞子﹗
  一秒。
  两秒。
  三秒。
  半分鐘已过。
  气氛僵硬得沉寂。
  手,在抖。
  泪,在流。
  子诚未开一枪。
  一声沉响,他放低了手枪。
  「你自己亦拾不得吧﹗」我抑制自己的伤感。
  事实上,子诚绝不是没有勇气去寻死。
  以我认识的他,他是一个真汉子。
  「因为若濡,你才扣不下板机吧﹗」我似乎猜得到子诚心中的一切,子诚就点一点了头。
  「……对﹗……我曾答应若濡,我一定要活下去……呜……」子诚呜咽着说﹕「若濡亦……答应……我,她会……奋力求存……」
  我拍一拍他的肩,说﹕「若濡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我看一看若濡的尸首,再瞧了一瞧病房的环境,见门前横放了一张大病床,显然是顶着房门之用。
  以一个受伤的孕妇而言,搬动这张大床绝非易事。然而,因为对丈夫曾许下的承诺,若濡终亦做到。
  爱,会令人坚强。
  但亦会摧毁人。
  我深吸一口气,道﹕「子诚你看。现场留下了若濡争扎求存的痕跡。」我紧紧按他的肩﹕「因为你,她才会如此坚强。这亦是你现在要活下去的原因。」
  子诚望一望我,两眼已经哭得通红。良久,他面容扭曲起来就放声痛哭。
  他闭上了眼,口中颤抖呢喃。看来,是为亡妻作最后一次的祷告。
  子诚暂时放弃寻死,我跟程礼廉立时松了一口气。
  我走近程礼廉,先了解刚才的情况。
  见程礼廉手中握了一柄警枪,就不其然问道﹕「是沙展给你的吗?」
  「不﹗」程礼廉摇一摇头﹕「来医院之前,我自制的巨斧因被活尸人缠上而丢了。幸而,来到医院后,从一个警员的尸体上找到这柄枪。子诚亦找到不少弹药,要不然门外倒卧在地的不是活尸人,而是子诚。」
  「那么,刚才的情况如何?」
  「刚才当真危急﹗」程礼廉张大了眼,馀悸犹存的道﹕「子诚好几次要吞枪自尽﹗」
  我点一点了头,说﹕「那么跟活尸人战斗的情况如何?」
  「我赶到之时,已看见他轰死了三具活死人。」他嚥下口水又道﹕「馀下四具就拍打病房的门,几乎而攻入去。可惜……」他叹了一口长气﹕「子诚最后都来迟了。」
  我点了一点头,道﹕「嗯。我刚才于走廊的墙上,看见若濡用血写上了求救血字。血液仍然湿湿的,就知道若濡是不久之前遇难。可能,是在我们来到医院的一刻,她就遇害了。或许,若濡感应到丈夫的到来,她急不及待的走出藏身位置,去找子诚。谁知……」我仰天呼了口气﹕「看来,她于这四天都併命生存﹗用尽一切的方法,保护自己及腹中的小生命。」我的鼻亦开始酸涩起来。
  我深呼吸数下,强令自己的泪水不要涌出来,又道﹕「但讽刺的是,若濡最后等到的不是最深爱的丈夫,而是死神……啊?」
  我忽然却言又止,沉了一沉眉头,在思考当中的细节。
  对了﹗
  为什么若濡会失血过多致死?
  是因为利器?
  不﹗
  那里来的利器?
  首先排除若濡自杀的可能﹗
  加上活尸人不用武器的﹗
  而且,若濡的是伤及手臂关节位置。这个位置即使是跌倒,本能反应之下大有机会会被保护﹗
  那么,她的伤,是从何而来?
  程礼廉沉起了脸色,显然是跟我在思考同样的问题。我俩面面相覷,正要道出事情起因之时,我眼角竟瞧见一个白影在升起﹗
  我回望﹗
  盖在若濡的白布竟然升起﹗
  不﹗
  是………是……是若濡半卧起身﹗
  「子诚﹗小心﹗」程礼廉举起手枪时,我眼内刺入了强光,就听见巨响﹗
  「呯﹗」
  若濡的左胸上立时鑽出了血花﹗她失控倒地争扎,一脸狰狞邪恶﹗现场立即尸吼大作﹗
  若濡竟然丧化﹗
  她不是失血致死﹗而是因感染拟似天花而进入假死状态﹗
  病毒的不断突变,令丧化的时间缩短了﹗
  子诚惊闻巨响,在张眼之时,就看见爱妻竟然「起死回生」﹗
  只知道,若濡因左胸中枪,造成了极大伤害,霎时间她在地上滚地抽搐﹗然而,她跟子诚相距甚近﹗只要若濡上前飞扑,就会伤及子诚﹗
  「子诚﹗危险啊﹗」
  可是﹗
  子诚的两眸仍然流出热泪,根本就意识不了危险﹗
  突然间,他竟然将一张要杀人的脸孔向我们转过来,道﹕「你们干了甚么?」
  甚么?
  当即令我们大惑不解﹗
  「别说那么多﹗子诚,你妻子已经变成了活……」
  「闭~~~~~~~~~~~~嘴﹗」子诚瞪大了眼大叫﹗额上暴现青根,面色更是红得要令头部快要爆开﹗
  子诚握回手枪续怒道﹕「我求神,让若濡多活一次﹗你们竟敢伤我妻子?」他站回起身,向我们怒目而视﹗
  「难得神在怜悯﹗」他边嚎哭,边将快要喷火的双目张大﹕「神允许若濡多活一次﹗我一定要保护她﹗」
  「卡嚓」一声,他竟瞄准了我﹗又道﹕「我……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若濡、保护我的孩子﹗保护我的家庭﹗」
  完了﹗
  因为爱,令子诚崩溃﹗
  因为爱,令子诚忘记了我跟程礼廉这个曾出生入死的好战友﹗
  爱,令人彻底的疯狂﹗竭斯底里,毫不保留﹗
  子诚散发的杀气,几乎要扼死了我﹗但是,我更感受到另一股杀气在从横抱子诚﹗
  丧化了的若濡在子诚身后悄悄的站起﹗似乎要袭击子诚﹗
  程礼廉亦作势先轰死若濡﹗
  然而,我却想起教授刚刚丧化的一刻,是仍然保留人类意识,东叔亦一样﹗
  忽然,我心中怜悯起来﹗
  因我知道若濡仍然记得子诚﹗
  「程医生﹗且慢﹗」我伸手上前,就推开他的手枪。
  来迟了﹗程礼廉已扣下板机﹗
  「卡﹗」
  甚么?竟然一颗子弹也没有?
  「呯﹗」
  「哗啊﹗」我仰天大呼﹗只感右肩似乎被撕裂一样,紧接的就是一股灼热在肩中打转﹗
  子诚竟然真的开枪杀我﹗
  他的子弹不是打在我肩上,而是打入我心中﹗
  「我要杀死一切要伤害我家人的混蛋﹗」子诚似乎要来多一枪﹗
  我已闭上了眼,准备接受死亡﹗
  然而,我突然被一股劲力拉开﹗张眼过来,我原来已被程礼廉拉起了手臂,逃出病房﹗
  「快走﹗子诚已经疯了﹗再跟他多说亦徒然。」
  正当我向外跨一步时,我竟被地上的死尸绊倒在地﹗
  由于程礼廉已作奔跑势,在我跌倒之时,他已飞身向前跑了数步﹗
  他回头,向我伸出援手﹗
  「呯﹗」
  「噹﹗」
  在我俩双手触及之间打出了火花﹗显然是子诚想断绝我俩二人﹗
  此时,听见子弹落地的声音,看来子诚在补充新子弹﹗
  「程医生﹗你先走﹗先找梦瑶的特效药﹗要是我跟你死了,梦瑶亦都会死啊﹗」我大声叫道﹕「我要引开子诚﹗快点走啊﹗」
  程礼廉是明白事理的人,只要他有机会逃走,就可以多救一颗生命。但是要他丢下我,真是一个比身上割出一块肉来更加痛﹗
  可是,已绝无他法﹗
  「保重﹗」程礼廉立即逃离﹗
  我亦撑起身体,往另一方逃走﹗
  「呯﹗」
  又是一响﹗
  我立即失了平衡的倒在地上﹗小腿上的灼热剧痛更是近乎令我昏死了﹗
  「我不容许再有人伤害我家人﹗」子诚的怒吼于走廊中徘徊不止。
  我回头一看,子诚步出了病房。我彷彿看到他的双眼已然杀红了﹗
  只见正飘出硝烟的枪咀再次瞄准在我的头上﹗
  我立即滚身,「呯」一响,原本的位置,大约是头部的位置爆出了火花,撃起了碎石﹗
  我再滚身,便滚入另一间病房中﹗
  情况更加糟糕﹗
  我彷如潜入了虎穴,眼前是一双双腐瘸了的腿﹗
  我往上张望,就是四张饿极了的脸﹗
  是活尸人﹗
  心中只想着我要生存,于是在地上併命的爬行﹗
  然而,活尸人已然大声嘶叫,要向我施袭﹗
  「呯﹗」
  一具额上穿黑洞的活尸人竟倒在我身旁﹗而且,竟是一具已怀孕的活尸人﹗
  「呯﹗」
  又多了一具,阻了我的去路,害得我要滚入病床下﹗
  「没有人可以伤害若濡﹗」
  「呯﹗」
  又是一枪。病房中闪现火光﹗
  看情况,子诚已然敌我不分。一切于他眼中会动的人和物,都会被他视为伤害他一家的敌人﹗
  疯了﹗
  彻彻底底的疯了﹗
  我在床下爬行,现下已然被迫到病房尾端,实是无路可退。只听见第四声大响,另一个怀孕的活尸人卧倒在我身旁﹗
  只见她两脉空洞,口中跟头上的洞流出哑色的血。
  眼眶亦缓缓的流出粘粘的血。令样子看上来,就好像哭一样﹗
  此时,病房中的活尸人已全数被子诚轰死。我听见「噹噹」声响,房头前就落下了空空的子弹壳。同时空,我看见了一对染红了的军靴拖着沉实有力的步伐,向病房尾端走来﹗
  听见步伐虽慢,但步步敲入我心﹗就好像死神已在门外敲门,令我心脏亦随脚步声,每响一下,心就停一下。
  「滚出来吧﹗」
  那条粗大的腿正愈来愈近,我被迫得贴在背后的墙,闭起呼吸。
  「我要保护我的家人﹗杀光你们﹗」
  他跨越了一具死尸。听其声,似乎又补充了子弹。
  而且,亦离我多近一尺﹗
  我得要想想法子﹗
  可是,眼角下竟然有东西在上下摆动,叫我不能集中精神﹗
  我一看之下……
  甚么?
  被轰死的怀孕活尸人,她的肚为什么在动?
  就好像有东西在内里向外撑出一样﹗
  难不成……
  宝宝要出世?
  「所有人给我滚出来﹗我要杀光你们﹗」
  子诚再跨过一具死尸。
  「嗤……噗……嗤……」血肉分离的声音渐渐响起,而且更有如四重奏的响下了四个不同的音调。
  眼下忽然渐渐泛红。就看见身旁的怀孕活尸人,她隆隆胀大的肚子充然渐渐的咧开了血口子﹗
  在场死尸的腹上竟然出现相同的情况﹗
  腹部的胀动愈来愈剧烈﹗似乎快要爆开了﹗
  「嘭﹗」
  眼前活尸人的腹部被一股劲力从内里炸开﹗
  「哇……哇﹗」
  四个严重变调的婴儿叫声﹗眼前降下的血雾之中,就看见活尸人的腹上有物体在蠕动﹗
  是一个着了魔的婴儿﹗破肚而出﹗
  我看得呆立,只知道死婴「出世」的一剎,竟不如人类婴儿哇哇大哭,反而彷彿是对我狰狞一笑﹗
  「哇﹗」
  死婴忽然向我一扑﹗
  本能反应下,我竟滚身滚出了病床﹗我向右一瞧,就看见一双杀红了的眼在盯着我﹗
  是子诚﹗
  然而,他面上忽然扭曲就痛苦叫喊﹗细看之下,他身边的死尸已经破肚,死婴已然扑在他身上啄食﹗吸吮﹗
  逃生机会﹗
  病房尾端原来另有一扇门﹗于是我极速狂奔,逃离子诚﹗
  我手推开门,走出走廊时,我已经不能分清那一方才是该走的方向﹗只想到要离子诚愈远愈好﹗
  此时,我十多米以外就是后梯﹗只要逃过此层我就安全了﹗
  「呯﹗」
  右身忽然好像有一股螺旋似的力量,似要将我的右身自左边撕裂出去﹗
  我瞧一瞧右胸,已经开了一朵血花﹗
  子弹从背后穿出我右身。
  我自然的回望后方。
  眼中的一切亦渐渐化开、矇糊。
  但我仍能看见,远远之处立了一个满身鲜血的人。
  子诚。
  火光再次一闪。
  「呯﹗」
  左腹鑽入了灼烫痛楚﹗
  「杀光你们﹗」
  耳中的叫声竟然回音大作﹗
  眼前更是天旋地转,「噗」一响,我倒在地上。
  求生本能佔据我身体,竟自动在地上竭爬行。
  「呯﹗」枪响徘徊不散。
  背上的痛楚亦渐渐令身体麻痺。
  奇怪的是,我竟爬到一扇门前,举出血手似要求救。
  然而,眼中已经被黑暗完全佔据。
  听说,人之将死,他的一生将会再次呈现在眼前。
  (待续) 第三十章 兄弟   梦魘。
  梦魘。
  梦魘。
  梦魘跟你永不分割。
  就好像正在悄悄滋长中的蔓藤,缠扰着你、蚕食着你。
  但它却不会将你绞杀。
  因为。
  你就是它。它就是你。
  人性的黑暗。就是孕育梦魘的地方。
  你永不知道自己有多黑暗。
  但梦魘会告诉你有多黑暗。
  就在潜入梦乡之时。
  =======
  我是你身体的一部份。
  不能被抹杀。
  很快。很快。
  你很快会揭起我的面具。
  从我的瞳孔穿入脑海中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知道自己的过去……
  把记忆之门打开吧……
  弒兄杀弟的疯子﹗
  =======================
  华富邨。
  小巴停在路旁。
  烈日之下,小巴的车身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看上来闪闪生辉的样子。
  引擎呼啸,小巴就拖着黑烟离去。而路旁上亦站着了两个人。
  一老一幼,是一对父子。
  小孩张眼面前的华富邨,感到陌生。
  他不明白,为甚么父亲会带自己到这个陌生的屋邨。
  这里不是我的家。小孩心中说着。
  「小宇,走吧。」父亲淡淡叫道,就拉起小宇的手,走入屋邨内。
  小宇跟着父亲走过了一栋又一栋大厦。小小的身驱,穿插在这些十多层楼高的大厦之间。倾刻间,在他眼中都变得很新奇,很高大,像是一个巨人。当走过大厦时,他有感到自己穿过巨人的胯下似的。
  小孩独有的童真。
  最后,他们走到其中一栋大厦的升降机大堂。
  升降机很旧,即使隔了扇厚厚的机门,都彷彿听见了升降机操作的声音,卡拉卡拉的。小字心中就想﹕升降机爷爷好像生病呢﹗
  蝉声响着,鸟儿欢唱,像是一首夏日的交响乐。小宇一边听见,一边等着升降机缓缓的到达,口中细细哼起最爱的卡通主题曲。
  但,父亲依然沉起脸色。很沉重。
  剥落了一大半油漆的机门打开,拖着生锈的声音。
  父子二人亦踏步而入。
  小宇心中有很多疑问,放学之后不该是返回石硤尾的木屋吗?
  小宇很想问父亲。
  然而,他看见父亲不知何故,呼吸沉重起来,样子亦严肃。弄得小宇亦不敢多作声音。
  全因,父亲将要作出一个困难的决定。升降机愈是往上爬升,他心中的愧疚就渐渐大作。
  直到升降机开门的一剎,父亲亦似乎不想步出。在小宇摇手催促着父亲时,父亲始才如梦初醒的跟小宇微一微笑,然后步出升降机。
  走廊上,空气中飘扬着午饭的饭香、小孩子的嬉笑跟午间节目的欢愉声,气氛十分热闹。
  沿路直行,顶上的灯光淡淡黄黄,令走廊的环境看上来亦很旧。
  良久,父亲在一个单位前驻足站立。
  小宇的眼中,就有一个棕色的、散着强烈铁腥味的生锈铁闸。铁闸后亦有一扇旧得发霉,在悄悄剥落油漆的木门。
  这是谁的家?小宇依然独自在想。
  此时,父亲已然叮叮噹噹的从裤袋中抽出了银匙,在铁闸的匙洞中吃力的转了个圈,但未能将锁解开。
  小宇眼中就看见因铁闸的摇晃而徐徐飘落的尘埃。像一隻隻飞舞的黑蝴蝶。
  忽然,门后「卡嚓」一声的被人打开。
  「爸﹗」声音亦自门缝间鑽出。是另一把男孩的声音。
  爸?小宇莫名其妙。
  那是一个小宇素未谋面的小男孩。他站于铁闸后,个子比小宇高一点。
  此时,父亲亦打开了铁闸。他轻抚屋内的男孩的头,温柔的道﹕「小文乖。」然后就跟屋外的小孩道﹕「小宇,他是你的哥哥啊﹗日后你们要相亲相爱呢﹗」
  「哥哥?」小宇咬一咬唇,心中有很多疑问。
  小男孩是我哥哥?
  我有哥哥?
  这里是我的新家?
  他心中不停在盘旋这些问题。
  小宇不知道个中的因由,只知道眼前比自己高半个头子、那个叫小文的哥哥已经携起小宇的手,走到屋内热情地分享他的玩具。感觉上,小文好像已经认识了自己一样。
  还是只是小文把小宇当作刚相识的朋友?
  父亲叹了一口气,就脱下皮鞋,来到屋中。他坐在沙发上,神色黯然的点了一根菸。他吐出烟圈时,彷彿就将心中的闷气随烟圈消散。脑中正在思考如何向妻子解释小宇留家暂住的理由。
  他的样子愈来愈难看,在吸啜香菸时,五官就更像是縐在脸孔的中心。
  良久,父亲对小文说﹕「小文,妈在那?」
  小宇听罢,便想开口说道﹕妈不是就在医院养病么?
  然而,小文的回答却令小字大感奇怪。
  「妈到了菜市场去。」小文顾着推玩玩具车,没有回望父亲。
  小宇眉目一縐,心中暗付﹕「妈明明就在医院中,干么会到菜市场去呢?难道妈妈已经出院了?」
  想到此处,小宇就喜上眉梢。
  听父亲说,小宇的母亲早年患上了白血病。近来更因病情恶化而入院治疗,令小宇天天害怕母亲突然会离他而去。
  小宇咀角微微的笑着,已经不再深究霎时间为什么会多出一个哥哥来?亦不多理会为什么自己的家会由石硤尾搬到华富邨。
  只想妈妈快点回家,亲一亲她温暖的脸颊。
  「卡嚓。」铁闸被拉开。
  妈?小宇回望。
  但门外却是一个陌生女人。
  小宇看得呆了,只听见小文在嚷着﹕妈妈,妈妈。而那女人的两眼亦忽然通红起来。紧接的,就是听得令人心碎的痛哭声。
  小宇看见那陌生女人竟然崩溃的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小文更是看得瞪起了眼,如石像的绷硬了。
  「小文,小宇,到房间里玩耍。」父亲吐了烟圈,就赶到那女人的身前。
  懂事的小文知道父母将要发生争执,已经拉起了小宇的手走到父母的睡房中。
  小宇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只知道自己已走入一间闷热而又黑暗的睡房中。
  外间的争吵,每一字每一句都狠狠的打在小宇的内心,但是那种有如剖心断肠的痛楚却在数年后才隐隐约约阵发出来。
  「野种﹗野孩子﹗你为什么要带他回家?」
  「素眉啊,你可怜这小孩子吧……」
  「不﹗他是你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是野种﹗野种﹗野种啊﹗」
  「闭咀﹗」
  啪﹗
  「你……你打我?」
  「素眉……抱歉。希望你……明白我的苦衷,明玥她……即是小宇的生母…她昨晚……已经死了。」
  「别提那个狐狸精﹗呜……」
  「我……我……别无他法。小宇也是我的儿子,我不忍心把他丢在孤儿院。呜……这对小宇……很不公平……呜。」
  「那我呢?我们的孩子呢?这又很公平么?小文亦需要父爱﹗但你呢?你……你竟为了那个女人……离开这个家……足足两年了﹗」
  「素眉,我知道我绝不能补偿我的过失﹗但我求你怜悯小宇,他是无辜。他不能承担我的过错﹗」
  「我……不管﹗要是他不走,那就是我跟小文离开﹗」
  「素眉啊﹗我已经失去明玥了﹗你不要走啊﹗」
  「好﹗我不离开。除非……那野孩子不得姓『李』﹗要跟他的狐狸精母亲一样姓『彭』﹗我要他一生都要记着,他是由狐狸精生出来的怪胎﹗」
  「呜……呜……素眉啊﹗……你怜悯小宇吧﹗」
  「不行么?好﹗我明天一早就跟小文离开﹗」
  「好……好﹗只要你们都留下来,小宇……就跟他生母的姓吧。」
  父亲的哭声听得令人心绞剧痛。其实他心中有一个极大的苦衷。
  房间中的小文亦听得垂下了串串泪珠。
  只有小宇年幼无知,在闷热的房间中,他不知不觉间入睡。
  睡梦之中,又看见母亲和蔼的笑容、温暖的手,疼爱的将他抱起,再于脸上温柔的亲一亲。
  在母亲的怀中是最温暖、最安全。
  可是……一切都是梦境。
  这一年。
  兄,李伟文四岁。
  弟,彭振宇三岁。
  ================================
  「卡……﹗」门关上。
  我彷彿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刚刚是我的童年?
  李伟文……是我哥?
  拾回部份记忆?
  难以置信。
  再走向黑暗前端缓媛走下去。
  这条看似无穷无尽、迂回曲折、设有大小不一的木门的长廊又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只知道我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是很矇、很化,连脚步也是浮浮的。感觉上,就是登上了月球,周遭几乎是没有压力,我轻轻一跳,就跳得高高的。
  此时,头很痛很眩,是因为耳边四周在盘旋着段段呼喊。
  小孩子的嘻笑。
  大人的怒喝。
  女人做爱的呻吟。
  伤心的嚎哭。
  ……
  ………
  还有自己的呼叫?
  手按木门之上,耳边的噪音渐渐大响。
  所有的声音是从走廊的木门后发出,交织成令人昏厥的噪音。
  面前的木门很小,只适合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穿过。
  此时,唯独是小孩子的嘻笑渐渐的大响。
  门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是一段怎样的记忆?
  记忆?
  门,被我打开。
  ===============
  岁月如梭,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
  兄弟二人已渐渐长高,是童年的最后一年。
  「咚﹗」清脆的入篮声,响彻了午后的球场。阳光下的球场,有一个充满活力的影子奔向在地上啪通弹着的篮球。
  「yes﹗」李伟文接过篮球,纯熟的做出几个花式动作,笑道﹕「第十球三分球了﹗我又多胜你一局呢﹗振宇﹗」篮球弹上他胸前,他右手轻托球底,然后手腕柔柔一转,篮球就于他指尖上旋旋转动。
  此时,汗流浹背的振宇,喘着气的来到三分线外。
  涨红了的脸,不难掩饰振宇闷闷不乐的神情。
  此时,李伟文泛起了胜利者的笑容道﹕「振宇﹗哥要开始了啊﹗你准备好吗?哈哈哈……﹗这一局由你发球呢﹗」说罢了他一手将篮球掷向振宇。
  然而,振宇却心不在焉,在篮球离自己不下一尺之时,才惊觉篮球彷彿是炮弹的向他飞来。
  「咚」一声,篮球撞在振宇胸上。
  「哎呀﹗」李伟文看况就按头叹道﹕「振宇,你今天怎么搞的?好像不在状态呢﹗」拾起向他滚来的篮球,不自觉的又玩出了几个花式。
  振宇按了按胸口﹕「我没有事啊﹗只是有点累而已。」他盘脚而坐,涨红了的面渐渐的退色。
  「当真?」李伟文拍着篮球满有怀疑的问道,没有看他一眼。
  「咚﹗」又入了一球。
  「别撒谎了。」李伟文奔向篮球,接下,拍着﹕「从前的你很喜欢跟我比併篮球。虽然……嘻嘻……大多数是我胜了……嘻嘻。」再比了一个胜利「v」手。
  李伟文语带嘲笑的道,本想逗逗振宇一笑,然而振宇仍然闷闷不乐于是收起笑脸,走到三分线外,道﹕「可是,今天的你整日都心不在焉,就知你有心事了。」
  振宇呆呆望天,良久才道﹕「哥。」
  「哦?怎了?」拍一拍篮球,再作势投篮。
  振宇深锁眉头,一面有口难言的神情,道﹕「哥,你有想过为什么我跟你是不同姓氏吗?」
  李伟文的投射动作停了半晌,放下篮球,跟振宇盘脚而坐。
  「哥,甚么是狐狸精?」
  「哥,为什么……小姨她不喜欢我?」
  多年前的某天,振宇不知何故就到了华富邨定居,展开了新生活。
  他对那年的记忆很模糊。
  但唯独是小姨(后母)当时对父亲说的每一句说话,他现在仍然言犹在耳。
  随着振宇的成长,他似乎渐渐的明白到「狐狸精」、「野仔」等意思。当日的每一句就好像小木刺刺入内心深处,久久不能拔出,终亦含化成脓,让振宇内心忍忍作痛。
  同时,他亦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存在价值。
  是过客。振宇近来时常这样想着。
  「我不知道。」李伟文摇头的道﹕「我只记得某一年,我突然间多出了一个弟弟而已。哈……」骚骚头,乾笑了数声。
  「嗯﹗」振宇点点头﹕「我心中一直有很多疑问。就是不明白妈妈……到了那里去。为什么是换了小姨照顾我。为什么多了一个哥哥……。或许,就如电视剧中所说的,我跟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自己亦不太明白,可是我亦不管了。」
  「哦?」振宇满有疑问的望着李伟文。
  李伟文站起身,拍起篮球说道﹕「大概是大人们弄出来的麻烦。」
  「咚﹗」
  李伟文投射,又是清脆利落的一球。
  篮球一弹一跳的弹到了李伟文身前。接下。拍着。
  「小孩子管不到大人的事。」李伟文﹕「只知道爸爸他曾说过,我们两兄弟一定要相亲相爱。因此,我就甚么都不管了,即使我跟你不同于一个姓。」
  此时,李伟文将篮球掷给振宇,又道﹕「我只在乎的,我跟你就是住在同一屋簷下。我是哥哥,就有责任照顾你啊。」
  小姨无情,父亲冷漠,更显得李伟文的这句说话充满了温情,听得振宇亦泛红了双眼。
  尽管李伟文知道振宇是父亲的私生子,但他早已把振宇当作亲弟弟看待。只因他比任何同年龄的小孩都懂事。
  「所以振宇你亦不需要闷闷不乐吧﹗家中至少还有我对你好呢﹗」李伟文向振宇伸出了手﹕「来吧﹗振宇,给我投一个美妙的射球吧﹗」。振宇就紧紧的握着,感受了兄长的关怀和支持,缓缓的站起来。
  振宇拍着篮球,两膝微微弯曲的作势投射。
  「啾﹗」
  一个完美的拋物线,于空中拖下了一个长长的橘色孤形。
  「咚﹗」
  篮球「穿针」而入。
  比李伟文的射球更加完美。
  兄弟二人立时相对而笑。
  「怎么了?比你的射球更完美吧?」振宇笑道。
  「哼﹗」李伟文笑道﹕「斤两不足﹗再多斗多一场好吗?」
  「嘿,哥,这次我会出真功夫呢﹗」
  球场之上,两个活泼的孩子在追逐。
  此刻,振宇彷彿放下了心中的不快感觉。
  但是……他内心中那根已刺入很多年的「刺」仍然未被拔除。
  只知道,它会不断的发炎、含脓……
  直到最后更令这对看似感情要好的兄弟……
  永远决裂。
  ===========================
  走出了木门,走出了童年的记忆。
  此时,我鼻头酸极了,竟然无法自制的抽泣﹗
  我的哭声很大,很大,很大。大得整条回都在徘徊我的哭嚎。
  心中被勾起了被遗忘的感觉,拾回兄友弟恭的真摰感情﹗
  但是事情的结果,却是为什么感情极好的兄弟最后会得到决裂的下场?
  此时。
  愧疚的感觉在我心中渐渐滋长,让我开始明白,兄弟之所以决裂全是因我而起﹗
  但是当中的细节,我实是未能思索。
  或许。
  答案就藏在长廊中千百忆木门后﹗通向每一串记忆的大门。
  看来,迂回的长廊就是佈满弯曲摺纹的人脑。
  而我就在自已的大脑中漫游。
  一直的漫游。一直找寻遗失的记忆。我,仍然在抽泣。
  路上一起一伏,张眼长廊上,色调甚是迷幻,时而粉红、时则彩蓝。
  镶嵌墙壁两则的木门,竟然大小不一的迫在一起,有的更霉得化开成绿绿紫紫的色。
  而我则焦急的几乎扭动了每一个木门的扳手。
  「卡﹗」沉实的答案,木门推不动。
  难道,记忆仍然被封锁?
  此时,我忽感到天旋地转……不﹗不是我头晕昏厥,而是……而是……而是我周遭的墙、天花板甚至脚下的地板竟然在移动?
  不﹗不﹗不﹗
  而是像水一样的波动,一起一伏﹗再继而竟揭起了浪花﹗
  而我却如舟子一样「浮」在地上面,根本就不能牢固的站立。
  一失平衡,我就倒在地上。
  碰﹗
  哦?
  地绷硬如石。
  我两手在地上摸一摸,摸出了一块冰冷的砖石。
  缓缓的站起身,张眼暗暗的走廊。
  四周的环境已產生了变化,木门消失了,迷幻的灯光消失了,连令人头晕昏厥的叫声亦于耳根中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有如寒夜的冰冷。
  唰﹗
  唰﹗
  唰﹗
  唰﹗
  满有节奏的声音。只见眼前远处的灯光随着声音而亮起。
  唰﹗
  唰﹗
  唰﹗
  唰﹗
  由远至近的,慢慢的向我亮起。
  直长的长廊墙壁上掛了一盏甚有欧陆气息的古灯,四周就像是古堡中的秘道。可是尽管亮起了灯,长廊仍然是非常昏暗。
  然而,最令我注目的,竟然每一盏古灯之下都掛了一幅水画。
  我上前一看,画中人竟然……是我小时候的自己。
  还有蒋文刚跟李伟文。
  三个稚气的小孩子,身穿涂抹了泥浆的球衣、互扣双肩、李伟文左脚踏着一个足球更是一脸自信。
  三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流露出珍贵的友情。
  耳根中,渐渐听见小孩子的欢笑。
  「你们啊﹗联手也抢不到我脚下的球呢﹗」
  「小刚,待会我死缠着哥,你就将足球抢走吧﹗」
  「哈……,小字你当真多鬼主意呢﹗」
  「小刚啊﹗别以为我是傻瓜啊﹗小宇你奸狡的样子出卖了你啊﹗」
  天真的欢笑,真摰的友情,令眼前硬生生的水画竟似有生命的郁动起来。三个小孩子在互相追逐。
  我的心情亦随之而波动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最真摰的感情最终会决裂?
  奇怪。
  水画之中,我隐约的看见……有一个戴上磨沙玻璃面具的人偷偷的藏在一角。
  此时,我耳边除听见小孩子的欢笑之外,亦听见一个令人心中发毛的阴笑……
  磨沙玻璃面具?
  在那里见过?
  再往前走,细细察看每一幅水画。
  又是一幅幅由记忆构成的水画。
  当中最令我热泪澎湃的就是一幅哥哥揹起脚跟受伤的弟弟。像活一样,我感受到真实得可以捉摸的感情,就在我内心中澎湃涌出。
  每一幅水画代表每一段记忆,当中甚带有关连,面具人亦偷偷的出现在每一幅水画之中。
  而所有水画在脑中环环的紧扣起来,一段影像竟渐渐浮出脑海。
  又是一个令人惊心的故事。
  (待续) 第三十一章 梦魘   灵堂中的哀伤的音乐已盘踞振宇的大脑已有数个小时。
  他于化宝炉前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只知道从化宝炉中飘出的纸灰恰似是一隻隻起舞中的黑蝴蝶。
  他投入冥钱的动作亦渐渐公式化,忽然之间他如机械一样不带多半感情。
  即使卧在停尸间中的是自己父亲。
  只因,他恨。
  恨得连眼泪亦忘记流下。
  「为什么要骗我,爸爸。
  为什么要妈妈承受这样的罪?
  为什么要要我背上羞耻的罪名?
  为什么……要迫我恨死哥哥,恨死那个女人……
  爸……」
  他心中暗暗呢喃,渐渐将外间的事物都忘了,呆呆的望着化宝炉,火焰将冥钱撕裂、吞食。
  而记忆亦截至父亲身故的一刻……
  「振……振宇……对不起,我……我到此刻亦不想再骗你……。」父亲染了血的手,轻轻抚在他脸上﹕「你要……答应爸……千万不要恨……恨小姨……」
  振宇忍着泪,却没有回答父亲。
  「一……一直以来,爸……很想好好的亲你。可是……我实是有苦衷……。而一直错的……错的是爸……不是你妈……。若爸不……不跟小姨撒谎……你……你会被放在孤儿院。……爸就是不忍心。」父亲缓缓的将脸靠近振宇的耳边,用尽最后一口气将事实逐个字吐出。
  倾刻间,振宇的双眼睁开得很大……很大……很大。
  「你妈才是正室,不要再恨她了。」
  振宇撕破嗓子的嚎哭。
  可是却不是为了父亲的死而哭泣。
  而是为妈妈而哭。
  十多年来,妈妈被迫背上羞耻的罪名,是硬生生的活加在她身肩上。直到妈妈死的一刻再没有机会去控诉﹗去反驳﹗去求饶﹗再被心爱的儿子误解,这是何等残忍﹗
  这全是父亲的错﹗
  不﹗
  是父亲跟小姨的错﹗
  他们是真正拆散自已的家的兇手﹗令自己活在不快乐的童年﹗
  好恨﹗好恨﹗
  恨不得将他们一併杀了﹗
  心中的「刺」终于酿化出毒脓,而且一併的爆发。
  恨,吞食了他的理性,即使是一起成长的、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哥哥亦一併恨了﹗因为他亦留着那个女人的血﹗是充满罪孽的血﹗﹗渐渐的忘记了十二年多真摰的兄弟感情。
  这就是,恨。
  黑暗的人类性情。
  黑暗的性情,令「他」在心中出现。
  是一个面戴着磨沙玻璃面具的人。
  振宇知道,那面具底下其实是另一个丑恶的自己。于夜里悄悄地潜入梦中,将良心蚕食、将人性极端地扭向无边黑暗。
  是心中对哥、父亲、小姨的恨令「他」加速成长。
  然后,取代。
  李伟文后来亦暗暗地觉得奇怪。
  为什么弟弟在父亲死了之后会变得沉默寡言?性格一百八十度的大反常。李伟文算一算手指,他已经三星期没有跟弟弟好好的打球了。相反地,弟弟竟然日夜不休的温习书本。
  李伟文更是摸不着头脑。
  当然,最终目的亦只有振宇自已才知道。
  「早早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愈早愈好。」就是振宇的目的。
  「可以的话,我要亲眼看见他们受苦。」心中的另一个「他」日夜的催眠着他。
  因此振宇的学业成绩突飞猛进,而且他渐渐的感受到学业上的成就感。
  无他的,说到底振宇出身在不完整的家庭。精神上不能寄託在父母上,原本亦可以寄託在哥哥身上,可是却天意弄人,心中的「恨」却令他顿失寄託。因此,亦只好放在学业上,只有成就感才可以令他感到实在、满足。
  他真的很享受成就,甚至开始骄傲,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人。
  直至长大之时,亦不断往事业的顶峰攀爬,得到更大的成就感。甚至乎,用上卑鄙的手段。但换来的却是孤独的人生。
  而李伟文眼见振宇的学业于短短时间中远远的超过自己,心中实是很慌。于是受了弟弟的影响,亦用心学习起来。
  比体育,李伟文总是胜振宇一筹。但是学业之上,振宇总是比李伟文多了点慧根。如果说,振宇是学述的天才,那李伟文就只是一头很勤力读书的牛。
  但问题来了。
  学业上,兄弟二人之间本是存在良性的竞争。
  然而,李伟文在担当兄长的角色太深入心中,而且自小就被母亲灌输「兄长就一定比弟弟优秀」这个迂腐思想。
  渐渐的在比较学业上,李伟文大感吃力。甚至开始出现妒忌的心。
  可幸的是,他心中很爱这个弟弟。
  爱,使得他的妒忌心不能萌芽成长。
  但谁会知道,往后的日子亲手把这份「爱」摧毁的人,却是他最痛鍚的弟弟?
  岁月如梭,今年已是大学的第二年。
  彭振宇所读的学系中忽然刮起了一股读书风,一洗去年慵懒的学习风气。
  因为每一个人都在争取一个极之难得机会。
  就是出访美国的哈佛大学作两年的交流生,而且更能成为全球华人科学权威——罗约翰的学生。对热烈追求学术知识的学生们是相当之难得的机会。
  当然,入学的要求更是相当之苛刻,一年的平均学分(cgpa)至少要超过三点五。而且,学系之中有四个炙手可热的大热门,其他学生的cgpa若然不能「爆四」(即是满分),根本不能争一席位。再者,入学学额只有四名,上百人争取四个学位。机率加上来几乎比中六合彩还要低。
  而这四个大热门就是李伟文、彭振宇、蒋文刚及刚刚跟李伟文热恋的潘小莉。
  图书馆充满寂静的竞争气氛,张眼过去全是埋头苦读的学生。此刻他们不分男女、种族、肤色但终亦共同拥有一张灰白的脸色跟一双很黑很黑的眼圈。
  读书的魔力。
  然而,其中一个小角落却又跟图书馆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没有过度绷紧的学习气氛。
  全因,圈坐在这个角落中的就是学系中的四大热门。
  对他们来说,此四名学额根本已经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要是竞争的话,就斗一斗谁是以第一名的姿态得到进入哈佛大学的入场卷。
  「以我来看啊﹗这次考第一名的一定是二哥他了。」蒋文刚边说边将小食塞入咀里﹕「二哥根本就是读书的狠角色﹗连续两个学期gpa能『爆四』,第一名非二哥莫属吧?」蒋文刚滔滔不绝,不停喷出食物残渣。
  彭振宇不语不笑,但却一面告诉人「那还用你说」的样子。
  转转手中的笔,他的眼睛却放在依偎在哥哥肩膀上的潘小莉。
  身材玲瓏浮凸,五官标緻的美人。迎面飘来,是散自她身上的香水味。很香、很甜。
  二人互相对望,当中竟交流出不为人知的情感。
  只见,潘小莉的两眼流露出仰慕的神色,超越了一般友谊的眼神。妖媚。
  很曖昧的感觉。
  「我就不认同呢﹗」潘小莉娇嗲的说﹕「阿文比你们聪明多了。」
  李伟文有点沾沾自喜,亲一亲潘小莉额头﹕「谁是第一都不重要吧﹗反正我们都会共同进退。振宇,我说得对吧?」李伟文没有多看彭振宇一眼,自顾自的跟潘小莉打情骂悄。十根指头扣得很紧。很紧。
  彭振宇展现了生硬的笑容,道﹕「对。」他手中的墨水笔却几乎被他捏断了。
  「哥,你说得对。」笑容不自然的烂起来。
  「可惜,我不多认同。」那个「他」再次呼叫「只有三人才可以脱颖而出。没有你的份儿。」
  彭振宇依然在笑。
  很生硬。
  考试前的一夜,兄弟二人于宿舍中渡过。
  时间已是凌晨,但兄弟二人却未入睡。
  原因,李伟文主动的跟彭振宇好好的聊一下,毕竟自父亲死后,兄弟二人就少了沟通。
  李伟文当时就猜想,或许是父亲的死对弟弟的打击很大,因此就变得沉默寡言。或是想好好用功读书,来报答父亲。
  一厢情愿的想法。
  说着说着,二人的话题渐由明天的考试转到家中的事。
  「振宇啊,下星期跟妈吃一顿饭好吗?」李伟文卧在床上,双手后托着后脑。
  「这个……你决定吧。」彭振宇的回应有点冷淡。
  然而,李伟文的笑容却很满足﹕「好吧﹗只要你不反对就是了。」
  最近李伟文甚感愉快,一来自己交了一个很美的女朋友。更重要的是,弟弟跟妈妈似乎已冰释前嫌。
  自父亲死后,妈对弟弟的态度有少许改变,至少会要求弟弟改称自己为「妈妈」,即使弟弟依然称她为「小姨」。但二人的关係明显比小时候好多了。不管是爸的心愿,又或是妈妈的脑癌近来恶化才令二人的关係改善,总之,只要是同住在屋簷下,管他的有没有血缘,和和气气的相处就行了。
  又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幼稚得可怜。
  「只要你来就行了。因为,妈真的很想见一见我们。」李伟文轻轻叹气﹕「其实,她最近亦常常提起你。毕竟,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已经是一家人喇﹗我想妈对你的心病早就好了。」
  李伟文忽然止住说话,良久满有伤感的道﹕「毕竟,她时日无多。再恨你,亦很无谓。你喊她一声妈,亦无不可。」他半卧了身,伸手入背包中取了两张黄色的三角形纸。
  彭振宇见罢,问道﹕「那是甚么?」
  「妈帮我们求的幸运符,希望我们的考试会成功。」李伟文样子很感激亲恩,珍而重之按在胸口上。笑道﹕「我跟妈说啊﹗我们是天才,学系中已经无人能及。哈佛大学的大门早已为我们打开了呢﹗」
  兄弟二人笑了一笑。
  彭振宇笑得很勉强。
  「那……小姨的病最近怎了?」彭振宇。例行公事。
  李伟文沉寂半刻﹕「不乐观。」
  「活该。」「他」兴奋叫着。
  「所以,我才如此渴望我们一家人可以好好的吃一顿饭。」李伟文满有伤感的续道﹕「妈已经时日无多。」
  李伟文算着手指,似乎在算算妈妈的剩下的日子。一股悲意就涌上心头。
  「幸好,还有这个弟弟。」他心中感激的暗道﹕「即使妈走了,我亦不至于孤独在世。」
  李伟文良久,又道﹕「分享些开心事吧﹗」他笑笑﹕「我真的真的很希望我们四人都可以一起追寻理想啊﹗所以啊,明天的考试大家要努力呢﹗」他向另一方卧在床上的弟弟比了个姆指。
  兄弟相对而笑。
  但彭振宇的笑容很生硬。
  李伟文两眼大发异彩,流露出无比自信,样子看上来就好像热血漫画里的主角。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么?」李伟文笑笑。
  很土气的说话。彭振宇心想。
  「记得。那时我们还只会拿汽水、踢足球的野孩子。」彭振宇打了个呵欠。
  「哈,我们三个人那时还蛮幼稚的,长大后想当改变世界的英雄。但想不到,我们现在所走的路,就正正履行我们的约定。」
  当个造福世界、回馈人类的科学家。
  「嗯。那时大概被超人片集影响了吧?」彭振宇淡淡的说道。
  「哈……」李伟文笑得很开怀﹕「我才不理会喇﹗总之你跟阿刚是我的好战友﹗共同进退。上天,对我不算太差吧?有个好弟弟,跟弟弟一起追寻理想是多么幸福的事﹗」李伟文按不住,笑声很大,很满足。
  「我也很幸福,有哥哥一直照料。」皮笑肉不笑。
  彭振宇的回应往往表现得很冷淡,渐渐的就只有李伟文说过不停。
  「哈﹗真的很期待啊﹗外国的大学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嗯。」
  「听说,外国的学者很有魅力呢﹗」
  「嗯。」
  「真想在他们身上得到很多很多的知识﹗」
  「好。」
  「然后学有所成,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学者。」
  「一起努力。」
  「我真的很希望我们两兄弟可以头戴四方帽,再拥着妈妈一起影毕业相啊﹗这是妈最想看见的﹗」
  「……」
  「然后……就跟小莉开展我们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呼……」
  「哈﹗说起来,还真多谢阿刚把我将小莉撮合一起呢﹗」
  「……呼……呼……呼……」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啊?……振宇……?」
  李伟文张望对方,见弟弟已经呼呼大睡。
  「你一定闷累了吧?从小到大,你总是被我呢呢喃喃的哄入睡呢﹗」李伟文笑了一笑。
  见弟弟的被子被踼开了半张,他动身上前,将手中的其中一张幸福符放入弟弟手中,道﹕「唉,即使长大了亦不会自己盖被子。总是要我来帮你好好的盖被子。」他将被子重重的盖在弟弟身上,语调很温柔﹕「要是着凉了,明天可真惨呢﹗」
  李伟文鑽回自己的床上,轻轻细语﹕「要是到了外国,没有哥在,你定会天天着凉吧﹗」
  李伟文咀角带有笑意的闭上了眼,他笑得很满足。明天,又可以跟弟弟一起奋斗。
  「明天加油啊﹗」
  彭振宇知道。
  他非常知道,哥哥对他所做的事。
  没有谁人会比哥哥对自己更好、更疼自己。
  从小到大就是如此。
  良心,天天在责备他。
  竟然天天盘算要行出这一步,伤害最疼自己的哥哥。你惭愧吗?
  对。他很惭愧。
  没有人知道,每每他入睡前,都总会被良心痛骂一番。
  今晚也是。他已泪留满面。
  事实上,彭振宇亦是痛苦的一方。
  自父亲死的一天,他就被迫背上一个任务。
  是那个「他」强加在他身上的任务。
  「要令那个女人终身痛苦﹗就得要从他的心爱儿子着手﹗」
  「我办不到﹗」
  「不﹗你可以做得到﹗你记着,母亲是被他们闷闷的鬱死﹗别忘记你的使命﹗」
  那个「他」每每在彭振宇作出决定之时,就潜入他的脑中、鑽入他的梦中,化身成梦魘,去咒骂﹗去抹黑﹗去扭曲哥哥对他的爱。
  每当彭振宇的信心被打出缺口时﹗「他」就成虚而入。
  彭振宇看见自己站在一面镜子前,但倒影却是一个戴起磨沙玻璃面具的人。
  梦魘。
  「只欠一步。你就会看到那个女人痛哭的样子。
  这是你一直以来最想看见。明白吗?」
  「我明白。」
  梦醒。他张眼。
  哥,已呼嚕呼嚕的酣睡。
  他动身。下床。
  两眼茫然。
  悄悄的走近哥的床边。
  蹲下。
  在哥的书包中左抄一下,右抄一下。
  抄出了一张准考证。
  嗤﹗准考证被一分为二﹗
  叠起。
  嗤﹗二分为四﹗
  嗤﹗
  嗤﹗
  嗤﹗
  嗤﹗
  直至成为一片片的废纸碎。
  呼,彭振宇吐出浊气。彷彿完成了艰鉅的事情。
  然而,他再次听见良心的痛骂。
  彭振宇永远都不能忘记那一天哥哥的哭声是多么的悲壮。
  哥哥跪在试场外整整的哭了两个小时,几乎哭至休克。
  明明成功就近在趾尺。可是就只是欠了一张入场卷﹗
  简直可笑到极点﹗
  哥哥很不服气﹗
  输得很不服气﹗
  「为什么?」此三个字在他脑中不停盘旋。
  但就是想不出原因﹗只会恼自己粗心大意,将准考证丢了。
  这理由合理吗?
  但,他竟不去怀疑最疼的弟弟。
  不怀疑。只因信任跟爱。
  这一年,彭振宇第一次做出邪恶的决定——伤害最疼自己的人。
  接下来的,更加有第二、第三……很多很多很多次。
  明年夏天。
  美洲的阳光比香港的更为耀眼金黄。
  外国的大学中,即使是呼吸亦感受到当中的轻松学习气氛。
  学者亦甚具魅力风范。
  而彭振宇等人亦于这一年认识了恩师罗约翰教授。
  很幸运,教授跟彭振宇等人有着同一个的科学理念、伟大的理想。因此,教授很喜欢他们,就如一个爸爸疼惜他们。
  当中他最疼的就是彭振宇,但只很单纯的因为彭振宇多方面都跟自己的儿子很相似。
  而彭振宇因为从小就失却父爱,面前这个担当父亲角色的教授。渐渐的他将对父亲的敬畏就投射在教授身上。
  罗约翰教授时刻的教晦,令心中那个「他」渐渐的止住了声音。
  难道已被渴望已久的父爱感化?
  未必。
  私慾,会令「他」再次甦醒。
  男女朝夕相对,很容易地產生出一种化学作用。
  那叫「日久生情」。
  更何况早已发生曖昧行为的男女呢?他们之间的化学作用就更为激烈。
  彭振宇跟他的掛名嫂子潘小莉。
  说实在,二人早在中学认识。那时彭振宇第一眼看见潘小莉,就被她那美丽的眸子掳获了自己的心。
  李伟文也是。
  两兄弟同一时间爱上了同一个女孩子。
  但李伟文表情得很从容,只因他性情比较大男人,觉得手足之情比任何都重要。
  相反,彭振宇却因此而被「他」唆摆。
  「将她夺去吧﹗」
  今天,二人天天朝夕相对,「他」的声音更是很大很大。
  夕阳西下。
  金黄的阳光将校园紧紧的包围,有一种浪漫的诗意。
  彭振宇和潘小莉很喜欢在露天茶座一边享受香浓的朱古力咖啡,一边温习功课。
  天天如是。
  每每到黄昏之时,露天茶座旁的湖面就会照得金金黄黄,微风吹过更是令湖面闪闪生光。
  如此的美境衬托,潘小莉的样子竟然美了多倍。
  不需要浓妆艷抹,只需平凡的素顏。微风吹过,她的秀发柔柔飘起。随风而来,是她那令人难以忘怀的体香。
  潘小莉托着下巴望着湖泊,一面思乡的愁怀。
  素手将秀发轻轻拨去耳背,惹人怜悯的感觉。
  彭振宇早就不能集中在书本,目不转晴的看着对方。
  此时,他发现潘小莉的身材比中学时更加丰满诱人。
  糟了。彭振宇有点情不自禁。
  潘小莉渐渐的感到很不志在,缓缓的回望彭振宇。
  「怎么老是看着人家?」潘小莉嘟起了红红的小咀﹕「我……我的脸脏了吗?」
  彭振宇不语,二人对望良久。
  有人说过,要是一对男女之间只存有普通的朋友关係,两人是不会对望超过一秒鐘。
  可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彭振宇跟潘小莉足足对望了三十秒。
  二人不再说话,因为眼神之中已经交流彭振宇想表达的一切。
  「喂。我好歹也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啊﹗」潘小莉声音很嗲,轻轻的咬咬润泽的下唇。
  「哥哥不在。」彭振宇抓起了潘小莉的手﹕「但他交代过我,要好好的照顾你。」
  潘小莉乍作难为情的别过了头,良久才回眸一笑。
  「你想怎样照顾人家?」桌底之下,潘小莉悄悄的脱下鞋子。雪白的长腿,在彭振宇的小腿上游走。渐渐的放肆,来回不定的想进入男性的禁区,试探对方的本能慾望、道德底线。
  「来我宿舍吧。」彭振宇。
  「他」又再次唆摆。
  李伟文不在,寂寞的潘小莉只好搭上他的弟弟。
  事实上,潘小莉早就仰慕彭振宇。她本身就相当之倾慕比她聪明能干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她本性就是淫荡﹗彭振宇绝对能满足到她。
  因此二人的关係发展甚是迅速,由地下恋情,极速发展成床上肉搏缠绵的关係。
  即使李伟文于第二年来到美国,二人的关係仍未终止。
  第二年。人来人往的机场。
  「我足足等了一年﹗我终于可以见你了﹗小莉。」李伟文放下行李,将女朋友拥入怀中﹕「这三百六十五日我等得很苦。」
  「阿文啊。你抱得我很紧﹗」潘小莉脸色不悦的将他推开。
  「怎么了?」李伟文笑笑,再次抱起潘小莉﹕「你不太习惯吧?」
  「对啊﹗从前你不会太粗鲁的。」潘小莉苦笑
  「抱歉。因为我真的很想你﹗」
  彭振宇看见二人相拥一起,心中更不是味儿。
  「哥,我帮你拿行李吧﹗」他笑笑,拿起了李伟文的行李,拉着李伟文臂膀﹕「哥,快点吧﹗阿刚在餐厅久候,庆祝我们三兄弟可以一起奋斗呢﹗」
  李伟文大喜,就搭起彭振宇的肩膀笑道﹕「对啊﹗今年是奋斗的一年﹗我等了很久啊﹗」说着说着,他竟然将潘小莉丢下,自己跟彭振宇渐渐的远走。
  彭振宇回望,见潘小莉反而笑了一笑,感激他将李伟文引开。飞吻。
  李伟文心中很兴奋。眾人皆醒他独醉。
  女朋友早已跑得远远。
  后来,李伟文亦感觉到他跟潘小莉二人之间的感情已变质。
  那一晚,李伟文特意约潘小莉到她最喜欢的餐厅,好好的谈谈二人的关係。
  他早就猜想,他们二人之间定是出现了第三者。
  李伟文相当之明白事理,自己不在她身边足足一年多。她亦是人,也会寂寞。这一年来结识了新男朋友亦可以理解。
  可是,他就是不明白。
  潘小莉的新男朋友竟然是自己最疼的弟弟﹗
  那一晚,他几乎要崩溃。
  几乎要动手狠狠的殴打弟弟。人生中第一次有这个想法。
  但,他没有。
  他很重视手足感情。更何况他一直很疼爱弟弟?
  不值得。
  不值得。
  不值得。
  他心中断吼着此句,一股劲儿跑回宿舍。
  冷静过后,李伟文细细思考,从一开始分咐弟弟去照顾潘小莉会不会个蠢到极点的做法?
  不会。
  不会。
  不会。
  他们二人一定是因为日久生情。又刚好小莉感到很寂寞,二人才会走在一起。嗯﹗没有错的﹗一定是这样的﹗李伟文一直这样催眠自己。
  可是良久,他回想弟弟也是喜欢潘小莉。
  想着想着,他竟然回忆去年准考证突然遗失的事件﹗
  该不会是弟弟早就想我不能入读哈佛大学,好让他可以跟小莉朝夕相对。李伟文心中大骇。
  不不不﹗
  一定不是这样﹗李伟文大呼叫﹗
  可是,他不由自主的将遗失准考证跟这次事件串连起来﹗
  不难看见当中的是环环紧扣﹗
  他的心忽然又惊又怒。
  「我被出卖。」李伟文崩溃的抱起头来。
  事实虽是残酷,但他非接受不可。
  潘小莉喜欢比自己能干的男人,李伟文很明瞭。
  「只要成为一个超凡卓越的男人,小莉会回来我身边了﹗一定会」﹗李伟文心道
  李伟文下定决心,一定要比弟弟能干﹗
  此时,他寻回小时候妒忌弟弟的黑暗人性。
  当时是爱将妒忌抑制。
  但现在又代表着甚么?
  兄弟决裂?
  才不。
  这只是伏线。
  因为接下来才是令二人永远决裂的导火线。
  那天,李伟文终于明白,弟弟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呃……振宇,我是哥。妈的情况不乐观,我现在先回香港……。是这样的,医生说要动手术,可是费用很贵,哥……哥很想……唉……还是算吧﹗一切在我回港才说,稍后再联络你。」
  嘟﹗
  彭振宇放下手提电话,电话上面显示出刚刚的口讯是发自十五小时前。
  十五小时前,他在做甚么?
  大概又跟潘小莉缠绵了一夜,又或是其他更荒唐的事。
  只知道,他的头痛得快要裂开。酒精的负作用。
  而这十五小时之内,一共有十个来自李伟文的语音口讯。
  首先,是李伟文交代了已经到达香港,赶去医院途中。语气有点急,似乎跑步中,可能是在追截计程车。当中,李伟文吞吞吐吐的要求彭振宇帮忙,可是就说不出到底要帮他甚么。然后丢下一句﹕「请即覆机。」就掛了线。
  两小时候后,第二个口讯。李伟文有点呜咽着,听得出他是强行冷静下来。交代他母亲情况可能熬不过三天,非动手术不可。他抖了大气,终于将要求彭振宇帮忙的事情说个明白﹕「振宇,我需要你的奖学金来支付手术费。请你存入我的户口,事成后我一个不少的还给你。请即覆机。」掛线。
  彭振宇呆了。
  心中起了极大的争扎。
  可以拯救小姨的,就只有自己一人。
  救,不救?
  这下可不是说笑,始终是涉及人命。
  想到此处,他就想即时回电给李伟文。
  可是,他的手却停在手机之上。心中犹豫不定。
  「他」于彭振宇心中再次呼叫吶喊。
  声音在他脑中盘旋。
  放在桌上的相架,平滑的镜面似乎反映出那个戴起磨沙玻璃面具的「他」。
  「他」竟然在指骂着。
  「不﹗你要知道,这个机会你已经等了很久﹗足足已经等了十五年﹗」
  彭振宇的手成了抓状,良心的催动下就想将手机抓起。
  「不要前功尽废﹗你心底最想看那个女人死的﹗你最渴望﹗」
  又止住。
  就在他良心跟「他」交战之时,桌上来了微微震动,连带着手机的声响。
  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李伟文的来电。
  手机的震动功能,此时震动频律彷彿比平常急了数倍。乍听之下,就像是敲门「各各各各各﹗」声,是那么令人心悸﹗
  同时令彭振宇想像得到哥哥就在门外下跪、磕头、苦苦哀求他
  兄弟情深。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即使女朋友亦被他抢过来。哥亦已经原谅他。
  他亦可以原谅小姨么?
  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时间在倒数中。
  响声愈来愈急,意味了哥哥心情好比热窝蚂蚁。
  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接还是不接?
  救还是不救?
  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彭振宇拿起了手机。
  按了一按。
  响声于空气中疾止。
  他放下了手机。
  停止通话键上深深的烙下了他的指纹。
  「干得好。」
  接下来的时间,彭振宇的书房中充满了电话的声响。
  不论是房中的固网电话或是手机,通通的在半个小时内就响闹一次,恰似永不休止的交响乐。
  彭振宇鑽入被窝中,充耳不闻。
  闷闷焗焗的过了嘈吵的晚上。
  一星期后。
  上学的途中。
  哥哥神色朝悴的在巴士站等候着彭振宇。
  像鬼一样,眼圈黑得令双目无神,似是有一股怨念包围着他。令彭振宇心中毛毛的,当然,他对哥哥一而再而三的伤害更是令他不感再直视哥哥。
  罪的原故。
  兄弟一见面,李伟文缓缓的向彭振宇走去。
  一双黑眼圈的中央,是红根满佈的眸子,臃臃肿肿的,似乎是因为哭得太厉害。
  但。
  「嗨﹗」出奇地,李伟文竟然……笑?
  很亲切的笑,但看得彭振宇不寒而慄。
  「振宇,吃了早餐么?」依旧亲切地慰问。
  「啊……仍未。」彭振宇有点不知所措,事实上他早就吃了早餐。
  李伟文笑笑,就紧搭他的肩膀﹕「好得很啊﹗我俩亦很久没有一起吃早餐了。」
  说罢,他跟哥离去。
  彭振宇首次感到肩上那隻哥哥的手,竟然有一种横蛮的感觉,似乎想把他的肩握碎。
  彭振宇跟潘小莉喜欢去的露天茶座。
  依旧的位置。
  同样的境色。
  然而,彭振宇的对方却换上了哥哥。
  彭振宇面前的咖啡早已凉了,李伟文的吐司上的牛油亦溶得化开、凝固。
  二人就是寂寂不语的对坐,足足半小时。
  这种肃寂的对峙,令彭振宇快要窒息。
  他知道,这一回哥哥一定是衝着小姨的事来找他。
  「都凉了。」李伟文先是打破沉默﹕「咖啡凉了,不好喝,换掉吧。」李伟文笑笑。
  彭振宇内心又凉了半截。
  「哥,你找我有事吧?」彭振宇抖了大气﹕「小姨她……怎么了?」
  李伟文望向湖边,淡淡的道﹕「我早就说过,我很高兴有个好弟弟。」
  满讽刺的一句。
  「我从小就想,我一定要给他最好的。」依旧望着湖边,白露飞过。
  「尽管,我们的血缘不是一样。」他回头,拿起刀叉,轻轻细细的切着凉了的吐司。「但爸爸说过兄弟要相亲相爱。兄弟感情如同手足,不可分割。」
  咚﹗咚﹗咚﹗咚﹗四响。
  四条被烤焦的麵包皮被切离了。
  代表了甚么?
  李伟文抬头又跟弟弟笑笑。
  「弟弟很好,让我明白,人类原来可以如此奸猾恐怖。」呷了口茶,再切。
  「即使一同生活了十多年,到最后居然可以恨下心肠,将这段十多年的感情彻底遗忘。」吐司被切了四小份「就只因为单单的『恨』,连最疼的人都可以伤害。」
  「黑暗的性情会令人性彻底扭曲,今天我终于领悟了。」李伟文嘶哑的笑了,笑得很满足。
  彭振宇的心却很冷很冷很冷。
  笑声之中,他感到李伟文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一股怨恨要涌流出来,眼角掉下了一串泪水。
  「託你的福,妈妈她死得很安祥。」
  李伟文边哭边笑地离去。
  吐司已被切得七零八落。
  原来,偽装在笑容之下的怨恨,是最恐怖,最令人不能忘记。
  ==========
  咚﹗
  我软弱无力的倒在地上。
  似乎是将精神用得太尽。
  难怪的,一时间寻回了十多年来的记忆,大脑就像汽球,被记忆充得满满。
  心情亦渐渐波动起来。
  李伟文……哥,我欠他真的很多。
  疚意从心而起,然而却被另一种感觉淹没。
  是愤怒﹗
  一切的事情都是由「他」唆摆我﹗
  而此时,四周如欧陆古堡的通道忽然起了莫大的变化﹗如水一样起了片片涟漪。
  四周突然静止,我一张眼,竟变成了长长的走廊。指细一点就是一条实验室的走廊。
  此时,我心中雪亮。
  从前,我走过这条走廊,每每就当我睡梦之时。
  心中往往会愤怒起来,原因,就是「他」。梦魘。
  而当我走到一个实验室前,我会将门狠狠的踢开﹗斥骂他收手、停止一切研究﹗然而,每次我都会输给「他」,甚至渐渐被「他」控制起来。
  「收手﹗」
  这次亦不例外。门已被狠辣的踹开。
  情景怪异,四周没入黑暗之中,只有一张实验桌被照亮了光,彷彿是舞台上的射灯。
  一个如鬼如魅的身影从黑暗之中现身于桌前,然后手法纯熟地使用置在桌上的各种精密研究仪器。
  「他」。磨沙玻璃面具。梦魘。
  「终于都来了么?」
  「他」的声音,阴阳怪气。
  磨沙玻璃面具后的五官糊在一起,只见一张说话一开一合的咀。
  我握着拳头,慢慢的走到他身前。
  「小时候的记忆很精彩吧?嘻嘻。」
  糊了一团的眼睛向上扬起。
  「一切都是你唆使的﹗」
  「对﹗因为我支配你的黑暗人性。我就是你的梦魘﹗」
  「说﹗我还干过那些怪事来?」
  「他」摊了摊手﹕「很多很多。但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却在我这里。」「他」指了一指自己的脑门。
  我最渴望知道的,就是我昏迷之前,丧化事件的来龙去脉。
  那段时间,就是「他」在唆使我做尽所有坏事﹗
  现在亦只有他才知道当时的记忆。
  「揭起我的面具。从我的瞳孔穿入脑海中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缓缓的提起了手,解及了冰冷的面具,一小寸一小寸的揭起。
  揭开﹗
  面具之下,竟然是我自己。
  是邪恶狰狞的自己。
  他的瞳孔已扩张,我俩的眼紧紧的接触。
  霎时间,一股兇猛的力量澎湃涌泡到我脑中。
  我看见了。
  看见了昏迷前的事。
  甚至,更远更远的事。
  (待续) 第三十二章 觉醒 (上)   a7国际新闻2003年7月8日
  迷森猎逃摄製队惊魂九十日
  十人小队四人获救揭开雨林食人族文化
  [本报讯]美国国家地理频度摄製队于三个月前深入巴布新几内亚拍摄全新一辑生态纪录片,但一度跟总部失去联络。有关当局怀疑事件原因是前往于雨林的飞机失事堕毁,然而上月中收到该摄製队求救讯号。直至上星期,摄製队终能获救。十人小队之中,有六人死亡,四人重伤。
  雨林浓雾通讯器才失灵
  幸存下来的摄影师积高表示,行程起初一切顺利,然而当摄製队深入雨林内部时,雾气忽然浓厚。「雨林内部真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就好像百慕达三角一样,跟外界是全完失去联系。」积高心有馀悸的表示「我们于内部只是前进不足十米,就已经迷路了。」其后,积高表示即使是gps全球定位系统亦无法辨识们的位置,因此展开了长达九十日的恐怖歷险。
  危机四伏惨被食人族追杀
  而行程中一位华人工作人员陈彼得就讲述了九十日中最恐怖的经歷。「不能忘记﹗一生人之中绝对不能忘记那九十日。雨林之中,危机四伏,只要行错一小步,亦大有机会掉入死神为你预设的陷阱。」他表示,雨林内外跟根本是两个世界。雨林内部有大量稀有的动物品种,具攻击性的动物亦相当之多,例如﹕阔一米储有消化液的食人花,彼得表示有工作人员不小心落入食人花陷阱而死亡。但彼得又表示最恐怖的竟然是雨林中的居民﹕「那是食人族﹗很可怕﹗我们足足被他们狙击了一星期多﹗」后来彼得交代他们当时又飢又渴,原本想向当地居民要点食物和水,岂料却反过来攻击摄製队。「就好像当时反撃帝国主义的印第安人一样。可是食人族却横蛮很多﹗他们身形魁梧,很有力气,会跑。但就是不会用武器,就好像野兽一样,将人按地撕食﹗天啊﹗我根本不能忘记他们的样子,红红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全身长了痘状的疹,很噁心啊﹗他们看似是原始人,但是他们行动中却粗中带细。那个系统式的猎杀,将我们逐个逐个的杀了﹗」
  据了解,当地的食人族于近一百年来都没有跟外界接触。积高表示食人族表面上野蛮无理,但保留了高度的社会制度及文化。「他们有明显的阶级分制,有能者往往会得到更具营养的食物。简单点说,就跟中国的长幼有序的思想是异曲同工的。」
  被咬者精神失常四日后突然死亡
  经过食人族的猎杀,当中有两人被食人族直接咬伤但未幸存下来,而且伤者情况却迅速转坏。
  积高转述了当时的情况﹕「我们有两队友被食人族咬伤了手臂。伤口于二十四小时内发炎,而且伤者亦于日后出现发烧的症状。但最令人不解的,伤者大约于被咬四日后,开始出现痘状的疹,眼睛亦红了。当他们病得迷迷糊糊时,竟袭击我们。就好像食人族一样袭击我们。」积高亦无办解释这个现象,最后被咬者于四日后突然死亡。据同行的医生指出,大概是伤者的身体机能衰竭而死。
  向河下游逃走重见天日雨林为地球大宝库
  最后他们向下游逃走,终于走出了雨林内部。然而,过程当中亦遇到了不少险阻。「雨林之中保留了许多古老的生物物种,即使树林亦很古老。剔除了自然死亡的老树,一般而言树林可以存活五百年或是更久的岁月。雨林是一个大宝库,当中有很多珍贵的资源,包括可以用于治疗疾病的药物。而且更是商机处处。」彼得向记者展示出由雨林带来的植物种子及一隻性情温驯的小动物「这些是雨林中一种带有特别香味的花的种子,那种香味很特别,有舒缓紧张的作用,在现代社会中,人人都精神紧张。如果种植了这类花朵,有助抑止城市抑鬱病的问题。」而性情温驯的小动物彼得表示可以利用基因技术,改造成家养宠物,相信会引来一阵热潮……
  f5生活时尚2003年7月8日
  梦瑶随笔(四)﹕沙士——大自然的警告?
  年初全球各地爆发沙士疫症,而香港更是其中一个疫情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截至六月底,于香港因沙士已死亡的人数已达299人,包括6名医护人员。而经济上的损失更是无可估计,令香港百行百业陷入萧条,前境一偏暗淡。最后更激起了市民对特区政府的不满,终引起了七一游行。事件更令特区治港班子面对市民的信心危机。
  但,这就只是沙士带给我们甚至全球人类的教训吗?这一期「梦瑶随笔」笔者诚邀香港城市大学生物工程学讲师彭振宇讲解是次沙士疫潮。
  「毫无疑问,这次疫潮是大自然对人类的警告。」彭振宇一针见血点出自己的见解,他表示是次沙士疫潮最大起因是人类对大自然的过份侵犯。「据了解,中国广东省是沙士爆发的源头。正所谓靠山食山,靠海食海,中国地大物博,当地亦因此而有百多年吃食『野味』的习惯。」彭振宇表示原本吃食野味存在了少的风险,「大自然当中有很多秘密是人类到现在都未能揭开,其中之一就是疾病。是次疫潮,源起于吃食『野味』,而盗火线就是人们对『野味』的过份需求。亦即是我先前所说的『人类对大自然的过份侵犯』。」
  既然中国人已经有百多年吃食『野味』的习惯,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沙士这可怕的疫症?彭振宇就有以下的见解﹕「中国经歷了多年的战乱后,人口就开始膨脤,对食物的需求就自然上升。特别是近二十年来,中国经济对外开放,人民生活指数上升,人民就自然想追求更好的生活享受。那么吃食『野味』的需求于近年来不断上升。可是问题亦随之而来,『野味』是一些生长于大自然的野生动物,穿山甲、蛇蜥、果子狸等,事实上牠们身上存有很多不知明的病毒。问题就正正在于,人们过份吃食『野味』,令人类感染病毒的机会大升。最重要的是,病毒出现『洗牌效应』的机会亦大增,简单地说就是病毒变种。最终,就產生出沙士这个令全球陷入混乱的病毒。」
  不幸中的大幸的是,是次疫潮肆虐了半年,可是影响已经相当之深远。而彭振宇表示对情况仍未乐观。「一个问题的起因,往往由多个因素而起。沙士事件起因故然是由于吃食『野味』而起,但我的看法最大的因由却是人类的私慾而起。很简单,只要有利益的事情,人类就不断地做下去。中国政府于是次事件后虽然大力抑止吃食『野味』,但人心呢?人们究竟有没有从中吸取教训?没有。吃食『野味』的风俗一定会死灰復燃,『野味』对广东人来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商机。恐怕将来我们会面对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的沙士疫潮。」
  彭振宇又指出疾病将会是令人类最头痛的问题之一。「人类歷史当中其实都出现过几乎可以将人类一举灭绝的疾病。黑死病就是当中的佼佼者。但是人类为什么可以生存至今,其中的原因就是当时交通不发达,令病毒不致于流行全世界。可是当今世界,国与国的交通既发达又频繁,病毒的传染力就大大提升,沙士就是一个相当好的例子。城市化的问题亦是引发致命疾病的潜在危机。举例子,热带雨林中隐藏了很多不明的病毒,可是人口膨胀引起的城市化,就正正侵犯了雨林的地方来变成人类的居住地。其中极有可能将隐藏在雨林中的病毒释放出来,感染人类世界。」
  而最后,彭振宇亦作出一个警告。「是次疫朝只是仅仅肆虐了七个月,但是影响已经很深远。人类不应抱有幸存的心态,因为沙士是大自然对人类最后一次的警告﹗我敢相信未来的日子大有可能会出现比沙士更具破坏力的疫症,只是时间的问题可能是十年后又或是明年。因此,人类时刻都要作好准备,最重要的就是切勿侵犯大自然,停止一切侵犯大自然的活动。」
  彭振宇所提出的意见相当之令人懮心。而笔者的意见亦跟彭振宇略有所同。笔者担心的是一日一日消失的热带雨林。假若某一天,有一种不知明、具破坏力真的病毒被人类引出雨林。但是当中可以消灭这个病毒的物种却因雨林的消失而灭绝。那么人类的未来何去何从?
  =========
  早上的阳光很柔和,将屋中照得暖暖的。
  白色的墙、白色的家具、还有令人心旷神怡的海景。在阳光的照耀下,配以kennyg的色士风的音乐,这个早上真是令人精神奕奕。
  彭振宇将看完的报纸放在一旁,呷了一口香浓的咖啡。桌上尽是丰富的早餐,有两个人的份量。
  此时,彭振宇听到了梯子各各的响,回头一看,就看见教授自二楼上下来。
  「早晨。教授。」咬了片吐司。
  教授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甚具学者的风范,即使是轻拨头发如此细小的动作都儒雅过人。
  「早晨,今天的早餐很丰富呢﹗」坐下,呷了他最喜爱的热柠檬茶。
  教授满足的笑了。柠檬茶茶味浓郁,三片新鲜柠檬刚刚好带出了阵阵幽香,两茶匙的砂糖,不多不少。甜甜的,苦涩的。妙品。这个份量就只有彭振宇拿捏得准确,冲泡出教授认为世上最好喝的柠檬茶。
  而教授亦很惯性的将杯子微微抬起,让清新的香气按摩着眉心,提提神。而这个小动作亦渐渐的感染了彭振宇。
  毕竟教授在彭振宇家暂住亦将近半年。
  事因是本年初香港大规模的爆发非典型肺炎,港府面对如此凶险的疫症更是束手无策,于是就缴请了多个专家来港相讨对策,罗约翰教授就是其中一位。
  由于教授于外国出世及成长,在香港亦没有亲友,于是彭振宇就招呼他来暂住。而到了疫潮刚刚过去,教授有意在香港继续有关沙士病毒的工作,因此可能会在彭振宇的家多住一段时间。
  彭振宇当然是最高兴的了。因为他想家中可以热闹一点。
  对。他很成功,事业之上无人不知彭振宇。他一掷千金,豪买复式住宅更是一时佳话。
  他的家很大。但很静。
  说穿了,其实他很寂寞。家再大,但只有他一个人住亦是陡然。所以当知道了教授要来香港时,彭振宇就邀教授来家中暂住。
  说真的这五个月半,是彭振宇最快乐的时光。
  「啊哈。迷失在雨林的摄製队已寻回呢﹗」教授看着报章,切了切火腿。
  「对啊﹗原本以为他们九死一生了。」彭振宇说着,脑中就回忆起自己在<梦瑶随笔>中提过的大自然隐藏的危机,很自然的将这篇摄製队获救的新闻联想在一起﹕「可是其中一人竟然从雨林中带了点东西出来。」有点懮心。
  「神经病。」教授呷了口荼﹕「半条腿都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但心仍向着怎样赚钱。」
  说罢,二人的眼中同时间都闪过了一丝不安。
  彭振宇知道教授跟他都在担心同样的事情。
  教授举起<梦瑶随笔>的报章,道﹕「希望你的警告是胡扯的吧。」苦笑了。
  「也许我得要再警告多一次。嘿……」彭振宇笑笑。
  教授暗暗偷笑,揣测得到彭振宇在打甚么鬼主意。
  专题访问其实只是手段,趁机跟那个女孩见面才是彭振宇的目的。
  刚好,彭振宇跟潘小莉的恋情已经陷入了僵化,此时他就想结识另一类型的女孩。
  又是刚好,那个新闻女郎就正好吸引了彭振宇。
  星巴克咖啡。星期三的下午,人流稀少。
  她来了。长及肩膀的秀发,模特儿的高佻身材,深色的女装西装,散发出她独有的时代女性魅力。
  赵梦瑶,tvd新闻女主播,亦是多份报章的专栏作家。以独到的分析、狠辣的词评见称。入行短短数年间,于新闻传播界中走红。然而,最吸引彭振宇的就是她那种冰冷的态度及一双冷冷的眸子。
  很酷,冰美人的称呼,当真实至名归。
  「赵小姐,想喝点甚么?」彭振宇微笑,递上了餐牌。似乎,他不将这次见面是访问,而是约会。
  「彭先生,请问你对这次摄製隧迷失雨林有甚么意见?」单刀直入,点出是次访问的问题重点。当然亦是婉拒彭振宇的方法。高招。
  你守我攻。有趣。
  「那喝杯朱古力咖啡吧?」彭振宇笑笑,就向侍应生点了杯咖啡跟甜点。
  梦瑶没有接受,没有拒绝,只是自顾自的进行访问﹕「你认为是次事件会否证明到雨林之中有很多不为知的危机?」将录音笔放前。
  此时侍应生递上了咖啡跟甜品。
  「来啊﹗这里的蓝莓蛋糕味道不错的。」彭振宇笑道。
  梦瑶顿了一顿,似乎心中在思考着如何应付这个无赖。良久,道﹕「彭先生,我想你该先回一回应我的问题。」
  「嘻……」彭振宇笑笑,摊了摊手道﹕「我选择咖啡厅去做我们的访问,其实只是想轻松一点。」
  「轻松?」梦瑶有点不悦。
  「对啊﹗轻松的心境有助提高工作效率。」他呷了口香香的即磨咖啡﹕「而且你的朱古力咖啡亦有助减低工作压力。」
  「我压力大?说不定我很享受压力带给我的推动力呢﹗」梦瑶反驳。
  「那我就不清楚了。」彭振宇装了一脸满不关心的样子,摊摊手﹕「我只清楚当记者可不是易事。要东找点资料,西做个专访,而且赵小姐是多份报章的专栏作家呢。再上近来走红了,想必受了不少压力吧?」
  梦瑶微笑了。而且更是由心的笑了出来。大概被彭振宇说穿了事实。
  她竟然放下了录音笔,呷了口彭振宇为她点的朱古力咖啡。
  破冰成功。彭振宇心道。他笑得一脸讨打的臭屁。
  了解人心,于任何时候都管用。特别在泡妞时效果更显注。
  「如果刚才我态度很轻挑的话,那抱歉了啊﹗我只是想在访问时不如上次一样,气氛太过于绷紧呢﹗」彭振宇笑道。
  梦瑶亦明白,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蓝莓敏感。」
  「哦?那抱歉了。」彭振宇笑道。
  他很巧妙的又多知道一点关于心仪对象的事。
  说到底,梦瑶对工作是相当之认真,不久之后又回覆原来的冰冷表情。
  彭振宇亦知悉了她认真的工作态度,于是认真对待这次访问。
  很愉快的工作时光。
  接下来的日子,<梦瑶随笔>的专栏中几乎每三期就有一期是彭振宇的专访。
  原因都是彭振宇的烂主意,为争取跟梦瑶见面的机会,竟然将想在专访向大眾表达的讯息当作连续剧一样,每次一小点的一小点的将讯息表达,好让有更多机会跟梦瑶见面。
  出奇地,这个号称「冰美人」的梦瑶,竟然不介意彭振宇的做法。大概,她很享受专访的过程。因为跟他专访根本是零压力,彭振宇很会减压的法子。
  「人啊,就是条橡皮筋,总有被压力扯断的一天。因此,工作时要来得轻松才是养生之道。」
  这句说话就是从彭振宇身上学会。
  二人见面的机会渐渐的多了,而对彼此的了解亦愈来愈深。
  二人彼此更发现,大家的成长背景原来很相似,都是在欠了父爱的环境下成长。
  因此双方就多了点共呜。
  有人说过,一对男女之所以走在一起,往往是出于对彼此的好奇。
  因为梦瑶的冰冷形象,令彭振宇想了解她多一点。
  因为彭振宇的读心术,令梦瑶亦想了解他多一点。
  其实都是彭振宇的细心,将这座冰山融化,再吸引过来。
  在跟潘小莉分手后的第三个月,彭振宇跟梦瑶展开另一条爱情路。
  新成员加入。
  彭振宇的家更加热闹。
  罗约翰教授、赵梦瑶、彭振宇,三个不同的姓氏,但却同在一屋簷下。
  梦瑶第一次接触教授,心中就暗存了好感。大概是教授那种父亲的形象,填补了小时候欠缺了的父爱。
  教授亦毫不介意的继续扮演他父亲的角色。说实在,彭振宇知道他蛮享受的。
  一家人似的。
  就是这样,他们三人就一起渡过了三年的时光。亦是彭振未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
  此三年间,社区之中,甚至世界上每一个城市中渐渐的蕴酿着足以令人类一举灭绝的危机。
  ======
  二零零六年。一月。
  天气已进入了寒冬。
  街上很冷,连气氛都变得渗淡。因为,自去年年尾起,因发热而入院治理的人数渐渐上升。同时,到现在一刻亦似乎未有揭止的现象。
  这个现象,不难令人联想到三年前的沙士疫潮。又是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季节,有人揣测可能有一种不知明的病毒可能于市区无声无色地爆发。
  可是特区市府未能吸取上次的教训,对处理拟似疫症的态度总是慢半拍,最多只是加强边防检疫,及发放更多的呼吁市民注意个人与公眾卫生的宣传片。但却是没有一套正式的应付指引。
  有阴谋论者就指出,这次可能是一种比沙士更可怕的超级病毒,令政府束手无策。为了揭止大规模的恐慌,政府就有意隐瞒疲情。
  然而,恐惧的產生却是由无知而起,这是大自然万物的本能。市民大眾愈是摸不清疫病的底子,就愈能发挥出他们天赋的想像力,将疫病凭空想像得更加恐怖。
  可是,或许事实上的恐怖程度却远远超过他们所想像。
  恐怕,隐藏在市区中的疫病就如癌症一样,拖得愈久肿瘤就愈大,距离死神的路程又会短了一截。
  一个月过去。
  如果由外地来港的游客或许会觉得为什么香港会变成一个伊斯兰城市。这亦不能怪他们突然得出了如此滑稽的想法。
  原因,几乎每一位香港市民都戴上了口罩,将外露的地方都包得密不透风。如果市面上可以购买到防生化用的保护衣的话,那一定早就被抢购一空。
  因发热而入院的人数,其上升的幅度虽然比上个月放缓,然而据学者指出,这个现象会持续下去,大概可能因为近一个月市民都多注意了个人及公眾卫生。可是却不是抑制现象的方法。
  但最令市人心惶惶的,政府到现在这一刻竟然找不出事件起因,仍然不能向公眾交代是由那一种病毒引致不寻常的因发热而入院的人数。
  此时,各间大学的学者亦粉粉提出多个可能性起因。大部份指出,是香港已经进入了流感的高峰期,促请政府立即进行全民流感疫苗注射。
  亦有消极学派表示,这次或许是第二波的沙士疫潮。
  学者的言论一出,市民就更加恐慌。
  刚好,中国南部人口密的城市,甚至美国、英国、法国等多个先进国家都出现了跟香港相同的现象。
  实在是诡异之极。
  很明显,这不会是巧合。而是有一种人类前所未见的病毒,已经在全世界上悄悄的爆发出来。
  无形恐慌,渐渐扩张。
  又一个月过去。三月。
  人类的脑容量是有极限的,他们再也承受不了无形恐怖的煎熬,再不能活在凭空想出来的恐怖阴影。
  足足三个月,终日活在担惊受怕的日子,任谁都会迫得发疯。
  而且,本月中,更是将市民的恐慌推至最高点﹗
  过去三个月来入医治理发热的病人,竟然相继死亡﹗截至月中,死亡人数亦快要衝破一百大关。
  消息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传偏整个国际。多国先进国家亦出现类似的情况。
  「是沙士啊﹗
  沙士重临啊﹗」每天每天,市民都不断的惊呼着。
  如果不知明病毒的威力在于短时间内夺走人类的性命,那么无形恐惧的威力随时会凌驾在病毒之上。
  有人会因为恐惧,而自我毁灭。
  亦有人会借恐惧,去扰乱社会秩序,从中令自己获益。
  恐惧往往会牵动人心,触动人类最深处、最负面、最黑暗性情。
  恐惧的威力比病毒更可怕。
  此时,很多外商亦纷纷彻离对香港的投资,而股票市场亦出现大量的恐慌性沽售,恆生指数就彷彿是一辆俯衝的过山车,连日不断急挫﹗
  短短半个月,香港所承受的经济破坏几乎比沙士时期更严重,但这只是开端,未来的经济损失实是无法估计。
  经济萧条,市民怒怨。
  最后,令站在基层市民一方的政党亦将基层市民团结起来,衝击政府总部,要求特区政府立即交代事情始末,及公佈相关措施。
  某日下午。政府总部。
  即使是阳光普照,但是感觉不到半点朝气。空气中全是市民的怨声及怒气,当然亦有对不明病毒的恐惧感。
  政府总部外的市民已绝食了两天,为的只是政府的回应。
  今天,卫生及福利食物局局长杨少强终于代表香港特区政府交代事情的始末。
  当杨少强走出总部时,部份愤怒的民眾几乎要上前衝击。幸而,现场早已置下了铁马及警方喝上下,民眾才稍为平息。
  「本人代表香港特别行政作出以下声明。」
  民眾屏息以待,现场鸦雀无声。
  「鉴于近三个月,香港市民被不知明病毒侵袭而出现不寻常的发烧症状。经多个专家调查证实,事件起因可能是香港已经进入了另一期流感高峰。而不是有部分学者猜测的沙士或更具破坏力的致命病毒。」
  既证实又可能?多么的矛盾﹗
  在说谎﹗
  说罢了,现在市民立即叫嚣,大喝倒彩。原因,这句「香港已经进入了另一期流感高峰」,市民已经听过不下三十次﹗他们不是愚蠢的市井之徒,而且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流感不可能引起如此迅速、可怕的杀伤力。因此,市民感到被政府愚弄。
  「我操﹗政府瞧不起我们么?」
  「杨少强﹗我们虽是出自草根,但我们可不是白痴的﹗」
  「他妈的﹗过了沙士一役﹗政府不吸取教训﹗害死市民啊﹗」
  一时间,民眾又想向前衝击。
  「市民大眾不需要惊慌,现时为止未有跡象显示市区已大规模爆发疫症。」
  「你闭咀啊﹗不要耍我们﹗」
  「我们已经成立了专案小组,研究抑止疫病的方法。」
  「别说废话﹗特区政府只会站在商家一方﹗莫视市民﹗怕真正疫情一旦被公开,香港的经济再雪上加霜吧?」
  「现阶段,各市民请做好个人及公眾卫生。要勤洗……」
  「闭咀﹗」
  突如其来的吼叫,引得本是叫嚣中的市民亦立时肃静起来。
  「特区政府无耻﹗」眾人一看,就看见是次集会的召集人黄议员大吼大叫道﹕「莫视市民性命﹗愧对香港市民﹗」
  「莫视市民性命﹗愧对香港市民﹗」民眾附和叫嚣。
  市民的情绪被牵动高涨,霎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会掉下一句﹕「勤洗手,勤清洁。再会。」
  在数十名警员保护,及喝倒彩声之下返回政府总部。
  「特区政府无耻﹗」
  「特区政府无耻﹗」
  「莫视市民性命﹗」
  「莫视市民性命﹗」
  「特区政府无耻﹗」
  「特区政府无耻﹗」
  「莫视市民性命﹗」
  「莫视市民性命﹗」
  「下台﹗」
  「下台﹗」
  就是这样,民眾呼怨直到天空都完全的黑了才渐渐的平息。
  民怨,再被推到另一个高峰。
  然而,有专家指政府这一次有意隐瞒疫情,不单只不能防止爆发公眾恐慌。反而会令市民有更多的恐惧猜测﹗恐慌会在市民的大脑间感染开去。
  假如,香港市民是欠了点理性的野蛮人,相信现下已经暴动了吧?
  不幸的,事实将政府的慌言一一踢破。
  注意个人及公卫生,有效阻止不明病毒扩散?
  说谎﹗
  发热求诊的人数亦愈来愈多﹗
  香港现在已进入流感高峰期?
  说谎﹗
  死亡上升人数超出了正常预计的三倍。
  结果,即使再笨的人,亦知道香港市区中已爆发了一种比沙士更可怕的病毒,一发不可收拾。
  最终,社会开始混乱。
  恐慌爆发﹗
  市面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食物、药物抢购潮。
  恐惧,亦将人性的自私放到最大﹗为了一片麵包都可以将对方打死,已经不再是外地独有。
  无良商家刻意将药品、食物的价格推高市场价格的四倍﹗
  另外,有人明白恐惧在群体压力之下,会出现加乘现象,人愈多,只会听见更多更多恐怖不实的传闻,部分市民开始会孤立自己。独自的胡思乱想,将自己迫得疯疯癲癲﹗
  剎玛利亚防上自杀会表示,过去的一星期,每一条热线都是繁忙爆满。有学者担心,香港会出现自杀潮。
  一片大战前的肃杀,就充斥了整个香港。
  四月下旬。
  罗约翰教授于一月已经自行成立了专案小组调查这次的不明病毒肆虐事件。
  而小组的核心成员就是他四名最疼爱的学生——彭振宇、潘小莉、蒋文刚、李伟文。
  其实教授一早洞悉了先机,他早在一月时,就估计疫病来得很不自然。单是短时间内令发热入院人数上升,已经来得很不寻常。因此,他先联同李伟文作初步的调查。最后,他们的结论就是否定了沙士及流感病毒引起是次事件。
  同时间,教授已早就警告了政府,有一种不知明的病毒可能在香港蕴酿中,非警告市民不可。
  然而,教授绝想不到,政府竟然隐瞒事实,将事件归咎在沙士及流感病毒上。
  最终酿成了今时今日的境况。
  教授对情况相当之不乐观。根据于三月头开始,有大量病人死亡,教授估计病毒开始突变,变得更有毒性、更有传染力及破坏力。而且,情况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只会愈来愈多人受感染,各区大小医院最终会爆满。
  病毒最后会变成那一个境地?
  不能想像。
  只知教授已经有点疲累。
  这份差事,比起沙士时更困难。
  因为这一回,教授对病毒完全摸不着头脑。
  病毒源头?不知道。
  传染方式?不知道。
  突变原因?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
  …………
  一切的工作就只能在一堆问号下进行。
  而且,更要跟时间、跟病毒比赛。
  「难道,要用最后的法子?」教授时常说道。
  那法子就是等待病毒多次变种,最后变出一种毒性最低,不至于将人类直接杀死的突变型,就如感冒菌一样,渐渐的变成了一种可以跟人类共存的病毒。
  可是,到时究竟要死了多少人才会出现这个突变型?到底要多少个国家完全的崩溃才会出现突变型?
  只知,机率只有亿份之一。
  幸好,教授并不是孤军作战。
  会议室,五张疲倦的脸孔,严肃的气氛。投映器投射出令人绝望的数据。
  由开始出现病人死亡个案的三月起,截至现在已经超出了沙士时的总死亡人数。
  恐怖的事实。
  眾人都背上都被泠汗沾溼了。
  李伟文弄一弄清嗓子,道﹕「经过过去两个月的调查,我跟阿刚初步推测,病人之间可能是透过近距离飞沬传染。但暂时不会排除是透过空气传染。」
  眾人点了点头。
  他们对不知明病毒的了解,就只有那么多。
  然而,却不是他们没有能力去再深入调查分析,而是他们只能透过有限的资料去进行调查。
  说到底,他们不是官方组织。政府一早垄断了有关病毒的资讯流通,目的是防止爆发大眾恐慌。公立医院亦不会跟教授他们合作,提供患者的身体组织样本。
  因此,他们根本就难以去掌握、摸清病毒的底牌。令调查工作于近两个月来几乎停济不前。
  幸好,他们亦有唯一的渠道,得到有限的资讯。
  刘俊彦,美国华人医生,传染病的专家,亦是香港医学界最恶名昭彰的老狐狸刘裕昌之子。年青,有干劲。
  跟其父亲绝不一样,刘俊彦有一颗侠骨仁心。打从香港出现不寻常的入院人数开始,就相当之关注香港的情况。
  刚好,那时刘俊彦所工作的医院亦出现同样的情况。
  于是刘俊彦主动跟笔友蒋文刚联络,交换两地的情况。就这样,开展了跨地区的合作。
  合作初期,刘俊彦将部份当地患者的体液样本、毛发、口腔组织,甚至粪便都透过速递来到教授等人手中。
  于一月中,李伟文先后证实了这些身体组织样本对沙士病毒及流感病毒呈阴性反应。因此,教授有确实的证据去警告政府。
  可是,于近两个月的合作,刘俊彦那方受到多方的限制。当地的医院亦採取了资讯封锁机制,令他不能再将患者的组织样本速递给教授。
  巧合。源自于共同的病毒。
  「教授,到现时为止,我们急需要患者的血液,再分隔血液中的病毒」彭振宇口吻相当之肯定﹕「这个方法才是最快」最直接去断定是那一种病毒引起是次事件。我们时间无多了。」
  教授点头,呷了口已经凉了的柠檬茶﹕「我明白。可是,现在刘俊彦亦不能擅取病人血液。听说,当地医院已经被军方介入。」教授托起头,若有所思﹕「难不成,振宇你有其他渠道。」
  「对。」
  教授、彭振宇四目交投,揣测了彭振宇的心思,立时板了口面,道﹕「该不会是老狐狸吧?」
  「抱歉。」默认。
  那条渠道就是浸会医院的院长刘裕昌。
  「浸会医院是私立医院,我想,大概不受政府管束,可以更容易得到患者的血液。」彭振宇。
  一直以来,教授对刘裕昌绝无好感,全因他把医治视为一门生意。最明显不过的,就是他致力于跟姚氏药品企业合作,开发出比市场价格贵四成但却效能差的癌症药物。刘裕昌往往喜欢「劝说」那些富有,但又徘徊于死亡边缘的病人注射此类药物。他就是把玩人们的「人之将死,对生命发出最后渴求」的心理,将价钱推得更高,大赚一笔。
  教授一开始绝无一丝跟他合作的念头。只因这个老狐狸所耍的手段相当之无耻。
  可是,到了现在他亦不得不考虑跟刘裕昌合作。
  只因面临全民危机,实是不能再有更多的犹豫。
  「好吧﹗振宇你跟他联络。」教授无可奈何的回应。
  「是。」彭振宇笑笑。
  「这个方法,往后的交易就光明正大不过﹗」彭振宇心中暗道。
  回家。一座复式豪宅,富丽堂皇。可惜,欠了点热闹。
  近半年来,眾人的工作都突然繁重了。
  而梦瑶亦为不知明病毒肆虐事件四出奔走採访。很多时,这间屋子都是丢空。
  「说好了,今天要吃你的小菜呢?」彭振宇对着空空的房子叹道。
  彭振宇张眼饭桌,看见四碟小菜,井井有条的放在饭桌的转盘上。
  他上前,摸摸碗边,凉冰冰的。然后拿上桌上的便条﹕
  「亲爱的振宇﹕
  抱歉,今天公司突然指派我返回直播室。不过,我没有爽约啊﹗桌上的小菜是我弄的。你跟那个挑剔鬼教授记得要翻热后才好吃食哦﹗坏了肚子可不要怪我呢。
  爱你的梦瑶」
  很温柔体贴的女人。
  彭振宇笑笑,笑得很甜。一脸幸福男人的样子。
  食物翻热了后,彭振宇开动了电视,刚好播放了十一时三十分的晚间新闻。
  女主播声音甜美,不徐不疾点出是次新闻的要提。同时间,亦令彭振宇会心微笑着。
  「晚安,我是赵梦瑶。」电视中的她,微笑,但依旧酷酷的。
  「晚安,我的宝贝。」电视外的振宇和应。虽然二人分开在不同的地方,但,情感的联系却不被地域所限。梦瑶刚刚对望镜头的一刻,二人就彷彿就来了个很深度的眼神、情感交流。
  手中暖暖的晚餐,洋溢出梦瑶的心意。今夜家中虽然独自一人,但不至于孤独难睡。
  「本地新闻,今日再有三名居住在旺角富恆大厦的居民发烧入院。现时为止,已经有三十名富恆大厦居民入院治理。有学者指出,富恆大厦可能爆发出疫症,促请政府落实隔离措施……」
  奸狡的人,自然会吸引同类型的人。
  只知道,彭振宇虽奸狡,但世上亦有人比他更奸。
  就是刘院长,刘裕昌。
  其实就在彭振宇成名一天起,刘裕昌就看中了他是一名人才。可以为自己生财的人才。
  某天,刘裕昌要求彭振宇为他研究一种新式的麻醉气体,用于手术时更有效的将病人进入昏睡状态。
  但,彭振宇知道,动手术时根本用不着如此猛烈的麻醉气体。猛烈的程度,几乎可以将一头猛兽昏倒。要是用在人类身上,更有出现急性中毒的可能。
  即使最近的研究结果已经将麻醉气体的毒性减弱。然而,根本不能用于医治病人。
  但是,彭振宇倒不需要知道麻醉气体的真正目的。他在乎的,是在交易之后户口中多了一笔可观的金额。
  交易是暗地里进行,然而,现在彭振宇却借跟刘裕昌合作调查不知明病毒一事,令他们之间的交易更来得光明正大。
  只要,李伟文不要从中作梗就可以了。
  翌日。星期四的下午。浸会医院。
  压止不了的不明疫症,医院堆满了求诊的病人。
  彭振宇先穿过了急症室。张眼过去,没有一张椅子是空、没有一位医生是间着、连登记护士亦忙得手都要快断了。
  而空气亦很混浊、闷焗。夹杂了阵阵臭味,害得彭振宇想吐。
  而求诊的病人,绝大部分都脤红了脸,眼神迷茫恍惚,似是吃了迷药。久不久,他们会打个嗝,吐出浓烈的臭胃气。
  忽然﹗﹗
  门外警笛声急急响起起﹗气氛一下子亦绷紧起来﹗原本大白光的急症室,亦被外面的救护车警灯照得阵红阵蓝。
  眾人东张西望,不知道发生了甚么紧急事情。只知道气氛霎时变得如战场,急症室的医护人员亦彷似披上了战甲,一队士兵似的衝锋陷阵赶到急症室大门。
  而门外一个又一个的急救员拖着染血的担架高声呼喊。
  彭振宇看得傻了眼﹗一时间数不了究竟有多少个血担架进出进入,只知道,急救员经过的地方,地上被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别挡路﹗别挡路﹗别挡路﹗」急救员推着担架。
  担架卧了一个血人,跟彭振宇四目交投。
  一股寒意,自他脚趾传上大脑﹗
  出了意外?
  车祸?
  黑帮撕杀?
  彭振宇很迷茫,只听见一段新闻报道。
  「……下午三时三十分,旺角富恆大厦发生家庭暴力案。男户主手持五吋长利刀,先后将女户主、儿子及女儿刺伤。然后,再袭击邻居,最后被警方当场击毙。而女户主由于头部中刀,送院前证实不治。其馀伤者已经送往侵会医院抢救……」
  刚刚是家庭暴力案的伤者?
  彭振宇努力回想刚刚跟他有眼神接触的伤者。
  怪了。除了满身刀伤,身上似乎亦有不少呈锯齿形的伤口。就好像被……被咬去了肉块。
  「该不是家庭暴力案吧﹗」彭振宇满心怀疑。
  彭振宇很慌,他不管本身要约见刘裕昌。总之他现在很想喝一杯很浓很浓的咖啡。
  对。两倍的咖啡因,喝到令人手震的那一种。
  食堂。他努力的冷静,回想刚刚的事情。
  如果没有眼花,他真的看见伤者上有很多大少不一的咬痕。
  可是他不明白,一个现代社会,为什么会有人被咬得如此体无完肤。
  很可怕。
  而且满有疑点。
  连日来,一共有三十名来自旺角富恆大厦的居民皆因发烧入院治理。而正正就在今天,发生了伦常惨剧。当中该不会有关连吧?
  充其量,只可以说有居民被连月来的无形恐惧迫得疯了。又用刀又用咬的方式将身边的人干掉﹗
  「一定是这样。」乾掉咖啡「一定是这样。」
  各各各﹗各各各﹗
  「请进。」
  彭振宇推门,房内扬出满有高尚品味的英文老歌跟令人精神放松的香味。
  他看见,头已化白,顶着肚腩的男人,很有间情逸志的打起小型室内高球。
  「噢﹗你来了呢﹗」刘裕昌拨拨球桿,一桿入洞,﹕「yes﹗」
  气氛跟急症室截然不同。
  无他,刘裕昌不问世事,顶多会关心自己赚了多少。
  彭振宇自行坐在客人位上。
  刘裕昌举起一瓶82年的红酒,道﹕「要喝吗?」
  「不必。」
  他自斟一杯。
  「听说,最近你们已经改良了麻醉气体的毒性呢﹗」刘裕昌笑笑。
  他的笑容似是慈祥,但彭振宇却感觉到一种笑里藏刀的奸狡在他的笑容背后。
  每一次彭振宇看见他的笑容,心中有点毛毛的。
  「对。不过今天不是讨论这个。」彭振宇刻意的别过了头。
  刘裕昌摇摇酒杯,笑笑﹕「我知了。你们的教授想通了吧?」
  「对。」
  「那太好了,以你们的才干,加上我儿子的帮助。定大有作为。」
  「你儿子?」
  各各各﹗各各各﹗
  门外有人敲着门。
  「卡嚓﹗」步入的是一名年青人。
  而刘裕昌面上亦表现出少见的表情。父亲的慈爱。
  「爸。」
  「我的宝贝儿。」
  二人拥在一起。
  彭振宇亦上前,打个招呼。
  那个叫刘俊彦的年青医生,比彭振宇高出半个头。外表俊朗,一身古铜肤色,充满加洲阳光的气味。
  「阿刚跟我提过你。」彭振宇笑道。
  二人握手。
  「你就是彭振宇吧?」刘俊彦广东话不大纯正,有点西方口音﹕「你的名声在美国亦很响亮呢﹗」
  两位天才撞见,自有说不完的话题。
  渐渐的,将刘裕昌忘了。
  「哈……你们别说个不停吧﹗今天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商讨呢﹗」刘裕昌笑着,搭起了二人的肩膀。
  「爸,抱歉了。」刘俊彦笑笑﹕「由今天开始,我返回香港帮助爸爸。」他对彭振宇道。
  「嗯﹗听说你那方亦受了不少阻碍。」彭振宇。
  「对。」刘俊彦严肃起来﹕「因为军方已经介入全国的医院。一切资料都已经被军方封锁起来。而调查病毒的工作,就交由军方的化武小组去处理。简单说,我的工作被限制,只可以治理病人。」
  「了解。」
  刘俊彦难为情的笑起来﹕「可是,我性子就喜欢寻根究底。于是我索性回港跟你们会合。」
  「欢迎你。」彭振宇道﹕「但是为什么军方会介入呢?事情……有那么糟吗?」
  刘俊彦叹出了口气﹕「无可想像。只知道,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摸清病毒的牌子。它来得很快,很猛,几乎各个洲份都出现同类的情况。军方就怀疑是恐怖份子发动的生化袭击。」
  「我明了。因此军方就介入了。」
  「对。」刘俊彦道﹕「而且,上月起,新奥尔良出现暴力衝突。」
  彭振宇眉头一锁。
  「最巧合的,新奥尔良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之一。」
  猜中了。
  令彭振宇心中更寒。
  「可是,当地的报道就指只是种族衝突。」刘俊彦。
  「俊彦,今天有看新闻报道么?」彭振宇。
  刘俊彦点头。
  不会是巧合。
  凝固了空气的肃静,被刘裕昌打破﹕「或许,你们要知得更多更多。」
  刘俊彦跟彭振宇满有狐惑的回望。
  「因为,我比谁人都更清楚。」
  (待续) 第三十三章 觉醒 (中)   浸会医院比想像中大得多。在刘裕昌的引领下,他们走到了一个秘密地方。自动的机械门,需要辨认刘裕昌的瞳孔才能开啟。「需要那么隐密吗?」彭振宇心中暗道门一开,他又看见又有一扇门在面前。双重密室。他们一进入,就被要求穿上一套打生化战争才会穿的生化保护衣。而四周的通风口飘出乳白色的气体,即使隔了个面罩,彭振宇都嗅到了刺鼻的消毒药味。「这是第四级病毒保护衣呢﹗」刘俊彦疑惑的道﹕「爸,你从那里得来?」「这些设备只是冰山一角,少说亦用了过亿吧?」彭振宇环视四周。「爸,医院的收入亦不会过亿吧?」刘俊彦愣一愣,心想该不会是贪污得来的黑钱吧?「这里一切的设备,全都是姚氏药品企业的资產。」刘裕昌戴上头盔﹕「姚氏药品企业主席视之为重点投资计划。」「投资?」刘俊彦大骇。「计划?」彭振宇锁眉。「来吧﹗」门又开了。眾人又走到另一个更大、有更多先进医疗设备的密室。眼中有为数约十多个穿起保护衣的人员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寂静,但仍感受到当中的繁忙气氛。保护衣闷焗感觉令彭振宇很不舒服。大概是幽闭感、耳边的寂静,勾起了刚刚的恐怖「家庭暴力案」,那个浴血的伤者。总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就跟那件案子大有关连。「到了。」眾人立在一个大玻璃窗前﹗彭振宇跟刘俊彦忽然丧失了最基本的呼叫能力﹗因为卧在大玻璃窗后的人,令他们大吃一惊得不知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情绪。「爸…………那个是……?」那个大玻璃窗后的人,根本就不能再给予万物之灵「人」这个高贵的称呼。改叫作「人乾」还可以说得过。他就好像卢旺达的飢民,瘦得皮包骨,枯枯黄黄的,将原本正常大小的头颅特显出有一种胀大了的错觉。微弱的呼吸,腹上缓缓起伏。可是他的生命很强韧,薄弱的呼吸声似乎穿透了玻璃窗再来到眾人的耳内。但最令人惨不忍睹的,就是他身上有不少的地方插了喉管,即使后脑亦插了两根。那些管子阵白阵红,又或是时蓝时绿。不知道是从身体中抽了甚么,又或是将不知名的东西灌入他身体。他身边,有四个同样穿上保护衣的人员在纪录男人的状况。彭振宇看上去,那些仪器根本就在吸乾那个男人的生命,绝不是为他续命。纵使隔了一个面罩,彭振宇隐约的看见刘俊彦的面色铁青,甚是难看。大概想像不了他得了甚么病。「还记得三年前,美国摄製队于雨林失踪的事件吗?」刘裕昌。彭彦二人如梦初醒,一同点头。「他就是事件中的生还者,陈彼得啊。」彭振宇沉起了眉头,脑中似乎对这个名字甚有印象。「那么,他跟整件不明病毒肆虐事件有任何关係?」刘俊彦。刘裕昌缓缓的道﹕「他的身体怀疑带有这次事件的病毒啊﹗」彭振宇跟刘俊彦几乎于同一时间惊呼大叫,二人立时屏了气息,等待刘裕昌交待陈彼得来歷。「你们都惊讶吧?对,起初我亦跟你们一样。当时,大概是年初,亦即是不明病毒爆发的初期。陈彼得刚刚回流返港,而他从前是我的旧病人。刚好,那时他的肝病亦復发,于是就找我求医。在我抽出他的血液化验时,我几乎吓到昏倒。因为他血液中竟然存有一种不知明的病毒。我敢相信,以我的知识,甚至世界上任何一本的书籍,都没有记戴这个病毒﹗而当我们其后跟他做一个病毒测试时,他竟然对是次事件的不明病毒呈阳性反应。」甚么?甚么?甚么﹗任何人的耳中都徘徊不散的响起这句话吧。一时之间,彭振宇被搞得头大。「言下之意,他身上的病毒,就是是次事件的不明病毒?」刘俊彦大骇。刘裕昌﹕「对﹗」彭振宇大骇一下,立时觉得眼前的男人就是一个除时会爆发的生化炸弹﹗
  「那么他就是是次事件病毒源吗?」
  「就是他散播病毒?他是怎样将病毒散播盟去?」
  「他的体液?性接触?就好像爱滋病一样?」
  「慢着﹗慢着﹗他……他是从那里感染得来?」
  彭振宇跟刘俊彦急切的想知道事件来龙去脉,一时间,二人轮流连珠炮发的向刘裕昌发问。
  「暂时不知道。」相当之令人失望的回应。
  「根据,我在美国时医治病人的经验,一般病人被感染了数日后会出现发热症状。」刘俊彦两手敲打眼下的键盘,噠噠噠声,电脑显示出了陈彼得过去三个月的平均体温﹕「可是,他的平均体温仍处于正常水平。」
  「这一点最令人震撼,因为我怀疑他身上带有对病毒的抗体。」他不徐不疾。「他已经被感染了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可是仍然未出现任何病徵。初步估计,他身上有一种可以抑制病毒的抗体,因此到现在仍未病发。但仍然需要作进一步的化验。」
  这个消息更来得震撼。
  一时间,彭振宇脑内一片空白,竭力的将所得的资料串连在一起。
  此时,刘裕昌露出了微笑,他道﹕「那么我们便有希望了﹗希望他身上确实存有抑制病毒的抗体,那么我们就有方法去竭止疫情。」
  但是刘俊彦却表现得不太乐观﹕「可是我的看法,即使他身上有抑制病毒的抗体,但是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种。原因有太多因素,例如血型。」他顿一顿又道﹕「而且,我亦担心,如果病毒是透过人传人的方式扩散,恐怕在他感染病毒的一剎那,他已经将病毒传到很多很多的地方。所以才引致今天的局面。」
  眾人点头。
  「亦因如此,他被改了一个代称。」刘裕昌深吸一口气。
  「超级带菌者。」
  「说实在。」刘俊彦摸着大玻璃窗,叹了口气﹕「爸,我觉得你治疗陈彼得的方法,根本就是抽乾他的生命。」他严肃的回望刘裕昌,道﹕「我绝不希望看见病人终日活在痛苦之中。」
  刘裕昌笑笑,没有回应。
  「虽然他大有可能是散播病毒的原兇,但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彭振宇心中暗道﹕「超级带菌者大概不是真正的病毒源。要从他的背景开始着手调查。」
  其后,刘俊彦先返回自己的岗位,开始他漫长的工作。
  而彭振宇跟刘裕昌却仍然留在原地。
  彭振宇心中有很多疑问,为什么姚氏药品企业会视之为重点投资计划。
  这里的设备,几乎可以媲美美国疾病及预防中心,造价以亿来计算。彭振宇不得不佩服投资者的胆色,现在香港正处于经济萧条,姚氏主席姚万基亦不惜工本的投资,风险之高见证了他的个人胆色。
  但是,如一不小心投资失败,那姚万基的企业就会付之流水。
  当然,彭振宇揣测得到姚万基甚有投资远见,他定是看中是次疫症背后的无限商机。
  「你的儿子走了,大可以放心说吧。」彭振宇摊摊手。
  保护罩之下,彭振宇看见刘裕昌奸狡的笑了。
  「我儿子嘛,他比我更聪明。可是为人就是太刻板。」
  「我要重点。」彭振宇有点不耐烦。
  「彦啊﹗他只会救人,却看不见每一个病症背后令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只要找对了伙伴,金钱名利就垂手可得。」说罢了,刘裕昌轻轻的搭在彭振宇肩上﹕「现在,只有我们才知道超级带菌者的存在,我们所知的一定比其他人多。以你再加上彦的智慧,跟姚万基无限的财力,一定比其他人更快的研究出疫苗。哈……哈……」刘裕昌已经听不住了内心对金钱的慾望,就大笑起来﹕「当全世界只有我们才有疫苗,那种需求量是何等的庞大﹗」
  「难怪姚万基愿意一掷亿元投资,回报几乎会以百倍来递增。我猜,姚万基一定会推高市场价格,大赚一笔。」彭振宇淡道﹕「可是,你儿子一定反对将救人视作为商业利益吧?」
  「所以啊,我根本没有算他的一份。」刘裕昌﹕「只需要他的脑袋就行。」
  连自己的儿子都利用,果真是老狐狸。
  「不过这样,现在这个情况一定要上报给卫生署,不排除我会这样做呢﹗」
  刘裕昌瞇起了两眼,像是穿透了彭振宇的心思,阴惻惻笑道﹕「彭振宇啊彭振宇﹗我知你喜欢事业成就的虚荣感。可是我只在乎的是实实在在的金钱﹗虚名麻,我全数给你就是了。」他彷彿化身成魔鬼,不断对彭振宇作出罪恶的试探﹕「事成之后,你会分得应得的一份之外。全世界都会认定你彭.振.宇就是救世主。……嘿嘿嘿嘿……怎样?心痕痕吧?作个交易?还是向政府上报,一手毁掉飞黄腾达的机会?」
  任谁都敌不过金钱、成就诱惑。只要敌不过试探,罪就会伏在门前,永久跌入无止境的黑暗。
  魔鬼似的刘裕昌的成就诱惑,听得彭振宇心内痕痕的。再次触动了彭振宇内心深处,最黑暗的性情。
  「他」再次觉醒。
  「嘿。有趣。」
  就这样,以全人类生命作赌注的赌局,正式开始。
  「他」又再唆使彭振宇。
  每每彭振宇入睡之时。他总会看见那个面戴磨沙玻璃面具的男人在作很多很多噁心的实验。而另一个自己却在一旁大声呼喊﹗大声喝骂﹗
  「他」跟良心的角力。
  =======
  四月下旬。
  因感染不明病毒而死亡的患者,已经突破六百大关。是为沙士时期总死亡人数的两倍。
  市民持续恐慌,有极端团体鼓吹杂体自杀行动。
  社会动盪,出现零星暴力事件。
  五月初。
  世界卫生组织公佈世界各地不明病毒的情况,及商讨将受侵袭的地区或国家定为疫区。
  香港特区政府突然公佈最新的感染病徵,上月底起,部份病者身上开始出现痘状红疹。有学者指,病毒可能已变种。
  五月中。
  世界卫生组织警告,疫情于未来的三个月内仍然不能竭止,指出不明病毒可能超出了人类的医学控制范围。
  美国,新奥尔良暴力事件升级,当地传闻出发生人食人的现象。同类情况,于俄亥俄州开始出现。
  香港,零星暴力事件仍然发生。有跡象显示,此现象从人口密度高的地方向外扩散。另外,据卫生署最新公佈消息,因感染不明病毒而死亡的人数下降。然而,各区医院却不停接收发热求诊的个案。
  五月下旬。
  美国多个州份出现暴力事件
  中国重庆,爆出人食人传闻。三日后,重庆从中国境内消失,化成一堆灰烬。
  香港,社会气氛日渐紧张。有议员提议香港要实施戒严。而港府亦下达指令﹕市民如非必要,晚上切勿外出。夜晚气氛十分肃杀。
  六月。
  香港,感染不明病毒而死亡的人数大幅下降。有学者指病毒可能变种出毒性最弱的一种,不至于将人直接杀死,可是到现时为上仍然未有一个成功痊癒的个案。此外,发热求医的人数仍然上升,九龙区医院开始爆满。
  医管局表示,不排除取消员工休假,以应付庞大的求医人数。
  有前线医护人员投诉,现在没有一件保护装备可以提供足够保护。
  七月。
  有阴谋论者指是美国暗地里进行生化实验引致是次事件。美国面对各国压力,经济急挫。传闻美国为了转移视线,计划动用核武,剷除邪恶轴心国。美国将军力调动到波斯湾地区,当地局势十分紧张。
  香港。政府处理事件态度仍然缓慢,各个政党反对港府等候中央的疫情控制指示。而港府亦公佈了最新的疫情,指有信心可以在未来的三个月中将疫情控制。另外,亦公开了病者的最新病徵,指出病者于后期开始出现精神失常的现象。
  同月。
  彭振宇研究失败。
  没有任何足够的数剧证明,超级带菌者身上有消灭病毒的抗体。
  刚好,对头人李伟文于同一时间得出了研究成果,比他更快的揭开病毒其中一张的底牌。
  他妒忌,他愤怒。明明自己比李伟文得到更多有关病毒的资料,为什么进度会比自己快?
  难道,从超级带菌者作研究的起点,是错误的方向?
  也许,彭振宇要想办法,得到更多李伟文的研究秘密。
  那么就要接近李伟文身边的助手。
  潘小莉。
  忙碌的工作,令人与人之间的关係愈来愈远。同时亦是二人感情的大考验。
  彭振宇,赵梦瑶,两个工作狂。不是男方放工回家,就是刚好女方上班。初时,每当在家中撞巧了上下班交接的时间,二人偶然会亲一亲,联络感情。可是现在,却省了这步骤。难怪的,一个累得想死,一个就忙着上班,一切来得简单就最好。
  情冷了。
  加上,彭振宇最近开始亲近潘小莉。
  因而成为了二人之间的裂缝。二人更曾经因为潘小莉而吵过不少次架。
  可是,梦瑶却不想放弃彭振宇。这自有她的原因。
  很久都没有到过潘小莉的家。
  彭振宇算算指头,都少说已经有三年多。
  「叮咚﹗」
  门铃响起。华丽的大门被打开,然后嗅到了一股香气。独特的洗发精味。
  「嗨﹗」彭振宇笑笑。
  站在门后的潘小莉大喜,热情的将彭振宇带入屋中。
  只听得,屋中尽是狗吠声。彭振宇眼底下就是四隻围着他团团而转的金毛寻回犬。
  狗儿表现相当之热情,似乎相当之掛念这个一别就是三年的旧主人。
  潘小莉的心亦很想彭振宇再次回来这个家中。
  「怎么了?你的伤还好么?」彭振宇表现很亲切,流露出男朋友独有的关爱。当然,是装出来。
  潘小莉笑得很欢喜,彷彿手臂上的伤都已经不会再痛似的,道﹕「已经好了很多呢﹗」
  彭振宇笑笑,看着四隻活蹦乱跳的犬儿﹕「那就好了。」他瞧一瞧身旁的藩小莉又道﹕「小金毛很可爱呢﹗牠们怎会咬人啊?」
  「牠平时很乖啊﹗」潘小莉抱起其中一隻犬儿,很怜爱的轻抚着,续道﹕「最近连其他三隻小狗也有突然发狂的现象。除了这样……」她拨弄犬儿的毛发,道﹕「你看。」露出了一斑一斑的红疹。
  「这是什么?」彭振宇。
  藩小莉轻叹道﹕「医生说只是普通的皮肤敏感,药物也服完了,但仍未好转。牠们好像得了怪病一样。」
  彭振宇亦俯身轻抚了犬儿的背上。只要轻轻一扫,竟然扫得一手也是金毛。露出了一斑斑的红疹。
  「怪了。怎么跟病者的特徵相像呢?」他搓着手中的金毛,沉思﹕「宠物,跟病者有相同的病徵?两者有甚么关係?」
  此时藩小莉低下头来,垂下了如水晶般剔透的泪珠。彭振宇拍拍她肩膀说道﹕「小莉不用那么担心啊﹗让我把牠带到研究所找出原因吧﹗」
  潘小莉立时破涕为笑的道﹕「谢谢你﹗」
  说罢了,她依偎在彭振宇的肩上。
  唔?
  潘小莉那双36d的乳房贴在彭振宇的臂上。刺发了男性的本能。
  只见潘小莉对彭振宇的到来似乎有所准备,穿了一件白得几乎透视的上衣。她那带有催情作用的体香,配以极度挑逗性慾的长腿。令彭振宇不自觉的回想起,当年二人交往之时的荒淫夜生活。
  加上酒精的刺激。
  久违了。
  今晚,要好好的重温一下。
  缠绵游戏直到凌晨时份才完结。
  久久没有跟身材姣好的女人缠上一夜,彭振宇干得特别起劲用力,整张身子亦披上了薄薄的汗水。
  而潘小莉亦被操得累死,在床上呼呼入睡。
  机会来了。
  现在是偷偷的潜入潘小莉电脑的好时机。
  花了这么多的步骤跟精力,为的就是现在一刻。
  他动身下床,裸着身子,动起猫步的走到电脑前。
  「咚﹗」电脑被悄悄的打开。房间之中泛起了阵白阵蓝的光茫。
  彭振宇细细的敲打键盘,连呼吸都很轻,心怕吵杂的声音会将潘小莉吵起来。
  无他的,在作窥心事的人,精神会自然地绷紧,自然地会担惊受怕。
  近来,彭振宇渐渐的在病毒专案小组中将自己孤立。原因就是他跟其他人的研究方向是两码子的事。他专注从超级带菌者身上找出病毒的秘密。
  因此,其他人都不知道彭振宇的研究进度,即使教授亦没有过问。
  当然,彭振宇亦不知道其他人在作甚么。他对自己相当有信心,不出数月就会一鸣惊人。
  谁知,他的研究最近陷入了胶着。他在超级带菌者身上根本就找不出甚么来。只发现超级带菌者身上的抗体很特别,就是只能抑制体内病毒的繁殖,而不是将病毒彻底的消灭。一向自负的他,当遇到研究的死位时,他的老毛病又发作了,总是找出超级带菌者的抗体可以抑制体内病毒繁殖的原因。
  这样,就将他迫入了研究的死位。
  相反,李伟文为首的一方却发现是次大规模的疫潮竟然是由一种类似天花的病毒引起。
  那是一种本已经被人类消灭的病毒,多么令人震惊的发现﹗
  因此,被命名为拟似天花。
  令彭振宇感到很不服气。
  他一定掌握了另一个秘密﹗彭振宇心中恨恨的道。
  为了登向事业的高峰,他不得不用上卑鄙的手法。
  潘小莉家中的电脑可以连接到研究所中李伟文的资料库。
  花了不少时间跟潘小莉重新建立关係。为的,就是从她身上得到进入资料库的密码。
  在琳瑯满目的档案中,彭振宇总是找不了李伟文的资料档。难怪的,他现下心情战战竞竞,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是集中在四周多于眼前的电脑。只要身旁多了半点杂声,他的全身神经就会被拉动一下。
  「胡﹗」
  「﹗」
  彭振宇急忙回头﹗发现房间除了熟睡中的潘小莉外,就别无他物。
  当是那个「胡……胡……」的声音却彷彿是在这个房间中徘徊﹗而且乍听之下,极像粗重的呼吸声﹗
  该不会是潘小莉的呼吸声吧?
  一定是精神紧张。彭振宇这样的想,回神在电脑上。
  良久。
  他终找到了李伟文的资料档。
  一按之下,又是琳瑯满目的条目。看得他的眼睛都化开了。
  该从那一方着手?
  此时,彭振宇看见一个加密档案。他咧咀一笑,心道﹕「找到了。」
  愈是需要保密的东西,当然愈是需要防护。
  就是那么简单的逻辑。
  可是,所谓的资料加密在彭振宇面前都只是多了一步多馀的步骤。三两个手势,内里的重要资料就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
  彭振宇的心情就好像拆开一件礼物那么兴奋。
  然而,接下来的事很快就将他那亢奋的心情压下来。
  开啟。
  彭振宇的血液几乎要于一秒内凝固。
  他只是随手打开其中一个档案,就发现是刘俊彦的医学报告。
  而档案的接收时间就显示是二零零五年的七月。一年之前。
  彭振宇细看当中的资料,心中更是愈想愈心寒。
  渐渐地,他竟然喃喃的唸起当中的内容﹕
  「不知从那时开始,我所管辖的医院中经常接收了途人被野狗袭击的个案。本来一个月中有四至六宗实属平常。但是如果将过去三个月的数据放在一起,就不难发现当中的被袭人数是持续不断上升。如果将整个纽约市医院,被野狗袭击而受伤的人数综合一起的话,短短三个月内就上升了5%。很不寻常的现象。
  先说伤者。一般的伤者在被咬之后,伤口都立即发炎,而且极速被细菌感染。然后身体会对抗外来的细菌,而令伤者发烧。
  起初,我估计事件因由是由狂犬病而起。可是我从伤者之中作了狂犬病的病毒测试,但是显示呈阴性反应。
  即是说,否定了是由狂犬病引起。
  那么是由那一种病毒令野狗袭击人类?」
  「胡﹗」
  「﹗」
  怪声再次响起﹗
  该不会又是自己听错了吧?
  彭振宇立时四处张望。依然是别无他物。
  但是,这次他就听见得更清晰,是一段犹如野兽的呼吸声。
  不﹗多半是听错﹗
  「我明白了,李伟文大概得到了这些资料。然后,大胆的进行了不同的动物病毒测试。」说罢,他的精神又回到报告上。
  「一个月过去。被袭击的伤者一直都不能够出院。我发现到,他们的淋巴系统被病毒破坏,丧失了处理废物的能力,令身体团积了大量生理废物,部分病人开始出现肝衰竭的现象。
  自上月起市政部门进行捕捉野狗的行动,被袭的伤者人数虽然下降。可是被家养宠物袭击的人数竟然上升。明显地,问题不是单单由野狗引起。而被宠物袭击的伤者一般而言,伤势比较轻微。但是我接到了其中一个案,案主于被袭后一个月伤口不能痊癒,而且开始出现被野狗袭击的伤者类同的病徵。
  而据伤者指出,他们的宠物于某天突然失常袭击自己,但一段很短的时间过后又回復正常……」
  看到此处,彭振宇打了一个哆嗦。
  他努力的将野狗袭击途人、宠物发狂、伤者的病徵串连在一起。
  难道当中有一个时序?
  野狗跟宠物之间有任何关连,引致同类的现象?
  但是最令彭振宇心寒的就是宠物突然发狂一事。
  潘小莉不就是因此而受伤的吗?
  「胡﹗胡﹗胡﹗」
  彭振宇心寒得不想再看下去。
  「十一月。
  我想,纽约市中可能已经爆发了一场不知明的疫症,而且是由动物引起。我怀疑,这种病毒先是由动物之间开始传染。因此,野狗及宠物先被感染。然后,再由动物袭击人类的方式,将病毒传染给人类。
  但是,我一直最害怕的事情,恐怕已经开始发生。病毒已经在人类之间扩散,大概是因病毒以几何级数的速度突变。愈来愈多的病者因久久不能退烧而求诊了。
  另外,我跟动物医学协会开了一个会议。他指出原来早在半年多前,纽约市多间宠物店突然被一种不知明病毒侵袭,所有宠物得上了古怪的疾病。最大的病徵,就是宠物的皮肤上长出了红疹及大量毛发脱落。据了解,当宠物受感染时,外表没有太大病徵,而且更有一段颇长的潜伏期,可能是三个月、四个月不等。只知道,协会那一方刚完成了一个调查,几乎所有被访对象的宠物于七月时开始病发。
  不某而合的是,七月至八月间,亦是接到了人类被动物袭击的个案。很有可能,肆虐在宠物店的病毒跟现在于人类之间的扩散的病毒是同一种。」
  资料档之中,有数七张宠物照片,看得彭振宇快要吐。
  照片是根据时序来排列。
  第一张,都柏文犬,最正常、最普通的样子。
  第二张,都柏文犬,感染不明病毒后的一星期,部分毛发脱落。
  第三张,都柏文犬,再过一星期,毛发脱落的部分露出长了红疹的皮肤。偶然会出现发狂现象。(备註﹕通常在飢饿时最易发生。)
  第四张,都柏文犬,三日后,毛发完全脱落,身上长满红疹。部分红疹更出现溃烂的情况。
  第五张,都柏文犬,三日后,面目狰狞。肩膀肌肉明显日渐强壮。
  第六张,都柏文犬,两日后,双眼转红,样貌兇恶,后腿肌肉发达。
  第七张,都柏文犬,具有攻击性,出现狂犬症的行为模式。最后被人道毁灭。(备註﹕有研究员被咬伤,出现了犬隻于前期的情况。)
  彭振宇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会把两眼瞪得老大。
  周围就刮起了一阵凉意。
  他十分肯定,刘俊彦的医学报告所描述的就正正是现在肆虐香港的拟似天花﹗
  病毒先是在动物之间感染,然后变出感染人类的种类,最后就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就是现今香港的疫病情况﹗
  人传人?
  大概是透过体液感染。
  「﹗﹗﹗﹗」
  彭振宇心中又凉了一大截。而且,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惧怕﹗
  潘小莉的四条金毛犬出现了医学报告中的病徵。而潘小莉被牠们袭击,明显地已经受感染﹗
  而自己却刚刚跟潘小莉……﹗
  「﹗﹗﹗」
  彭振宇被吓得思绪出现前所未有的混乱﹗
  不会的﹗
  不会的﹗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体液不是人传人的途径,一定是血液﹗彭振宇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他又想起刚刚自己操爽了,把潘小莉操得流出了血来。
  不﹗不﹗不﹗根本不会人传人﹗别自己吓自己﹗他心中再次否定﹗
  事实上,疑似天花已经在他身上植根。
  他猜对,体液是人传人的媒介。
  就在他快要精神崩溃之时……
  「胡……胡……胡……」再次响起﹗
  只闻其声,不见其物。彭振宇就感到那个发出「胡……胡」声的东西,在自己身边徘徊不定。
  然而,危险的直觉令彭振宇的背上泛上了寒意,令他感觉到彷彿一双甚至更多更多的眼睛如刀一样锐利地抵在他的背上。
  他回头。
  心惊胆颤地回头。
  「﹗﹗﹗﹗」
  (待续) 第三十四章 觉醒 (下)   张眼一看﹗
  就看见四双兇恶的眼神在盯着他﹗
  彭振宇吓得已忘了呼叫,只是「骨碌」一声地吞了口水。
  四双杀神般眼神的主人,就是潘小莉那四隻金毛犬。
  细看之下,原来金毛犬是被锁在阳台之外。总算叫人松一口气。
  可是,彭振宇却感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及杀戮感在门后隐隐散发。
  看着那本是逗人喜爱的金毛犬,现下看上去,牠们口中拖着唾液,呼呼胡胡低吟。咧起了的咀,样子似乎是在狞笑。正在磨蹭的腿子,彭振宇感受他们正有股猎食的慾望在蕴酿着﹗
  他们之间,就只有一门之隔﹗
  大概是感染后偶然的发狂现象。真难想像潘小莉是如何跟随时会化身成飢饿豺狼的犬隻相处﹗彭振宇多看一眼亦受不了﹗
  「唰﹗」
  彭振宇鼓起最大的勇气放下门上的帘子。
  那些充满兽性的「胡胡」叫响,才稍稍竭止。
  回想,刘俊彦的医学报告。
  那四条金毛犬大概是在第三个时期。被飢饿感弄起了攻击性的特徵,原始的动物性。
  最令彭振宇害怕的事情,终于要发生。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不寻常的症状,胸口之上渐渐的长出了红疹。
  彭振宇起初以为自己得了普通的疾病,然而他在自己的血液之中作了个病毒测试后……
  结果是……
  对疑似天花呈阳性反应。
  甚至乎,将病毒从血液中分隔出来,发现出含有大量的痘病毒。
  事实放在眼前。他已经受感染。
  人性沉沦的开端。
  那个「他」,持着彭振宇渴望生存及渴想登上事业高峰的个性,无时无刻的唆使。
  既然自己大有可能死于病毒之下,倒不如不要顾忌所作的一切﹗
  那个「他」唆使他作最不道德的人体实验。
  =====
  半个月来,彭振宇的心情怀透了。
  工作上一直在流传,李伟文、蒋文刚及刘俊彦的相互合作之下,研究出可以杀死疑似天花的化合物。听说,他们治好了一隻白老鼠。
  而这种化合物据说是来自一隻未被感染的动物,然后再作多次的研究。至于是甚么来歷,任彭振宇搅尽脑汁亦想不出来,即使他成功入侵李伟文的研究档,那个未被感染的动物都竟然以「x物种」来称呼﹗
  可是自己呢?
  工作依旧的胶着。
  他心情坏得就想杀人﹗最近脾气愈来愈坏,想感受一下咬开别人颈子的畅快感。
  那种鲜血澎湃衝突口腔、暖暖肠胃的快感。
  彭振宇觉得自己愈来愈没有理智。他明白,这是被感染后的精神反应。大概,受感染的狗隻就是这样子吧?
  他心怕,自己总有一天会精神失常,伤害身边最疼的人。
  半个月来的自闭,他几乎要跌入一个无止境的思绪漩涡中。
  为什么李伟文一方,可以得出此惊人的研究成果?
  彭振宇就是不明白,由病毒所引起的疾病基本上都难以依赖外来药物去治理。
  要彻底的消灭病毒,就需要依赖患者自身的免疫系统。
  而从超级带菌者去着手,都只是发现他身上仍然带有疑似天花。跟普通患者的分别却在于疑似天花在超级带菌者的繁殖是几乎停止。数据上上虽然不足,但他估计超级带菌者身上确是有一种抗体阻止疑似天花的繁殖,阻止病情恶化。
  可是,在一百隻实验白老鼠中,却没有一个可以痊癒,而且更是全数死亡。
  死因是「心脏衰竭」及「肌肉断裂」。最后,他不得不向刘裕昌表示他已经别无他法。最后,就交由刘裕昌负责研究超级带菌者。
  至于李伟文一方,由「x物种」提取出来的化合物,大概类似是「牛痘」一类的东西,可以接种到患者身上,令患者的免疫系统產生一种对抗疑似天花的抗体。
  可是,彭振宇对「x物种」摸不着头脑。
  可恶﹗
  对方只欠临床实验,就会将自己一直追求的事业顶峰一手抢去﹗
  而自己却一无所有。
  想到此处,他的心情就更加坏。
  此时……
  各各各﹗各各各﹗
  门响。
  「振宇。」梦瑶的声音。
  「……」
  「我弄了点菜,你出来吃吧。」
  「……」
  各各各﹗
  「振宇?」门外透入了一小点叹气。
  「……」
  「其实……我很担心你。可以让我进来,跟我谈谈吗?」
  「……」
  各各各﹗
  各各各﹗
  「振宇?」
  各各各﹗
  各各各﹗
  「振宇?」
  「……」
  「振宇,我……我要上班了。我就把菜放在你们前,你饿了就吃吧。」
  咚。
  脚步声渐远。
  彭振宇很明白梦瑶很担心自己,即使二人的感情已陷入了冰冷时期。
  大约在每天的下午四时左右,梦瑶会弄了点小菜给彭振宇,想着此而打开二人的话题。
  然而,彭振宇依旧的将自己鑽入死胡同中。
  在他眼中,似乎已经没有了这个真心爱他的女人。他已负了她。
  每每梦瑶回家时,彭振宇书房外那个已凉了的菜依旧纹风不动,看得梦瑶心如刀割。
  然而,她的担心却盖过一切。究竟为什么彭振宇会变成这样子?
  她真的很担心。
  离开彭振宇的念头一再被压下。
  此时,她轻轻按着腹部,面上流下一串串的泪水。
  她留下,自有她的原因。
  =====
  七月下旬。
  事情愈来愈坏。
  香港发生了一宗开埠以来最残忍的有组织连环兇杀案。
  多名市民被兇徒以兇残的手段,乱刀砍死。而且,就在光天化日,大街大巷上被人活生生砍死﹗据报,事件起因竟然是由一个口罩引起﹗
  政府一直将疫情真相隐瞒,可是却又无力阻止病毒扩散。长期被恐惧拆磨的市民,不能寻找发泄情绪的渠道。最终令部份市民暗自揣测疫症的起因,觉得只要带上口罩的人就是带菌者。带口罩的人很自然地就成为了被恐惧拆磨得的疯子的发泄对象。一刀接一刀,发泄了对不明疫症的恐惧、亦发泄了对政府的不满。
  更恐怖的是,愈来愈多市民相当之认同兇徒的做法。将所有负面情绪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现在,没有一个人胆敢在街上打喷嚏、打呵欠甚至一个小小的咳嗽,否则十多柄刀子就狠狠的在身上来回抽插﹗
  社会,崩坏﹗
  道德,沦亡﹗
  在这个时势中,究竟是病毒可怕?还是人性更可怕?
  八月初。
  南京,某一夜,淋浴在火湖中。三天后,中国再没有一个叫南京的地方。据称,人口密集的南京出现人食人事件,而爆发点就是当地的市区医院。而人食人的恐怖行为被指有传染的跡象,因为袭击者或死者身上对疑似天花呈阳性反应。那夜,数十架轰炸机轮流轰炸南京六小时。中国果断的行动,令境内疫情得到有效的抑止。
  另外传闻指出,若果香港的疫情不旦不受控制,而且有向内地扩散的跡象。不排除会对香港实施「围城计划」。
  美国,国内民眾对政府不满的情绪极度高涨。主因是美国政府无力控制疫情,令半个美国都受到疫症侵袭﹗部份洲份更出现暴乱﹗然而,一撮由三藩市市民拍摄的影片中完完全全揭穿了美国政府的假面具﹗当地的暴乱中,警方竟然用真枪实弹去镇压暴徒﹗
  原因,暴徒竟然是活.死.人﹗﹗﹗
  任何一位美国人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大部份民眾甚至国会都强烈指责影片即捏造,有意令美国引起一民眾恐慌。可是,在新奥尔良的市民亦拍摄到当地市中心亦有相同的暴力事件﹗引起国内外哗然﹗
  然而,美国为了安定人民情绪,将事情由疫病爆发直至流传的活尸人横行,全数推在邪恶轴心国之上﹗指是恐怖份子对全世界的全球生化袭击﹗
  不久,伊拉克、伊朗、北朝,在地球上永远的消失。
  一个国家领袖愚昧的决定,令三个国家、上亿的人口在蘑菇云中化成灰烬。
  香港,医疗系统快要面临崩溃﹗各区医院开始爆满﹗原因有很多种,主要成因有三个﹕一.因发热而求医的患者有增无减、二.医院中情况缓慢好转但未能病癒的患者、三.连日来于暴力事件中受伤的伤者。
  暴力事件中受伤的伤者绝不是受了一般的刀伤,他们的伤痕大多是呈锯齿形,就如兽咬。有些被咬断了大动脉而即时死亡,有些伤势中等的伤者就留院观察。然而,伤者的伤口一般在被咬之后二十四小时内发炎,于当晚就出发烧的症状。不久后,伤者身上更竟然长出红疹﹗
  为时已晚﹗
  ========
  只有在大学中的工作间,彭振宇才能起劲的工作。
  脑袋亦比平常快了很多,对病毒的亦有新的了解。
  其中一个发现,就是发现自己病情恶化的速度比正常患者缓慢得多﹗
  他发现,自己独特稀有的负b血型上带有一种抗原,可以令阻拦疑似天花在身体内大量复製。因而,令自己到现在一刻仍未有发热的现象,只是胸口上的红疹以缓慢的速度扩散。
  忽然地,他心中有一个假设。如果负b血型上的抗原可以作为疑似天花的缓衝剂的话,确是一个不错的方向。
  然而,一切未有实际的证据去支持这个发现。他一定要作一个对照实验。
  那就是,人体实验。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跟李伟文一拚的方法﹗
  可是,彭振宇却要面对一生以来最大的心灵争扎﹗
  卧在实验桌上的,是一直视自己为亲生儿子,对自己爱护有嘉的罗约翰教授。
  真正爱锡自己的人不多,两根手指亦数得清。就是教授和梦瑶。
  多年来的生活,彭振宇跟教授已建立深厚的感情。
  自小被父亲冷漠对待,生活在一个绝不温暖的家庭之中。
  父爱,对他来说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二十多年来他不断寻找。
  直至他遇上了教授,他方才得到答案。
  没有任何血缘,为什么要对自己无条件地付出一切?
  想到此处,几乎令彭振宇打消一切以教授作为第一个活体实验的对象。
  教授担心彭振宇对工作的沉溺,今晚本想好好的畅谈,关心有如儿子的彭振宇。可是,谁知,彭振宇却藉机将他灌醉,好让成一隻傻兮兮的白老鼠给彭振宇作最不人道的实验﹗
  教授知道了,一定很伤心﹗伤心得要死﹗彭振宇如此一想,心中十分之惭愧﹗
  他呆望了烂醉中的教授,认认真真的去望去想。为什么教授比从前苍老了许多?
  教授老了,他为疑似天花事件而东奔西走,他愈来愈老。而自己呢?
  一直追求的最终都只是为了自己﹗
  此刻,彭振宇很想放弃。
  「你还等甚么?蠢才﹗」
  一把妖异的声音自他脑中响起﹗
  彭振宇四处张望,只见对面的镜子上似扰攘了一个人影﹗
  又是「他」﹗
  「他」依旧的戴上磨沙玻璃面具。但彭振宇知道,甚至透视得到,「他」的面具、衣服之下的肉身,都已经完完全全的腐烂﹗
  「他」就是良心败坏的自己﹗
  「给我拿起针筒﹗来﹗」
  「不﹗」
  「彭振宇,你只欠一步而已﹗只欠一步就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你一直想得到的东西﹗」
  「……」他捏起了拳头。他在争扎﹗在争扎﹗
  「教授永远站在你这边﹗他是故意被你灌醉﹗他甘心自愿的成为你的白老鼠﹗来吧﹗不要浪费他老人家的心意﹗将病毒一点不漏的打在他身上吧﹗」
  「不﹗不要﹗你给我闭咀﹗闭咀﹗」
  呯﹗
  呯铃﹗
  呯铃啪噹﹗
  噹郎噹郎噹郎噹郎噹郎……﹗
  彭振宇快要疯,用杂物将对面的镜子掷破﹗大巨徘徊﹗
  可是那种魔鬼似的声音,仍徘徊不散﹗
  散在地上的镜片依旧的反映出那个「他」。
  「蠢才﹗你一直渴望的地位名利快要被李伟文抢快了﹗」
  「﹗﹗﹗﹗」
  魔鬼,果真会对人类心灵上的弱点下手﹗
  「你知道的﹗他们那一帮人大有可能知道了病毒的源头﹗因此才会研究出可以治好染有疑似天花的白老鼠的方法﹗你知吗?他们现在要作临床实验了﹗以你一人之力,怎能跟他们斗过?你说﹗你说﹗」
  「﹗﹗﹗﹗﹗」
  被挑起强烈的妒忌心,几乎将一切盖过﹗
  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超凡卓越,总不能让任何人爬过到自己的头上﹗
  若果有人要超越自己,他一定会将对方狠狠的拉摔下来﹗
  彭振宇开始愤怒。
  愤怒往往会将心灵的缺口扩得愈来愈大﹗愈容易堕入魔鬼的试探﹗
  「临床实验的对象是潘小莉,李伟文那家伙併了死命的要研究治好她的方法。因此,不久的日子内他们一定会研究出完全消灭疑似天花的疫苗﹗那你就一无所有﹗你渴望的一切会被李伟文一手夺走﹗」
  对﹗
  一定会被人抢手﹗
  彭振宇知道,李伟文他一直很重视潘小莉。自潘小莉感染了后,他就用利巴伟林来拖延病毒感染的速度,令她就有如自己一样,可以稍稍阻止病情恶化。
  然而,这只是消极的方法。疑似天花的突变速度十分惊人,令利巴伟林的作用愈来愈弱,令潘小莉渐渐出现中期病徵。因此,令李伟文他们不得不作临床实验﹗
  只知道的,他们离成功已经不远。
  「那我可以怎样做啊﹗」彭振宇愈想愈气。
  「你知道的。」
  彭振宇下意识的瞧一瞧被酒精弄得昏死的教授。手在震,似乎是举旗不定。
  「教授很疼你。在眾多个学生之中,你最疼就是你啊﹗振宇。因为,你有他的影子,你们二人都是天才﹗」
  「对啊﹗教授很疼我啊﹗所以我才不忍心。」他争扎。
  「就是疼你,所以即使你作了甚么糟透的事。他最终会原谅你。」
  此刻,他的手渐渐的不再颤抖。
  「而且,你要继承教授的衣钵啊﹗教授已经老了,他需要有人去继承﹗而且眾多人之中,就只你有这个能力﹗只有你才有能力揭开疑似天花的秘密﹗教授才会安心将他的事业全交托在你手中﹗」
  「对啊﹗教授一定就是这样想﹗」彭振宇。
  「那你还在等甚么?」
  彭振宇缓缓的走到存放病毒样本的雪柜前,那时,他左手已拿起了盛有淡紫色液体的小瓶子。
  它就是拟似天花的病毒样本。
  他取起了一根针筒描取小瓶子内的拟似天花,并走到教授身前,道﹕「教授,我知道你这次亦会帮助我。」
  此时,彭振宇拍一拍教授臂上关节,使得臂上现出了粗大的血管。而针筒已然抵着了他的前臂,就在此刻……
  「振宇……」教授忽然叫道,吓得彭振宇的动作停了半晌﹗
  「尽管你错了,令我感失望……但……我始终都会原谅你……」
  「因为……你……你是我最好的……学生啊……」
  彭振宇紧紧的捏着针筒﹗已刺入一毫米的针尖被教授的说话而止住了。
  心中的由再次交战角力。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啊﹗﹗
  彭振宇脑中泛起了很多很多跟教授相处的片段。
  有谁会像父亲一样会对自己无限的付出?无私的牺牲?
  牺牲?
  牺牲?
  牺牲?
  对,现在……教授亦为我牺牲多一次吧﹗彭振宇心道。
  「对不起,我又令你失望了﹗教授﹗」他闭上两眼叫了一声,手亦很自然的把针筒刺入他的臂弯把病毒注入他体内﹗
  「唔……」教授于同时间呻吟了一声。
  病毒一点不漏的注入教授的身体﹗
  彭振宇此刻没有多大的愧疚。因为,他的良心已经完全地腐烂﹗
  恐怖到竟然编出谎言去说服自己教授愿为自己作无私的牺牲﹗
  「既然我可能活不了,那么我就当个坏人。而且,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嘿嘿嘿………这样想就对了﹗来﹗,来做下一步。你要拖跨对方的进度啊﹗哈哈哈哈……」
  「现下欠的就是跟另一种血型的人比较。如果,教授感染速度比他慢的话。那么证明了负b型血的人会有更强抗疫力。幸好,我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李伟文。」
  「李伟文。」
  彭振宇瞧一瞧背后困着感染动物的电子笼,忽然抿开了咀阴险的笑道﹕「设计一个「意外」给他撞上吧。」
  三日之后,彭振宇听闻李伟文受伤。
  据蒋文刚称,李伟文抽出被感染白老鼠的样本之时,笼子忽然故障,在李伟文毫无保护装备之下被其中一隻白老鼠咬伤﹗
  彭振宇有点幸灾乐祸。这个「意外」设计得很完美。只要为首的李伟文病倒,他们的进度会完全地拖垮。
  接下来,他要开展另一个计划。
  他抿嘴笑笑,瞧瞧手上的名单。
  四名辅助他研究麻醉气体的助手。
  ====
  翌日。新式麻醉气体试验室。
  测试密室中一大清早传出杂响。只见一座大机器下,看见一个穿白袍的人伏在机器前,两手在各有一个钳子和扳手,对机器不知拆了甚么又装上了甚么?
  良久,他挺起了身,抹一抹了汗,道﹕「呼﹗怎么弄亦弄不好呢﹗」
  是彭振宇。
  「啊﹗机器出了甚么问题?」密室外的一名男助手道。
  「哈﹗本身传送气管出了些问题,我将它拆下来换了新的上去。」彭振宇难为情的笑道﹕「不过喇,我太大意了。将锁紧气管的锁子,掉在机器下。看来,需要大家的帮忙了。」
  眾人听罢,就大笑。
  其中一个大个子,就先将白袍脱下,摺起了袖,道﹕「振宇,你这个弱书生先休息下吧﹗我们四壮士会搞定了﹗」
  说罢,彭振宇难为情的笑着离开密室,隔着一面玻璃,对着助手们笑笑。
  「兄弟们﹗我数一、二、三之后就把机器抬起吧﹗」
  彭振宇那个难为情的笑容渐渐的变了质。
  「好﹗来吧﹗来吧﹗久久未出过一身臭汗。」
  变得很阴沉。
  「一﹗」
  变得很奸险。
  「二﹗」
  令人心寒。
  「三﹗」
  「?」
  「嘰﹗」
  「﹗」
  「卡嚓﹗」
  一阵机器声忽然大响﹗
  四名助手非但推不动眼前的机器,而且更发现密室的机械活门忽然自动关上﹗
  自动关上?
  「不是吧?门亦故障了﹗」大个子笑骂的道﹕「振宇,看来我们真的要找找技工了。快开门吧。」
  彭振宇,沉默。他的笑容僵化了。
  「振宇,不要玩啊。若果机器自动释出气体可会死人耶﹗」另一个助手不耐烦的道。
  只见彭振宇那阴冷笑容,似乎已穿透了眼前的玻璃,再来到眾人的内心﹗教眾人不自觉的内心发毛。
  他们从未看见彭振宇笑得如此阴寒呢﹗
  忽然间……
  嗤﹗
  嗤嗤﹗
  嗤嗤嗤嗤嗤嗤﹗﹗
  密室中的机器突然喷出乳白色的气体﹗
  「振宇﹗振宇﹗」
  「把总制关了啊﹗快﹗」
  「用白袍掩鼻啊﹗」
  「啊……啊……我透不过气了﹗」
  啪﹗
  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玻璃上有八张手在拍打着,伴随着段段呼叫的声音,彷彿眼前就是毒气室在溶解别人的生命﹗
  他们的惨叫任谁都听不入耳﹗
  然而,彭振宇竟然保持着那个阴冷的笑容,施施然的穿上了防毒装备。
  不久。
  测试室中寂静起来,玻璃上本是拼命拍的打的八张手亦缓缓垂下。
  昏死了。
  彭振宇在控制板上,按下红色的按钮。密室中的大型独立抽风器将麻醉气体通通抽乾,刮起了一个白色的龙捲风。
  白雾散去,看见四名助手伏在地上动亦不动。隐约仍看见他身上微微起伏。
  「嘰。」
  活门开啟。
  彭振宇踏入密室,看见四个活体实验素材,他再也压止不了亢奋。
  朦朦胧胧间,有人张开了眼。
  他觉得自己像是卧在冰块上,而且手脚发不出任何气力。
  噹噹﹗噹噹﹗
  他动不了手脚,原来手脚被扣上了粗大的皮带﹗
  竟然,细看之下自己是被扣在一张大铁床上﹗
  赤裸裸的扣上去﹗
  发生了甚么事?
  他想不起。
  只知道,一想起,头就会很痛﹗
  此刻,他荒张的望望四周。
  糟了﹗
  原来身边亦有三个男人跟自己一样一同被扣在铁床上﹗
  他开始害怕﹗
  他开始争扎﹗
  究竟,是谁做的好事?目的又何在?
  老天﹗
  总是想不起﹗
  开始呼叫,想唤醒其馀三人﹗
  可是,他的声音很沙哑﹗喉咙很痛,就像感冒发烧一样,喉咙痛得有如被刀割﹗
  感冒发烧?
  他的知觉渐渐復甦,他感到此刻的身体滚烫万分。
  全身肌肉、骨头渐渐的散出酸痛。
  他併命的叫喊﹗
  救命﹗
  救命﹗
  救命﹗﹗
  哦?
  他忽然停止了呼叫。
  他看见玻璃幕墙之外,站立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微笑,可以却令他不感再直视。
  男人很熟口面,但是自己却完完全全的忘记。
  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口中不的叫着……
  「彭振宇。」
  「测试活体一号,感染疑似天花四日后出现发热病徵。」
  「测试活体二号,身上开始出现红疹。」
  「三、四号有发病的先兆。」
  「接下来准备负b血型提取的化合物测试。」
  =========
  八月中。
  扩散。
  不断的扩散。
  病毒、恐惧不断的扩散,扩散到地球上每一个角落。
  先是美国,然后是中国在疫区中爆发出人食人传闻。现在,英国、法国、日本等人口密集的城市亦相继爆出人食人事件。
  三国报章亦有以下评论。
  法新社﹕「中国人蛇带来的病毒,巴黎爆发疫潮恐慌﹗人食人事件与疫潮有关?」
  英国泰晤士报﹕「这次事件有可能是由中国入口的食物中含菌量超标,因此引起全球疫潮﹗」
  日本东京时报﹕「或许是中国人的饮食习惯例如野味,而增加了人类跟野生动物接触,因此令野生动物中的病毒变种,引起全球疫潮﹗」
  多个国家纷纷将矛头指向中国,指中国是疲潮的最大元兇。沙士时,对中国的恐惧再次降临。
  然而,事情的罪魁祸首是否真的是中国,根本就没有实质的证据。只是一些各国的政客保障己国利益的手段。
  中国採取果断的疫情控制政策,因此令国内的疫病相对地比外国轻微得多,仍然可以维持粮食生產。
  然而,其他食物出口国,例如美国因疫潮关係,食物出口大大下跌。简接令全球对中国出口食品的需求上升,价格亦升了好几倍。
  在这个经济被病毒打垮得崩溃的时候,各国根本承担不起昂贵的入口食物。因此,就造谣,迫令中国将食物价格调低。同时亦令自己的国民可以有一个「正确」发泄负面情绪的对象——中国——她的子民——全世界的中国人。
  印尼再次排华﹗
  英国唐人街被人刻意纵火﹗
  有华人妇女被姦杀﹗
  华人小孩惨遭当眾分尸﹗
  一个令人绝望的世界﹗
  纵使疑似天花不至于将人类灭绝,但至少人类会因自伤残杀之下而绝种﹗
  =======
  打从人体实验的开始,彭振宇注定了要失败。
  从自己的血液中提取抗毒化合物对患者是起不了作用。
  眼白白的,看着跟自己共事多年的助手变成……怪物?
  每每想起那个可怕的实验室,彭振宇心中就发毛了。
  彭振宇需要时间。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时间。
  虽说负b血型的人可以拖慢病毒的速度,但是,他的情况却愈来愈恶化﹗
  身体上甚至精神上都愈来愈差﹗
  愈是被疑似天花折磨得愈久,身体上的红疹几乎要扩散到四肢上。
  而且精神上更是不断的想着……
  食慾……
  食慾……
  食慾……
  还是食慾﹗
  每每想到此处,他就相当之暴躁,很想杀人﹗很想撕破别人的咽喉﹗大口大口地吃食他的肉﹗
  「天啊﹗我大概是疯了。」
  然而,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一个疑似天花病患者的心理。
  对啊,患者的心理就只会想着食物,就是那么迷糊。
  要不是身体气力愈来愈弱,他绝可能会生擒身边血肉之驱。
  同时,他就是不明白,疑似天花有强化宿主身体的能力。他甚至感受到,小腿、手臂等地方的肌肉有明显的倍化,但就是发不出任何气力。
  是错觉?
  还是一直以来的研究出错?
  又或是,这个身体已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一个嗜杀成性的灵魂?
  只知道。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时间。
  在死亡之前,一定要研究出可以消灭疑似天花的疫苗。
  没有别的法子。
  只好求助于他——刘裕昌。
  =====
  浸会医院。
  迫不得已才走上这一步。
  彭振宇预见得到自己可能会于一个星期又或是八月尾之时开始出现狂犬症的行为模式,亦即是袭击活人﹗
  此时,伴着一股寒意,他冷汗直流,看着眼前的玻璃密室。彭振宇明白多月来香港为什么出现不明的暴力事件﹗
  密室早已成为了生人勿近的地方,内里只有十多个被牢牢的锁在床上的……人?
  人?
  彭振宇根本不能用「人」去称呼眼前的东西。
  用怪物……又或是活尸人会更贴切。
  活尸人空洞的双眼,流露出对食物的慾望。幸而,他们已牢牢的扣在床上,如果被他们跑出来的话,后果更是令彭振宇心中寒了半截。
  彭振宇慌张的抓起了头发来。老天啊﹗这究竟是甚么病,竟令人成为一种……一种失去常性、充满更撃性的怪物?
  只知道,连月来的研究得知疑似天花是突变能力极强的病毒。由原先毒性非常强烈,死亡率更是一百巴仙。但随日子愈久,死亡人数竟然下降,暗示了疑似天花的毒性不断的降低。但相反,却令人久久不能痊癒。最后……更成为……眼前的怪物。
  活尸人。
  彭振宇想不透当中的原因﹗只感到,他愈来愈害怕。
  烂了半张的脸。
  不断渗出臭水的皮肤。
  竭嘶底力的叫喊。
  在血泊中拚命争扎。
  彭振宇害怕自己会成为这样子。
  真的很害怕。
  嗤﹗
  他揭开了自己的衣服。
  是错觉?还是真实?胸口上的红疹又长大了﹗
  手?
  手臂?
  「﹗﹗﹗」
  长出了红疹来﹗
  接下来,就一定会发烧﹗
  很快。
  很快,就会成为怪物。
  「那你还等甚么?」一把老男人的声音在叫着。
  彭振宇回望,原来刘裕昌在他大感惶恐之时,悄悄来到他身旁。
  「再犹豫不决的话,早晚你就会变成跟他们一样。来。跟我来吧﹗」
  如是这,刘裕昌就将他带到另一个隐密地方。停尸间。
  停尸间的摆设更恰似中医的百格柜一样,停尸柜几乎用尽了四周墙壁,一层又一层的。
  而彭振宇更看见每一个停尸柜,盖子间溢出了白白的寒气。每一个停尸柜皆有独立的急冻装置,因此令停尸间寒气迫人。
  彭振宇隐约听见停尸柜中传出微微的敲打声,心下一惊,就知道柜中的东西是活的﹗
  「不用怕,我将他们打包时,已经用了铁链锁好了。」刘裕昌洞悉了彭振宇眼神闪过的惧怕,道﹕「再者,在低温之下,他们的活动能力很低。」
  彭振宇冒了冷汗,对刘裕昌如专家的口吻大感吃惊。看来,刘裕昌所知的一切,比他想像中的更多更多。
  他很想追问,但眼前的一切再次令彭振宇哑了口。
  只见一道暗门,在角落中悄悄的打开。
  内里又是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秘密研究室。
  彭振宇提起沉重的步伐,感觉到自己将要面对事实真相的另一面。
  甚么是b种疫苗?
  只见彭振宇一踏入,他的眼睛就愈张愈大,愈张愈大,愈张愈大﹗
  他目不转睛的注目着一堵玻璃墙,玻璃墙后卧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脸上罩了个氧气罩,而身上长满了红疹,但是有部分已经开始枯竭。明显地,他身体中的疑似天花已受到控制。
  只是,男人看似精神恍惚,而身体上手脚等肌肉明显的胀大。
  看见此处,彭振宇有点吃惊,立时敲打眼下的键盘,电脑就显示了男人的病歷。此时,彭振宇的眼珠儿都快要掉了下来,道﹕「甚……甚么……此男人的病情于上星期得到控制?」
  彭振宇困难的回望刘裕昌,然而脑中仍然努力思索,思索得有点发痛,道﹕「疑似天花的病情根本就很难控制。一直以来,都是眼白白的看着病者被疑似天花折磨得不似人形﹗为什么……为什么……?」
  他奋力的思考,渐渐的回想来多个月来自己的研究。
  对了﹗彭振宇心道,手亦在键盘上起舞。
  咚﹗又显示出另一组数据。是男人血液中疑似天花的浓度,道﹕「自男人感染起,血液中疑似天花的浓度一直的上升。然而,上星期开始直至今天,疑似天花的浓度竟然维持不变?」彭振宇顿一顿,又道﹕「一直以来,利巴伟林(见註一)是唯一一种对疑似天花產生作用的药物。可是,随病毒突变,利巴伟林的作就渐渐失效。那你一定不会用了利巴伟林。」
  此时,他渐渐的有了眉目。换句话说,男人的情况就是——疑似天花停止繁殖。
  他缓缓的回望刘裕昌,一面欲言又止,似乎要道出答案来。而刘裕昌的笑容更似是明白彭振宇心中的答案。
  「男人现在的情况就跟超级带菌者一样。」彭振宇﹕「他身体產生了一个机制,阻止疑似天花在他身体中继续繁殖。」
  「对﹗」刘裕昌笑道﹕「就是接种了b种疫苗的结果。」
  彭振宇吃了一惊,绝无想过除了疑似天花疫苗之外亦有一种可以控制疑似天花的药物﹗
  然而,他心中有点懊恼。他其实早就发现超级带菌者有一种可以令疑似天花停止繁殖的特性。然而,他当时只是将着眼于如何将疑似天花全完消灭,因此,不在超级带菌者身上打转。谁知,竟然有如此惊人的结果。
  刘裕昌放声一笑,道﹕「这个男人是踏上了无数具患者尸体才能爬到生存的位置。」
  言下之意,b种疫苗的代价就是牺牲了无数个病患者。以病人作研究对象,刘裕昌当真卑鄙到极点,可是彭振宇没有多大的感觉,原因他亦作了相似的事。
  「一共牺牲了二百个病患者,才能研究出适合接种到人体的品种。」刘裕昌操作眼下的电脑,展示了一系列的研究数据,道﹕「多得你早期时的研究数据,我才可以研究出接种到人体的方法。」
  「我本以为从超级带菌者的方向入手,是错误的方法。」彭振宇﹕「告诉我﹗什么是b种疫苗?」
  「你该知道的。回想一下,你对白老鼠作过的实验。」
  彭振宇立时思索,良久,他大叫一声﹕「蛋白质。我从超级带菌者的细胞中抽出了蛋白质,然后注射到白老鼠上﹗因为我发现超级带菌者的细胞在受到病毒感染后会分泌出具有抗病毒功能的蛋白质。那就是干扰素。」彭振宇续道﹕「这些干扰素能够令周围未受感染的细胞上產生出受体作用,促使这些细胞產生抗病毒蛋白防止进一步的感染,从而起到抗病毒的作用。」
  刘裕昌点头,道﹕「对﹗超级带菌者身体可以產生独特的干扰素,令疑似天花在他的身体中停止繁殖。」
  此时,彭振宇才恍然大悟,道﹕「超级带菌者的干扰素就是b种疫苗?」
  「对﹗」
  彭振宇一面难以置信的样子﹗他连连摇头的道﹕「不不不﹗不可能﹗白老鼠的实验已经告我,超级带菌者的干扰素只会杀死宿主﹗」他回望玻璃墙背后的男人,道﹕「但为什么,他会活下来。」
  「因为他只是接种很少的剂量,他的心脏能够承受得了。」刘裕昌续道﹕「当然,经过我的改良,b种疫苗已经可以接种到人体。」
  彭振宇心情相当之复杂,大好的发现竟然被人一手夺去。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然而,如此的发现却可以控制体内的疑似天花,令自己多活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活着又是甚么的意义?继续找寻消灭疑似天花的方法?追求更高的事业颠峰?
  刘裕昌又道﹕「我知道你的身体现况了。你的情况将会更糟。听我说,接种b种疫苗吧。再犹豫不决,你会死……啊,不,是生不如死。」
  那个「死」字在彭振宇的脑中引起了极大的回响。
  说到底,他需要更多的时间。他惧怕死亡。
  内心动摇了。
  「好吧。」
  ==========
  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彭振宇完全被刘裕昌蒙在鼓里。
  刘裕昌很会说话技巧,他只是说出了事实的一部分,b种疫苗的而且确可以控制彭振宇的病情。然而,事实的另一半就是若注入过量的b种疫苗则会令宿主死亡。可是在人体可承受的剂量下却不能一下子控制病情,要定时定刻注射b种疫苗才可以将病情控制。因此b种疫苗的本质就像毒品一样,令彭振宇渐渐的依赖它起来。
  刘裕昌掌握了彭振宇的心理再巧妙的运用了说话技巧。好一招请君入。
  如是者,彭振宇便受制于刘裕昌。
  此时,对彭振宇来说,活着是甚么意思?
  一星期过去。停尸间后的密室。
  「啊﹗……啊﹗……啊﹗……」撕破了咽喉﹗撕破了心肺的吼叫﹗
  单是要彭振宇看一眼,患者身上的痛楚立时跟彭振宇的神经接触﹗他感到身上的肌肉在膨胀、然后撕裂﹗再膨胀、再撕裂﹗又再膨胀、又再撕裂﹗绝不间断,十级的剧痛﹗
  全因,他看见大玻璃墙后的患者身体像是一个气球,肌肉在不断的膨胀缩小﹗身体在床上不断挣扎﹗硬生生的弓起了身,青色胀大了的筋脉自他的胸口向外扩散,再如树根盘盘交织﹗
  嗤﹗
  嗤﹗
  嗤﹗
  嗤﹗
  嗤﹗
  膨胀了的身体再不受束缚﹗床上的硬皮革被硬生生的扭断撕裂﹗
  患者亮起了红眼,彭振宇已感到一股杀意在向他涌出﹗
  患者要失去控制了﹗如笼中的野兽在大吼﹗在破坏﹗然而痛楚令他神经失常,疯狂的用头砍向地面﹗
  忽然间,「嗤」一声的响。玻璃密室泛起了阵阵白雾。
  白雾的气味十分强烈、刺鼻,彷彿穿透了眼前的玻璃墙再刺激彭振宇的鼻头神经。他知道,白雾就是麻醉气体。
  倾刻间,如兽的的吼叫渐渐的扭曲变调,然后渐渐收细。隐约间,彭振宇看见患者在地上反白了眼的抽搐身体,然后渐渐的沉寂起来。而身上的肌肉,亦如泄气的气球,渐渐的缩小。
  浓度极高的麻醉气体镇压了患者突然暴发的兽性,可是却镇止不了彭振宇内心的的愤怒向恐惧。
  他回望刘裕昌,只见刘裕昌一面笑意的仍然抓紧施放麻醉气体的操纵桿。
  真的很想一拳印上去﹗
  此时,彭振宇终于明白刘裕昌需要麻醉气体的原因。
  「混蛋﹗你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彭振宇镇压了怒意,道﹕「麻醉气体的作用就是控制……控制失控了的患者﹗」他的语调,既惊又怒﹕「你的目的何在?」
  此时,他按了按胸前。心下就一惊,他的身体接种了b种疫苗。恐怕,下一个成为怪物的就是自己。
  「我掌握了一切。」刘裕昌自信满面﹕「不论是病毒的秘密还是一切人力、物力及财力﹗」他紧紧的握起了右拳﹕「尽在我掌握之中﹗」
  听见此处,彭振宇就心下更气。
  换句话说,刘裕昌蒙骗了眾人,此时他又续道﹕「自我发现这种病毒开始,我就知道就会有这一天来临。危难之中往往存在了不少机会,嘿嘿嘿…﹗那就是商机。」
  「姚万基他看得见这个机会。他明白如果他是唯一一个疫苗的供应集团,那么他就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因此,他愿意负上这个投资风险。」刘裕昌顿一顿,又道﹕「可是,他只是看见一半商机。另一半商机却被我完完全全的掌握。」说罢了,他回望玻璃墙后的患者。患者的肌肉回復如原本的样子,而心跳亦变回正常。整个人卧在地上昏了过去。
  此时,密室中的其他研究人员全副装备,战战竞竞的走入玻璃墙后将患者再次固定在床上。似乎要多作一次实验。
  被慾念冲昏了头的刘裕昌续道﹕「嘿,这次可真是误打误撞的大发现了。」
  「混蛋﹗别多说废话了﹗」
  「b种疫苗确实可以抑制病毒的繁殖。可是就只有一百分之一的患者接种后可以成功抑制病毒。」刘裕昌笑道﹕「而你,就是这个百分之一的幸运儿。可是,你一定要长期依赖注射b种疫苗,才可以令身体產生足够的干扰素抑制身体内的疑似天花。」他乍作算算手指的动作,道﹕「而且剂量一定要控制恰当。否则,就会成为馀下的百分之九十八。」
  「百分之九十八?就是接种失败的患者吧?」
  「对。一般而言,他们作第三次接种之时,身体就会出现排斥现象,最后心脏衰竭死亡。」
  彭振宇回想初时对白老鼠的实验,所有白老鼠皆接种后心脏衰竭死亡。
  「那么馀下的百分之一呢?」其实彭振宇心中大概已经有了答案。
  「就是他。」刘裕昌指了一指玻璃墙后的患者。
  彭振宇立时大骇一下,道﹕「他?要是出现了排斥的话,不就是在接种了第三次b种疫苗后就出现排斥吗?而且更会即时死亡,那为什么……」
  刘裕昌忽然哈哈一笑,道﹕「哈……哈……是无意中发现的。」
  「发现甚么?」
  「他的身体很特别,就跟你一样是独一无二……哈哈。」他很满足的笑道﹕「他是唯一一个出现排斥现象,但没有死亡的案例。」说罢了,他走到电脑前,两手在键盘上啪噠啪噠的飞快起舞,似乎在输入一些资料。
  良久,电脑上显示出一张类似血液被放大了百万倍的图片,当中更有青一片紫一块的小圆点。此时,刘裕昌说道﹕「这就是他刚被接种b种疫苗的情况。」他又在键盘上输入一些资料,然后出现了另一张血液放大图,又道﹕「这是接种后两天的情况。」
  奇怪,血液中的青紫两点有扩大的现象。而且,两者更似乎出现了融合的情况。
  他顿了一顿,说﹕「青色的是b种疫苗,紫色的就是拟似天花。」
  彭振宇惊讶的张大了眼,说﹕「甚么?融……融合么?很不合逻辑呢﹗b种疫苗是抑制病毒的生长,为什么……?根本没有可能。」
  他惊讶得瞪眼结舌,已然叫不出声。只听见刘裕昌在笑道,又在键盘上输入数据,电脑就显示出一张类似肌肉组织的图片,道﹕「他的身体太神奇了﹗就好像一个熔炉,将二者融合在一起﹗你看﹗肌肉组织正在强化呢﹗」
  他渐渐的向彭振宇望来,虽然隔着了面罩,但阻挡不了大放异彩的目光,道﹕「那即是说,他的身体正在令拟似天花突变﹗」
  「甚么?」彭振宇既怀疑又惊讶的道﹕「为什么变成这样?」
  「如果b种疫苗大有机会将宿主杀死的话。他身上的疑似天花竟然担当了一个救命的角色。」
  「不﹗不﹗绝不可能﹗」彭振宇猛烈的摇头﹗
  「有。你该知道疑似天花有一种强化宿主身体的作用吧?在每一次排斥时,患者的心脏承受很大的压力﹗然而,疑似天花竟然在这个时候突变﹗强化宿主的身体﹗强化宿主的心脏机能﹗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裕昌声撕力竭的大笑,听得彭振宇心中寒了一截,心想那有如此疯狂的人。
  「大自然的定律啊﹗这次的实验切切实实的告诉我,大自然上一切万物,皆有自我生存跟繁殖的意识﹗动物如是﹗人类如是﹗疑似天花亦都如是﹗生命有他自己的出路﹗哈哈哈哈哈哈……﹗」
  他两眼瞪大,竭止不了亢奋﹗疯子﹗
  「一个全新的、与眾不同的、强化宿主身体的拟似天花突变体啊﹗嘿嘿……哈哈……真是意外的发现啊﹗这一来,即使疫苗上的利益被姚万基吃掉了一半。但我还有后着﹗」
  这个人真的彻底的疯了﹗
  天大的野心﹗
  他将眾人统统掌握在手中﹗而彭振宇更是手底下的白老鼠之一﹗想到此处,彭振宇感到无比的耻辱﹗险些,自己就成为b种疫苗中的百分之九十八的牺牲者﹗
  只要有真正的疫苗,才可以正式股离病魔、刘裕昌的制肘。
  此时,他再次回望大玻璃墙后的患者。
  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歉意。
  说到底,彭振宇是害他被人当作白老鼠的原兇。
  「一切都要完结﹗」
  =======
  午后该是阳光耀眼,可是彭振宇却感觉得像是有一股黑沉沉的感觉自天空压在大学门前。大概是四周都变得冷清,而得出的怪感觉。
  只见彭振宇身体如行尸走肉,一恍又一恍的回到大学。
  他的思想空白,不知是甚么力量在驱动他的身体,样子更是憔悴得彷彿老了十年。只见他一推开大学的门,样子才露出错愕的表情。
  「是你?」张大了眼,错愕的道。
  「振宇。」甜甜的女声。
  是梦瑶。
  样子比振宇更憔悴的梦瑶。
  见她脸上颇有疲态,似乎已在大学久候彭振宇已经有一段时间。只见她的表情充满了盼望,毕竟二人都已经近一个月没有见面。
  说来就很讽刺,明明二人同住在一起,但竟然绝少感情来往。只知道,自疫潮爆发,二人的感情就起了如此的变化。
  而今天,梦瑶是特地找上彭振宇,因为,她心中有些事情,要跟彭振宇交代清楚。
  只见,梦瑶愈走愈近,彭振宇竟神色惭愧的退后,要跟梦瑶保持距离。
  「你瘦了呢﹗」梦瑶由心慰问,见彭振宇憔悴得苍老十年,心中更是一痛。
  然而彭振宇却低下头,暗暗的道﹕「别走近我。」
  彭振宇确是需要跟她拉开距离,说到底,他上身带有致命的病毒。
  梦瑶彷彿感觉胸上已鑽来了一把利刀,在悄悄地的插入她心窝。一寸一寸的,在触动每一条痛楚神经。
  「你真的瘦了﹗」她按奈不了,就伸手触及彭振宇的脸庞。
  啪﹗
  「别撞我﹗」
  响彻了整个大堂。
  她的手背,在红红的发烫。心跟眼儿已流泪。
  彭振宇很有愧疚的把头放得愈来愈低,直至看不见梦瑶痛哭流涕的样子。
  「你……你来这里干什么?」彭振宇别过了头。
  「我……我想跟你好……好的谈。」
  「谈甚么?」
  「我们的将来。」
  「没有甚么好谈。」
  说罢了,他则身想要绕过梦瑶离开。然而,梦瑶却挡了他的去路,呜咽的道﹕「不﹗今天我们要好好的谈。」
  「让开。」
  「是我们的将来,涉及三个人的将来﹗」梦瑶踏步迫近彭振宇。
  三个人?
  从来就只有他跟梦瑶二人。何来我第三个人?
  或许是梦瑶已经找到了新男朋友吧。
  想到此处,彭振宇沉起了脸色。
  「那更加没有甚么好谈。」他动身离开之时,梦瑶却往他踏前一步。
  「让开。」
  「不﹗……你知道这一个月来我很辛苦吗?」
  「滚。」
  梦瑶愈踏愈前,看她的样子似乎有着千言万语想告诉给彭振宇,而且很想此时彭振宇会紧紧的将她抱起。
  然而却事与愿遗。
  啪﹗
  撞﹗
  「别靠近我﹗」
  彭振宇的怒吼,在梦瑶的脑中久久仍未散去。
  被他推倒的梦瑶,似乎失去了站起来的气力,只会用一双无助又泛了热泪的眼睛可怜地望着彭振宇。望得彭振宇愧疚地别开了面。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彭振宇没有多看她一眼,绕过她的身边离开。
  说到底,彭振宇是有感情的人。
  他只是迫不得已才对梦瑶动粗。
  「梦瑶啊﹗抱歉我多次的伤害了你。别怪我推开你,因为我不你再受多一次伤害……因为……我是一隻危险的怪物。」他心中每时每刻都这样说着。
  =======
  将自己幽闭在工作间中已经不是多久。
  六小时?十二小时?还是一日?
  彭振宇就是不知道,亦没有兴趣去探究。他现下只在乎的,就是疫苗﹗可以救活自己的疫苗。
  对着电脑数据已经令眼球乾裂,可是彭振宇总是想不出任何法子﹗
  他不停地想啊想,想啊想。渐渐的将自己迫入了研究的死位。
  即使手机来电,在响闹在震动都刺激不了彭振宇精神意志。
  直到,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大响……
  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铃﹗铃﹗
  彭振宇乍作听不见。
  良久,电话忽然肃静了。
  嗶﹗
  接来一段口讯。
  「振宇……是我,教授啊。」
  是教授。彭振宇听见了,手上的工作亦突然止住了。
  听上去教授的语气很疲累。
  「我知大家都忙着,可是我想跟你谈谈。我想……我的身体最近差了很多……大概是感染了疑似天花吧?」
  彭振宇忽地心惊一下,他似乎忘掉了教授身上的疑似天花是自己衬手「嫁祸」过去。算起来,现在该是发病的时刻。
  「……我知道自己染病的原因……嘿……医疗系统已经崩溃了,医院已经救不活我。倒不如,我将自己关起,看看这病毒的真面目吧?你知吗?没有甚么比自己的亲身经歷更来得清楚,哈哈哈哈……」
  教授乾乾的苦笑,似乎对自己的病况已经别无办法。
  「希望,我得出的资料对你,对小刚甚至我最疼的人都有帮助吧。」
  即使知道自己活不下来,仍然想做福他人,教授善良的本质,叫好彭振宇暗生惭愧。
  「不过话说回来,小刚那边好像已经查出了病毒源头。真是天大的喜讯﹗……亦因如此,他打算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向外公开……」
  「甚么?﹗」彭振宇彷彿从睡梦之中惊醒起来。
  自己花了不少时间在一项没有结果的研究,竟然忽略了蒋文刚的一方已经掌握了重大的秘密。
  对了,他们曾经治好了一隻白老鼠﹗
  那么,只要向蒋文刚索取有关资料,那自己岂不是有救?
  不管了﹗
  偷也好﹗抢也好﹗只要有方法令自己活下来就行了﹗
  「……说到底,振宇你是我最疼的学生啊﹗……」
  卡嚓﹗
  =======
  「是你?」蒋文刚看着门外的彭振宇,冷淡的说道。
  往日的好兄弟,今天的感情竟冷淡如陌路人。这都是彭振宇自己换取过来的。
  「你想怎样?」蒋文刚说道,又回到工作之中。
  彭振宇踏步而入,面色依旧的沉起,更是令人感到可怖。他周身散出一种走投无路,甚么事情都会干得出的疯狂感觉。蒋文刚单是看了一眼,心底就寒了一截,心中更是猜到彭振宇的目的。
  该不会是为了……病毒源吧?
  「我要你们一切的研究资料。」如机械人的声调。
  果不其然。
  「你想怎样?」
  「快点﹗将你们的工作日志交给我﹗」语调开始强硬起来。
  「不﹗」蒋文刚站起,怒目而视,道﹕「你这个害人的,休想掌握一切﹗休想抢走我们的成果﹗大哥的成果﹗」
  彭振宇紧闭了眼,眼角挤出摺纹,深呼吸强行令自己冷静﹕「我时间无多了。交给我。」
  「不﹗不﹗不﹗」
  蒋文刚刺激他的底线,在抽动他的愤怒神经。
  「你何时才会醒觉?你干了很多错事﹗你害死了大哥﹗你害他受感染,你害他失踪﹗」
  彭振宇的怒目忽然微微离开蒋文刚的目光,因为只有他自己一个知道李伟文的去向。
  「你究竟要害死多少人才会罢休﹗」
  「别废话﹗拿来﹗」怒目再回到蒋文刚上。
  「闭咀﹗」蒋文刚大吼一声,道﹕「你滚﹗我知你的目的是甚么﹗」他举指着彭振宇,涨红了面的道﹕「你想卖给他们,卖给姚万基﹗然后赚取暴利﹗之后全世界都称你为拟似天花之父。嘿……想名利收?你休想﹗」
  彭振宇的怒意再被提升,两手紧紧的握起拳头。
  蒋文刚正一面怒气对彭振宇吼着,道﹕「你错了﹗你甚么也错了﹗我亦不会让你再错下去﹗」
  「交给我﹗」彭振宇向他摊出了手,踏出一步,道﹕「把你的工作日志交给我。」
  「不﹗我不会让你把全人类的生命押在这个赌桌上﹗」蒋文刚道﹕「你欠的就是病毒源头吧?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现在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权利接受医治,每一个人都可以摆脱疑似天花的折磨﹗数日之后,我就会向世卫组织公开这条药方﹗公开引起是次疫潮的原兇﹗不过在这日之前,我保证你甚么亦查不到﹗你这个魔鬼﹗」
  终极的挑衅﹗令彭振宇的怒意已盖过一切﹗
  「交给我﹗」
  彭振宇心中快要被怒火撕开﹗心下一乱,彭振宇像是疯了似的扑向蒋文刚﹗
  抽起衣领,二人发生争执﹗
  混乱之间,实验上的一切都被他们推撞之下,呯铃啪噹的倒在地上﹗
  撞﹗
  「呃﹗」
  他咽喉低沉的叫着,彭振宇两手已在她颈上紧紧的缠上﹗
  「快交给我﹗要不然﹗我会杀死你﹗」彭振宇两手疯了似的,在左右急摇着蒋文刚。蒋文刚两眼亦恍一恍,被摇得头昏脑胀。
  只见蒋文刚的脸上已然变成了紫酱之色,两手虽然软弱无力,但是为了生存,他仍奋力的拿开彭振宇的双手。
  着了魔的彭振宇,竟然不顾念手足之情,狠心将十多年的好兄弟置于死地?
  「呃……呃……不諗兄弟情吗?」蒋文刚痛苦的叫喊,他面上虽怒意澎湃,但是彭振宇仍感受到他隐约的流露出伤感。他续道﹕「真的不諗吗?二十年的感情,真的不諗吗?」
  「闭咀﹗」彭振宇两手握得更紧﹗然而,心中却起很大的争扎﹗这位如兄弟的朋友,到底该不该杀﹗
  彭振宇知道自己,会有一刻是心软的。
  「呃……呃……你捨得杀我……?」
  「闭咀啊﹗」彭振宇臂弯忽发劲力,便把蒋文刚向右大力摔开﹗
  「嘭﹗」一响﹗他撞向实验桌上。当彭振宇看见桌角上掛着串串血丝时,蒋文刚已然浸入血泊中。
  他身体抽搐着,并且渐渐向彭振宇回望,两眼绝望的瞪着彭振宇,道﹕「……名……名利……对你来说……很重要?二十多年的感情啊﹗」
  彭振宇将身体压上去,右手已紧紧的握成拳,准备在他的脑门上打出一记﹗
  「我……我跟你说……即使你得到我的工作日志……亦没有用……」蒋文刚﹕「……因为……我早就撕了﹗我……我知……我知你会抢走的……呃﹗」
  「拿出来﹗」不知何时,彭振宇右手竟然抓起了一座显微镜﹗
  老天﹗显微镜重量不轻﹗难道他想狠狠的将蒋文刚的脑袋打成肉酱子?
  人到绝望之时,果真会诱发出可怕的人性﹗
  蒋文刚沉低一叫,已再次被彭振宇捏起了颈项,道﹕「放开我……放开我……」
  「告诉我病毒源是甚么?是甚么动物?」
  「甚么?彭振宇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问我这个比……你差的人?」蒋文刚抿起咀角,在嘿嘿声的笑着。满有嘲笑的意味﹗
  可恶﹗
  撞﹗显微镜如石击打蒋文刚额前﹗
  「啊﹗」
  「没有人可以比我优秀﹗」彭振宇心道。
  撞﹗显微镜拖带了血丝再撃打一次﹗
  「啊﹗」蒋文刚血如泉涌﹗
  「只有我﹗才是最优秀﹗」彭振宇心中的魔鬼在道。
  蒋文刚已血流披面,神志不清。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了彭振宇的鼻头神经,他张大了眼,对着蒋文刚的额前多来致命的一击﹗
  「死吧﹗」
  嗖﹗
  右手忽地糊了一下,一股强大的力量就要压在蒋文刚的额前﹗
  噹﹗
  忽然一声清脆的金属錚鸣,蒋文刚的眼角看见一座显微镜已敲在地上﹗而咀角上亦嚐到了一点点暖暖的、咸苦的味道,是泪水的味道
  滴下又多一点。
  滴下又再多一点。
  他两眼慢慢向上移转,竟然看见彭振宇一面热泪盈眶。
  说到底,彭振宇始终有点良心。临崖勒马,似乎良心在最关键的时间呼唤了他。
  彭振宇再忍着泪,道﹕「求求你。帮帮我。」他放开了显微镜,半蹲半跪在地上,道﹕「我没有时间了。救我。」
  蒋文刚神志渐渐回復,就慌忙的退开身体,依在矮柜喘气,道﹕「我不会……不会管你。你欠大哥真的很多很多……我不会帮你……」他气若游丝,然而当中亦吐出点点恨意。
  「我真的没有时间了……我不想死。」彭振宇边说边将钮扣解开,只见本是迷糊中的蒋文刚面色愈来愈铁青。
  「你……你受感染了﹗」蒋文刚看见彭振宇胸膛上的痘状疤痕立时惊讶大叫﹗
  然而那些痘状疤痕有部份已经出现了枯死的现象,霎时间令蒋文刚脑中充满了疑问。
  「对我受感染了。」彭振宇道﹕「可是……我的身体能暂时抑制疑似天花。」
  「不是吧?」
  「负b血型的人就有这种特性。」彭振宇道﹕「再加上我注射了b种疫苗,令病情得到控制。」
  「b种疫苗?」蒋文刚面色更见铁青,道﹕「俊彦提过,b种疫苗是极度危险的药物啊﹗你竟然注射了b种疫苗?」
  听见此处,彭振宇不禁回想起被刘裕昌骗入局中成为白老鼠,心中怒意大盛﹗连用头颅敲打身边的矮柜﹗
  呯﹗
  呯﹗
  呯﹗
  「就是这样﹗我被刘裕昌完完全全的利用﹗」
  呯﹗
  呯﹗
  呯﹗
  头已流出了血。
  「b种疫苗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才没有出现排斥。可是,就需要不定时注射﹗才可以完全的令疑似天花停止繁殖﹗」
  嘭﹗
  他一拳打在矮柜,凹了半寸来。面上亦混和了血和泪水,道﹕「现在我就好像吸食了毒品﹗我很辛苦﹗只有……只有消灭了疑似天花,我才有生存希望﹗」
  他的情绪更加激动,哭声混杂了对刘裕昌的咒骂。
  「原来如此。」蒋文刚平淡的道,缓缓的立起身来。
  「阿刚﹗只有你才可以救我﹗算是乞求你吧﹗将你们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好吗?我不想死啊﹗」一向意气风发的彭振宇,亦放下一生之中他最重视的尊严,竟然如狗一样的摇尾乞怜。
  「活该﹗」
  彭振宇忽然之间哑了口来。
  只见蒋文刚抹一抹脸上的血,道﹕「你活该﹗一切都是报应。」
  「刚﹗我跟你是二十多年的朋友啊﹗」
  「别废话﹗你连大哥都害了,竟然在意那短短的二十年?」蒋文刚带有怒意地冷嘲热讽。
  「一切都是你自己换来的。教授会原谅你,不代表我们都会原谅你。」蒋文刚步伐恍恍,走到门前,回头一望。
  「你这个只会利用人的家伙。一次又一次出卖我们的信任﹗教授对你的信任﹗」说到教授,蒋文刚两眼都泛了泪光。彭振宇亦不敢多望他一眼。
  「我不会救你。你自己想办法吧﹗」说罢了,蒋文刚想就此离去之时,竟然顿一顿,再回头,道﹕「老实说,我掌握的秘密不是太多。知道更多的就只有大哥和俊彦。」
  说到底,蒋文刚始终都不忍心。可能真的顾念到二人是二十多年的朋友,再加上刚刚在关键的时候,彭振宇放开杀死自己的机会,知道彭振宇总算有点良心,还是留他一条生路。
  「你找俊彦吧。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医生。绝不像你一样只为自己的利益,俊彦对每一个病人都一视同人。即使你是一个魔鬼,他一定会救你。」蒋文刚流下了热泪,道﹕「从今以后,咱们各不拖欠﹗」
  离去。只有彭振宇一人。蒋文刚最后一句话在他脑中徘徊着。
  「前半生所追求的,到头来我又得到了甚么?」
  =======
  夜里。
  黑风呜呜大作。
  在黑夜之下,加上近来传得极之强盛的患者吞食活人的传闻,令其中一个最多疑似天花患者的地方——浸会医院更见得阴森可怖﹗
  彭振宇想得心中发毛,总有一天,那些人食人事件会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发出来﹗
  「刘俊彦跟他老爸闹翻了。希望,他仍然在浸会医院中吧﹗」他暗暗一道,就起行步入医院。
  医院大堂甚至大堂外的园子亦堆满了群眾,有求诊的伤者和病人,同时亦有示威的群眾跟採访记者。
  眼前根本就水泄不通,彭振宇只好绕到秘道直接进入医院内部。
  地下停车场。
  八月该是盛夏,可是当彭振宇步入地下停车场的一刻,竟然渐渐的感到有点寒意。多半是停车场昏黄又闪烁不定的灯光,营造出阴然可怖的气氛,因而產生了阴寒的心理错觉。
  因此,令彭振宇每行一步都小心翼翼,慌张的东张西望。
  他只听见幽静的环境,令他的脚步声扬起了重大的回响﹗
  咯﹗
  咯﹗
  咯﹗
  咯﹗……噠……
  「?」
  奇怪,自己的沉实的脚步声之后出现了另一个拖着鞋子的声音?
  听错吧?
  彭振宇狐疑的张望了四周,停车场除了他已再无别个。
  不﹗赶快的走﹗彭振字心中一想,就提起更快的步伐。
  咯﹗咯﹗
  咯﹗咯﹗
  咯﹗咯﹗
  咯﹗咯﹗……噠…………噠……
  「﹗」
  不会再听错﹗
  确是有多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
  停车场中除他以外,仍然有其他﹗
  彭振宇心中慌了﹗
  起初会不会是有人在跟踪他。然而,他多想了一会,现在香港的疫情已经不受控制,会不会是……不知道自己已染病而四处出走的疑似天花患者?
  他心中更寒了﹗
  他再想起那个人食人的传闻﹗患者到了病症后期会撕食活人﹗
  最令他惧怕的他否定人食人的传闻﹗而是事实﹗因为他亲眼看见﹗
  医院……医院是最多患者的地方﹗
  换句话说,他身在虎穴之中﹗
  ……噠…………噠……
  ……噠…………噠……
  不好﹗
  声音愈来愈近了﹗
  此时,彭振宇的双脚竟然不灵光﹗想奔跑亦发不出力来﹗全因他的腿在震。
  赶快的走吧﹗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
  「﹗」
  他忽然止步了﹗
  是眼下的嫣红血跡令吓得他不敢再多行一步﹗
  地上有一摊二摊的血跡。仍然湿漉漉的,更散发出温暖又腥臊的味道。地上的血,是新鲜流出来﹗
  彭振宇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眼中亦看见的柱子、车子之上被打上了许多血掌印﹗
  血掌印仍然湿漉漉的﹗在向下流出血液﹗构成一条条血痕,就像大树上的气根一样﹗
  发生了甚么事?
  「嗄﹗」
  粗重的呼吸声﹗
  彭振宇在张望﹗是谁在呼吸?﹗
  「嗄……啊……啊……」
  一段濒死的呼叫﹗
  此时,彭振宇的眼角忽然糊了一下﹗
  「啊﹗」他大声惊叫﹗
  一个血淋淋的身影就扑到他身上﹗
  「啊﹗啊﹗啊﹗」被恐惧扭曲了思绪的彭振宇只会放声大叫﹗
  这是甚么﹗
  这是甚么﹗
  这是甚么﹗
  那个血人紧紧的抓起彭振宇的双肩,头亦慢慢的向他的颈上移去﹗
  「他要咬我的颈子啊﹗他要咬我的颈子啊﹗他要咬我的颈子啊﹗」已道不出完整句子的他,心中只会如此的吼着﹗
  不好﹗血人的咀已经在颈动脉之上﹗颈上的皮肤立时鸡皮疙瘩﹗每一寸肌肤在震动﹗
  「救……救……我。」
  「哦?」
  血人忽然虚弱的说。
  他会说话?
  彭振宇立时推他一下,只见一张血流披面的脸,然而,彭振宇已经下意识的大呼的道﹕「刘俊彦?﹗」
  「你是刘俊彦?﹗」
  刘俊彦的白袍子都已经染成血红之色,然而腹上有三点圆点是最湿润,而且边子更是黑色的,当中正散有少少火药味。
  他中枪了?
  「我……我……支撑不了……希望……希望……你是最后……最后一个……可信的人……」
  他动一动了身,在袍子中不知在找甚么来。
  「为了……为了世界……不……不可以……让姚万基……得逞……」
  他倒下。
  彭振宇手中已经不知握了些甚么。
  =========
  回到大宅。
  这个原本住了三个人,可以活得很热闹的地方。现在只有彭振宇一人,大宅徘徊了他的脚步声,空洞的回音,听上去更令人感到孤冷。
  饭厅上的大桌,彭振宇跟教授每一晚都会很期待梦瑶炒的小菜。
  客厅的沙发,是彭振宇跟梦瑶最喜欢偎依谈情的地方。此刻彭振宇仍然记得,他对梦瑶说过的甜言蜜语,往往令坐在一旁的教授看得「眼冤」。
  沙发后的钢琴,琴弦之间仍然流露出教授弹出动人的乐章。
  然而,一切已经是过去。留下的,只是彭振宇的点点回忆。
  三个人的生活,明明可以很快乐﹗这间大屋亦曾经拥有过热闹的岁月。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却不能如从前一样?
  教授你在那里?
  梦瑶你在那里?
  走了。
  蒋文刚也是。
  李伟文也是。
  孤独再次缠绕着他。
  「我一直所追求的,到最后我得到了些甚么」他不断的喃喃自语,脑中就不断的回想过去的日子。
  悲喜交杂。
  为什么会落得眾叛亲离的下场?
  「都是你害的。」他对着落地玻璃窗,恨恨的道﹕「都是你害的。」
  看上去,他就像疯了的自然自言。然而,在他的眼中,那个玻璃窗的倒影却是一直以来唆使他做尽坏事、伤害身边人、良心败坏的自己﹗
  那个良心败坏的自己在开怀的大笑。
  「都是你害的﹗」彭振宇心中更一气﹗
  嘭﹗
  落地玻璃窗忽然破开﹗散落的碎片背后,看见彭振宇仍然保持投掷的姿势﹗
  同时间,怀中的电话亦震动起来。
  他取起,知道来了一段口讯。
  嗶﹗
  梦瑶的口讯传到他的耳中。
  「呃。彭振宇,这几天我想好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一下,一会儿我想……想到你家收拾我自己的个人物品。我们……短时间内不要见面好吗?」
  彭振宇身体软了一下,叹气。
  「还有一件事。关于昨天想跟你说的我们三个人的将来。其实……是关于你儿子的事……我们的宝宝……」
  「我儿子?﹗﹗」
  「呃……对。……我怀孕了……。不过……今天……今天……我……」
  「已经将宝宝打掉。」
  已经将宝宝打掉。
  已经将宝宝打掉。
  已经将宝宝打掉。
  已经将宝宝打掉………打掉……打掉……打掉……
  「啊﹗﹗﹗﹗﹗」
  「不要﹗不要﹗﹗不要啊﹗﹗﹗」
  「呜啊﹗﹗﹗」
  嘭﹗
  电话被掟在墙上化成了一片片碎片﹗
  嘭﹗
  呯﹗
  啪﹗
  彭振宇精神失常了﹗
  精神被残酷的事实狠狠的弄得崩溃﹗将屋中的一切可以破坏的都通通掷毁﹗踢毁﹗打毁﹗摧毁﹗
  他边叫边哭﹗心更像是被狠狠的撕裂﹗手亦被玻璃割我血流如泉﹗
  此时,他终于醒觉。
  「一切都要完结。」
  「我甚么都没有得到。」
  「我甚至失去了所有。」
  「即使我攀上了事业的高峰,于这个时势已经没有用处。」
  「我需要你啊﹗梦瑶。」
  对着一地破碎的玻璃,他喃喃的道。
  卡嚓。
  门柄被扭动,再缓缓的打开。
  门外立了个熟悉的人影——梦瑶。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梦瑶,你一定要生存。」
  =======
  一切都会完结。
  香港各区医院已经不能再容纳更多的伤者,药物已经不支供应,医护人员已超过了长达四十八小时的连续工作。
  简单一点,香港的医疗系统已经崩溃。
  纸始终亦包不住火,人食人的传闻在香港甚至世界上任何一个被瘟疫肆虐的地区都愈传愈真﹗愈炒愈热﹗
  终于,香港尖沙咀的重庆大厦爆发了最严重的暴力事件,然而,在官方口中却是所谓的「种族衝突」。
  在报章报导之下,警方最终虽然成功平息衝突,可是现场却未解封。甚至乎将封锁范围扩大,将整个尖沙咀封锁起来﹗
  不寻常的事件﹗
  当天晚上,尖沙咀传出阵阵有如地狱冤魂的吼声呼叫,接着就是连声枪炮大响﹗
  纸包不住火。
  有一天,瘟疫背后那个更大、更恐怖的危机将会爆发﹗
  不会是很远的未来。
  就在今天﹗
  =======
  八月二十六日。
  「要来的始终要来。」彭振宇喃喃自语。
  他于大学的工作室,黑黑暗暗,浮沉了酸臭的味道。
  在这里,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准备了将一切完结。
  他心中,就只有这个目标。
  他瞧了一瞧握在手中的试管,而试管盛有了绿色的液体。
  彭振宇举起试管,微微的光线穿透了绿色液体幻化成一撮绿光,投在他的眼上,道﹕「姚万基,你跟我很像。下场亦跟我一样……」
  「一无所有﹗」
  约定的时间到了。
  他将那个盛有绿色液体的试管小心翼翼的放入手提式冷藏箱中。
  他已经作好了决定。
  今天,要完结一切。
  =====
  大学地下停车场。
  四周没有停泊的车辆,就只有一辆黑色房车停泊在路中心。
  只见彭振宇渐渐的步向黑色房车。
  而黑色房车前立了四个穿黑西装的魁梧汉子。彭振宇看上去,忽感到在西装包裹之下的躯体,是久经锻鍊的身体,隐藏了百多样杀人的法子。无他的,他们是的身份是保鑣,而坐在黑色房车中的是商界中的重要人物,需要严密的保护。那就是——姚万基。
  彭振宇距离黑色房车两米之远时,最高大的汉子就上前。本是身形高大的彭振宇,现下跟汉子比上去,竟然还矮出半个头来。
  只见彭振宇似乎被这名大汉的沉默表情影响了,面色有点铁青,缓缓的提起手提冷藏箱。
  「你们老闆想要的东西。」
  汉子一手接过,就回到黑色房车旁,将手提冷藏箱交到黑房车中的人。
  彭振宇隐约看见车中的两人,其中身材略胖的男人就是姚万基,二人在悄悄的交接耳,良久,高大汉子道﹕「老闆说,你可以离开。明天,你会收到一笔可观的酬金。」
  彭振宇面上没有多大的表情,就转身离开。
  然而,在他才行不够数步,他就听见背后有人在窃窃私语。他心下就一惊,同时亦感到一股不安的气氛从后向他袭来﹗
  彭振宇估计的事情要发生﹗
  卡嚓﹗
  卡嚓﹗
  卡嚓﹗
  卡嚓﹗
  四声不寻常的声响。
  彭振宇心房似乎要停顿﹗他从墙角上的反射镜上看见,那个四名大汉竟然从怀上掏出黑色的管子﹗
  他虽看不清是甚么,然而本能之下他已经往前翻滚﹗
  呯﹗
  呯﹗
  呯﹗
  呯﹗
  四声大响﹗
  四根黑管子吐出火焰﹗
  那是手枪﹗
  姚万基要杀人灭口﹗
  他要独享一切﹗
  刘俊彦死前警告过彭振宇的﹗
  「你不会得呈﹗你要失去一切﹗」
  幸而,彭振宇心早有戒备,本能之下,他逃得远远,不自觉的反回大学去﹗
  然而,那四名汉子竟死追不放﹗誓要杀死彭振宇﹗
  「一切都要完结﹗一切都要完结﹗」
  他口中暗道,就返回研究所。
  研究所对外来者而言犹如八阵图,彭振宇悄悄的藏在其中,相信一时之间那四名汉子都找不到他出来﹗
  「分头找﹗」其中一人道。
  彭振宇在暗角中窥见,他们的手枪已安上了灭声器,然后分头四散﹗
  他的脑子乱了,该怎走才对?
  此时,他想起死去的刘俊彦,心中始才知道自己现下该要怎样做。
  「向世界公开一切﹗」
  「一切就要在今天完结﹗」
  浸会医院刘俊彦的工作室,隐藏了他的研究秘密,解救世界的关键﹗
  他动身,就要往浸会医院去﹗
  然而,他一走出暗角﹗
  嗖﹗
  一股螺旋形的灼热气压迫力迎他面门而来﹗
  「啊﹗」面庞一痛﹗子弹似乎恰恰好的擦过﹗
  彭振宇按起痛处,思绪未平服,就看见眼前如死神的汉子竟然想多放一枪﹗
  嗖﹗
  嗖﹗
  嗖﹗
  彭振宇一翻一滚,惊险的避开﹗
  「干你娘﹗」
  彭振宇又逃了﹗他按着本能的反应地逃走,但是就不知道自已经逃到那里去﹗
  呯﹗
  门被大力关上﹗
  他逃到那里去?一间研室?
  「呜……呜……啊……」
  「嗄……」
  此时,他竟然听见怨魂的哭叫﹗
  「胡……胡……嗄﹗」
  「吠……吠……」
  还有兽吼﹗
  彭振宇张大了眼,心中就清澈了﹗
  这里是自已的实验室﹗
  那个关押了食人魔物的地方﹗
  活尸人﹗活尸犬﹗跟自己同在一室﹗
  彭振宇张眼被关在笼中的它们,心中就怕了﹗
  他要离开﹗
  然而,门外……
  「可恶﹗他逃到那里?」
  卡嚓﹗更换子弹的声音﹗
  「在房间吧?」
  「逐一搜吧﹗」
  「好﹗一看见有人的,就向他们迫供那混蛋在那里。然后,将一切杀光烧光﹗」
  「行动吧﹗」
  接下就是连绵的脚步声、推门声、尖叫、枪声﹗
  彭振宇怒极了的一拳打在墙上,道﹕「因为我自己一人错,竟然害死了更多更多的人﹗」
  可是他心中更是没有法子。他的对方,是另一扇门、另一个出口,心中就催着他赶快逃命﹗
  彭振宇向另一扇门逃走。
  忽然﹗
  他眼角瞧到了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嘭﹗」
  将他的身体紧紧的压下去﹗
  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彭振宇大声呼叫﹗而且,两眼更是瞧不见是甚么,只知道一张巨大的身体已将他压下去﹗
  「放……放开我……」彭振宇怕得身体都震了。
  只因,在他眼中那个压住他的是一个怪人,他从来未见过。
  光着身体、光着了头的、没有眉毛的男人。
  很可怕﹗
  是那里来?为什么会在天花板中?是有预谋的等待彭振宇么?
  「将……刘俊彦交给你的……拿出来……」男人沙着了嗓子,道。
  只见彭振宇的面色铁青了,而且表情更是愈来愈惊讶。
  「声音很熟。」他心道。
  「快。……没有时间……快交给我……」男人急急的道﹕「潘小莉……快支持不了﹗」
  潘小莉?
  「大哥﹗」彭振宇如梦初醒的大吼﹗
  是李伟文?
  那个怪男人是李伟文?
  在彭振宇眼中的男人的外相,跟自小便一起长大的李伟文有很大的分别﹗
  要不是他的声音,再提到潘小莉,彭振宇根本就认不出来﹗
  他的外相极之怪异,根本……根本跟从前是判若两人﹗
  为什么?
  为什么李伟文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在「那个」地方吗?
  老天﹗
  彭振宇一时间就搞不清,此时,他已被李伟文抓起了衣领。
  「快﹗我没有……没有……时间啊﹗」
  将彭振宇大力摔在地上﹗
  彭振宇心中乱了,只是说﹕「他交给我的东西。……已经……收藏在很安全的地方……」
  「那里……」声音变调了﹕「在蒋文刚么?」
  彭振宇抖了一抖,快要说出「那东西」下落之时……
  一声撞门声﹗
  紧接着……
  嗖﹗
  一股血腥呛入彭振宇的鼻中﹗面上被血溅得红红的﹗
  「啊﹗﹗﹗﹗」
  李伟文抑天大叫﹗他胸上多了个血洞子﹗
  彭振宇混乱之间,就看见李伟文身后的大门已被追杀四人组中的甚中一人推开﹗
  嗖﹗
  嗖﹗
  嗖﹗
  嗖﹗
  子弹胡乱的四射﹗
  其中三发打中李伟文﹗血又溅在彭振宇脸上﹗
  李伟文立时软了身体,让彭振宇脱开﹗
  「大哥﹗」
  彭振宇大叫大喊,李伟文反了眼的抽搐身体﹗
  他想揹起李伟文,然而那个追杀他的汉子快要再发十多枪冷枪﹗
  彭振宇扭起了表情,往另一扇门跑去﹗
  只知道,身边竟是刮起了阵阵的螺旋型的热旋风。眼中更似乎看见更数十发子弹在他身体周遭穿来插去﹗
  呯﹗
  落在墙上﹗
  呯﹗
  落在天花板上﹗
  呯﹗
  落在……?甚么?不好了﹗彭振宇心中大惊叫喊﹗
  因为……
  激飞的子弹刚刚落在电子总制上﹗
  那是……控制关押活尸人、活尸犬的笼子的总制﹗
  换句话说……
  笼子会失灵。
  刷﹗
  刷﹗
  刷﹗
  刷﹗
  笼子全开﹗
  活尸人﹗活尸犬﹗从地狱中释放﹗
  「老天﹗这是甚么?」
  「怪……怪物﹗……啊﹗﹗」
  一声惨叫﹗接来了就是闪烁的火光跟枪响﹗
  彭振宇害怕得不敢回头,往外面跑去﹗
  跑啊跑﹗
  跑啊跑﹗
  跑啊跑﹗
  他在一个暗角藏了起来﹗
  喘着气,抱起头。
  「糟……糟了﹗它们都放了出来﹗这……这……次……不好了﹗」
  他见识过活尸人的恐怖,要是在被他们跑到外间的话,会引起史无前例的恐慌﹗
  这个烂摊子,真的被他自己搞得愈来愈复杂﹗
  「绝不可以是被它们跑出去。」
  彭振宇暗暗想着,该有法子的令活尸人被封死在这里。
  此时,他看见墙上有一段警告﹕小心生化物品泄溜。
  「有法子了﹗」
  他立时再次动身,沿起旧路奔去。
  「我不容许再有任何人因为我的过失,而无辜的死去﹗」
  「大哥﹗阿刚﹗教授﹗梦瑶﹗对不起﹗」
  「我要将自己关死,让我跟那些怪物一起死掉吧﹗」
  经过,刚刚的研究室。
  「大哥。希望大哥没有死吧。」他放慢了身,悄悄的向内窥看。
  只见一地碎玻璃,跟十分狼藉的大血滩。
  可是……
  李伟文呢?
  「大哥呢?」
  竟然,甚么亦没有了﹗
  李伟文明明身中了多枪,竟然没有死去?
  彭振字心中更是又惊又喜。
  此时,他周遭的空气亦改变了。
  四周浮沉了杀戮的气氛,撕心的叫喊不断﹗
  事情弄得很糟了﹗
  「快﹗再拖下去,活尸人就会衝出去了﹗」
  他不多思索李伟文的去向,再继续的向前走。
  沿途之中,他彷彿自己像是来了屠房一样。忽然之间,地上血跡斑斑。
  同时间,他听见一段很悽厉的叫声﹗
  「啊﹗」
  很熟呢?
  「不……不要……﹗」
  真的很熟的声音。
  彭振宇沿叫声的走
  「滚……滚啊﹗你……你……不要过……来……啊﹗啊﹗﹗」
  彭振宇心中寒了,他从未听见如此悽厉的惨叫﹗
  叫声简直就超出了人类声音的极限﹗
  「呜……啊﹗停……停……﹗」
  严重的扭曲﹗变调﹗单是一听,彭振宇的喉头都发痛﹗
  究竟是谁叫得如此惨烈?
  他一定在面前一件非常非常非常……恐怖的事﹗天,连文字都不够去形容。
  只见彭振宇沿着声音跟去,时他脚上踩到了湿漉漉的感觉。
  他一看,地上竟然是长长的血路﹗
  跟上去,胆战心惊的跟上去。耳中的惨叫愈来愈大声,而且呼叫者已经近乎精神崩溃的地步﹗
  血路枴入到一间研究室﹗
  「啊﹗﹗﹗﹗﹗﹗」极之惨烈的呼叫﹗忽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吼﹗﹗﹗﹗﹗﹗」紧接的有如闷雷、暗藏愤怒的兽吼﹗
  彭振宇悄悄偷看……
  「呜啊﹗﹗﹗」他自己亦忍不住了大声呼叫﹗
  他看见了﹗
  看见了﹗
  地上一有一张脱下了的人皮1
  血淋淋的,仍然带有馀温。
  人皮之上,立下了一个……人?
  不﹗
  是怪物﹗
  一隻刚刚脱了皮的怪物﹗
  全身在渗出血液﹗
  肌肉仍然在膨胀﹗
  是每一寸﹗每一平方都在膨胀啊﹗
  身体而是渐渐的膨胀成一个巨人﹗
  而地上……卧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是彭振宇小时候的好朋友——蒋文刚啊﹗﹗
  天啊﹗
  蒋文刚一定是亲看见这个男人脱皮已成怪物的过程﹗
  皮肉分裂﹗
  啪滋啪滋,一小寸一小寸地将皮肉分裂﹗
  任谁看见都会精神崩溃﹗
  任谁看见都会即时昏死﹗
  任谁看见都会成为疯子﹗
  太可怕了﹗
  彭振宇心脏快要停了﹗
  他知道前眼的怪物比一般的活尸人兇狠、恐怖得多﹗
  然而,怪物此时好像听不见彭振宇的呼叫,竟然走近蒋文刚身边﹗
  将他抱起。
  再放入大储物柜中?
  难以令人理解的动作﹗
  但是彭振宇已经不再多想﹗他一定要将整个生化学部封锁起来﹗
  要不然,外间就会……世界末日﹗人食人的恐慌即将降临﹗
  啪﹗
  彭振宇紧紧的将门关上﹗
  此时,他的鼻头中充满了刺鼻、麻痒的感觉、阿么呢阿的恶臭。
  对。
  他到了。
  麻醉气体研究室。
  麻醉气体是极度危险的化学品。一旦泄溜,生化学部的危险生化系统就会自动开动。
  换句话说,就是将生化学部封锁﹗
  「一切,就在今天完结﹗」
  彭振宇两手在电脑键盘上起舞﹗
  嗶﹗
  电子冷藏柜自动开动,推出一个瓶子。
  麻醉气体。
  彭振宇一手接过,举起。
  「完结。一切在这里完结﹗」
  彭振宇两眼一张﹗心中涌来了一股气,就要将麻醉气体摔在地上﹗
  忽然﹗
  呯﹗
  巨响令彭振宇的动作在空中止住了﹗
  他一回头,身后的门被一股巨力强行推开﹗
  门外立了个红色的巨人﹗是那个怪物啊﹗
  彭振宇来不及了反映,怪物身形糊了一下,似乎往彭振宇扑去﹗
  「啊﹗」彭振宇身体一巨力一衝,手中的麻醉气体瓶就在空中打转。
  他亦向前堕落。
  碰﹗
  在他脑中一响﹗足足迟了半秒,他才感到左额的剧痛,左眼角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噗﹗
  他倒下了﹗
  呯﹗
  刚好,那个麻醉气体瓶亦在地上如花一开的绽开,溢出令人昏厥的气味。
  彭振宇两眼糊了。耳都听不见了。额上的痛楚亦消失……
  他,闭眼。
  警报声在耳中作响……
  嗶……
  嗶……
  嗶……
  嗶。
  嗶。
  嗶。
  嗶。
  这是甚么声音?
  嗶。
  嗶。
  嗶。
  是警报?
  嗶。
  嗶。
  嗶。
  不﹗好像是……维生机器的声音。
  嗶。
  嗶。
  嗶。
  我眼前尽是黑暗呢﹗
  嗶。
  嗶。
  嗶。
  我两眼一张﹗白色的强光刺入我眼中﹗
  啊﹗
  很痛﹗
  真的很痛﹗
  光太强,我甚么亦看不见。然而,光线却相当之温暖,感觉就好像……在天堂。
  天堂?
  我死了么?
  啊?
  眼中好似有一个黑影在走近。
  是一个男人的身形。
  他……向我靠来,对着我的身体东望望西望望。
  在他的头掩了一大片强光之时,我两眼才可以悄作休息。影像亦渐渐的对焦。
  是一个老男人。
  满头白发的男人。
  「你终于都醒了。彭振宇。」老而沙哑的声音。
  眼睛所见的一切都渐渐清晰。
  我仍记不起那个老男人是谁,可是我的咀却比我脑袋更快的说出一句令我十份震惊的说话。
  「刘裕昌。」
  刘裕昌?
  (待续) 第三十五章 疑兇   「刘裕昌。」
  刘裕昌?
  心下忽然怒气攻心﹗
  咚﹗
  啪﹗
  「啊唷﹗」
  我竟不自觉的在他的脸上狠狠地印上一拳﹗
  他倒在地上,按着红肿的痛处苦笑的道﹕「久久不见,用不着动粗吧?」
  我怒意难消,本想动身下床再多揍数拳。然而过了半秒,我身体僵硬了。脑中彷彿充满了很多讯息。由小时候的事到丧化昏迷前的事,我都歷歷在目。
  眼下这个混蛋对我所做的事,我忽地记得一清二楚,难怪我如此怒气难消。
  那即是说……我恢復了记忆?﹗
  我本想多揍他数拳,然而头脑仍然昏昏晕晕,于我半撑身体,坐在床边,一双怒目死盯刘裕昌不放。
  与此同时,我亦感觉到身体上有五处地方仍然剧痛无比。
  虽然,我恢復了记忆。
  可是有些地方我……仍然记不起。
  刘俊彦死前,交给我的究竟是甚么东西?
  我交给姚万基的绿色液体又是甚么呢?
  最后……
  我记得已不似人形的大哥……呃……李伟文突然出现在我的研究室中,为什么?
  他明明身中了四枪,可是最后却不见了。又为什么呢?
  唯一令我舒一口气的是,原来蒋文刚不是因为被我打成傻子。而是……被那隻会脱皮的怪物所吓傻。
  对了,还有那隻怪物……就是大混球吧?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学中呢?
  同时间,我心中的愧意亦大作。
  过去的我,原来是一个坏得如此彻底的人。
  令很多原本很爱我的人,都被我彻底伤害。
  教授、阿刚、大哥……梦瑶。
  梦瑶……
  多谢你现在选择留下来。
  你一定要生存下去。
  刚醒来不久,我渐感寒冷。冰冷的冷气直接吹在我赤裸的上身。
  此时,发现我的上身彷彿如木乃伊一样,被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雪白的绷带之上,有五处大少不一的棕色圆点,枪伤的位置。
  现下的伤口虽然已止了血,但是我依然感到火热一样的灼痛,鼻子更似乎仍嗅到刺鼻的硝烟,在伤口中渗出来。
  「小子,你当真走运。」刘裕昌不知何时站起身体,将衣服向我递来﹕「身中五枪后竟然可以生存下来。」
  「你救了我么?」我接过了衣服,穿上,答道。
  「我身边还有别的人么?」刘裕昌笑笑。
  的确,整间医院之中就只有他一人。
  此时,我不大想直视着他,恐怕自己会再按不了怒意,在他身上狠狠的揍多数下。然而,我却很想知道他是如何救活我,于是问道﹕「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你自己找上来。」
  「甚么?」我大惑不解。
  我脑中回想,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自己在一扇木门前举手求救。
  之后两眼一黑,紧接的就彷彿是时光倒流,回望自己的记忆。
  此时,刘裕昌又道﹕「由丧化事件爆发开始,我一直在医院的秘密地方中。不知过了多少天,直至我听见了枪声,我想大概是搜索队吧。于是我就冒险走出外间。那时,就刚好看见你倒卧在通往密室的门前。」
  就是我最后看见的木门吧。
  「嘿……本是以为得救,可惜原来是你。嘿……大概是冥冥中的主宰,你频死之时亦要找上来。多半是向我来讨债吧。」刘裕昌从外套内袋中取出烧剩四分之一的雪加,燃点,道﹕「嘿,我欠你太多了。老子的命留到今天,随便取吧﹗」
  此刻我注视他,见他的面容憔悴,跟丧化前——记忆中所见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刘裕昌有很大的分别。活脱脱是另一个人,一个遇上了重大失败的人。
  究竟,此短短的丧化期间发生了甚么关键事件,令刘裕昌有如此的转变?
  忽然间,我对他的故事颇有兴趣。
  「不。我再揍你、再杀你已经毫无意思。现在,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穿了外衣,又道﹕「你是整件事件的始作俑者,如果当初你将一切的实况告知世卫组织,我想事件不会如此的糟糕。所以,将你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吧﹗事至今天,再多作隐瞒已经没有意思。」
  「好吧。」刘裕昌深吸了一口雪茄,老态于脸上浮现,沙着声的道﹕「俊彦说得对,我们没有能力去胜过大自然,那更何况去控制它。」
  我狐疑的望着他,见他的神色虽憔悴,然而眉宇之间亦保留了惜日的王者霸气,可是哀伤的神情惭惭的将一切佔据。
  「一切都是人类去侵犯大自然的结果。我们太得寸进尺了,大自然孕育了人类,人类……嘿,我们却破坏大自然,侵犯大自然。结果,大自然开始报復,好好的教训人类。」
  我被他弄得头大,甚么大自然、甚报復。似乎在跟我绕圈子。
  「嘿,被我说得头大了吧?很简单的,这次丧化事件是我们……人类自找的麻烦。俊彦警告过,这个病毒很古老,很猛﹗很毒﹗不受控制﹗它在人类世界中出现,人类就注定要面临一次毁灭性大灾难﹗」他呆视吐在空中的烟圈,道﹕「你记得超级带菌者么?」
  超级带菌者……
  超级带菌者……
  对﹗就是一个叫陈彼得的男人﹗
  「那个二零零三年的摄影队雨林失踪事件中的生环者?」
  「对,那么你现下该了解事情的始末吧﹗」
  陈彼得,记起这个人,我的记忆再次被连根拔起﹗
  他是雨林失踪事件中的生环者,而且更具有特别的体质——身体有一种抗体可以阻止拟似天花在身体中繁殖。因此他就被起了一个代称——超级带菌者。
  按道理来说,他可能在雨林失踪事件后就感染了拟似天花,那么……拟似天花就是来自雨林的致命病毒?﹗
  「陈彼得在雨林事件之后感染了拟似天花?可是,雨林事件是发生在二零零三年,距离本年的丧化事件相差了三年呢?」我锁上了眉头,道﹕「此三年当中,他大有机会从其他途径感染拟似天花呢﹗大概……跟雨林事件扯不上关係吧?」
  「已经否定了其他可能性。」刘裕昌﹕「跟据本年的陈彼得病歷,拟似天花在他身上潜伏了三年之久。」
  「甚么?」我惊讶的道﹕「那即是说他早在二零零三年感染了拟似天花﹗亦即是说……拟似天花就是来自雨林的致命病毒?﹗」
  「这是唯一可以解释的结论。」
  听罢,我又提出一个可能性的结论﹕「因此就在此三年的潜伏期间,陈彼得就将病毒散播开去?﹗引发今时今日的丧化事件?﹗」
  雨林是病毒来源﹗陈彼得是散播病毒的原兇﹗事实的真相彷彿就放在我眼前,血液亦因此而沸腾起来﹗然而,刘裕昌却没有多大的表情,只见他似笑非笑的摇头,令我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此时,他接道﹕「我当初亦有这个假设。不过原来是错的。」
  「甚么?﹗」
  「陈彼得的身体虽然仍带有病毒,可是他的病毒却改变了原有的传染方式。」
  「那即是甚么?」
  「照普通的患者来看,病毒原有的传染方式就是体液的接触,例如接触患者的尿液、唾液及血液,感染率是高达一百巴仙。最常见的就是唾液接触,一记噬咬,唾液中上亿的疑似天花就植根在被咬者的身上。」刘裕昌专家的口吻道﹕「然而陈彼得的疑似天花无疑是因为他的特别体质而產生变种,他的疑似天花只会血液跟血液的交换才会令人感染。打个比方,如果他在潜伏期间捐血,而他的血液最终被其他人用上的话,那人就会感染。」
  他连串炮发的将疑似天花的特性说出来,一时之间我被弄得头大。刘裕昌续道﹕「可是……陈彼得并没有任何捐血的纪录。」
  「那即是说,他不是散播病毒的原兇?」
  「对。再者丧化事件遍及全球,据了解此三年内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美国。」刘裕昌﹕「因此绝对可以否定是了他游走各国时将病毒散播这个因素。」
  事情再次被蒙上了神秘色彩,那是甚么原因,令全世界都爆发了丧化事件呢?
  「老实说,我所掌握的不是最完全情报。」他顿一顿又道﹕「我只是清楚了解超级带菌者(陈彼得)的体质及知道疑似天花的变体而已,因此我却不清楚最终、最根本的爆发主因。」
  「疑似天花的变体?」
  我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然而,我却没有感到惊讶,彷彿早就了解似的。
  「到现时为止,一共有四个变体。」他立了四根手指道﹕「一,就是本体,亦即是令人类丧化成活尸人的病毒原型。二,就是超级带菌者身上,只会透过血液交换才会感染的变体。三,令患者暴化成巨大怪物的变体。」说到此处,他忽地停顿了,面色亦变得铁青起来……。
  令患者暴化成巨大怪物的变体……
  难不成就是……那个变种大混球?﹗
  「我跟他交过手。」我下意识的说道﹕「那个巨大的变种怪物。」
  「他是万中无一,只有他这一种患者才会变成这种可怕的生物。」他不安的吸啜雪茄,想暖暖身,可是他似乎忘记了愈是抽烟,身体就愈是散失更多的热量。此时,他震起语调续道﹕「他身上的变种疑似天花令他拥有不死之身。跟他交手,只是自找坟墓而已。」说罢,他打了个多嗦。
  「不死之身?指的是……」我喃喃自语,脑中亦渐渐得到了些头绪。因为我记得刘裕昌说过,疑似天花有强化宿主身体的特性,难不成就是这个原因?
  「只怪我们生于大自然之中,永远走不出大自然的定律。那个变种怪物的出现,就是我们干扰大自然定律之下得出的恶果。」
  他说得有点玄妙,使我摸不着头脑。
  「大自然一切的万物都有『生存』、『繁殖』这两个本能,疑似天花亦都如是。」他顿一顿,又道﹕「变种怪物的出现就是疑似天花争取『生存』的结果。」
  我开始明白他的意思,道﹕「这跟疑似天花有强化宿主身体的特性有关?」
  「嗯﹗」他点头﹕「你还记得一般患者接种第三次b种疫苗后,就会死亡一事吗?原因b种疫苗根本就跟毒药没有分别,它会直接将宿主杀死。」
  说起来,我忽地愤怒了。这个混球居然将b种疫苗注入我的身体中﹗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没有因此而死亡呢?
  「宿主一死,疑似天花就会一併死亡,这是大自然的规律。然而,大自然的规律却容许物种可以透过『突变』的方式,去为自己争取『生存』的权利。」此时,他又吸一口烟﹕「疑似天花的变种,将原本强化宿主身体这个特性倍大。令宿主的身体可以对抗接种b种疫苗后各种排斥情况。」
  「换句话说,b种疫苗反而令疑似天花变种,令疑似天花更有能力地强化宿主身体,最后就產生了那隻可怕的变种怪物?」我试着下结论的道。
  「对。他是我跟你一同亲手製造出来的怪物。」
  其中一道谜底,解开﹕变种大混球出现的原因。
  「他是万中无一。而且很危险,是一个会走的炸弹﹗被他盯上,只有两个方法面对。一,走。二,死。」
  大混球的可怕,我见识过。这家伙当真是打不死,而且我老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死追我?
  「特别是你﹗」刘裕昌忽然指着我叫道,令我全身僵硬起来。
  「甚么?」
  「你更加要小心﹗」
  「小心甚么?」
  「被那隻变种怪物追上时,你要比常人小心一百倍﹗不﹗是一万倍﹗」
  「?﹗」
  「因为他一.定.要.你.死﹗」他逐字吐出,像是一根根铁钉,逐根逐根的打入我内心。
  为什么他会觉得大混球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难道,他知道了当中的因由?
  说起来,我内心亦发毛了﹗
  「你知道了些甚么?」
  他将面向我贴近,样子亦变得很可怖,两眼瞇起的道﹕「你们之间的关係比任何人更加紧密。」
  「甚么紧密的关係?我欠了他甚么东西?」
  然而,他没有正面回答,道﹕「你跟他很相似。同是接种了b种疫苗而没有死亡,只是各走极端而已。」
  「那即是说,我身上的疑似天花……」
  「就是第四个变体﹗」
  「?﹗﹗」
  「b种疫苗落在你身上后,就化解了疑似天花的毒性,可是却保留了强化宿主身体这个特性。」
  此时,我不自觉地按一按胸腹。
  「你知道吗?你身上的疑似天花拯救你很多次。那五颗子弹原本足以杀死你。就是强化宿主身体这个特性,令你有更快的復原的能力。原本需要十日才復原的伤,五日就搞定了。」他忽地沾沾自喜,续道﹕「换句话说,你已经跟疑似天花共存。」
  我惊讶得只会张大了口,脑中亦空白一片。
  我的身体……
  竟然可以跟疑似天花共存,彷彿,自己已经跟一隻恶魔结合在一起﹗
  此时,刘裕昌不是何时竟然愈说愈兴奋,手舞足蹈的道﹕「疑似天花达成了它最终的目的,就是『生存』。但是你只是人为之下出现的结果,相信再无其他案例。」他对着我说,眼睛亦亮起道﹕「你是我的杰作﹗最完美的杰作﹗因此你绝对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你知道吗?b种疫苗就是藉着催化疑似天花强化宿主的特性,来增强人类的体质﹗就好像肉毒干菌(见註1)一样﹗老天啊﹗想不到,我死前亦看得见研究成果﹗俊彦啊俊彦﹗希望你亦看见我的研究方向最终不旦可以终止这次丧化事件,而且更可以令人类拥有更强的身体﹗就是b种疫苗啊﹗」
  (註一﹕肉毒桿菌是由细菌肉毒梭菌產生的一种神经毒素蛋白。一种最毒的天然物质,也是世界上最毒蛋白。是种神经麻醉剂,可以麻痹松弛的皮下神经,以避免皱纹的生成,达到美容的效果。)
  「操你妈的贱屄﹗」我怒极挥拳﹗
  「啪﹗」
  「啊﹗」他痛叫一声,就倒在地上﹗
  「呸﹗」我将唾液大力吐在他的脸上,愤怒得心脏亦快要裂开,开破喉咙骂道﹕「干你娘﹗我是人,不是你的杰作﹗不是你的摇钱树﹗我亦都被你利用够了﹗当初向我注射b种疫苗,为的是为自己多开一条财路﹗」
  我愈说愈激动,几乎想在他身上多打十拳﹗
  右拳紧握、拉弓,想在他的臭脸上发泄积压已久的怒火﹗然而,他冷哼了一声却令我的拳头凝在半空。
  「哼,你跟我亦都一样吧?」
  我脑根被勾动,秒地速回想自己……
  说实在,我跟他都是想在疑似天花找好处的人。
  而且,更是会利用身边一切的人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愧意,令怒火熄灭。我渐渐的放开了拳头,而刘裕昌亦站起身,拭一拭在滚滚涌出的鼻血。
  只见他脸上笑意已失,道﹕「对,我就是利用所有人。包括,我唯一的孩子。」有一股哀伤的感觉渐渐的浮现在他面上。
  「我为人很自私,只顾全自己的利益。」他苦苦的笑了﹕「幸好俊彦不像我,像他母亲,只小就很会为人着想。他有一颗侠骨仁心,他是我所见的医生中最伟大最出色的一位。」此时,见他渐现悔恨的神色。每每提到刘俊彦时,就彷彿触动了刘裕昌的痛处,令他哀伤莫名。
  此时,他彷彿埳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口中呢喃,竟然不自觉向我吐出自已内心的说话来。
  想必,他押抑得很久很久,自己的感情一直得不到发泄。如今,我刚好是他的情感抒发对象。
  「很坦白说,彭振宇。人往往到了生命的尽头,却才有回头的自觉。」
  我很认同。点头。
  「但太迟。我现在才自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大错特错。」此时,他盯着摊开了的一双手,道﹕「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大自然的力量。在疑似天花找点好处来。他警告过,俊彦警告过我别挑战大自然的力量。嘿……」他苦苦的笑了,又道﹕「我是一个传统的父亲,怎会听那小娃儿的说话。于是,我就利用所有人,包括俊彦,为的是为我达成我的目标。可是,我最错的,就是……」此时,他忽地握紧了拳,即是他面上别无表情,但我感到他在涌流又愤怒又悲伤的感情。
  「最错的是,我勾结了姚万基﹗」
  「啪﹗」
  他语调甚是悔恨,将未抽完的雪茄大力掉在地上﹗
  「原本,我只是想利用他的财力资助我的研究工作。可是,他跟我跟你都一样,亦都想从中找好处的人。」他顿了一顿,道﹕「他说过要跟我五五分账,于是我才秘密的研究b种疫苗。研究出既可以控制病情,又可以强化人体的药物。」此时,他举指向我道﹕「就是你现在的情况。」
  「嗯,这样你就多开了一条财路,确保了你的利益不会被瓜分。」
  「对﹗而且,我的原意就是不想疑似天花在世界上绝跡。只要世界仍然有人被感染,那么疑似天花疫苗跟b种疫苗仍然有市场价值。而且,是无可估量的高市价﹗」
  人类啊,总是逃不过金钱的诱惑。
  亦都是这样令疫情一拖再拖,到达不能控制的地步。
  「哼。魔鬼。」我苦笑道。
  「对啊﹗而且是很天真的魔鬼。」他自嘲的道﹕「自以为掌握了病毒学的一切知识,就可以将病毒玩弄于股掌之间。忘了自己亦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大自然却永远存有很多的变数。」
  「因此,你最终亦控制不到这疑似天花吧?」
  「对。原本我主张利用利巴伟林去控制疫情,于是就透过传媒、政府去跟大眾说利巴伟林是唯一一种控制病情的药物。」
  此时,我狐疑的插道﹕「你另一个用意,就是拖延时间。让自己可以有足够时间去研究b种疫苗。对吧?」
  「对。」他点头﹕「而且俊彦亦很认同这个方法,因为事实上利巴伟林是唯一一种控制病情的药物。但谁知,疑似天花的演变能力很强。利巴伟林渐渐的失去效用。因此,我们就控制不了疑似天花,香港的疫情愈来愈坏,更多更多人受感染。最终,演变成丧化事件。」
  说到此处,他的情绪又再波动起来,然而他却压制愤怒的情绪﹕「而那……那个天杀的姚万基,他知道疫情不能再受控制,竟然来一招一拍两散?」
  「一拍两散?」
  「他抢走疑似天花疫苗﹗那是唯一成功的样本﹗唯一成功通过临床实验的样本﹗」
  听他声音既怒又哀,似乎不是因为利益被夺了而盛怒。
  「那是俊彦的成果﹗他的心血﹗他的梦想﹗全都被夺走﹗全都被摧了﹗啊﹗﹗」
  他的怒吼声,令他彷彿是隻受伤的狮子。他在悲鸣,然而却没有流出一颗眼泪。悲痛到最后,原来就是欲哭无泪。
  「俊彦为了保护自己的心血,最后……最后……被人开枪轰死﹗﹗」
  甚么?﹗刘俊彦已经死了?
  我被吓得脑内空白一片﹗
  此时,我在回想记忆中的画面。
  最后一次看见他之时,他似乎身受重伤﹗而且似乎是受了枪伤﹗他因此而死去?﹗
  此时,刘裕昌顿了一顿,面上充满了悔恨、哀伤,跟我记忆中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说到底至亲的人死去,那种改变人的能力真的太强大,同时这个代价亦实在太大太大了﹗
  「最后,我所得到的……已经不重要。」按不住,他终于啜泣起来。
  他一生追求名利,最后却是失去了最宝贵的、最重要的独生子。
  而我。我又得到了甚么?
  甚么亦没有。
  一时感足,我忽然说道﹕「我跟你很相似。」
  他渐渐向我回望。我续道﹕「我愈是追求名利,最后反而得不到甚么,更失去了所有、我所爱的人。」
  我仰天,长叹﹕「幸好,此刻有一个人仍然对我不离不弃。」
  梦瑶。
  沉寂。
  我从没有见过这隻老狐狸有悲伤的一面,忽然间,我跟他之间就好像產生了一种共鸣。
  也许,他跟我一样,已经悔改了。
  良久,他才续道﹕「你比我幸运,你身边仍然有人爱你。相反,俊彦已经……。」他忽地说不出话来,就只是指着胸口道﹕「他就在我怀中死去。而且疫苗最后被夺了﹗」
  疫苗被夺?﹗
  真的被姚万基夺走了?﹗
  咚﹗
  我的脑根忽然被拉扯﹗扯得很紧﹗很紧﹗
  有一个影像要鑽出来了﹗
  我看见了﹗
  刘俊彦倒下之时,将手中的东西强挤在我手而且更说﹕「不……不可以让姚万基得逞……﹗」
  难不成就是……?﹗
  真正的疫苗?﹗
  那……那我将它放在那里?可恶﹗我仍然未能记起﹗
  不﹗
  对了。
  记忆中,在丧化当天,我交给一枝绿色液体给姚万基呢﹗
  是真正的疫苗吗?﹗
  难怪那时他要杀我﹗因为他害怕我会跟他瓜分利益﹗
  我现在的脸色一定愈来愈难看,愈来愈铁青﹗
  我竟然将刘俊彦的心血,拱手让人﹗
  但﹗
  不会呢﹗
  我是否想得太多呢﹗
  如果那枝绿色液体是真正的疫苗,为什么姚万基的公司会倒闭?为什么姚万基于早前在医院想把我干掉,一泄我拖垮他公司的愤怒?﹗
  太不合理了﹗
  换句话说,那枝绿色液体就是拖垮姚万基公司的关键?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时疑似天花不再受控制,全球经济基本上已经彻底的崩溃。姚氏企业更是因此而千疮百孔、负债累累。然而,唯一可以令姚氏企业起死回生的,就是全球人类所渴求的——疑似天花疫苗﹗因此,他就抢夺唯一的成果﹗把刘俊彦杀了﹗然而,疑似天花疫苗早就落在我手中。之后,将假的疑似天花疫苗——那个绿色液体交给了姚万基。姚氏企业就这样被我一手摧毁,而且更因此而倒闭﹗
  难怪﹗姚万基要杀我﹗
  难怪,那时他直指我早得到了疫苗﹗
  但是,真正的疫苗却在那里呢?
  难道正如姚万基所说,疫苗早已接种在我身上?
  「刘裕昌﹗」我立即喊道﹕「我的血液中仍然带有病毒么?」
  「有。」他斩钉截铁的道﹕「虽然b种疫苗在你身上產生了作用。但是疑似天花仍然未被杀灭。」
  「怪了。」
  「哦?」
  我脑中不断的思索,口中亦不自觉的答道﹕「那么……姚万基他的推断错了。」
  「甚么﹗」
  此时,刘裕昌竟然怒吼一声﹗大力抽起我的衣领,道﹕「甚么姚万基﹗」
  一时间,我亦不知如何反应﹕「我说他的推断错了。」
  「甚么推断?﹗你见过他?﹗」提起仇人,他的眼睛瞪得令我心寒。彷彿我就是他的仇人,要把我吃进肚子去。
  「干﹗」我头用力向他鼻樑中节。他吃痛了的大喊,才将我松开。我道﹕「你冷静一点﹗」
  他按起痛处,痛得睁不开眼,挤出了不少眼水来,道﹕「说﹗你见过他?﹗」
  「对﹗我早前撞见他,而且跟他同在一个生环小队中。」
  「他跟你说了甚么?﹗」
  「因为我身上的病徵都痊癒了,他就直指我身上被注射了疫苗﹗但其实只是b种疫苗起了作用。」
  「那么他现在怎样?﹗是生是死?」
  「死了﹗」
  「甚么﹗﹗」
  「我说他死了啊﹗被人枪杀﹗」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哈哈……﹗活该活该﹗活~~~~该﹗﹗﹗」他竭斯底力的大叫﹗然而,他虽然大笑大叫,但他的表情却是既怒又哀。真正的心结却不是因仇人已死而获得解放,真正的心结却是被他连累的独生儿。
  不过,话说回来,姚万基最终被枪杀,确是十分巧合。
  「是谁将他干掉?哈哈哈……」他依然笑个不停。
  「我不知道,只知道杀掉他的人,是姚氏企业的其中一位股东。」
  「哦?」笑声疾止,他脸带狐疑的望着我。
  「难道你知道是谁?」
  只见他摇头道﹕「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位股东是姚万基的医学顾问,不活跃于商界。」
  「那么他究竟是谁?」
  咚﹗
  脑音大响﹗我脑中忽地闪过一丝想法,一个假设。
  既然疑似天花疫苗是刘俊彦的心血,那么刘裕昌绝有理由会保护儿子的一切。
  既然姚万基因要夺走疫苗而杀死了刘俊彦,那么刘裕昌岂不想置他于死地?
  多大的杀人动机﹗
  如此一来,姚氏的另一个股东难不成就是……刘裕昌?﹗
  我愈是去想,愈觉得当中的疑点变得很合理﹗
  第一, 姚万基死在医院的殮房中﹗而这几日来刘裕昌亦一直在医院中呢﹗
  第二,我不排除他有一份保护刘俊彦的心血的心。但是,以他爱慕金钱的个性,怎会抵挡得了疫苗背后的利益诱惑?﹗
  第三,那个股东是姚万基的医学顾问﹗根本就跟刘裕昌的身份很匹配﹗再者,丧化之前,姚万基跟刘裕昌是很紧密的合作伙伴﹗
  我一定要小心﹗
  因为,他每一句说话都可能是谎言﹗
  糟了﹗我差点又被他骗了﹗我竟然被他疼爱儿子的表现所感动、欺骗﹗完全忘了他是一个擅于演戏的老狐狸﹗
  我不排除刘俊彦的死真的令他伤心欲绝﹗但绝不代表他的本性亦因此而彻底的改变﹗
  小心﹗
  一定要小心﹗
  他绝有可能是姚氏另一位股东﹗
  绝有可能是杀死姚万基的真正兇手﹗
  现下就只有我才知道疫苗的下落,那我更加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他知道,否则就会牵扯了他的杀人神经﹗连我都一併杀了﹗
  「彭振宇,你怎么了?」他狐疑的道。大概看见了我那个铁青的脸色。
  「不。」我竭力令自己冷静下来,在思绪平静下来之时,又道﹕「我只是在想事情真的比想像中更复杂。」
  「嗯。而且,你只是知道了一部分而已。另一更大的部分却在俊彦的关键报告中。」
  「关键报告?﹗」
  「是他这三年来的病毒研究。记载了疑似天花的研究经过﹗」
  我两眼瞪大﹗
  「真的?﹗」
  疑似天花的秘密、事件起因就在刘俊彦的关键报告中﹗
  教授的遗愿啊﹗
  他死前託付我要解开一切谜团﹗如今,只要有刘俊彦的关键报告,大概可以解开八成以上的谜团﹗
  「我要看﹗我要知道他三年来疑似天花的研究经过﹗」
  刘裕昌忽地面有难色,道﹕「我再保密亦没有用处。给你看看亦无妨。但是……」
  「但是?」我焦急的大叫。
  「但是你有没有这个时间?」
  「你说甚么?快﹗我要知道整件事的经过﹗」
  他长叹一口气,道﹕「我劝你只选重点来看吧﹗」
  忽然之间,他的样子沉了起来,变得愈来愈严肃,向我吐出残酷的事实﹕
  「否则你根本没有时间逃离香港。
  因为。
  我们的生命只剩下……」
  「不足七.小.时﹗」
  「﹗﹗﹗」
  (待续) 第三十六章 故人   「七小时﹗﹗?」
  快昏了﹗我吓得快昏了﹗
  怎么只剩下不足七小时?
  「因为你足足昏迷了两天啊﹗现在是九月五日晚上十一时了。」
  「那……那糟了﹗」我现下实是又惊又慌。我竟然白白的浪费了两日时间﹗
  不知道,陈达志沙展他们是否等不了我,先行逃到添马舰。
  程礼廉他亦大有可能仍然困在医院中﹗
  更重要的是,梦瑶啊﹗
  早前她突然发烧。但是仍然未能诊断是甚么原因引起发烧。
  只知道她身上有两种伤口。
  一, 是被生锈金属割伤的伤口。
  二, 就是被活尸人噬咬的伤口。
  老天﹗不知道她是因感染疑似天花而发烧,还是因破伤风而起﹗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曾经从梦中看见自己将一枝不明液体注射入她的身体﹗﹗
  那极有可能是疑似天花病毒﹗
  这三者于两日时间中已经足够要了她的命﹗
  我该怎样做?
  我没有时间了﹗
  「中国会于明日早上六时正向香港发射一杖中子弹,换句话说,我们最多亦只有七小时逃离香港。」刘裕昌语调平淡的道﹕「当踏入发射前三小时,香港会每一小时就响起防空警报。」
  「七小时吗?」我低头沉思。
  「根本就逃不了。」刘裕昌﹕「外面的世界全都是食人怪物。莫说逃出香港,要走出九龙塘已经相当困难。」
  「不。添马舰有一支死守到最后的军队。」我摇头﹕「我跟我的同伴接收了一道消息,指中央会利用铁路派出援军支援在添马舰死守的军队。第二队援军会于零时零分到达九龙塘火车站。然后我们就随援军到添马舰,再随军队离开香港。」
  「可行吗?」
  「是唯一的方法。」
  然而,短短一个小时内,我所做的事却非常有限﹗
  梦瑶的药。
  刘俊彦的关键报告。
  该做那一项呢?﹗
  想了又想。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
  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老狐狸。」
  「?」
  「有报告的副本么?」
  「有。在俊彦工作室的电脑中。」
  好。
  这样我就可以将报告存入在可携带的记忆体,日后才慢慢了解事情始末﹗
  那么我的时间会比较松动些。
  「老狐狸。带我到刘俊彦的工作室去。你身上有可携带式记忆体么?」
  他点点头,道﹕「有。怎样?你想将副本带走?」
  「对﹗」
  「嘿﹗最好不过。」他忽地笑得很开怀,彷彿就是解开了心中的结。续道﹕「俊彦,死前就是託付给我。要将他所研究的资料统统都向世界公开。让世界知道事情的起因,亦让世界知道疫苗的製造方法。」
  「疫苗」二字简直就抽动了我的神经﹗我紧张的道﹕「他有提到疫苗的製造方法?﹗」
  「对﹗」他点头﹕「一直以来即使我都不能知道的疫苗的製造方法。跟姚万基勾结,令他不放心将他所知的一切都交託给我。因为,我是一个很坏的父亲。」他笑笑,语带嘲讽的道﹕「直至他死之前,他求我要为这个世界做点有良心的事,于是才迫不得已告诉我他的研究资料备份收藏那里。」说到「迫不得已」四字时,更是特意地加强了语气。
  小心。
  别被自己的同情心埋没理智﹗别被他骗倒﹗
  只知道,我面上已装了一个狐疑的表情,我对他抱有极大的怀疑。而他亦自顾自的说下去﹕「谁知,他未交代文件解密方法,就断气死了。」
  「他的报告加密了么?」我低头沉思片刻,又道﹕「如果不太复杂的话。我倒是有方法。」
  他两眼大放异彩,亢奋的道﹕「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随后他亦交出我的物品﹕腰包、风扇刀及炸药弓箭。
  「你倒有求生本能。」他交出炸药弓时佩服的讚道﹕「用硝化甘油做的炸药,其威力不错吧。」
  「过奖。」我淡道。
  早前经过了一场苦战,炸药箭只剩四枚,而强化炸弹亦只剩三枚。要逃出生天,简直彷彿是要从万尺深渊爬回地面一样。
  然而,既然我可以苦撑到现在,只欠一步,我就可以看见曙光了。
  我要生存。而且,要带着梦瑶生存下去。
  刘裕昌带我离开他的密室,往刘俊彦的工作间去。
  拉开了门,自己彷彿重身走回地狱之中。
  地狱,充积了尸气。
  我脚下的,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微微地向左湾了入去。右方是一排窗户。自窗外边入的,是森然的月光,白白银银,照亮了地板。
  顶上的灯正一闪一烁,鬼魅的气氛。
  地上的尸骸都已腐得化开,只剩一具具黑黑的,仍带有腐肉的骸骨。偏地尸骸,大概就是我眼下的情况。
  经过了多日的时间,空气中的腐味已经发酵得相当浓烈。尽管我已用口去呼吸,但味道强得连我的舌头都嚐到空气中腐味、酸味。真的想吐﹗
  我跟刘裕昌小心奕奕往前走。
  活尸人的嚎叫,简直是魔音入脑﹗声音乍远似近,可是,我眼下却找不着半个尸影。令我的精神极度绷紧﹗
  只稍一风吹草动,我亦被吓得高举风扇刀戒备﹗
  唯独是刘裕昌比我更冷静,他道﹕「别荒。活尸人严格上来说,只是一个被感染的患者。他们是活的,仍然保留动物本能。当一个地方已经没有食物,很自然就离开。然后到一个有充足食物的地方。」他回头跟我道﹕「这里很安全。」
  他说得甚是有道理。细看,地上的骇骨,可以啃的肉都啃掉。再细听,尸叫却是由外间传入。现下身处的环境,活尸人可能都跑光了。想到此处,我的精神才稍稍放松。
  「到了。」
  我俩立在一扇门前。
  门上有一个电子锁,刘裕昌取出一张电子卡放在电子锁上。
  「嗶﹗」
  电子锁泛了蓝光。推门而入。
  我的心情忽然紧张万分。一切想知的事情都在这扇门的背后。
  只知道门后的世界,仍然保留了医院的消毒药水味,眼前的一切亦彷彿龙倦风刮过,十分混乱。
  我踏步而入,环顾四周,科研器具都被扫在地上。碎开了的消毒瓶下,只留了一滩乾了的水渍,上面亦摊了个乾了的,类似某类生物的残骸。
  我再一细细扫视,地上有多个大小不一的枯乾血跡,有掌印、有鞋印。
  地板、桌子甚至墙壁,都佈满了多个大小不一的洞子。洞子边缘灰灰黑黑,似乎是枪痕。
  大概曾经发生过争执。
  而实验桌上有一个奇特的装置,上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冷冻装置。
  冷冻装置呈圆柱形,顶上的盖子被打开,印了个血掌印,中央有一个圆形凹位。我在桌上找来了一根试管,可以丝丝入扣地放入中央圆形凹位。猜想,或许是用来存放疑似天花疫苗。
  如此一来,疑似天花疫苗确是被刘俊彦取走了。
  工作间的角落,有一张电脑桌。刘裕昌已经急不及待将电脑啟动。
  我上前,看见桌上有一份档案文件,当中全是剪报。
  「这剪辑了这数年间跟疑似天花有关的报导。」刘裕昌已在键盘上输入指令码,道﹕「这部老爷电脑可能需要点时间。」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我敲一敲桌上的卡式带录播器。
  「卡嚓」录播器内的卡式带转动,播出诡异扭曲的声音。
  感觉充满了很重的阴气,像幽灵哭诉。
  不久,我才免强的听见一把人声在道﹕「……可以相信的人都遇害了。李伟文都被爸害得半死不活﹗……」
  大哥?﹗
  我脑筋被他大力抽动﹗
  可是脑却空白一片,我一时间亦不知有何反应。
  只听见那段声带愈来愈诡异扭曲,他的声音更是阴冷,像死人说故事,直教人心寒……
  「……我知道,姚万基早知道我已经研究成功。他一定会杀了我……。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有权享用疫苗﹗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脱离病魔﹗这算是我死前的遗言。因此我将会将一切研究资料及唯一成功的疫苗交给蒋文刚,向全世界揭示这场事件的真相。祈求天父会保祐我……呯﹗」
  录播器爆出巨响﹗
  之后传出段段杂声。
  有人叫嚣﹗
  有人惨叫﹗
  「呯﹗」
  「呯﹗」
  枪声?
  「……绝……绝对不会……让你得呈……﹗」
  「卡﹗」
  录播器沉默。
  我也沉默。
  刘裕昌亦沉默。
  那段声带纪录的时间,大概是刘俊彦死亡的一天,姚万基想把疫苗抢走的那一天。
  那一天,刘俊彦涉死之时,将真正的疫苗交在我手中。
  「呯﹗」我大力拍在桌上,另一隻手就抽起刘裕昌衣领,道﹕「刘俊彦提到李伟文被你害了﹗」
  到现时为止,我仍未知道李伟文的下落。如今一个很大的线索——刘裕昌﹗
  只见刘裕昌表现得很平淡,他的双眼自电脑上缓缓的向我望来,道﹕「你忘了?」
  「对﹗我就是忘了﹗因为我失忆﹗」食指鑽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我是害李伟文。可是,你却是帮兇。」他回望电脑。
  我放了手。
  脑子很混乱。
  而且更不自觉地喃喃自语起来。
  「我是帮兇?我是帮兇?」
  他的一句说话,在我脑中点起了串串波纹。
  我在想。
  在想。
  在回想。
  ……
  ………
  …………
  ﹗﹗﹗
  想起了﹗
  我曾经陷李伟文于不义﹗
  我在关有感染动物的电子笼上动了手脚﹗令他被感染动物咬伤﹗令他感染了疑似天花﹗
  「是你将他交给我。」
  「?」
  「因为你知道我有方法可以暂时医治到他。」他狐疑的向我望来,道﹕「那就是b种疫苗。」
  不知怎地﹗
  我心中忽然间泛起了一股寒意﹗
  心很慌﹗很慌﹗
  李伟文被接种了b种疫苗。
  要不,他一定死了﹗
  既然不死……那么……那么……那么他会怎样?
  不知道﹗
  我大脑现在只会播放一个画面﹗
  我看见一个男人,他的身体、肌肉在不断的膨胀﹗愈来愈魁梧﹗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蕴酿着杀意﹗
  我记起﹗我在医院密室中目睹一个男人在接种b种疫苗之后身体出现剧烈变化﹗
  他……他就是那个变种大混球﹗
  他就是李伟文?﹗
  老天﹗
  此时,我阻止不了自己﹗我竟然将李伟文跟大混球之间划上等号﹗
  李伟文就是大混球?
  没有可能﹗﹗
  可是,大混球一直死追我不放﹗
  只有极大的仇恨才会有此举动﹗
  又一说法……
  我跟李伟文至少有一半血源是相同。
  如果,如果李伟文就是大混球……
  大混球只针对我就不无道理。
  我寒意大增。
  「咚﹗」电脑成功登入。
  「别想太多。你已经没有时间。」他让开了坐位道﹕「快点将档案解密。」
  我坐下。现下的样子一定很铁青、很难看﹗
  而他倚在窗前,抽他的雪茄。
  嗖﹗
  一阵风掠过﹗我好像看见有一个物体于窗外爬过﹗
  可是,由于窗前掛了一张大窗帘,我实是看不清楚。也许只是我神经过敏,產生错觉以为有东西在窗外爬过。
  不理了。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作打算。
  我先将卡式带倒到最前,大概内里是纪录了刘俊彦的口头报告。
  播放。
  另一边,亦开始了档案解密工作。
  双手啪躂啪躂的在键盘上游走。两耳亦听见段段诡异扭曲的声音……
  「沙……
  沙……
  卡嚓……
  咳咳……二零零六年五月十一日。晴。这已经是第三片的卡式带,编号为ly0603,纪录在香港的研究工作。
  今天调查了一间商业机构——lovelovepets。这是一间世界性的大型宠物连锁店,早期主攻欧美国家市场。二零零三年起开始打入亚洲市场,香港亦有三间分店。」
  「lovelovepets?」我狐疑的道﹕「跟疑似天花有甚么关係?」
  「lovelovepets在香港极速走红,大概原因是它会出售一些另类的宠物,大受港人欢迎。可是,令我感怀疑的问题亦随之而来。大概在年尾起,欧美国家的lovelovepets所出售的宠物先后出现了不寻常的病徵——宠物的皮肤长出红色的疹子,这个情况在年初亦在香港发生。同一时间,香港亦开始爆发疫症——患者皆患上了一种长期性发烧的病症,而且皮肤上会长出红色痘子、疹子,情况跟病患宠物一样。经三个月的调查,已经证实人类跟动物所感染的病毒是同一种……」
  我两手顿了一顿。食指停在「k」键上。
  照他说,难道疑似天花是由宠物而来?
  集中精神,再细听下去。
  「二零零六年五月二十一日。雨。我调查到了lovelovepets一些秘密。据说,年初在旺角富恆广场的lovelovepets分店中,发生了一件恐怖事件。据一位被解顾的职员称,他早上上班就感觉到气氛相当古怪。所有动物都在悲鸣,而且更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称有一个养着都柏文犬的笼子中,所有狗隻全部死亡。据他的描述,笼中一共有三隻都柏文犬,其中两隻身体上有被严重噬咬的伤痕,内藏更加是不翼而飞﹗似乎是被生吞活剥﹗
  而另一隻都柏文犬的头部有明显的伤痕,而笼子上亦有一个明显的凹痕。他虽然难以置信,但亦努猜想,那隻爆头而死的都柏文犬似乎是发疯了﹗先将笼中的同类咬死,再想衝开笼的困局。结果,就将自己活活撞死。
  据称,该职员先报警处理。可是,事件没有被传媒披露。其后被lovelovepets无理解顾,而银行中亦得到一笔可观的款项。我心想,大概是lovelovepets早就知道他们出售的宠物中存有问题。因此就实行了新闻封锁,然后用钱要求该职员闭咀。
  令我心寒的事,富恆广场上的住宅大厦于近半个月来陆续有人因长期发烧而入院,几乎是每一日都有来自富恆的居民入院,极不寻常。上星期更加是发生了一宗恐怖的家庭惨案﹗男户主将自己的妻子杀了,据称是男户主力保子女免被妻子袭击。很令人费解﹗可是,照我的角度却非常合理﹗因为他的妻子不再是他的妻子,像上述提过的都柏文犬一样,是撕食同类的恶魔﹗可见,lovelovepets中的宠物流传一种可怕病毒,而且已经在富恆广场大规模爆发﹗再说,绝有可能是现今肆虐全球的可怕病毒……」
  听见了。我忽地呼了口凉气。
  那隻都柏文犬就是丧化了的活尸犬吧?
  那个男户主根本就是将妻子……即是活尸人杀了吧?
  如此一来,那疑似天花根本是由动物感染人类呢﹗
  lovelovepets这个全球的宠物连锁店。如果病毒源真的是来自lovelovepets的宠物,那么确实有能力令全世界陷入今日今日的局面。
  只是,现时不知道是真正的病毒源是甚么,是那一种宠物。
  「咚﹗」,电脑上列了一条白带,白带上有一组数字显示解密过程的进度。
  10%
  15%
  20%
  此时,录播器亦播到……
  「……回来医院上的工作。综合了先前对lovelovepets调查,再次证实人类跟动物所感染的病毒是同一种。据李伟文称,这是一种类天花病毒,因此就先暂称为疑似天花。而且我极有信心指出,lovelovepets就是散播疑似天花原兇﹗因为我调查了几种由lovelovepets出售宠物,初步来看,这几种宠物已对疑似天花呈阳性反应。
  疑似天花是一种非常非常非常古老的病毒。任何一本医学的典藉都没有一个清晰的记戴。反而,我有一个在巴布新几内亚作人道救援的朋友,声称看见一本由当地巫医编写的古老典藉中,竟然发现了当中记载了一种怪病跟感染疑似天花相当相似。例如,患者会出现狂乱的行为模式,喜欢血和鲜肉。而病徵上的描述,亦提到了患者会长出红疹。
  他又称,当地在古代时已经流传一种『死人復活,吞吃生人』的传说,但真正目击过的人却却很少很少。他指出的传说,大概就是指那些感染了古老病毒的患者的行为模式。而这个传说,亦都是从雨林中流传出来。
  雨林。一个未知的世界,当中隐藏了不少危机。我翻查了资料档案,发现二零零三年发生了一宗震撼世界『摄製队迷失雨林事件』,当中有四名生还者。有三名先后被关在精神病院,真实原因却不知道。而最后一名,陈彼得,就是被称为『超级带菌者』的人,他就被爸关在停尸间密室中。当年他们就是深入巴布新几内亚的雨林区。而陈彼得的身上就因此而染有疑似天花﹗
  因此,疑似天花就是来自巴布新几内亚雨林区的致命病毒。
  但是,几千年来这病毒都只活在雨林之中。究竟是甚么因素,令它离开雨林,变成了今时今日在人类世界肆虐的疑似天花呢?」
  80%
  90%
  100%
  「咚﹗」
  解密完成。电脑显示出琳瑯满目的条目,有文件档、有影像档。然后我就将携带式记忆体插入电脑中,将一切事件真相通通挤入在这个窄小的空间。
  而录播器亦播到……
  「……诅咒开始实现,人类的灾难已经降临,我的时间更是愈来愈少。到今天,我需要为我对疑似天花的研究工作作一个小小的总结。
  首先,我要说说疑似天花的特性。疑似天花是来自巴布新几内亚雨林区的致命病毒。它的结构跟天花非常相似,可能跟天花是同一个家族成员。然而,不同的是疑似天花本身带有一种神经毒素,是它独有。
  这种神经毒素主要攻击患者的大脑,初步来看,神经毒素会令患者產生强烈的食慾。这种攻击大脑的方式,跟狂犬病非常相似。会令患者在病患末期时產生出极度亢奋、极具侵略性、极之危险的行为模式。亦即是所谓的撕食同类的行为情况。」
  这就是活尸人拥有强烈食慾的原因?
  「据在巴布新几内亚作人道救援的朋友称,歷史上的患者在感染了病毒后,一般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已经进入了病患末期——亦即是开始出现狂乱的行为模式。
  反观香港甚至世界各地的疫病情况。在疫潮爆发初期,患者病情的末期就是死亡,而没有出现狂乱的行为模式。而人类一旦感染疑似天花基本上是100%死亡,。然而,时间久了,死亡率却逐渐下降,到时至令天,死亡率已低于30%。
  为什么会这样?
  多月来的研究告诉我,香港及世界各地的疑似天花不断的突变,而且愈来愈跟巴布新几内亚的疑似天花相似。而我亦称巴布新几内亚的疑似天花为『原始天花』。
  为什么?
  我可以肯定是因为地球的全球暖化问题。」
  我呆了﹗
  疑似天花竟然关係到全球暖化?
  「在此,我要先解释一下最合适『原始天花』的生长环境。
  热带雨林的赤道多雨气候和热带海洋性气候中,全年的平均气温为26度,而年降雨量亦超过2000毫米。这种气候非常有利『原始天花』的繁殖。换句话说,温暖潮湿的气候极有利疑似天花的繁殖。
  说回全球暖化跟病毒传播的关係。
  据在巴布新几内亚作人道救援的朋友称,他作了个实验,指『原始天花』的繁殖速度跟气温成正比。如果气温低于四度,『原始天花』就进入休眠,停止繁殖。因此,照现在全球的疫病情况去看,东南亚地区的情况其实比欧美地区更加严重。
  照这个说法,欧美地区其实未必会爆发如此严重的疫病。然而,就因为全球暖化令原本不利疑似天花繁殖的欧美地区,变得愈来愈有利疑似天花繁殖。亦因如此,令疑似天花变得更有肆虐全球的能力。
  再者,因为全球暖化,特别是亚洲地区,其气候相当接近疑似天花的发源地——巴布新几内亚。因而令疑似天花突变速度非常之快,几乎以几何速度突变﹗而且愈来愈跟『原始天花』相似。因此,可以看见一个现象就是,在爆发初期,疑似天花的死亡率由100%降低至今天的30%。而且,愈接近夏季,患者由病发至病症未期中的过度时间就愈来愈短﹗在五月开始,医院中已有患者已经出现极具侵略性的行为模式。亦即是说,未来的日子,我们已经不单是去对抗疑似天花……」
  我听得心亦寒了﹗
  而耳朵亦悄悄的立起,听见最令我心惊的一句说话。
  「对.抗.活.死.人﹗」
  「咚﹗」
  资料已经传输完成。可是我忽地没有气力去拔起携带式记忆体。
  竟然,疑似天花的迅速繁殖是跟全球暖化有关﹗
  嗖﹗
  「﹗﹗﹗」
  窗外又有东西爬过?
  站在窗前的刘裕昌似乎亦感受到一股寒气在他背后掠过。他有如触电的在窗前退缩,然后战战竞竞将窗帘拉开﹗
  刷﹗
  窗外空无一物﹗
  他把窗帘拉回原处。
  怪了﹗
  难道我跟他都神经过敏?我跟他不安的互相对视。
  可是,我却感受到窗外有东西极速爬过,而且非常实在﹗就连窗户刚刚亦啪啪作响﹗
  我已经取起了携带式记忆体,准备离去。
  而录播器播放的事,却叫我驻足停下……
  「……虽然,疑似天花的肆虐已注定了人类将要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但我深信一件事,人类并不会因此而灭绝。因为,大自然的法则中绝不容许一种物种被另一种物种灭绝。
  疑似天花的超强突变能力,是引致今天的疫情一发不可收拾局面的主因。但是这个亦是人类不被灭绝的契机。
  从疑似天花的死亡率逐渐下降的情况去看,它其实正在依循大自然法则去演化。目的就是不要令人类灭绝。
  很简单,当宿主一死亡,疑似天花就会一併死亡。这根本就是自杀,可是大自然之中却不容许任何一种物种自毁。因此,它要变出一种毒性不至于将人类杀死的一种,亦即是将自己迈向成『原始天花』。它是本着自己『生存』的法则去演化。
  另一个法则,就是『繁殖』。『繁殖』,是生物的最终任务,疑似天花亦是如此。它需要人类去繁殖自己的后代,因此就逐渐变成出毒性较低的一种。而且,更令患者逐渐出现攻击同类的行为模式,亦即是活尸人。疑似天花就是透过活尸人噬咬人类的方式,将后代繁殖在人类身上﹗
  经过不断的演化。最终疑似天花会愈来愈接近巴布新几内亚的『原始天花』这个古老的病毒,一直在人类世界中流传。
  换句话说。
  疑似天花会跟人类.共.存﹗」
  人类会跟疑似天花共存?
  那即是甚么意思?﹗
  我面色铁青的望向刘裕昌,他那根雪茄已经烧至根部,我道﹕「他指的是,疑似天花将会成为跟感冒一样的风土病么?」
  「非常接近。」他认同。
  「老天啊﹗」我抓起了头皮。
  他们努力研究出疫苗,最终都阻止不了疑似天花在世界的流传么?
  努力个屁﹗
  一切都是白费﹗
  白费﹗
  白费﹗
  白费﹗
  教授一直想知道的事件真相﹗原来就是这样﹗人类最终都脱离不了疑似天花的魔爪﹗一个绝望真相﹗
  「呯﹗」
  我怒得一脚将电脑踢毁﹗爆出火花﹗
  「冷静点。」他丢下了雪茄
  「怎可能冷静﹗」我站起身,一步步迫向他,将他迫在窗前﹕「一切都是白费﹗我们最终只会活在疑似天花的阴影下﹗操他妈的疑似天花﹗﹗」
  他稍稍将我推开,道﹕「他提出的,只是如果没有疫苗的情况。」
  「可是现在的疫苗只是唯一成功的样本﹗」我大吼﹕「根本未通过人类测试﹗能否大量接种在人类身上都是未知之数﹗靠﹗操他妈的﹗操他妈的﹗」
  努力个屁﹗
  努力个屁﹗
  努力个屁﹗
  「尽管,我们人类可以跟疑似天花共存,不会再被疑似天花杀死﹗可是,我们最终只会活在恐惧之中﹗」我气愤的向他大吼大叫﹕「因为我们不是要去面对疑似天花﹗而是活尸人啊﹗会将我们吃掉的活尸人啊﹗那人类还有未来吗?」
  「人类的智慧,就是天赋的武器。」他依旧的淡道﹕「生命总有自己的出路。」
  「那即是,人类的未来就是长期跟活尸人的抗争?」
  「对。那是如果没有疫苗的情况。」
  「那即是说如果有疫苗,情况就扭转?」
  「至少,没有人再因疑似天花变成活尸人。」
  可恶﹗
  我忽然之间想将自己的脑袋打开﹗将那段刘俊彦将疫苗交给我的记忆掏出来﹗
  给我掏﹗
  给我挖﹗
  「啊﹗﹗﹗」我失控的大叫﹗疯狂抓自己的头皮﹗
  然而,我一望出窗外,我忽然间叫不出声﹗心中像是有一股由恐惧发出的力量阻止我大吼大叫﹗
  因为,我从两片窗帘间望出窗外去,该是天黑黑的夜空。为什么,我看见红色一片?当中,我更看见两颗红色的星光在闪烁……
  闪烁……
  闪烁……
  闪烁……
  靠﹗
  那是一双眼啊﹗
  是一双红眼啊﹗
  全身体温急速下降﹗
  刘裕昌看见我那张变得很铁青的面色,亦不自觉地向窗望去﹗
  呯﹗
  嘭﹗
  大响﹗
  眼前的窗户破开﹗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外间破入来﹗像炮弹﹗像炸药﹗
  碎玻璃如雪的飘下﹗
  我瞇起了眼,手脚亦作不了反应﹗只听见……
  「啊﹗﹗」
  刘裕昌大声惨叫﹗
  我张眼一看﹗
  竟然目击了一张巨手,就将刘裕昌抓出窗外去﹗
  他整个人好似被吸出去啊﹗是一股强大得令所有人倒下的力量﹗
  来得太快﹗
  我根本看不清楚整个过程﹗
  只是看见一个快影缠起了刘裕昌,就向下堕下了﹗
  我急忙的上在破窗前﹗向下一视﹗
  呯﹗
  嘭﹗
  又一大响﹗
  我看见下三层破开了玻璃碎片﹗
  一个红色人影挟带刘裕昌衝破而入﹗
  「刘裕昌﹗」我喊破了喉咙﹗
  究竟是谁将他捉走?
  绝对不是活尸人﹗
  既然如此。
  亦只有一个﹗
  大混球﹗﹗
  我明白了﹗
  窗外的怪声,原来是因大混球而起﹗
  他一直在监视我们﹗
  机会来了就发动攻击﹗
  我心中已经寒了半截﹗
  「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
  刘裕昌遇害﹗
  我立即离开这里﹗或许仍来得及将他救起﹗
  跑出门外﹗
  长长的走廊忽地倍增了肃杀之气﹗
  空气中,我嗅到了很肿很肿的血味﹗太浓郁了﹗而且,很新鲜﹗是从活人中滚烫的流出来﹗令原本已腐败的空气,忽然被这一股新鲜的血味更新了﹗
  我知道,那是自刘裕昌流出的﹗
  他的生命在流走﹗我立即飞奔往下层去﹗﹗
  ====
  嚓﹗
  嚓﹗
  嚓﹗
  嚓﹗
  顶上的灯光在一闪一烁。
  放眼尽头,是一个无尽的黑洞﹗
  「哗啊﹗」
  他的惨叫﹗
  「噗滋﹗﹗」血﹗肉﹗骨﹗撕开的声音﹗
  「啊﹗﹗﹗」
  我看不见他﹗﹗
  那究竟是手被撕开了﹗还是脚被硬生生的扯离了身体?﹗
  不知道。单是听见,我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痛了﹗
  我将炸药箭扣在弦上,可是……对大混球而言根本没有作用。
  嚓﹗
  嚓﹗
  嚓﹗
  嚓﹗
  顶上的灯光不停闪啊闪。
  而刘裕昌的惨叫更是不断。血肉撕裂的声音在跟他的惨叫交替重叠﹗
  靠,他肯定是被折磨﹗
  只听见他的叫声跟大混球的吼叫,教我捉摸不了。
  时而由左至右,又或是由远至近﹗
  根本在这个光线不足的环境下,很难去捕捉他们的位置﹗
  只听见又多一段玻璃爆破的声音﹗
  「呯﹗」
  「嗼﹗」血肉打在地上的闷响﹗
  一切又再次沉默。
  我顿足。
  将大了眼睛注视前方。前方的黑洞。
  此时,耳朵亦悄悄的灵动起来。
  听见。
  沙……
  沙……
  沙……
  拖行的声音﹗
  「啊……啊……」痛苦的呻吟,在眼前的无底洞中发出。
  我拉紧了弓,贴在耳边,听见弓弦那嗡嗡的亢奋声﹗它随时可以向黑暗中吐出一根炸药箭﹗
  沙……
  沙……
  沙……
  愈来愈近﹗
  愈来愈近﹗
  「呜啊……」
  愈来愈清晰﹗
  愈来愈清晰﹗
  噤﹗
  其中一个自我四米以外的灯光忽然亮定了。就像舞台上的射灯,圆圆白白的照在地上﹗
  沙……沙之声亦止了。
  我看见黑洞中有一条血红色的大蠕虫,动作或鑽或爬,好不容易就爬在圆圆的灯光之下﹗
  「啊……走啊……他来了……」刘裕昌的叫声﹗
  那条血红色的大蠕虫就是他﹗
  他的下半身被活生生撕开﹗而且,还着内脏﹗他的肠﹗肝﹗胃﹗都在跳动﹗喷血﹗抽搐﹗
  他的血是滚烫的﹗滚烫泻在地上﹗
  我张大了眼﹗张大了咀﹗收细了瞳孔﹗将一切恐怖的影像收入我大脑去﹗刻在每一个感光细胞﹗
  「答……答……应我……你……一定……要……将真相……向世界……公开……」
  他缓缓的向我抬头,张现了半张露出面骨的脸孔,逐字吐出的道﹕「……他……已经向我讨债﹗……下一个……就……就……就是……」
  他向我举指……
  「呯﹗」
  他忽然被炸开似的﹗
  他的身体在眼前竟然化成了一群衝向空中的肉碎﹗碎骨﹗脑榨子﹗﹗
  我呆了﹗
  只看见,他的残体之上有一隻赤色的大脚板﹗
  他被活生生的踩死﹗是踩死﹗
  我缓缓的向上望。
  向上望。
  向上望。
  一个巨人似的身体。
  一双隐含了千吨爆炸力的红拳﹗
  还有一双……足以吞食我灵魂的眼神﹗
  「啊﹗﹗﹗﹗﹗﹗」虎吼﹗
  大混球。
  他再次向我讨债﹗
  一隻红拳向我挥来﹗﹗
  (待续) 第三十七章 兽吼   红拳拖带了急风,嗡嗡叫的向我面门压过来﹗
  我大骇,立时收弓箭,向后跃动﹗只感到「嗖」的一声,拳风削过我面,我眼前就看见一条红色的弧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
  「轰﹗﹗」
  地上被轰出一个大凹痕﹗碎石扬起﹗
  我后脑发冷发麻。心想要是逃不过,地上的不会是碎石,而是我的脑浆了﹗
  而两腿亦忽地像被牢钉在地,霎时间,唤不出第二波的逃走力气。
  两眼只看见那个大混球半蹲在地,右手依然插入地上。
  天﹗他一开始就用尽全身气力向我急压﹗誓要将我打成肉饼﹗
  大混球沉默不动,耳边听见微微的啪喇啪喇声。细看他的血红色的肌肉,似乎是在亢奋的跳动,因而產生出啪喇啪喇声。
  他渐渐的站起身﹗
  那些啪喇啪喇声渐渐大响﹗
  一个红色的巨人就立在的我身前﹗
  很巨很巨很巨大﹗
  比以往的他更巨大﹗
  巨大到天花板亦罩不住了他,令他的身体微微的向前弯下。
  他的肌肉在跳动、膨胀,发出啪喇啪喇的声响。
  这次撞见他,九死一生﹗
  他彷彿吞了一个大能量炉﹗身体内有源源不绝的力量﹗因此,令肌肉即使到了现在仍然处于一个膨胀的状态。
  肌肉纠结,就连青筋血脉都有如毛虫一样在他上身蠕动﹗
  他的呼吸很沉重,很有力。彷彿吹一口气,都足以令我死一百次。
  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小人类罢,我亦不敢抬起头来。只感到,我那个被盯着的头顶,上面的头皮已经在发麻发得很厉害﹗
  捕食者的气势﹗
  难道今天我注定要死在这里?
  併死都要活下去﹗
  右脚一转,带动全身转身向后梯狂奔﹗
  奔出去﹗
  跑出去﹗
  飞出去﹗
  然而,身边忽然括起了怪风﹗嗡嗡的贴近我﹗而且有如弧形的在我左方包起我﹗
  我左眼一瞥,却吓见一隻彷彿是暴长了的大手,张大了五指的向我罩下﹗
  捕捉了﹗
  我左腿动不了﹗
  他抓到了我的左腿﹗
  「吼﹗﹗﹗﹗」虎吼﹗
  忽然之间我双脚离地﹗眼前的一切更是上下颠倒、团团打转﹗一股螺旋的离心力不知将我甩到那里去﹗
  撞﹗
  啪﹗
  躂﹗
  我在地上打了几个筋斗﹗胸上一下闷痛,才知觉自己跌个五体投地﹗
  此时,血腥呛鼻,我慌张的左右一看,更是新鲜的人体残肢﹗是刘裕昌的身体﹗
  呯﹗
  巨响﹗
  只见大混球动了几个奇怪动作。细眼一看,他竟然一拳将顶上的光管罩打下来﹗他在搞甚么把戏?﹗
  大混球持起光管罩,左右一撕一拆,就拆出了三份,亮出了银色的寒光﹗照得我心都寒了﹗
  那三份光管罩残枝简直是三根标竿﹗尖尖的﹗寒冷凛冽﹗
  我想像得到他下一步想怎么了﹗
  嗖﹗
  银光灵动﹗听见风声愈来愈尖,银光愈迫愈近﹗我立时向右一倾,想就此避开向我激飞而来的标竿﹗
  唰﹗
  「啊﹗」我大叫﹗
  恰恰的擦过我肩,拖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撕开我的痛楚神经﹗
  嗖﹗
  银光飞舞﹗我未回神已经再有一根标竿向我射来﹗只感到,时空好像拖慢了,我看见那根标竿的轨跡,恰恰好地将会撃中我的眉心﹗我手舞足蹈,想就此偏离标竿的轨道﹗
  錚﹗
  那个标竿竟刚好在我鼻头前落下,牢牢的插在地上﹗竿端嗡嗡叫的震动﹗
  我盯起标竿,一时间不知来甚么反应……
  「呜啊﹗﹗﹗﹗」我忽然大声痛叫﹗
  我感到我胸口彷彿被炸开﹗
  是零距离的被炸药炸开﹗
  我两眼糊了﹗就只见大混球不知何时衝上,朝我的胸口轰出一脚﹗
  炮弹似的一脚﹗
  身体立即被一股衝力扯后﹗凌空飞起﹗
  身边就是括起了一阵劲风﹗
  没错。我的身体就有如炮弹般的打飞﹗
  呯﹗
  呯叮﹗
  破开玻璃的声音。
  我不知道自己被打飞到那一间房去。只知道,我摔在地上的一剎,胸口的爆炸性痛楚仍然存在。身上亦感到有很多很多的血虫在爬着。
  「吼﹗」
  「吼﹗」
  「吼﹗」
  他有如胜利者般的狂吼。
  以他现下的体格,确有一脚将我归西的能力﹗
  然而,他没有这样做。
  明显的,他想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
  一连串的攻击,令我头昏脑胀起来﹗竭力的爬身,站不了多久,两腿一软,又面朝向地倒在地上﹗
  「嘶﹗」
  「嘶﹗」
  「嘶﹗」
  如猛兽的呼吸声迫来﹗
  我瞧见门上立了一个红色巨影。嗖一响,那个巨影就模糊了一下,然后背上忽地剧痛起来﹗我身体急急凌空﹗
  嗖﹗
  我被他大力挥出去﹗掟出去﹗﹗
  穿过了破窗,越过了走廊……
  呯嗙﹗﹗
  我穿破一扇玻璃窗﹗又被掟入另一个房间去﹗
  「咳……咳……」血水呛到了咽喉,令我抽搐咳嗽。
  再被他有如洋娃娃的掟来掟去,我早晚全身骨折而死﹗
  现下,我感到了身上在癒合的枪伤彷彿撕裂了﹗流出滚烫的血液﹗
  一定要想办法引开他﹗
  此时,听见地上撞撞作响,缓慢而有节奏的向我迫近。
  那家伙又来了﹗
  我抽出弓箭,将炸药箭扣在弦上。
  拉弓﹗
  拉得绷紧的弓弦,发出嗤喇喇的声音。
  照准了门外。
  生死就看这一把了﹗
  碰﹗
  他一步步迫近﹗
  碰﹗
  地上的震动愈来愈据烈﹗
  碰﹗
  迫得我连呼吸都闭起﹗
  碰﹗
  沉寂。
  门外空无一物。
  「嘶﹗」
  「嘶﹗」
  兽的呼吸在我背后扬起﹗
  我急一转身﹗才惊见大混球从房的另一端门入来﹗
  「吼﹗﹗﹗﹗吼﹗﹗﹗﹗吼﹗﹗﹗﹗」他扬手吼叫﹗一个急快巨影向我压来﹗
  来不及瞄准,我已经拉弓发射﹗
  嗖﹗
  炸药箭旋旋打转,向大混球飞去﹗
  「吼﹗」大混球张大了口,高声叫嚣﹗
  好得很﹗
  照炸药箭现下的轨跡,大有机会撃中他的臭咀﹗
  呯嘭﹗﹗﹗
  火焰爆发﹗一股风劲压在我脸上﹗
  撃中了﹗
  炸药在他身上零距离的炸开﹗﹗
  紧接的,我听见了段段悲鸣。在散落的浓烟间,我看见巨影摇摆不定。
  浓烟微散,看见大混球依旧的立在地上,高举手右臂护头。然而,随烟而来的,是呛鼻的血腥。
  细看之下,他那原本粗大的右臂,现下被炸得只剩白银的骨头﹗彷彿被削去了肌肉﹗
  早知道,炸药箭不能一下子取了他的命﹗
  只见他现在摇摆不定,心想零距离的爆炸令他头昏脑胀了。
  而大混球身体于此时竟出了些异样。
  嗤……
  嗤……
  嗤……
  是他肌肉撕裂的声音。
  怪了﹗
  他很不对劲﹗
  我看见他那只剩骨头的右臂上,在肩上的位置竟然伸出了些肌肉组织﹗
  肌肉组织愈伸愈长﹗愈长愈粗﹗成了四根触手﹗﹗
  我没有眼花吧?是四根触手﹗﹗
  他两眼依然迷糊,左身后倾,彷彿是被这四根触手主导了身体﹗
  只见四根触手向天扬起﹗张牙舞爪的挥舞﹗霍霍霍霍声的大作﹗右身拖行全身的向我迫来﹗看上去,那四根触手像是有独立思想的,主导他全身﹗
  那四根触手四处触撞,当一接触了墙壁、柜子、病床就缩短起来,彷彿是在搜索东西似的。
  大概在找我吧。
  我退后之时,突然嗤一声﹗四根触手插入一张病床,穿入被子﹗白色的被子上一起一伏﹗四条虫状物体在蠕动﹗
  良久,四根触手竟然缠出了一具死尸来﹗﹗是一具腐化了的尸体﹗将它高高举起﹗
  「啊﹗﹗﹗」大混球张眼大叫﹗
  只见四根触手的顶端,先后插入尸体中﹗
  眼睛﹗插入去﹗唰﹗
  咀巴﹗贯入去﹗唰﹗
  腹部﹗穿入去﹗唰﹗
  肛门﹗鑽入去﹗唰﹗
  「啊﹗﹗﹗」
  震天的叫声﹗
  我竟然看见被举起的尸体其尸身在急速枯乾﹗渐渐成为一具乾尸﹗﹗
  而大混球受伤的右臂,正在重生长出组织啊﹗
  一条一条交织﹗
  一片一片重叠﹗
  长成肌肉﹗
  他在吸收尸体的残馀营养﹗在为自己疗伤﹗
  很可怕的疗伤方法﹗
  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打不死﹗
  尸体枯乾﹗
  右臂长回半成﹗
  他两眼又回復如虎的凶暴﹗
  「吼﹗」他动动刚回復的右手,仍很不灵活,看上去亦跟左臂小太多﹗很不对称。只见肩上的四根触手依然在舞动,看来他仍需要多一具死尸疗伤。
  只见他的眼神凶暴之馀,亦满有傲气,睥睨的看着我﹗我全身都快要麻了,在我仍有气力狂奔之时,还是赶紧逃命吧﹗
  跑出去﹗
  飞奔了约二十多尺,就听见背后爆出巨响﹗只见一堵墙如骨牌的倒下,扬起了尘土。尘土之间,看见一个刚劲有力的大拳在疯狂乱舞。
  大混球于扬起的尘土间缓步而出,渐渐的向我转身。而右肩上那根嗤嗤声挥舞的触手亦卷起了很大颗的砾石﹗两手亦各抓起了木柱来﹗
  我立即逃走﹗单看一眼,就知道他想干甚么了﹗
  他想统统的向我掷来﹗
  不出所料,我听见背后阴声大作,就感到六道凶气向我来袭﹗
  呯﹗
  呯﹗
  呯﹗
  呯﹗
  呯﹗
  呯﹗
  凶器先后落在我身旁﹗那两条长木枉更是险险地掠过我背,只有一吋之差就会将我穿起来﹗背部都发麻了﹗
  我稍稍转面一瞥,只见大混球老是大吼大叫,向我追赶,然而步伐亦明显的慢了许多,可能是被我炸伤之故。然而,他亦改变了攻击方式,改成向我投掷凶器﹗
  嘭﹗
  又再一堵墙倒下﹗
  身上的伤口似乎在撕裂我的身体,那种剧痛根本难以言语﹗然而,我咬紧牙关,向前方狂奔﹗只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跑向那一方﹗我根本不知道那一个方向才是出口﹗可恶﹗我被他打得糊涂起来﹗
  走入黑暗中﹗
  原来是死胡同﹗
  我走在死胡同中﹗
  我贴在墙前,打探四处,想想逃走的法子﹗
  可是我甚么都看不见﹗
  我愤恨的撃打墙壁﹗自己快要被生吞活剥,可是我竟然甚么都做不到﹗
  只听见大混球一步步迫近之外,眼前的墙壁亦一堵堵的倒下。
  直至一股杀气扑在我脸,我知道他已经来到眼前的转角位后。
  卡嚓﹗
  左边怪声一响﹗一撮阴风削来﹗
  「﹗﹗﹗」
  我大惊,向左一瞥时,见黑暗中缓开了一条小缝隙,窜入了一丝微弱的光﹗
  一张强而有力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脸﹗﹗
  「呜﹗」
  我呼不出声﹗一股力量就将我扯了入去﹗
  是活尸人么?﹗
  是活尸人么?﹗
  是活尸人么?﹗
  心中大骇,狂乱之间脱开制肘,就高声呼叫﹗
  然而那张手再次将我紧紧的罩在我咀上﹗
  「殊﹗别吵﹗﹗」
  很熟悉的声音。
  此时,窗光的微光斜斜的照在他脸上。
  「程……程医生?﹗」
  程礼廉?﹗
  他仍然在医院中?﹗
  我挣开他那罩在我咀上的手,道﹕「是你?﹗你怎会在这里?」我有点失措,说话的声音亦不自觉的大了。
  「殊﹗」他举指在咀前。悄悄的靠在窗前,东张西望。而门后的巨大脚步声亦愈来愈强大﹗大混球杀到了﹗
  「这两天我逃不了。」他指了指医院的出闸,我看见聚集了为数不少的活尸人,他回头跟我说﹕「所以我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我迫近他,道﹕「有特效药么?找到梦瑶的药么?﹗」我最关心的,始终是梦瑶。
  「找到。」他那口袋中取出一樽注射透明的药水,道﹕「证实了,她只是患了破伤风。并不是感染疑似天花。」
  心结解开﹗
  我霎时感到如释负重,道﹕「谢天谢地。」
  「我还以为你死了。」他微笑﹕「早两天已经跟沙展说你已经死了,而且更要求他们立即离开。可是,赵小姐就是不相信你已经死了,因此沙展说会等到最后一刻。」
  我很感动。
  梦瑶对我有绝大的信心。
  那么我更加不要轻言放弃。
  尽管门后的大混球已经杀至﹗
  撞﹗
  地上剧震。
  「我遇上那家伙﹗」我冷静地说。
  他点头,知道我指的是大混球。
  「我们仍有多少时间?」我。
  「二十分鐘。」
  我点头,走近窗前,见离地至少有七八层。而窗外的墙壁上,亦有一条接驳到地面的大水管,道﹕「两个人加上来的逃生机率是多少?」
  他彷彿猜到我的心意,已经准备了一张椅子﹕「至少比一个人逃走的多﹗」。
  我退身,已看见他腰劲力一转,双手将椅子向窗前大挥﹗
  呯﹗
  窗子破开﹗一张椅子就旋旋的挥到街外﹗
  此时。
  呯嘭﹗﹗
  墙上现出了条裂纹﹗
  「他来了﹗」我大叫﹗
  呯嘭﹗﹗
  破开了一个洞﹗一双红眼在死盯着我﹗
  「行动吧﹗」说罢,程礼廉已经半个身子跨出窗外,弯身抓紧了墙壁上的大水管,缓缓的向下爬。
  「到你啊﹗快﹗」他叫。
  我上前,跨出窗外,抓了那条大水管。
  我望望脚下的程礼廉,道﹕「爬快点啊﹗他一破门而入,我们就完蛋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的爬,大概心怕怀中的特效药会掉出来。
  如此,我们二人就缓慢的向下爬。
  爬了一层。
  一层……
  突然﹗
  呯嘭﹗﹗
  我抬头﹗我们原本藏身的单位爆出了尘暴﹗
  「吼﹗﹗﹗」
  兽吼﹗
  他攻入来﹗
  我们二人都被吓得止住了动作,只呆呆的抬头﹗
  一个红色的头部探出了窗﹗
  一双血红大眼在怒目相向﹗
  大混球﹗﹗
  他在东张西望,样子看上去更是若有所思﹗
  只见他看见一条柱子,正看得入神。
  亦令我心中发了毛。
  因为,那根柱子就正正是我现在抓紧的那条……大.水.管﹗
  「我觉得,我们行动要快一点﹗」程礼廉先不安的道。
  「嗯﹗」
  二人像猴子急急的向下爬﹗
  我亦边爬边看下方,亦不忙的回望大混球﹗
  老天﹗
  大混球好像在咧咀一笑﹗
  奸猾的笑意后,看见一张大手就抓紧了大水管﹗
  噹﹗
  水管鏘鸣回响﹗
  我们二人又停了,不自觉的向上望。
  只见大混球轻手一摇,大水管霎时间就摇摆起来,令我们二人立即抓紧大水管﹗
  「他好像要爬下来吧?」程礼廉冒出冷汗。
  「大概不是。」我好像猜透了大混球,回头向程礼廉道﹕「他似乎要我们变成肉饼。」
  程礼廉回望地上,仍然很高,道﹕「最多只是瘫痪吧?」很爆烂的幽默。
  只见程礼廉向我望来之时,两眼大现前所未有的恐惧,大叫﹕「抓紧﹗」
  「吼﹗」
  呯﹗
  大水管剧烈摇动﹗
  我立时被抽开水管﹗幸好,两手已经紧紧抓起,要不然早就被挥了出去﹗
  「抓紧啊﹗抓紧啊﹗抓紧啊﹗」
  噹﹗
  噹﹗
  噹﹗
  噹﹗
  金属在錚鸣,我感到有很多铁粒或是螺丝之类的金属如雨的在我身边落下﹗
  我抬头﹗
  操你老娘﹗
  大混球亢奋的大吼大叫﹗他的手在劲力摇动水管﹗
  水管剧动,镶嵌在墙上的螺丝亦被连根拔起﹗
  我们二人在惨呼,动作一定很狼狈,而在他眼中更是滑稽之极﹗
  鏘﹗鏘﹗鏘﹗鏘﹗
  我看见大水管渐渐的远开了墙碰,斜至八十度﹗
  沙﹗水声。
  一阵寒意淋在我脸上。
  全都是水﹗
  全身都是水﹗
  大混球已经将大水管扯断﹗他手中紧紧的抓起了我拥着的那一条断开水管。
  只要他手一放,水管就向外斜斜倒下,我们亦被摔成肉饼。
  我们的生命就是如此的被紧抓在他手中﹗
  「朋友。抓紧,这可不是闹着玩。」程礼廉两眼已经茫然,依旧的冷静。
  「抓紧。」我道。
  一阵吼叫。满有笑意的吼叫。
  大混球将手……
  放开。
  水管歪倒。
  抓紧﹗
  「抓紧﹗」
  「啊﹗﹗﹗﹗﹗﹗」
  「哇﹗﹗﹗﹗﹗﹗」
  我们二人大叫﹗
  呜呜呜呜﹗急风削过我﹗
  我两眼所见的都很迷糊﹗很快﹗
  在急速堕下﹗
  是随水管一起急速堕下﹗
  跟地上更是愈来愈近﹗地面好像要打开通向阴间的门﹗
  我已经怕得闭了双眼﹗﹗
  死啊﹗
  我快要死了啊﹗﹗
  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
  刮破耳朵的金属鏘鸣﹗
  我感到速度在急降﹗
  鏘﹗
  停了下来﹗
  一阵强大的衝力,险些将我挥了出去﹗
  我张眼。
  我始才发现自己跟用单手去将整个人吊起﹗
  再细看,水管斜斜的塌在另一座楼宇外。是医院的南翼﹗
  刚刚的位置跟南翼甚近,而水管亦刚好够长,因此水管不至于整个堕在地上,而是险险的倾在南翼﹗
  好险﹗
  「啊﹗」我跟程礼廉大叫,竭力的将身体卷在水管。
  水管刚好卡死在破窗上。
  我跟他小心翼的朝破窗鑽上去。
  「吼﹗」
  听见吼叫﹗天上划过了一条红色赤影﹗南翼的外墙上爬了一隻红色的大猴子﹗
  大混球死缠不放﹗
  「爬快点啊﹗」我叫道。
  加快了动作,我先穿了入去破窗。
  「来﹗快点﹗」靠近破窗,我向程礼廉伸手。此时,我亦不忙的抬头望去,才发现大混球用其极敏捷的身手,向我奔跑过来﹗
  对﹗是奔跑啊﹗
  如草原中的狮子扑杀猎物一样,动用全身力量﹗动用了四肢﹗照着现下的杀势,一定会将程礼廉重重的扑杀﹗
  「快啊﹗」我的右手伸长,肌肉被拉得绷紧起来﹗左手紧抓佈满碎玻璃的窗框﹗
  程礼廉亦急了起来﹗只见他奋力地向我爬来,身体左摇右摆之时,我看见他怀中口袋中有东西冒了出来﹗
  是一樽小瓶子。
  程礼廉每动一手一脚,那樽小瓶子就一小点、一小点的滑出来﹗
  不好了﹗
  难道是梦瑶的特效药?﹗﹗
  我立时想大声叫喊,要他当心了﹗
  可是巨大的吼声却盖过我的呼喊﹗
  整个南翼彷彿在剧震,是死神在狂奔﹗它来索命﹗它的冥刀已照准了程礼廉﹗
  「吼﹗」
  大混球飞出半空﹗凌空中张大了两臂,形象上极像展翅的猎鹰﹗
  对﹗是一隻猎鹰﹗他的手紧捏成爪,照着程礼廉的脑门﹗
  抓过去﹗﹗﹗
  (待续) 第三十八章 兇手   「小心﹗﹗」我跨出半个身子﹗
  程礼廉运用仅仅的力气跟空间,向我猛力跃动﹗
  大混球贴近﹗
  幸而﹗我已捉紧了程礼廉的手﹗
  大混球扑个落空﹗
  噹一声的大响﹗我就看见一个红影飞快掠过,沉沉重重的压在横倒的大水管,那个原本程礼廉停留的位置﹗
  横倒的大水管彷彿被炮弹撃中,立时断开两截﹗跟大混球一同的往地上摔下去﹗
  呯﹗闷响大作,大混球已然摔在地面﹗
  程礼廉的重量几乎将我整个人拉出窗外。右肩剧痛,彷彿快要被人硬生生的扯出去,而肌肉立时酸酸麻麻。
  「抓紧﹗」我大叫﹗
  左手紧抓满佈碎玻璃的窗框奋力借力。然而,我却感到碎玻璃已插到我的掌心去﹗
  在我拉动程礼廉的其间,见他怀中的小药樽在悄悄地滑……滑出去……
  「啊﹗﹗」我惊叫﹗
  小药樽掉下去﹗
  特效药啊﹗﹗
  小药樽在空中旋旋打转,拖出了红色的弧光。
  唔?
  红色?
  是红色?﹗
  记忆中特效药不是透明的么?﹗
  绽﹗破开﹗
  是红色的﹗
  当中的气味更是刺激了旁边的大混球﹗
  很狂暴的吼叫﹗相信只有血味才会刺激了大混球的兽性﹗
  大混球又向我怒视﹗
  那是盛有血的试管。
  此时,紧抓程礼廉的长臂亦酸痛发软,我吃力地向上一拉,程礼廉被我拉回安全地带。
  他惊魂未定,就依在墙上併命喘气。
  「掉了么?﹗」我非常焦急,立即将他拉扯起身,在他的身上左抄右掠﹕「梦瑶的药啊﹗」
  他拨开我的手,满有疑惑的道﹕「在这里啊﹗」在右方怀中口袋取出一樽特效药。
  透明的。
  就是这一樽。幸好,没有掉了呢。
  只见,他亦不自觉地按按左胸,脸色却突然铁青起来。
  「怎么了?」我道。
  他呆一呆,才回神的道﹕「没有,只是有点不适吧。」笑笑﹕「刚刚我差一点就被拖入鬼门关呢﹗」
  「真?」我脸色亦变得很狐疑。
  他的表情相当古怪。
  虽然,我跟他相认只有数天,但是跟他多次的出生入死,我知道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冷静。尽管刚才在鬼门关徘徊,都没有露出比现在有如吃了屎更难看的面色。
  他知道,他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血试管。
  当中,究竟是谁的血?而且更为什么重要到令他相当慌张?
  「吼﹗」
  又来了。
  「快走吧﹗」他再回復以往的冷静,推推我的肩叫道。
  先解决现下的困难,才查探程礼廉的事情,那个血试管。
  我偷偷的向窗外一看,一隻红色的大猿猴运用他敏捷的身手,向上攀爬﹗我感觉,一股怒不可挡的气势正向我压来﹗
  趁现在,我跟程礼廉逃出病房,拉开跟大混球的距离。
  然而,在动身离开的一剎那,我忽听见阴阳怪气的叫喊。我凝神的张眼四周﹗
  是一间病房﹗
  病房中有六张病床。
  六张病床上,各有六具尸体。那是,会叫会动的活尸人﹗
  然而,他们的叫喊却彷彿是徘徊在涉死的边缘。我张眼扫视,却发现所有活尸人都是腹大便便,前生是孕妇。
  每当活尸人撞见猎物之时,定必发狂追杀猎物。然而,我们走入这个房间少说已有一分鐘,她们竟然不动杀机?
  可是,她们那大得不正常的腹部,跟那个彷彿枯乾了的瘦弱身体却告诉我一个答案。
  她们被腹中的胎儿吸乾了养份,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嗤﹗
  嗤嗤嗤﹗
  嗤嗤嗤嗤﹗
  怪声频出﹗
  六个大腹竟然在抽搐﹗六具活尸人立即弓起了身,在床上争扎嚎叫﹗
  叫声很大,而且我似乎感受了她们的痛苦﹗那是分娩的痛苦﹗
  抽搐、胀大、缩小。
  抽搐、胀大、缩小。
  抽搐、胀大、缩小。
  破﹗
  六具活尸人的腹部统统都破开﹗眼前的一切就彷彿是连续爆破的鞭炮一样﹗一股既腥又臭的气味统统都扑到鼻头去﹗眼前就泛了一片血雾﹗
  散落的血肉之中,我听见了六个严重变调的婴儿哭叫﹗
  死婴降临﹗
  活尸人亦吐出了一口浊气就反白了眼的僵化身体,肌肉在微微抽搐。
  将活尸人的养份完全抽乾的死婴,身体显得特别肥大。眾死婴身染红红绿绿的沾液,彷彿是一条条肥肥的尸虫在尸体上蠕动﹗有些更开始吸食母体的身体。
  「呯﹗﹗﹗」
  一声巨大的鏘鸣窗户就破开,一个破烂的窗框夹带了一股刚劲向我们激飞而来﹗
  「扒下﹗﹗」我大喝﹗我俩已经弯身,面伏向地﹗
  一阵阴风在我背上刮过﹗呯一响﹗身后的墙壁就被衝破,成了一个破洞﹗碎片砾石飞扬,散落四周﹗
  我向破窗一瞧,就看见一个筋肉纠结的巨人立在破窗前﹗右手,依然保持紧握的姿势﹗
  死缠烂打的大混球﹗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再次被他缠上了﹗
  我缓缓的站起身,两眼扫视四周。老天,六具死婴,一个变种大混球,这次的逃生机率究竟是多少?
  大混球整颗眼睛都是通红如血,面部强烈地抽搐。他已经怒得快要爆炸,野兽﹗只见他站着怒目向我,就别无其他动作,似乎他在打量如何将我剥皮拆骨﹗
  此时,死婴的哭叫如魔音入脑,教我不寒而懍﹗忽然﹗我听见一声血肉分离的声音﹗六个小魔怪的身体自母体中跃起,看他们在空中的路径,似乎别没任何一个扑击的目标﹗
  只见他们摔在地上缓缓的爬行,身上的红红绿绿的粘液在地上拖行出诡异的可怖的图案。
  眼前的大混球亦似乎被死婴吸引了注意力,一双红眼自我身上斜斜瞧去死婴。只见死婴的鼻头在抖动,似犬隻一样的边爬边嗅,似乎是在寻索某些东西……猎物?
  只听见一声兽吼﹗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大混球竟然作了个迎击的姿势﹗
  此时,死婴怪叫﹗就先看见了一个作大字形的婴儿身形扑向大混球﹗﹗
  死婴要袭击大混球﹗因此而触动了大混球的神经﹗
  大混球右拳拉弓,朝死婴张大了的身体全力轰出﹗
  呯﹗击中﹗
  死婴彷彿于空中被炸开﹗色彩班烂的体液立时分飞,就好像散落的烟火﹗只见体液散落的位置,皆嗤嗤作响的飘出白烟,
  此时,我听见大混球痛苦的狂呼,就看见他的右拳彷彿是握了一股白烟,嫣红的肌肉竟然渐渐化白﹗
  不﹗而是化开见骨﹗
  「有腐蚀性。」程礼廉用冷静的语调道,但其实脸色已经相当难看﹕「死婴的体液有腐蚀性﹗」
  「搞不好死婴的身体内全是消化液﹗」我边说,边作逃走状﹕「他用嗅觉去嗅出猎物的位置﹗」
  仍然未开眼的死婴,嗅觉是最管用﹗刚好大混球混身都是血,亦难怪先向他下手﹗
  有两个死婴已经扑在大混球身上去,澎湃的吐出消化液﹗消化液一触及大混球的肌肉,我立时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而大混球亦如被烧得红红的铁烫伤一样,如野马的乱衝乱撞﹗此时,他的背上嗤嗤的伸出疗伤用的触手﹗
  该是不幸中的大幸,死婴竟然为我们缓和了混球的攻势﹗
  「跑﹗」我大吼﹗难得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我们二人就强忍身上的伤痛,就全力的向外狂奔﹗
  单是想想被消化液淋身的情况,那一定比撕咬更来得剧痛﹗那是烫热的﹗令人感到灵魂在溶解的﹗如此想想,我的肾上腺素就大量分泌,忘了身上的剧痛﹗
  不要多想﹗跑﹗
  跑出大堂,眼前就有一个很大的圆型工作柜台,这个位置是可以通往医院东南西北四翼。
  然而,眼下的一切都几乎令我窒息﹗地上全都是人体残肢,黑色的粘液﹗
  耳边大响尸哮,七个活尸孕妇,闻到我们赶至,于腐尸堆上缓缓而起﹗空洞的眼神,自左而右的扫视。
  我们被团团包围﹗
  「振宇。」程礼廉压下嗓子。
  「嗯?」
  「跑到那个大柜位中﹗快﹗」
  我俩两眼交接,已然有了共息,于下一秒已经拔足飞奔﹗
  身体的一切都游移了,隐约间看见七个活尸孕妇自四方八面的向我奔来。幸而,在距离大柜位不下三尺之距时,我俩已经用力飞跳,飞身扑入大柜位中﹗
  呯﹗
  过猛的衝力,令我们着地时失衡,就倒在地上滑行,撞上了一个储物架。架上的物品就散在地上。
  噹噹噹噹﹗
  那是玻璃的鏘鸣回响。
  我俩低头一看,从储物架上的是一堆镇静剂跟吗啡﹗
  程礼廉向我望来,道﹕「我要点时间。」左右手,已各找起了一根针筒跟镇静剂﹗
  我点头,就听见一轮尸吼﹗
  七个活尸孕妇已贴近大柜位﹗
  大柜位恰似一个战壕,稍稍的阻挡了敌人的攻击。可是大柜位只及至我的心口,一眾活尸人只需一攀一爬就会攻入﹗
  不理了﹗因为有一个活尸孕妇已经后我后方攀上来﹗
  我抓起了就近的电脑椅,腰力刚劲一转,带动臂力朝她的头上一挥﹗呯﹗彷如炸弹的炸在她头上,椅脚都被打断了三根,活尸孕妇同时亦被吹飞了三丈外﹗
  「臭婊子﹗打到你难產﹗」
  一尸倒下,两尸又上﹗就在大柜位的左右方,缓缓的攀上。我将电脑椅护在胸前,双脚爆出爆炸力,向右方的活尸孕妇衝过去﹗
  嘭﹗将她撞开﹗
  紧接,我臂力大发,将破烂不堪的电脑椅向左方的活尸孕妇併力挥去﹗噹一大响,就打中了她的头部,炸出红红黑黑的血液﹗
  然而,攻势没有缓和下来,馀下的敌人自我四方八面奔来﹗别无他法,只好尽用身边一切的硬物,将接近者统统轰开﹗我手抓电线,将电脑幕彷如流星鎚似的不断狂挥﹗
  活尸人倒下又起,起来又倒﹗没完没了﹗任我有八张手、八隻脚,根本挡不了有如潮水的攻击﹗身边的一切可供反抗自卫的工具都已经给我用尽﹗掷尽﹗而每一次的攻击,我都朝活尸人的脑瓜子狠狠的击打过去﹗现下,七个活尸孕妇的头颅都已经被我打得稀巴烂,但就是破坏不了坚硬的头骨、脆弱的脑袋﹗
  我眼前的活尸孕妇忽地大呼大叫,就我向全速奔驰﹗只见她向我飞奔几步之时,身体突然抽搐,然后就是令人心寒的惨呼﹗嗤一大响﹗她的肚子猝然破开﹗一隻红色怪婴自母体破肚而出,如炮弹飞扑我面﹗
  我神经反射的将两手挡在面前,噗滋一声,手中就握了一隻粘乎乎的东西﹗我将死婴接下了﹗
  死婴杀猪似的呼叫,四肢在挣扎,只见他张大了口,我就嗅到了一股极酸涩的味道自他的深喉发出﹗
  紧接是一个反芻的动作﹗腹部在抽搐﹗抽搐﹗抽搐﹗要向我面门吐出消化液﹗﹗
  「啊﹗﹗」我大叫﹗将死婴胡乱飞掷出去﹗
  刚好,在他飞出的同时,已然吐出消化液﹗在空中拉出了一个墨绿色的弧形﹗消化液落在地上就化成一屡白,一阵烧焦似的味道。
  程礼廉忽然大呼救命﹗
  「呃……呃……振宇﹗」
  我应声一看,吓见他被两隻活尸孕妇死缠﹗活尸孕妇从柜位外迈入半张身体,强而有力的臂膀,将他强行扯出柜位外﹗﹗
  他被勒起了颈,面色已变得紫酱,手舞足蹈。只见他手中抓起了一根针筒,似乎想将它刺入去活尸孕妇中﹗
  我立时上前,抢过他手中的针筒。此时,他道﹕「打……打入颈中﹗」说罢了,他的身体已经被扯在柜位之上﹗活尸孕妇已经手按他的肩,张大了口快要向他的颈上噬咬﹗
  我箭步上前,一手挡下急降中的尸头﹗臂发力度,一下反手,就将活尸孕妇的头反手按在柜位上。
  「嘶……嘶……吼﹗」她张牙的吼叫﹗我用力按起她的下巴,向上一推,露出粗大的颈部﹗然后,抓有针筒的手用力往上一刺﹗
  嗤﹗﹗
  当中的超浓度吗啡一次过打入她颈中﹗迅速麻痺她的大脑﹗﹗她两眼一白,就倒地抽搐﹗
  还有一隻﹗程礼廉在跟她死缠搏斗﹗
  我跨过柜位,箭步转身移在她身后,两手穿过她腋下反手扣在她的颈上,将她扯离程礼廉﹗
  「程礼廉﹗快﹗」我强力制衡活尸孕妇的挣扎﹗她的气力真的很大,以我一个成年男人的体力,要制止她的挣扎都非常吃力﹗
  只见,程礼廉才刚回回神,已然拿起吗啡针筒,准备刺入活尸孕妇中﹗只怕,活尸孕妇在极力挣扎,稍一不慎,就会刺中背后的我﹗
  只听见程礼廉一声喝叫,吗啡针筒已定在她的头上,半秒内她已经失去活动能力。
  噗﹗我将她扫开,一根针筒就插在她眼球上。
  「快走﹗」程礼廉边说,边将吗啡针筒装在身上。我亦都取了五根。他跨过柜位,准备跟我离去。
  然而,现下仍然有四个活尸孕妇,她们看见我们已离开了柜位,立时自四方八面的阻挡我们的去路﹗
  我跟程礼廉背靠了背,两双眼睛在打量四周可以逃走的空间。
  只见,活尸孕妇将我们围起,一步步的将范围收榨﹗她们的头皮早已被我打得稀烂,有的头皮更像头套一样,快要脱下来。
  忽然间,她们鬼哭狰狞,身体突然间如羊癇症的抽搐,肚中破的一响,向我激射出魔鬼怪婴﹗
  「趴下﹗﹗」我大喝,已然面伏向地﹗
  杀猪似的噪音,四倍的魔音掠过我头顶﹗
  刚避开攻击,我俩已经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开﹗就往仍然有电力供应的东翼去。
  「尚有十五分鐘﹗」他大叫﹗
  老天,我怎能在十五分鐘内逃出有如鬼域的医院?
  四隻死婴此时亦从后赶上,此时,我们亦柺入迂回曲折的走廊﹗地上佈满残缺不全的死尸、尸水、杂物,根本不利我们逃走﹗
  反观死婴酷似猫儿那么身手敏捷,或跑或跳的紧贴我们后面﹗
  本是在我身边的程礼廉忽然急停,他大喊﹕「振宇你先走﹗」,就将身边四周的杂物,椅子又好、急救床也好、盐水架也好,都统统的推到通道中间﹗
  我又怎能将他留下?我飞奔急停,已经转身回头一看,看杂物已被推得有如重重障碍。
  只听见,后方死婴的怪叫,就看见四个在地上奔驰的身影,一个跳过了一米高的急救床,有一个贴墙而行、一个穿过床而过、一个……
  一个……
  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竟然身轻如燕的向程礼廉飞扑﹗
  「小心﹗」我大喝﹗
  时间凝结﹗
  程礼廉吓到呆立当场,注视那个将在三秒后扑杀他的死婴。
  死婴张大四肢,腹部收紧反芻,口吐绿色磷光。
  我刚挥出的手架在半空,一张锋利的风扇刀在旋动寒光,即将将死婴活生剖开。究竟是我的刀快,还是死婴更快﹗?
  时空放回﹗
  噗﹗
  嗤﹗
  一段惨叫﹗
  「啊﹗﹗﹗﹗哗﹗﹗﹗」程礼廉紧按脸颊,倒地惨叫﹗一缕白烟,自他指缝间飘出。
  然而,我脑内仍然停在刚刚一秒前的事﹗死婴被风扇刀栏腰斩开﹗身体彷彿爆炸了﹗就在程礼廉面前炸开﹗
  然后,就是我眼下的画面。
  「啊﹗﹗﹗﹗哗﹗﹗﹗啊﹗﹗﹗﹗哗﹗﹗﹗」他撕心裂肺的大叫,卧地滚身﹕「很……很痛﹗﹗很痛﹗﹗我的脸﹗我的脸啊﹗﹗﹗﹗」
  剩下三隻死婴﹗
  我飞身上前,揪起程礼廉的手,大叫﹕「起来﹗起来﹗﹗﹗我们要离开啊﹗﹗﹗」
  但他似乎痛得失去理性,丧失危险知觉,只会在地上滚身呼喊﹗
  死婴放慢了步伐,慢爬慢爬。
  这三个小不点,竟然令我极度恐惧﹗我边退边时而注视后方,时而回望死婴,彷彿就快被迫出崖边去﹗
  中间一隻死婴稍稍跑出,已经作势要攻击我俩﹗
  「吼﹗﹗﹗﹗﹗﹗﹗﹗﹗﹗﹗﹗﹗」
  如雷灌耳的兽吼﹗
  彷彿将一切,连时间都喊停了﹗﹗
  「为什么老是没完没了﹗」
  前后夹击,九死一生。
  往后而来的,是足以将人压死气势。我缓缓回头,站走廊尾端的竟是大混球﹗
  这次死定了﹗
  「啊﹗﹗﹗﹗哗﹗﹗﹗啊﹗﹗﹗﹗哗﹗﹗﹗我的脸﹗我的脸啊﹗﹗」程礼廉的绝命呼喊,令肃杀的气氛更加肃杀﹗
  「起身﹗起身啊﹗」我已经奋力的拉扯滚身在地的程礼廉﹕「想活命的话就起身﹗混蛋﹗」
  然而,他老是死粘在地上。
  有一刻,真的想取走在他身上的破伤风药,再一走了之。
  可是,我办不到﹗
  实在太多人因我而死了。
  我绝不可以,再有人死在我面前﹗
  「吼﹗﹗﹗﹗﹗﹗﹗﹗﹗﹗﹗﹗﹗」大混球仰天大吼,就如炮弹的向我飞奔﹗
  眼下的死婴亦曲起了腿,腹部紧收,准备向我飞扑﹗
  「那就死在一块吧﹗」忽地,我绝望的道﹗
  碰﹗
  碰﹗
  碰﹗
  碰﹗
  澎湃而又急速的奔跑声,有如死神索命。我看见,大混球彷彿如美式足球员的向我飞身而来﹗
  十尺……
  五尺……
  ……
  飞越了我的头顶﹗
  他落地,就乘势撞向三隻死婴﹗
  而死婴亦感觉突然暴增的杀气,在大混球落地之时,已然鸟兽散似的避开。
  我大感奇怪﹗
  大混球的目标似乎不是我﹗而是死婴﹗
  难道他要一报刚才羞辱之仇?﹗
  不要多想,只知道大混球已经跟死婴混战起来,而且亦是我逃走的好时机﹗
  我揹起了程礼廉,向走廊未端而去﹗
  然而,程礼廉的伤势不伤,极需要急救﹗因此,当我两足停下之时,原来我就站在手术室前。
  打斗声大作,我应声一看,大混球的战场,就彷彿刮起了一股旋风。一场大战﹗
  我撞门而入,看见一张染了乾血的手术床,就将程礼廉放了上去﹗
  「啊﹗……﹗啊﹗我的脸﹗」他依然痛苦的呻吟,按在脸上的手,指缝间仍然飘出白烟。
  我上前将他的手拿开。一看之下,我脑中就空白了一片。
  他脸上被消化液溅中的位置,正在不断的发大,如花的扩张。现下有如半张手的大。
  明显消化液仍然在蚕食他的肌肤。
  不止脸上,就连他的右胸、右臂都被消化液溅中,在缓慢的化开。化出缕缕白烟,就如烧焦的味道。
  我闭眼思考,如何阻止伤势恶化落去。
  「水﹗」我道﹕「要先中和伤口中的消化液﹗」
  然后在手术工具架上搜索一支清洗伤口用的水枪。
  「是这个了。」银色,未端连有一条水管。然后,就照准了程礼廉的脸上,道﹕「忍着﹗」
  扣下板机。
  一条有力的水柱射在他脸上。
  「啊﹗﹗﹗﹗﹗﹗﹗﹗」
  胸上﹗
  「哇啊﹗﹗﹗」
  右臂﹗
  「啊﹗﹗﹗﹗」
  他半边身都湿透了。
  然而,他已经再没有大呼大喊。同时,缓缓的向我望来,併命喘气的道﹕「振宇,恐怕伤口已经被感染。趁病毒仍未完全的感染身体其他部分,立即将伤口切除﹗」他脸上黑掉的伤口在跳动。
  「切除伤口?﹗﹗」我大吃了一惊﹗
  「立即﹗要不然,我会变成活尸人﹗快﹗﹗」
  多疯狂的想法﹗但是已经别无他法。
  手术刀﹗手术刀﹗手术刀﹗我要手术刀﹗﹗
  「嗄……被咬者……虽然大有……机会变成活尸人……」
  我在一个工具架上找到各种手术工具。
  「但……只要……伤口处理得宜……就有机会不会变成活尸人。」
  然后将所有手术工具浸泡在消毒药水中,另一方面,我找了一瓶碘酒。
  「因为……因为……就好像打杖一样,病毒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攻陷人体。首三十分鐘是……最关键的时刻……」
  「你似乎比我知道更多东西。」我有点疑惑,为什么他彷彿突然之间知了更多的事情。
  此时,我握了一根钳子,钳子上有一个浸有的碘酒的绵花。他道﹕「快点……动手,不需要麻醉了,要不然我会跑不动。」
  「这样你会痛死的。」我麻了面目,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这是必要,而手亦已往他的脸递上消毒绵花。
  「啊﹗﹗﹗﹗」他面容扭曲的呼叫﹗乌黑的伤口之上,被涂上了一层淡黄色,那种痛楚一定好比被火灼烫。其后,亦在胸口右臂上涂上消毒碘酒。
  他惨叫得有如杀猪一样,听得我全身都发麻。
  手中的手术刀在摇晃,就在他那个已经反白了的眼前﹕「我要动手了。忍耐一下。」
  手起刀落,割在他脸上。
  一条血红的红痕缓缓的圈起了被腐蚀的烂肉。只见程礼廉已大汗淋漓,两片咀紧闭,强忍皮肉分离的剧痛。
  左手钳子钳起一小撮被翻出来的死肉,向上微扯,他的身体就抽搐了一下。右手的手术刀就在死肉之下,一小寸一小寸的切割。
  鲜血涌出,腥味大作。
  唰﹗
  一片死肉﹗﹗
  「啊﹗﹗﹗﹗哇﹗﹗﹗」他痛得在床上弓起了身。
  他呼了一声,几近就晕了过去,张眼过来,对我说﹕「快……时间不多了。」
  门外打斗声大响,大混球似乎快要迫近。
  我取来了止血绷带,道﹕「拿着,按在面上﹗」
  他取了,就叠成几层按了上去。一瞬间,绷带被染成红色。
  其后,我亦用了同样的方法处理胸口跟右臂上的伤口。
  程礼廉已呼喊得,连声音都沙哑了。但至少他的情况亦得以缓和,只是流了很多血,咀唇都化白了。
  而门外的打斗声亦愈来愈近了。
  「看……看来……那个怪物已经迫上来了……」程礼廉半撑起身,已然为自己包扎伤口。
  大混球加上死婴,即使是其中一方倒了,都对我们不利,绝无渔人之利。
  除非……将大混球跟死婴一併杀了……可是我极需要一个极具爆炸力、压迫力的武器。
  脑中闪过,是飞弹。
  对。就是战斗机的那一种……妈的﹗这个时候竟然在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再不走,我跟你只有死的份儿……我们只有五分鐘而已。」他将新的绷带贴在脸上。
  我望向他,精神自他身上移到他身后去。
  眼中看见,有两瓶足足有成年人身高的氧气樽。
  灵光一闪,鑽出了法子。
  「输赢就看这一把。」
  动作要快﹗
  我已经没有时间向程礼廉解释,只是要求他跟我一起将这两瓶氧气樽扛到担架床上。
  他按起右手上的痛处,痛得扭曲了脸色叫道﹕「振宇,你打算怎样?」
  「将他们一次过炸成肉酱﹗」边说,我边拆解炸药箭的液态炸弹。这次我更打算一次过用上六枚炸弹,一定要将眼前的怪物炸死﹗
  唰﹗
  拉出了一长长的强力牛皮胶纸,一层又一层的圈起,将炸弹固定在氧气樽前端之上。
  两瓶氧气樽各有三枚炸弹,将担架床作为发射台,彷彿就是两枚飞弹。
  程礼廉见罢,就嘖嘖称奇﹕「希望可以打垮他们呢﹗」
  我跟他合力将担架床推出手术室外。
  眼下,有如被龙倦风吹袭过﹗
  打斗的声音,愤怒的兽吼。
  大混球跟死婴就离我们约十米以外的大窗户前。
  身形的差距,一个小巧敏捷,一个相对笨拙,就如比人跟蚊併搏。大混球每一次的攻击都几近落空。
  只见他身体上伸出多个触手,似乎已经受伤了。
  「打吧﹗打吧﹗下一刻就将你们一併炸到西天去﹗」我将担架横放,两瓶氧气樽照准了大混球。
  「振宇﹗拿着﹗」程礼廉于墙上找来了一柄防火斧头。
  接过了,就对准氧气樽的出气锁。
  「他妈的混蛋﹗」我大叫,大混球止住了拳击动作,向我望来。我又道﹕「有听过艾顿庄的<火箭人>么?」
  大刀阔斧﹗
  一轮弧光砍在氧气樽的出气锁﹗鏘﹗
  嗤﹗
  出气锁破开﹗爆出气体﹗
  氧气樽彷彿是一头蛮牛,在担架上鼓譟不安﹗
  气体被迫在一个细小的洞口,引起一个强大的衝力﹗
  嗖﹗
  「你就是那个火箭人了﹗﹗」
  氧气樽有如飞弹的向大混球﹗向死婴发射﹗
  「吼﹗」大混球吼叫﹗刚好他刚刚抓紧了其中一隻死婴﹗只见他拉弓,就对着氧气樽挥出死婴﹗
  氧气樽衝力超猛﹗将飞来的死婴撞得爆开﹗根本阻挡不了有如飞弹的氧气樽﹗
  此时,我看见大混球惊讶一下,就要侧身想避开﹗
  接近死婴的位置﹗氧气樽衝在地上去﹗﹗
  呯﹗﹗﹗
  嘭﹗﹗﹗
  强烈的爆炸﹗
  死婴的身体立即被火舌撕成碎片﹗
  而大混球恰好没有直接命中﹗只是被爆风震倒在地﹗一时间,招架不住﹗
  程礼廉兴奋得大叫﹕「很有效﹗振宇,来多一发﹗」
  我斜斜的移动担架,照准了依然倒地的大混球﹗
  「混蛋﹗」
  鏘﹗一刀斩破出气锁﹗
  嗤﹗射出澎湃的气体﹗
  嗖﹗发射﹗
  氧气樽旋旋打转,准确无误的射向大混球﹗
  「给我去死吧﹗﹗」我激动的大吼大叫﹗
  大混球逃不了,只有硬食的份儿﹗
  但竟然,被他想到了一点法子﹗
  就是挡隔﹗
  他强大有力的手臂,抓紧了身旁的长椅,然后大力挥动﹗就如打棒球的撃球手,作出全叠打的姿势,打向飞来的氧气樽。
  一个棕色的弧形打在飞来的氧气樽﹗
  可是连上面的炸弹都一併打破﹗
  砰﹗﹗﹗零距离的爆炸﹗﹗
  爆炸强得连地都震动起来﹗
  面上就压来了一股热热的爆风。
  眼前扬起了火光跟尘土,一片灰矇。
  现下除了我跟程礼廉那个紧张的呼吸声外,再听不见大混球的兽吼。
  「死了么?」程礼廉疑惑的道。
  尘土散开,地上除了焦黑跟石砾外,就看不见大混球的纵影。只见,后面的大窗户被破开,我道﹕「大有可能被炸了出窗外。大概……他仍然生存。」那家伙的生命力,确是强得无可估计,我又道﹕「也许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跳窗而逃。」
  「可恶﹗」程礼廉咬牙的道,他看看錶,强行冷静下来,道﹕「那我们快走吧﹗只剩下两分鐘而已﹗﹗」
  「两分鐘﹗?」
  「嗯﹗快﹗」
  一句未完,就赶快离开。
  找到了一条可以直接到地面的楼梯。我跟他或跳或奔的向下跑去,在跟时间竞赛。
  其实,我听见很熟悉的叫声,张眼一看,已经被一个活尸人挡了去路。
  那个活尸人是昨日的战友——子诚。
  「啊……啊……」子诚如鬼低头的呼喊。他依然身穿警服,可是半边身都已经被消化液溶了。对我们的威胁根本不大。
  「子诚?﹗」程礼廉有点惊讶﹕「振宇……要杀他么?」他向我望来。
  此时,我想起跟他出生入死的日子,说到底我跟他都是朋友。
  这个争扎,就有如当日教授要我亲手杀死他一样﹗
  犹豫半刻,子诚已然向我们扑击﹗﹗
  「子诚﹗抱歉了﹗」我大叫﹗
  噗﹗
  我一脚踢中他的胸腹,他气门受撃,一时间丧失了呼叫的力量,就倒在地上抽搐。
  说到底,我始终都不想杀他。
  「走吧。」程礼廉有点惋惜,就推推我肩离开。
  ======
  到达地面大堂﹗
  我跟他跑到大堂中央,彷彿一时之间,找不了该要走的方向﹗因为,现下尸叫大作,有如魔音入脑﹗可是就是看不见活尸人的纵影,彷彿是早早埋伏,叫我俩不敢昂然行动。
  「往这边﹗」我指向急症室。因为我看见有一辆救护车靠在那方去﹗
  「走吧﹗走吧﹗」
  二人飞奔﹗身边一切都游移﹗
  但是,此时敌人终于要现身﹗
  活尸人总在最不适合的时,你最意想不到的位置上出现﹗
  只知道,我们飞奔跨越的死尸堆中,当中为数不少装死的活尸人已然立起﹗在我们后方起势追捕﹗
  「吼﹗吼﹗吼﹗」
  「呜………﹗」
  「啊﹗﹗﹗﹗﹗」
  简直有如野人一样,只会简单的呼喊﹗然而,当中似乎有一个讯息,令我眼前四周的活尸人缓缓而起﹗此时,我们已经奔到急症室大堂,然而敌人已群起而攻之﹗
  为数……我已经不清楚﹗形形式式的活尸人,警察、孕妇、医生、小孩、老人……很多很多﹗简直就是魔鬼﹗
  或前或后,向我涌来﹗
  地上的杂物,已经成为我的救命工具﹗我就随手拿起了一根本是吊盐水的铁架,旋旋的打转,扫开一个直径四米的安全位置﹗
  那个救护车似乎是失控撞入在急症室中﹗将两扇自动门撞们在地﹗而我们,却在反抗之中,一步步的迈向救护车﹗
  馀下三丈﹗
  衝过去吧﹗
  我一身从破窗中飞身鑽入去﹗再爬去司机位置﹗将门打开,大叫﹕「程医生﹗」向他伸手﹗
  他抓紧了﹗我併命一拉,将他拉入车中﹗
  碰﹗
  车门关上﹗
  「快开车﹗」
  「妈的﹗没有车匙啊﹗」荒张了﹗竟然忘了开车需要车匙﹗我需要开车﹗因为很多很多死神已然靠在车上去﹗
  碰碰碰碰碰碰﹗
  碰碰碰碰碰碰﹗
  碰碰碰碰碰碰﹗
  活尸人撞上车上去﹗用头用手用尽全身,摇动救伤车﹗
  有一个更爬上车头,面容极度扭曲,将头撞向挡风玻璃﹗
  碰﹗
  嗶嗤﹗
  挡风玻璃撞出裂纹﹗
  「交换位置﹗」说罢了,程礼廉拉扯我身,二人就交换了位置﹗他就在呔盘拆下了一块板,抄东抄西的抄出了一堆电线来﹗
  碰﹗
  嗶嗤﹗
  碰﹗
  嗶嗤﹗
  碰﹗
  嗶嗤﹗
  眾活尸人不段敲打玻璃﹗
  挡风玻璃就破了一个洞,一颗插满玻璃的血人头就鑽了入来﹗
  「餵你吃点毒药﹗」我抓起毒针,大力刺入他的眼球﹗灌入吗啡﹗
  此时,车子一震,引擎大响﹗紧接的就是一声警笛声﹗
  「坐好﹗」程礼廉捉起波棍,扭一扭,救护车就向后驶去,离开急症室﹗
  在阵红阵蓝的警灯照射下,一眾活尸人显得更怪异,且一窝蜂似向救护车追来﹗
  一个急转弯﹗向医院大闸外风驰电制﹗
  然而,车前亦是另一群活尸人﹗只见在救护车飞奔开始,就听见急而没有节奏的碰撞声﹗救护车将路上挡路的活尸一一撞开﹗辗死﹗一张挡风玻璃于每一秒被泼上腐败的血液跟脑浆﹗一时间,挡风玻璃就红白交替。
  「撞死他们﹗撞死他们﹗撞死他们﹗撞死他们﹗撞死他们﹗」眼前的血红色,波动我的情绪﹗
  就这样,救护车于血泊之中向九龙塘火车站飞驰。
  我看见倒后镜,如海啸的尸群。
  听见全城都在叫嚣鼓譟。
  大概。
  我们的警笛声,令全城的活尸人甦醒了。
  =====
  尖利刮耳的剎车声﹗
  「下车﹗」程礼廉大叫,就立即下车。
  我紧随其后,原来已经到了火车站。
  四周荒废建筑林立,產生极大的回音。尸叫,彷彿环回立体声,似近还远的。只知道,我向街尾一看,就看见一团黑压压的潮水,在一起一伏的向火车站迫近﹗是活尸人﹗
  全城的活尸人﹗
  我跟活尸人都拖延了一段距离,可是不出十分鐘,全成活尸人一定会涌入这个火车站﹗
  「入去﹗」我喊道就跑入去火车站﹗
  事实上,我们已经比原定时间迟了五分鐘﹗
  说不定……沙展一等人已经乘上最后一列火车走了﹗
  火车站空无一人。
  只有如大战后的一片混乱,荒芜而可怖的孤寂。
  「梦瑶﹗﹗」我大叫大喊﹗空无一人的火车站就只有我的回音在徘徊。
  「梦瑶﹗﹗」我向山洞方向边叫边走。
  「梦瑶﹗」已然跳下路轨,跨到对面月台去。
  「梦瑶﹗」
  「梦瑶﹗」
  「梦瑶﹗」
  依然,空无一人。
  我无助的环视四周。
  「他们已经走了吧?」程礼廉。
  残酷的事实…
  我颓然坐下,我……我终于支持不了……我的精神开始崩溃。两眼澎湃的滚出泪水,放声大哭﹗释放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
  「梦瑶啊﹗﹗﹗﹗﹗」我大喊大叫﹕「我已经赶来了﹗你出来吧﹗﹗」
  火车站在飘盪我的悲鸣。
  「别留下我啊﹗」
  「别留下我一个人啊﹗」
  「我已经记起了一切啊﹗﹗﹗」
  「我很爱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
  「出来啊﹗﹗﹗」
  崩溃,我倒在地上哭闹﹗
  「我欠你……求你让我好好的补偿吧﹗」
  没有人出现。她真的走了。
  外间的尸叫愈来愈响,全城的活尸人快要赶到了。
  好吧,我求你。我求一眾活尸人快点来到,将我这个……这个废人吃个清光吧﹗
  「小子﹗」
  绝望之时,我听见一把粗豪的叫声﹗
  我立时起身,张眼左右张望﹗
  「小子﹗这边﹗」
  我应声望去,通向地铁站的通道中,看见一个粗鲁大汉向我挥手﹗
  是陈达志沙展﹗
  「沙展﹗」我不自觉的大叫起来﹗就向他的方向跑过去﹗
  沙展侧开了身,让开了一条路,让给仍然在下方地铁站的人。
  陆陆续续的,一个个往日同生共死的战友出现在眼前﹗
  女警官花梓美。
  那个被胖子强姦了的女学生。
  蒋文刚﹗
  还有﹗
  还有﹗
  「梦瑶﹗﹗﹗﹗」
  我发狂似的奔向她﹗将她那个冰冷的身体紧紧的拥入怀中﹗
  「我……我还以为你走了……。」我理不了脸上的泪水跟鼻涕,总之就要在她的脸上乱亲一通,说﹕「就这样,我不会让你离开﹗」
  「早…说过,我会等你,就一定等你。没有一刻想过放弃。」她那片化白了的咀唇微微的向上翘起。
  「你身体还好吧?」我摸摸她的额角,然后又捨不得的抱起她﹕「我担心得快崩溃,我很怕你等不了,先行一步跟阎王报到呢﹗」
  「嘻﹗」
  「纵然,这过去几天我几近被死神带走﹗但我没有放弃过﹗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一定跟我一起坚持,等待对方出现﹗」
  她在我的耳边娇柔一笑,道﹕「你把人家抱得很紧。」我想像得到,她的笑容依旧的娇美,只是苍白了一点﹕「你啊﹗三十多岁人,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倒地胡闹。嘻﹗」
  「因为……因为我怕你,再次离开…﹗」现下的我,真的有如小孩子一样。这次,她反而比我坚强得多。
  「这娃儿很坚强啊﹗」陈达志老是烟不离口﹕「她几乎啃掉整间便利店的退烧药﹗」他脸上的傲气一扫而空,换而之的,就是对梦瑶的钦佩。
  就她那个对生存的坚持。更加令我极之感动。
  「傻瓜﹗会死人啊﹗」我听见,就对她笑笑。可是眼泪依然的强流不停。
  「别哭喇﹗」她温柔的擦擦我脸上的泪水,道﹕「我知道……你很爱我……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双眼都红了。
  「抱歉喇﹗」我傻笑﹕「我刚刚确是叫得太大声呢﹗」
  我跟她,边哭边笑。
  「我等到了……从前的你……我终于等到了。」
  「来﹗振宇,先给她注射特效药。」此时,程礼廉已准备好了破伤风特效药。而我才懂得将她放开,让她被程礼廉治理。她老是望着我,我们二人的眼神没有一刻是分开。
  对﹗就在这刻开始,都不可以分开。
  「这几天让你受苦了。」看见她虚弱的病容,就心生怜悯。只见她笑笑摇头,两眼疲态大现。
  特效药注入她的身体中,她怀有一面幸福的笑意,闭起了眼。程礼廉将她靠在肩上,道﹕「振宇,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不过,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你放心将她交给我照顾吧。」
  「嗯﹗谢了。」我点头,报以感谢的一笑。
  我环视眾人,道﹕「至今,我仍然能再见到大家,真是太好了。」我的眼神最后停留在蒋文刚上。
  我内心滚烫起来,一股愧意就涌流出来﹗
  「对不起。」我走近,拨拨额前的头发,露出令我相当之惭愧的疤痕。那个是我利慾薰心,忘了兄弟之情的疤痕。永不磨灭,刻留在他的心。
  他呆呆的眼神,没有多说话,似乎忘了我是谁。我抓起他的双肩,呜咽的道﹕「我跟你从小就认识。我彭振宇、你蒋文刚还有李伟文,都是好朋友,好兄弟﹗」
  「兄弟」二字一出,他露出伤心的表情。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不受控制的滚出来。
  「从始终也是好兄弟﹗」
  「兄弟﹗」他流泪叫道。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弯下了身。
  「兄弟……兄弟……兄弟……」
  总算,将我心底话说了出来。希望,他会明白。
  紧张的气氛,又再扬起﹗
  原因,尸吼声已经将火车站重重的笼罩﹗
  两位同行警员,亦厉了双眼,高举手中唯一的枪枝﹗
  蒋文刚又被尸中弄得精神崩溃,按耳大叫﹕「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我亦走近火车站的出入闸口远眺,看见很多很多……我数不到了的红点如浪的一起一伏。那些红点,就是活尸人的凶暴眼光﹗
  我张眼前面的月台,又有一个既红又黑的活尸人潮水向火车站袭来﹗
  有一种兵临城下的压迫感,我们就这样活活的困死在火车站﹗
  「妈的﹗最后一列救援列车甚么时候才到﹗」陈达志紧咬香菸叫道,然而他两眼一厉,似乎被一种危机感拉扯,忽然向左上方大轰一枪﹗
  呯﹗
  三米外的簷篷上,倒下了一具断开两截的活尸人﹗
  已经来到了﹗
  活尸人杀到了﹗
  全城的活尸人﹗
  他们攀过围墙,爬上簷篷,再向月台趺下﹗乍见之下,就好像黑黑的洪水,或是一隻黑色的巨兽将整个月台吞食﹗
  「向山洞方向走﹗」陈达志大吼,指挥眾人向山洞方向奔去﹗
  现下唯一的出路,大概就只有山洞吧。
  我们终于被迫到月台的最端的位置,活尸人不断涌入火车站﹗眾人彷彿只有等死的份儿。
  然而,就在此时,山洞吹来了一齐急风﹗
  两条强光,自山洞口射出﹗紧接的,就是一阵轰隆大响﹗
  我向山洞探看,就大叫﹕「是火车﹗救援火车﹗」我跳下路轨,陈达志向我掟出一枝强力电筒﹗然后,就向火车照出光,打出求救的讯号﹗
  路轨震动,引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火车停下来了﹗
  「大家﹗快点﹗」我挥手大呼﹗
  眾人立即跳下月台,向山洞入奔跑﹗
  一眾活尸人亦攻埳了火车站,再追杀我们﹗
  山洞间,就徘徊了活尸人的吼叫﹗
  此时,第一列客车卡打开了门,一个军人打扮的汉子探出头来,大叫﹕「快上车﹗」五名军人就跳出列车,用上手中强大的步枪扫射接近的活尸人。
  山洞间,立时火光交替,雷鸣在耳。
  同行的人立即赶上列车后,我从车箱中向外探头,大叫﹕「齐人﹗快走吧﹗」
  火车轰隆大响﹗就向山洞外缓缓走动。五名军人身手敏捷地赶回车箱中﹗
  火车鸣响,速度加快,向外驶出﹗衝开一群血肉之驱﹗身体被撕裂的声音响在车箱中﹗蒋文刚已然怕得弯身按耳惊叫。
  「别怕﹗别怕﹗已经安全了﹗」我拥着他安慰道。
  此时,我眺出车外,看见火车月合上,依然不断地涌入活尸人,好像不会完结似的。
  走出火车站,我看见整个城市彷彿经了战争的洗礼,成了废虚且没入恐惧跟黑暗之中,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活人。有的,就只有地狱来的魔鬼。
  他们,活尸人,联群结队在废虚中游走,寻找苟延残喘的活人。将活人逐一杀戮、剥食。
  但现在总算都安全了。
  一眾人都松松口气。
  ======
  火车的速度不算快,车卡很震很吵,是一列老旧的柴油火车。
  火车有五卡,三卡是客车,两卡是工程卡。工程卡上面各停了一辆装甲车跟一部多功能直昇机。
  而我们最后被安排在第二卡中,一字排开的坐靠窗边。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刚刚为我们击退活尸人的五位军人。他们,如石像的稳坐,表情麻目冰冷,似乎因长期杀戮而丧失了人类感情。
  但我却暗觉奇怪,眼前的军人服饰,却不像中国解放军。还是他们是解放军中的一支特别部队?难怪,他们只有五人组成。
  可是现在的气氛相当令我不安,大概眾人都感受到。因为,军人的眼神很锐利,似在监视我们,多于保护我们。我下意识的跟陈达志对望,似乎他亦感受了那五名军人相当不友善。
  「咳……咳……你们刚刚迟到呢﹗说好了,不是十二时正么?」陈达志主动跟军人打开话题。可是,军人如石一样依旧不语。
  「靠﹗他妈的,在耍甚么帅﹗」陈达志冷哼的道。
  不安的气氛下,令我开始多作点小动作。时而望出窗外,时而望望眾人。就在此时,我看见女学生手中有一本时事杂志,大概是她在过去的三天中用来消磨时间的东西。
  我跟她要了本杂志,一方面可以分散不安的感觉。二来,亦可以知道丧化事件前的时事。
  杂志封面,大大的写了「怪病袭港,全城恐慌﹗﹗﹗」下有三个细标题「全港医疗系统近乎瘫痪﹗死亡人数高于沙士砍倍﹗」、「东区医院爆出恐怖传闻﹗患者人吃人?﹗」、「疫潮杀到,重创全球经济﹗他,姚万基,是唯一幸存者?」
  「姚万基?」我有点好奇心。忍不了,就往书内揭。
  「疫潮之下,唯一的幸存者……」默念其中一段文字的道﹕「姚万基,本是从事地產,亦都是地產界的十大巨头之一。最近,更加从事医疗用品、药物的投资……」
  似乎是在描述他的背景。而书中有一张姚万基的照片,表情自信满满。
  「他早在五年前看中了医疗市场的潜力,说过『疾病将会是人类的劲敌。』因此,着力投资,好让姚氏企业会成为医疗市场的龙头,因此愿意将三十巴仙的股权卖给不活跃于商界的医学界人物,既是副手亦是顾问。果不其然,五年后的今日,就发生了全球性的瘟疫……」
  三十巴仙的股权?﹗﹗就是将姚万基干掉的那个人?﹗﹗
  「有传姚氏掌握了是次瘟疫的重大密秘,因此于经济崩溃的时候,亦敢于重本投资,亦信心满满的向全球宣佈,疫苗快将问世……」
  姚万基的照片背后有一个剪影,似乎是那个「三十巴仙的股权人」。乍看之下,有点眼熟……。而剪影的下方,有一个小小的背景描写,其中一个令我瞪大了眼的就是
  「世界着名的心理学家,擅于催眠治疗;内外科医学博士……」
  我的脑筋开始转动。
  三十巴仙的股权人,不活跃于商界的医学界人物。
  我曾怀疑过是刘裕昌。最后原来我冤枉了他。
  那么,以我所认识的医学界人物就只有……
  那个人一直都在我们之中,作风相当低调,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姚氏的副手。
  那个人早就跟姚万基计画好,不要让眾人知道他的身份,因此就扮作互不相识。而且他很友善,令人感觉他是一个很可靠的人。至少,我都感觉得。
  那个人最后背叛了姚万基,将他轰死在乱枪之下。可是他的枪法很差,五枪之中,只有两枪才是致命的一击﹗因此,在子诚之妻尸变之时,只一发子弹拯救子诚。
  那个人之所以要背叛姚万基,因为他要独享一切利益﹗最后,他更意外的发现了疫苗的真正存放位置﹗
  就是那个血试管﹗就是他在危急之时掉了的那一个﹗因此他才露出少有的荒张表情﹗
  血试管中的血,就是梦瑶的血﹗
  梦瑶的血,就是疫苗﹗
  刚刚的那一瞬间,我记起了那个记忆﹗原来我不是将梦瑶当成白老鼠﹗我打从一开始我就要保护梦瑶﹗所以我将刘俊彦交给我的疫苗接种到她的身上﹗在我最爱的女人身上﹗一个最安全的位置﹗
  而由始至终,曾帮梦瑶抽血化验的人,就只有那一个人﹗
  程礼廉﹗﹗﹗
  他是姚氏三十巴仙的股权人﹗
  他.是.兇.手﹗﹗﹗﹗
  「程礼廉﹗﹗﹗」压止不下,我大叫起来﹗一眾人都被我吓得一震﹗
  我竟然将梦瑶交给他照顾﹗﹗我这个大笨蛋﹗到现在才惊觉他是最阴险的小人﹗
  混蛋﹗他一定会对梦瑶不利﹗
  我飞奔,想要走到通往第三车卡﹗
  可是,在我要动身之时,我的脑被人用硬物抵着。直教我彷彿神经麻痺……
  「别动﹗」
  我知道,在我后脑上的东西,是一柄步枪。
  「想活命,就别动。」机械人的语调。
  没有人胆敢发声。
  肃杀的气氛之中,我听见一阵螺旋桨的声音在渐渐大响。
  (待续) 第三十九章 逃犯   那是直昇机发动的前奏﹗
  程礼廉要掳走梦瑶啊﹗﹗﹗﹗
  这列车,根本是他一早安排好的贼车﹗
  「我们只是求财而已。」我背后的军人说道﹕「没有必要做额外的事。受了分咐,要你们乖乖的坐着,否则别怪我将你们轰死。」
  求财?﹗他们……是顾佣兵?﹗﹗难怪他们的服饰跟认识的解放军有所分别﹗用的武器亦是美军制式﹗
  那个该杀的程礼廉,当真想得周到。不知不觉的,趺入他的圈套之中﹗
  此五名顾佣兵身经百战,我根本就无力反抗﹗大概连陈达志亦束手无策。
  「拜託,将我放走吧。」别无他法之下,只好向他求饶。还望有讨价馀地。
  「钱。」身后的军人道﹕「你出价出得比程先生高的话,倒可以商量一下。否则乖乖坐下吧﹗到了尖东就放走你们。」
  「嘿嘿嘿……」另一名面有刀疤的军人笑道﹕「反正收了首期。刚好,我很久没有玩过女人。」他张现了一柄军刀,道﹕「趁这个时候,好好的快活一下。哈哈哈,各位男仕欣赏一下我们的表演吧﹗高兴的话,倒可以给你们上上看。」
  女学生跟花警官都面色大变。女学生亦想起了当日被姦污的回忆,精神立时崩溃。
  可恶﹗这个时候,我们竟然变得毫无能力﹗
  「老子我併了老命都不容你伤害任何一个人﹗」陈达志咬咬口中的香烟,朗声警告他们﹗
  「好。看看谁拔枪快。」另一名年青军人已手按腰间的手枪,自信满满﹗
  「来吧﹗」陈达志发烂了﹗
  二人拔枪﹗
  「沙展﹗」千钧一发之际,我喝停了陈达志﹕「这样亦无济于事。」
  陈达志深明此道,就愤怒的大吼大叫﹕「操你老娘﹗操你老娘﹗操你老娘﹗操你老娘﹗操你老娘﹗﹗﹗」
  「嘿嘿嘿,小子当真明白事理。」身后的军人道﹕「给我坐下。」
  我举了双手,缓缓转身。一根枪管抵在我的额上。
  我假装冷静,可是内心却十分气愤﹗我竟然无能到极点﹗
  直昇机的声更是愈来愈响,直令我非常焦急﹗
  「你﹗你﹗」那个刀疤军人喝令女学生跟花警官﹕「跟我到第一卡﹗嘿嘿嘿嘿…﹗」再对其他军人道﹕「老规矩,五个一起上。最高军阶可以干屄,最低的就自己打手炮吧﹗嘿嘿嘿﹗」
  「无耻﹗」花警官怒喝,反而令一眾军人大笑。
  刀疤军人一手抓起女学生的头发,强行拉扯到身边,将鼻头贴在她的颈上嗅一嗅﹕「很香﹗」
  女学生大呼大叫,花警官掏出手枪,喝令﹕「放开她﹗立即﹗」
  刀疤军人见罢,面目狰狞的盯了她一眼,就一脚将她踹得半死﹗花警官惨呼的气力都没有就倒在地上﹗
  「欺人太甚﹗﹗」陈达志恼羞成怒﹗立时高举散弹枪,岂知,在他高举的同时五根枪管已对着他﹗
  「不要﹗﹗﹗﹗」我挡在枪前﹗
  埳入了对峙的状态﹗
  「小子,我知你会权衡轻重。」刚刚在我背后的军人跟我说﹕「这个世界道德已经沦亡。也许你看不过眼,但是你亦要遵守规则。这是金钱跟权力的世界。我手中的玩具,就是权力的象徵。」枪管抵在我额上﹕「你们只有被宰的份儿。坐下﹗」
  我不语,不动﹗
  「坐下﹗﹗」
  就在此时。
  蒋文刚反而没有被如此的情境吓得惊叫。他由此至终,都呆呆的远眺窗外,口中念念有词。
  「大哥……大哥……大哥……」
  「大哥?」
  我斜斜的回望,照他的方向望去。
  「大哥……大哥……大哥……」
  火车外,一切都在游移。唯独,有一个东西,竟用跟火车同等的速度,渐渐的贴近火车。
  「大哥?」
  「那是甚么东西﹗?」其中一位军人已经惊讶的大叫了﹗
  那东西混身通红,背上伸出多个触手﹗如虎的奔跑﹗
  是大混球﹗他又追上来﹗﹗
  怎么老是打不死﹗
  「小心﹗﹗」我自然反应地大吼一声﹗原因,我看见大混球凭空消失,大概运起所有力量,跳上火车去﹗﹗
  呯﹗﹗
  火车大震﹗车的顶上立即下埳﹗
  一眾军人亦吓得不之所措,有点招架不住突如其来的袭击﹗只见刀疤军人已放开女学生,高举步枪向顶上扫射﹗
  呯﹗﹗﹗
  呯﹗﹗﹗
  呯﹗﹗﹗
  呯﹗﹗﹗
  车卡火光四起﹗
  我方一等人,都伏在地上。
  车卡顶上震动大作,一个庞然大物在避开有如蜂群的子弹攻击﹗
  忽地一声破窗,眾军人冷不防的被右方穿窗而来的触手攻击﹗其中一名军人更被触手倦走﹗
  「啊﹗啊﹗﹗哗啊﹗﹗﹗」车顶外,惨叫大作﹗
  霎时间,一眾军人都被来去无踪的大混球吓怕。两双鹰目,扫视四周。我一方人,就彷彿被夹在中间,恐怕会泱及池鱼。
  陈达志忽地向我塞来了一部电话,耳语﹕「保持联络﹗」
  大概他明白要分头行动了。我亦立即趁机逃到往第三车卡﹗
  「他妈的﹗吃这个吧﹗」刀疤军人将一颗榴弹推入枪托下的榴弹发射器。照准车顶﹗
  我见罢,立即抱头向前飞扑﹗
  嗖﹗
  呯﹗﹗
  一股热气自上而下的向我压来﹗几近灼熟了我的背部﹗只见四周花火散落,车顶被轰开了一个大洞,看见了红红黑黑的天际﹗
  天际间忽地掠过黑影,一个压了眾人的气势从天而降﹗呯大响,车卡一股强烈震动﹗震动强大得,令所有人站立不稳,蒋文刚更是跌倒在一眾军人前﹗
  立在军人面前的,是他们毕生都从未看见的恐怖怪物﹗
  变种怪物﹗大混球﹗
  零距离的接触﹗一眾军人终于看清楚了大混球的真面目,表情简直就吃了屎一样﹗
  大混球背靠了我,背上的触手仍然插入在刚刚被掳去的军人,军人反白双眼,全身抽搐,身体正在枯乾。
  大混球微微的转身,睥睨的斜视我一眼,再回望一眾军人。彷彿,令我听见了一句说话﹕先杀他们,再杀你。
  「吼﹗﹗﹗﹗﹗﹗﹗」大混球大吼﹗
  「轰死他﹗」
  霎时间,火光闪烁,连环爆响。倒在军人前的蒋文刚,亦有如淋浴在散落的灼热子弹壳中,抱头大叫。
  火力极度猛烈,几乎可是将一棵老树轰至断裂﹗
  可是……
  大混球竟然纹风不动,两手只是交差的挡在面前。
  枪响急停,只有无数个弹壳落地的鏘鸣之声。
  蒋文刚依然哭叫,然而,一眾军人已鸦雀无声,他们手中的步枪已经吐不出火光,子弹已经射光了﹗怪物,仍未倒下﹗
  怪物大吼﹗
  我眼下大混球的影子忽然有如千年树妖,彷彿有多个枝节在伸出、舞动。大混球身体嗤嗤作响,扬起了多条触手﹗
  他左手一扬,左臂的触手如鞭的挥出去。军人见罢,就作鸟兽散。然而,触手灵动如蛇,轻易的就抓中了一个军人﹗
  「啊﹗﹗」那军人高呼﹗
  触手急收,往大混球身体去﹗
  噗﹗贴在大混球身上﹗军人立时高声惨叫,然而叫声却似是被水淹没,渐渐的收细﹗因为,那军人正被大混球吸收﹗
  活人的身体,丰富的营养,令大混球身上的伤急速復原。
  大混球呼叫一声,舒泰万分。而一直在大混球背后的被吸收的军人,亦枯乾成尸,倒在地上。此时,我亦趁机掠去尸体上的军用装备,包括了一枝步枪。
  眾军人零距离地看见队人被生吞活剥,看得哑口无言。我方的同伴,亦吓得魂不附体。
  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只会成为大混球的食物﹗疗伤工具﹗
  触手霍霍挥动,再向军人展开攻击﹗
  军人取出开山刀,胡乱的舞动,偶而都可以割中几根触手。只知道触手来去鬼祟,接了一招的触手,另一根的触手却从后偷袭﹗你攻我避﹗
  卑鄙无耻的刀疤军人,竟然抓起蒋文刚作挡箭牌﹗﹗﹗
  「混蛋﹗放开他﹗放开蒋文刚﹗﹗」
  大混球一定滥杀无辜﹗连蒋文刚亦被一併吸收﹗想到此处,一根触手,就向蒋文刚的眼睛穿过去﹗
  一条红的弧光﹗
  嗖﹗﹗
  「刚﹗﹗﹗﹗﹗﹗﹗﹗﹗」大吼﹗﹗
  触手停下。
  触手在额上停下?﹗﹗
  触手竟然在蒋文刚的额上停下﹗﹗﹗﹗
  彷彿,触手都犹豫了。
  大混球此时闷闷的哼了一声。
  嗖﹗触手绕大圈﹗插向藏在蒋文刚背后的刀疤军人上﹗﹗刀疤军人撕心裂肺的呼叫﹗触手自他的耳朵鑽入身体最深的痛楚神经﹗﹗
  难以置信﹗
  大混球竟然为蒋文刚解困﹗﹗
  此时,陈达志亦趁机上前将蒋文刚救起,向我大喊﹕「振宇,时间无多﹗姓程那个混蛋快走了﹗﹗」
  此句一出,即使令我立即转身往最尾的车卡去﹗
  「分头行动﹗其他人交给我照顾﹗﹗」耳朵中,仍听见陈达志的呼叫﹗
  ========
  暴戾的大混球一向都滥杀成性,但他竟然不杀蒋文刚。这本是令我相当难以置信,然而,回想蒋文刚向着窗外默叫﹕「大哥……大哥。」起,我明白了一切。
  蒋文刚疯得不完全,至少仍然保留了最深刻的记忆。
  那份真摰的友情,即使成为半疯半癲的白痴,即使幻化成可怕恐怖的地狱魔兽,亦都不变。
  蒋文刚记得李伟文。
  李伟文记得蒋文刚。
  大混球,就是我的哥哥,李伟文。
  我明白了﹗
  我一切都明白了﹗﹗
  那个失忆前的最后画面,刚刚兽化成魔的怪物竟然不杀蒋文刚,将他放在储物柜中。就是要保护蒋文刚﹗大哥打从一开始已经要保护蒋文刚﹗
  大哥三番四次追捕我,除了是深如大海的仇恨外,大概亦因为我跟他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靠着这份血缘,即使我走到天涯海角,大哥亦都可以找上来。
  如此,在一同受了b种疫苗的影响下,我跟他各走极端。
  =======
  枪声、吼声、叫声,自我身后大响。
  我穿了客车车卡,来到了露天的工程车卡。似时,身边的一切极速的游离,而风亦胡胡大吹。
  眼前不远之处,看见一个盘动中的螺旋桨在刮起大风,而且已经引动了足够动力,直昇机已经缓缓的昇起﹗
  「程.礼.廉﹗﹗﹗﹗﹗」大吼﹗穿过了风声,穿过了螺旋桨声,进入程礼廉的耳根﹗我举枪,朝螺旋桨扫射。然而,我的眼界很差,而且不懂得使用,只是把子弹统统的扫光﹗然而步枪枪托下有爆炸力极强的榴弹,于是先负在背上,再向直昇机狂奔。
  程礼廉错愕的看见那个向他如蛮牛狂飆的我﹗
  直昇机有如飞行巨兽,摇晃不定的向天爬升,咆哮。
  我跑过了一辆装甲车,来到到车卡的未端,就一跳﹗跳到最尾一节的车卡。此时,直昇机已攀升三米高,重重的气流压向我,叫我睁不了眼。只见,直昇机一倾,就飞出了车卡,跟火车脱离﹗
  「梦瑶﹗﹗」
  两手交叉放在面前,挡开风压,向车卡未端、直昇机飞奔﹗
  噹﹗
  噹﹗
  噹﹗
  噹﹗
  跑在金属的地板,敲出鏘鸣的回响。
  霍霍霍霍﹗
  霍霍霍霍﹗
  霍霍霍霍﹗
  直昇机渐渐向后远离﹗
  踏在车卡未端,一黄黑相间的警械线前,是跳跃的起点﹗成败,看这一把了﹗
  奋力一跳﹗﹗﹗
  时间被拉扯,眼前的一切绝对是千分之一秒内所发生的事,连直昇机高速转动的螺旋桨亦变得缓缓盘旋。
  我四肢在空中张开,两眼紧盯直昇机的底陪。全身的肌肉被拉扯得绷紧﹗到达极限﹗
  身体夹带奔跑起跳的力度,缓缓的接近直昇机。
  四吋。
  三吋。
  二吋。
  一吋。
  找紧﹗
  我找紧了降落定架﹗
  整个人的重量跟衝力,一下子将直昇机拉扯在一边去,几近将我贴在路轨上﹗
  以现在的速度,两条路轨看上去彷彿是两张刀刃,发出森然的白光﹗如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势必身首异处﹗
  下一秒,我感到这头大怪兽彷彿在发怒,一股劲力就扯了半空去。而我立即熊抱似的抓紧降落定架。
  我斜斜的向下逐渐远离的大地。火车于第一节跟第二节间断开,车头拖着第一卡,高速行走,只留下依然打斗大作的第二车卡。
  希望陈达志一等人可以逃出生天。我心中祈求﹗
  嗖﹗
  嗖﹗
  嗖﹗
  嗖﹗
  直昇机忽然摇摆不定﹗程礼廉干的好事﹗
  我好像在驯服一头发怒的狂牛﹗野生的,难以驯化的那一种﹗我被它左边挥来,右边拨去﹗内脏都被摆在一边﹗
  不知道现在飞在那里去,只知道我已被挥得两脚吊起。只用单手,支持全身﹗
  幸而,直昇机老是这样发飆,对程礼廉自身亦构成危险。就在机身稳定之时,我向上攀爬,一手抓紧了机门﹗打开﹗
  「狗娘养的﹗」我怒叫﹗
  坐在机司位上的程礼廉面目狰狞的向我大吼﹕「给我滚出去﹗」控制桿一倾,直昇机向我方一侧,我立时失去了平衡﹗
  幸而,我死抓门框,要不然就掉落街上﹗此时,直昇机加快速度,在城市中左穿右插﹗犹如越过地狱,地上的活尸人亦向上望去,一双双红眼向我望来﹗
  「撞死你﹗」程礼廉大叫﹗我向前一看。
  他妈的程礼廉疯了﹗
  他竟然冒着撞机的危险,以百分之一的机率,要将我撞向一面广告牌﹗对﹗就是斜斜的飞过去,将我那个伸出机外大半的身体撞在广告牌上﹗
  不会让你得逞﹗
  「啊﹗」我手发力度,将人拉入去﹗奋力拉入直昇机﹗﹗
  嗄﹗
  我脚下吹来一撮阴风﹗我恰好将自己拉入直昇机﹗迟延半秒,我肯死变成了肉饼﹗
  直昇机此刻亦放平。我亦压不了愤怒,先在他的脸人炸上一拳﹗
  我的拳头停在半空。
  额上抵了一根枪管。
  「跳出去﹗」程礼廉边控制直昇机,边指吓我道。
  「你跳出去﹗」怒气令我忘了贴在额上的,是柄手枪。
  「跳出去﹗﹗﹗」程礼廉扭了面貌的大叫,面上的伤心破开渗出血水﹗
  「你跳出去﹗」
  「不跳,我杀死她﹗」他将手枪指向后方,我斜斜的望去。是张固定式担架,睡在上面的是梦瑶。
  我回望他,不语。
  「跳﹗」他上膛。
  我缓缓后退,两眼依然死盯程礼廉。
  退。
  退。
  退。
  退在门边。
  「还是死得痛快一点吧﹗」他回枪指我。
  「你跳出去。」
  我一扑。
  他开枪。
  呯﹗﹗﹗
  呜﹗﹗﹗
  子弹擦中我眉边﹗打中门上﹗
  然而,他那个执上手枪的手已经被我捏起﹗
  二人扭在一团﹗
  手枪乱指。
  指向挡风玻璃。呯﹗一枪﹗碎开﹗
  指向梦瑶。呯呯﹗两枪﹗幸好落空﹗
  指向仪标。呯呯呯﹗三枪﹗爆出火花﹗
  指向天。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全数打空﹗
  争执不断,然而不知不觉间,我俩已经大感天旋地转﹗
  警报大作,我俩才感一惊﹗我望出去,已经浓烟四起﹗
  刚刚的胡乱开枪之际,将直昇机打至故障。
  只知道,执回控制桿已经没有作用﹗
  急堕﹗
  盘旋﹗
  乱飞﹗
  急堕﹗
  盘旋﹗
  乱飞﹗
  急堕﹗
  盘旋﹗
  乱飞﹗
  接近了一栋不高不低的小商厦﹗对准了三楼的位置,直昇机横蛮撞入﹗
  撞前的一刻,玻璃外墙反映了我跟他惊慌失惜的表情。
  呯﹗﹗﹗﹗﹗﹗﹗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鏘鏘鏘鏘﹗﹗
  我眼前一切都混乱万分﹗
  只感到强力的震动﹗机身刮地,擦出火花之外也拉出刺耳的鏘鸣。
  直昇机急停,没有扣安全带的我被衝力推动,撞向仪标之上﹗幸而,我已双手抱头,不是直接一击﹗要不然已经立时昏死。可是,却令我眼冒金星。
  迷糊间。
  我感到有人解开安全带,仓忙鑽过我身后,走在机仓内部。
  良久,我眼前时矇时清,隐约的看见有人抱起了一个女子在慌张逃离。
  「他妈的程礼廉﹗﹗﹗」他掳走梦瑶。
  我强行令自己清醒,立即跳出直昇机。
  这个办公室被直昇机撞得一片颓缓败瓦,地上被高速的螺旋桨刮出多个黑色的弧形。
  「程礼廉﹗」
  程礼廉却是愈叫愈走,然而他一拐拐的,大概已伤了双腿。于是我飞身上前,右拳拉弓炸在他的后脑﹗
  咚﹗
  他吃痛,立即将梦瑶掉在地上。我迅势从后伸臂缠起他的颈,将他扯后﹕「你狗娘养的﹗枉我很相信你﹗﹗﹗」
  噗﹗
  他手肘鑽上我的肚去,我放手。
  他转身一拳,轰在我脸﹕「人性就是这样﹗」
  左一拳﹕「啊﹗」我吃痛。
  「社会就是这样﹗」再往我的下巴轰来一拳﹗「眾人都是尔虞我诈﹗」
  「这就是生存之道﹗」又来一拳。
  口中一甜,鼻子酸痒就哗啦哗啦的流下鼻血,头都晕晕眩眩。
  我反扑,用拳用抓,一个劲力将他脸上的纱布撕开﹗
  他掩脸,一怒之下向我扑去﹗抓起了我的肩,奋力的推﹗推﹗推﹗将我推在被直昇机撞破的玻璃外墙上﹗
  我反抗﹗
  后腿顶着﹗二人角力﹗
  大厦的街道,有很多很多活尸人在徘徊﹗
  以高度来说,跌下去不致即死,但却会成为活尸人的大餐。
  我奋力反噬,将他推开﹕「所有人,我、子诚、梦瑶、沙展都很相信你﹗你却骗了眾人﹗」
  我一拳去,他一拳来﹗
  各中一拳﹗
  我跟他在扭打,二人互相的指骂,令街外愈来愈热闹﹗因为我们引来了更多更多的活尸人。
  混乱之际,我取出背上步枪,以枪柄当作棍子的先打断他的脚。然而,他一手鑽来,就将步枪夺去﹗
  「跪下﹗」他举枪指我。
  我不从,他反手一挥,一根枪柄就打在我脸上﹗﹗
  「呜﹗﹗﹗」倒地,我口吐出了两根臼齿。
  枪已经对在我头上。
  「枉我在医院时奋力将你救起﹗你却恩将仇报。」我吐出牙血。
  「但若然没有我,你的女人就会病死。」他偷笑,加上被腐蚀了的伤疤,表情看上去就更加狰狞可怖﹗有如活死人一样﹗
  一个奸猾的人,最喜欢装模作样,藉以得到眾人信任。然后,一举反撃﹗杀人于措手不及。程礼廉这条狗,简直完全地演绎了甚么是「披着羊皮的狼」。
  「你一直知道我是谁吧﹗」我说道﹕「你一直知道我是拥有疫苗的人吧﹗」
  「对。」程礼廉﹕「于是跟姓姚的串通了,当作好人要接近你﹗趁机会再将你严刑逼供。可是喇,姓姚的犯规了。竟然先下手,想一人独享利益。」
  「所以,在医院的停尸间中,你就将他杀了。自私的人,当真不会知足。你根本亦想独享一切吧﹗」
  「嘿嘿嘿﹗对对对﹗你说得很他妈的对﹗」他大笑,脸上的伤口流出更多的血,样子更是似笑非笑,像哭丧一样﹕「算你走运吧﹗向你严刑逼供的工作都省了。疫苗根本就不在你身上。」
  「哼,亏你愿意为梦瑶出力救助。原来都是搏取我的好感。」我怒极反笑。心下盘算如何再反击。
  「嘿﹗你大概失忆了吧﹗嘿嘿嘿﹗竟然将最重要的女人交给我。」他笑,笑我很愚蠢。
  「对,我确实失忆呢。」我笑,笑他更愚蠢,手已悄悄的潜在腰背上的腰包,潜出最后一个反击武器。
  「难怪你都忘了将疫苗放在那个女人身上。」他睥睨的望着的,有如胜利者﹕「幸好,在化验她的血中有没有被破伤风菌的同时。亦发现了,原来你已经将有如百多亿的黄金植根在她身上。嘿嘿嘿嘿……」
  因此,那时开始他立即露出狐狸尾巴。
  「我答应过一位故人,不会将他的成果落入你们自私的人手中。地球上每一个人都可以脱离疑似天花的制肘﹗你休想将她带走。」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声音的沙哑了﹕「继续发你的英雄梦吧﹗现在,胜利者是我。」枪管迫近我﹕「你得要听我的话。放心吧,我只是求财而已,杀你都绝无好处。」
  「那你想怎样?」我冷淡的道。
  「玩个游戏吧。」
  「?」
  「跳下去。」他指一指塞满了活尸人的街道﹕「我相信你很命硬吧﹗一定有能力避开活尸人。嘿嘿嘿嘿……还活着的话,就来找我算帐吧。」他将枪管对着我的右腿﹕「不过,难度要提升。要先打断你的腿。哈哈哈哈哈……﹗」
  「那你呢?」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女人。她会是地球的救星,人类的母亲,多伟大。只是,下半生都要在实验室过活吧,就跟……白老鼠一样。哈哈哈哈哈……﹗」
  「你答错我的问题呢。」我反笑。
  「嘿﹗别再放屁吧﹗」扣在板机的食指缓媛的扣紧。
  他笑。
  我亦笑。
  扣﹗
  啪﹗
  没有枪火。
  枪管只是吐吐闷气。
  程礼廉立即大感错愕。
  「子弹一早已经射光了。」我道。
  我右手如蛇吐信,打在他的大腿上﹗
  手拿开,只留下一根针筒定在他的大腿中。吗啡跟麻醉剂已注在他身上。
  程礼廉脸色铁青,吐不出说话,就被我拉起衣领,借力起身。将他扯在我鼻前,怒道﹕「我就是问你,如果换你跳下去的话,还可以活着么?呸﹗」朝他的脸上,吐出一口血口水。
  两手爆出力度,将他整个人推出商厦﹗
  「啊﹗﹗﹗﹗﹗﹗」
  他在空中打转,叫喊在空中徘徊不散﹗
  噗﹗
  正正落在尸群之中﹗
  倾刻间,街下尸群立即亢奋大叫,随即一涌而上﹗
  简直就是群蚁分尸,分别的是程礼廉还是活的。
  刚才,我故意只注入微少吗啡,不足以麻醉他的痛苦神经,只是令他不能活动而已。
  在剧痛之下,他要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被人分尸﹗一小口一小口的分割﹗撕咬﹗
  「啊﹗﹗﹗﹗﹗」手被撕开﹗
  「哗﹗﹗﹗﹗﹗」肠被抽出﹗
  「彭振宇﹗彭振宇﹗啊﹗﹗﹗」混身血肉模糊举手呼救﹗
  渐渐的,他的声音、身体就淹在尸群之中。一堆上去,后一堆接来,彷彿如一退一进的波浪。
  程礼廉落得如此的下场,是他应得。
  吃得乾净一点吧。
  梦瑶在微微的呼喊。
  我荒忙的走上前来,连忙将她抱起﹕「梦瑶﹗梦瑶﹗」
  她矇起了眼,似乎不晓得自己在那里。
  「刚刚你被程礼廉掳走,我赶上来将你救起。」事情太复杂,实在不知如何说起。
  只见她面色多好了,只是有点大惑不解﹕「程医生要掳走我?」
  「他是坏蛋。他需要你身体中的血。」
  「血?」
  「嗯。」我点头﹕「因为……你的血就是疑似天花的疫苗。他跟姚万基是一伙,所以他要疫苗发大财。」
  她听罢,竟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反而低下头来一面愧意。良久,更加泪如雨下。
  我紧抱她,柔声的说﹕「别害怕喇﹗程礼廉已经死了,被活尸人吃得乾乾净净。不会再伤害你。」
  「不﹗」她哭道。
  「?」
  「振宇,对不起。」
  「傻瓜,干么要道歉。」
  「我错怪了你。」她哭得更大。
  「?」
  「其实,我一直的怀疑你。怀疑你在利用我的身体作研究……」她失声,呼吸都急速了。
  她说的,大概就是那个我将不明液体注射在她身上的记忆。
  「原来,当晚你注射在我身上的,不是病毒﹗而是疫苗﹗我太笨了﹗」
  「不……不用道歉。是我太坏,你会怀疑,是正常的。」
  「在我被活尸人咬的一刻,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却一点发病的徵兆都没有。连爸爸都已经病发了,我竟然安然无恙。那我该知道………。」她呜咽﹕「你一开始已经保护我。可是我还在怪你呢﹗」
  「其实,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我……我真的很坏……很坏。」我犯下的罪,令我愧疚万分﹕「我一直都希望,你会原谅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但只有你。只有人才是我的一切。所以你一定要生存﹗一定要生存﹗」
  「嗯﹗生存﹗我们三个人都要生存﹗」
  「三个人?」
  此时,我放开怀中的她。梦瑶面上一把眼泪,一面笑容,她轻轻牵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腹中﹕「第三个人就在里面。」
  我哑口无言,然后又惊又喜﹕「甚……甚么﹗﹗那是甚么﹗﹗」一时间,都来不及反应。
  「宝宝啊。」她拭泪,面上依然在笑。
  「宝……宝……宝宝?﹗﹗」我兴奋得大叫起来,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动亦令我边哭边笑﹕「你……你不是……已经将他打掉么?」
  「骗你的,那时希望藉此会令你改过呢。」她擦擦我面上的泪水﹕「而且宝宝很可爱,我才不忍心将他打掉。」
  原来……
  原来我不是一无所有,梦瑶为我留下一个非常宝贵的生命。
  我将耳朵靠在她的腹上,听听微小的心跳。
  咚﹗
  咚﹗
  咚﹗
  虽微小,但强健。
  梦瑶轻轻的抚在我的头上,道﹕「他跟你一样,很命硬、很坚强。经歷了许多,都不会放弃。」
  我边笑边哭道﹕「我不坚强,有几次想放弃了。可是,为了我们三人,这一刻我要更加的坚强﹗﹗」
  梦瑶拥起我,在耳边柔声的说﹕「生存。」
  「嗯。生存。」
  宝宝,只你未出世开始我已经认识你,你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人。我一定会好好的守护你,直至你看得见和平的天空。
  =========
  快点离开了。
  距离中子弹攻击的时间,只馀不足五小时。
  难道,这个商厦已经荒废了?怎么,我看不见任何活尸人的纵影?
  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即使没有活尸人,但那种气氛都足以令人暗生恐惧。
  当我得知梦瑶依然留着我们的宝宝时,其实变相令我们的顾虑大增。无论如何,一个都不能少。所有人,都要生存下去。
  在梯间,愈是往下面走,那个地狱的呼喊就愈来愈强烈。大概,我将要面对一群飢饿的敌人。
  来到地面,除了尸吼,还有犬吠。
  对。就是活尸犬的狼嚎。
  噹啷噹啷噹啷﹗
  噹啷噹啷噹啷﹗
  还有奇怪的金属鏘鸣。
  梦瑶的手已经渗出了不少冷汗,任我如何紧握,她都压不下恐惧。但没有辨法,我们得要去面对。
  手中的军用电筒扫射,那个金属鏘鸣就立即倍增十倍。
  噹啷噹啷噹啷噹啷噹啷噹啷噹啷噹啷噹啷噹啷噹啷噹啷﹗﹗
  空气在振动,因我看见百多个铁笼在摇晃﹗内里的动物在亢奋乱吼。
  没错。铁笼中的,是丧化的怪物。
  我们的新鲜肉味,倍增了牠们的飢饿感,在铁笼中鼓譟起来﹗幸好,铁笼相当坚固,可以制得了这一群怪物。
  这是一个甚么地方?
  甚么动物都有。
  犬、猫、鸟、爬虫动物。最大共通点,就是丧化。
  电筒照照其中一个铁笼,其中的丧化尸犬红起了眼的向我吠叫。然而,吸引我眼光的就是铁笼上有一个标志。
  「lovelovepets?」我疑惑的道﹕「这里是lovelovepets连锁宠物店?﹗﹗」
  lovelovepets。刘俊彦的口述报告时刻提到,这里是第一个出现丧化动物的地方﹗
  所有动物都被笼起,牠之间都没有紧密接触。病毒是如何传播的呢?﹗
  就在我思索之时,唯独是一个小小的铁笼没有出现骚动。
  电筒照上去,内里的动物依然安然睡着。
  当我看见牠的名字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巴布新几内亚,绿毛鼠。
  (待续) 第四十章 倒数   我的血几乎流乾,眼都冒了金星,而且都麻了,许许多多黑麻子在我眼前乱走,快要佔据我的视力。
  而梦瑶的哭喊在我耳边愈来愈模糊、走调、化开。
  傻瓜,我老早已经叫你逃得远远的,逃到顶层去,只少令沙展有方法可以救你。
  拜託,梦瑶你一定要活下去。你对我很重要、我们的宝宝亦很重要。更加重要的是,你身上的血流有消灭疑似天花的疫苗啊﹗
  拜託。活下去。
  呯﹗
  呯﹗
  呯﹗
  呯﹗﹗﹗﹗
  全城的活尸人终于衝破了建筑工地的防线,潮水氾滥一样的、一窝蜂的攻入来,往上层奔跑,誓要将我拖出来生吞活剥。
  感觉就好像有千万个暴徒在叫嚣、喊打喊杀﹗
  此时,血红的天际忽然巨声大响,恰似有一隻史前巨兽在香港的空中飞过。最后一小时的防空警告。
  确实,不足一小时之后将有一枚中子弹将香港彻底的摧毁,包括那些由阴间而来的怪物。
  「振宇﹗我们最多多等候你半小时﹗你快上顶层﹗」顶层在盘旋的直昇机在广播。依希,那是沙展豪迈的吼叫。
  走?
  若然打倒眼前的他倒有可能。
  直昇机的探射灯刚好射进来,刺入了我的眼。他背靠了光,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
  他很愤怒,但依然克制。默默的看着我,如狮子的微微吼叫。
  大概,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所做的是否白废了。到头来他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不会说话,但是从他的呼吸我知道他在悲鸣,一种有口难言的痛苦。他一定想好好的跟我说清楚。
  我明白的。好歹我是他的弟弟。
  来了。
  另一架武装直昇机已定飞在外面伸出鹰爪炮,而且已经对准了他。
  机上的沙展已经大吼大叫,叫我离开射程之内。
  下一秒。枪火四射。
  鹰爪炮在急转,彷彿一切都随鹰爪炮的转动而倒流。
  一切都在回到五小时之前。
  ======
  一看见牠,牠的名字、牠的来歷、牠的习性,我一切都明白了。
  巴布新几内亚的绿毛鼠啊﹗
  牠彷彿是最后一块的併图,牠的出现为整件事情的谜题丝丝入扣的併上最后一块併图。
  三年前,一队摄製队于巴布新几内亚的雨林区失踪了九十日。其中一名生还者将雨林中的珍贵动物带出雨林区成为人类的新宠物。
  那个生还者就是陈彼得,超级带菌者。
  那个珍贵动物就是绿毛鼠,恶梦的序章。
  绿毛鼠于数年间引进到各大城市,包括香港。由于价钱便宜,而且外表可爱,因此成为很大眾化的宠物。全球人类集体感染的序幕。
  起初,绿毛鼠中的疑似天花不会感染人类,要不然丧化事件早就三年前已经爆发了。但是,人与绿毛鼠间的紧密接触,甚至绿毛鼠与其他宠物间的紧密接触,令疑似天花突变。
  既可感染其他宠物,亦可感染人类。
  全球暖化,更是令地球各地环境跟疑似天花的发源地——巴布新几内亚愈来愈相似。
  疑似天花愈变愈快、愈变愈强、愈变愈像在发源地的疑似天花。
  最终,二零零六年夏季,灾难爆发。
  人类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跟一个计时炸弹一起生活了三年。
  太迟了,根本就招架不住。
  我低头默想,将一直以来找到的线索凑合在一起。
  令潘小莉的宠物犬感染丧化的凶手,原来是你。
  蒋文刚的工作日志中提到的一种未受感染动物,原来是你。
  李伟文跟刘俊彦的工作报告中指提炼出疫苗的x物种,原来是你。
  最终的病毒源头,是你。
  「振宇……振宇…﹗」梦瑶摇摇我臂膀,我始才从解谜的旋涡中甦醒,她道﹕「你足足呆了十分鐘,你还好吗。」
  我笑笑,摸摸她的脸颊﹕「我们成功了。」
  「嗯?」
  「我终于揭开了一切谜团。教授他终于可以安息。」想起教授,他的遗愿,我的鼻头就酸了。
  聪明的梦瑶瞧瞧笼中的绿毛鼠,道﹕「就是牠么?」
  我回望笼中的绿毛鼠依然安好的睡着,道﹕「对,牠是病毒源头。牠外表很讨人喜爱,但身上竟然隐藏了一种致命病毒——疑似天花。一隻小小的动物,竟然令这个世界推向末日,简直难以置信。」我既惊又叹。
  然而,罪却不在牠,牠是无知且被利用的,罪却在人性的贪婪。
  要不是人类利慾薰心,一心利用这种不属于城市中生活的野生动物赚大钱,我们会有今日吗?
  此时,我环视四周。
  百多种丧化宠物大吼、叫嚣,但只有绿毛鼠没有被丧化。我当即了解到,牠在原本的栖息地长期接触疑似天花,因此令绿毛鼠產生出一种机制可以令自己不受疑似天花的影响。
  那个机制叫「抗体」。
  令自己可以在充满疑似天花的世界中,依然存活下去。
  还好,大自然是公平。大自然令绿毛鼠活在疑似天花之下,亦都要可以令人类跟疑似天花共存。
  我身边的她,梦瑶,就是答案。
  现在只是看运气,如果我们可以逃出炼狱的话,一切都可以完结。
  「这小不点,身上带有病毒亦都带有保护自己的抗体。」我回望跟梦瑶说﹕「因此,牠不会被丧化。反而在场的宠物之所以丧化,大概是跳跃在动物间的吸血蚤,令病毒在这里传播。」
  梦瑶张大了眼睛,很留心的听我每一句说话。
  「大哥,阿刚和刘俊彦一早就发现了绿毛鼠就是病毒源头,早就发现了牠身上有对抗病毒的抗体。他们作了很多次研究,终于得出了第一个可以接种到人体的疫苗。」
  我缓缓的举指,指在她上﹕「而这个疫苗现在就在你身上,你的血液之中。」
  梦瑶透透大气,一面难以置信的表情,望望了绿毛鼠,又望望了我﹕「就是……就是牠﹗牠救了我?﹗」
  「牠既是恶魔又是天使。所以啊,梦瑶你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全世界人类的生与死,就看你,就看这一晚。」
  梦瑶的情绪开始有点激动,脸色都烫红起来,道﹕「你都要一起离开﹗要是留下我一个,我都不想活了。」
  我轻轻扫扫她烫红的脸颊,道﹕「在香港被灭城之前,我一定会在你身边。别怕。」
  嗶﹗
  嗶﹗
  嗶﹗
  嗶﹗
  行动电话响了。
  「振宇。」我接了后,就听见粗豪的男人声音,是沙展。
  「沙展﹗﹗﹗」我有点欢喜若狂。能够听得见他的声音实在太好,至少他们还平安﹕「你的情况怎样?阿刚呢?他还好么?其他人还好么?」我高兴得连珠爆发,在旁的梦瑶一见我开心大笑,都露出了笑容。
  「我能听见你的声音,我都放心了呢﹗伙伴。」他大笑,听这样他们大概都脱险了。
  那老差骨竟然称我作伙伴,我倒有点喜欢﹕「哼﹗伙伴?你给我的见面礼可是一颗子弹呢﹗」
  沙展笑笑,道﹕「我们的情况,你大可以放心了。那隻怪物没有追上来,而且还给我杀死了那些混蛋。」
  我先是一喜,然后就一惊,而且更是预见得到接下来的事情。
  「我们已经到了码头,操他妈的活尸人,一直在后面咬我们屁股。几经辛苦,才到了码头,开了船﹗那些蠢货,现在就哗啦哗啦的掉入了海中。一个个做了水鬼去﹗」
  细听之下,我听见水花声大作。
  「然后就给渡轮的涡叶统统都搞成肉酱﹗臭他妈的,整个海面又红又腥﹗」他顿顿﹕「小子,你现在那?姓程那混蛋怎了。」
  「被人找去填肚子。」
  「吃得好﹗操你妈的好啊﹗﹗」他拍拍手大笑。
  「可是我都不知自己在那,大概在……红磡吧?」我搔搔了头。
  「那就麻烦了。不过,无论怎样,我得要先联络了解放军,再找方法救你。这个时候,你自己要小心。」
  「嗯﹗保持联络。」
  通话结束。
  「这里太不安全,我们先走吧。」
  看看手錶,已经是凌晨一时三十分。
  我的时间只不足五小时。
  =====
  我想,我的胆子未免真的太大了吧?
  身上的装备非常不足,最管用的步枪就只有一颗炸裂性极强的榴弹,其馀的就只有一颗闪光弹,三颗讯号弹。
  可是,我所面对的却是一街活尸人﹗﹗
  但我俩竟然隻身上街……
  「别出声﹗」一张手掩了梦瑶的咀巴。我们就藏身在一辆烧得只剩下骨架的汽车中。伴随我们的,是条烧得焦黑的尸体。
  梦瑶的喘气很急,惊慌得很﹗
  一阵叫嚣渐渐从后而上,随即我感受到一个万马奔腾的气势紧迫而来﹗
  尸群一涌而上,绕过汽车的,或是攀过擒过,都发现不了我跟梦瑶就是藏身其中。
  待尸叫之声远去,我才敢探头窥看。
  「脱身了。」看见街角,只剩下渐渐消失的尸影。回头道﹕「梦瑶,我们安全了。」
  梦瑶战战竞竞的探出头来,犹有馀悸的点头。
  室外比室内更加危险,刚刚在宠物店时,已经选定了后门小路,但就不幸撞见一隻活尸人。
  一个吼叫,就引来群兇而上﹗他们之间根本就有一个很紧密的联系。
  大概活尸人已饿久了,一路上只见一堆堆人骨,腐肉都吃光了。难怪,一见活人就比平常癲狂一百倍﹗
  我那时走大路,沿路不断有活尸人加入。累了的活尸人,就稍退后,满有力量的就补上。杀势简直是一浪接一浪。
  追杀期间,我看见夜空下的活尸人,他们的双眼是殷红胜血﹗加上张大的口,活像是魔鬼。
  幸而,活尸人虽然比平常癲狂,但就少了点冷静。我把心一横碰碰运气,抄抄小路,当真摆脱了一段距离,好让自己有时间藏身在这个烂车之中。
  然后骗过他们。
  「蠢货。」
  又追又藏,几近花光了一小时才可让我俩现在稍稍喘息。
  我跟梦瑶走出汽车残骸。
  我举头环视四周,死城一样的红磡大街。
  天空虽黑,但有微微的竭红色。似乎是地上的人血反映到天空去。
  街灯一闪一烁,供电系统似乎出现问题,添了几分阴森。
  由街头至街尾,所有汽车都被烧成焦黑,两旁的建筑更是乌乌黑黑的。似乎,这条街曾被大规模烧毁。
  「我记得。」梦瑶依然怕得连嗓子都沙了﹕「这条街曾经被军队屠城。」
  「然后就被焚烧。」我看看四周,见建筑上的破窗掛了很多具焦黑的尸体,他们的动作生硬扭曲,似乎是经歷了极大的痛苦,极力争扎。不知是力竭而死还是被火活烧而死。
  「嗯﹗那时情况一发不可收拾,死了很多士兵,军方迫不得已才出动战机投放燃烧弹。」梦瑶打了个多嗦。
  难怪,刚刚我们走入这条大街竟一具活尸人都不见。
  「据知,这次行动对疫情的扩散非常成功,因此就促成以中子弹灭城这个决定。」梦瑶说罢,就大露惋惜的神情。
  不只这条街,整个香港中或多或少都有一眾跟我们一样奋力求存的人。可是,无情的中子弹要摧毁一切,以确保疫情不会威胁中国。
  可算是死六百万,救十三亿。算是死得有点价值。
  「走吧﹗我们得要向码头方向行走。」
  再上路。几乎每十步之内,必见死人骨及活尸人的断肢。苍蝇围绕腐尸飞舞、吸食,离远我已经听见苍蝇的嗡嗡大响。空气中当然是臭气冲天,而且更有湿暖的感觉。
  此时,寂静的环境,忽然鸦声大响。举头一看,竟然是一群乌鸦飞过。
  乌鸦自古以来,都被视为不祥的象徵,会带来死亡。现下种种的环境,加上乌鸦的出现,无不令我冷汗直流。
  不再理太多,我只是牵起梦瑶颤抖的手,一直在街上轻步奔走。
  然而,我总是感到背上的毛发老是戙起,我就觉得极不对劲。我望望梦瑶,她的面色很铁青。
  回望天上,乌鸦群飞得很慢,而且比想前飞低了少许。
  我们再走几十步,乌鸦群竟在我头上成了环形,缓缓盘旋,鸦鸦声的叫嚣,然后……凶群而下﹗
  「走﹗﹗」
  我看见异样大作﹗已经抓起梦瑶的手狂奔﹗
  「那是甚么啊﹗」她大呼。
  「乌鸦﹗丧化了的乌鸦﹗」我俩一跃,跳过眼前的障碍。
  我数不清为数有多少,可能有过百隻。丧化的乌鸦像蝗虫一样杂体而行,大概牠们在另一个地方吃饱、摧毁殆尽,就再次四处飞行,搜索下一个可以供猎食的地方﹗
  百多隻乌鸦有极优越的组织力,刚刚在追猎前,就在我头顶上成一个环形盘旋观察。杀性一起,就立即如箭形状的压来。现在亦有如黑色的旋风于城中低飞,席捲全城﹗﹗
  牠们哑哑鬼叫,拍翼的声音已经大得连我自己的呼叫都听不见。只感到好像死神在拍动它的翅膀,在我背后起势的挥动魔镰﹗
  我们需要一个室内地方﹗可是四周的建筑物都被破坏了﹗
  小心﹗﹗﹗
  我跟梦瑶急停,抱头伏在地上﹗
  急接而来,是一条急急阴风在我背后掠过﹗鸦声、拍翼声顿时在耳边大响大作。
  在阴风过后,一地都是黑羽毛,还有雀鸟独有的臭味。
  刚刚我感到,那群臭鸦愈飞愈快,于是立即伏地避开。
  此时,我举头一看﹗那个由鸦群组成的箭头已经飞上天去。然而,不出片刻箭头分散有如尘暴,然后再组成另一个阵势,向我飞来﹗﹗
  我左右扫视,要探出出路,离开这个没有可供避开鸦群的地方。
  重拖故技,我带着梦瑶抄抄小路、小巷。
  群鸦亦变变阵势,强迫的迫入窄小的巷子﹗彷彿,将风迫入一个小空间,霎时间引来了一阵急风﹗
  穿出巷子。我看见有一条相对完好的大街放在我眼前﹗
  可是,我隐约的看见街上有多个步伐浮浮的人影,又是活尸人。
  然而,后方鸦群紧迫追杀,只好赌一把﹗
  我跟梦瑶作气,就往大街方向跑去﹗
  衝﹗
  衝﹗
  衝﹗
  衝﹗
  併老命的衝出去﹗
  四周的活尸人听见如此急速的步伐声,都不禁向我张眼望来。一个个亮起贪婪的红光﹗又是一阵骚动,四方八面的向我衝来﹗﹗而天上的不祥黑鸟,宛如黑色风暴的向地上吹袭﹗﹗
  活尸人的杀势有如排山倒海,可怕的死亡压力在我前方向我压来﹗
  我抓出了一个讯号弹,发射﹗
  呯﹗
  一个刺眼的红火球被射在空中燃烧﹗
  果真是蠢货,统统都朝讯号弹扑去,你争我推。
  我俩绕开这堆乱七八糟的活尸人时,另一批活尸人亦在街尾堆上去。
  引开他们注意时,群鸦赶至。只听见群鸦叫声暴起,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然后阵势一散,化整为零的各自攻击猎物。当然,包括奋力求存的我。
  我俩把头狼狈的逃走,十多隻乌鸦在我头上死缠不放﹗我俩只是逃入小巷,看见有一扇小门是通向街上小铺,于是就立时上前打开。然而,门却被锁上﹗
  此时,梦瑶挣开了我的手,随手在地上找了一根木棒,向顶上的乌鸦挥撃﹗乌鸦立时或退或攻,只少容许我有时间去破开这扇该死的门﹗
  破﹗﹗
  这扇门需要我两脚起飞才可以破开﹗
  「梦瑶﹗﹗﹗」我一手拉起,将她拉入室内﹗
  砰﹗关上大门﹗
  啪啪啪啪…﹗乌鸦的拍翼声,在门外久久不散。
  张开电筒照射四周,原来是一家化工五金店。当然,当中空无一人,才叫我俩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本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
  天上忽然噪音大响﹗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简直就是悲鸣。
  此时,我跟梦瑶面面相覤,各自都发现对方的面色都铁青了。
  那个天上的 悲鸣,是核武灭城前三小时的防空警报啊﹗
  =======
  也许,我的命真的很硬。
  也许,我的求生意志比想像更来得强横。
  也许,我现在的生存理由,大概背负了很多人的期望。有教授、刘俊彦、梦瑶还有那个室她腹中的小宝宝。
  无论如何,我竟然可以生存到现在,连我自己都感到很难以置信。
  尽管,我的血快要流乾。
  在鹰爪炮旋转打出子弹之前,我已经动起全身力气拼最后一次﹗最关键的一避﹗
  他眼神紧随我的移动,摆起了向我飞扑的架式。
  然而,那时鹰爪炮已开动,在他的身上鑽出成千上万的血花﹗
  世界上最痛苦的惨叫,渗入我的耳根。
  ========
  时间是凌时三时三十分,不足三小时,香港就会被灭城。
  而我,居然躲在这个他妈的又闷又臭的小店铺足足有半小时之久。
  「你还好么?」我将手轻放在梦瑶的额上,体温正常。
  她牵起我的臂膀,靠在我肩,没有多说话。我俩就这样,依在矮柜上坐下。
  「这样死在一块也算是好事。」我跟她笑笑。
  她轻轻捏捏我的臂膀,道﹕「别乱说话。」
  这个时候,我老是要榨出不可能再榨的幽默感。因为,这里的心理压力真的大得可怕。
  黑暗加上幽闭感,再加时间上的紧迫,心中的恐慌就更强大。
  过去的半小时,我看见了一场很可怕的撕食场面,即使站在室内,我跟她都看得冷汗浹背。庆幸自己可以及时赶入室内中。
  那些乌鸦当真有如传说中描述,会带来不祥和死亡。牠们不分是活人或是活尸人,总之是有机物质就会吃之殆尽,比活尸人更加不挑食。
  被牠们组成的黑色风暴吹袭过的地方,地上必定会留下光颓颓的人骨。有些活尸人的脑部仍然完好,因而形成了一具会走路的骨架。
  可幸的,鸦群吃饱了后就会离开,行为模式跟蝗虫相似。不过,以短短二十五分鐘内,将地上几十个活尸人吃光,当中的破坏力实在是令人觉得……恐怖。
  我从窗口向外一望,街上依旧的混乱,但明显地活尸人的数量大量减少,该是离开的时候。
  这间五金铺中,可以供作武器的金钃利器都被搜掠了,只有少量的化学剂。
  双氧水、盐酸、小梳打及亚司通。这里的份量,足够製造三百克称之为「tatp」的烈性炸药。
  化学就好像变魔术一样。
  四种不同的化学物质,计算好份量再混合,就会变出意想不到的事来。配上铁通当信管,再跟一条药引,三枚各有一百克的tatp炸药就完成,简单快捷。
  梦瑶都感到十分惊讶,道﹕「这些东西可靠么?」
  「一个纸包饮品分量的tatp炸药已经足够令飞机于空中解体。」将三枚炸弹放入腰包中﹕「还好,我的知识没有还给教授。」苦笑。
  「要是教授知道我们仍活着,他一定觉得自己死亦是值得。」
  我对她微微一笑。
  然后,在这个将近空无一物的五金店搜掠一下,看看有没有利用价值的物品。其后我找了一个打火机及一个真空储存罐。
  罐中上个「剧毒」的符号、化学物质的英文字,中文叫作「白磷」。
  「这是甚么?」
  「『白磷』,在空气中会自然燃烧,可以作救求讯号。」说罢了,将一切找到的物资都放入腰包中。
  此时,手提电话又响了。
  「振宇﹗」是沙展,听上去他好像有点兴奋。似乎,他找到了救兵。
  「沙展﹗你找到救兵么?」
  「哈……对﹗我们安全了﹗」
  我大呼好极了,跟梦瑶比了个姆指。
  「那你的情况怎了?」电话背后,听见直昇机在旋动螺旋桨。
  「不乐观。我被困在红磡。」
  他沉默,大概他的表情很难看,良久又道﹕「你要尽快﹗军队那方快要离开了。」
  此时,不论电话内外,都听见令人即时聋掉的防空警报。
  凌时四时正,离灭城只剩下两小时。
  我焦急得冒出豆大的冷汗。此时,沙展又道﹕「军队会于最后一小时内,即是清晨五时前就会离开。你只有一小时的时间。」语气听上去,有点无能为力。
  「嗯。」我点头﹕「的确没有办法。」
  以外面的情况,实是估计不了有多大的危机。
  要是有命赶到红磡码头,已经是偷笑了。
  根本就没有时间赶去对岸的添马舰。难道,真的要等死。
  「沙展,劳烦我传句话给军队司令。」
  「说。」
  「麻烦司令官一定要想办法救活我们。因为……」我顿一顿,牵起梦瑶的手﹕「因为,我已经找到了阻止疫情恐化的疫苗。」
  沙展没有再说话,电话后又听见有如鞭炮连响的枪声。
  「振宇,说话不可以乱说。」
  「真的。疫苗就在梦瑶的血中。要不然,姓程的那条狗都不会无缘无故将梦瑶掳走吧?嗯?」我苦笑。
  「哼哼……哈哈,说的也是﹗」沙展豪迈的大笑﹕「我传句话给司令官吧。」
  「希望他会相信。」
  「嗯。这样,你快点起行﹗……还有……」
  「嗯?」
  「臭小子,你一定要活着。」
  「哈……一定可以。」
  嗶。通话结束。
  我跟梦瑶对望,各自深吸一口气,她紧张的神色立时舒缓了。
  「来吧。紧紧的抓实我,我一定会带你走出这个地狱。」
  她安心一笑,点头。
  =====
  子弹穿过﹗穿过﹗炸开﹗炸开﹗
  火光止住了。
  鹰爪炮亦停下来。
  他,单膝跪下。左边身,被整整的轰散。
  可是,还是不死。
  一条满有活力的断臂在我身前跳动,长出触手。
  他的断口位亦伸出触手,死缠不放的向我攻来。
  没有办法了。
  唯有将他烧成灰烬。
  我的左手已握起了一个真空罐。
  「白磷」。
  ======
  我们被追杀﹗﹗
  暴徒似的活尸人在我背后死缠烂打,叫嚣叫嚣﹗衝开一切阻挡他们猎食的障碍﹗甚至可以合力将几台当作战壕的汽车推翻。
  横蛮,且绝对暴力。
  我脑中除了跑之外,就紧紧记住五分鐘前沙展的对话﹕「司令官表示会尽力拯救你们。不过,依他来看,你们绝对没有时间赶到添马舰。因此,他要你到红磡码头,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建筑工地。就在那里﹗快﹗﹗﹗小子,你跟梦瑶一定要活着﹗要活着﹗」
  妈的﹗现在这个情况赶去红磡码头亦有困难啊﹗﹗
  在我前面奔跑的梦瑶忽然急定,叫道﹕「振宇,前面﹗」她指向前方,我看见一堵人墙缓缓的迫来。
  红色的眼睛,一双双的亮起。
  「呜……﹗﹗﹗﹗」
  「啊……﹗﹗﹗﹗」
  「吼……﹗﹗﹗﹗」
  一个比立体声更加立体声的群尸吼叫。
  前后夹击,我们被包围﹗
  下一刻,排山倒海的杀势前后涌来。
  「没有办法了﹗」我取出第二颗讯号弹,向上发射﹗
  红光照亮了一切,活尸人的杀势霎时间停缓。
  此时,我左手一个打火机,右手一枚tatp炸药。
  嚓﹗燃点药引﹗小小的花火在我眼前闪烁。
  梦瑶在摇摇我臂膀,猛力催促﹕「振宇后面的活尸人﹗」
  我回望,妈的,讯号弹仍未烧烬,背后的活尸人似乎清醒过来。我忘了他们拥有极强的学习能力,同一个方法大概用不上三次。
  向前掷出炸弹﹗
  炸弹在空中打转,拖行了一条橙色的尾带。
  落在活尸人中,药引烧尽。
  嘭﹗﹗﹗﹗
  十多个活尸人被炸飞﹗﹗断肢、头颅、内脏……如被拆件的,统统都炸到天空去。而且,尸堆中更被炸出了方圆五米的血路﹗
  「快跑﹗」我大叫,就跟梦瑶穿过这条血路,此时我手中已点起了另一枚tatp炸药,再次将眼前的活尸人炸开﹗
  嘭﹗﹗﹗﹗
  人体残肢构成的血雨﹗
  炸开血路,五十米以外,敌人相对的少,而且我更看见立有一间大油站﹗
  此时,我放开了梦瑶的手,大喊﹕「梦瑶﹗不用理我﹗一直的跑﹗跑到那间油站商店内躲避﹗﹗」说罢了,在她的额上亲一下。
  梦瑶两眼带着对我百般的信任,一个劲儿就狂奔起来﹗
  后面的活尸人愈来愈多﹗他们的呼喊将全成的活尸人统统的引来了。
  最有威力的榴弹砲都不能将之一次过消灭。
  于是,我立即全力退身,退到大油站去﹗
  那时,已在商店内的梦瑶已大呼大喊,叫我入来躲避。
  然而,我作一个示以她放心的手势,就拿起两支油鎗,解锁,在街外的地上喷射﹗
  洒洒洒洒洒洒洒洒洒洒洒洒洒洒洒洒洒洒﹗﹗﹗﹗﹗
  一地都是电油,强烈的刺鼻味道﹗
  此时,有三个活尸人忽然从后偷袭我﹗一个腐烂而力大的臂膀缠上我的颈﹗﹗
  呃﹗﹗
  被他缠得透不了气﹗
  「振宇﹗」
  我抓紧颈上的烂手臂,柔道似的将活尸人背摔过来。
  噗﹗
  在往他的烂头送上一脚﹗
  嗤﹗
  地面红白相间﹗
  另外两具活尸人亦左右夹击﹗
  「吼﹗」
  左边一爪挥来,被我捉起,拉近时顺势蹬开他﹗活尸人糊里糊涂的滚到电油地﹗
  右边扑来的,是一个超级胖子活尸人﹗幸而,他笨拙非常。我一避,他就挡在我身前。那时,我已拿起背上的步枪,紧紧的抵在他胖胖的肚腩上﹗
  「滚﹗﹗」
  发射榴弹﹗﹗
  榴弹鑽入他的脂肪层﹗他面色大异,就被近距离发射的衝力扯后﹗落在电油地。
  这时,追兵亦都赶到了﹗
  我转身,往商店一飞一扑。
  商店中的梦瑶已经吓脸色苍白。
  而厨窗反映了背后,电油之地上堆满活尸人。
  那个胖活尸人缓缓的立起,腹中的榴弹于剎刺间发出闪光﹗
  然后就是一声大响,灼热的火气直捲而来。
  一条火舌更向我伸出再回到火堆中。
  噗﹗我倒地。
  商店中的梦瑶都走了出来,将我扶起。
  此时,我回头一看。
  眼下都是火海﹗
  火海之中有多个极力挣扎的人影,向我呼叫、挥舞、伸手。
  就好像地狱一样。
  焦臭的气味扑过来,我跟她都面色大异。
  幸好,她仍然懂得对我浅笑。
  走出油站,背后的火愈烧愈旺。而且,当中的吼叫更愈来愈响﹗
  我回望,当中的人影摇摇摆摆。一急风吹过,腐味伴了焦臭味,竟然有一具燃烧中的活尸人步出火海﹗﹗
  「嗄……嗄……﹗哗啊﹗﹗﹗﹗﹗」他张手大叫﹗
  不只一具﹗
  两具﹗三具﹗四具﹗﹗………十多具﹗﹗﹗
  无视身体被燃烧的走出火海﹗
  我看得发呆了。要不是梦瑶的催促,我一直都沉在惊讶之中﹗
  逃吧逃吧﹗﹗
  併命的逃吧﹗﹗
  即使没有了力气都要活下去﹗﹗
  嗖﹗﹗﹗﹗﹗
  突然﹗一个划破长空的声音﹗﹗
  我抬头,看见有两颗流星似的东西朝火海中飞过去﹗﹗
  嘭﹗﹗﹗﹗﹗
  爆炸﹗﹗﹗
  眼前就起了一个迷你的蘑菇烟云﹗
  我跟梦瑶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心中大呼叫好。
  那两颗流星似的东西,好明显就是两枚地狱火飞弹啊﹗﹗
  此时,背后泛起了白光,风亦被刮起。一阵直昇机的声紧迫而来﹗
  抬头一看,一架武装直昇机飞过我头顶﹗
  「好啊﹗他妈的好啊﹗﹗」我兴奋得抱起了梦瑶,亲亲他的咀﹕「一定是沙展要求司令出动﹗一定是火光标明我们的位置﹗﹗」
  「有救了﹗有救了﹗﹗」
  武装直昇机定在火海,向远方发射四枚飞弹,炸响有如鞭炮。隐约间更听见活尸人的呼喊﹗
  将他们燃烧殆尽吧﹗
  武装直昇机掉头,亮起探射灯,照在我们上﹕「彭振宇先生?」一段广播。
  「我是﹗就是我啊﹗﹗」我挥挥手,大叫﹕「快救她﹗她很重要的﹗快﹗」
  「抱歉。机上没有多馀的位置。不过放心,我会为你们开路﹗」
  嗖一阵急风,武装直昇机缓缓的向前飞。
  我牵起梦瑶跟着走。
  其间,武装直昇机不断的发射飞弹,开重机枪。
  我所经过之处,都是硝烟、灼热的弹壳跟身体被炸开但依然抽搐的活尸人。
  幸好武装直昇机保护我们,瞧眼下堆积如山的尸堆,我一人之力根本没有能力去衝破﹗
  而且,武装直昇机更打破了我们心中的恐惧。我终于看见梦瑶的笑容﹗最真摰、最安稳的笑容﹗
  「小宝宝会活下来。」我亲亲她的手。
  「我们都会活下来。」她亲亲我的手。
  ====
  就在前方﹗
  建筑工地,来了﹗我们终于到了﹗﹗
  「来﹗」我攀上了闸顶,向梦瑶伸手,将她拉上闸顶。
  着地﹗
  我们终于安全了﹗﹗﹗﹗
  「彭先生,我们正向司令报告情况。你放心吧,救援队很快将你接走。」
  我比了一个姆指﹗
  疲累的身驱终于发出了阵痛起来。
  梦瑶将我扶到石屎柱上坐下。
  「唉唷﹗很痛。」我缓缓的依在背后的石屎柱。
  梦瑶有点担心,连忙说道﹕「你怎么了?还好吗?」
  「还好。不过,有人在身边,所有伤都好了。」我笑笑。
  她吐吐舌的,在我手臂上捏了一下。
  「我可是很励害吧?竟然可以活到现在。」我捏捏她的小鼻子﹕「你相信么?我的身体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哦?你的样子不要太臭屁喇。」她开怀的笑,只此六日起我从未看见过。
  「真的啊。我的身体有比一般人快的痊癒能力。」
  「真?」
  「真。」
  然后,我就跟她说起事情的始末,我恢復记忆的经过。提到我这样的体质,当然要提提在医院的经歷。
  她听见,我竟为她捱了五颗子弹,差点就死了,她就感动得痛哭流涕。
  「傻瓜。别哭了。我好端端在你身边,给我的肩膀让你依靠,有甚么好哭呢。」
  她点点头,努力止住眼泪。
  「我知我从前很错。我害自己甚么都没有。幸好有你,你令我改变。还给我留下最宝贵的生命。」我将抱起了,额头撞额头。
  「所以,你对我很重要。重要到即使我自己的命掉了,都要你活下去。」我闭了眼睛。
  「胡说。我们现在好端端一起呢﹗」
  「嗯。」在她额上,亲一亲。
  良久,她又伏在我肩上,道﹕「那即是说,b种疫苗反而帮了你一把呢。」
  想起这个名字,我心中又悲又愤,说﹕「嗯。可是,亦害死了大哥。」
  大哥。
  他……会追上来么?
  忽然间,心中起了不必要的恐惧。
  我站起身,张视四周。
  「振宇﹗你……」梦瑶感到我有点古怪。
  我没有回应,只是觉得,既然我跟他是两兄弟,他会凭我们之间的血缘追踪我。
  为何现在不现身?
  心中很多不必要而又可笑的想法。
  灾难电影的最后,主角往往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时,真正的危机就会出现。
  可怕的是……
  我的想法,成真了﹗
  呯嘭﹗﹗﹗﹗﹗
  超级大响﹗快要轰走我的灵魂﹗﹗﹗梦瑶都高呼一声﹗﹗﹗﹗
  我跑出去一看﹗﹗
  看见那个武装直昇机的螺旋桨起了火﹗爆炸﹗再旋旋的堕毁﹗﹗
  甚么?﹗﹗竟然被击落?﹗﹗
  是谁?﹗﹗
  「吼﹗﹗﹗﹗﹗﹗﹗﹗﹗」
  兽吼﹗﹗
  时空,来到了鹰爪炮转动前的十五分鐘。
  (待续)
  (还有一章就大结局啦!!) 终章   血缘这个东西或许真的有魔力存在。
  更加可能因为是我俩是兄弟的关係。
  我猜到他想干甚么之外,他亦猜到我的下一步棋是怎样走。
  所以他知道,我会在这个建筑工地等待救援队。
  因此,他等候或是跟踪。
  总之,他要跟我作个了断,就在灭城之前。
  ======
  坠下。
  直昇机爆炸﹗
  我的希望碎了﹗恐惧再次筑起一堵大墙。
  那个兽吼,彷彿在取笑我的无能。
  亦都是那个兽吼,将全城的活尸人引来这个小小的建筑工地。
  兵临城下。
  「出来﹗﹗你出来﹗﹗﹗别偷偷摸摸﹗﹗」我瞧见梦瑶想来我身边,我立即张手示意她别过来,又道﹕「你想杀我吧﹗来吧﹗痛快一点﹗我所欠你的,今天我统统都还给你﹗﹗」
  吼声止了。
  忽地,地上一震,作了个闷响。
  眼前十米之外,工地的边缘立了个巨人。巨人一蹲一跳,快速绝伦的向我扑来﹗﹗
  「梦瑶快逃﹗﹗﹗」我一语未止,那个巨人已经迫近﹗
  只见眼前一直都糊起了,腹上就被捏起,整个人凌空的飞起﹗是往后的飞起啊﹗﹗
  「振宇﹗﹗﹗﹗﹗」她大呼,依稀,我跟梦瑶都愈来愈远。
  砰﹗﹗﹗
  我被摔开﹗﹗在地上打了……十多个筋斗,撞上了一堆建筑物料才止了去势。
  噹噹噹噹噹﹗大响。我身边是倒下的铁通﹗
  大概,刚刚被攻击的剎那间,我被他整个人捉起,掟入建筑中的楼宇内。
  金星在我眼前转转。迷糊间,听见沉实有力的脚步声,地上的大影在迫近。
  我抬头一看,是他,李伟文。
  他背靠了光,令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我知道他的身形明显的比先前强大了。
  「新鲜人肉好吃么?」我苦笑,吃了五个强壮的军人,不变强才怪。
  只见他动作缓慢起来,似乎是思考如何令我死得更痛苦。
  「我跟你说啊。即使你有一亿种杀我的方法,但都绝不可以用在梦瑶身上﹗她是绝对无辜﹗﹗﹗」
  他哼哼,鼻孔喷气。眼睛看得清楚了,他的背部是高高的隆起。变得愈来愈不像人。
  听见一声铁器鸣响,我看见他左右手各抽来了一条铁链。
  老天,不会是要将我活生生鞭死吧?
  果不其然﹗他先左手挥动,劲力无比的铁链如蛇的在地上舞动,缠了我的双腿。他闷吼一叫,右手挥来,长长的铁链圈起了我的身体。
  「你……你想怎样?」
  只见他两臂急收,两股劲力就将我往他的方向扯去﹗﹗
  我立时大呼起来﹗
  身边一切快速游移,越过他的身边,再往他身后的破洞飞出去﹗
  「啊﹗﹗﹗﹗」快要飞出去楼宇外﹗
  难道,他想将我摔死?
  不﹗
  铁链传来了一阵急劲,将我从边沿之前扯回楼宇内﹗他用铁链牵引着我,像奥运链球不断的挥动。老天,我被挥得连内脏都飆在一方。强大的回旋力,将我身上的装备都统统都几乎挥了出去。
  不知多久,大概是两秒之后的事。他将我挥向一根支柱上,而我整个人却刚刚好越过这根支柱。然而,铁链却敲在支柱上。他放手,铁链中依然储有挥动时的引力,于是铁链自然地以支柱为轴心,圈圈打转﹗将我牢牢的固定在支柱上﹗﹗﹗
  他想对我怎样?
  只听见,他微微的吼叫,似乎相当之满意。而且,更一步步的向我迫来﹗
  我看见他紧握了拳头。完了完了,他一定要将我当成沙包一样,痛快的打我一顿﹗
  恐怕一拳就将我打成肉饼吧?
  怪﹗他在我五尺之外停下来。
  他那双充血的眼盯着我,令我全身都发麻。可是,他的眼睛似乎在流露一种特别的情感。
  是一种哀伤。
  但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而感到哀伤。
  大概,在因为自己变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哀伤。
  他低头悲鸣,似乎在呼叫某人的名字。
  是谁?不知道。
  只见他缓缓的转身,将高高隆起的背部对着我。搞甚么鬼?
  嗤嗤嗤﹗﹗
  我听见一个肌肉撕裂的声音,来自他隆隆的背上发出﹗
  嗶……嗤嗤嗤﹗﹗
  没错﹗我没有听错亦没有看错﹗﹗他隆隆的背肌在悄悄的抿开一条血痕﹗﹗
  我见过﹗在我第一次看见他时我见过﹗难道他在脱皮?进化成最强横的姿态将我打成肉饼?﹗﹗﹗破开的皮肤下,我感到有一股生命在窜出﹗﹗
  嗤喇喇﹗嗤喇喇﹗﹗﹗
  不不不不﹗﹗也许这次有点不同不﹗因为竟听见两把声音﹗一个是他皮开肉裂的吼叫。另一个……另一个……是女人声?﹗
  破﹗﹗
  出来了﹗
  有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在他破开的皮肤上鑽出来了﹗﹗﹗而且是个女人,在挣扎﹗在大叫﹗﹗﹗
  不是吧?﹗难道他强横到可以自我分裂?﹗﹗而且可以分裂出异性?﹗简直就是……违反了自然定律啊﹗﹗
  破﹗破﹗破﹗﹗﹗﹗﹗抿开﹗抿开﹗抿开﹗﹗﹗﹗
  背上的女人,用最野蛮的方法,将缠起她的肌肉撕开﹗咬开﹗﹗﹗简直就是……妖怪﹗﹗
  你见过么?﹗﹗你感受过如此的恐惧么?﹗﹗就是要你站着不动,让恐惧去蚕食你﹗﹗﹗
  噗﹗﹗
  女人掉在地上﹗﹗
  他大吼一声﹗简直有如女人的分娩﹗﹗而背肌亦自动的癒合,转身回望我。
  「你究竟想将我怎样处置﹗﹗﹗」此时,我才懂得争扎﹗争扎﹗争扎﹗﹗﹗﹗﹗
  「吼﹗﹗﹗﹗﹗﹗」他这样的回应。
  那个从他身上分裂的女人缓缓的爬起身,一身污血。
  一步一浮的站起来,叫声就好像活尸人。她抬头望向我,她只有一颗眼睛,跟半张烂了的面。
  一颗眼睛?﹗
  半张烂了的面?﹗
  我遇过她﹗我一定遇过她﹗﹗﹗
  她站立不定的望着我,我看见,她身上仍然穿有衣服﹗是件研究袍啊﹗﹗﹗
  颈上的鑽石颈饰在闪闪发光。
  我记得﹗那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啊﹗﹗﹗
  这个女性活尸人……是………是……是……
  是潘小莉啊﹗﹗﹗
  她发狂上前﹗已经一口咬在我手臂﹗﹗﹗﹗
  「啊﹗﹗﹗﹗」
  ====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原因。
  我早说过,以他的力量,一定可以将我一击至死。
  可是,他却不想我死,他一直只是想将我捉走。
  因为他要救他最爱的女人。
  潘小莉。
  ====
  「啊﹗﹗不要……﹗﹗不要再咬﹗﹗」我走不动,我任由潘小莉将我手上的肉一片片的咬下来,咀嚼,吞食﹗﹗
  他满足的吼叫。
  「李伟文﹗﹗﹗你统统都搞错了﹗﹗啊﹗﹗﹗」上臂连皮带肉的被扯下来﹗﹗﹗「我……我……我‥…不会令小莉……好起来﹗﹗」
  「吼﹗﹗﹗﹗」他怒叫,好像叫我闭咀。
  而潘小莉只是在亢奋的大叫大咬,她的食慾被满足。
  「疫……疫……疫苗根本……不在我身上………﹗」
  ======
  忽然﹗
  他眼角瞧到了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嘭﹗」
  将他的身体紧紧的压下去﹗
  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彭振宇大声呼叫﹗而且,两眼更是瞧不见是甚么,只知道一张巨大的身体已将他压下去﹗
  「放……放开我……」彭振宇怕得身体都震了。
  只因,在他眼中那个压住他的是一个怪人,他从来未见过。
  光着身体、光着了头的、没有眉毛的男人。
  很可怕﹗
  是那里来?为什么会在天花板中?是有预谋的等待彭振宇么?
  「将……刘俊彦交给你的……拿出来……」男人沙着了嗓子,道。
  只见彭振宇的面色铁青了,而且表情更是愈来愈惊讶。
  「声音很熟。」他心道。
  「快。……没有时间……快交给我……」男人急急的道﹕「潘小莉……快支持不了﹗」
  潘小莉?
  「大哥﹗」彭振宇如梦初醒的大吼﹗
  是李伟文?
  那个怪男人是李伟文?
  在彭振宇眼中的男人的外相,跟自小便一起长大的李伟文有很大的分别﹗
  要不是他的声音,再提到潘小莉,彭振宇根本就认不出来﹗
  他的外相极之怪异,根本……根本跟从前是判若两人﹗
  为什么?
  为什么李伟文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在「那个」地方吗?
  老天﹗
  彭振宇一时间就搞不清,此时,他已被李伟文抓起了衣领。
  「快﹗我没有……没有……时间啊﹗」
  将彭振宇大力摔在地上﹗
  彭振宇心中乱了,只是说﹕「他交给我的东西。……已经……收藏在很安全的地方……」
  「那里……」声音变调了﹕「在蒋文刚么?」
  彭振宇抖了一抖,快要说出「那东西」下落之时……
  一声撞门声﹗
  紧接着……
  嗖﹗
  一股血腥呛入彭振宇的鼻中﹗面上被血溅得红红的﹗
  「啊﹗﹗﹗﹗」
  李伟文抑天大叫﹗他胸上多了个血洞子﹗
  大概是这个误会。大哥以为收藏疫苗的地方,就是在我身上。
  =======
  「够了﹗够了﹗够了﹗﹗﹗不要再咬﹗﹗啊﹗﹗﹗﹗」我叫得喉咙都渗了血﹕「李伟文你误会了,我的血液中绝对没有疑似天花的疫苗﹗﹗啊﹗﹗﹗」潘小莉蠢蠢欲动,朝另一张手臂下手。
  「吼﹗﹗﹗」他怒极,在地上连打数拳﹗打出一个洞子﹗
  「我跟你﹗只是被人当成白老鼠﹗﹗我跟你一样,都是被人注射了b种疫苗啊﹗﹗﹗﹗只是各走极端而已﹗﹗」她撕了我一片肉﹗
  ======
  「如果b种疫苗大有机会将宿主杀死的话。他身上的疑似天花竟然担当了一个救命的角色。」
  「不﹗不﹗绝不可能﹗」彭振宇猛烈的摇头﹗
  「有。你该知道疑似天花有一种强化宿主身体的作用吧?在每一次排斥时,患者的心脏承受很大的压力﹗然而,疑似天花竟然在这个时候突变﹗强化宿主的身体﹗强化宿主的心脏机能﹗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裕昌声撕力竭的大笑,听得彭振宇心中寒了一截,心想那有如此疯狂的人。
  「大自然的定律啊﹗这次的实验切切实实的告诉我,大自然上一切万物,皆有自我生存跟繁殖的意识﹗动物如是﹗人类如是﹗疑似天花亦都如是﹗生命有他自己的出路﹗哈哈哈哈哈哈……﹗」
  他两眼瞪大,竭止不了亢奋﹗疯子﹗
  「一个全新的、与眾不同的、强化宿主身体的拟似天花突变体啊﹗嘿嘿……哈哈……真是意外的发现啊﹗这一来,即使疫苗上的利益被姚万基吃掉了一半。但我还有后着﹗」
  这个人真的彻底的疯了﹗
  一个人的贪婪,我跟大哥都被当成了白老鼠。
  我个人的仇恨,亦令大哥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
  我几近昏死﹗
  痛楚神经都麻目了。
  「大哥……李伟文……你跟我,只是各走极端。可是,b种疫苗会杀死大部分接种者。所以……所以……」
  潘小莉盯起我的颈,流着唾液,飢饿而又贪婪。
  可是,我已经不怕她会一口咬下去。
  「所以……潘小莉……」
  潘小莉定神。
  忽然,呕吐大作﹗﹗﹗
  「吼﹗﹗﹗﹗﹗﹗﹗」他第一次露出错愕的表情﹗﹗
  潘小莉抽搐﹗抽搐﹗吐出很多又酸又臭的液体﹗﹗
  「呜啊﹗﹗﹗﹗」潘小莉跪地,弓起身的大叫﹗﹗腰都折断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会死。」
  「吼﹗﹗﹗﹗﹗﹗﹗吼﹗﹗﹗﹗﹗﹗﹗」快要喊破我耳膜我吼叫﹗﹗﹗
  他上前,粗大巨型的手各自拿起潘小莉上下半身。呆呆的看着,早以烂了一半的脸。
  「呜……呜……呜……」悲鸣。
  这头野兽竟然在悲鸣。
  可是,就没有掉下半颗眼泪。可能,泪线老早坏了。
  原来,他不是一个喜于疯狂杀戮的怪物。他始终都有感情﹗特别是,一些刻骨铭心的感情。
  蒋文刚的手足情义。
  潘小莉的执着爱恋。
  甚至,对我的无尽仇恨。
  他一一都记得清楚﹗﹗
  「吼﹗﹗﹗﹗﹗﹗﹗吼﹗﹗﹗﹗﹗﹗﹗」天要崩塌﹗
  看见他样子,我真的真的愧意万分。我已经不能再补救甚么……
  他抬头,我从未见过一张怒得快要爆开的一张面。这次,他一定会将我杀死。
  梦瑶啊﹗﹗你……你快点到安全的地方。
  抱歉,我不可以跟你逃出这个地狱。
  我张望远处的梯间,看见有一个人在鬼鬼祟祟窥看。
  老天爷啊﹗﹗梦瑶你现在跑上来干甚么?﹗﹗
  走啊﹗走啊﹗走啊﹗﹗﹗﹗﹗受伤了的野兽,永远是最危险的啊﹗﹗走啊﹗﹗﹗﹗
  那笨蛋哭得一脸都是泪水,悄悄的走入来﹗拾起地上,我刚刚掉下的装备。
  而此时,他已经大吼一声,向我挥出一拳﹗﹗﹗﹗
  我闭眼,有了死亡的觉悟。
  拳风迫近。
  嚓﹗﹗
  破﹗﹗﹗
  我感到有一股灼热一闪即逝﹗眼帘下的眼睛,亦感受了一下强烈的闪光。
  张眼,他掩起了眼在地上滚地挣扎﹗﹗
  一个闪光弹就在我跟他之间爆开﹗一定是梦瑶掷过来﹗﹗
  「振宇﹗」梦瑶提了一个斧头,向我走来。
  鏘﹗鏘﹗
  她将缠起我的铁链斩断。
  我整个人无力的倒在地上,她将我扶起,道﹕「快走啊﹗快点﹗」
  「不……不……我走不了……你自己一个人走……。」
  霍霍霍﹗
  霍霍霍﹗
  霍霍霍﹗
  三重的直昇机声,我看见一条白光照入来。三架直昇机在楼宇外盘飞。
  「彭振宇﹗」广播。是沙展的声音﹕「快上顶层,我们来接你了﹗」那是一架多功能直昇机。
  「起身啊﹗」梦瑶提起我,样子相当难受﹕「你答应过我,一定要跟我一起活下去﹗你连少少的诺言也不守么?」一步步的枴走。
  「不……他一定会杀我……会拖累你……你自己先走……」我没有意识似的被她拖行。
  此时,他依然受闪光弹的影响,可是已经站起来,胡乱的挥拳﹗﹗
  「吼﹗﹗﹗﹗」
  我跟梦瑶一级级的上,一级级的走。楼宇外的两架武装直昇机一直伴随我们向上飞。然而,我感受了脚下有一个压迫力在膨胀,爆发﹗
  碰﹗
  碰﹗
  碰﹗
  跳上来﹗﹗
  尾二的一层,通向顶层的梯子就在远远的对方。
  「来﹗只剩馀不少﹗」梦瑶急急的拖起我。
  可是我感到到脚下的压迫力已经到达了不可忍受的地步﹗﹗
  就在我三尺前﹗
  破﹗﹗﹗﹗
  他,破开地板立在我眼前﹗
  我跟梦瑶吓得倒地。
  「你走啊﹗﹗」我一手推走梦瑶﹗因为他的大拳已经挥了过来﹗﹗﹗﹗
  卡﹗﹗我助骨断了﹗﹗「哗﹗﹗﹗﹗」
  整个人都被打飞﹗拖在地上﹗﹗
  「振宇啊﹗﹗」梦瑶边哭边叫,似乎向他求饶。一时间,她快要崩溃的向楼宇外的直昇机求救。
  我动不了,只能卧在地上。眼底下就看见他一步步的来,很慢很慢,他一定会将我折腾至死。要不然刚刚的一拳,早不是将我的肋骨打断那么简单。
  他将我捉起,奋力一掷啊﹗﹗
  鏘﹗我被掟在一堆装修物料上。背上剧痛,大概被插入了多根铁钉。
  很多根铁棒滚到他的脚边。十尺来的他满意的吼叫,手亦拿了一根,轻轻的在手上拍打。
  嗄……嗄……嗄……我无力的看着他走来。他想怎样?想将我打成肉酱吧?
  迷糊了的一双眼看见他的表情,似乎已经决议要将我杀死。他作了一个起手式,要将铁棒飞过来﹗
  千钧一发﹗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他的脚前被鹰爪炮扫过﹗﹗
  「吼﹗﹗﹗﹗」他怒极大吼,一转身﹗就朝外面掷出铁棒﹗有如标枪一样﹗一击即中,穿中机内的机司,武装直昇机就盘旋堕下﹗﹗
  「梦瑶……你……你快走……」我指指她背后的梯子。
  「不﹗不﹗」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快啊﹗你身上有疫苗﹗﹗你很重要的啊﹗﹗﹗全世界人类都需要你﹗﹗」我大吼。
  可是这一次糟糕了。
  他本是一步步的迫来。听见之下,忽地呆一下,若有所思。然后,竟然朝梦瑶转身﹗
  梦瑶吓得哑了口﹗
  「吼﹗﹗﹗﹗﹗﹗」他彷彿感到自己被我耍了一大场﹗
  不得了﹗﹗
  我拿起铁棒,就半跑半走的上前﹕「混蛋﹗你不可以杀她﹗﹗」
  鏘﹗敲在他背上﹗然而背上竟伸出触手将铁棒扯入身体再从右手穿出,握在手上﹗
  他要对梦瑶不利﹗﹗
  「操你妈﹗﹗」不理一切,我竟然攀上他背上﹗手臂缠了他的颈,大叫﹕「梦瑶,你一定要走﹗这次可不是说笑﹗﹗呃﹗﹗﹗」
  他肩上伸出触手来,将我的颈紧紧的扼起﹗﹗收窄﹗﹗
  「混……混蛋﹗你……你……恨我﹗但不……不可以恨她……她是无辜……她爸都给你杀了…﹗你……还不够?」
  他没有听见,已经起手想将铁棒掷去﹗
  我望去楼宇外,呼不出救声,只想沙展一方可以想出办法。
  他要掷出去了﹗
  嗖﹗﹗﹗
  两个流星飞了入来﹗﹗
  嘭﹗
  打中他眼前的地板﹗﹗
  强大的爆风,将我们二人打飞﹗﹗我们倒下了,面上都是散落的砂石。
  这次,武装直昇机发射飞弹之后,就立即飞离开他的攻击范围。他比我更早的站起,愤怒的要找出坏他好事的武装直昇机。
  幸好,刚刚一炮,就将地板炸开,令我们跟梦瑶被一条大坑分隔了。
  「吼﹗﹗﹗」愤怒当然迁怒在我身上﹗
  一脚踩在我的腹上﹗
  踩﹗
  踩﹗
  踩﹗
  踹飞﹗﹗
  呯﹗﹗倒在装修物料﹗
  来吧﹗要发洩,我统统都让你发个够。只要,不伤害梦瑶就可以了。
  一拳﹗
  一脚﹗
  一摔﹗
  就是不将我一击杀死。
  我混身鲜血的卧在地上,吐出满口污血。
  他缓缓的向梦瑶望过去,蠢蠢欲动起来。
  「蠢才﹗你还不明白?」
  「﹗﹗」他向我怒视。
  「还是你已经忘记了。还是你根本跟我一样,是个自私鬼﹗一心只想救活潘小莉?﹗」我吐吐污血,又道﹕「疫苗……是刘俊彦的心血啊﹗……你……想……他白白的死去么?」
  他面色有异,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吼﹗」他抱头,似乎在想起谁人是刘俊彦。
  「你……你……一定记得刘俊彦跟蒋文刚﹗疫苗……是你和他们的心血……。」我的肺很痛,连呼吸都需要很大的力气﹕「刘俊彦……死前的愿望……就是希望世界每一个人都可以……脱离病毒……的制肘﹗难……难道你……你想他含恨而死?﹗混蛋﹗﹗」
  「呜……………………啊﹗﹗﹗﹗﹗﹗」
  碰﹗
  碰﹗
  碰﹗
  他痛苦的抱头大叫﹗可能,他已经记起当初研究疫苗的目的。
  可能跟现在的我一样,先令最心爱的女人好起来,在从她的身上提炼出可大量生產的样本。
  他狂乱起来﹗不断将身边一切的东西乱掷乱打﹗弄得一地都是装修物料,他将一大桶强力胶水打散,当中更自己身上沾满了绿色的强力胶水,亦因如此大量的铝片亦粘到他身上去。
  然后,他沉默。
  他的怒意稍稍的发洩出来。
  这时。
  我的血要流乾,眼都麻了,许许多多黑麻子在我眼前乱走,快要佔据我的视力。
  而梦瑶的哭喊在我耳边愈来愈模糊、走调、化开。她还是留在这儿,要我跟她一起走。
  沙展已经作了很多次的警告,要梦瑶快点赶上顶层。
  建筑工地外噪音大作,全城的活尸人终于衝破了建筑工地的防线,潮水氾滥一样的、一窝蜂的攻入来,往上层奔跑,誓要将我拖出来生吞活剥。
  这时。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最后一小时的防空警告,响起了。
  「振宇﹗我们最多多等候你半小时﹗你快上顶层﹗」顶层在盘旋的直昇机在广播。依希,那是沙展豪迈的吼叫。
  走?
  走不到。若然打倒眼前的他倒有可能。
  他依然的愤怒,但已经克制。只是默默的看着我,如狮子的微微吼叫。
  大概,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所做的是否白废了。到头来他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不会说话,但是从他的呼吸我知道他在悲鸣,一种有口难言的痛苦。他一定想好好的跟我说清楚。
  「我欠了你很多,我知你一定不会原谅我。」我抖抖气﹕「但我想说,我已经相当后悔,有些事情已经补救不了。我只想……只想……说…对不起。」
  来了。
  另一架武装直昇机已定飞在外面伸出鹰爪炮,而且已经从后的对准了他。
  机上的士兵已经大吼大叫,叫我离开射程之内。
  「大哥,抱歉。要是我不走,梦瑶都不走,那么刘俊彦就真的含恨而死了﹗」我已经动起全身力气拼最后一次﹗最关键的一避﹗
  一瞬间。鹰爪炮疯狂扫射﹗﹗
  一条条激光似的火光,自右至左的扫过。我飞身扑去一个暗角位置﹗抱头﹗
  他眼神紧随我的移动,摆起了向我飞扑的架式。然而,他像被点穴的,动弹不得。
  一阵呛鼻血腥,已看见子弹在他的身上鑽出成千上万的血花﹗
  世界上最痛苦的惨叫,渗入我的耳根。
  子弹穿过﹗穿过﹗炸开﹗炸开﹗
  不断泼出血浆﹗
  看得我……
  ======
  「小孩子管不到大人的事。」李伟文﹕「只知道爸爸他曾说过,我们两兄弟一定要相亲相爱。因此,我就甚么都不管了,即使我跟你不同于一个姓。」
  此时,李伟文将篮球掷给振宇,又道﹕「我只在乎的,我跟你就是住在同一屋簷下。我是哥哥,就有责任照顾你啊。」
  尽管李伟文知道振宇是父亲的私生子,但他早已把振宇当作亲弟弟看待。只因他比任何同年龄的小孩都懂事。
  「所以振宇你亦不需要闷闷不乐吧﹗家中至少还有我对你好呢﹗」李伟文向振宇伸出了手﹕「来吧﹗振宇,给我投一个美妙的射球吧﹗」。振宇就紧紧的握着,感受了兄长的关怀和支持,缓缓的站起来。
  振宇拍着篮球,两膝微微弯曲的作势投射。
  「啾﹗」
  一个完美的拋物线,于空中拖下了一个长长的橘色孤形。
  「咚﹗」
  篮球「穿针」而入。
  =====
  「哈……」李伟文笑得很开怀﹕「我才不理会喇﹗总之你跟阿刚是我的好战友﹗共同进退。上天,对我不算太差吧?有个好弟弟,跟弟弟一起追寻理想是多么幸福的事﹗」李伟文按不住,笑声很大,很满足。
  「我真的很希望我们两兄弟可以头戴四方帽,再拥着妈妈一起影毕业相啊﹗这是妈最想看见的﹗」
  「你一定闷累了吧?从小到大,你总是被我呢呢喃喃的哄入睡呢﹗」李伟文笑了一笑。
  李伟文鑽回自己的床上,轻轻细语﹕「要是到了外国,没有哥在,你定会天天着凉吧﹗」
  =====
  他对我讲的说话,我忽然听在耳边。
  是我当年的愤恨,却令无辜的他受苦﹗
  为什么,在那边挡子弹的是他,而不是我自己﹗﹗
  整件事最坏是我﹗﹗
  是我害死了很多人﹗﹗
  大哥只是受兽化的影响下才滥杀成性﹗﹗他依然拥有意志﹗刚刚对我拳打脚踢,都只是发洩他对我的愤恨﹗
  他活着为的是找我﹗
  他找我不是要寻仇﹗杀我﹗是为了潘小莉﹗﹗他觉得我可以救活她﹗﹗因此,一次又一次的,阻挡我被活尸人擒杀的机会﹗杀死了对我不利的顾庸兵﹗﹗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也许,他将自己的命运换在我身上,由他来承担原本属于我的凶命。
  「呜啊﹗﹗﹗﹗﹗﹗﹗﹗」
  「停啊﹗﹗﹗﹗﹗﹗﹗」我向楼外大叫﹗﹗肺,痛得快要掉出来﹗
  火光止住了。
  鹰爪炮亦停下来。
  他,单膝跪下。左边身,被整整的轰散。
  他最脆弱的一面,放在我眼前。
  手,奋力的支撑。抖震,还是抖震。
  伤口,已伸出触手,开动了疗伤机制。
  他一爬。一爬。一爬。
  向我抬头,脸上绝无怒意…只有悲伤。
  看见他那个像野兽的脸,我已经忘了兽化前他甚么样子。
  他吐出一口污血,两片咀唇在抖动,似乎想跟我说话。
  「…………杀………杀…………杀……」他逐字吐出口,奋力的寻回仍然是人类时的说话能力。
  「杀………杀……杀………」
  我知道,他要我杀他。
  他的目的已经幻灭,他再没有存在的理由。
  那双一直对我怒目而视的眼神,现在充满恳求的情感。
  「杀……杀……杀……」
  「是我害成你这样子……」我已忍了泪水。
  我已取出真空罐,「白磷」。
  我知道他要死得彻底,要一丁点儿再生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变成灰烬吧。
  「尽管你不会原谅…」打开真空装置,嗤一响,已进入空气。罐灼热了,内里的白磷开始燃烧。
  「但希望你知道,我已经为自己所干的一切,感到相当之后悔。」
  右手拉弓,将真空罐中的白磷,泼洒在他身上﹗
  「对不起﹗﹗」
  嗤﹗
  嗤﹗
  嗤﹗
  起火﹗﹗﹗
  「哗啊﹗﹗﹗﹗﹗﹗」他淋浴在紫蓝色的火中﹗
  为免波及,我老早跳后几步。
  因为当白磷撞上铝,会產生强烈的化学反应,烧出高达一千多度的火焰﹗足够将他烧成灰烬﹗
  「啊﹗﹗﹗﹗」我崩溃的抱头大叫﹗为什么命运要迫我干这回事﹗﹗
  「哗啊﹗﹗﹗﹗﹗﹗」千度火焰在崩解他的身体﹗身体上,开始爆出触手来﹗十级的剧痛,令他的兽性大发,要破坏一切﹗﹗
  此时,全城的活尸人已经攻入来赶到我这一层﹗
  我要逃走了﹗
  我向梦瑶的方向或跑或走,跳过地面的大坑。可是,我只跳过一半。
  捉紧﹗
  我抓了坑边﹗
  梦瑶亦上前,将我拉起﹗﹗
  可是身后的活尸人,兇涌的衝来﹗有的跳不过,就掉去下一层。有的就跟我一样,死抓坑边﹗
  我爬了上去,就跟梦瑶衝上顶层去﹗﹗
  破﹗
  铁门被衝开﹗一阵大风刮起,一架直昇机定在顶层。那时的天边,已经渐渐泛蓝﹗要日出了﹗要灭城了﹗
  上面的沙展已经大叫﹕「振宇﹗快来﹗﹗」极力挥手﹗﹗
  身后,凶气迫近﹗活尸人要攻顶﹗
  跑﹗
  走﹗
  梦瑶已经走近直昇机机前被沙展一手抱入直昇机内。
  只欠一步的我,亦要向沙展伸手﹗
  捉紧﹗被拖入直昇机内﹗
  「起飞﹗起飞﹗起飞﹗﹗﹗」沙展大叫﹗
  一阵离心的感觉,我看见自己离顶层愈来愈远。
  呯﹗
  他,被淋浴在火中的大哥跳破上了顶层﹗
  被痛苦的蚕食,他在顶层上大喊大叫,极力挣扎。跟活尸人混在一起﹗
  忽然,炮声大作。我看见有两枚飞弹将整个顶层炸毁。
  那时我再听不见大哥的吼叫。
  鼻头嗅到了浓浓的焦味,也许,那是他崩解了的灵魂。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我盯着愈来愈远的工地时,我的眼睛跟脸都被泪沾湿了。
  是梦瑶帮我擦擦眼泪,很爱惜抱起我。只有她才能明白我为什么而哭。
  ======
  半小时后。
  当我看见亮光的天空,我看见一颗流星,拖行黄黄的尾带往香港飞去。
  可能是十秒后,或是更早,天地之间忽然白煞一片。
  直昇机更于那时间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差点就堕毁。
  但自天地回復正常的色彩时,我知道,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叫「香港」的地方。
  「一切,都在今天完结。」
  二零零六年,九月六日。
  ======
  「我是驻港部队司令官,张龙上将。请答话。」司令官提起无线电通话器。
  五分鐘前,我们的直昇机被中子弹的衝击波所影响,在中国南部坠毁。幸好,没有爆炸,亦没有人死亡。
  只是,我们流落在一个丛林之中。
  「我是驻港部队司令官,张龙上将。呼叫中国南部军营,请答话。」
  还是没有反应。
  一眾士兵神色紧张的举枪戒备,连沙展都加入其中。
  梦瑶在花警官照顾下,我放心了。
  而我则交由蒋文刚照顾。我道﹕「辛苦你了,兄弟。」
  他依然是沉默不语。
  我跟梦瑶互相的对望,相对一笑。
  「别动﹗﹗﹗」忽然有人大叫﹗﹗
  眾人都神色慌张,士兵的举起了枪。
  只知道,草丛之中在一障骚动之后,就鑽出了一队特种士兵,举枪喝令我们﹗
  司令官最为冷静,先向特种士兵表明身份﹕「我是驻港部队司令官,张龙上将。这批是我从香港救回来的同胞。劳烦向你们的头儿通传一声。」
  表明了身份,眾特种士兵都放下戒备,向司令官行军礼。眾人都笑一笑,松一口气。
  「我是庄荣上尉。」一位士兵向司令官道﹕「报告长官,你们已经进入了中国化武队的管辖区内。请放心,这里绝对安全。」
  眾人都大呼叫好﹗﹗
  我亦终于可以安心一笑,向梦瑶道﹕「刚刚有吓坏小宝宝么?」
  「有啊﹗」梦瑶她指指腹部,甜甜一笑﹕「他刚刚吓得蹬我一脚。嘻。」
  沙展跟花警官看见我俩幸福的笑容,都打从心底笑了出来。
  「长官抱歉,由于你们从疫区而来。程序上要先检疫。有劳长官先命同袍解下武装。」
  司令官点头明白,叫眾人放下武器,再列好队伍。
  化武队士兵取来了一个眼球测试器。听他解说,感染者的虹膜在测试器的特殊光线照射下,会在测试器上显示出红色的虹膜。
  那就有如,夜空之下,看见活尸人的眼睛是红色的一样。
  一个个接受测试。
  嗶﹗
  正常。
  嗶﹗
  正常。
  嗶﹗
  正常。
  来到了梦瑶。她曾经被咬,不知能否通过?
  嗶﹗
  正常。
  谢天谢地。
  「先生,将眼睛对着测试器上的镜头就可以了。」
  到我了。依吩咐去做。
  嗶﹗
  测试器背后的脸孔,忽然由亲切变得严肃起来。
  「先生,再多望一次。」士兵,强作亲切。
  嗶﹗﹗
  嗶﹗﹗
  另一名士兵上前,耳语。
  「搞甚么鬼?」
  士兵脸色变得铁青可怖,道﹕「先生,相当之抱歉。」
  我心知不妙﹗
  化武队士兵将我从梦瑶那方隔开,提起了枪﹗﹗
  「发生甚么事﹗﹗」我惊慌一叫﹗
  沙展亦错愕起来﹗
  梦瑶亦被吓得大呼大叫﹗
  「先生,测试器探测到你是感染者。」一位士兵。
  「为了确保安全区内的安全,一切感染者都会被……」
  「即.时.枪.决!!!」第二位士兵。
  甚么﹗﹗﹗﹗
  「不不不﹗你们一定搞错了﹗﹗」我慌张的看看士兵,再看看梦瑶。在「即时枪决」四字一出的同时,她已经崩溃得快要晕了﹗
  「再测多一次﹗来﹗」可是,我明白,我身体中依然存有疑似天花。一定是这个原因。
  「已经测了三次。抱歉,我们一定要将你处决。」
  「不要杀他﹗不要杀他啊﹗﹗」梦瑶大哭大闹,想要衝上来,但是被沙展拦起了﹕「放开我﹗我………振宇啊﹗﹗」她向我伸手﹗沙展亦都难过得,要流下男儿泪。
  「梦瑶﹗﹗﹗」
  「先生,有遗言么?」士兵有点爱莫能助,仁至义尽。
  我看看四枝步枪,简直就被审判了。
  看来多作反击都没有作用。反而,我已经将梦瑶带到安全的地方,将刘俊彦的心血落在好人手中。任务总算完成。
  也许,我根本是一个该死的人。今天的审判,来了。
  我取出了一个携带式记忆体,放在地上道﹕「这个记忆体中,存储了疑似天花的研究资料跟疫苗製造方法﹗入面亦提到了病毒的源头﹗一定﹗我说一定要给国家科学家,将这次疫病彻底的打败﹗」
  「好﹗还有呢?」士兵解下保险锁。
  「那个叫赵梦瑶的女人,血液中有疫苗,可以拯救全世界。」我望望她,她完全的疯狂了,对沙展又打又骂。沙展低头饮泣,任她骂个够。我流泪﹕「她,有了身孕,劳烦给她最好的医生,一定要好……好……好……的照顾她。」澎湃地流出泪水。
  「还有么?」士兵准备射击。
  我没有回答士兵,只是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梦瑶,轻轻说﹕「梦瑶,我…很……很……」
  「开火﹗」
  轰轰轰轰﹗﹗﹗﹗﹗﹗
  ……爱你……
  「啊……振宇……振宇……」
  「再开火﹗﹗」
  轰轰轰轰﹗﹗﹗﹗﹗﹗
  「不……不要啊………振宇…﹗﹗」
  硝烟糊了我的眼睛。
  「所以,梦瑶你对我很重要。重要到即使我自己的命掉了,都要你活下去。」
  倒地,我闭上了眼。
  耳边,她的叫喊一直在我脑中………永远都不会散去。
  ======
  「呃……你真的开了枪?」
  「真。」
  「全数打中?」
  「全数打中。」
  「………怪了。」
  「长官,他的身体好像很强横。」
  「嗯。难道他可以去除了病毒的毒性,而保留了病毒会令人体变强的特质?」
  「……………」
  「你不会明白了。将他押起,交由军方处理。」
  「遵命﹗」
  「他的身体极有研究价值啊﹗说不定,可用在其他士兵身上……」
  =======
  我眼前尽是黑暗,当我甦醒之时,眼球内的晶状体仍未即时聚焦,所看的东西仍是糢糊一片。
  我鼻子一嗅,感到空气中弥漫了一种味道,是医院的消毒药水。
  我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病房中。
  我昏迷了?
  我昏迷了多久?我摸不着头,只知道现在是黄昏时段。黄金的阳光,照入了这个死气沉沉的病房。
  我为什么会昏迷?
  愈是去想,我的头部痛得要裂开了﹗
  我想不起﹗我甚至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他妈的﹗」
  我动身下床,要走出这个病房。找找医生去。
  门推开。
  很静,走廊空无一人。
  「有人么?﹗」
  没有,有得只是我的回音,及一片沙沙的声响。
  我朝声响去走,来到一间电视室。当中的电视很旧,依然开着,画面上出现鬼影。当中隐约的看见,一个图画「国家紧急广播频道」。
  「国家紧急广播频道?发生了突发事情么?要佔用民用频道。」
  此时,我看见公告版上张贴了剪报。
  我细看一下。
  「二零零六年,九月六日,国家主席宣佈香港已被灭城。」
  香港?感觉上,是一个很亲切的名词。
  「二零零六年,九月八日,在香港的生还者中,一名赵姓女港人身体中被发现病毒抗体。」
  那个女人,很美。有一种冰冷的感觉,冰美人。但是,我不知怎地,我的情绪却有点激动。而且,有点眼熟。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十二日,国家主席宣佈,疫苗已大量投產。下个月将会分发给世卫组织。」
  我再转去另一张剪报看看。
  「二零零八年,六月三十日,联合国世卫组织宣佈,全球再没有新的疑似天花感染个案。而最后一个疫区——巴西亦宣佈,境内最后一名患者已经死亡。美国宣佈将六月三十日定为人类胜利日。
  二零零八年,九月六日,香港灭城两週年。国家宣佈,开始香港重建工作。而联合国亦宣佈全球约有三十亿人死于是次疫潮。经济上的破坏已无可估计,联合国估计全球需要五十年时间,才可令经济完全復甦。
  二零零九年,十月二日,美国再发现怀疑疑似天花感染个案,地点为哈佛大学。有传言,美国藉疑似天花生產生化武器。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十日,中国南部发生怀疑疑似天花患者袭击事件。事件被军方高调镇压,最后官方宣称,事件只是种族衝突,绝不是疑似天花而起。事件中被袭击的伤者,经过疑似天花快速测试,实验与疑似天花呈阴性反应。
  二零一零年,三月三十一日,联合国世卫组织怀疑疑似天花疫苗带有负作用。痊癒者于注射后,于四年内出精神异常、严重的暴力倾向。
  二零一零年,四月十二日,香港重建工作完成一半,首批逃离港人被篇入新界暂时居住。另外,同日香港正式成立暂时政府。
  二零一零年,六月三十日,中国北京发生大规模暴力事件。被捕患者一律有精神异常、严重的暴力等特徵。怀疑是疑似天花疫苗的负作用引起。所有人等,都被关入中国北京国家精神病院处理。
  二零一零年,八月十日,中国南京、美国纽约、日本东京,相继爆发大规模暴力事件。暴徒行动绝无章法,纯粹将患者袭击致死。联合国表示已彻查事件,是否跟疑似天花疫苗副作用有关。」
  看到此处,我吐了口凉气。
  发……发生了甚么事?
  疑似天花?﹗很熟的名字啊﹗我好…好像曾经接触过。
  看完报章,难不成就是说,现在的世界仍然处于一片混乱中么?
  不知怎地,我想起「疑似天花疫苗的负作用」时,我打从心中就觉得很怕。怕得要命。
  因为,我好像见识过甚么是「疑似天花」。
  我很不安。
  此时我看见自己的病人袍的时候,原来有一种更可怕的事情,一早已经发生在我身边。
  我的病人袍上刺有「中国北京国家精神病院」十个大字。
  「我身处在中国北京国家精神病院?﹗患者被关的地方?﹗」同时间,我亦鑽出了另一个疑问﹕为什么我会身处在这间精神病院?难道……?﹗﹗
  不行﹗
  我要走﹗
  我要离开﹗﹗
  走出走廊。
  忽然,有人在笑。
  「嘰嘰嘰嘰……哼哼……嘰嘰嘰嘰……」
  典型恶魔式的邪笑。
  我左右一看,看见走廊的尾端上,有几个……不……愈来愈多的人影聚集,脚步浮浮,缓缓向我迫来。
  夕阳照在他们上,我看清了他们的面目。
  一个个神情亢奋,口吐浊气,面部肌肉不断的抽搐,他们就好像……活在一种竭斯底力的情绪里,有愤怒、有恐惧、有不安﹗但是我就不能明确指出是那一种情绪。总之,我觉得他们是疯的﹗一定是疯的﹗﹗
  他们的目光不断集中在我身上,渐渐扬起了手中自製的凶器。我毛发戙起,身体响起了危险的警告。
  我迫得后退、后退再后退,直至无路可逃。
  这种恐惧很熟悉,我遇过,我亦战胜过,但是眼前的敌人却叫我大感陌生。
  愈来愈多的患者堆在走廊尾端,他们交头接耳,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说话。
  领头的望了我一眼,突然间﹗﹗大挥手中的钝刀大呼大叫﹗一阵叫嚣,那些有如暴徒的患者各自提起手中的凶器向我杀去﹗﹗
  杀势有如汹涌狂潮﹗
  我摇摇头,白瞪着眼的看着危险迫近﹗﹗根本就逃不掉﹗
  可是,在这个杀声吼天的环境中,脑海中竟传来了一段声音。
  「生存下去。」
  女人的声音,很甜美,而且很熟悉……「她」,在的脑中不断呢喃……
  「﹗﹗﹗﹗」
  不知为何,我突然之间拥有对抗眼前危机的力量﹗﹗﹗﹗很神奇﹗﹗
  是那把突如奇来的女声唤起了我?
  那么……「她」,究竟是谁?﹗为何我对她的声音如此的敏感?﹗
  而且,眼前的一切,起因又是如何?﹗就是所谓的「疫苗副作用」?
  不理了﹗
  就用我这双拳头﹗併了死命也要打开一条血路﹗﹗直至逃出生天﹗﹗直至我了解事件的一切﹗﹗包括,脑中的女声。
  第一个患者,向我挥出大刀﹗﹗
  右拳,已经奋力迎战﹗﹗﹗
  生死存亡的困兽之斗。
  现在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