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东西》
一
“辖区内出现了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杨昌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涛哥让我们去医院和幸存者做下笔录。”
“幸存者？”周海逸反问道，“有几个。”
“一个，一家三口杀的只剩下那个独女。” 杨昌远把警服外套套在身上，“好像是藏在床底才逃过一劫。”
“这个时候不应该找女警吗？” 周海逸诧异。
“局里的女同事都去过一遍，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直都不愿意和人交谈……你是局里最帅的，说不定能行。” 杨昌远说着，又轻轻的推耸他的肩膀，“走吧，你老待在局里也不是个事。”
周海逸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他把桌上的东西拢成一堆推到一边，扯开椅子，跟着杨昌远往外走去。
从办公室到大门有条走廊，来回都有穿梭的人影，而那些原本或走动或小声交谈的人，在看到他走出来后停了下来，齐齐看了过来。
都是熟面孔，在周海逸没调出重案组时的同事，关系只是一般，可达不到这种‘万众瞩目’的效果。
“看什么？”杨昌远呵斥道，“手里没活？”
他这一吼，投注在周海逸身上的目光全都收了回去，训斥完后，杨昌远领着周海逸走向转角的审讯室。
“什么也别问。” 杨昌远嘱咐道，“就问几个问题。”
说完他推开审讯室的门，里面已经有个人等着了。
杨昌远示意他坐下来，他和另外一个人坐在另一边，没给他上手铐。
杨昌远：“8月28日，晚上9点的时候你在哪儿？”
“8月28日大学同学聚会，具体时间不太记得，那天我到家时是晚上10点45，9点的时候我应该在ktv里。”
审讯室里另一人问道，“你时间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周海逸：“当时我接到了大学班长的电话，问我到家没，刚好看了手机屏幕。”
“发生什么了？” 周海逸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杨昌远拿了部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将手机屏幕的那一面朝向他。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视频。
视频开头便是一阵晃动，画面都成一团混乱的颜色线条，等到那些线条归位，一扇敞开的红褐色防盗门出现在画面中。
周海逸：“……那个幸存者家里？”
杨昌远：“你接着往下看。”
镜头进入了房门，喷射的血点在客厅的地面上呈现斑块状，甚至还喷到天花板，画面扫过地面上一具侧躺的尸体，跟随着拖拽的长条血痕转向了右边的卧室。
卧室中央的床铺上也躺着一具尸体。
而从床铺的一侧延伸出了一串血脚印，一路停到了靠窗的书桌前。
书桌上贴着不少人物的素描画，画面大概扫了一圈，最后却停留在其中一张素描画上。
透过镜头，黑灰色的铅笔线条在白纸上勾勒出一张脸，一张周海逸无比熟悉的脸。
那是他的脸。
“不是我。”周海逸立即否定，“ktv应该有监控。”
杨昌远：“你见过她吗？”
“她？”周海逸不太清楚杨昌远指得谁，“是这次入室抢劫案的幸存者吗？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你的画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另一个人追问道。
周海逸：“我不知道……也许是个巧合。”
又问了几个问题，其中包括了他这段时间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人，掏出了张照片递给他。
“认识照片里的人吗？”
那是一张女孩子的照片，应该是证件照，蓝底的，照片中长发女生盯着镜头，还戴着美瞳，皮肤很白。
“不认识。”
他问：“是幸存的那个女孩子吗？”
杨昌远看着他，没有说话。
‘审讯’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只问了几个问题就把他放了出来。
“摄像头拍到了凶手。” 杨昌远跟在他身后，解释道，“这边就是问几个问题，你别往心里去，刚才我也不是想骗你，毕竟在局里都是同事，对外说带你去做笔录更好听一些。”
周海逸也没多想，根据刚才的谈话也大概猜到一点，就是那副画出现的很奇怪。
ktv的监控很快就调了出来。
排除嫌疑后，杨昌远大概和他说明了情况，唯一幸存的那个独女叫金晓蓉，年龄也不大，是个高中生，她父母死在了客厅，等到邻居发现不对劲报警时，警察在卧室床底找到了藏了一晚上的金晓蓉。
至于那幅画，是在金晓蓉的卧室里，她是个美术生，卧室里贴了不少素描画。
“还去不去做笔录了？”周海逸问了一句，他总觉得这事有些匪夷所思，想着要去见一见这个金晓蓉。
“你等等。”杨昌远打了个电话，“涛哥说行，但要我和你一起。”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牌从车窗外飞快的向后掠过，医院离警局有些远，恰逢下班高峰期路上也有些堵，周海逸侧头望向窗外，听着杨昌远喋喋不休的说话。
“方明宣最近很火啊，路边都是他的广告。”
周海逸目光从车窗外竖立的led广告牌上扫过，一身运动服的方明宣举着手里的酸奶，白净的脸蛋上挂着笑，目光似乎透过广告牌落在堵塞的高架桥上。
“这些明星一天的工资都比我一年的高。” 杨昌远嘀嘀咕咕的抱怨，语气颇酸，“啥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周海逸没有理他，同事这么几年，也算是摸清了彼此的脾气，没得到回应杨昌远也不在意，眼看着眼前的车屁股没有挪动的迹象，干脆掏出手机一心二用的刷起了新闻。
“发现新物种啊，在市区里还有新物种？”他说着把手机往周海逸面前塞，像是见到了什么稀罕事，“你看，位置还离我们挺近的。”
周海逸对新物种不感兴趣，匆匆扫了一眼，表示看到了，就挥手让杨昌远把手机收回去，恰好面前的车屁股动了，杨昌远连忙跟了上去。
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是开到了医院。
周海逸将警服外套套好，跟着杨昌远从医院侧门找到了医护专用梯，上了五楼。
“说是入室抢劫，却是金父金母主动开的门，大厅也没多少搏斗痕迹，应该是熟人作案……就是金晓蓉受到的刺激太大，我们一群人上去问了遍，都没能问出当时上门的凶手身份，后来看到那幅画。” 杨昌远说，“涛哥觉得她画了你，说不定对你的态度会不一样。”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很快走到病房外，杨昌远对着守门的同事点点头，开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鼓起团白色的包，那包只露出道缝隙，一张惨白的脸镶嵌在缝隙中，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和那张照片上不同，原本圆润的脸蛋都凹陷下去，神色憔悴。
周海逸对着这张脸仔细回忆一番，还是没能在记忆中找到相关的画面。
“金晓蓉？” 杨昌远的声音唤回了周海逸的思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没有反应，就像是副静止的壁画，一个死物。
杨昌远接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她都是一动一动的没有反应，只是目光盯着他，也不知道是原本保持的这个动作，还是别的原因。
很快，杨昌远也注意到她的视线，他顿了顿，顺着视线转头一路看到周海逸身上。
“你认识他吗？”
她还是没有反应。
杨昌远皱眉：“你动动。”
周海逸左右的走动几步，金晓蓉的眼球随着他的动作来回的晃动。
杨昌远：“她在看你。”
眼神这种东西并不像小说描绘的那样能表达出很多东西，那就是两颗普通的眼珠子，可在对上视线的时候，仍旧是可以感受到一丝情绪，可她的眼神是空的，很难形容。
被这种眼神盯着可不是什么很好的感受，哪怕对象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周海逸：“金晓蓉？”
裹在被子里的‘死物’有了反应，她抬起头，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这异于常人的反应让周海逸十分警惕，他都有些怀疑金晓蓉受到的刺激过大，已经精神失常，而他刚好触及到了某个刺激她的点。
在抬起头后，金晓蓉又不动了，只是还看着他。
周海逸想了想，“能够听懂我说话吗？”
金晓蓉看着他，周海逸的注意力在她身上，她脸上没有表情，虽然身上没什么动作，眼球却左右的晃动了几下。
这是什么意思？还有理智？
“你在家里看到了什么？” 周海逸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金晓蓉。
金晓蓉动了，她瞪大了眼，整个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额头上几根青筋隆了起来，一张漂亮的脸蛋看上去竟有些狰狞。
“它来了……”
她说话时上下牙关磕碰，说得话也是断断续续。
“它来了……来了……”
二
他？是哪个他？她他它？
周海逸：“他是谁？”
金晓蓉忽然不动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眼看着就要问出些东西，周海逸有些着急，想起那副莫名其妙的画，“他是谁？是闯进你家的人吗？你家里为什么有我的画？”
金晓蓉张开了嘴，周海逸凑上去听，一声尖叫直冲他左耳，刺得他耳朵里‘嗡’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懵了。
杨昌远反应很快，猛得上前按住人，叫了几声，金晓蓉不管不顾的大声尖叫，连房门外守门的人都冲了进来，几个人上手都按不住，无奈之下，杨昌远只能按铃，医生进来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金晓蓉才安静下来。
周海逸自然待不下去，被杨昌远拽出病房时，他耳朵里还是嗡嗡嗡的响。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周海逸说。
杨昌远没说什么，打了个电话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也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隐约提到了金晓蓉的名字，杨昌远嗯嗯了几声，皱起眉，挂断电话后表情都不怎么好。
周海逸：“……新的线索？”
杨昌远没有说话，周海逸又追着问了几句，才转过头。
“涛哥那边有了新的发现，金晓蓉家不像是正常的入室抢劫，虽然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但贵重物品都还在，走访显示她在出事前一周忽然回家不上学。”
周海逸想到金晓蓉提到的‘他’，“不是为财……她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家里人因此被灭口了？”
“可能吧。”杨昌远皱眉思考，像是不想多说。
“局里那边是不是要多派些人过来保护？” 周海逸望向病房门，“说不定那些人还会再回来。”
“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了。” 杨昌远说，“你现在还是在观察期，案子这边就别深入了……”
“她都画我了，你叫我不要深入？” 周海逸反问道，“不搞清楚，我晚上能睡得着觉？”
他被调出重案组，现在想起那事就难免有些意难平，这几个月都是憋着。
“你别想了。” 杨昌远劝道，“涛哥也是没办法，你把人都弄死了，能不处分你？”
周海逸没有动，他想到金晓蓉那个眼神，脑中忽地闪过了几幅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张苍白的女孩脸上。
杨昌远：“你都不知道我早上看到画时，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拷回去。” 周海逸除了惊讶，倒觉得还好，顺便开了个玩笑。
“哪能啊，只是有嫌疑，又算不上是什么要命的证据。” 杨昌远挥手，“她对你态度很不一样啊，之前女警过去问话都没这样，你真确定不认识她？”
周海逸也是一头雾水，刚张开嘴，就听到杨昌远肚子‘咕噜’一声。
“八点了！” 杨昌远掏出手机，“都忙活这么久了，吃饭吃饭！”
周海逸又看了病房门口几眼。
“看什么看？”杨昌远催促道，“让你过来做笔录就是最大的退步了，其他事情你就别想了，等案子弄清楚了，我会和你说。”
周海逸没说话，被扯着不情不愿的往电梯走，他觉得金晓蓉像是精神失常，又不像是。
和杨昌远在附近饭馆吃了份盖浇饭，绕回医院，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往上看。
夜幕降临，各处都打开了灯，住院部亮堂堂的，他这样看也看不出什么，看了一会儿，周海逸收回视线。
杨昌远拉着他，也不急着上楼，说是要饭后消食，绕着住院部走了几圈，转向另一边的半露天走廊，这走廊靠着小花园，正贴着住院部。
杨昌远：“现在医院也装修的好啊，还有花园。”
——啪
周海逸猛得转过头，那声音稍纵即逝，快到他都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很快，他就听到了另一种声音，窸窸窣窣的，非常的轻，但可能是因为声源太多聚集在一起，有了足够的大小，才得以让耳朵捕捉到。
周海逸没有听过这种声音，既像是他抽纸时纸滑过抽纸盒发出的声响，可又是断开的，听着令人背后发毛。
那声音，是从露天走廊后的花坛传来的，那花坛没有灯，也许是去得人少，凭借着住院部上传来的灯关，也只隐隐照亮了一小块，更多的还隐没在黑暗之中。
周海逸转头想叫上杨昌远，然而头没扭过来，身体却自然而然的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就这么慢悠悠的往走廊走去。
手电筒的光线直射出去，拉成一条长长的灯柱，从攀岩缠绕在走廊石柱上的爬墙虎叶片中穿透而出，又被黑暗吞噬了大半，只能看清些弯折扭曲的轮廓。
——砰砰砰
他心脏怦怦直跳，意识到眼下的情况不太对劲。
而手中的手机往一侧扫去，灯柱晃过石柱，穿过花坛，落在了对面的住院部墙上，投射出一团圆形的光圈。
灰白的外墙壁上，黏附着一块凸起的圆形‘污渍’，凸起的污块上下起伏，仿佛是某种活物。
周海逸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并不是污渍，而是一块由长细黑虫盘错纠缠而成的‘虫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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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周海逸浑身一颤，紧接着身体就像是出水面，被拖拽着往下一沉，那些黑白交错的画面纠成一团。
等他睁开了眼，意识恍惚了几秒，整个人一颤。
“你没事吧？”他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杨昌远一脸惊异的看着他，“站着都能睡着？”
原本黑漆漆的露天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灯，其中来来往往的不少被家属扶着绕着花坛散步的病患。
周海逸一时恍然，还没反应过来。
“我刚才就差叫人了。” 杨昌远瞪着他，“你突然不动了，闭着眼睛叫都叫不醒……”
周海逸转过身，这次走廊有了路灯，不需要再借助手机的光亮，他目光落在住院部的外墙上，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刚才睡着了吗？
他感到有些茫然，照理说人清醒后做梦，梦到的东西总会模糊不少，可他却清晰的记得梦里的细节，甚至是情绪。
他焦躁的来回看了几眼住院部的外墙，“我刚才做了个梦……我不知道是梦还是幻觉，就在那上面看到了虫子。”
“别说的这么邪乎。” 杨昌远委婉的提醒道，“要不……就近挂个脑科？”
周海逸笃定道，“我以前没做过这种梦，也没出现过幻觉。”
“是不是该上去了？” 周海逸话音一转，并不是很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我们下来很久了。”
“你可以回家了。”杨昌远说，“快回去快回去。”
“试试吧。” 周海逸还是不放心，“你不说了她对我还有点反应，我还再问问，说不定还能再问出什么来。”
杨昌远听到这里似乎有些犹豫，“……行吧，但你要注意点，别把人刺激太过了。”
这个点医护专用梯里还有人，两个小护士见他们进来，抬头看来他们一眼就低下头，小声的聊着天。
那个‘梦’弄得周海逸有些焦躁。
——啪
听到这个声音，周海逸就感觉脑中的一根筋一跳。
“你干什么啊？吓我一跳。”小护士抱怨道。
“有蚊子。”另一位小护士拍了拍手臂，把手心的血点展示给她看，“这季节蚊虫也太多了吧，电梯里都有。”
两个护士说说笑笑的出了电梯门。
周海逸脑中忽地闪过那团扭曲盘错的‘虫毯’。
杨昌远：“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在想那个梦？”
周海逸点头。
“我说真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杨昌远劝道，“哪有人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周海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幸电梯很快到了五楼。
守门的人换了一岗，新换上的人他也不认识。
杨昌远让他站在后面，先是推开房门往里看了一眼，周海逸站在后面侧头往里看，病房里没开灯，窗户的窗帘也没拉上，银白的月光像是一层白纱笼罩在床铺上，上面隆起了条凹凸的弧度。
往上看去。
她侧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门口。
“你好啊。”杨昌远轻声和她打招呼，“现在难不难受？”
她又变回一开始的样子，除了姿势变化，脸上的表情都是呆木的。
杨昌远叹口气，走进病房，侧过身落后几步，在他进来后关上了门。
周海逸蹲下身，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无害，“你认识我吗？”
她没有动，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镇定剂打多了。
提到‘他’就会发狂，周海逸思考着如何避开这个‘他’来询问，余光扫到她眨了下眼，眼球动了一下。
他迅速捕捉她的视线，随着她看向的方向扭头，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周海逸今天穿得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肩膀上黑色的条状物十分显眼，那似乎是一条虫子，蠕动着在他肩膀上扭动。
紧接着，黑虫的一端仰了起来，扭动着对准他的反向，细长的身体膨胀起来。
——噗呲
黑虫的背部裂开了一道细口，两片白色的翅膀从中挤了出来，皱巴巴的翅膀逐渐展平，煽动着缓缓展开。
就像是蝴蝶破茧。
可它却并不是蝴蝶，而是一只白色的蛾子。
看到蛾子的瞬间，周海逸立马拍打肩膀，抓住了它。
杨昌远：“怎么了？”
周海逸攥紧了手掌，又张开了手，五指之间，空空如也。
他转过头，金晓蓉侧躺在床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眼看是问不出什么，两人出了病房。
“你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杨昌远抱怨。
“没事。”周海逸靠在墙壁上，“今晚我留下来守夜吧，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做。”
“没加班工资。” 杨昌远提醒，“你说你，怎么老喜欢给自己找事做。”
“我就这样。” 周海逸在身上摸了摸，摸了个空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正在戒烟，“和我工作这么久，还不了解我？”
杨昌远：“还不是涛哥惯得你。”
两人靠着墙聊了会儿，杨昌远搬了两个椅子过来。
“你先眯会儿，我看你之前站着都睡着了。”
周海逸还在想蛾子的事情，要说之前那是梦，眼下怕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他既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担心睡着之后梦见什么不好的东西确定自己精神有问题，思来想去，还是好奇心更甚一筹。
周海逸：“行，等会儿我睡着了有什么奇怪的反应，你要弄醒我啊。”
杨昌远：“？？？你搞得我都有点怕了。”
周海逸抱紧双臂，原本以为神智清醒，很难入睡，结果一闭眼，思绪便沉了下去。
——啪
他睁开眼。
现在听到这种声音，身体都出现了条件反射。
是梦还是现实？这是周海逸清醒后的第一个想法。
他首先寻找杨昌远的踪迹，随后看得他仰着脑袋靠在墙壁上睡得正香，随后周海逸伸手想猛掐自己一把，目光扫向一侧，看到了打开的病房门。
他站了起来。
照理说，两个人守着门，现如今门都开了，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是梦？
他走向房门，房内还是没有开灯，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也不见踪影，只留下团成团的被子。
——哗啦
厕所冲水的声响让他一顿，飞快的转过身，朝向声源。
声音是从病房内配套的厕所里传来的。
他死死的盯着厕所，感觉就像是某些恐怖小说的经典桥段，很快门被推开了。
“你干什么？”拉开厕所门的金晓蓉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看见门打开……” 周海逸忽然意识到她可以正常交流。
金晓蓉看向打开的病房门，脸色大变，“艹！”
“明明可以沟通，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海逸质问道。
金晓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跑到病房门口探身出门左右观察起来。
“还有那幅画……我们见过面吗？” 周海逸看她，“你在找什么？”
“它。”金晓蓉回答。
“他是谁？是凶手吗？” 周海逸觉得她可能遭受到了某些威胁，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警服，“你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你知道什么就说，这些都可以让凶手尽快落网。”
金晓蓉：“不一样，你们保护不了我，它不会被你们抓到的。”
周海逸听到这话，感到有些可笑，“什么样的人我们抓不到？”
金晓蓉：“……它不是人。”
周海逸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他仔细的观察起金晓蓉，虽说可以沟通了，但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是精神病人的另一种活动方式？
“不会的，现在外面都是摄像头，只要他出现就会被抓，再说了，不是人，难不成是鬼？”
金晓蓉摇头，她坐在病床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骨头，软软的滑了下来。
“它无处不在，可以化作任何人，难以发现。”
听着越来越离奇了，周海逸想着要不要和杨昌远商量商量，给她找个心理医生。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聊天聊这么久了，外面怎么没一点动静？
“周海逸先生。”金晓蓉叫道。
他还在惊讶对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就听到她开口说道。
“您要小心，它很喜欢你。”
※※※※※※※※※※※※※※※※※※※※
前期铺垫会有一段，视角并不是完全固定在男主这边，开头选男主视角，是我觉得真相揭露后，会比较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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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即便是无神论的周海逸在听到这句后，后背上也窜起了一股寒意。
“什么叫它喜欢我。”
他太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说话方式，明明一件简单的事情总是要逼着，像挤牙膏一样，挤半天才说出一点。
“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金晓蓉侧躺下来，对他一笑。
“不能。”
——啪
周遭忽地裂出几道裂缝，就像是被磕裂的镜子，四周的人景化作碎裂的碎片，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周海逸再度睁开了眼，坐在他身侧的杨昌远打了个哈切。
“醒了？不多睡会儿？”
周海逸望着不远处合拢的病房门，慢慢的低下了头。
*
周海逸回归了正常的生活，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去医院照了个ct，又去看了个心理医生，都没什么问题。
金晓蓉那边，涛哥说什么都不让他再去，周海逸是一肚子的疑问得不到解决，所幸除了在医院里面做梦出现幻觉，在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异样。
不然，周海逸都要准备去寺庙求个符。
“你是不是又私底下跑去找人了？”杨昌远敲了敲他的桌子，“涛哥找你，去他办公室。”
“没啊。” 周海逸反驳，“我现在都不加班了。”
“真的假的？” 杨昌远不信，“你身上还背处分呢，要再搞出什么来，涛哥都保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分寸。” 周海逸站起身，“涛哥找我干嘛？”
“不知道，反正表情不怎么好，估计不是好事……”
周海逸仔细回想了一番，也没想起自己最近有没有干什么错事，但还是心里直打鼓，走到办公室前，望着局长办公室的门牌，十分犹豫，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你要在门口杵多久？”一声暴呵从门后响起，周海逸肩膀一耸，推门进去了。
办公桌后坐着个男人，头顶的毛发已经退化到了头顶，形成了个波浪线的尖角。
周海逸：“……涛哥。”
“你是后勤吧？”那男人摸了把头顶，把一侧修长的长发捋过来挡在头顶，“我估摸着后勤是不需要配枪的吧？”
周海逸没说话，低下头。
“你跑去申请配枪干什么？”涛哥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枪械申请表。
周海逸觉得金晓蓉那话让他瘆得慌，虽说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想着起码那个‘他’上门总得有点反击之力，只是他对杨昌远说了这事，也报上去了，如今看来，没什么人信。
他想了想，结合最近听到的消息。
“我觉得金晓蓉的案子不太对，逃跑的嫌疑人明明被摄像头拍到了，到处都是警察追着‘痕迹’出去，却总是差一步，感觉……就像是故意的一般，而且……那画总让我觉得，这事可能和我有点关系，我不知道那种，就以防万一……而且，她和我说了那些话……”
如果不是某些‘灵异’问题，那局内可能出现了内鬼，周海逸没有说出这个猜测。
“我看了杨昌远的汇报，你意思是金晓蓉告诉你，有个未知生物正在纠缠她？”涛哥像是笑了一声，“医院那段走廊有监控，你要我再拿出来给你看一遍吗？你没有进病房一直都在睡觉，哪里来的谈话？”
周海逸也想不通这一点，但这种具有逻辑性的‘幻觉’、‘梦’出现的次数多了，实在难以用巧合来形容。
“你有去医院看过吗？”涛哥抬手点了点他的脑袋。
“看了。”周海逸说，“没问题，心理医生那边说我压力太大。”
“压力大就好好休息，后勤事情也不多。” 涛哥看他，“我还听昌远说你想再去看金晓蓉？”
“我有点不放心。” 周海逸想起和她的‘梦中对话’，如果真的是某种非人生物，她的境遇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有些担心。
而想到这里，周海逸忽然意识到，他潜意识里似乎非常笃定这个非人生物的存在，为什么？
“金晓蓉那边，有人守着，你不用担心。”涛哥解释道，说完，他停顿了几秒，“……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受害者都能激起你无限的保护欲？”
周海逸仿若被刺了一下，喉腔似乎都有些酸涩，“涛哥！”
涛哥伸出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勇往直前是好事，但也要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我以为你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教训……”
“不是教训。”周海逸打断了他的话，“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动手。”
涛哥：“出去！”
谈话不欢而散。
“又吵了？” 杨昌远等在外面，“怎么每次都吵啊，你就不能服个软？”
周海逸没说话。
“你就这脾气。” 杨昌远嘀咕道，看到周海逸扭头，他立马闭上嘴。
周海逸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逮着这个‘它’不放，甚至还敏-感到取枪的地步，太奇怪了。
我以前是这样吗？他心不在焉的往办公室走，在回到办公室后，其他的同事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原本低声闲聊的细碎声响在他进入办公室后，停了下来。
“你要花心思处理同事之间的关系啊。” 杨昌远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海逸对这种‘冷淡’的办公室范围习以为常，回到自己的座位掏出笔记本电脑，杨昌远叹了口气。
“我先回去了……”
等到杨昌远离开，确定身边没人后，周海逸拉开笔记本的翻盖。
翻盖上贴着几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纸片。
【华庭天城连环杀人案……受害者大多是女高中生……】
【警情通报……全网通缉，38岁的刘某雄……】
他目光落在纸片上的通缉令上，黑白色的纸片上，眼角犹如纸张叠出三条皱纹沟壑的中年男人半睁着眼，和他对上了视线。
周海逸按下了翻盖。
一幕一幕不可言状的画面从他眼前闪过，那些他不愿回忆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现，逐渐清晰。
一张灰白的，还带着婴儿肥的女孩脸蛋出现在他的面前，似乎是死去多时，黑色的眼瞳浮着一层灰色的结晶，而一只灰色的蛾子正停留在她的脸颊上，扇动着翅膀。
“海逸，忘记和你说了。”
周海逸倒吸一口气，转过头。
杨昌远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纸，“枪支退还的表格你写好，复印两份给涛哥。”
他接过表格，拿出笔飞快的填好，那些翻滚浮动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渐渐平息下来，重新沉到最深处。
周海逸笑着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别真是心理出问题了。”
说完，他将纸翻转贴到扫描仪上，压下了翻盖，启动了复印机。
——嗡
复印件轻微的颤动，吐出了两张纸。
其中一张纸的中央，墨粉喷射开，字迹模糊成一团，似乎是打印的时候遇到了阻碍。
周海逸一愣，他拉开了扫描仪上的翻盖。
一只灰白的蛾子被压成薄薄的一片，贴合在纸上。
五
“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涛哥还等着……” 杨昌远冲了过来，他望扫描仪里看去，“机子里有蛾子？你复印前都不检查？”
“……你看得见？” 周海逸指着纸上的蛾子，几次他做梦或者幻觉看到蛾子，这会儿看到纸上有蛾子时，他以为自己又是出现幻觉了。
杨昌远：“这么大的蛾子我能看不见？”
周海逸盯着纸，“我有点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杨昌远：“啊？你没事吧？从昨天去医院回来，你状态就不对。”
“我不知道……”周海逸摇头，非常的茫然，“我一直在做梦，然后看到蛾子……我还看到刘梦的脸上有蛾子。”
“刘梦？”杨昌远看着他，把他拉到一边避开其他人，悄声说道，“华庭天城案已经结了，案子都过去了，刘传雄也落网了，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过不去，我过不去。” 周海逸低下头，他望着自己攥紧的手指，只要一想起那些事情，他心绪翻滚，胸腔里仿佛是闷着一口气，“我们都知道，主犯不是他。”
“那不然呢？要我们在新闻上说主犯被你弄死了吗？” 杨昌远揪住了他的衣领，“好不容易把这个事情压下来，你非要把自己搞进去？”
周海逸：“我……”
“是正当防卫。”杨昌远低声强调道，“你是正当防卫。”
“对13岁的未成年正当防卫？” 周海逸反问道，“这种小畜生……”
杨昌远揪住他的衣领狠狠一拽，“你……”
话说一半，就听到杨昌远身上手机响了起来，他松开手，拿出手机，“涛哥……凶手找到了？”
听到这句，周海逸打起精神，就看到杨昌远挂断电话伸手把他往一旁拨开。
“刘梦的事情不谈，你精神不好下午就调休吧。”
“金晓蓉那个案子的凶手找到了？” 周海逸跟在他身后，“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杨昌远一口回绝，“你老实的呆着，要不就调休回家休息。”
杨昌远说完，显然是不想和他再多纠缠，把他人往旁边推了一把，就冲了出去。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也跟着往外跑，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周海逸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回办公室。
虽说被调到后勤，但整个部门的档案归他整理，他想了想，走回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进入局内的内网。
金晓蓉的案子是最新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录入，周海逸晃动鼠标，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她的名字。
“有啊……最近重案组那边资料整理的很迅速啊。” 周海逸喃喃自语，可惜相关资料档案建立，里面录入的内容却不多，涉及现场的证据也很少，只有寥寥几条走访记录。
他看到立案记录，报案人是金晓蓉的父母，报案内容是……“失踪？金晓蓉失踪过？”
周海逸看了眼报案时间，一周以前，金晓蓉失踪过一天，但是第二天早上人自己回来了。
他觉得奇怪，却不知道哪里奇怪。
周海逸思考了一下午，直到下班，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调到后勤就这点不好，什么都不知道。
下班回家的路上，他一路思考，顺道买了碗炒面。
夏天的天气奇怪，早上还是艳阳高照，傍晚天空罩着层黑云，轰隆隆的打着闷雷。
周海逸加快了脚步跑回家，几口将炒面吃下肚，思绪又回到金晓蓉身上。
凶手找到了吗？他望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来回磨蹭，点开拨号的界面，调出杨昌远的号码，手指悬在上方。
——轰
第一道闪电终于打了出来，窗外白光一闪，雨滴劈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周海逸转过头，看向窗外，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闪过，紧跟着轰隆的响雷炸响。
——嗡嗡嗡
他手中的手机震动，涛哥两个字显现在屏幕上。
周海逸顿了顿，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
周海逸：“我在家，怎么了？”
又是一道闪电闪过。
——轰
周海逸：“凶手找到了吗？”
涛哥：“找到了……”
周海逸：“……现在给我打电话，凶手说了什么吗？”
涛哥：“什么都没有说，那两个人死了。”
闪电闪过，窗外亮如白昼。
——轰
他头顶的灯关闪烁，发出了‘噗呲’的声响，紧接着，整个客厅都暗了下来。
周海逸愣住了，他手掌按着手机，目光在黑漆漆的环境中转了一圈，这道闪电似乎打熄了整个小区的电源，窗外也是漆黑一片。
涛哥：“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哦哦……可以的。”周海逸回过神，“刚才打雷，家里停电了，应该是跳闸了。”
涛哥：“你下午在哪儿？”
“在局里。” 周海逸摸黑着往电闸的方向走，虽说是停电了，但等眼睛适应后，还是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些轮廓，电闸就在餐厅的墙壁上。
“确定在局里？你没有去找金晓蓉吗？”涛哥质问道。
“没有啊。”周海逸摸到了电闸的箱子，他打开塑料箱的翻盖，手指在那些电闸上一个接着一个摸了过去，“你为什么这么问？”
“金晓蓉失踪了。”
——轰
周海逸按下了电闸，客厅里的灯并没有亮起来。
“她失踪了？我下午没找她！”
涛哥：“医院里的监控显示，她是自己离开，翻得窗户。”
“你想说什么？是觉得我引-诱她离开？” 周海逸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停电和金晓蓉的失踪弄得他焦头烂额，语气也变得不太好，“两个凶手怎么死了？”
“法医部门还在尸检。” 涛哥说，说到这里时，他短暂的停顿了几秒，“准确说，那两具尸体很奇怪……我们根据监控找到他们的时候，尸体都烂了。”
“尸体烂了？” 周海逸转过身，想去找个手电筒，“你的意思是，你们通过监控找到了两具烂掉的尸体？那监控里面的人是谁？”
白色的闪电掠过，亮白的光芒照亮了客厅的一角。
——轰
一道黑色的人影，正矗立在角落里。
六
周海逸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都没抓稳，蓝幽幽的发光屏幕在空中转了一圈，‘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噗呲
头顶的灯光忽地闪烁起来，交错着窗外掠过的闪电，忽明忽灭。
而矗立在角落的黑影走了出来，配合着明灭的光线，看着就像是瞬移般，最终闪烁的灯光固定了下来，也让他看清了人影的面容。
……金晓蓉？
她浑身湿漉漉的，黑色的头发黏在脸上，一双眼从发丝的间隙中透出小半，目光落在他身上，视线却是飘散的。
周海逸：“你……”
她垂下头，看着地上的手机，经过刚才的碰撞，屏幕上划拉出道裂纹。
周海逸在她的视线中捡起手机，有些心痛屏幕上摔出的裂纹，碰撞中，通话早就结束，他将注意力转回到金晓蓉的身上，突然意识到她出现的‘不合时宜’。
周海逸：“你怎么进来的？”
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出门不锁门的习惯，回来的时候门也是好好锁着的。
她脸颊略微往下凹陷，喉咙管上下起伏，像是吞咽了口唾沫，“……窗户，我从窗户进来的。”
周海逸：“……30楼？从窗户外面进来？”
金晓蓉没有说话，侧身拉开窗帘，让出背后的窗户，被推开的窗户前积着一滩水迹，连接着一条细长的水线，蔓延到她的脚下。
但她并没有回答如何从外墙爬到30楼的问题。
这让周海逸有些警惕，刻意的和她保持距离，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金晓蓉缩起身体，两边的肩膀耸起，衣服被打湿的彻底黏在身上，不停的往下滴着水，上半身缩着微微打着哆嗦，像是有点冷。
看到这里，周海逸叹了口气。
“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金晓蓉抬起头，被发丝遮挡的面容上似乎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谢谢。”
周海逸把她带进了浴室，把找出的睡衣一同递进了浴室，才走回客厅，搬了把椅子坐在浴室的门外。
他先是走到窗户前往下看去，窗户外并没有什么‘辅助工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爬上来的。
或者说，她还是人吗？
周海逸不想把事情想得那么灵异，但眼下很多事情超出了科学能够解释的范围。
——哗
浴室里开始放水，周海逸坐在椅子上。
白雾玻璃上罩上层水雾，一道凹凸的黑色身影从玻璃后透了出来，他下意识的扭过头，又在意识到自己正在行驶‘监视’任务后转回头，两颊不自觉的泛上热度。
——嗡嗡嗡
他手机震动起来。
涛哥：“你刚才怎么把电话挂了？”
周海逸目光停留在玻璃上，“……电来了，吓到了，没抓住手机。”
“你还会被吓到？”手机那头笑道，“不说这个，金晓蓉去找你没？”
周海逸正想回答，话到嘴边停了下来。
她为什么来找他？
原本脱口而出的话含糊成另外的语义，“怎么这样问我？你们那边监控看不到吗？”
“监控没有。”涛哥暗骂一声，“出了奇，你那边停电，医院这边也停电了，刚好停得就是监控这条线，周遭的监控全没拍到。”
是巧合吗？周海逸心想。
“不说了，这边我跟你说一声，假如金晓蓉来找你，你一定要汇报。”涛哥匆匆说了几句，“我这边手头事多，不说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盯着手机屏幕，回过神后只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放那些烂熟的恐怖电影里，瞒而不报就是作死行为。
——叮咚
周海逸看向防盗门，门铃在响起后停了一阵，很快响起了第二声。
他站了起来，走进厨房抽出菜刀，走到防盗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去，走廊的声控灯没有打开。
“你在看什么？”
周海逸立马转过身，金晓蓉站在他身后，她头上包着毛巾，身上还冒着热气。
他捏紧了手里的刀柄，将刀刃的方向转向对面。
“开门吧。”金晓蓉往后退了一步，盯着他手里的刀，“门外是我的狗。”
周海逸的脑海空白了几秒，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金晓蓉：“我把我的狗带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他打开防盗门，一只湿漉漉的黑狗趴坐在门外，歪过了脑袋。
“呜？”
周海逸：“……”
周海逸懵了一会儿，才开口，“……你随身带狗吗？”
金晓蓉朝着黑狗招了招手，“我不能和它分开。”
“什么样的情况不能和狗分开？” 周海逸纳闷道。
金晓蓉笑了，她捧着黑狗的脑袋，两只手揉搓着在它脸上按压，“你应该也出现过幻觉吧？”
“你也有过？” 周海逸想到了蛾子，“我有做过梦也有过幻觉，关于一些虫子的。”
“还会涉及一些记忆的片段。” 金晓蓉补充道，似乎是发现这种说话不太清楚，她又补上几句，“一开始会是些无关紧要的幻觉，但到了后来，会出现记忆的片段混杂着幻觉，直到你慢慢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他已经出现类似记忆片段的幻觉了，周海逸想。
“我需要一个锚点。” 金晓蓉环住了狗的脖子，“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需要一个东西作为参照，让我能够分得清楚现实。”
周海逸：“……也许你可以找心理医生。”
“我找过。” 金晓蓉看他，“一开始我的父母以为我是压力大，我去过医院，也吃过药，还看过很多心理医生。”
“一开始我以为那些仅仅是幻觉，是不存在的东西。”她把脑袋压在狗的背上，“也许只是我神经病变导致的结果。”
“我也希望是我神经病变。” 金晓蓉侧过头。
周海逸：“你父母被杀的那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金晓蓉脸色苍白，“原本是亲戚上门，大家坐在一起聊天……紧接着他们就发狂了，所有人都死了。”
“所有人？”周海逸注意到她的形容词。
“所有人。”金晓蓉说，“我很确定，只是……后面有人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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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有人站起来？”
她形容的非常诡异。
“尸体？”金晓蓉换了一个形容词，“他们割了自己的脖子，流了很多血……尸体站起来后就开始找东西。”
周海逸：“什么东西？”
金晓蓉：“我不知道，我当时很害怕，就躲起来了。”
“在出现幻觉之前，你有没有遇到过奇怪人或物？” 周海逸将思绪发散，展开到灵异方向。
“……有。”金晓蓉眨了眨眼，“我不太能确定那是不是也是幻觉，幻觉持续的时间有点久，算得上是我的第一个幻觉。”
她说一句就要稍稍停顿几秒，似乎正在思考。
“应该是半个月前？”她说得不太肯定，“我放学回家，那一天一时兴起就换了条路线，想从绿化带里的小树林里穿，那片树林很小，一眼就可以看到头……我走了几步，就发现出雾了，等我感觉不对后，再转过头，马路不见了。”
说到这里，金晓蓉表现的非常不安。
“我往回跑，跑了好久，树林就像没有尽头一样……直到我看到了一块石头。”
周海逸：“什么样的石头？”
“就是普通的石头。” 金晓蓉皱眉，她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圆，大概比划出石头的大小，“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和正常的石头没有太大的区别。”
周海逸：“你有碰它吗？”
“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去碰突然出现的东西？” 金晓蓉反问他。
“我观察了很久……又不敢碰它，只能拉近距离看看，等到凑近去看的时候，我才发现……它好像……是活的。”
周海逸：“……能否形容一番？”
金晓蓉又笑了一下，“你倒是不害怕。”
“怕，面对未知都会害怕，但是恐惧并不能解决问题。” 周海逸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没有放下手里的菜刀。
金晓蓉看着他的脸，视线往下垂，落在他的手上。
“石头的光泽我从未见过，感觉像是某种金属，被包裹在半透明的薄膜里，然后在动，你看过胚胎发育的相关纪录片吗？胚胎刚发育出人形时，是半透明的还可以看到血管和心脏，和那个就很像。”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说完之后却又呈现出一种茫然的神态。
周海逸在脑中构想了很久，都无法构想出那个画面，没有见过，也就无法幻想。
“里面跳动的东西是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无法形容。”
“你……是不是记忆出现问题了？” 周海逸注意到她说话的方式和神情都有些奇怪。
“等你到了我这个阶段你就知道了。” 金晓蓉只是笑，“现在我说了，估计你也信不了多少。”
事实上，周海逸已经信了一半。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金晓蓉张开嘴，眉头皱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我那一天被人跟踪了？……后来来了两个人。”
周海逸意识到她的记忆可能真的出现了问题，“哪两个人？”
“……勒-索我的人。” 金晓蓉摇了摇脑袋，忽然瞪大了眼睛，“我为什么要换条路回家？”
周海逸早就注意到她在描述这个‘故事’时的逻辑有些奇怪，但听到这里大概也能勾勒出整个‘故事’的脉络。
周海逸：“因为那段时间你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勒索，所以你想换条路回家，从而躲开他们。”
她停住了，瞪大的眼注视着他，慢慢的泛红，整具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
“我忘记了……我怎么会忘记了？”
“冷静，冷静！” 周海逸抬起没有抓菜刀的那只手，压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抚。
她身体剧烈的抖动，就像是某种疾病发作，软斜着从狗的身上滑落，坐在了地上。
“……我忘记了。”
周海逸看着对方这一副精神不太正常的模样，忽然有了种兔死狐悲之感。
她情绪的失控只持续了一阵，也许这种反复无常的表现才是她精神的常态，她平静下来后，又恢复成刚才的状态，继续往下讲述。
“经过刚才，我又确定了一件事，‘它’似乎还能影响我的记忆，有些很重要的细节，我甚至都忘记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和刚才癫狂的表现截然不同。
“所以正确的逻辑是你因为校园勒-索换了条路回家，但是勒-索你的人还是跟了上来。” 周海逸大概把‘故事’顺序总结出来。
“是的……”金晓蓉皱起眉，似乎在思考。
周海逸：“然后呢？”
“因为我的‘逃跑’，那两个人要给我个教训。”提起和‘它’无关的事情，她表现的非常平静，就像是被教训的人不是自己一般，“中间的过程我就不细说了，教训过程种，我进行了反抗，那两个人被我推开，其中一个人不小心碰到了石头。”
周海逸觉得自己就是个复读机，但她总是喜欢在关键的部分停下来。
周海逸：“然后呢？”
“然后他们被吃了。” 金晓蓉说。
周海逸：“吃？”
“字面上的意思。” 金晓蓉做出张嘴吞咽的动作，“石头上裂开了一道缝，不过我觉得那是‘它’的嘴巴，把两个人都吞了进去。”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 金晓蓉说，“整片树林安静的不像话，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一路过来我都没看到虫子……非常的安静。”
“我后来才明白，活着的东西，大概是都被‘它’吃了。”
“吃了人后的石头有没有变化？” 周海逸追问。
“你说外观吗？吃完人就合上‘嘴’算不算？内部的话，我没敢靠得太近，应该变化不大。”
周海逸：“大小也没变化吗？”
金晓蓉想了想，摇头，继续往下说。
“我很害怕，想要逃跑，但是无论往哪个方向，最后都会跑到那个石头前，我累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头里吐出了东西。”
周海逸：“什么东西？”
“先是一只兔子……然后就是一条狗。” 金晓蓉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掰出手指数了起来，“然后就是那两个人……”
“他们被吐出来后，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走……我跟在他们身后，问他们，叫他们，都没有反应。”
金晓蓉：“……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我跟着他们走了一段，奇怪的是，这次没有再转回到石头前，我以为可以出去了，结果却碰到一面墙。” 金晓蓉伸手在空气中摸了摸，“一面空气墙，我才发现，我出不去。”
周海逸心脏猛得一颤。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金晓蓉慢慢抬起了头，“只要变成‘它’的同类，自然就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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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周海逸僵在原地，金晓蓉掀开上-半-身的睡衣，这原本应该是有些颜色、暧昧的场景。
但他看到的却不是人类应有的肌肤，她身上似乎是裂开了很多道细微的伤口，可却又反着光，似乎是很多细小的鳞片组合成，又有白色的昆虫足类的绒毛分布在鳞片交融的边缘。
——哗——啪
周海逸撞到了餐桌，他将菜刀对准了金晓蓉，扭身往大门跑去，但冲出几步后，又生生的停下脚步，转过身。
金晓蓉：“我还以为你会逃跑。”
周海逸有些犹豫，“……你还有人类的意识吗？”
“如果我没有的话，那你就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金晓蓉弯下腰，她曲起手指在瓷砖地面抓了一下，就像是猫抓在沙发上，白色半透明的指甲在瓷砖上戳了一下，‘滋拉’一声，便划拉出几道裂痕。
她眨了眨眼，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眶，黑漆漆的眼眶中像是挤满了无数的黑色圆点。
周海逸知道，那是昆虫的复眼。
金晓蓉：“现在可以坐下来，和我好好谈一谈吗？”
周海逸两手攥着菜刀，坐了下来。
“我其实也不想来找你的。”金晓蓉说，“但是吧，就这么等死，我也不甘心。”
周海逸：“你可以报-警。”
“我试了。” 金晓蓉看他，眼眶通红，语调都扬起，就像是在尖叫般，“然后我家破人亡，自己也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们查出什么了没？”
周海逸哑口无言。
“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它’都这么明目张胆了，面对你们难道会一点手段都没有？” 金晓蓉喃喃道。
余光扫向手机的周海逸顿了顿，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如实上报会有怎样的后果？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到她身上的变异，周海逸觉得‘它’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结合金晓蓉和自己的经历，‘它’又能在一定程度影响人的思维和记忆，似乎还能够操控尸体。
“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周海逸问道。
“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金晓蓉说，“我想反抗。”
“反抗？”
“我精神越来越差。” 她捧着脑袋，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可能也清醒不了多长时间了，原来想着爸妈还在，还有所顾忌……现在，我就想把‘它’宰了，找你是没有办法，原本想着捅出来，捅给你们，专业人士来做也是好的，后来发现，‘它’对人精神有种控制力，我根本无法披露‘它’的存在，努力这么久，似乎还把‘它’传染给了你。”
周海逸下意识的扯开衣服，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你还没到身体的变异期。” 金晓蓉看着他，两只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还有很长的时间，我没有了……”
“……所以你来找我？”
“对不起。”金晓蓉闭上眼，她紧紧环抱着膝盖，身体又开始抖动，“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找你们求救……我也没有想到，‘它’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你，我有时候连身体都控制不了，画画……做梦，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它’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才隐约的明白一点，‘它’的下一个目标……是你。”
“原来是这样。” 周海逸叹了一口气，有些认命，“‘它’传染给别人吗？”
“……应该不会，‘它’只和我提到了你。” 金晓蓉扬起头。
周海逸：“你过来只是和我道歉吗？”
“算是吧……把事情都说清楚，前辈死了，后辈也算是有点经验，死得不要那么快。” 金晓蓉对他干巴巴的笑了笑，说着，她站起身，揪住了狗的后颈。
周海逸：“你要干嘛？”
他把菜刀对准她。
金晓蓉一言未发的揪住狗的后颈往防盗门那边走。
“你要去哪儿？” 周海逸眼见着她打开门，立马跟了上去。
金晓蓉顿了顿，没回话，却是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周海逸大概意会到她的意思，“你要走了？去复仇？”
金晓蓉脚步不停，她牵着湿漉漉的狗，撒着全湿的球鞋，穿着单薄的睡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去。
周海逸目光瞥向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珠子打在窗户上，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雨这么大，明天再走吧。”
她看起来太可怜了，周海逸心想。
金晓蓉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像是要对他笑，却又没能笑出来。
“你这复仇，也得吃饱喝足吧。”他劝道，“等雨停了，明早再走也不迟。”
她似乎是被说动了，呆呆的立在楼梯间，慢慢的眨了下眼，几滴泪珠子从眼里落了下来。
“……谢谢。”
周海逸把主卧室让给了她，自己在次卧随便铺了个床躺下来，被莫名其妙的幻觉折腾了这么些天，搞清楚了前因后果，也不知道到底鬼魅作祟，还是不可名状的克苏鲁一类。
他原本还想着把事情告诉涛哥和杨昌远，但是这玩意还会传染，又不知道传播途径，眼看着是警局不能去，医院也不能去了。
再有就是，不忍心。
说是被传染有她一份责任在里面，但看到人家小姑娘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时还强撑着过来预警，周海逸心情非常的复杂。
得亏他父母双亡，要不遇到眼下这种情况指不定还不能这么潇洒。
可为什么是我？周海逸想不通，还有些怨愤，他都孤家寡人，工作不顺，同事关系更是一塌糊涂，现在还遇到了这事……怎么倒霉的事情全顶他头上了？
周海逸从床上坐了起来。
——啪
听到声音时，一股火就从他心里冒了出来，又是幻觉？
“妈了个巴子的，没完没了是吧？”
他冲出卧室，看到厕所里透出丝光亮，埋头从厨房里摸了把水果刀，菜刀不知道丢哪去了，只能用水果刀代替。
他一把拉开厕所的门，抬起手举起手里的刀。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金晓蓉手里捏着那把他找不到的菜刀，血液喷射状以她为圆心喷开，而她满手是血，就像是在菜场里给鱼刮鳞一样，把胸前那些变异的皮肤，一片又一片的片了下来。
“……你在干嘛？”那画面太有冲击性，以至于周海逸很久才开口，说话的声线都在微微发颤。
“啊……”金晓蓉吐出嘴里团成团的毛巾，那上面晕开的全是血，“这样应该能够缓解我变异的速度……应该吧……”
周海逸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来帮我吧。” 金晓蓉对着他勉强扯动下嘴角，“说不定你以后能用得上……”
周海逸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态走进了厕所，又是怎样的心情接过她递来的菜刀。
“……你不疼吗？”
那些被片下的碎肉混杂在血液里，汇聚成一条一条的血线从她身-下流淌，流入地下排水道。
“……啊？”金晓蓉哼了一声，随后深吸了口气，紧紧咬住了牙关，额顶上蹦出几根青筋，“把……毛巾给我……”
于是所有的痛呼和嚎叫全都变成了呜呜呜的哼叫以及那些从脸上淌下的泪水。
可这些被片下的‘鳞片’就像是永远刮不干净一般，从血肉模糊的组织中蠕动着冒出尖，重新的长了出来。
她呜呜呜的哼了很久，到最后，连周海逸都再也下不了手，她紧闭着双眼，身体痉挛着又渐渐平息下来，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周海逸扯下她嘴里的毛巾，那流血的嘴唇上下翕动着发出含糊不清的气音，几串泪珠从眼角滚落。
“……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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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周海逸呆了很久，回过神来后，他打开莲蓬头，将血迹都冲干净，期间金晓蓉一直闭着眼，等把她身上的血迹冲掉后，胸口又变回原本的样子，鳞片间隙的绒毛左右晃动，那些血液和肉块似乎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把金晓蓉抱了起来，等路过厕所门口挂在墙上的镜子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眶通红。
“呜——”
黑狗呜咽着夹着尾巴蜷缩进她的怀里。
周海逸坐在卧室的床头，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很久，非常久。
他心脏冒火，整个人就如同烧开水却又被扣紧盖子，闷了一肚子水蒸气的水壶。
当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外直射进来的时候，金晓蓉睁开了眼，她看到床头坐着一道人影，弯曲的由两条手臂支撑的脊背缓缓直了起来。
“那个球在哪儿？”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和你一起去。”
金晓蓉没有回话，她眼神飘忽，看了他几秒又飞速移开，看上去有些犹豫。
“我没什么牵挂。” 周海逸说，“早死晚死都一样……我们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的力量大吧。”
周海逸把家里能带上的刀具全都打包好，又叫了个外卖买了些干粮，金晓蓉在一旁帮忙，只是做了会儿事，就莫名其妙的停在那里发呆，好像是短了路般，等到他叫人才会啊啊几声回过神。
见此场景，他也清楚，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多久？” 周海逸问她。
金晓蓉摇摇头，身体坐直，“撑个几天没问题。”
周海逸把行李转移到车上，“你被石头同化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
“我当时在雾里被困了很久，情绪控制不住，到最后心存死了一了百了的心思碰了的石头。” 金晓蓉一边说一边回想，“后来被吸进去后，脑袋里面都是黑的，就和睡着了一样，等清醒过来后，才发现我已经到家了，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说到末尾，她垂下眼，摸了摸胸口，怏怏的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
周海逸启动车，让金晓蓉把地址报给他。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周海逸在离开之前把金晓蓉说得前因后果都写下来用烟灰缸压在客厅的餐桌上，这一去八成回不来，总得留个后手。
“你怕吗？” 周海逸问道。
金晓蓉被他问得有些茫然，呆了会儿才慢吞吞的回答，“你要说一周前，肯定是怕的……现在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是生是死，浑浑噩噩的……连害怕都感受不到了。”
她说得平静，语调起伏都没有，周海逸听着也感到些心酸，忍不住的伸手捋了下她的脑袋。
金晓蓉被他摸得一顿，呆呆的侧头看他。
周海逸被她看得尴尬，生硬的吐出一句，“……没事了，别怕。”
金晓蓉看着他，那目光直白，都不带眨上一眨，看得本就尴尬的周海逸愈发不自在。
“你是个好人。”
猝不及防被发了好人卡的周海逸一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怎么又我是好人了？”
“你还是回去吧。” 金晓蓉说。
“都这个关头了我还回去？” 周海逸直视着面前的挡风玻璃，“说不准我们这是在拯救世界，多风光。”
他开了个玩笑，想着缓和下气氛，可是金晓蓉并没有笑，变异不仅仅带来了身体的变化，连同情感也仿佛一并带走，她睁着一双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周海逸：“我说真的，我想去。”
金晓蓉慢慢的转过头，车内再度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嗡嗡’声响，过了一会儿。
金晓蓉：“你为什么被调职？”
“我记得我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事情吧？” 周海逸惊讶。
“你以为我是怎么画出你的画吗？‘它’好像在你身上安了摄像头，虽然不是每一天都会看到，但有时候我的幻觉和你相关。” 金晓蓉解释道。
“嘶——”周海逸倒抽一口冷气，打了个哆嗦，“那我洗澡你也看了？”
金晓蓉：“……”
“开玩笑，开玩笑。” 周海逸冲她笑，“年纪轻轻的，别总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开心一点，我们也不算是去送死。”
他努力说得轻松一点，想让对方能够稍微开心一点。
真的太可怜了，他心想。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情绪终于有了些起伏。
“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 周海逸其实不想把自己私人的事情说出来，但内心怜悯之意作怪，两个人又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也就自然而然的开了话头，“我杀了人，你怕不怕？”
“杀人？”金晓蓉看来他一眼，“你做不出来吧？”
“嘿。”周海逸一边踩油门，一边用余光看她，“什么叫我做不出来？好吧，当时算是我昏了头，别人挑了几句我就没控制住。”
他说得含糊，不是很想细说当时的事情。
“办案的时候做的？”金晓蓉问他。
“算是吧。”周海逸说，“案子挺大的，死了不少人，我跟了一路，原本以为是个中年变态，结果……嗬，14岁都不到。”
【周警官，您把我抓回去了又怎么样？有人信吗？我掉几滴泪，控诉下家庭不幸，反正大家都信这个，顶天了也就是关个几年放出来……说不准，牢都不用坐……】
地下室的中央，黄色的吊灯晃来晃去，肉嘟嘟的男孩子脸蛋笼罩在灯束下，笑着露出两边的虎牙。
【您能把我怎么样？】
——嘟
车喇叭的响声唤回了他的神智，周海逸发现车前已经空了一大块，他车后的车辆不知道什么时候排成了长队。
金晓蓉：“……又出现幻觉了吗？”
周海逸踩下了油门。
“嗯……出现了以前的记忆。”
“接下来就是记忆与幻觉混淆，然后是记忆缺失。” 金晓蓉皱起眉，“你有没有忘记的事情？”
“忘记的事情？” 周海逸仔细想了想，“我不太清楚。”
“是吗……”她看起来有些遗憾，紧接着，她面色忽变，“方向盘往左打。”
“左打？”周海逸扫了眼定位，又看向主路旁黄泥的小路，犹豫了几秒便打着方向盘往左侧开去。
车身往黄泥小路转向，往前开了一小段。
金晓蓉：“‘它’来了。”
蒸腾的雾气扑面而来，迅速淹没了四周。
圆形的黑影隐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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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周海逸踩下刹车，把车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往后看去，他记得他开进岔道后并没有开出很远，然而背后却看不到原有的主干道，白雾弥漫。
他把手机拿了起来，定好的定位和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很远。
周海逸：“那个‘它’是会动的吗？”
金晓蓉坐在副驾驶座上，她两只手抓住了安全带，看上去有些不安，“……我也是刚才才知道‘它’会动。”
“动的范围很大啊。” 周海逸说，“再加上传播途径不明的‘感染’……我当时真应该拼着暴毙也要给上级通个信的。”
“我估摸着暴毙是小，像我这种无形之中再传染一个指不定会有。” 金晓蓉打破了他的幻想，“在我家出事之前，我很多次想要打电话，有时候电话都拨了出去，但每一次，无一例外，我都忘记我说了什么，我一度因为报假警被学校通报批评……也许是警告，也许是威胁，我后来出现的幻觉看到了你……”
金晓蓉抚摸着压在身上的安全带。
“只有和你聊天的时候，才能谈及‘它’的存在，不会损失记忆……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它’的一部分转移到你的身上。”
金晓蓉：“对不起。”
“只要在这里解决问题就行了。” 周海逸打断了她后来道歉的话语，“你又不是故意的，要怪只能怪这个怪物。”
他不想把时间花在道歉迁怒，或者懊恼自己的霉运上。
“有什么注意事项吗？”他问道，“比如不能碰的东西这种。”
“不能碰的东西只有‘它’。” 金晓蓉说，“但眼下这个情况，是必须要碰的。”
“为什么只有你保留了神智？” 周海逸问道，“通过你的描述，进入‘它’里面的人，几乎都没有了自我意识，但你却还能反抗？”
金晓蓉：“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对于‘它’的了解不多，也许在完全被同化之前，还有一段时间的清醒期，也许我的清醒是‘它’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的一部分？” 周海逸喃喃自语。
金晓蓉问道，“那可能就是最糟糕的情况，在我的经历中，我以为‘它’的同化需要接触，就像我之前和你说得那样，需要人碰到‘它’，被吞进去后精神和身体才会出现异变，但在你身上似乎出现了变化……我要再确定一次，你曾经真的没有见过‘它’，碰过‘它’吗？”
周海逸细细的回想，“在我的记忆中是没有的。”
“我情愿你碰过。” 金晓蓉望着白雾中闪现的黑影，“‘它’现在已经可以不通过触碰同化了啊。”
“或许这就是我会被留存神智的原因。”她说，“总得需要一个正常人……把东西传播出去。”
周海逸沉默了。
“只是一个猜测，可能情况没那么可怕。”
他干巴巴的自我安慰道。
“也有可能更糟糕。” 金晓蓉面无表情的补了一刀，“我可不觉得‘它’对我们抱有多大的善意。”
“被同化后的人一般会干什么？” 周海逸问她，“会吃人吗？”
金晓蓉：“我不知道，我全家除了我都被他们杀了，吃人……我没看见，不好说。”
猜测思考再多也没用，虽说当时打定注意，准备和‘它’大战一场，实在不行就来个同归于尽，可真到眼前，却发现情绪这种东西根本无法控制。
他还是感到了恐惧、不甘，坐在车上和她聊了很久，迟迟不下车。
金晓蓉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情绪，她什么没说，面部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也没表现出来什么，解开身上的安全带，领着后座的黑狗下了车。
周海逸跟着熄火下车。
金晓蓉牵着狗往前走，她走得很快，白雾浓重的仿若化作实质，即便是有人进入，也没能搅动分毫，只落后了几步，她身影便变得恍惚起来，周海逸加快脚步跟上去。
——咔嚓
周海逸扭头，那声音很奇怪，像是某种金属磨蹭会发出的声响，他对这种声响还有印象，一个月前，他还发出过这种声音，在拉开枪后的保险时。
记忆从脑海的深处浮现，他烦躁的甩了甩头，等到再转回注意力时，金晓蓉不见了。
熟悉的套路，似乎每个恐怖片里，恐怖剧情即将发生时，总会出现些征兆，随后落单的某个人便会成为重点恐吓对象。
他停了下来。
“金晓蓉？你听得到吗？”
他不敢叫得太大声，雾蒙蒙的坏境中，所有的景物都变得影影绰绰，再为寻常的物什也因此包裹上恐怖的色彩。
没有人回答，周遭非常的安静。
他原地转了个身，面对未知时，总是觉得看不见的背后凉飕飕的。
但他背后什么都没有。
周海逸忽然能够理解金晓蓉最后孤注一掷扑向‘它’的绝望，可那隐藏在白雾中的黑影忽隐忽现，眼看着距离不远，走了这么长一段，还是没能走到跟前。
‘它’到底是什么？
这样的问题在他脑中出现过太多次，想来想去得不到答案，他迈出了脚，望着黑影的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小声的呼唤金晓蓉的名字。
也就走神了几秒，人和狗跑得影子都没了。
他有点担心，担心金晓蓉的身体状况，担心她精神还扛不扛得住，想了很多，他努力让自己脑海里充满各种思想，控制着不让那些记忆继续上浮。
身体和大脑仿佛分成了两部分，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可脑中却不停的闪过很多画面。
周海逸停下脚步，望着眼前愈发厚重的白雾。
这些白雾好像是能够影响思想的，他心想。
圆形的黑影在雾中晃动，仿佛近在眼前，他伸出手，想要拨开那些白雾，白雾被他拨弄得搅动翻滚，忽地向两侧散开，犹如退潮般，裸-露出其包裹的景象。
一块椭圆的，像是鸡蛋般的石头出现在他的面前。
‘它’矗立在水泥的地面上，立在一间低矮的地下室中。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场景令他倒吸一口气，周海逸转身往后看去，整间地下室被白雾包围在其中，形成泾渭分明的两道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泥泞的小道，进入了这件突兀的地下室中。
这是幻觉。
就像是金晓蓉所说的那样，‘它’出现在他的记忆之中，由虚幻走向了现实。
【您能把我怎么样？】
悉悉索索的低语响起，血腥的恶臭涌入他的鼻腔，把他重新拉回到那个夜晚。
银白的石头上裂出了道裂缝，红色的组织从裂缝中透出，蠕动着上下起伏，就如同是张开的一张嘴，细碎的低语犹如波纹般荡开，不停的重复着。
【您能把我怎么样？】
【您能把我怎么样？】
【您能把我怎么样？】
“闭嘴！”
他吼叫道，从腰侧掏出把刀，循着记忆中的动作，在刀柄后拨弄着一拉，那刀在他手中融化，变成一把黑色的枪。
——咔嚓
他拉开了保险，冲了过去。
石头上的那张嘴忽地长大，将他整个人吞了下去。
“绕了这么一大圈，你也不嫌麻烦。”白雾翻滚，一条黑色的狗从中钻了出来，它张开嘴，朝向一侧的女人，“还专门弄了个身份。”
金晓蓉站在石头的一侧，光滑的石壁上一阵波动，顶起了一个尖尖，紧接着，周海逸的脸凸了出来，他整个人镶嵌在石头上，脑后连接着几条红色的粗壮‘血管’，身体不自觉的颤动。
“这样比较保险，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她曲起食指，轻轻的在他的额头上敲了敲。
——吭吭
“放我进去。”
※※※※※※※※※※※※※※※※※※※※
女主是个坏蛋（高亮！！！
不要对她有太大的期待。
十一
“这是第几个了？” 杨昌远熟练的脱下沾着血的手套。
周海逸余光从门口往内瞥去，扫到只惨白的脚后便收回视线，转向窗户，窗户外立着一栋正在建设的高楼，红色的长幅挂在半中腰——华庭天城五期。
“你在看什么？” 杨昌远凑过来，循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想买房了？”
周海逸摇头，也许是昨晚熬夜的缘故，现在脑子很晕，想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抓不住关键。
“还是女高中生？” 周海逸强打起精神，“第五个了吧？”
“同一个小区里，五个。” 杨昌远叹了口气，“我都能想象明天网上会怎么说了……华庭天城连环杀人案……受害者大多是女高中生……”
一连死了这么多人，又全在一个小区，舆论兴起，谣言满天飞，局里压力特别大，周海逸和同事们连轴熬了几个通宵，可硬是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也是出了奇，满大街的摄像头，小区里最近加装了好几个……怎么就愣是拍不到个人影？” 杨昌远顶着两个圆圆的黑眼圈，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燎泡，“难不成还有超能力不成？”
周海逸本来就烦躁，被他说得更加心烦意乱，扯了口罩手套就往外走，一口气走到电梯间，坐电梯到一楼找了个花坛坐下来，从怀里掏出烟盒叼出根烟。
最近忙昏了头，打火机也没灌油，‘噌噌噌’的拨了好几圈打火轮，噗呲冒出的火星连烟头都燎不黑，周海逸越发火大，捏着打火机就往地上一砸。
——啪
不远处的一道人影也跟着一抖，周海逸气火消了小半，注意到有人正盯着他。
那人年纪不大，上半身套着白色短袖，胸口黑色xx学校的logo正朝着这边，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怯生生的望过来，在他看过去后又立马扭过头。
巧了，和刚才躺在屋里的尸体一样，还是同个学校的女高中生。
周海逸觉得奇怪，站起身想走过去问问，刚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叫道。
“刘梦！”
楼道里走出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似乎是一对父子，男人牵着小孩慢悠悠的走到女生身边，“你弟等你好久了，怎么不进去？”
被称作刘梦的女生没回话，低着头揉搓自己的手指。
男人牵着的小孩仰着头，伸手就要去牵她，还没等他牵到，刘梦猛得收手往后连退几步，男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刘梦！”
眼看着气氛不对，那小男孩扯了扯男人的手，男人脸色这才好了一点，但还是白了一眼刘梦，呵斥道。
“回家吃饭！”
周海逸坐回花坛，刘梦远远坠在两人身后，进入楼道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扭了回去。
周海逸被她这举动弄得更是奇怪，等到杨昌远找下来，他指了指刘梦进入的那栋楼，把刚才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刘梦？” 杨昌远想了想，“学校走访的时候，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周海逸：“和受害者是朋友？”
“那倒不是。” 杨昌远否认，“她和几个受害者都不是一个班，我听说是她总在学校被欺负，有点出名……”
“现在的孩子。”周海逸感叹道，想起她刚才怯生生又懦弱的模样，“怎么这样。”
“怎么，想打抱不平？” 杨昌远用手肘顶了顶他，“正义感十足啊。”
周海逸没理他，他转念一想，想起这次被杀死的几个女高中生，“你说，会不会是校园暴力引起的打击报复？”
现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法医那边也没从尸体上提出有用的线索，用涛哥的话形容，“就和个透明人一样。”
不过那是夸张说法，周海逸道觉得是凶手用了什么手段，现阶段他们没发现抑或是现有的科技水平检查不出来。
“我和涛哥说一声，到时候上门走访问问。” 杨昌远点头。
有时候破案不光光靠线索，灵光一现的想法或者直觉也能够带来些新的思路，周海逸现在就是直觉的觉得刘梦那一家有些古怪。
涛哥那边同意后，周海逸和杨昌远收拾收拾，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刘梦家。
她家在一楼，屋外用铁栏杆圈了片地当菜园还用隔板隔了几间鸡窝出来，只是窝里没有鸡。
周海逸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很快便被人迎了进去，还是熟人，上次训斥刘梦的那个男人，她的父亲，刘传雄。
他们刻意挑的是周末的晚上，想等着所有人都在家一次性把话问完。
进了门后，那小男孩从屋里探出脑袋，看得他之后甜甜一笑，“你是上次那个哥哥。”
这小男孩肉脸圆嘟嘟，见人也不怯场，十分热情的把自己零食掏出来要分给他们吃。
杨昌远结婚不久，家里正在备孕，看到这种乖巧听话的小孩子就心喜，语调都柔和不少，伸手招呼着男孩坐到身边。
刘传雄跑去拿纸杯打水，周海逸趁机用目光扫了一圈，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其中一间卧室门开了道小缝，露出一只往外窥视的眼，把周海逸都吓了一跳。
“刘梦！”刘传雄大叫一声，“你躲屋里干嘛？出来！”
刘梦慢吞吞的推开门走了出来，她穿着长袖长裤，也不看自己的爸爸或者弟弟，走到周海逸对面的椅子上直挺挺的坐了下来。
——哗啦
也不知道是途中碰到了什么，几粒珠子似的东西从她衣袖里滚了出来，咕噜噜的滚到他的脚下。
整个客厅安静了下来，连同叽叽喳喳和杨昌远说着上学趣事的男孩也闭上了嘴。
周海逸弯下腰，捡起脚边的东西。
这东西不大，就和玻璃珠子那么大，就是材质有些独特，不透明，整个是银白色的，看上去是某种石头。
“小孩子顽皮，东西到处丢！”
刘传雄把杯子往一旁桌上一放，杯中的水面晃动，溅起一大团水渍，喷洒在桌面上，他伸手一勾，便把周海逸手里的石头抓了过去。
“你流血了！” 杨昌远指着他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 刘传雄连连道歉，“我给你找创口贴。”
说着，他转头去翻柜子。
周海逸皱起眉，他低头往自己的手指看去。
拇指的指腹往外渗着血，可伤口却不是那种被划破的细长窄口，而是略微凹陷下去……就像是被人咬了一口。
※※※※※※※※※※※※※※※※※※※※
这部分转折剧情应该都看得懂吧？
谢谢渣男贱女文给爷爬亲亲的地雷。
谢谢尾尾亲亲的地雷。
十二
刘传雄动作很快，撕了个创口贴包在他的手指上。
周海逸觉得奇怪，脑子却是晕乎乎的，也想不通为什么，杨昌远见他手指不流血后，就开始问话。
他先是问刘传雄案发那段时间的作息，坐在他旁边的小男孩则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向了自己的姐姐。
刘梦之和他对视一眼便立马低下头，摆弄起自己的手指。
姐弟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周海逸摇摇头，他发现自己集中不了注意力，就像是没睡醒，晕沉沉的连注意力都很难集中。
他这状态不太对劲，周海逸不停摇头想要摆脱这种状态。
后面的问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以前上学听数学课都没这么困过，离开刘传雄家后，他把笔录本拿出来翻看。
和他不同，杨昌远不太喜欢用电子工具，笔录本上记录了和刘传雄聊天的内容。
刘传雄的回答是表明的没有作案时间，具体的还需要后续调监控调查，而关于女儿被校园暴力的事情上，他表现的异常冷漠。
“读不下去就不要读了。”
这是他的原话。
这家没有女主人，按照刘传雄的说法，是前段时间和男人跑了。
“现在大城市里还有人私奔？” 杨昌远惊叹，“我看他们家条件也不差啊。”
总而言之，还是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周海逸合上笔录本，递回给杨昌远，回头向上看去。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楼上的窗户零零散散的亮起了白光，他望着一楼的哪扇窗户，刘传雄住的那一家。
窗户上映着一张苍白的脸蛋，猝不及防对上，还是吓了一跳。
“吓我一跳！” 杨昌远转过身，他眯眼往上看，“刘梦？她干嘛啊？灯都不开。”
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刘梦往后退了一步，拉上了窗帘。
周海逸磨蹭着拇指上的创口贴，他觉得自己该想些什么，可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他和杨昌远打了个招呼就开车回家，潜意思里觉得奇怪，却硬是找不出奇怪在哪儿，只有一细想脑袋要不是发晕，要不就是空白。
因为状态不佳，他早早的洗漱上床准备睡觉，等躺在床上后，他又睁开眼拿起日历本在今天的日期6月23日上画个圈，大概写下今天的行程。
这是他养成的习惯，有时候工作太忙，会忘掉一些事情，这样方便他记事，结果今天却等到上床后才想起来。
状态有这么差吗？周海逸掏出根体温计夹在腋下等了会儿，确定没有发烧后，重新躺回床上。
——叮铃铃
闹铃准时响起，周海逸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按亮发出响声的手机，瞥了眼上面的时间。
7月5日，6：30
他飞快的将衣服套在身上，把手机带进厕所，洗漱的间隙分神翻阅短信和电话。
就在他刷牙的时候，手机‘叮’的一声，一条新短信弹了出来，他立马点开短信。
【杨昌远:人还跟踪你？】
周海逸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停顿了几秒，回复道。
【是的。】
那边的回复短信很快发了过来。
【要不，你和她说说，总不能把她关起来吧？】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从上次去了刘梦家后，这女生变本加厉的跟踪他，原先还会找地方躲躲，现在躲都不躲了，他只要里华庭天城近一点，转头一定能看到她跟在后面。
可抓到人细问，她又什么都不说，一如既往的跟着。
“说不定人家小姑娘看上你了。” 杨昌远和他开玩笑。
周海逸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于是又堵了几天人，现在刘梦只要一看他转身抓人，立马跑，追追躲躲几天，周海逸也被搞麻木了。
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回复短信。
【说了，不管用。】
【杨昌明:要不这样，你和她爸爸反映反映？】
周海逸想了想，觉得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想着最后再找刘梦见一次，问清楚情况，让她别老跟在他后面。
打定主意后，一下班他和杨昌远说了一声，跑到刘梦高中那边堵人。
刘梦的高中是省重点，通常而已夜自习上到十点，因为最近几宗命案的受害人都是学校学生，学生再晚回家不安全，便取消了夜自习。
周海逸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刘传雄对他女儿不怎么在意，哪怕女儿到了高三这种关键阶段也没有见他接送过，这么久还没出来，显然不是被家里人接走了。
他在校门口又等了段时间，进了校门，这段时间因为调查来回学校和华庭天城，门口保安对他比较熟悉，进学校没有遭到太大的为难。
他先去刘梦的教室看了一眼，学生早就走光，整层楼安安静静的，以往总是喧嚣吵闹的学校忽然安静下来，看着倒有几分渗人。
没找到人，周海逸也不准备多待，他顺着走廊往另一头的楼梯走去，走廊尽头是两间厕所，下午水喝得有点多，这会儿感觉到些许憋胀，想着回家开车还得一个小时，他想先解决生理问题。
“……婊=子！”
周海逸停下了脚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叫，叫声犹如音波般在走廊里回荡。
他看向声响的源头，走廊尽头的女厕所。
“胆子很大啊，你跟那个警察干什么？”
叽里咕噜的呜咽混杂着呼啦啦的水声，一声接着一声的抽泣声不断传来。
“干什么？”周海逸大吼道，冲进了女厕所。
厕所里十分热闹，本就不大的空间，挤了六个女生，其中一个脑袋还被踩在地上。
周海逸抽出腰上的电棍，“把脚挪开。”
原本气势汹汹的女生，像是被惊扰的母鸡，啊啊的叫了几声贴在一起，想要挤着偷跑，却都被周海逸推了回去。
“年纪轻轻，好的不学，搞什么？”他望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影，“全他妈给我蹲下。”
一番鸡飞狗跳，周海逸手机里还存着几个学校老师的电话，也不管是不是对口那几个女生，全都打了个遍，把人叫来。
他想着校园暴力性质十分恶劣，又干脆报了警。
“我错了，警察叔叔。”
“对不起，警察哥哥……不要叫老师……”
“呜……我们再也不会了。”
周海逸没管那几个求饶的女生，只看到趴在地上的女生还是不动。
“你没事吧？”他刚才一心想着整治那几个女生，又不敢动地上躺着的人怕加重她的伤势，只给她叫了救护车。
躺在地上的女生侧过脑袋，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侧，只露出一双哭肿了的双眼。
周海逸:“……刘梦？”
*
警局的反应最快，毕竟干这一行，周海逸还是有那么一点特权的。
他没有回警局，而是和刘梦一起坐救护车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问题不大，就是被吓到了，导致一时半会儿动不了。
“你这段时间跟踪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周海逸努力构建措辞，让它们听起来能够更加的柔和，“你是有什么东西在她们手中……照片一类的？”
他听说过校园暴力的事情，针对女生的，大多是拍裸-照威胁，这种往往也是最为奏效的。
刘梦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别管了。”
听到这里，周海逸笑了，以前跟着他，现在出事了又叫他别管。
“什么叫我别管，欺负你的那几个，全抓进去教育了，我还能不管？”
“对不起。”刘梦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说你没用？”周海逸说，“你又没做什么坏事，被坏人欺负了就没用了？”
“可爸爸说的。”刘梦垂下头，“他说那么多人没被欺负，为什么就我被欺负了？”
“嘿！”周海逸气乐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刘梦:“……你干什么？”
“欺负你啊。”周海逸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欺负你吗？”
刘梦:“为什么？”
“因为你好欺负啊。”周海逸说着，又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你看，都不还手。”
刘梦愣住了，似乎是被他这种逻辑给弄懵了，过了一会儿，眼眶通红的看过来。
“那我怎么办？”
“反抗啊。”周海逸说，“打回来。”
说着他伸出手，“来。”
她盯着他伸出的手，目光来回扫动，像是有些犹豫，手抬了起来，对着他的手臂，做出要打的动作。
周海逸没动，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她手掌越来越来高，紧接着……收了回来。
“我不能这样做。”刘梦蹲下身。
周海逸叹了一口气，“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刘梦抿住嘴，目光落在地面上，低声说道，“马上就能结束了。”
周海逸一脸莫名，想着要和她的爸爸好好谈谈这些事情。
结果直到做完口供，把她送出警局，刘梦的父亲都没有出现。
她拒绝了周海逸送她回家的要求。
“很快就会结束了。”她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什么叫很快就能结束了？周海逸百思不得其解，等他细问，刘梦却什么都不说，和他挥挥手，转身出了门。
“挺可怜的。”杨昌远指了指刘梦的背影，“给她家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好不容易接了，人家爹说‘管不了’。”
周海逸没说话，可总有些不放心，心想着明天等上班再上门回访看看。
当夜，他被一通电话吵醒。
杨昌远:“人死了。”
周海逸心里‘咯噔’一声，“谁死了？”
“今天抓进局子里那几个。”杨昌远说，“欺负刘梦那几个。”
周海逸:“……怎么死的。”
杨昌远:“车祸，前脚教育完放出来，后脚就开车跑去酒吧，结果出来撞桥墩，全死了……现在小孩都这样吗？”
他忽然想起了刘梦。
【马上就要结束了。】
十三
校园暴力的主角，齐齐暴毙，再加上刘梦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能不多想都难。
然而马路上全是摄像头，从她们进酒吧再一路开车撞桥墩，简直就是作死典范。
“我记得她们都没成年吧。” 杨昌远盯着调出来的监控，“又是喝酒又是开车的……”
眼下看监控，刘梦那边是没有什么问题，出事的时候她在家里写作业，可周海逸就是觉得奇怪。
杨昌远：“换谁听到有人说那种话，结果第二天和她有仇的人全灭了，都会多想吧。”
“说不定就是个巧合。” 杨昌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经过这件事，刘梦总算是安生下来，没有再跟踪他。
周海逸松口气，把精力全都集中在华庭天城的案子上。
案子依旧没找到突破点，涛哥那边急得开始寻找外援。
“搞不好我们整个重案组都得重组。” 杨昌远抬手往上指了指，“案子已经惊动了上面。”
周海逸端起杯子给自己泡了杯茶，熬夜熬得他两眼发酸，现在只想多来几个帮手，能分担一点是一点。
他把相关的照片整理到一起，准备再看一遍。
“周海逸！来前面一趟！”
他放下手里的照片，转过身，涛哥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向他招手。
“有人给你送锦旗。”
被送锦旗还是头一遭，周海逸迅速在脑子里过了遍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怎么都想不出值得送锦旗的地方。
周海逸：“谁啊？”
“刘梦她爸。”涛哥说道，“你之前从校园暴力里救下那个。”
周海逸可记得刘梦和她爸关系不怎么样，闺女都进局子里，也没见他上门看过，怎么现在反倒是送锦旗上门了？
他被涛哥拉到大厅，就看到刘传雄手里捧着个深红色的锦旗，上写感谢警官，救我女儿。
看到他过来后，这位父亲脸上挂着笑，十分热情的把锦旗塞到他手里，抓着他的手激动的上下摇摆。
“感谢啊，要不是周警官你，梦梦都不知道要受欺负多久。”
眼看对方那么热情，再加上又是人家家事，他也不好多问、多说什么，只能客气的说些客套话，两个人站在一起，合了张影。
周海逸非常不适应这样的场合，被推耸着照相，握手，收锦旗。
刘传雄：“感谢送到了，我也不打扰各位工作……”
涛哥伸手一推，示意周海逸跟上去把人送到门口。
他亦步亦趋的跟到门口，其他人没跟上来。
刘传雄：“我家梦梦就是害羞，受了欺负也不说，要不是您帮忙，我都不知道事情这么严重……一个锦旗哪够啊，我有时间请周警官吃个饭？”
周海逸立马拒绝：“都是职责所在，吃饭就免了吧。”
“那可不行，我出门前，梦梦就要我一定请你吃饭，我也不搞那些虚的，您就来我家吃饭，也不算麻烦。”
周海逸还是拒绝。
刘传雄哽咽起来，眼角都是细纹的中年男人红了眼，“我说实话吧周警官，梦梦经过这件事受到的刺激挺大的，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我之前工作忙很多地方都疏忽了……她难得有个要求……”
不是很熟的人这样请求，其实挺尴尬的，他不太理解对方非要他上门吃饭的想法，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周海逸也不好继续回绝，他想了想，也想问问刘梦说那句话的意思。
周海逸：“……好吧。”
一听到他答应，刘传雄急切道。
“你看什么时间好？你今晚有事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你看怎么样？”
这么急？周海逸感到惊异。
“是不是太急了？” 刘传雄干笑着搓搓手，“时间你定，你定。”
周海逸有点后悔刚才的决定，“……今天也行。”
“那我先回去准备。” 刘传雄直接定下，边说边转身往外跑，“地址你知道吧，一定要来啊。”
他盯着周海逸，再一次强调道。
“一定要来！”
“这人挺逗的。” 杨昌远走上前，“非要你去吃饭，却不定具体时间。”
“他们一家人都挺奇怪的。” 周海逸说。
“还去吃饭吗？” 杨昌远问他。
周海逸：“去，我就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嘴上是这么说，周海逸还是留了个心眼，让杨昌远晚上给他打电话，要是他那边没接电话，就报警找人上门。
也不是说他神经过-敏，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下班后，周海逸顺着上次的地址开车过去。
刚进小区，刘传雄一家站在楼底等待，主动引导，让他把车停进他们家的私人车库。
热情到令他感到万分不自在。
当一个人对你无比热情甚至是讨好的时候，往往都是有所图。
他们想要干什么？周海逸思考着自己能够给他们带来的价值。
“我煲了汤，这种天气和冬瓜汤清火。”刘传雄拉开车门，语气动作熟络的像是和他认识了很久。
他感觉到了背后发毛，本来不是什么恐怖的场景，可就是让他浑身不舒服。
刘传雄转身，伸手在防盗门上敲了敲，发出‘吭吭’的声响， “进来吧。”
【——吭吭】
【让我进去。】
周遭的环境在一瞬间扭曲，防盗门和人影全都被扭成一条一条的颜色曲线，混成一团。
刘传雄：“周警官？”
周海逸回过神，小男孩拉开了防盗门，对着他笑。
“家里的门铃坏了。” 刘传雄笑着和他解释敲门的动作。
*
金晓蓉：“哎呀……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猩红的肉须抖动，像是章鱼触手般，从周海逸的额头脱开，又摇摆着吸附到他的后脑。
“你当看他记忆是看视频？还拨动进度条啊？”黑色的大狗蜷缩着盘在她的脚边。
“我还想二倍速加速……无聊的记忆太多了，我可不想看他破案的过程。” 金晓蓉翻了一个白眼，曲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叩击。
——吭吭
“继续吧。”
十四
“周警官是要喝茶还是喝饮料？” 刘传雄将他迎进屋内。
“白开水就行。” 周海逸坐上沙发。
等他进来后，刘传雄反手关上门，从饮水机旁掏出个纸杯，打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周海逸身体紧绷，从进来开始，他精神便高度集中，等到刘传雄转身进入厨房后，他拿出手机和杨昌远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
话又说回来，周海逸放下手里的手机。
说是感谢他才请他上门吃饭，而他帮助的对象刘梦却并没有出现。
“警察叔叔。”小男孩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他面前，他怀里还抱着个鞋盒子，见他看过来，掀开鞋盒子的翻盖送到他面前。
鞋盒子里叠着一层绿色的叶子，或大或小的叶子翻卷挤成一团，白色的长条肉虫在其中穿梭。
周海逸：“蚕？”
养蚕在他小时候也流行过一段时间，用张白纸四角一折就是个纸盒，佩上一把桑蚕叶，再买上几条肥嘟嘟的蚕宝宝……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流行这个。
鞋盒子里的蚕宝宝身形饱满，黑色的圆嘴在叶子上飞快的啃出一个圆缺，显然是养得还不错。
“你蚕宝宝养的很好啊。”他象征性的夸赞几句，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厨房，厨房门没关上，隐约的还能看到刘传雄的背影。
“结茧了，你看。”小男孩将盒子中的桑叶推到一侧，将下面被桑叶掩盖的蚕茧拨弄出来，指给他看。
周海逸敷衍的嗯嗯应和。
“你姐姐呢？”他摸了摸鞋盒中的蚕茧，状似不经意的询问，“怎么没看到她出来？”
“她身体不舒服，躺床上呢。”小男孩盯着蚕茧笑，“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她就会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周海逸问他，成年人那里能问出的东西有限，可小孩子就不一样了。
“刘哲。”
“多大了呀？”他继续询问。
“今年刚满十三岁。” 刘哲戳了下蚕茧，将桑叶整理好，铺开避开了几个蚕茧。
周海逸：“你和姐姐一起玩吗？”
“玩不拢。” 刘哲摇头，“她也不喜欢和我玩，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性格孤僻，这种类型确实容易成为校园暴力的目标，周海逸思考着，在脑内构想着如何委婉的询问刘梦在学校里的情况。
“要破茧了！” 刘哲惊喜的叫起来。
白色的蚕茧晃动，中间鼓起了团鼓包。
小孩子做事情很多都是三分热度，周海逸小时候也一样，蚕宝宝在他手里没有养到最后的，基本是养了几天就丢给大人，以至于他没有看到过结茧破茧。
周海逸有了些兴趣。
蚕茧晃左右轻微的晃动，不停的有小鼓包顶起，周海逸只盯了一会儿，就失去兴趣，破茧是个体力活，眼见蚕茧晃动了这么久，也没能破开。
他开始转移视线，盯蚕茧几秒就滚动眼珠扫向厨房，也不知道刘传雄在厨房里捣鼓什么，这么久都不出来。
“破了！”刘哲大叫。
白茧上崩裂出道裂缝，毛茸茸的虫足从裂缝中探出探进。
“哲哲，过来帮忙！”厨房里的刘传雄叫道。
刘哲恋恋不舍的把鞋盒放在茶几上，一步三回头的往厨房走去。
周海逸换了个方向，从沙发的左侧换到右侧，摆弄着鞋盒也转了半圈，装作看鞋盒，实则余光投向厨房。
一大一小挤在灶台前，刘传雄侧头和刘哲小声说了几句，刘哲跑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拿了几个西红柿递过去。
客厅距离厨房不远，但是厨房里的汤罐在灶台上被烹煮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刘传雄声音略微小一点，周海逸这边便什么都听不到。
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家庭成员互帮互助，并没有什么出格或者奇怪的地方，不过刘梦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这个家庭每看一次都会觉得奇怪，周海逸想。
他看向卧室，其中一间卧室的门是开着，另外一扇门则是关上的，刘梦应该就是在这一间。
周海逸又看了眼厨房，刘哲站在汤罐旁看着，刘传雄在砧板上切菜。
他把鞋盒推到一边，走向那扇闭上的房门，在别人家随意推门不是一件很礼貌的事情，他停了下来，侧过头静静的听了一会儿。
房门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想了想，抬手在房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门后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周海逸犹豫起来，刘家两父子背对着客厅，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要为直觉性的怀疑去做不礼貌的行为吗？周海逸有些纠结。
就在这时，他耳后一痒，就像是微风吹过，又像是有毛茸茸的东西扫过。
他身体下意识的一弹侧过身，灰白色的蛾子从他眼前飞过。
破茧了吗？
仿佛是某种电影的慢镜头，四周的环境都被挂上模糊的滤镜，唯有其中的飞蛾格外清晰，它扑扇了一下翅膀，白色的细粉炸开从翅膀上飘落，随着它的扇动拖出了一条线。
它直直的往前飞去。
——咔嚓
闭合的房门滑开，露出了道细窄的缝，飞蛾钻进了缝隙，他的视线跟着一同钻入，只看到一盏黄色的台灯端放在书桌上，那是整间房间唯一的光源。
黄色的光柱刺破黑暗，堪堪照亮眼前一块狭小的地板。
被照亮的地板上，是一块黑色的正方形的‘黑洞’。
那并不是‘黑洞’，而是通往地下室的开口。
华庭天城这边的房子还有地下室吗？周海逸被‘黑洞’完全的吸引住视线。
灰白色的飞蛾晃晃悠悠的，飞向了地下室的开口，沉了下去。
“你在看什么？”
他眼前忽的伸来条白皙的手臂，勾住房门的把手便把房门合上。
周海逸直愣愣的盯着房门，视线仿佛是钉在上面一般，许久都没能拔回来。
——啪
有人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
周海逸吸了口气，转过头。
刘梦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在确定他回神后，皱起了眉头。
“吃饭啦，周警官。”
刘传雄指挥着刘哲，两个人往餐桌上端盘子 。
注视着他们再跑进厨房，刘梦踮起脚凑过来，小声说道。
“吃完饭后马上回家……以后也不要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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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周警官，吃饭啊。”刘传雄催促道，他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自己的女儿，对刘梦的出现没有任何的反应。
刘梦和他拉开距离，走到餐桌前，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下。
周海逸坐在她的旁边，刘传雄端着碗给他添了一碗饭，又捏着筷子给他碗里夹了块鱼。
“哲哲最喜欢吃红烧鱼，你尝尝味道。”
周海逸笑着说了声谢谢，目光却不时的瞟向旁边，刘传雄将肉菜都推到他的面前，叽叽喳喳的向他表达着感谢，而作为应该感谢的正主，刘梦半垂下头，安静的拨弄碗里的米饭，配合着从盘子里夹出来的鱼，放进嘴里。
周海逸几乎没听进刘传雄说的话，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刘梦的身上，房间里的地下室开口，以及她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就像是某种恐怖片的套路，无数未知的事物，勾着他的好奇心，让他迫切的想要深入下去。
“吃点水果。”刘传雄把饭后残渣，碗筷全都收拾进厨房，随后端着个果盘送过来。
刘梦安安静静的吃饭，安安静静的把自己的碗筷送进厨房，期间她路过了刘传雄路过了刘哲，两者自然的错开，如同路上偶尔交汇的陌生路人，连基本的目光交流都没有，错身而过。
这是正常父女亲人应有的相处模式吗？
周海逸目光落在那扇闭合的房门上。
“你该回去了。”刘梦坐在他身侧，沙发略微凹陷，带动着他微微侧过身。
也不等他回答，刘梦对着厨房叫了一声。
“爸！周警官要回家，我送他！”
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刘传雄从厨房里探出上半身，连同收拾书包从里拿出作业本的刘哲一起，齐齐的看向他。
“再玩一会儿吧，周警官。”
“不了，他明天早上要早起上班。”刘梦代他回答道。
刘传雄的目光终于落在他女儿的身上，乌沉沉的眼珠子一转也不转，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过了很久，他点了点头。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刘梦绷紧的肩膀略微往下，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走吧，周警官。”
她手掌按在周海逸的肩膀上，以一种近乎不礼貌的行为推耸着他往大门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小声说，“有什么话出去说。”
周海逸将满腔的疑问压了回去。
她推着周海逸走出房子，一路走到外面的大马路上，才松开手。
“你怎么来我家？”
“你不知道？”周海逸有些意外，“你父亲说是你要感谢我，请我上门吃饭。”
刘梦:“……别人邀请你，你就上门吃饭，这么自来熟？”
周海逸:“…………”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你怀疑我。”刘梦慢悠悠的说道，“我的家庭，还有那几个车祸死掉的贱人，组合在一起，怎么都觉得很古怪吧？”
周海逸没有接着她这句话往下说，而是问了一句。
“房间里的地下室里有什么？”
刘梦沉默了，她眉头的皮肤叠成一团，隆起了三叠褶皱。
“地下室里放着我弟弟养的虫子。”
“什么虫子要放在地下室？”周海逸不信。
刘梦想了想，“……很大的那种，你不会想看到的。”
周海逸:“你要是不想说，不用编这种很假的假话。”
刘梦摇摇头，继续往小区外走，“开车过来的？”
周海逸点头。
刘梦:“那我把你送到地下停车场，以后不管我爸说什么，你都不要来，就算要来也多跟几个人。”
周海逸皱眉，“原因？”
“原因很复杂。”刘梦走在前面，“我爸不是个好人，我弟也不是，我们全家都不是……你不一样，你是个好人。”
“说话留一半，是想让我晚上睡不着吗？”周海逸追问，“……地下室有尸体？”
刘梦停下脚步，转过头，她停在一盏路灯下，上半截脸映出昏黄的颜色，下巴却隐在黑暗中。
“没有，要是不信，你们那边可以出个搜查令去搜……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们不怕被查。”刘梦毫不掩饰的向他展示自己身上的嫌疑。
周海逸:“那些案子……华庭天城里面死掉的女高中生……和你们有关吗？”
刘梦笑了，她晃着脑袋，慢悠悠的靠近。
周海逸没有后退，他只是右手按在腰侧，自从命案频发，以防万一，涛哥让他们这些外勤人员全都配上了枪。
刘梦停了下来，在距离他只有两步的距离上。
“当然有关啊。”她用食指圈起一串发丝，拧着转了一圈。
周海逸脊背绷紧，他拨开枪套的贴扣，手指勾上枪柄。
“她们校园暴力我，我是受害者啊。”刘梦说。
周海逸一顿，绷紧的身体略微放松。
“你可以向老师求助，也可以向警察求助……”他原本想说向家长求助，想起刘传雄对她的态度，周海逸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我做了。”刘梦打断他的话，“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去找了老师。”
“后来请了家长。”刘梦说，“老套路了，各打五十大板，先批评她们欺负人不对，再说我要性格开朗一点，不要那么不合群。”
周海逸:“就这样？”
“就这样，无痛关痒的小惩罚而已。”刘梦松开拧着发丝的手指，“欺负我的人……太多了。”
刘梦:“暴力，一开始只是试探的语言攻击，后来就是小打小闹……因为不过分，我也就想着忍忍就过了，就算告诉爸爸，他八成也不会管我。”
“既然知道人家会得寸进尺，你怎么就一开始不会把她们都打回去？”刘梦忽然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学某个人说话。
“我打回去了。”
她停了下来，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保持着皱眉的动作。
可周海逸却感受到她的痛苦。
“家里赔了很多钱。”刘梦呼了一口气，“他们说……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啊。”
周海逸忽然意识到，那些对于他来说，一两句话似乎就能解决的问题，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挣脱不得的泥沼。
“你可以找我。”周海逸对她说，“这种问题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开个后门……”
“你真的是个大好人，不过不用了。”刘梦笑，“问题已经解决，她们已经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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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周海逸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你们到底……”
“就是你想得那样。”刘梦表现的十分不耐烦，“良言劝不了找死的鬼，我已经告诉你了，不要再来我家，也不要和我家任何人有任何接触，你可以回家了。”
她伸直手，对着周海逸比划出请的动作。
周海逸:“你们……”
“走吧，周警官，你想听我说难听的话赶你走吗？”刘梦加重了语气。
*
“所以她承认了？”杨昌远靠在椅背上，后脑向后仰，“真的假的？别是中二少女胡诌乱扯。”
“我不知道。”周海逸说，“就是感觉，明明觉得和她有点关系，可就是……”
杨昌远:“没有证据。”
“干我们这行的，很多时候都会有感觉。”杨昌远说得很慢，“小周你刚入职不久，可能对这种感觉不是很熟悉。”
周海逸:“你想说是我的错觉？”
“不。”杨昌远摇头，“在我从业生涯中，你知道我的感觉，到最后成真的比率有多大？”
周海逸:“五成？”
“八成。”
“你为了验证感觉，竟然还跑到人家家里。”杨昌远感叹，“年轻人就是鲁莽。”
周海逸:“我要不要偷偷去地下室里看看？”
杨昌远:“……你在作死。”
“可以申请搜查令。”杨昌远建议道，“安全可靠。”
“刘梦和我说过，他们不怕搜查，更何况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去申请搜查令。”周海逸摇头，“而且我觉得，地下室里应该不是尸体一类的东西……刘传雄有意无意的靠近我，或许是因为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你知道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杨昌远反问他。
“不知道，只是一种猜测。”周海逸苦恼道，“现在连刘传雄他们一家和华庭天城的案子有什么关联都搞不清楚。”
“我再给你提个建议。”杨昌远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刘梦不是和你说了吗？让你不要和她家再有牵扯，那你就不要管了。”
周海逸:“可是……”
“你说得再多只是猜测，或者说是你的感觉。”杨昌远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
“关于地下室的事情我会告诉涛哥，看能不能采取折中的办法。”杨昌远看他，“别做傻事。”
周海逸肩膀耸拉下来，“我从校园暴力切入，查查当时和刘梦有关系的人员。”
“这个可以有。”杨昌业拍拍他的肩膀，“我说真的，查案就好好查，别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带偏，开始胡思乱想……你怎么就笃定刘梦家一定有问题？就因为她几句话。”
周海逸精神一震，恍惚间也意识到了不对。
从刘梦在警察局表现异常，再到被邀请上门吃饭，这中间节奏好像太快了点？
简直就和鬼迷心窍了一般，他笃定的认为刘梦一家有问题，又在刘传雄邀请下，还自以‘英勇就义’的跑到他家，甚至还觉得自己可能会出事。
这个逻辑环乍看说得过去，仔细一想，总觉得怪怪的。
就像是某一刻突然被降智了。
“你最近几天有点奇怪。”杨昌远含糊的和他说，“我觉得你最好冷静下来想想。”
周海逸坐在椅子上放空大脑，开始回忆这几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忽然意识到……太刻意了。
无论是刘梦还是刘传雄的表现都太刻意了，仿佛是某部粗制滥造的电影，在剧情转折时，人物以生硬的表现来推动剧情。
“地下室还要说吗？”杨昌远慢悠悠的在电脑上打出一排字。
周海逸犹豫片刻，摇摇头。
“你还顺着我思维往下说，搞得我真以为我能凭感觉破案了。”
“看你那倔样。”杨昌远对他直翻白眼，“要直接和你说让你别瞎想，你八成要和我干，搞不好回头就翻刘梦她家窗户，进她家地下室。”
周海逸……他还真有这种想法。
杨昌远看了他一眼，“小周啊……”
——哗
——砰
周海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是从办公室外传来。
“你们什么意思？”
“特殊事件管理局？这个单位我没听过。”
涛哥的嗓音嘹亮，情绪激动下，说话就像是吼，隔着条走廊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海逸和杨昌远对视一眼，虽说加班熬夜搞得人欲生欲死、昏昏欲睡，可一听到工作以外的事情，他立马清醒过来。
“看？”杨昌远张开嘴，给了他个嘴型。
周海逸连连点头，两人从办公室钻出去，好家伙，走廊里挤了不少人，眼看着都是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看热闹的。
涛哥办公室房门虚掩，从窗户里透出几道人影。
“张涛。”办公室里传来一道女声，似乎是压下了怒气，那语调听着还有些尖锐，“上级通知已经下来，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也得干。”
涛哥:“你给我说怎么干，你们跑过来就是要尸体解剖，我和你说了，酒驾不是刑事案件，局里暂扣尸体只是因为这几个死者和华庭天城的案子有点关系……她们父母不同意，尸体不能动。”
“这就是你们的问题。”女声顿了顿，“尸体可以不切，但你总得让我看一眼吧？”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涛哥:“……行，只能看。”
“什么来头啊，这么厉害。”杨昌远小声嘀咕。
窗户后的人影攒动，半掩的房门被拉开，从中走出几个人，涛哥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女两男。
那三人穿着一身黑衣，款式有些特别，看着就像是影视剧里大佬出场的派头。
而中间的女人走路微跛，手里还提着个黑箱子。
周海逸目光下移，转移到她手里的箱子上，散开的余光瞥到箱子旁的小腿，停顿下来。
那是一具假肢，从膝盖开始，包裹着一块球形的固定支架，而下则是曲状包裹着一层金属外壳，周海逸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造型的假肢。
她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穿着短裤，将假肢部位全部暴露出来。
从警务大厅再到法医部需要经过走廊，看热闹的群体像是退潮般迅速退到办公室里，而因为办公室是最顶头的周海逸慢了一步，撞到杨昌远的后背。
“看什么，不上班？”涛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周海逸下意识扭头，猝不及防的和那个女人对上视线。
她长得不怎么好看，嘴唇一边像是缺了一小块，上下的唇瓣张开无法合上。
“等等。”她颠了颠手中的箱子，指向周海逸，“你和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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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他也要一起？为什么？”涛哥问道。
女人手掌压在箱子上拍了怕，“里面的东西告诉我的。”
她说得神神叨叨的，一时间，周海逸和涛哥对视一眼。
涛哥张张嘴，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话。
“得了，别磨磨蹭蹭，快带我去看尸体。”女人不耐烦催促道，“我才不要加班。”
涛哥没说话，递给周海逸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
领导没发话，周海逸自然不会拒绝，乖乖的跟了上去。
他是一头雾水，可除了涛哥全是陌生人，也不好去问，只能憋着走一步看一步。
法医部不远，当初建设的时候，据说是本着就近原则，贴着警务楼，方便两边人员来往。
周海逸刚入职时，心理作祟，就总是觉得能闻到臭味。
周海逸原以为新来的三人是一伙的，但看着那女的一跛一跛的，下楼梯还踢到脚，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也就涛哥伸手扶了把，另外两个男人像是没看到一样，和她隔着几步的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
他就算和部门同事关系不好，也不至于这样。
这可就耐人寻味了，周海逸想。
“箱子给我拿吧。”涛哥似乎是看不过眼，让这一个残疾的女士提东西。
“不。”她却不领情，侧过身，躲开她伸来的手，“谢谢。”
碰了个软钉子的涛哥十分干脆的收回手，接下来一路都是一言未发。
周海逸加快脚步，走到涛哥身后，被夹在几个陌生人中间非常尴尬，还是紧跟着熟人好。
女人看了他一眼，目光立马转回手里的箱子上。
一路没有人说话，直到走到法医部，涛哥和负责人说了几句，表明来意，随即被带到另一个房间换了身衣服，戴口罩和手套。
尸体被单独放在冰柜里，电子设备以及一些无关物品都是不被允许带进去的，但是那个女人态度十分强硬。
“箱子一定得带进去，里面有我的工具。”
涛哥顿了顿，拒绝道，“不行，停尸间哪能带东西进去？”
女人只是说，“我有文件。”
“你有文件就能乱来？到时候破坏了尸体还不是得我们背锅。”涛哥态度强硬，说着他话音一转，“什么事情都不说清楚，也不告诉我你们过来干什么？我怎么配合你？”
女人呐呐发出几声气音，半天都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知不知道和你们关系也不大。”她身后的一个男人出声，“你要是不想配合，我们就换一个配合我们的人。”
他竖起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涛哥表情变了，他静静的瞪了他们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拉开冰柜的门。
“等会儿我也要在现场。”
这一次，没人拒绝他的要求。
尸体放在冰柜里，活人当然不能在冰柜里久待，涛哥让人腾出间解剖室，那两个当旁观者的男人终于出手，一人两具尸体，把尸体从冰柜里拖出来。
周海逸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尸体拖出来后，她并没有马上靠近，而是走向解剖室的角落，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拨出了一个号码。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乔丹妮打卡，自我审查。”
说着，她闭眼深吸几口气，小声说了一大段话，到最后结尾才大声道。
“神智清晰，无寄生状况。”
她这番举动让周海逸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也因此直到了她的名字，乔丹妮。
在她‘自我汇报’完后，另外两个男人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乔丹妮打完电话后走了回来，另外两个男人在她靠近后迅速推开，站在房间的两个角上。
四具尸体一字排开被瘫放在四具担架上，因为车祸死亡其中两具都没有基本的人形，唯一一具看得出形状的，两条小腿都是往外折的，看着就像是个三角。
乔丹妮顺着尸体，一具接着一具的看过去，停在最完整的那具前将箱子提了起来。
箱子严丝合缝的连条缝隙都没有，她把箱子转了一圈，手掌在四个角都各拍了一下。
——咔
箱子弹开，就像他曾经看过女同事的化妆箱一样，银色的铁架子从里面升起来。
站在两个角落里的男人呼吸不自觉的加重，粗重到周海逸都能听到。
铁架子的顶端镶嵌着一块灰色的……石头？
周海逸不知道自己这样形容对不对，只是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点轮廓，初步看，就和水里的灰色鹅卵石差不多，眼前这个更大一点也更长一点。
乔丹妮把石头拿出来，换了个角度看，这石头一周凹凸不平，顶头还有块缺口，更是有一大块黑色污块遍布整个石头。
要他形容，应该是从某块大石头上被敲下来的，然后被放在火上烤了一圈，黑色的污块好像是某种焦糊的物质。
乔丹妮拿着石头，闭眼呼吸。
“神智清晰。”
她又低声说了一大段话，这才睁眼靠近尸体。
她抬着捏有石头的手，先是按上尸体的小腿，再是大腿，沿着由下至上的‘路线’，石头在她手心里滚动着往上移动。
那场景就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乔丹妮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闭眼呼吸，重复叙述自己神智清晰的操作。
石头滚动着，路过尸体的胸口，脖颈……渐渐转移到灰白的脸上。
这张脸，周海逸还有些印象，当时在厕所里踩刘梦脑袋的女生就是她。
没想到再次见面，就是这幅灰白脸部肿胀的模样。
石头滚到脸部时，乔丹妮没有用手掌按压，而是换上食指，也许是她不想和尸体有所接触，石头压在尸体的鼻梁上，一路滚下，灰白的皮肤也被石头的滚动带动着微微起伏，所剩无几的睫毛颤动……猛的睁开了眼。
“艹！”涛哥也被吓了一跳。
人在死后眼部会变得浑浊，那双眼褪去了所有的颜色，连眼瞳都变成了蒙着白灰的灰褐色。
乔丹妮停下手里的动作，可睫毛颤动的频率并没有停止，像是在做眨眼的动作。
——噗呲
也许是幻听，也许是大脑结合画面自主配上的声音。
眼瞳裂开了一道缝，一只灰白色的蛾子从其中钻了出来。
涛哥:“……什么东西？”
乔丹妮收起石头，她非常的平静，仿佛是对眼前的景象见怪不怪。
乔丹妮:“现在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吗？”
涛哥没有马上答应她的要求，盯着担架上的尸体，问道。
“你先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是人吗？”
乔丹妮摇摇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外星生物入侵的故事？”
※※※※※※※※※※※※※※※※※※※※
我觉得这种入侵事情上面，除了主角以外的人全部没发现不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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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外星生物入侵？”涛哥看向尸体，“刚才跑出来的蛾子是外星生物？”
“我现在不能确定。”乔丹妮没有把话说得很满，“不过有一点关系是真的。”
“你们……这个管理局就是研究外星生物的？”涛哥顺着她给的思路往下延伸，“要我说，比起外星生物入侵，我觉得更像是某种生物变异。”
“这么说也对，不过引起变异的情况有很多。”乔丹妮把手中的石头放回到箱子，“我只是初步判断变异的源头罢了。”
“那为什么找上我？”周海逸听了很久，忍不住插入他们的话题，“……和我有关？”
“显而易见。”乔丹妮没有否认，“在回答你们问题之前，我们这边需要对你们做个检查。”
乔丹妮把手里的手机转了个面，将屏幕的方向对向他们。
“上级要求，请各位配合。”
语气虽是委婉，动作却是不容置疑，她调出白底红字的通知书后，就让另外两人堵了房门口。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接下来请配合我的检查。”
乔丹妮看着他们。
“先把衣服脱了，脱干净，什么都不要留下。”
周海逸愣住了，他眨眨眼，望着乔安妮。
“……在你面前？”
“不然呢。”乔丹妮双手插胸，她笑了一下，有些畸形的嘴唇上被扯出一道白色的疤痕，上半嘴唇直接变成了波浪形，“你要是不自在，我可以帮你脱。”
她态度非常坚决，周海逸侧头看向涛哥，眼见着他裤子都脱了，也就不再纠结了。
“外星生物入侵，通常而言会采取直接侵略或者间接侵略的方式。”乔丹妮向他们走进，手里握着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抓起来的石头。
她说得煞有介事，要不是经历过那些无法用科学形容的场面，以及上级下来的调令，周海逸都以为自己进了某个传=销组织。
“直接侵略就是引发战争，你们在一些影视剧里应该看过，各种外星战舰突破大气层落下……”乔安妮说，“但是间接侵略比较麻烦，更隐蔽，破坏程度更大……就像癌症一样，等发现的时候，大多已经是晚期了。”
“现在你做的事情就是排除间接侵略吗？”周海逸问她。
“是的。”乔安妮拍了下掌，对他做出鼓掌的动作，“通常而言，间接侵略会采取寄生的方式，而这种，在身体上都会有些许变化。”
她绕着周海逸转了半圈，站在了他的身后。
“比如，双腿会变异，变得弯曲，多一根手指，身上会布满鳞片……”
周海逸:“它们不能控制吗？把身体的异变藏起来。”
乔安妮:“当然可以，它们并不比我们愚蠢。”
“嘶……”周海逸倒抽一口气，他感到腰部被某个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用工具去确认了。”乔安妮收回手，她手心里攥着那块石头，“你似乎被它给标记了。”
周海逸里面转身，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
他还记得蛾子从尸体里‘破茧而出’的景象，身体表皮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你慌什么？”乔丹妮按住他的肩膀。
“你不是说我被标记了吗？”周海逸觉得自己全身不得劲，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在感觉眼睛忽然有点痒。
“标记又不代表寄生了。”乔安妮一手抓住他的肩膀，捏着石头在他身上狠戳了几下。
被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异性几乎贴脸的靠近，就算是因为标记的问题而有些慌乱，周海逸仍旧是感到了几分不自在。
热腾腾的呼吸不停的往身上扑，石头尖戳在身上又是针扎似的刺痛，再加上周身凉嗖嗖的。
“我没有被寄生？”周海逸问她。
“我不知道。”乔丹妮后退，“就算是寄生，从总部那边的实验来看，它危害性不高……现阶段而言。”
她晃了晃手，把手中的石头展示给他看。
“这个就是外星生物？”，听到危害性不高后，周海逸算是放下心，也有心思仔细打量她手里的石头，“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你不能碰。”乔丹妮捧着石头，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近距离看，他看到焦黑的表皮下隐隐透出红色，像是被皮肤包裹的肌肉，只是被撕碎了，只剩下了这一块。
“真的是生物啊。”周海逸从未见过这种石头与肉质结合的产物，原先还有些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两位！”涛哥咳嗽一声，“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乔安妮收回手，十分敷衍的用石头在他身上戳了几下，两根手指都捏着石头的尾端，力求不要碰到对方的身体。
涛哥:“区别对待啊你。”
经过这么一打岔，彼此间气氛都缓和不少，奇怪的是，石头戳在他身上，他会有痛感，戳在涛哥身上。
涛哥:“没什么感觉。”
“你是怎么判断出我和它有关系的？”周海逸指她手里的石头。
乔丹妮:“做我们这行，时间久了，经验。”
“经验？”周海逸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我们星球经历过不止一次的外星入侵？”
乔丹妮一顿，“你很会抓重点啊……我们星球经历过外星入侵。”
“那这次。”周海逸看着那块石头，琢磨着她那句话的意思，“这只是一整块石头的一部分吧？”
“你真的很敏锐。”乔丹妮忍不住对他又笑了笑，“我都想给上面递推荐书，推荐你进入我们部门了……算了 ，你不会喜欢的。”
周海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注意到，乔丹妮有意无意的在回避这个话题。
“好吧好吧。”她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我打个比方，你家因为没安防盗网，被入室抢劫过一次，你会怎么做？”
周海逸:“安防盗网，每晚记得关锁窗户。”
“我们的星球，蓝星。”乔安妮点头，“曾经经历过一次外星生物入侵，损失非常惨重……在后期，自然而然的，就会采取一些措施。”
周海逸:“建立特殊事件管理局？”
乔安妮笑起来，她的笑容总是面目狰狞的，“这只是一部分，那一次外星生物入侵是通过陨石坠落的方式，所以上面对待靠近蓝星的陨石都格外小心。”
她将石头焦黑的一面朝向周海逸。
“每一次，只要陨石进入蓝星的引力圈，他们都会将它击碎。”
周海逸:“蓝星经历过的入侵有几次。”
乔安妮:“一次。”
“我们也许不再有那种运气，能够再次击退外来生物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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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是地球，但是地球还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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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推个好基友的文章，我家红红的。
《宿管阿姨不好当[abo]》
abo的女b文，超级棒!!!推荐大家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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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她说得风轻云淡，可周海逸却为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感到胆颤心惊。
“你说上面会击碎外来的陨石。” 周海逸看着石头的碎块，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可你为什么又要带碎块出来？”
“刑事侦察的人都是这么会抓重点、线索的吗？”乔安妮感叹道，“虽然我们国家的科技能够进入宇宙，但也仅仅止步于最近的行星，像是击落陨石这件事上……成功了，也失败了。”
她用手指抚摸磨蹭着石块的边缘，“我不是相关专业的人，只听说过一些事情，当时坠落的陨石非常大，在进入大气层时，发射了两枚导弹，也许是这种攻击能力比较适合在蓝星大气层内发挥……陨石被击中后裂开了，大部分的碎片在进入大气层后就摩擦气化掉，唯独中间有一大块，掉了下来。”
周海逸：“你们找到那一块了吗？”
乔安妮深吸一口气，“没有。”
“这种东西掉下来动静会很大啊，为什么会找不到？” 周海逸问。
“因为掉进了海里。”乔安妮说，“是公海，中间还涉及很多与其他国家交涉……等到进入那片海域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国家比我国早到达……要知道，这种外星来客，除了会带来危险，也可能带来外星科技。”
周海逸暗骂一声。
“你们找到碎片，有进行过研究吗？”
“当然有。”乔安妮坐了下来，两只手揉动着自己的假肢，“在获得碎片后，研究一直都在进行，可惜的是，什么都研究不出来……可能是外星生物的身体构造和蓝星生物截然不同，有蓝星没有的元素，也有可能是科技程度远超蓝星，破译不了。”
周海逸：“那东西到底是外星生物？还是外星飞船？”
“现阶段的调查倾向于是外星生物躯体，或许就是导弹击中外星飞船，里面的驾驶员掉了出来？”乔安妮的手按在假肢上，她目光发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我更情愿是某个倒霉路过蓝星结果被击落的大型外星生物……也不希望它是某种异形态的武器战舰。”
“无法确定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所以才让你们出来调查？” 周海逸已经大概得知整件事情的脉络。
“差不多就是你想得那样，掉下来没有气化的碎片还是挺多的，有部分被居民捡到过，截至到目前，这次的外星‘客人’比较友好，除了散发些辐射，会导致尸体上面长蛾子，倒没有太大的危害性。”
周海逸：“外星生物还分有无危害性？”
“那当然啊，说不定宇宙就是某些高科技外星生物的车道，人家不小心开进郊区，结果倒霉被人一枪崩了……也总会有这种可能性吧。”
“但我觉得你挺警惕的。” 周海逸指着石头，“连石头都不让我们碰。”
“以防万一嘛，怎么也是外来的，就算经过无害化处理，也不能万无一失。”乔安妮站起身，“体谅体谅。”
“我不可以，你自己却可以。” 周海逸望向她的假肢，“你是上一次外星入侵的受害者吗？”
乔安妮停下动作，本就合不拢的嘴唇抿住，上眼皮撩起，“你问题挺多啊。”
“没有办法，外星入侵的问题不仅仅只是你们的事情，假如事情发展到最后，很可能会变成我们所有人的事情。”
乔安妮被他说得怔住，她往前走了几步，两只手攥紧，一双眼正反射着头顶吊灯的光线，看上去闪闪发亮的。
“……所有人的事情。”
“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是上一次的入侵的受害者，不光光是我，我老家整个城镇全都是的。”或许是提到了伤心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分外的艰难，只是开了个头，就眼眶发红，声音干涩的几乎说不下去。
“那一次也是陨石，天文台说是一百年难见一次的流星雨……满天空的白点带着尾巴从天空上飞过，真的很好看……然后有一颗，落了下来。”
“我们当时都不觉得害怕，流星掉下来了，多稀罕的事情，要是拍视频放在网上，说不定就火了，最好从流星上面搞点东西下来，拿出去也能卖一大笔钱。”她非常激动，双眼通红的比划，“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掉下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去了，我要准备上大学，家里没钱，我就想着撬点东西下来，换点钱。”说到这里，她大吼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整个人呈现出癫狂的状态，“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那样？我真的没有想到……”
——嘀嘀嘀
她手腕上发出一阵响声，红光闪烁。
“乔安妮！注意你的精神状况。”站在房间角落的男人提醒道。
乔安妮立马抬头，她跪在地上，整个人蜷缩着趴在地上，小声的说着话，她像是在念什么，语速极快，而随着她的说话，手腕上的闪光逐渐平息。
周海逸看到她手腕上戴着黑色的手环，有点像手表，但比手表细很多。
“对不起。”乔安妮平静下来，“那些事情我不能和你继续说下去，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提到伤心事情绪激动很正常。” 周海逸安抚道，“该道歉的是我，逼你自揭伤疤……我还有一个问题，和第一次入侵没关，你情绪不能激动吗？”
“是规定。”乔安妮回答，“像我们这种被寄生过的人，不清楚心智被影响的程度，只能控制情绪的起伏。”
像是知道他的下一个问题，乔安妮自顾自的回答。
“我被寄生过。”
她拔下左腿上的假肢，和正常残疾确实肢体的人不一样，大腿的横切面上是黑色的，裸露的缺口上遍布着黑色的小圆洞，就像曾经有什么东西钻进过一般。
*
金晓蓉拂过眼前的‘石头’，周海逸镶嵌在其中，身体随着红色的触手晃动。
拨开了包裹在外的石质外壳，石头的内部却是布满经络血管的肉质结构，金晓蓉抬起头，那些血管并不是完整的，时不时就会出现一块焦黑的缺口，那是被高温灼烧特有伤口。
“你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黑狗站在她的身后，张开嘴，狗脸上展露出笑来，“和乔安妮感同身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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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看到的冲击力远远大于听到，周海逸并未经历过乔安妮所说的事情，对于外星入侵上，总是隔着一层薄纱，影影绰绰，再多的痛苦与挣扎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几句话的描述，共情会有，却不会有多少实感。
可等到看到她断肢上的伤疤后，他才终于完全戳破了那层薄纱，触碰到了真实。
周海逸:“整个城镇都是这样吗？”
“整个。”乔安妮把假肢安回去，“无一幸免。”
“你们现在……”
“我们现在不少人加入管理局。”她敲敲自己的假肢，将弯曲的小腿掰折，扭动转了半圈，“所以说，你不会想要加入管理局的。”
周海逸没由来的感到难过，他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管理局都是这种外星入侵的受害者，即便这个部门听名字感觉像是某个神秘组织，从事的内容看上去也非常的了不起。
但从跟着她的两个男人表现看……
周海逸:“跟你一起来的人也是管理局吗？我看他们外形挺正常的。”
“他们是正常人。”乔安妮说，“我们这种人，总得有人监视。”
“为什么？”周海逸无法理解，他盯着乔安妮缺失的小腿，又瞟向她歪曲的嘴唇，“你们不是受害者吗？”
“你知道寄生的涵义吗？”乔安妮问他。
“窃取母体营养物质？会损害母体的健康？”他大概描述对寄生这一词的理解。
“说得差不多，你说得是□□上。”乔安妮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思考怎么形容，“但是对我们的寄生，并不仅仅只是限于□□，还有精神层面上……它进入了我的脑子。”
她手腕上的黑带再度闪起了红光，“我感觉大脑和身体脱了节，什么都能看到也能感知到，但却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身体。”
“那次入侵，可怕的不是它们的高科技武器，而是我们自己人对自己人，源源不断的送死。”乔安妮按住手腕上的黑带，整个人跪在地上，“我有时候都在想，我到底还是不是人？”
太沉重了，周海逸转过头。
新世界的大门刚刚打开，猝不及防的了解到那些沉重的过往，他觉得呼吸一口气，都是带着重量，让他心慌又茫然。
“你应该还是人。”周海逸干巴巴的安慰道，话说出口后，又感觉话说得不那么好听。
“得了，别勉强自己。”乔安妮站起身，对着他挥手，“就算我回归正常生活，很多活我也干不了，还不如来管理局算是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周海逸注意到她的形容词。
看来上面对他们的态度并不是非常的包容啊。
“我给你科普了这么多背景知识，现在换我提问。”乔安妮问道，“最近这段时间，你有没有遇到非常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周海逸立马想到刘梦一家。
“我遇到一个家庭，也是和华庭天城的案子有点关系……他们家也有蛾子，不过是家里小孩子养得蚕，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奇怪。”
“具体说说。”乔安妮单手叉腰。
周海逸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我是说你这段时间怎么老不加班。”涛哥嘀咕道。
听完他的讲述后，乔安妮一言未发，思考了一会儿。
“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被标记的吗？或者有看到过类似的石头吗？”
石头？周海逸圈起两根手指，指腹之间相互磨蹭，目光转移到食指上。
“我被咬了一口。”
“你被咬了？！”
周海逸:“……难道不应该这样？”
“从我们收集碎片到现在，除了会在尸体上冒蛾子，大部分时候，石头都是很安静的……”
周海逸:“……所以？”
“如果它伤人的话，危险系数就要重新评估。”乔安妮看着他，“你确定是被石头咬的吗？”
被人这样盯着质问，周海逸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那段时间他精神挺恍惚的。
“……确定？”
“你要是虚报情况，到时候是要追究你责任的。”乔安妮再三和他强调。
周海逸:“你好像很反感……这个……”
“要是你因为数不清的虚假线索几个城市的飞，加班加到凌晨是常态，还被那些报‘假警’的人说长得丑……”
周海逸:“辞职不干。”
“大家都只经历过一次，说实话，对外星入侵不算是特别熟悉，不少线索我们都无法判断真假。”可能是被坑多了，乔安妮喋喋不休的抱怨道，“为什么马桶堵了这种事情都要找我们？”
特殊事件管理局的神秘光环在这一刻，碎得稀巴烂。
“明明也算是政府部门，为什么不给交医保，投保险也不接受，说什么恕不接待外星客人。”她不停的抱怨，“人生艰难。”
剥去外壳，其实她也是个普通人。
“工资怎么样？”周海逸对他们的部门感到些许好奇，他也想缓解缓解眼下沉重的气氛，主动往下说去，“按照你们的工作性质，福利待遇应该挺不错的。”
乔安妮报出一个数字。
好家伙，人一个月工资抵得上他半年工资。
周海逸:“……你们那边还招编外人员吗？”
“不开玩笑了。”乔安妮拍手，“一控制不住就聊偏题，你接着刚才说。”
话题转回来，思绪被打断，周海逸花了几秒重新回忆思考。
“我觉得和刘梦一家相处模式很奇怪，他家邀请我上门，我竟然没犹豫很久就答应了，我同事杨昌远当时也没意识到不对。”周海逸说，“局里再三强调不能收取群众任何好处，可我那时想得是调查案子。”
乔安妮眨眼，“你想表达？”
“我一直觉得不对，但也说不出为什么。”周海逸用食指和拇指，平行掐出一段距离，“我在他家看到你石头颜色的弹珠，你不是说外星生物会寄生吗？会影响人的精神思维……我的不对劲说不定就是被影响了。”
“这点我可以比较肯定的反驳你。”乔安妮摇头，“确实寄生会影响人的精神，但是我当时的情况和你不太一样，而且你也没有被寄生，石头它并不具备寄生的能力。”
周海逸面色凝重，“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实践出真知啊。”乔丹妮轻快的说道，“我们当时研究它的时候，我就把它吞下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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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你把它吞了？”周海逸诧异道，“为什么要吞？”
“你真的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乔安妮在箱子里翻找一阵，掏出个水杯，拧开杯盖，喝了口水，“做实验啊，人体实验不是很正常吗？”
周海逸怔住，在他从业这一年半来，也不是没有见过丧心病狂的案子，从一开始会感到愤怒，再到后来渐渐会感到麻木。
人似乎就是这种适应力强大的生物，他原以为，不再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感到难以适应。
可人的底线似乎总是在不停的降低，降低到没有。
只是他没有想到，乔安妮用无所谓的态度说出这些事情。
“你难过了？”乔安妮歪过脑袋，弯腰看他的脸，“很难接受吗？人体实验这件事。”
“也不是……”周海逸否认，“我知道社会有阴暗面，肯定会发现这些事……就是……有点无法接受。”
“不需要你接受。”乔安妮以一种冷酷的姿态面对他的怜悯，“我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好也罢，坏也罢，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你在可怜我？”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周海逸连忙解释。
“算了吧，你这种摆着一副好可怜，你不该遭受这种待遇靠近我的人太多了。”乔安妮眼球往上转，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像是很反感他的这种态度，“真可怜我，就给我打钱。”
周海逸满腔的酸涩情绪被冲散的干干净净，呆怔的看着她，有点手足无措。
“别发散你多愁善感的思维了。”乔安妮曲起食指，顶压自己的太阳穴，不耐道，“我们继续聊正事，话题都偏离好几次了。”
周海逸明白他应该是戳中对方某个点，他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吞下石头后，人体组织细胞并没有发生变化，石头也没出现生命反应，类似的实验我们做过不少，已经初步判断，它并不具备寄生能力，你说的不成立。”
“接下来怎么做？”周海逸询问她的意见。
“做你之前想做的事情。”乔安妮又喝了口水，“翻刘梦家的地下室。”
“什么时候？”
“现在。”
“等一会儿，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在警局？”涛哥插入他们的对话，“你们在我面前讨论私闯名宅的事情？”
“特殊事件特殊对待嘛～”乔安妮耸肩，“另外这几具也麻烦带去尸检，我有点怀疑……”
她用手指在箱子中的石头上敲了敲。
“这玩意，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你们怎么开门？”涛哥反问道。
“我撬锁啊，这方面我学过。”乔安妮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涛哥:“……你撬锁？”
现实和影视剧不同，乔安妮是豪言壮志，她这幅模样靠近刘梦家的小区就会引起一大波关注，更别提靠近别人家开锁了。
“现在都是电子锁芯防盗门，你怎么开门？”涛哥瞥了她一眼，“我会帮你们申请搜查令。”
明明事情都在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可周海逸仍旧感到了不安。
【刘梦:我们不怕被查。】
周海逸:“被寄生的一定都是非自愿的吗？”
乔安妮:“你又有什么问题？”
“假如，我是说假如……被外星生物寄生的人中有自愿的。”
乔安妮:“ 他们会变成最难对付的敌人。”
搜查令的下来还需要时间，乔安妮自顾自的出解剖室定了个外卖，等外卖期间借间淋浴室洗澡。
涛哥拉着他走到男厕所。
“和她保持点距离。”涛哥站在洗手台前，给手打了个肥皂，“先别慌着说话，听我把话说完。”
“你有考虑走进外星人的世界吗？”涛哥问他。
周海逸想了想，摇头。
“那就行了，克制一下你的好奇心。”涛哥无奈道，“和个提问机一样，问个没完，我还以为你要和人家一起拯救世界？”
周海逸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好奇。”
“我并不希望你或者我们任何人遇到这种涉及外星人的案子。”涛哥拍了怕他的肩膀，“好奇归好奇，但也要有分寸。”
周海逸点点头。
“我没想到世界也有这一天。”涛哥抱怨道，“又是什么外星人，又是什么石头，搞得人完全没实感。”
“宇宙这么大，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乔安妮突然插话到，她洗完澡，用毛巾包裹着脑袋，湿漉漉的手抓着手机，站在男厕所门口。
周海逸:“……”
涛哥:“……”
两人跟在乔安妮身后，看着她屁颠屁颠的跑到警务大厅前台。
涛哥没忍住，“注意下形象，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哦。”乔安妮应道，却抓掉头顶的毛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提着自己点好的外卖，跑回到涛哥的办公室，“我在你办公室吃饭，可以吗？”
周海逸发现她压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搜查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来？我回去还要打游戏。”
她嘴里含着饭，含含糊糊的询问道。
“下班之前，我已经给你加急了。”涛哥不是很想和她说话，说了几句便回了句，“我先去组织人手。”
随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周海逸待着也觉得尴尬，和乔安妮打个招呼也准备回办公室，刚侧过身就被人叫住。
“周海逸是吗？”乔安妮叫出他的名字，她放下手里的筷子 ，“和我出去一趟。”
“现在？”周海逸诧异，“去哪里？”
“别问，和我一起就行。”乔安妮打断他的问话。
“等等……”周海逸拒绝道，但下一秒她都凑了上来，两双眼就这么对上。
他眼前一阵恍惚，涌起了难以抑制的倦意，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耳旁咕咚咕咚的冒着水声，等再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马路边了。
“你……”周海逸问道，他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晃神，应该被被人控制住了精神，“有超能力？”
“超能力算不上，就是被寄生后的后遗症。”乔安妮伸手拦车，“这也是我们被监视的第二个原因。”
说起监视，周海逸：“跟着你的那两个人呢？”
“我把他们甩了，为了这个，我连箱子都没带。”乔安妮拦了几次，好几辆出租车都开到路边堪堪要停下，或许是看到她的腿，立马加大油门又全都开走。
“用打车软件。”她对周海逸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觉得管理局内部有内鬼。”乔安妮被他问得不耐烦，语气急促不少。
周海逸还想细问其中缘由，可那似乎涉及某些内部秘密，乔安妮一副不想回答的模样，还怼了他一句，“你就不能闭上你那张叭叭的嘴吗？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不知道？难怪你不招同事喜欢，会不会看脸色？”
他被说得一怔，尴尬的闭上嘴。
周海逸自知自己性格的问题，一旦好奇心兴起，就喜欢问个没完，要遇事了也是一根筋的往下，说话不好听做事不圆滑。
也许意识到自己说重了，乔安妮放柔了语气。
“可能刚工作不久会这样，但有些事情我希望你别问，不关你的事，知道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周海逸不说话。
“我们接下来去刘梦家，这次行程我没上报，就像试试有没有内鬼。”乔安妮叹了口气，还是慢慢的和他解释道，“我怀疑我们内部有人刻意降低石头的危险等级，你说我被迫害妄想症也好……反正我觉得外星生物大部分都不会那么无害，要不人家大老远过来干什么？”
周海逸不停点头，低头一直没说话。
说了一大段话的乔安妮像是意识到什么，抓了抓自己头发。
“对不起啊……刚才态度不好，这段时间我心情不好，可能有点迁怒。”
周海逸并不是太在意她的态度，他不知道为什么的就是对刘梦家的事以及相关的事情特别好奇，好奇到抓心挠肺，非要弄清楚的地步。
他总是喜欢深想，特别是在发现世界出现外星人后，更爱展开想象的去想。
“你说既然你有控制人精神的能力，是不是存在有扰乱人心智的东西？”周海逸想指石头却被乔安妮一个眼神弄得全憋了回去。
“你真的是什么都想搞清楚啊。”乔安妮似乎是被他问得没脾气了，耐心的解答起来，“首先说明一点，后遗症不是每个人都有，而且在寄生生物被剔除后，能够影响的对象只有同类，效果也大幅度降低。”
周海逸：“同类？”
“等等！”周海逸脑中灵光一闪，“你说同类？寄生你的是第一次入侵，而你现在又说我是同类？你到底和我撒了多少谎？”
“你被寄生了，对不起我刚才撒谎了。”乔安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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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被寄生，那么我碰到的石头显然是第二次入侵的产物，可你是第一次。”周海逸说，“你说的同类，那么第一次和第二次应该是同一物种……但是你又说第二次入侵没有危害？前后逻辑不对。”
乔安妮:“……你为什么这么聪明。”
周海逸:“你到底有多少话是真的？”
乔安妮:“好吧，好吧……第一次入侵和第二次入侵确实有一定联系，我们这些被寄生的人能够感觉到那种气场，局里推断它们可能是同类，但奇怪的是，现阶段这些石头并没有展露很大的攻击性。”
他是觉得乔安妮因为个人谨慎跑出来调查动机并不充足，这恐怕才是真实原因。
“‘同类’的气息让你们感到恐惧了吧。”
周海逸:“你为什么当时不说实话。”
“不想造成恐慌。”乔安妮看着他，“难道你要我说，那个侵略过我们的外星生物马上就要再次席卷而来了吗？”
乔安妮:“我说过，你不要什么搞清楚。”
周海逸:“关于寄生呢？我被寄生的事情你当时为什么也不说？”
“你应该猜到像我们这样被寄生的人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吧？”乔安妮说。
“但也有一定的威胁。”周海逸思考着怎么形容，“比如我被控制精神攻击其他人什么的。”
乔安妮:“你要听实话吗？”
周海逸:“请说。”
乔安妮:“我内心比较复杂，一方面你也是寄生就当我共情不想报上去，把你搞得和我一样没自由，一方面又觉得你是个隐形炸弹。”
她说话时是面无表情，实在看不出她有如此激烈的心理斗争。
周海逸:“所以你的结论是？”
“等到刘梦那边事情调查清楚就把你报上去。”
周海逸:这不就是用完就丢吗？
“别浪费时间了，我两个监督人忽悠不了多长时间。”乔安妮示意他约车。
他车停在警局地下停车场，回去开也不方便，周海逸只能叫车。
刘梦家他去了几次，算是熟门熟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周海逸还想着突然上门，不和家主人说一声，似乎不太礼貌。
乔安妮却说，“人家是不是人还说不定呢。”
她也不管周海逸后来说什么，往刘梦家门前走去。
“不用撬门了。”她伸手一推，刘梦家的大门‘嘎’的一声就被推开。
周海逸:“……这也是后遗症？”
乔安妮:“……不，不是，我也不想我的后遗症是快速开锁。”
“那就是故意喽。”乔安妮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摸了把枪出来。
完全就是有备而来啊，周海逸心想。
门后正对着客厅，从窗户透进的光线圈笼罩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房子南北通透，十分亮堂。
乔安妮:“房子不错。”
她一手捏着枪，将保险拉开，慢悠悠的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没人，又不关门。”
周海逸:“我估计这次是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试试呗。”乔安妮说，“有恃无恐，我倒真的挺好奇他们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你还记得地下室在哪儿吗？”
周海逸手掌伸入裤子口袋，从刚才开始，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嗡’的震个不停，应该是局那边发现了他们的动作。
他在手机的一侧按了一下 ，震动的手机安静下来。
“他们发现了？”乔安妮问道，“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周海逸带着她循着记忆来到了卧室门口，几间卧室的门都是关上的，他试着手搭上把手，轻轻往下按去，‘咔’的一声，门便被打开了。
和光明亮堂的客厅不同，卧室里面黑漆漆的，粗看去看不清有什么。
乔安妮侧过身从他身旁钻了进去，鞋后跟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哗
她一把拉开窗帘，被挡住的窗户终于透出光，将整间卧室照亮。
卧室墙壁上贴着星星月亮的淡蓝色墙纸，书桌和书架靠在一起正对着房门口，上面零散的摆放着高达一类的小玩具。
周海逸曾经看到刘梦从这间房间里出来，还以为是她的房间，但如今看来，更像是她弟弟的房间。
“你看到的地下室入口在哪里？”乔安妮问道。
地面上铺着一层毛绒地毯，这个季节还铺地毯有点奇怪，整体造型也和房间的装修不太搭。
周海逸点头，“我记得在中间。”
乔安妮二话不说，掀开地上的地毯，那面面积不小的地毯被她轻飘飘的掀起，就和捡纸一样，随手丢到一边，带起一大团灰尘雾，抖落她一头。
乔安妮打了个喷嚏。
她这力气不小啊，周海逸想，寄生似乎还会增加力气？
掀开地毯后，下面掩盖的东西出现在他的面前。
棕褐色的地板中央镶嵌着一面金属制的小门。
“还真有地下室。”乔安妮惊叹道。
金属门也不大，上面没有可以搭手的地方，周海逸先是用手在金属门边缘抠了抠，纹丝不动。
最后还是乔安妮不耐烦在门上狠拍了几下，那门‘哐’的一声便弹开了。
乔安妮:“按压式啊。”
上次周海逸只是大概看了几眼，现下靠近后才发现入口是真窄，他还不一定钻的进去。
乔安妮摆弄着手里的枪，那小巧的枪头上亮起一道光点，射出到光线，顿时将入口照亮。
她反手从书桌上抓了管笔，往下面扔去，侧耳听了一会儿，等‘啪啪啪’的响声停止后，又等了一会儿。
乔安妮:“你先还是我先？”
“我吧。”周海逸本着绅士风度，想着自己好歹算一男的，怎么能让个女生打头阵，自高奋勇的按着入口两边，脚往下探。
入口后面是一截楼梯，就是入口太窄，活动起来不方便，他一点一点的挪动双脚，带动着上半身往里钻。
感觉其实挺糟糕的，他能感觉到下面很潮湿，脚踩在楼梯上都有种湿乎乎的触感，更别提看不见，一旦看不见，碰到什么就各外容易乱想。
他脑子控制不住的想，那湿乎乎的会不会是血，入口会不会是外星人嘴的拟态？
结果想着想着，他发现自己被卡住了。
到底是入口太小，人又不是那种平直的柱子，身体总会有起伏，于是他的胸口连接手臂的那一块卡住了。
周海逸:“入口根本就不是修给正常人通过吧？”
“下面情况怎么样？是宽是窄？”乔安妮没有急着把他拉出来。
“下面比较宽。”他两只手撑开，两边夹的他有点难受，“只有入口比较窄。”
“不要动。”她把手从两侧插进来，插进他的身体与入口的间隙，挤得周海逸更加难受。
随即，‘砰’的一声，迸裂的木块碎片飞起，夹在他身侧的挤压感陡然松开。
周海逸低下头，那金属的框架入口被她给掰断拉开了。
周海逸一时没反应过来，脑袋里或许没有存储面对这种场景应有的逻辑应对模式，呆了很久。
“……谢谢。”
乔安妮拨开那些卡在金属断块里的木板碎片，拍了怕他的肩膀。
“继续吧。”
后续就容易了很多，也不知道当时修建这个地下室的人是怎么想的，入口那么小，下面的空间却意外的大。
周海逸接过乔安妮递过来的枪走在最前面，虽说空间比入口大了，可还是窄，下楼梯时他还得略微侧过身体，所幸楼梯不长，几步便走到尽头。
楼梯的尽头是一间房间，从枪头直射出的光线照亮范围有限，只照亮一小块区域，隐隐看得出是块木质地板。
周海逸放慢了脚步，他往前走去，上面的金属门被打破后，无形中和下方区域形成了通风。
他闻到了一股洗衣液的味道。
按照常理说，这种封闭区间绝对不会有这种近乎好闻的味道。
已经被清洗过了，这是周海逸的第一想法。
他大概已经能够猜到最后的结果了。
“让我到前面去。”他身后的乔安妮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进去。
周海逸几步走进房间，洗衣液的味道越发浓烈，黑漆漆的环境中，有淡绿色的荧光斑块亮起，那是开关按钮上的夜光条。
乔安妮从他身旁走过，在黑暗中，她的视觉显然要更好一些。
——啪
灯光亮了起来。
逼仄低矮的地下室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二十三
“都清理干净了啊。”乔安妮感叹。
刘梦也和他说过，周海逸大概猜到这种后果，可人啊，似乎非要撞次南墙，才会后悔，就算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依旧会过来。
“现在怎么办？”周海逸对着她笑一下，“私闯民宅，还弄坏了别人家的门。”
乔安妮没理会他，她闭着眼轻轻的吸了口气，两侧的鼻翼轻微翕动，她正在嗅闻，周海逸也随着她的动作闭眼去闻，只可惜他现在的身体还处于正常人的范畴，吸了好几口气，也没闻出什么特别来。
乔安妮睁开眼睛，她似乎是闻到了什么，皱着眉缓慢的在地下室里走了几圈，最后走向开关，‘啪’的一声，开关被按灭。
在黑暗中，周海逸有些疑惑，但并没有问什么。
他听到‘呼呼’的呼吸省，乔安妮拿过他手里的枪，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他看到从枪头直射出的灯柱变了颜色，由白转紫。
紫色的灯柱在墙壁上扫了一圈，细小的灯柱在照射到墙壁上后猛得散开扩散成一圈紫色的光圈，而在光圈扩散后，墙壁上出现了大片的红色光斑，呈现出喷射状。
有些东西，并不想清洗后就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和石头有没有关系我不肯定。”乔安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杀了人。”
喷射在墙壁上的是血迹，四面墙上，天花板上，地板上，全都有。
周海逸望着墙上的血迹，呆住了。
并不是多么血腥可怖的画面，可从那些残留的血迹上来看，这间地下室里死掉的，恐怕不止一个人。
涛哥带着大部队很快感到，他先是骂骂咧咧的训了一顿周海逸，而后在看到墙上残留的印迹后，也严肃起来。
虽说被清洗过，但仍旧提取到了指纹，也许人的能力总归有限，无论怎样清洗小心，总是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指纹的比对很快就出来了，是刘传雄。
审讯很快被提上议程，事实上，刘传雄当天下班买菜回家，被逮了个正着。
“他什么都不说。”杨昌远说。
地下室的血迹很多，分离出几种不同的dna，受害者身份的调查需要时间，如果能从刘传雄嘴里问出来更好。
杨昌远:“涛哥他们觉得，让你们过来，也许他会说什么。”
周海逸面对刘传雄总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他总觉得阴森森的，他那不怎么灵敏的第六感让他十分不喜欢这个男人，一开始周海逸还以为是气场不合所致，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刘传雄身上的‘气质’。
周海逸走进审讯室，望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吃惊，只是短短一周未见，这个原本还有些中年富态的男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皮肤紧贴在骨骼之上，仿佛是被抽走了什么，只剩下一具皮囊。
不过精神倒是不错，见到他竟然还对他笑。
“你来了。”刘传雄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抖得哗哗直响，他浑不在意的抖脚，往后仰着背，瘫软的靠在椅背上。
周海逸：“地下室里……”
“我的妻子，还有那几个女学生。”刘传雄想也没想的说道，“你们可以进行dna比对了。”
周海逸顿住了，看着他。
刘传雄给他比划出请的动作，“快点啊，华庭天城的案子很快就要结案，你是第一个从凶手口中审讯出线索的人……”
周海逸:“……你想表达什么？”
“案子结了，不应该开心吗？”刘传雄反问他。
一场审讯就这样结了尾，后来周海逸再问问题，刘传雄也是催促他赶快验dna，对于其他的全部不谈。
周海逸只能从审讯室里退出来。
“要不给他做个ct？这也是能够比较直观看出有无寄生的方法。”乔安妮建议道。
其实她是想让刘传雄全家都做一个，但刘梦正在学校上学，刘哲又是个未成年人，自然不能任由乔安妮胡来。
“这么容易吗？”周海逸自言自语道。
乔安妮：“什么容易？”
周海逸经历过不少的审讯，见过多种多样的诡辩和涕泪横流的忏悔，可刘传雄却平静的恍若早就知道结尾般。
“马上要结案了你还不开心？”乔安妮反问他。
“不是……就是觉得结尾的突然。”周海逸记起曾经为了查案，熬夜敖到哭爹喊娘的日子，颇有种不真切的实感。
“就像一本小说，作者写到一半懒得具体描述直接写到结尾？”乔安妮和他打了比喻，“算了吧，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荒诞。”
周海逸：“我觉得还没完。”
“那就把刘梦找过来检查一番，你看怎么样？”乔安妮还没有放弃让刘传雄全家ct的想法。
周海逸有些动心，但眼下先等刘传雄的ct结果出来。
“对了，我还想问你，你平时出来办事，都是这么胡来吗？掰人家门锤别人家窗？”
乔安妮:“我们这个部门稍稍有点特权，涉及外星生物的事情，杀人都可以。”
周海逸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乔安妮:“你要知道，有些人被它们寄生了，可不会好好坐着和你说话的。”
周海逸:“刘传雄和它有关系吗？”
“没有，他没有被寄生。”乔安妮说，“但也有可能以前有，现在没有。”
周海逸:“……说我能听懂的话。”
乔安妮:“意思就是，寄生物从他身体里脱离了。”
周海逸:“我怎么感觉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乔安妮叹气，“见多了，总会有不少经验。”
“……真的是卷土重来吗？”周海逸感到些许忧愁。
“希望不是吧。”提到这个，乔安妮连连叹气，“我的岗位也不足以让我知道更多的情况，但以我个人感觉，不容乐观。”
ct的结果很快出来，刘传雄除了营养不良，他身体就和正常人一致，并未出现异化或者不明物体。
“要不我也做个ct？”周海逸私下和乔安妮商量。
“你做什么ct？”乔安妮问他，“你很想让自己的情况被所有人知道，然后再被孤立吗？……虽然你现在情况和孤立差不多了。”
她说话完全就是往人伤口上戳，刺的周海逸都不由的心生恼火。
“我就是想看看，被寄生是什么样的？”
“你不会想看的。”乔安妮摇头，“再说了，这种石头的寄生机制我们都还没搞清楚，ct不一定照的出来。”
周海逸:“你们不是吞过石头吗？”
“但当时它确实没有寄生我们。”乔安妮说，“也许是同类相排斥？而当时我们从寄生到变异，你知道花了多长时间？”
周海逸:“……一周？”
乔安妮:“两个小时，你的寄生怎么都超过这个时间了。”
周海逸:“…………”
乔安妮:“如果第一次和第二次是同一个种族，是不是说明，它们进化了？”
他背上升腾起一阵寒意，撩起一层鸡皮疙瘩，“你不给上级反应吗？你们专业处理这种问题……”
“是的，我们很专业，比我聪明、有能力的人的人多得多。”乔安妮皱眉，显得心事重重，“我发现的事情，不可能没有其他人发现。”
乔安妮:“可是为什么，从上面对石头的评级一直都是危害性很低？”
周海逸:“所以你觉得有内奸？但你们不都是受害者，在面对外星入侵应该……”
他后面的话逐渐弱了下去。
乔安妮:“发现了吧，不是所有人都是‘同仇敌忾’的，特别是在发现无法再融入正常人类社会后……”
周海逸心神剧动，“无可挽回？”
乔安妮:“无可挽回。”
“你最后也会明白的。”乔安妮说，“我并不想要把你马上报上去……好好享受最后还是正常人类的生活吧。”
周海逸望着她，那种不寒而栗的，令他鸡皮疙瘩直冒的感觉从脊背后升起，乔安妮看着他，直到看他也受不住的转过头，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日头正盛，碧蓝的澄透明亮，白软的云朵飘过，悬于正空的日头忽然落下，就像是被人按下了快进键，天空迅速暗了下来，皎洁的白月从地平线升起，悬浮于正空之上。
周海逸一阵恍惚，他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日月变化。
“休息一会儿。”他肩膀一动，有人拍了他一下。
乔安妮手里捏着一瓶水递给他，“你忙一天了，就算急于寻找答案，也不用这样，刘梦晚自习下了，马上就会过来。”
周海逸：“……什么？”
他隐约觉得不对，“时间有过得这么快吗？”
“啊？”
“你有没有觉得……”周海逸甩了甩脑袋，“我们所处的环境有点奇怪？”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对面安静下来，准确来说，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周海逸抬起头，‘乔安妮’看着他，她脸上带着笑。
“是不是觉得……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周海逸突然感觉到背后发麻，他猛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开玩笑的。”‘乔安妮’挥挥手，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看样子，寄生已经开始影响你的精神了。”
*
“你在干什么？”黑狗站起身，“我已经提醒过你，记忆不能随便调动，中间逻辑变化会让他发现的。”
“我就是试试。”金晓蓉注视着石头中的周海逸，“而且我已经处理好了。”
黑狗：“在记忆中扮演乔安妮开玩笑？”
金晓蓉没有理会它，而是问道:“你把乔安妮的精神体放到哪里去了？”
黑狗像是想到了什么，它再度咧开嘴，对着她慢悠悠的一笑，“你想要？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她驯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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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要考试，再加上文章卡得厉害，我准备停更一个月整理大纲以及复习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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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影响精神是这样？”周海逸一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揉搓一把。
“对啊。”‘乔安妮’走了过来，她眼神闪烁，黑漆漆的眼珠子上浮着一层光，“感觉很不好吧。”
周海逸定定的望着她，他感觉到她身上似乎是起了某种变化。
无法形容也无法言喻，明明容貌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周海逸仍旧是觉得有些诡异。
周海逸:“你……还好吗？”
‘乔安妮’缓慢的眨了几下眼，她眼球上下晃动，视线在他身上巡回一圈，又回望着她的双眼，那种古怪无法形容的气场渐渐消退，又重新回归于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怎么了？”
“没事。”周海逸侧过头，他隐约的感觉到不对，却摸不着头绪。
乔安妮:“刘梦来了。”
周海逸转头看她，乔安妮只看了他一眼，她的注意力都在即将到来的刘梦身上。
没有了，周海逸想，那种变化消失了。
“走吧。”乔安妮催促道，“人在会客室。”
周海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乔安妮转身往前走，头也不回，直到走到走廊尽头转弯打开会客室的门都没有回头看过他。
太奇怪了，他连忙跟上去，一路跟着走进会客室。
而在他踏入会客室的瞬间，他眼前一阵恍惚，四周的景物都扭曲成一团。
周海逸眼皮一张一合，那些繁杂纠结的思绪忽被抽空，脑中一阵空白。
——嗡
周海逸停下脚步。
他……刚才在想什么？
脑子的空白让周海逸有些恍然，但会客室中的刘梦让他迅速将这些抛在脑后，走上前去。
第一眼看到刘梦的时候，周海逸都有些惊讶，她仿佛是被抽走了皮下所有组织，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贴附于骨骼之上。
“案子要结了。”刘梦咧开嘴，“恭喜。”
“那些被杀的女生和你有关系，对吗？” 周海逸顶着她。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刘梦说，“都快结案了，证据也都有，需要我再提供一份口供吗？爸爸这段时间确实和以往的表现不太一样……”
她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大长串话，胸腔上下起伏，只是一段话就让她累得要喘不上气。
“说实话。”乔安妮问道，“刘梦，你有没有遇到过奇形怪状的东西？”
“奇形怪状的东西？”刘梦反问，目光却从乔安妮身上扫过，“……你算不算？”
刘梦被她一句话噎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来想说什么？”周海逸拉回刘梦的注意力，几乎每次刘梦的到来都是‘有备而来’的，她总是想说些什么，然后每次含含糊糊的又说不清楚。
“确实有话和你说。”刘梦往后退了几步，坐到沙发上，“假如，有一天你获得非常厉害的武器，你会怎么做？”
“上交。”周海逸想也不想的回答。
兴许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刘梦呆坐一阵，她枯瘦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扫过她的脸。
“又不是上政-治课，你说得这么伟光正给谁听？”
周海逸：“……你的意思是？”
“为所欲为啊。”刘梦说，“以前那些仇人啊，全都搞死。”
周海逸总觉得她在影射什么，有点不耐烦，“你能不能说人话？说得这么隐晦，到底想表达什么？”
刘梦张了张嘴，她脸上开始发红，胸腔上下起伏，可就在这种激烈情绪之下，她忽然睁大了眼，红晕从她脸上褪去，她眨眨眼，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
“……我们刚才在说什么？”
周海逸：“……你装什么？”
“装啥？”刘梦看着他，“话说回来，你谁啊？”
*
前后刘梦的变化很大，周海逸只觉得被人耍了一把，乔安妮没说什么，只是让人把刘梦也拉去做了ct。
乔安妮：“她大脑萎缩了。”
谁也没想到，几分钟前还吐词清晰，逻辑清楚的刘梦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只会‘啊啊’直叫的智障。
“她也是被外星生物寄生了吗？”周海逸望着啊啊叫的刘梦。
刘梦见他看过来，咧开嘴哈哈傻笑一声，吐出个口水泡。
“不知道，我们对这种外星生物还是了解的不够透彻。”乔安妮双手抱胸，“毕竟我们并没有抓到过完整的它们。”
“一次都没有吗？”周海逸非常惊讶。
乔安妮：“现有的科技分析不出那些被击碎的陨石碎片，而在上一次外星侵入后，那些外星生物要不脱离宿主，要不就是连同宿主一起爆炸，直接灭口。”
周海逸注视着刘梦皮贴骨的狰狞面容，“脱离宿主后，宿主会变成这样吗？”
乔安妮：“……总会有些后遗症，因人而异。”
周海逸还是一头雾水，他还有很多的问题，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刘梦，她是不是有些话不能说啊？”
前脚隐晦的和他们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后脚就小脑萎缩。
“我不知道。”乔安妮情绪低落，她看着啊啊叫唤的刘梦，垂下的手掌有意无意的划过装有假肢的膝盖，忽然说了一句，“我们真的能赢吗？”
周海逸：“什么？”
“它们科技比我们发达，甚至还能控制人的大脑躯体……”乔安妮垂下眼，“而我们连它们具体是什么，侵略的原因，怎么预防、反抗，通通一无所知……真的能赢吗？”
“啊……”刘梦叫了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她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抬起脚在地上狠狠跺了几下，随即整个人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周海逸最先冲上去。
刘梦捂着肚子在地上滚了一圈，脖颈上都暴起几条青色的血管，在他靠近后，整个人滚到了他的脚下。
刘梦：“啊！”
她大声的尖叫起来，涕泪横流。
“救救我……救救我……”
她含糊的吐出求救的呼嚎，扭动着抬起头，上下嘴唇张合着喷出气音。
周海逸蹲下身，抓住刘梦的手臂，紧接着只听到‘噗’的一声，红色的血雾喷溅他一身。
她炸开了。
※※※※※※※※※※※※※※※※※※※※
断更太久，写了个前情提要，方便各位回忆剧情（笔芯
前情提要：周海逸经手一宗灭门惨案，遇到了唯一幸存者金晓蓉，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发觉到‘它’的存在，随后被金晓蓉引导触摸了一块未知的灰色石头，从而被金晓蓉放置进石头，拉入了回忆之中。
而记忆深处，令周海逸一直无法释怀的华庭天城惨案渐渐拨开一角，乔安妮的出现牵扯出外星入侵的存在，刘梦一家的地下室与之似乎有着某种关系，曾经击退第一次外星入侵的蓝星可能正在面对第二次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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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那一瞬间，各式的声响自周海逸耳边响起，可他却忽然听不到声音，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
他内心翻滚，各种情绪充盈他的大脑，让他一时大脑空白，但很快的，充盈的情绪忽然消散，他迅速的冷静下来。
情绪平复的太快，让周海逸都感到匪夷所思，他甚至都感觉不到恐惧，以一种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冷静态度环视了一圈。
刘梦被炸的很干净，除了四溅的血液，没有狰狞的残肢，仿佛连同肢体和器官一起，在炸开的瞬间便液化扑溅开。
乔安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似乎对这些已经麻木，“刘梦她爸那边是什么情况？”
周海逸给涛哥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番。
“刘传雄没事。”
“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和我一起调查了。”乔安妮说，“事情我向上面报了，虽说具体情况也不太能确定是不是它们入侵，我也得去查查看。”
“为什么不让我去？”周海逸说，“反正我也被寄生了。”
“要是万一出什么事，总得留个活口不是。”乔安妮回答，“到时候上头派人下来调查，总得有个人告诉他们吧。”
“别那么多废话。”乔安妮直接打断他要说的话，“你啥也不会，跟着也是拖我后腿的。”
周海逸闭上嘴。
乔安妮看他没说话，提着自己的箱子往外走，周海逸跟着走了几步，折返钻进厕所里，整理衣物，刚才刘梦整个人炸开，他离得最近，不可避免的被溅了一身血。
说来也是奇怪，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情绪上肯定会有很大的起伏，他这边很快冷静下来不说，涛哥那边竟然也没有人过来问他。
种种反常综合到一起，让他不由的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不止他，警局里的其他人也都被寄生了？
他越想越感到不安，甚至还填了个表，领了把枪出来，以作防身。
局里大半人都去处理刘传雄的事情，反倒是他突然清闲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周海逸烦躁的走到大院，点了根烟，绕着院墙走来走去，院里就几根路灯亮着，深更半夜的也没什么人。
这么晚乔安妮都还要出去办事，看来事情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了，周海逸想。
他两根手指夹紧，抖了抖烟头将灰烬点落。
“……叔叔。”
在空荡的院子里传来这么一声呼唤，吓得周海逸就是一个哆嗦，转身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那灯关和黑暗交错的间隙鼓出一团黑影，背着书包的男孩子走了出来，他手心里捧着纸折的小方盒，怯生生的望着他。
“叔叔，我爸爸和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是刘哲。
看到他的时候，周海逸还晃神了一阵，过了几秒才认出人。
只是人家姐姐才炸，忽然见到弟弟，难免会感到几分不自在，他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想确定身上还有没有血腥味。
“叔叔？”
刘哲走了过来，他应该是刚哭过，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水渍，这个年纪哭过的男孩子总不是那么好看的，但这么一张稚嫩不怎么干净的脸蛋却勾起了周海逸的恻隐之心，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是问几个问题。”他决定撒谎，软下声调，“你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问完之后，周海逸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刘哲抱紧了手里的纸盒，“家里没人……我就想过来看看……爸爸他是不是做错了事情？”
小孩子总是敏感的，而13岁的年纪也能够明白一些事情。
周海逸并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没人说话便安静了下来，最后还是周海逸想到小孩子一个人晚上在外面乱晃不好。
“刘哲是吧？我送你回家。”
刘哲没有说话，他垂着头，侧着头不停的望向警局的方向，看得周海逸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揉了揉他的脑袋，伸出手牵住刘哲的手。
“没事的，别担心。”
话只是寻常的安慰，牵着刘哲走出去一段后，他想到干瘦的刘梦和刘传雄，手心里的小手肉嘟嘟的，显然是营养充足。
周海逸：“刘哲啊，最近家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奇怪的事情？”刘哲一只手抱着纸盒，“爸爸和姐姐都很奇怪，瘦了好多，然后爸爸把我送到新家去了。”
周海逸：“新家？你们还有新家？”
刘哲：“对啊，以前和妈妈一起住的地方。”
周海逸停了下来，他悄悄按住枪套，随后掏出手机给涛哥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
“……能带我去你的新家吗？”
刘哲说得新家也在华庭天城这个小区内，只是位置稍微偏一点，紧连着新开的楼盘，周围的环境不是很好，有段路还是黄泥路，周海逸不得不把刘哲抱起来。
刘哲一只手环周海逸的脖子，一只手捏纸盒不太方便，盒子的一角都被捏得豁开道口子，借着路灯隐隐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周海逸：“你很喜欢养蚕啊。”
盒子里都是蚕茧。
“好收拾。”刘哲抬起头，扭动着身体从他身上跳下来，“妈妈不喜欢小猫小狗。”
新房也在一楼，不用上电梯，刘哲抬起手对着防盗门上的指纹锁按下去。
周海逸望着防盗门，“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刘哲摇头，“我的妈妈在新房里。”
周海逸愣住了，早在审讯之前，警局就调查清楚了刘哲的家庭情况，他的妈妈，早就不在了。
——滴
防盗门打开了。
※※※※※※※※※※※※※※※※※※※※
手感不好，暂时断在这里。
周海逸的回忆杀也快结束了，这部分剧情到时候会串联起来，到时候女主的真实目的也会暴露出来。（兴奋的搓手手
求评论，收藏，营养液
二十六
在门打开的瞬间，周海逸便往后退了好几步，并拔出了枪。
“你怎么来了？”
门后站着个女人，还是个熟人。
周海逸：“乔安妮？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是我问你。”乔安妮一手撑着门，挡在门口，“不是让你别跟过来吗？”
“我没啊。”周海逸被她说得还有点委屈，“我出来抽烟看到刘哲，见他一个小孩在外面不安全，才送回来的，谁知道你也在。”
“那行，人送到了……”乔安妮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她咳得很厉害，腰都弯着蹲了下来。
“你没事吧。”
乔安妮满脸通红，咳得眼泪都流了满脸，本就不太协调的五官拧成一团，“……回家去。”
看人咳成这样，周海逸哪能不管，嘴上迎合几声，两只手却托着她的手臂，半托着把人拉进房子里，送上沙发。
刘哲也十分懂事的打了杯水递过来。
周海逸把水放到乔安妮手里，飞快的打量一圈，新家的布局和刘传雄他们那一家原本住的房子差不多，只是装修老一点，墙壁都有点泛黄。
乔安妮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水，渐渐缓过神，“时间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家。”
周海逸觉得她态度有点奇怪，拔出的枪一直没有放回去，捏在手里，他想到刘哲提到的那个妈妈，但在客厅看了几遍，除了刘哲和乔安妮都没看到其他人。
“我们一起回家吧，你一个女生等会儿回家也不安全。”周海逸说。
“我这边还有点事，你别管我，你先走。”乔安妮说着还推了他一下。
再迟钝，周海逸也意识到乔安妮的态度不对了，不久前是看到乔安妮在这里很吃惊，所以他并没有深想，可等到缓过神后，其中种种不对便浮现出来。
乔安妮为什么会在这？她不是处理外星入侵吗？刘哲似乎对她出现在这里并没有表现惊讶，也就说她早就来到这里，并且是在房主人的允许下？
各种猜想在周海逸脑袋中过了一圈，他没说什么，有意识到这样进刘哲家，还是莽撞了。
他悄悄按下枪后的保险栓，四下看了一圈，刘哲不在客厅，他走到防盗门前，手掌搭在门把手上，往下按去。
——咔
把手按到一半，卡住了。
他又尝试着推了下防盗门，纹丝不动。
也许，他做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周海逸想。
“怎么了？”乔安妮问他。
周海逸转过身对着她摇了摇头。
乔安妮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她嘴唇抖动一下，扭过身对卧室叫道，“刘哲，你周叔叔要回家，你家门好像锁了。”
刘哲在进门后不久便跑进卧室做作业，俨然一副乖巧懂事的小学生模样，听到乔安妮的声音，抓着笔慢悠悠的从房间里出来。
“这么快就要回家吗？”他用空出的手抓了下自己的脑袋，“你等会儿，我去和妈妈说一声。”
说完，房间里‘啪嗒啪嗒’的小脚步声远去。
周海逸冒出一身冷汗，他用力的往下按把手，又跑向客厅的窗户。
窗户外黑漆漆的一片，可城市里的环境会是这么黑吗？没有月亮、没有星光、也没有路灯。
周海逸按住窗户，用力的往一旁推开，可窗户也死死的卡在原地，在这么大力的推耸下连抖动也没有。
“妈妈！”
他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仿佛在客厅里形成了一道回声，环绕一圈，不断的往他耳里窜去。
“叔叔说他想回家，要不要我们去送送他？”
——啪嗒
卧室里都是木质地板，刘哲在走路时喜欢略微拖着脚后跟，拖鞋踩在地上就会发出‘啪嗒’的声响。
周海逸背对着客厅，他盯着窗户，也不知道是身体反应还是错觉，只觉一股一股的凉意从脊背深处不停的往后颈燎。
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白色的日光灯光线逐渐暗沉，覆盖于窗户之外的黑暗窜动着，仿佛要破开阻隔向内蔓延。
周海逸注意到，乔安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他呼吸的声响已经不需要仔细分辨，可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消失的干干净净。
要不要回头？
周海逸非常的犹豫，乔安妮很有可能遭遇不测，其实这些隐隐都有征兆，刘传雄和刘梦身上都出现了异常，刘哲怎么可能会没有？
或许是对未成年人的包容心，周海逸没有过度的将注意力放到刘哲身上，也没有对他有很大的戒心。
“周海逸……”
他听到了有人叫他。
那声音不久前他还听到过。
其实这个时候，回不回头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周海逸缓慢的转过身，理智上清楚今天一遭他估计是凶多吉少，可双手却仍旧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乔安妮仰靠在沙发上，她大张嘴，从圆形的口腔深处探出了一管灰白色的长管，犹如是昆虫的口器般，在一呼一吸见微微张开道开口，喷出道气声。
“周海逸……”
※※※※※※※※※※※※※※※※※※※※
继续恢复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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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周海逸脑中一片空白，当人遇到大脑处理能力之外的事情，总会空白那么几秒，而在他找回思考能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举起了枪，对准乔安妮。
“周……”她身体不断的颤动，脑后连着一条灰色的管子，细细看来，口器并不是从她嘴里长出来的，而是从她后脑穿过，直接刺了出来。
他一路退到贴墙，反身狠踹了几脚窗户和防盗门，成年男人的力气并不小，可这样用力，窗户上门上也没留下痕迹。
一番折腾后，周海逸渐渐冷静下来。
周海逸：“乔安妮？你还有意识吗？”
从他和刘哲进门开始，乔安妮就一直想让他离开，周海逸认为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至少在眼前这种现状不明又无法逃生的情况下，能多一个帮手更好。
“啊……”她努力的张开嘴，两行眼泪从眼中滑落，“……周……走。”
从她嘴里发出了两道声音，口器的尖端开口翕动着不断呼唤他的名字，而乔安妮整个撑大的口腔则发出了相反的话语。
“……周……走……”
看到她这副样子，周海逸心情有些复杂，但眼下显然不是能够释放情绪的地方，他压下所有的杂念。
“我走不了。”周海逸说，“你还清醒吗？”
她挣扎着，发出啊呜啊呜的呜咽声，眼泪流的更多了。
她还有神智，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清醒的好还是不清醒的好，周海逸不敢轻举妄动，一方面是不太了解眼下的情况，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贴着墙壁和乔安妮对视，用余光不断的打量四周。
刘哲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看到他所提到的妈妈，但这种未知的、时刻没有着落的氛围令周海逸感到愈发恐惧烦躁。
周海逸还不死心，“乔安妮……”
“叔叔……她说不了话啦。”呜咽挣扎的乔安妮不动了。
周海逸：“刘哲？你把她怎么了？”
她深色的瞳孔开始褪色，就像是黑布上点了一滴漂白剂，而这块颜色迅速的想四处散开，使得肉色的肌肤也迅速灰白下来。
紧随其后的是环境的变化，头顶日光灯扭曲团成一团，白光变得暗淡，黑暗在一瞬间扩散，包裹住四面的墙壁，扭曲变化成他曾经看到过的景象——地下室。
他又回到了刘哲家的地下室。
只是这次的地下室不再空荡，形态各异的人体堆叠着，堆成一座小小的人山，他们全都是灰白色的，似乎已经死去多时。
而仰靠在人山前的乔安妮，起伏的胸膛也渐渐平息下来。
“乔安妮！”周海逸往前走了几步，但在看清她怀里的东西后，又停了下来。
“我其实并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的。”刘哲蜷缩在乔安妮的怀里，他抓着她的两只手扣在自己胸前，晃动着两条腿，“警察叔叔不都是要抓坏人吗？我把欺负我姐姐的人都杀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抓我？”
“你只杀了欺负你姐姐的人？”周海逸对华庭天城的案子非常熟悉，“我记得受害者里面还有不少和你姐姐不熟悉的人。”
“那是意外。”刘哲对着他笑了一下，“第一次动手，人都有第一次总会不熟练的，再说了我还小，你们会原谅我吧？”
听到这里的时候，周海逸心中腾起一团火。
“那乔安妮算什么？也是你试手吗？”
刘哲：“正当防卫！她都查到我头上了，我当然要反抗啊。”
“查到你的头上？”周海逸想起乔安妮的工作性质，“你还是人吗？”
刘哲竟然还思考了一会儿，“应该不算吧。”
“我可以改造人体，还可以吃-人……”刘哲掰着手指头和他细数，“真的非常厉害，我把人抓回来给‘妈妈’吃，它可以吃的好干净，然后要是想做就在脑子里构思想做的东西，构思出来的东西像人就用之前吃到的人来做，想加些其他功能还可以用‘妈妈’自带的基因库，里面有很多怪物基因都可以拼凑上去……”
周海逸：“……‘妈妈’？”
“你要看我的‘妈妈’吗？”刘哲兴奋的从乔安妮怀里跳起来，“姐姐和爸爸不让我给人看，这么厉害的东西要藏着，真把我憋坏了……”
小孩子似乎都有种炫耀心理，总是喜欢把自己喜欢的、觉得厉害的东西炫耀给别人看。
刘哲一把推开乔安妮，又推了把人山。
这些人体就和被推到的积木一般，哗啦啦的滚落一地，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东西。
那是一块非常大的灰色石头，表皮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过烧过，灰白色的表皮上布着几道灰黑交错的裂口，裂口中的红色软体组织暴露在外，一凹一鼓，像是在呼吸般。
它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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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周海逸从未见过这种……生物？他不知道它能不能算作生物的范畴，至少他没见过活着的石头。
“它是什么？”
周海逸斟酌着语气，他发现刘哲有着某种炫耀的心理，在满足这个心理之前，他可能会有一段安全时间。
果不其然，刘哲十分自豪的向他介绍起来。
“它是‘妈妈’！”
“‘妈妈’？你的‘妈妈’变成这样？”周海逸问，“怎么做到的？”
“不是那个妈妈！”刘哲矫正道，“生我的妈妈被吃掉了，这是另一个！”
周海逸：“另一个？”
刘哲：“对！我在水里捡到的。”
华庭天城只有一个地方有水，就是人造湖泊，这湖泊也不大，还挖出了几条分支小河流环绕着一期和二期。
“只有你一个人捡到吗？”周海逸诱导着询问。
“你在套我话吗？”刘哲反问道，“叔叔我13岁了，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我会回答你的。”
刘哲的态度让他整个心脏都沉了下来，这么有恃无恐，恐怕是不准备留他命了。
周海逸：“你对谁都这样？”
“对啊，你知道人都有炫耀的心理，忽然得到这么厉害的东西，但又怕被人发现，惹来政-府部门。”刘哲边说还边指了指乔安妮，“只能一直憋着不说，挺难受的。”
“‘妈妈’是我在小区里的人造湖捡的。”这次刘哲没等他问，“当时是放学，我留下来值日，回来的有点晚，湖边没什么人，但我确定‘妈妈’只有一个。”
周海逸：“为什么确定！”
“因为它是一种武器，专门用来侵略其他星球的武器，每个星球也只会投放一个，‘妈妈’只是我对它的称呼，准确来说，按照蓝星的翻译习惯，这个武器应该叫‘虫母’。”
周海逸：“‘虫母’？”
“看过虫族为反派的星际电影没？”刘哲非常耐心的和他解释，“‘虫母’的称呼不固定，会随着不同星球的语言文明有不同的称谓，在蓝星称为‘虫母’是因为我的思想里面，侵略蓝星的外星人都长得和虫子一样。”
应该不光是称谓的影响，周海逸回想起穿过乔安妮口器的虫子口器。
周海逸：“我记得你说过基因库和改造人体？”
“啊，乔安妮脑子里对你的总结没错，你很会抓重点。”刘哲感叹道。
脑子里？
周海逸肯定道，“你可以看到人脑中的东西！”
“你们这种特殊职位的人就是这样，对很多事情非常敏-感。”刘哲撑着脑袋摇头，他一脚踩在乔安妮的脑袋上，“不过要不是这种敏-感，你们也不会落在我的手里。”
“你对小孩子没有警戒心。”刘哲指他又指了指乔安妮，“她对我倒是挺警惕，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送上门，太蠢。”
“外星的武器概念和蓝星的略微有些区别。”刘哲继续向他解释，“也许是蓝星科技水平不够，‘虫母’就是个基因工厂，只是工厂启动需要燃料和材料，蓝星现在是人类主导，在材料选择上自然会优先选择人类。”
在说到自己同胞是材料的时候，刘哲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可能连情绪起伏都没有，冷静到了冷酷的地步。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狼心狗肺的？”刘哲摊开手，“等你获得了这种武器，看到一些东西之后，你就不会觉得你是人类了，那么你会对你手里的材料纸、木头有情感吗？”
周海逸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基因库。”
“基因库有两种，一种是在蓝星摄取的当地基因，另一种是前辈遗产，要知道‘虫母’这个东西不会仅仅侵略一颗星球，之前侵略其他星球也会留下不少基因财产，燃料够用的情况下是可以和蓝星本地生物进行组合的。”刘哲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那可真是一笔巨大的遗产。”
“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周海逸问道。
“盯这个词说得不准确。”刘哲说，“我一开始谁都没盯上，姐姐在学校受欺负，我帮她出头，然后中途过程重不小心杀了几个无关人士，然后你们上门调查，我不得不在尽可能不暴露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周海逸：“你也会怕暴露？”
“为什么不怕？”刘哲笑了，“就算蓝星并不算一个科技等级很高的星球，可也有大规模杀伤武器啊……蓝星做的唯一一个特别正确的事情。”
他转身指向‘虫母’身上的裂口，“就是用导弹击碎了陨石，在某种程度上，的确给‘妈妈’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他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人类了。
周海逸：“你想做什么？”
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周海逸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句废话。
“完成‘虫母’既定的任务啊。”刘哲对着他甜甜的笑道，“特殊事件管理局这边我已经抓到一个人，再加上你，警局里面到时候再可以插进去一个人，损失了我爸和我姐两个人，也不算很亏……”
——砰
子弹爆开一阵火花，那是击中某种坚硬物体上弹开才会划出的痕迹。
刘哲蜷缩着躲在乔安妮的身后，她大张的嘴里吐出的口器逐渐拉长，对准了周海逸。
“你现在成功激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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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周海逸清楚他和这种外星生物存在生理差距，但是没有想到差距会这么大，他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捅穿了。
那应该是疼的，他感觉肩膀上湿了一大块，可诡异的没有感到疼痛。
“我也不是什么变态。”刘哲搓了搓自己的手，“你为什么要对我开枪？你应该知道你杀不了我吧？”
“但是你会杀我。”周海逸感到喉咙管里涌起的血腥味，刘哲应该是用某种方法隔绝了他的痛觉，可他的身体依旧会有反应，“说不定呢……说不定开枪就能把你打死了。”
刘哲：“无谓的挣扎。”
话是这样说，周海逸发现，在他开枪的时候，刘哲却躲在了乔安妮后面。
刘哲对枪还是有所戒备，可他却又没有把枪从周海逸的手里夺走，所以是枪能对他产生威胁，可又不是那种能够被他放在眼里的威胁？
“你确定你没有被你说的‘虫母’洗脑吗？”周海逸还记得乔安妮告诉她，那些外星人可是有精神控制的能力。
“也许是有的。”刘哲翻弄着自己的手掌，插-入周海逸身体里的口器便跟随着扭动转圈，这次周海逸感受到了疼痛，肌肉被撕扯搅拌的滋味令他头皮发麻，眼前一阵一阵的发白，连思维都无法抓取……
“我不太喜欢用这种手段。”刘哲说，“我大概能够猜到你想对我说得话，无非就是你年纪还小，容易被一些事物蛊惑、洗脑，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说得再多，在我杀人站在人类对立面的时候，我就没办法回头了。”
刘哲：“我不再是人了，叔叔，你觉得人类会接受我这样一个武力能力超出他们控制范围的怪物吗？”
周海逸张了张嘴。
“乔安妮这样的受害者都不一定能够被接受，像是我这样的加害者呢？”刘哲咄咄逼人的抛出好几个问题。
周海逸沉默了，他痛的冷汗直冒，可刘哲却控制着力度，让他感到非常痛，却又不至于失去思考能力。
“不过我无聊的时候也曾深层次的分析过我自己，我觉得我会变成这样，对侵略原本母星的事情接受良好，大概也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刘哲两手撑脸，“在还没有捡到‘妈妈’的时候，我就有想着怎么杀人，刚好那些人欺负我姐姐，杀起来良心也不会那么不安，再加上我没满14岁。”
他掰着手指头，一根接着一根的和他算。
“就算是最糟糕，最糟糕的情况，我没有捡到‘妈妈’，我把那些人杀了，到时候只要在法庭上哭一会儿，说说我姐姐被欺负的经历，再提及我家庭的不容易，我又才13岁……”
刘哲撑着脸朝着周海逸微微一笑。
“您能把我怎么样？”
周海逸脑中‘嗡’的一声，像是有根紧绷的弦断掉一般，“人渣！”
“我对我自己的定位很准确的。”刘哲似乎很享受周海逸的情绪变化，笑眯了眼，“我本来就是个坏东西。”
周海逸也发现了他某种恶趣味，他似乎特别喜欢激怒他。
“你说这么多是为什么？”
“憋太久了，总会有些特别的癖好。”刘哲也不避讳，“和我志同道合的人是找不到了，激怒你们这种正面反抗人物也挺有意思的。”
周海逸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刘哲，失血过多已经让他感到有些发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能下意识的捏紧手里的枪柄。
“你有什么遗言吗？”刘哲问道。
周海逸目光扫过刘哲，又扫向乔安妮的脸，最终落在后面的石头‘虫母’上。
“我可以摸摸它吗？”
“你确定？”像是不敢相信他会提出这个要求，刘哲又问了一遍。
“我确定。”
周海逸还想再拼一次，在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再会失去什么也就没那么在意了，他想着假如刘哲答应就靠近之后再给他一枪，近距离的打击总会起点作用吧？
失血过多让他有些胡思乱想，没有规划也没有打算，连想法都是粗鲁直白。
刘哲：“好啊！”
他根本不在意周海逸的内心想法，可能到他那种思想境界，全然不会把人类的反抗放在眼里。
“你早摸晚摸都一样。”刘哲指挥着口器拉近了他和虫母之间的距离，灰色的肉质石头裂开一道大口，深红色的肉膜从裂口向下延伸，就像是张开嘴的口腔内壁。
“基因组合也是需要回归于原始状态，我需要分解你才能改造你，就和人吃东西，食物会被消化分解成糖分一样。”刘哲和他解释，“‘妈妈’会自动归类我的思想，将武器演变成我能够理解的姿态，可能看上去有点恶心。”
周海逸：“‘胃’就是基因库吗？”
刘哲：“可以这么说。”
贯穿他肩膀的口器往上一挑，他整个人落入‘口腔’之中，柔软冰冷的肉壁迅速包裹住他，缓慢的拖拽着他往下沉去。
刘哲：“你个子真大，一口还吃不下。”
他凑近，嘀嘀咕咕的抱怨一开始把‘妈妈’设定的体积太小，从未考虑过还有大体型的成年男性。
周海逸放松身体，他努力积聚着身体里的力气，包裹住他身体的肉壁并不是很紧，他只是用力的挣了一下，就拽出了捏着枪柄的手，对准刘哲的脑袋，猛扣几下扳机。
周海逸是完全不抱有希望的，这么拙劣的打算，毫无掩饰的开枪，怎么都不像是能够成功的样子。
可子弹就这么破开了刘哲的脑袋，崩裂的血液喷射了一地，周海逸保持着扣扳机的动作连开几枪，直接把他的脑袋打成了筛子。
成功了？
周海逸不敢相信似的瞪大了眼，原本以为会有的一场恶战竟然就以这种粗鲁的、简单的方式结尾？
他不死心的又连连开枪，直至打空了弹夹，□□发出‘咔’的一声，才从恍然之中回过神来。
【捕捉到宿主死亡，转移宿主。】
周海逸脑海中响起一道声响。
【没有捕捉到适宜宿主，采取就近原则。】
包裹住周海逸身体的肉腔猛得展开，他一路落到深处。
【您好，这里是‘虫母’，编号：20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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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新文介绍时间。
《我好像被穿越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穿越了。
张晓佳心想:反正我家破人亡，无所谓了。
结果发现自己不仅到了十年后，还变成了白富美，有了个即将订婚、英俊多金的未婚夫。
张晓佳:谢谢谢谢！
然而，在订婚的前一夜。
她的窗户外钻进一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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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佳:“……？”
然而，在订婚的晚宴上。
一位极具气质的中年帅哥穿过人群，来到她的面前，小声对她说道。
“我离婚了。”
张晓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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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睫穿越了》
从21世纪好好的一个女子大学生沦为了abo世界一个平凡的女beta
在薪资诱惑下，她应聘进了阿特雷斯皇家军事学院，阴差阳错当上了宿管阿姨、啊呸生活老师
但天可怜见的，为什么这群alpha想咬她后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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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名alpha爱上一个感知迟钝的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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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名占有欲强烈的alpha爱上一个无法被永久标记的beta
他将永远陷入不安
患得患失
……
【80%防盗，订阅不够会出现防盗章，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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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bo背景，有私设，cp未定都有可能
2、女主beta，没啥武力值也一点都不a，设定上是用温柔的微笑治愈人的那种低配玛丽苏
3、会有和女alpha大姐姐贴贴线，所以有百合元素（如果把女alpha归类为女的话），介意慎入。
4、日常文，没什么剧情，就是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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