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农民相亲记[种田]》 入魔山   再次踏入这繁华人间时,已是元启五百年的深冬了,伶漪跟着师兄师姐们下山,推开沉重的山门,进入到那繁华王都里去。
  大雪飞舞,银霜满天,可往日繁华的街道上此刻空旷寂寥,偶有几个商贩缩在角落里等待生意到来,但却并无人光临。
  他们打量着这一行人,看着他们腰间的佩剑,那整齐划一的绣有卷云纹标志的月白道袍,眼神飘忽,小声嘀咕。
  “不知这次千月岩派来的人能否顺利除祟。”
  “别是又像前几个人那般白白送了性命。”
  “诶,难呦,难。”
  ……
  伶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街市四周,她极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因为这是师父第一次派她跟随师兄师姐下山除魔卫道。
  师兄领头进了一家客栈,大家落座休息,顺便向路人打探消息。
  “伶漪,一会若遇到什么危险,你就躲在我们身后,什么都不要做。”大师兄认真叮嘱。
  “拿好师父给你的鞭子,好好站在里面就行了。”大师姐严肃说道。
  人怎么能站在鞭子里面呢?
  邻桌偷听到修仙之人说话,好奇心顿起。
  伶漪只是点头,师兄师姐的话一路上听了不知有多少遍,她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烈火长鞭是师父给她的仙器,不作攻击,只为防身,若遇到危险,将鞭子在地上围成圈,站在里面邪魔便不敢近身。
  她一直很向往有把长剑,可她灵力低微,识海未开,什么武器她都使不得更发挥不出威力,甚至经常还会伤到自己,所以师父只能给她防身的仙器。
  伶漪伸手夹菜时腕间的铃铛叮当作响,引来了很多客人回头观看,像是在看一只栓了铃铛的小动物。
  师兄师姐们表情有些不耐烦,但伶漪却镇定自若,她早已习惯了这些眼神。
  这铃铛不是防身的法器。
  而是防止她逃跑的。
  她自小记事起,仙门里的师兄师姐就不待见她,说她母亲是魔道的妖女,九重魔界崩塌陨落,若不是讳时尊者心善念及旧情,才不会把她一介孤儿收作门下。
  后来年岁渐长,伶漪渐渐发现自身体质的差异,她一练仙术,体内的寒冰之气便会遍布全身,指尖睫羽结满霜寒,冻的她瑟瑟发抖,什么剑都拿不稳。
  讳时尊者知道后,探了她的灵脉,发现她体内灵气稀薄低微,气息混沌无序,于是断了她所有仙法课程,至此伶漪成了门派里最无能无用的小师妹,众人的鄙夷之情倍增。
  伶漪在门派里过的不开心,时常想偷跑下山,但每次都会被师父发现,于是讳时尊者让师父给她手腕上戴了北境玉山石做的银铃手链,既能压制她体内的寒气,又能防止她远离自己的视线。
  但伶漪不放弃,她在师父面前好说歹说终于求了这次和师兄师姐们一起下山游历的机会,再三发誓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给大家拖后腿。
  师父无奈,放她下山了。
  伶漪觉得这次就是一个好时机。
  饭后大家分组前往各处探寻消息,没有人愿意和无用的伶漪一组,于是伶漪被分到了最讨厌她的欢合师兄那里。
  师兄冷眼瞅着她,刚一出门就伸腿绊了她一脚。
  “伶漪,我们师兄几个不是不想照顾你,只是任务繁重,实在是顾不来,你自己好好跟着,千万别给我们找麻烦。”
  伶漪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污雪,起身点头如捣蒜,她一动腕上的铃铛就叮当作响,欢合师兄表情更为厌烦。
  路上途经一处铁匠铺,伶漪被那房中熊熊燃烧的烘炉所吸引。
  铁匠师傅将铁器依次放进火炉,而后将烧红的铁器移到铁砧上锻打。
  伶漪驻足一旁看的入迷,什么时候掉队了也没注意到。
  铁匠师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铺子前的小娃娃举起红铁。
  “小姑娘,可是对这个感兴趣?”
  伶漪点头。
  “哈哈,老夫倒是第一次见像你这样的小女娃对铁器感兴趣,你有钱么?”
  伶漪摇头。
  “那等你再长大一点,叫你家大人来买吧。”
  铁匠师傅语气温和,眼中没有鄙夷,但故意捉弄小孩,将手中红铁敲的叮当作响,伶漪眼睛里满是羡慕。
  她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不只是为了防身,她更想攻击,发挥剑本身的作用。
  “小姑娘,想不想拥有一把剑?”铁匠师傅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探头问道。
  伶漪看着熊熊火光入了迷,不自觉伸手竟想要触碰。
  “伶漪!刚刚师兄怎么对你说的……你在干什么!”
  伶漪伸出去的手一把被打开,欢合师兄的力度极大,她虽然没被烫伤,手指却被摆在展台上的利刃所划破。
  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溶进剑刃里,渗进白雪中,瞬间没了踪影。
  欢合师兄满脸怒气,还没开口怒骂伶漪,伶漪自己先低头道歉,“师兄,对不起。”
  欢合师兄说着不在意这个小师妹,可一看到人没了立刻就慌了神,往回一路奔跑寻找。
  铁匠师傅对他笑了笑,欢合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师傅面相温和,可眼神却炯炯有神,看得人心惊。欢合心烦意乱,朝铁匠师傅拱一拱手,拉着伶漪快速走了。
  师父下山前交代过,这个小师妹务必要好好保护,她有没有学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怎么下的山就要怎么回来。
  伶漪走的慢吞吞的,一步三回头,被欢合强行拽了回来,大步朝前去和其他人汇合。
  “你没有灵力要什么剑,拿着不会用,有了也是白白浪费,师父的话你都忘记了么?”
  伶漪思绪还停留在铁匠铺里。
  她刚才有一瞬的晃神,仿佛看到熊熊火光里有人冲她招手,喊她过去。
  她一定是想剑想魔怔了,不然怎么看什么都这么容易入迷。
  伶漪从小对火有一种莫名的痴迷,可火总会给她带来厄运。
  她第一次玩火是在仙学大会,众弟子都学会念咒操控纸人了,只有她还不会,无聊地上课打盹,被仙师罚到学堂外罚站。
  她无意中在脚边捡到一根火柴,只是随手划动,却没想到燃起苍天巨火,把学堂烧的一干二净,大火燃了一天才被浇灭。
  师父知道后狠狠罚她在后山寒洞跪了三天,并禁止她再用邪术。
  伶漪不知道什么是邪术,只觉得自己无辜至极。
  第二次玩火是在师父停了她所有仙术课的时候。
  她被体内寒气反噬,冻的瑟瑟发抖,不知是谁拿来的火柴,她没有意识,任凭求生本能划出了火焰。大火把整个寝殿烧的通红,廊檐塌陷,她躺在火场正中,被火舌包围却觉得自己温暖舒适,像是回到了故乡。
  大火惊动了闭关修炼的讳时尊者,讳时尊者不顾劝说冲破禁制,将她从火场中救了出来,自己则元气大伤,灵息紊乱。
  讳时殿门口跪倒一大片人,师父更是深知伶漪犯下大错,惭愧不已。
  这是自当初讳时尊者把伶漪从坍塌的魔域中救回来后,她第二次伤了他。
  自此和火有关的物事都下了禁制,任何火柴火石不许出现在千月岩山门。
  欢合师兄的责骂让伶漪从回忆中抽身。
  或许她那个被称作魔族妖女的母亲和火有关,她即便没了和母亲的记忆,即便从小在仙门耳濡目染地长大,还是难以摆脱血脉里难以抑制对火的向往,以及和魔族的联系。
  此次下山是因为镇魔山附近的琼花镇有邪祟作乱,邪祟潜入民间,吸食百姓灵魂,把一个个平民百姓变成了行尸走肉,大行污恶之事。
  之前来来回回请了好几次仙门弟子来除祟,但都是有去无返,一并被吞噬了仙气,反而助长了妖魔的气焰。
  欢合将收集到的情报和其他弟子交换,伶漪则懒懒地跟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听着。
  一路上她也没闲着,一直在研究逃跑的路线。
  她看了看四周,此时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于是她悄悄从袖口拿出一把匕首,颇有些爱惜地反复欣赏把玩。
  这是铁匠铺老板送给她的,看她实在喜欢,说这把短剑找到了有缘人,免费出了,于是趁着欢合师兄不注意,偷偷塞给了她。
  伶漪不敢让其他师兄师姐们知道,他们知道了只会笑话她异想天开,还在做升仙梦呢。
  滴答一声,有血珠落在了短剑上,伶漪呀的一声,连忙用袖子擦干净。
  她手指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没有人关心她,她自己也不在意,如今伤口不知为何又裂开了,她只得先用手绢包上。
  这时天边有红云升起,一阵尖叫打破了仙门弟子的议论。
  “着火了!着火了!”
  听到尖叫欢合和其他师兄弟匆忙奔出,拦住了尖叫的百姓问发生什么。
  “琼花镇和镇魔山的边界有邪祟出现!他们……他们掳了王家的儿子,一把火把王家烧了!”
  欢合和师兄弟对望一眼。
  “不好!是刚才刚询问过的那家,快走!”
  欢合拎住还在后面四处张望,意图逃跑的伶漪,一行人赶往琼花镇和镇魔山交界处。
  寒风骤起,将熊熊大火刮的更为猛烈,飘零的雪花刚一触即火焰就被肆意伸展的火舌吞噬化为水汽。
  遥遥见到几个穿着布衣的“百姓”手舞足蹈,抓住靠近的人类张口便咬。
  无辜百姓被吸食精气,脖颈处两排密密麻麻的牙印,血孔鲜血四溅,每一个人脸色灰白,面上都是僵泄的恐惧神情。
  欢合师兄联同其他师兄弟,分别站在火场四周,他们催动法器灭火,同时念咒布阵,将几个妖魔困于火场正中。
  闻风赶来的其他师兄师姐奔跑着撞到了外围的伶漪,大家都不喜伶漪,如此危险还要顾及她一个碍手碍脚的没有灵力的人,当真麻烦。
  “伶漪你怎么还在傻站着!快退到后面!”
  “离火远一些,不要在这里发呆!”
  “师父给你的鞭子呢,快把烈火鞭拿出来,进去!”
  师兄师姐你一句我一句,推着伶漪把她赶到了镇魔山山脚,这里是上风口,离火远,将她困在烈火鞭围成的圈子里她便出不来了,自然不会再找麻烦。
  伶漪背靠山石,看着不远处师兄师姐们在和妖魔激战,她一颗心蠢蠢欲动,也想加入其中。
  刚一抬脚就被烈火鞭绊住,伶漪气急,拔出袖间匕首作势要砍,她也知道自己不会使剑,只是无法趁乱逃跑,心里着急。
  寒剑刚一出鞘,剑气裹着凛冽寒风就唤醒了她体内的寒冰之气。
  冰霜沿着握剑的手徐徐上爬,当啷一声,匕首从伶漪手中掉落。
  手指上的伤口被剑气割开,鲜血汩汩流淌。
  但神奇的是,沾染了鲜血的匕首仿似激增了魔力,掉落的瞬间便将烈火鞭围成的封印嚯开了一道口子。
  伶漪惊喜,手扶着山石要出圈,可身后山石突然剧烈晃动,伶漪站立不稳,指尖鲜血在山石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周身霎时间被黑色迷雾所围绕,有阴森之气伴随着千万亡灵的哀呼从山石间迸发而出。
  伶漪还没来得及呼救,就感觉有一只手从山石里伸了出来。热气喷洒在脖颈,有人捂住了她的嘴,而后一把将她拽进了镇魔山中…… 喜当爹   伶漪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九重魔域还没坍塌,她身披金甲,作为一代魔将,在魔域大杀四方,称王称霸。
  醒来后心绪不宁,梦里的世界太过血腥,充满杀戮,可却也精彩纷繁到令人心惊。
  伶漪不敢和别人说她的梦,一个人藏着心事好几天,结果有一次无意撞上了从海外仙岛游历回来的讳时尊者。
  讳时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有心事。
  “修道的仙士若想要有朝一日飞升成仙,就必须得摒弃一切杂念、邪念,不然就会走火入魔,违背初心。”
  伶漪絮絮叨叨地说着道经上的诫言真理,丝毫没提自己梦里在魔域发生的事情。
  “那你的杂念是什么呢?”讳时从繁杂的思绪中抓捕到重点问她。
  伶漪抬头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尊者,他比她大了三百岁,可看着那么年轻,就像是一位充满敬意亲和的兄长。
  “讳时尊者,您当年把我从坍塌的魔域中救回来,可曾见过我的母亲?”
  这个问题让一向沉稳的讳时尊者怔楞片刻,难得没有立时回答出来。
  “她是怎么样的人呢?我,我会和她一样么?”伶漪追问。
  讳时似在沉思,隔了好久才开口。
  “你们不是一样的人,即便你有着魔族的血脉,如今魔域坍塌不再,你大有自由修道向善的机会和权力,不必为早已消逝的前尘往事所烦心困扰。”
  伶漪似懂非懂地听着,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是关于她父亲的。
  从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她父亲,但是师父说讳时是念及旧情才救她回来,她觉得讳时尊者这样光风霁月的人是不会和魔族有旧情的。
  那看来应该是他的父亲,或许他们曾是共同修道的同窗,讳时是看在父亲的份上才救她回来。伶漪想着。
  讳时尊者平日里山务繁忙,伶漪还未将心事全盘托出,讳时尊者就被仙门弟子请走了。
  对于在千月岩总是被嘲笑、被另眼相看的伶漪来说,待她温柔的讳时尊者就如同神一搬的存在,她时常会幻想,若是讳时尊者能收她为徒就好了,她一定勤苦修炼,早日成仙。
  可听说讳时孑然一身,不喜热闹,他从不收弟子,身边也不曾有人服侍。
  伶漪从此只好把他放在心中,幻想着某个充满奇迹的时刻,她能一显身手除魔卫道,令讳时尊者大开眼界大为赞赏,说不定心一动,就收她为徒了。
  可如今她深陷魔山,被魔王钳制住脖颈,她觉得今生今世是难以实现这个愿望了。
  “我没有灵力……你即便吃了我……也不会吸取到什么仙气灵气!”
  伶漪被掐着脖颈,手脚在半空中挣扎晃荡。
  镇魔山内空气稀薄,满是污浊晦气,阳光难以照射进来,山洞内晦暗无比,只有远处几缕鬼火散发着红色光芒。
  “我为什么要吃你?我们魔族都是以人灵气精气为食,你只要还能喘气,就能为我所用。”大魔王冷声嘲笑她的无知。
  伶漪在他手中怕的发抖,大魔王感受到她的恐惧,一个歪头,顿觉无趣,将她随手扔在地上。
  四周铁链晃动,伶漪这才注意到大魔王是被封印在了此处,他没有魔力,现在半点伤她不得,刚才也只是在吓唬吓唬她。
  眼前的男人身着玄色长袍,但衣衫褴褛,衣袖袍摆上满是刺目鲜血,厚重的铁链穿腕骨踝骨而过,每一摆动都是一阵穿心刺痛,伤口无法完全愈合,刚有一点起色,稍微一动就又裂开了,伤口永远都在流血。
  伶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她想要找寻出路,腕间的铃铛随着起身而叮当作响。
  大魔王从一片阴郁中抬起头。
  “那是什么?”他问道,眼神盯着铃铛久久不转。
  “这是寻音铃,我师父听到响动会来找我的,你,你不要轻举妄动!”伶漪用师父来吓他。
  先前曾经嫌弃的手链此刻成了救命的法器,伶漪深感命运的奇妙。
  她渴望自由,如今终于有了逃离千月岩的机会,却被转瞬困在这里,她心里又五味杂陈。
  大魔王冷笑,打了个响指,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围绕着她的手腕旋转,温热的触感从腕间划过,手链瞬间断开!
  铃铛叮铃铃砸落在地上,伶漪看的目瞪口呆。
  “你,你不是没有法力的么,怎么能……”
  伶漪背贴着墙离他越来越远,魔域崩塌,大魔王被封印在镇魔山里已有百年,可如今他魔力尚存,铁链根本就压制不住他。
  “小小法术而已,我的魔力自我本身而出,只要我还没死,魔力就一直存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门中人是永远都消除不了的。”
  伶漪缩到角落里,回忆着仙史课上内容,面前这位应该就是三百年前魔域坍塌,被关押在镇魔山的大魔王风泽魔尊。
  镇魔山有七七四十九道阵法压制,只有当初设阵的十二位长老后人到齐才能重开阵法,不然谁也进不了这座镇魔山。
  伶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她很慌张,因为她现在出不去了。
  “过来。”大魔王风泽突然冲她说道。
  大魔王的语气如寒冰,纵使常年与寒冰为伴的伶漪也感到害怕。
  伶漪摇了摇头,强撑起勇气和他周旋对峙。
  “不。”
  大魔王的脸逆着光芒在鬼火的掩映下忽明忽暗,但隐约能看出五官轮廓深邃,剑眉星目,瞳孔在漆黑中闪烁着红光。
  如若他不是大魔王,应该是一位俊美的公子,和天下众人一样,在充满阳光的世间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关在这阴暗的牢笼里,永世不得翻身。
  “你是怎么进来的?”风泽魔尊抬了抬下巴问她。
  “我也不知道。”伶漪看他眼中满是怀疑,又重新说了一遍。
  银铃手链断了伶漪担心师父找不到自己,她附身捡起来重新拼接,但断口难接,她心中焦急。
  风泽的眼神忽然下移,停在了伶漪的手指上。
  那里有一处伤口,正在汩汩淌血。
  “你流血了。”风泽说。
  伶漪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像是旷野里的虎狼,在饥寒交迫了多日后终于闻到了猎物的气息。
  她匆忙将手背到身后,但血腥味早已飘散出去。
  四周黑暗里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细碎爬行声响起,伶漪意识到自己的血或许吸引了黑暗深处更危险的东西。
  风泽魔尊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是风干傀儡,他们闻到血会主动靠近,你若想对付他们,只能用火烧。”风泽勾起唇角,像是在看好戏。
  伶漪左顾右盼,慌忙间试着回忆术法在指尖起火,可是师父在她身上下了一道禁令,火行术对她一概不管用。
  风泽看她慌张,皱眉疑惑道:“你不会法术?”
  伶漪不愿意在魔头面前承认弱点,可眼见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傀儡摇晃着身躯朝她走来,她只好点头。
  “过来。”风泽又说。
  “可我过去了你就会杀了我!”
  “帮我解开镣铐,我帮你对付傀儡。”风泽摇晃身体,山洞里回荡着铁链撞击声。
  伶漪犹豫着向他靠近。
  “可我不会法术,怎么帮你解开。”
  伶漪刚到风泽身边风泽瞬间勾指抓住了她,伶漪呼痛,指尖鲜血滴落在锁链上。
  咔哒一声,发锈的铜锁转动,铁链当啷啷落在地上,竟是解开了!
  伶漪没想到自己的血竟是钥匙。
  风泽转了转脖子活动筋骨,打了几个响指指尖迸发出红色火花。
  “小心点,站我后面。”风泽一把把伶漪拽到自己身后。
  几个傀儡一爪子抓了个空,就在刚才伶漪所站的位置。
  风泽挥手,前方扑近的傀儡身上瞬间燃起火花,他们在火光中颤抖哀嚎,伶漪吓得躲在风泽后面不敢多看。
  没一会的功夫山洞里就满是干尸烧焦的味道,堪堪盖住了伶漪血的气味。
  “大魔头,谢谢你。”
  伶漪心里复杂,他是魔王,杀完这些傀儡只怕下一个就要杀她,她说谢谢魔王也不会轻饶了她。
  映着熊熊火光,魔尊风泽转头望向伶漪,他目光闪动,看着伶漪的脸竟有些惊诧和出神。
  “你没有死。”风泽定定地看着她说。
  伶漪觉得她现在没有死,但也等不了多久了。
  “大魔头……魔尊大人,我知道你想出去,但我不能帮你,哪怕最后死在这里,我也不能违背本心帮你出去。”伶漪说着和他拉开了距离。
  讳时尊者最讨厌邪魔外祟,她不能做出让讳时尊者厌恶她的事。
  只是一想到困在这里这辈子都出不去,再也见不到讳时尊者了,伶漪心里不免伤感。
  眼前黑影闪动,温热的气息靠近,却是魔王风泽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现在是哪一年?”风泽问。
  “元启五百年……魔尊大人,你能不能把手松开,你捏疼我了。”伶漪害怕,想要抽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风泽离她更近一步,借着洞中熊熊燃烧的火光,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伶漪的眉眼从风泽瞳孔中闪过,越看风泽表情越不对劲,似是悲痛却又似是惊喜。
  “年龄。”大魔王说。
  风泽魔尊语气低沉肃冷,伶漪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肯定句,而是一个问句,大魔王是让她自己报上家门年龄。
  修仙之人寿命比一般人要长,修习一百两百年都是家常便饭。
  伶漪虽然识海未开,灵力低微,但却有着与众不同的仙缘,如今安稳度过了二百岁,虽然保持着少女的容颜,但功力法术也停留在了少女时期,毫无长进……
  “我二百岁了,但是我法术低微,什么都不会!你就算吸食我的灵力精气也得不到多少精华!”
  伶漪说完这句本以为大魔王会暴怒当场验证她到底值多少精华,没想到大魔王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声爽朗,在山洞里回荡,伶漪如若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会以为这是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会发出的声音。
  大魔王笑完眼中有光芒闪烁,伶漪好奇看了一眼,一看便吓了一跳,发现那竟然是泪光!
  大魔王哭了!
  而后伶漪还没深思那泪水的含义,周身一暖,她竟落入了一个想也没想到的怀抱。
  “女儿!”大魔王抱着她哭喊。
  伶漪:什么?你叫我什么?! 出魔山   “魔尊大人,你怕是认错人了吧,不不不,你快把我放开,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女儿呢?”
  伶漪觉得这个答案比听到大魔王要杀了自己还要恐怖。
  她极力摆手推开这个诡异的怀抱,但大魔王却将她抱得更紧,语气中满是激动。
  “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被困在这魔山里,终年不见天日,没想到她离开前还给我留了一丝希望,我这几百年来的日子……都不算什么了。”风泽魔尊抱着伶漪左看右看,言语中满是感慨。
  他此时不再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大魔王,而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父亲。
  没想到女儿都已成年了,他才终于见到她的真容,才意识到世间有她这样的存在。
  伶漪脑子晕乎乎的,她觉得大魔王一定是搞错了,她的父亲是仙门中人,不然怎么会和讳时尊者有联系呢?
  如果她一双父母都是魔族,她血液里流淌的是纯正的魔族血脉,那她被仙门抚养长大,倒成了一件滑稽玩笑的事了。
  “大魔王你误会了,我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凡人,我既没有魔力也没有神力,什么法术仙术都使不出来。你看,我刚才甚至连一个简单的驱火咒都不会用,那怎么可能是你……你这样魔力充沛的魔尊女儿呢?”伶漪努力找出能令人信服的证据。
  风泽摇了摇头,并不赞成她好不容易从缝隙里找来的证据。
  “你的血便是最好的答案,这里封印重重,危机四伏,不然你是怎么进到这座山里的呢?而且还有天魔锁链,起初我只是想吓唬你,没想到却是真的,这便是最好的证据,什么都反驳不来。”风泽微笑着说道。
  伶漪看着他的笑,大魔王虽然没那么恐怖了,但是自己却笑不出来了。
  ——难道我的父亲真的是魔尊?而我的母亲是魔族妖女……那我身上的的确确流淌着的是魔族的血脉了。伶漪心中想着。
  “总待在这里不是个办法,我们父女好不容易重聚,应当去外面坐下来好好说几句话,想了解你这几百年里都发生了什么,是怎样长大的,是谁收养了你,你又是怎么沦落到仙门的?是被他们抓去当俘虏了吗?”
  风泽魔尊看着伶漪关切地问道,他脸上表情变化多端,一会儿忧愁,一会儿喜悦。
  “我不能把你放出去,你是被关押在这里的魔王,世人都惧怕你,如果把你放出去了,你会再度吃人杀人,会掀起波涛骇浪的!”
  伶漪心地纯良,她在仙门耳濡目染地长大,自然也一心向道,不会做出危害天下、危害苍生的事情。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是放屁!你怎么能轻信他们的鬼话?当年九重魔域坍塌,枉死了多少无辜?他们修仙之人冷淡至极,不仅丝毫没有搭救,反而却将这些人当做了垫脚石,踩着他们的尸体一步步上来,最终设了阴险诡计才得以将我封印在此。”
  风泽魔尊声音渐渐冷了下来,伶漪毛骨悚然,感觉周身燃起了鬼火。
  火影闪动,风泽魔尊他现在心绪不稳。
  “有话说,我们也可以在这里说!说完再出去也不迟……而且我能力低微,我根本就不知道出去的办法,我又怎么能帮你呢?”
  伶漪摩挲着手里的银铃手链,希望师父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快点来救她。
  其他师兄师姐们一看到她不见了,也一定会禀报师父,派人来寻找她的。
  到时若是再惊动了讳时尊者,说不定还能见他一面。
  伶漪心中盘算着外面的计划,丝毫没注意到身侧的人已雀跃地领着她走向山洞一旁。
  风泽魔尊大手挥开烧焦的干尸傀儡,朝前方施了几处法术,山洞石壁上瞬间亮起鬼火,他又轻轻一拂,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石桌,两个石凳。
  “坐,让我好好看看你,给我讲讲你这二百年来都发生了什么?”风泽邀请她坐下。
  伶漪从没有见过如此亲切的大魔王,他的善,他的好意热情,在伶漪眼里都是虚假的伪装。
  是为了能够出去所想的手段。
  她从小到大接受着仙门中人的教导,在仙史课上,大魔王风泽的罪行在幻虚镜里一遍又一遍上演着。
  他犯下杀戮,造下多少罪孽,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清的。
  “你和你母亲长的很像,那双眼睛,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认错。”风泽突然看着她说道。
  伶漪转了转眼珠子,努力挤眉弄眼扮丑,想让他意识到自己是认错了人。
  “不过,倒是和我不像,我看来看去,那眉眼,都只觉得像你母亲。”
  风泽眼神飘忽,似乎回想起了从前的事。
  “魔尊大人,你怎么觉得我会是你的孩子,难道我母亲就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么?”伶漪反驳他。
  “不可能!你母亲爱我爱的不得了,离开我她就不行!”风泽怒拍桌子。
  伶漪撇撇嘴,觉得这魔头未免太过自恋,哪个女孩子跟他在一起,倒是要倒了大霉。
  如此她更觉得他不是她父亲。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不过我想仙门人估计也不会起什么好名字,等回了魔域,到时候随魔族的姓,重新给你起一个好的。”风泽对自己的姓氏很骄傲。
  “伶漪。”
  伶漪认真地说,她在石桌上蘸着灰尘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不好的名字,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给我起的,它有着很好的寓意。”伶漪看向大魔王。
  大魔王听到这里抬起了头,面露不悦。
  “很重要的人?仙门能有谁是你重要的人,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还回头替他们说好话。”风泽魔尊语气中满是痛恨。
  伶漪没再和幼稚的魔王就叫什么讨论下去,不过她心中的确有想问的问题,是一个很重要的,从来没有人细细给她讲过的事情。
  是关于她母亲的,关于那百年前九重魔域坍塌时发生的事情。
  “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我想知道……”
  伶漪急切地说着,可这时突然山洞震颤,碎石坠落,风泽魔尊一把拽过她的身体,将她护在臂弯里。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是镇魔山要塌了吗?”伶漪环顾四周,惊恐地说道。
  “外面有人闯山,有人在尝试重启阵法。”
  风泽一手探向山石,红光从他掌心向四周发散开来。
  一定是师父带着师兄师姐们来救她了!伶漪心里激动。
  可打开这阵法需要当年十二个仙祖后人齐齐到场才行,没想到师父神通广大,竟然短时间能聚集这么多人。
  伶漪突然想到了讳时尊者,或许讳时尊者也来了,只有他才能拥有如此强大的法力,召齐这么多人。
  山洞剧烈震颤,每随着一颗碎石掉落,就有一束刺眼的阳光从外面打进来。
  伶漪用手遮挡着阳光,她觉得镇魔山被破只是时间问题,等一会儿山门打开,她要趁大魔王不备之时赶快逃脱,千万不能让她成为要挟仙门的把柄。
  想到这里伶漪又嘲笑了一下自己,不过即便把她抓走了,师兄师姐们也不会在意。
  风泽挥手念诀,尝试唤出自己的宝剑,可是他试了几次手中都没有反应,因为宝剑被封印在了昆仑寒山。
  “你有没有带武器,先借我一用?”风泽问她。
  伶漪袖中有一把短剑,她犹豫,不知道是否给他,若给了他,他出去一定会伤害师父和讳时尊者。
  “我没有,我不会法术,师父不让我带武器。”伶漪脸红心跳地撒谎。
  可那短剑似乎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灵识,当她说出这句话时,袖口竟开始晃动,有蓝色的光芒自袖间发出。
  风泽挑眉看她,伶漪还没来得及压制震动的短剑,突然一阵冰霜寒气从腕间释放,并飞速向四周扩散。
  伶漪右手结满冰霜,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寒凉。
  手指僵硬无感,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风泽没有立刻去捡剑,却是瞬间握住她的手腕,满脸急切。
  “这是怎么回事?你体内怎么会有寒冰蛊?是不是那些仙门人欺负你,故意折磨你才种的!”
  风泽充满怒意的声音在整个山洞回荡。
  伶漪被震的耳朵发烫,头脑发昏。
  “没有……这是我自小就有的。”
  伶漪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这时手掌相接处有温暖的热流从手腕向四周传递。
  指尖的寒冰被化开,滴滴答答的水珠还没落到地上就被蒸发成了水汽。
  风泽在运转体内的魔力替伶漪化解。
  伶漪觉得自己好多了,这种被热火包围的温暖的感觉,让她一瞬间回想起了幼时曾经在千月岩玩火差点自焚的感觉。
  或许魔族修炼的本就是火之术,她逆行修炼仙道法术,冰火相克,这才难以修炼成功。
  伶漪觉得自己又欠了这魔王一条命,短短相见不过几个时辰,他就已经救了她两次。
  现下她手中的短剑也掉出来了,那就装作不知道吧。
  伶漪脚尖点了点地上躺着的短剑,风泽手掌一合,短剑飞进了他的手中。
  他指尖沿着剑尖一路滑到剑柄,沿途带起噼啪四射的火花,短剑震颤着变化,只见耀眼火光中短剑突然幻化成了一把圆月弯刀。
  风泽手握弯刀,对准山门就是狠狠一劈,霎时间光芒四射,银光裹挟着火气冲破山门!
  山石碎裂,轰的一声,溅起满室尘烟,被封印了百年的,坚不可摧的山门,就这样被他从内劈开了!
  伶漪躲在风泽身后,透过烟雾缭绕的尘雾看向山外的天光云影,她思绪恍惚,一时竟分不清现下何年何月。
  烟雾散尽,一群身着月白长袍的仙门中人现身,他们聚在外面,将镇魔山团团包围起来。
  “伶漪!”
  伶漪转头,这是讳时尊者的声音!
  讳时尊者也来救她了!
  伶漪心神荡漾,下意识转身就要大步朝那声音方向奔去。
  可突然身后一阵巨力拽紧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回到身后。
  伶漪抬头看到大魔王表情很严肃,那如临大敌的感觉,似乎朝着面前奔来的一个人。
  伶漪看到讳时突然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她和大魔王风泽交握的手中。
  三人隔着缭绕云烟,跨越百年仇恨,就这样将彼此定在对方眼中。
  “好久不见,讳时。”大魔王风泽冷声说道。
  “放开她。”一向温和的讳时尊者此时难得动了怒。
  大魔王:“如果我说不呢。” 受重伤   伶漪身处其间心里五味杂陈。
  讳时尊者是她心向往之的神一样的存在,看到他来救自己,伶漪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感动。
  可大魔王也有可能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找了父母二百多年,如今终于有了线索,却是仙界天敌。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抉择了。
  “风泽,你我的恩怨不必拿一个小丫头来撒气戏弄,放她过来!”讳时尊者冷冷说道。
  伶漪第一次看到讳时尊者发脾气,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有威严,像是赫赫有名的人界战神,这是来除魔卫道,替天行道了!
  伶漪心跳加快,对讳时的敬仰与爱慕更为深沉。
  身侧突然投来一道冷若寒霜的目光,伶漪身子一抖,转身看到风泽大魔王斜睨着她,嘴唇上钩,哼出一声不屑。
  他在嗤笑她的花痴心动。
  伶漪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于是赶忙收敛心神,戴上了无情无爱的面具。
  “讳时尊者,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伶漪摆手看向讳时尊者。
  “你我大战一场,若你输了,你就看着我带她离开,若我输了,呵,只怕不会有那一天!”
  风泽说着手中长剑翻转,火红色的气焰滚滚翻腾,席卷住整个镇魔山,风泽魔王和讳时尊者被围进一个火焰烧成的圆圈。
  “大魔王!你不能伤害他!”伶漪心急,想去拉风泽的袖子,却被他用一道法术隔绝开来。
  仙门某家族的一个长老挺身而出,站立讳时身后,看那架势,势要与魔头同归于尽。
  “魔头风泽!百年前你杀了我妻儿!我和你不共戴天,今天势要将你关押回镇魔山,一步也不许逃脱!”长老目眦尽裂,气的喘气不止,手都在颤抖
  风泽对他的怒吼视若无睹,掏了掏耳朵,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他挥手打了个响指,一道火光冲向长老。
  “玄心长老!”
  “长老小心!”
  门派子弟大惊,纷纷出声阻拦,但那火光太快了,谁都拦不住。
  长老束千斤铜杖格挡,却被那力道冲击倒退好几步,地上沙石划出两道凹陷,可见风泽魔王这一击力度之大。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本尊被困在这镇魔山中百年,正愁没处施展筋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蝼蚁,来的正好。”
  风泽拍手,伶漪再想冲过去,却突然被大力推在一旁,四周闪烁金色魔光,她被风泽的魔力罩在其中护住。
  “你乖乖在这里呆着,等我处理完他们,就来接你。”风泽回头看向她,语气温和,和刚才面对长老完全不同。
  伶漪心中一跳,脑海中闪过一丝熟悉却模糊的记忆。
  ——你在这里等我,等外间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就带你回去。
  ——可是他们人多势众,你身受重伤,伤口未愈,他们会……
  ——放心。等我回来。
  伶漪心中有暖流经过,但随后却被没有缘由的失望侵袭。
  那是谁在说话?
  “他”最后好像没有回来。
  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在失望么?
  伶漪还想再继续看自己的这段模糊的记忆,但是记忆却如同水中月镜中花,一碰即碎,再也难以转圜完整。
  周身的金色暖流将伶漪好好隔离在火圈之外,仿佛世间所有的打斗都和她无关。
  伶漪好奇,转身四处张望。
  这可比师父给她那条烈火鞭好用多了,她在里面可以四处走动,远比小小的圈子要自由的多。
  不行,她不能对魔族的东西产生喜爱之情,之前能够化解冰蛊的火焰也是,如今的保护罩也是,仙门也有比这好的,只是她法术不够,还没修炼到那一步呢。伶漪摇头打乱自己的想法。
  讳时尊者隔着火焰看向伶漪,伶漪向他投去放心的目光。
  “讳时尊者,不必担心我,我没事。”伶漪重复了好多次。
  讳时点了点头,这才放心随仙门加入到围捕风泽的队列中。
  风泽大魔王的目光再次向伶漪投来,这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
  伶漪避开目光,不敢多看。
  这次为开镇魔山山门,召齐了十二上古仙族和六大仙门,他们围攻风泽一人,实属不义不公。
  可是因为风泽身份特殊,罪孽深重,所以即便以多欺少,大家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伶漪在一旁担心,风泽大魔王法力高强,以一敌十,可是放出去的杀招虽然招招命中,掀翻在场一众弟子,却都不致命。
  他刚从被困百年的山里出来,法术尚存,但耐力不足。
  可仙门围攻他却是下了杀招,每一法术打在他身上,本就破烂的衣衫又多了一道渗出鲜血的口子。
  伶漪心中不忍,大魔王救了她,她不想欠他什么,所以才会如此心急。
  “师父,你们不要伤他,只要抓他回去就好,他……”
  伶漪话还未说出口,突然看到有一束蓝色的光芒直直朝自己打来,她下意识护住头脸蹲下身子。
  头顶的保护罩一震,伶漪被冲击劲力冲跌坐在地,保护罩碎裂,光芒四散,像是陨落的星光。
  这和风泽本尊相连的保护罩竟是破了!
  伶漪急转头,就看到风泽魔尊不知何时竟从远处奔到了她的面前!
  他挡住了蓝色的光芒,却身受重伤,本体和保护罩是一体的,可见他受伤之严重!
  风泽猛吐一口鲜血,这时远处飞来一柄长剑,直直刺入他腹中,一弟子踩着蓝光奔来,又飞速拔出。
  鲜血四溅,伤口淋漓刺目。
  风泽一掌击飞偷袭他的仙们子弟,对方表情大变,也是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抽搐几下,竟是没气了。
  四周响起一片哭喊声。
  “风泽魔头!你今日必死无疑!”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刀剑闪烁着令人心颤的寒光,每一刀都击向风泽的要害。
  “大魔王!”伶漪心急,朝他奔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过去,她没有灵力,帮不了任何,去了只会拖后腿。
  可看到风泽魔王受伤的那一瞬间,她内心震动,像是自己也受了重伤,勾起了一丝远古的回忆。
  头痛欲裂。
  那份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又来了
  伶漪感同身受,痛苦悲伤。
  回忆里有人也是这样用长剑刺穿了她的胸腹,和今天一模一样,只是那时她气血虚弱,脸色苍白,远没有今日这般霸气。
  不是她!这些都是幻觉!她才没有这样过!
  “师父!别打了,他刚出魔山没有什么力气,抓他回去便是了,不要杀他!”
  伶漪抱住浑身是血的风泽,刀剑无眼,一刀刀剑光来不及收回,有的砍到了伶漪的身上,有的被急忙赶来的讳时挡格。
  伶漪皱眉嗯哼,疼的浑身颤抖痉挛。
  风泽魔王睁大了双眼,可是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倒在伶漪怀里,但却兀自挣扎,还要护在她身前。
  “傻丫头!……快起来……”风泽边说边吐血,伶漪白色的衣裙上都是血渍。
  “伶漪,你别是被这魔头迷惑了心智,他手上人命无数,不知道杀了多少英雄好汉,今日你护得了他,明日他便杀得了你!”
  一个白胡子长老突然从人群中跻身而出,挥着法杖指向伶漪。
  “长老……他刚才并没有伤害我!今日出山一事……也和我有关,是我的错,我不该偷跑出队伍,不该误碰山门……把他抓回去吧,不要伤他,之后对我要打要罚,伶漪都听您的!”
  伶漪急切地护着风泽,声音都在颤抖。
  她这是在做什么?
  伶漪看到周围大大小小的仙门弟子对她指指点点,口中议论着她,她心里难过,尤其是看到师兄师姐们看她的眼神越发嫌弃厌恶,伶漪真想找个布把自己盖起来。
  这样就看不到那些咄咄逼人的目光了。
  “伶漪!你糊涂!你知道你身后是什么人么?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么?!”长老挥起权杖就要击打伶漪,伶漪紧闭双眼,却被一道强劲有力的手挡住了。
  讳时冲过来护住伶漪。
  “莲心长老!不可,魔头已经没力气了,千百年的关押已将他法力耗尽,趁着他没有还手之力,就抓他回去吧,不要再牺牲弟子们了。”
  讳时尊者挡在伶漪身前,徒手接住了那千斤重的铜杖。
  长老气的脸红,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刚把权杖收起,一群弟子就上来围住了自家长老。
  “讳时尊者,我们敬你一声尊者,叫你一声师兄,你却对我们长老如此无礼!”掌门大弟子将愤恨的目光扫过讳时和伶漪。
  “为了一个流着魔族血脉的臭丫头,一个贱种!你对得起整个仙门么!”大弟子出言不逊,有人喝止他却没人阻拦他。
  他父母双亡,皆是因为百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他苦练术法百余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替父母报仇。
  如今仇人在前,身受重伤,他只需一刀横下去,就可断绝所有恩怨,但却被人拦住了,这让他如何不气?
  讳时皱眉挥手,跟随他的弟子也都接连围了上来,大家将风泽魔王围在中心,挥出术法,几十道金黄色的仙索将风泽一圈圈捆了起来。
  仙索一触碰风泽的皮肤,便冒起一阵黑烟,几近昏迷的风泽呜咽一声,身上伤口疼痛难忍。
  伶漪下意识想要替风泽松绑,但手触碰仙索却只让它缠绕的更紧。
  “伶漪!不可胡闹,跟我走!”
  讳时尊者蹲下.身,把伶漪拽走了。
  大家的目光盯着他们,讳时的手劲很大,攥着伶漪的手腕把她朝人群角落里拽去。
  伶漪害怕,频频回望。
  风泽倒在地上,眼睛要渗出血来。
  他一动仙索就加大捆绑力度,整个身体都在痛苦的颤抖。
  伶漪眼眶湿了。
  这是她第一次距离魔族血脉这么近的时候。
  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场景。
  “伶漪,回头,不许看。”讳时将她的头转回来。
  伶漪不知道讳时要将她带去哪。 禁闭寒洞   “伶漪,听我说,回千月岩后直接去八仙堂领罚,不可多语。”讳时冷声说。
  这时候许多人都看着他们,讳时声音都充斥着冷漠和威严。
  但当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时,讳时放缓语气,声音温柔下来。
  他看到伶漪低垂着头,肩膀在耸动。
  她又哭了。
  “不许哭!快把眼泪擦一擦。”讳时从袖中拿出一张绣有梅花的手帕,手帕上留有余香。
  伶漪接过,哭的更厉害了。
  她的眼泪都是无声的,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嚎啕大哭过,因为这样只会招人讨厌。
  她的师兄师姐们每次一看到她流眼泪,都会投来嫌弃厌恶的目光,所以伶漪从来都是一个人躲到角落里偷偷哭泣,不敢引起太大的动静。
  哭好了再回去躺回被窝,但每次都会惊动睡在左右的师姐,师姐都会责骂她。
  “师父不会责怪你的,你回去之后无论师傅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只管认真耐心地听着就行了,到时候去后山寒洞领罚,不过是三日的时间,时间一到你就会回来的。”
  讳时眼中满是担忧,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伶漪的肩膀。
  “他会被抓走去哪?”伶漪问。
  讳时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伶漪的背后。
  那里鲜血一片,白色的衣衫上都是猩红之色。
  讳时皱眉,挥手散出灵力替她疗伤,可是灵力经过之处,却没探到一丝伤口。
  “你伤口愈合了?”讳时说。
  伶漪有些惊慌,后退一步正面对着他,藏起了自己的后背。
  “没……没有,刚才师兄师姐们没有伤到我,这些都是大魔王的血,不是我的。”伶漪说话时很紧张。
  伤口自愈是千万修仙人梦寐以求的灵力,可是众人自生来就没有,后天努力修仙也只能让伤口愈合的快一些,并不能立刻痊愈。
  伶漪却能做到。
  “师父之前和你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一定要让自己变的像其他凡人一样,有血有肉,不可暴露任何异样。”讳时担心,语气不免稍微急躁。
  “我知道的,我只是,只是当时太紧张了,你看,伤口,都还在呢。”伶漪挥手抚过自己的后背,她疼的冷汗涔涔,伤口被划开,空气里都是血的味道。
  讳时担心,上前一步挥手释放灵力替她止血,疼痛减缓,但每当伤口自动想要愈合,灵力都会立刻阻止。
  伶漪不明白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这般折磨自己。
  “其实偶尔也有我无法自愈的东西,你看。”伶漪伸出白天被匕首划破的手指。
  这伤很奇怪,一直在流血,离魔气越近越难愈合。
  伶漪自身的自愈能力也无法愈合它。
  讳时看向那伤口,心中一跳。
  “这伤是怎么来的?”讳时问。
  “白日里有一铁匠师傅送了我一把匕首,我不小心被刀尖划伤,便成了这个样子。”伶漪看着讳时尊者严肃的神情,如实诉说。
  讳时挥手,灵力覆盖在那伤口上,这次的伤口愈合的很快,伶漪不知道讳时为什么又让她这样了。
  “为什么?”伶漪抬头问,背后的伤口还在流血,她疼的浑身颤抖,想要自愈,但却被留在背上的灵力阻挡,她整个人越发虚弱无力。
  讳时本想搀扶即将昏倒的她,但伸出的手却又收回。
  一束灵力从指尖散发,围绕伶漪飞舞。
  “手上的伤不要告诉任何人,师父也不可以,你记住,今天你只有背上受了伤,其余什么地方都没受伤,知道了吗?”
  讳时眼神担忧,伶漪却看不懂他的神情。
  -
  伶漪被关押在最后一节车厢,欢合师兄们一起看押她。
  “师兄,对不起。”伶漪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道歉。
  欢合师兄是唯一一个理她的人,叫她闭嘴,不要说话。
  一路上众人无言,大家都很疲惫,满身鲜血泥浆,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多说一言。
  风泽魔王被仙索捆绑关押在最中间的车厢,讳时尊者看守他,同时还有十二个仙门长老护送左右。
  风泽魔王静默无言,只是瞪着眼睛看讳时尊者。
  “她和你没关系,你认错人了。”讳时不看他,冷冷地说道。
  “呵,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打消我的希望,熄灭的我的气焰?讳时,三百年没见,你还是这么自大,当年她离开你跟了我,现如今也是一样。”
  风泽勾唇,轻蔑的笑容如针扎,扎破讳时的心脏。
  驾车的子弟自动闭了耳朵,装作听不见车厢里的对话,可是几秒后,车厢里突然被人下了禁咒,当真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车厢里现在只有讳时和风泽。
  讳时下了禁咒,他突然起身,握拳对准风泽小腹就是狠狠一下。
  风泽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来。
  讳时避开,鲜血溅在马车车厢壁上。
  “打我就能解气么?你别忘了,当初她是怎么决绝离开千月岩的,你说你会好好保护她的,怎么?三百年过去了,她是你们门派一员的真相也被抹除了?”风泽抬头,嘴角还挂着血沫。
  “她叛逃仙门加入魔界,本就在这里没有容身之处了,她已经归属于魔族了,大家叫她魔教妖女也不奇怪。”讳时低着头,心里却在滴血疼痛。
  “是啊,连你这个做师兄的都不在乎,她一个小师妹算什么,还不如加入了我魔族之后有威严,魔尊和战神,多么好的搭配啊!”风泽笑说。
  讳时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挤压,鲜血四溅。
  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叛逃仙门,他还记得他骑马去追她的那一天。
  那一天下了暴雨,讳时不顾风雨险阻,骏马跑死了三匹,赶到魔域交界处时,她一柄利刃直直朝自己刺来。
  讳时明知她不会伤自己,却故意挺身冲上前,眼看着刀刃刺入肩膀,她眼泪也随着鲜血掉落。
  “简媞,跟我回去吧。”讳时对她说。
  被叫做简媞的少女抽剑回手,嘴上说着不,但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讳时看着她策马离开,踏入魔域再也不见踪影,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多留几句。
  不,应该强行把她带回来,哪怕今生永闭寒山,也不让她葬身魔域,和整个魔域埋葬在一起。
  讳时思绪飘回到现在。
  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谁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他要好好把握住,不会再放手。
  -
  风泽双手双脚重新被扣上锁链,千月岩后山寒潭有一处锁妖塔,在镇魔山阵法修复期间,长老们一致决定先把他关押在这里。
  风泽冷笑着接受所有折磨,锁链上带有蓝色的电流,他一动,雷电就会顺着血脉游走全身,疼痛加倍。
  但他还是冷笑,笑着看给他上镣铐的弟子,突然脸朝前一个惊吼,小弟子被吓得后退好几步,若不是被后方的讳时尊者接住,险些掉落滚烫的怒火岩浆。
  讳时尊者走过去对着风泽魔王的脸就是一巴掌,响声清脆,把周围的弟子们都看傻了。
  “她会回来的,你信不信?”风泽突然说道。
  讳时已带着弟子们准备离开,背对着他,停下了脚步。
  “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来救你,呵,风泽,你这辈子活的未免太失败,别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冲进废墟救你,又是怎么葬身其中的。”说到最后,讳时回头忘了他一眼。
  风泽突然暴怒,全身颤抖着,他想撕碎锁链冲过去掐着他的脖子让他闭嘴!但是周身蓝光闪烁,头顶的乌云幻术开始吸取雷电朝他劈下来。
  妖塔内一片雷电闪烁。
  仙门弟子们回头看着风暴里的风泽魔王,有的窃喜有的害怕,大家被讳时尊者呵斥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
  第二天伶漪是魔尊女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千月岩。
  大家没想到她父亲竟然是大魔王,还以为是什么不起眼的小喽啰。
  一时间满城风雨都是她父母的传说。
  可是伶漪不知道外面在激烈讨论她什么。
  她此刻被关在后山寒洞紧闭,每日对着千字文抄经,一遍又一遍。
  她本就怕冷,拿着毛笔的手都在颤抖,手上身上结了一层寒霜,睫毛上落满雪花,眨眼时眼前白雾弥漫,像是北境寒山的雪女妖。
  伶漪手颤抖晃动,字难看到极点。
  师父让她罚跪三天,抄写经文三百遍,而且字迹要工整,抄写经文的纸下过法术,一旦有错字,立刻会自焚。
  伶漪起初还担心气恼,好不容易写好了却没了。
  后来故意连连写错字,纸张自焚给她带来了很多温暖,她将手靠近焚烧的纸张,汲取温暖,但寒洞里风雪呼啸,火很快就熄灭了。
  伶漪只得叹气,继续颤颤巍巍抄写下一张。
  风泽魔王的事仿佛是前世的梦,寒洞里的风雪要将她大脑都冻住,她什么也记不清也说不清了,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字,冷。
  她想出去,她害怕。
  突然寒洞口传来铁链晃动的声音,铁锁咔哒一声轻响,有人进来了。
  伶漪松开毛笔,毛笔顺着不平的的冰桌滚落在地,朝着前方滚去。
  毛笔滚在一人脚下,那人穿着黑色的靴子,轻轻踩住了笔,弯腰拾起。
  “师兄!欢合师兄!今天是你来给我送饭呀!”
  伶漪激动地站起来,手腕上的银铃和锁铐相继碰撞发出清脆声音。
  银铃被讳时尊者修复好了,重新戴回了她的手腕上。
  “你在期待谁?你不希望我来么?”欢合皱眉,他讨厌那铃铛声,十分不悦地把食盒扔在地上。
  伶漪挠了挠头,笑着俯身掀开盖子,满眼绿色。
  “又是青菜啊!我又不是兔子,总是青菜萝卜的,一点都没有营养。厨房的面点师傅要是能给我再做些糕点就好了,昨天还有小兔子形状的馍馍呢!”伶漪叹气,不情不愿地拿碗筷夹菜。
  欢合冷笑。
  “你是在关禁闭还是在享受?还想要面点,有吃的就不错了,其他师兄弟……算了,不说了。”欢合欲言又止。
  昨天是其他师兄来给伶漪送饭,他无意中撞见,本想询问两句,却看到几个师兄在小声嘀咕什么。
  他看到他们掀开食盒的盖子,有人往里面洒了白色的药粉,笑的邪恶阴毒。
  欢合心中不妙,悄悄跟了上去,到寒洞前一手刀把人打晕在地。
  他用了易容术换做对方的模样,将食盒里的饭菜全都倒了,又用法术换成了自己午时的饭菜。
  其实昨天也是他来送饭,只是伶漪不知道罢了。
  欢合看着伶漪冻的瑟瑟发抖的样子,于心不忍,本想脱下狐裘给伶漪披上,却又松开了解带子的手。
  “欢合师兄,你怎么还不走?”伶漪看到面前地上的影子久久不动,抬头问他。
  她一双眼睛皓若明星,欢合看着她,心中一动,倒是不走了,轻摆衣袍,坐了下来。
  伶漪歪头,看不懂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师兄,你是饿了么?要不也吃点?”伶漪很大方地推了推面前的盘子。
  欢合却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纤弱的手腕。 心思与惩罚   “欢合师兄,你抓我的手干什么?”伶漪歪头,眼神一片清澈。
  欢合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欢合张口。
  这时手边的纸张突然自焚,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我好不容易抄好的经书!”伶漪站起来用手去灭火,欢合拦她。
  “你怎么能用手去拍火,你疯了吗?!”欢合抓着她后退,地上的纸张一张张焚毁。
  伶漪看着自己两日的成果没了,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刚才吃饭不小心把米粒弹在了经书上,没想到这也算是大不敬,抄写好的纸张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她点了。
  她太伤心了。
  “你怎么哭了?别哭!把眼泪收回去!”
  欢合看到伶漪脸上流下两道泪痕,眼泪还没落到地上就被冻成了冰球,自己一颗心嘭嘭直跳,拽住她向后退了又退。
  伶漪抽回自己的手去擦眼泪,手上都是冰霜雪痕,欢合看了于心不忍。
  “今天下午没有我的功课,我留在这里帮你抄写经书,怎么样?”欢合垂头看她。
  “真的么!?可是师父知道了怎么办,他在纸张上落了咒语,有一点不合他心意的都会烧了重写。”伶漪说着扁起了嘴,豆大的眼泪又开始掉落。
  “没事没事,师父他现在忙着呢,哪有空分身来看这边,我施个障眼法就可以骗过他。”欢合说着口中念诀,一缕荧光穿过纸张,消失不见。
  外面因为魔王出世的事情闹得乱哄哄的,仙门上下的人都在忙碌这件事情,虽然魔王暂时被封进了锁妖塔里,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封印迟早有一天会被破开,一切都不好说。
  欢合俯身捡了几粒化作冰珠的眼泪,施了法术,永葆不化,悄悄藏在了袖中。
  欢合拿起笔想要抄写,突然心中一动,耳朵根红了。
  “你坐下,让我看看你的字迹。”欢合突然把笔递还给她。
  伶漪很听师兄的话,小心翼翼地写了几个字。
  欢合看着,眼神从笔移到她脸上。
  “好了,师兄你看这样可以么?”伶漪抬头,对上他急促闪躲的目光。
  寒潭包围着二人,他们坐在冰桌两旁,围着经书颇有研究。
  “不行,我写的还是太工整了,师父一眼就会看出来我的字迹。”欢合突然把笔丢在一旁,看似懊恼,眼下却多了一层狡猾的小心思。
  “不行不行!师兄你别走,你不能走!说好替我抄经书的,你走了就没人帮我了,后天禁闭就结束了,我还什么都没写完呢!”
  伶漪急的快哭了,冲过来拽着欢合的袖子不放。
  “那这样吧,我握着你的手,比着你的字迹写,这样看起来真实许多,可以么?”
  欢合伸指点了点经书,伶漪觉得是个好办法。
  “师兄,你太聪明了!”
  于是欢合起身走到她身后,握着她的手在纸张上一字一句抄写。
  伶漪的手很小,皮肤细腻,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欢合坐在她身后,心思很快就飘散到不知何处。
  “诶呀!错啦!”伶漪一声惊呼,眼前的纸张在火光中消失。
  “没事的,再重抄一张就是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欢合笑说。
  他继续握着她的手抄写,突然手腕触碰到她腕间的银铃手链,一缕寒气透过手腕进入他体内。
  欢合右臂疼痛,握着手连连后退。
  “疼……”
  欢合倒在地上打转,右臂攀爬上数不清的冰花。
  伶漪也急,扑在欢合身边,欢合却让她离自己远点。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欢合师兄,你快用御火术,这些冰霜很快就会融化的!”
  伶漪看到他手臂上的霜冻,急急出主意。
  欢合左手念诀,右手瞬间燃起火焰,火焰不伤他的皮肤,却足以融化深入骨髓的寒冰。
  右臂整条袖子都湿了,冰凉的感觉围绕其间,手臂僵麻,暂时还动不了。
  欢合惊魂未定,躺在地上大喘气。
  “师兄对不起!我身上有寒冰诅咒,靠近我只会给你带来灾难……要不还是我自己写吧。”
  伶漪低头,坐在角落和欢合师兄拉开距离。
  欢合气恼,转了转手腕,看着角落里被冻的瑟瑟发抖的伶漪,解下狐裘丢在她身上。
  “穿上吧,就帮你最后一次。”
  欢合不情不愿地说着,但利落地转身坐在冰桌旁抄写。
  伶漪披着披风,温暖尚存,被裹住的那一瞬间仿佛落进了柔软的棉花里,幸福感倍增,眼里都要冒出小星星了。
  真好啊,欢合师兄不仅帮她抄经书,还给他披风,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兄对自己这么好。
  欢合不理她的小心思,只是认真抄写经书。
  回想起刚才冰霜附体的感觉,心间尚自留有惊恐。
  伶漪每日每夜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么?
  她都是怎么度过的?
  师父未免对她太过严厉,她明明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还对她使用这般惩罚。
  欢合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寒洞里的时间过的很漫长,可能是因为太过安静,与世隔绝。
  虽然不是桃花源,但别有一番世外仙境的感觉。
  欢合再抬头时伶漪已经睡着了。
  整个人像小兔子一样缩在宽大的狐裘里,趴在冰桌上正兀自酣睡。
  欢合本想叫醒她,但又将手收回。
  他把抄好的经文小心整理好放在一旁,收拾食盒悄声离开。
  狐裘就留给她好了,日后若师父问起,他就说不小心落下的。
  -
  “欢合师兄,你下午去哪了?刚才讳时尊者找你,让你去一趟他的仙居。”
  欢合刚从寒洞里出来没多久,一个师弟就小跑着找他。
  “有点事情,我现在就过去。”
  欢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十分淡然地前往讳时尊者的仙居。
  没想到刚进仙居大门,讳时尊者就狠狠甩了他一道灵力。
  欢合胸口阵痛,直接跪倒在地上。
  他喉间一甜,本以为会吐出一口鲜血,可是没想到嘴中干苦,却是什么都没有,摸了摸胸口也没有伤痕,但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
  讳时尊者平日里一向温和,从不管仙门凡事,怎么今日召了他这个弟子过来,而且一进门就打了他一道灵力。
  发生什么了?
  欢合心中闪过一丝不妙,整个人被巨大的灵力压制在地上,恐慌感席卷心神。
  “下午弟子们训练的时候你去哪了?”讳时尊者坐在高台之上,晲着眼睛冷冷看他。
  欢合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弟子下午身体不适,在寝殿里休息。”欢合疼的嘴唇都发白了。
  “放肆!谁许你在尊者面前撒谎的!”讳时座下的一个童子严厉地斥责,一个浮尘扫过,欢合面颊上顿时出现几道红痕。
  欢合额头上都是冷汗,他已经知道讳时尊者召他来这里是为什么了。
  伶漪手腕上的银铃手链是讳时尊者从北境寒山找了玉山石,专门给她定制的。
  上面施展的印记法术高超,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制作成的,而修复后的手链更是弥补了之前的不足,讳时或许在上面又施了什么仙术加固也未可知。
  说不定就是透过这手链感知到了伶漪身边的危险,从而间接释放寒冰之术,伤到了他。
  欢合觉得一切都合理起来,心中痛骂自己刚才的冲动和糊涂。
  “有些事情,该做的不该做的,你在千月岩里待了这么多年,想必不会不知道。”
  讳时尊者挥手,欢合身上的压迫感稍微松了一些,但心肺疼痛,仍感觉有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内脏。
  “抬起头看着我。”
  讳时尊者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充满了威严,令人感到害怕。
  欢合抬头,对上了一双如银狐般冷酷的双眼。
  “你师妹伶漪被罚跪在寒洞三天,本是她应做的事情,你擅自闯进去帮她抄写经书,只会误了她的修道,师父那边你想要怎么解释,而我这边,你又准备了什么说辞?”
  讳时盯着欢合的眼睛一刻也不放过,这种压迫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欢合这时注意到讳时尊者的脸色很苍白,上次抓捕风泽魔王的战斗时他好像受了伤,灵力也受损,几日不见,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
  怪不得这几日闭门不出,千月岩里有令,如非急召,不许从他仙居这边经过。
  “全都是弟子一人的错,弟子甘愿受罚,请尊者降罪。”
  欢合低头匍匐在地,这个时候就不要解释了,说多错多。
  后来他领命前往南疆抓捕出世的人鱼海妖时,才意识到讳时尊者那一瞬间对他的恨意和惩罚有多重。
  -
  欢合是瘸着腿从讳时尊者的仙居里出来的。
  他腿上没留下任何伤痕,但骨头里像是钉了无数枚寒钉,走动时满是痛苦。
  他本应该直接回自己的寝殿,但突然心中一动,绕道去了关押魔王的锁妖塔。
  索妖塔周围有12个人形傀儡在看守,长老们无法时时刻刻守在这里,所以各自捏了自己的傀儡,在这里以做眼睛负责看守。
  欢合心里有些生气,这份气闷无法发泄,他必须得找一个出口。
  讳时尊者对伶漪的关心和爱护明显已经超过了他本应该保持的距离,门派里的其他人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是经过了今天这一遭,欢合算是看了个明白。
  他躲到一旁的树林里,对着后山寒洞和锁妖塔相接的正中心施了一道法术。
  二者相距甚远,但相连的中间地下有一座寒潭可以通行穿过。
  欢合施的法术将相接入口用灵光点了出来,至于能不能发现,就靠他们两个人的造化了。
  欢合勾唇微笑,他放出一缕灵力神识,穿过地下,进入到寒潭之中。
  水花泛滥,如镜子般清澈透明的湖上,倒映出不远处伶漪的身影。
  伶漪似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小脸通红,裹着狐裘缩在一起,眼神迷离,似乎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突然被寒潭这边的动静吸引到,悄悄迈着步子走过来。
  就在她附身靠近水面的一瞬间,欢合突然施出咒术,那缕灵识卷着湖水化作绳索,一下子缠绕住她的脖颈和四肢,将她生生拽进水中! 迟来的拥抱   伶漪在水中挣扎,呼出的求救都变成了小小的气泡,气泡随着身体的挣扎摆动漂浮上岸。
  “想活下去么?”
  幽静沉闷的水里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你是谁?!”
  伶漪挣扎着四处找寻声音。
  她呼吸越发困难,涓涓水流化作藤蔓,一圈圈抓紧了她的四肢,把她往水下拖去。
  “我是谁不重要,想活下去就要听我的命令。”
  神秘的声音环绕伶漪四周。
  为了活命,她朦朦胧胧觉得应该听他的话。
  “你左手边有一道暗门。”神秘人说。
  伶漪感觉一道水流抚过鼻翼,随后一个小小的气泡罩住了口鼻,她忽然可以自由呼吸了。
  她大口呼吸,不再挣扎,顺着指示去看左手边的暗门。
  那是一扇黑色的铁门,可是没有锁孔,没有把手,比起门,更像是寒潭下的一面异样的墙。
  寒潭深处没有人去过,伶漪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有门。
  她怕冷,浑身打了个哆嗦,寒潭就是她的地狱,如今坠入其中,手脚冰凉僵硬,虽然能呼吸,身体却越发僵硬。
  “这扇门打不开,没有可以打开的地方。”伶漪游到门前,四处摸索敲击,但找不到出口。
  手腕上的水流藤蔓突然勒紧,水流化作尖刺,扎破了伶漪的食指。
  “你的血便是钥匙!”
  伶漪被水流拽着强制将食指按在暗门上,血丝在水中弥漫四散,黑色的石墙渐渐朝一侧打开。
  “为什么?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伶漪心里感到一阵惊慌,她上次之所以能误入镇魔山就是因为她的血,但当时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缘由,她就被带走了。
  如又遇到了相同的情况,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可没有人给她答案。
  神秘人只是轻笑,笑声里满是讥讽。
  身后的水流突然化作一道重击,将她大力推到了暗门的另一侧。
  她刚过去,暗门随后紧闭。
  “你会找到答案的。”
  神秘人声音回荡四方。
  手腕上的藤蔓水流突然消失,鼻尖的气泡一下子破裂,窒息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伶漪恢复自由,挣扎着向上游动,她凭借求生本能爬上岸,大口呼吸喘气。
  头发衣袍全都被水浸湿了,欢合师兄给她的的狐裘也在挣扎间坠入寒潭深渊。
  伶漪扒在岸边向下望去,来时清澈见底的潭水此刻变得黝黑恐怖,她心里颇有些伤心和失望。
  欢合师兄知道了一定会骂她的,不过等她出去后,师兄也不会再施舍她这般温暖了。
  伶漪跌坐在岸边,失神片刻,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和衣袍竟然不知何时被烘干了。
  她环顾四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周身燃烧着烈火的地方。
  地面干涸皲裂,每道裂纹火光流动,滋滋向外喷洒着火焰熔浆。
  身侧的寒潭没有被热流烘干,倒成了沙漠地狱里的一处奇景。
  伶漪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四处摸索,她感觉这里远比后山寒洞更要可怕。
  千月岩还有这样的地方吗?怎么她从来都不知道?
  “有人吗?有人能回应我吗?”伶漪把手圈在嘴边,大声呼喊,但没有人回应她,空气里只有岩浆喷薄冒泡的声音。
  伶漪稍微一个不小心,岩浆撩到裙摆,在她衣裙上烧了一个大洞。
  伶漪匆忙跺脚,把火熄灭,整个人裹成一条长长的粽子,丝毫不敢让烈火近身。
  滚烫的岩浆转动着冒了几个泡泡,似乎有些失望地沉入红色大海。
  伶漪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些岩浆仿佛有生命,她刚往前走没几步,又有一个小火苗飞起,撩了她衣裙一下。
  伶漪惊呼,就看到小火苗化作一只兔子,奔跑着在她脚边游走,然后消失在前方道路的尽头。
  “你是在喊我过去吗?你有生命吗!?”伶漪缩起身子,好奇地看着那束火焰。
  火焰化作的兔子又从尽头跑回到她的脚边,点了点头,甚至还想伸小手碰碰她,但触碰的瞬间伶漪的衣裙又要着火,于是她匆忙躲开。
  面前只有一条路,没有任何分叉口,伶漪便跟随着这莫名的旨意,想要到尽头看看到底有什么。
  -
  “小家伙,是你在找我吗?”
  一个低沉颇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伶漪抬头,就看到几日不见的大魔王正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朝她招手。
  他一动,身侧锁链叮当作响。
  “风泽魔王!”伶漪下意识跑过去,但在即将靠近他的瞬间,被一道蓝色的屏障打开。
  “小心!有没有伤到!”
  风泽朝她急切地奔来,但同样被屏障打翻在地。
  “我没事!不用担心。”伶漪摇头,屏障只是推了一下她一下,造成的伤害远比魔王风泽要小。
  风泽站在火焰包围的中心,整个人被折磨的憔悴落魄,但容貌英俊非凡,背脊挺直,虽暂落下风,但不失往日风范。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风泽眸中泛起涟漪,看起来又要感动落泪了。
  伶漪不好意思地攥紧了裙摆。
  这大魔王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个杀人无数、冷血无情的大魔头么,怎么每见一次面都要泪眼朦胧的,比她还要爱哭。
  “我不是来找你的,只是迷路了,被带到这里来的。”
  伶漪指了指身侧的火苗,火苗呲溜一下掉进熔浆里,似乎不想被大魔王发现。
  “伶漪,我很想抱你……嗐,看我这个样子,太丢人了。”
  风泽背转身去,身上的铁链压抑他的魔力,他挣脱不开,越挣扎便越发难堪。
  伶漪下意识走过去安慰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大魔王风泽,她都会有一种想要安抚他的心情。
  似乎他不开心,她也会因此而痛苦。
  “大魔王,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么?”伶漪问他,手指想触碰风泽,却在触到屏障的瞬间,屏障裂开一道口子。
  又是她的血在起作用!
  伶漪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她从没发现自己的血竟然有这般用途。
  若是早些年知道了,她定要在被关禁闭时次次用这种方法逃脱。
  “风泽魔王,我的血,为什么能解开你的锁铐,难道我真的是你的女儿?你能告诉我原因么?”
  伶漪手指划过锁链,和封魔山时的景象一样,封印都被解除了。
  风泽扑过来狠狠拥抱住她,和阔别百年的骨肉相见,这份心情,难以言喻。
  温暖覆盖在伶漪身上,伶漪僵硬片刻,像是一个有些尴尬的大人,从后轻轻拍了拍风泽的背,以做安慰。
  男女授受不亲,她还从来没和哪个男人拥抱过呢?
  这般亲密,虽然尴尬,但伶漪却没有感到不适。
  好奇怪。
  “这些阵法咒语都是因我而生,用了我的血作为引子从而将我封印,你是我的女儿,自然便可用同脉之血解开这些符咒。”
  “这天下能破解咒语的人,除了你就只有和我订下血契的你母亲了,只是她……”
  风泽声音闷闷的,百年前的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他还记得心爱之人倒在自己怀里,浑身是血,坠入深渊和魔域陪葬的样子。
  世间万物都在生长变化,他被关押在封魔山三百年,却只能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不断重复悔和恨那段记忆。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没想到老天待他不薄,这个女儿当真是是他生命里最大的希望与救赎。
  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简媞。
  -
  “看来我真的是你女儿。”伶漪低声说,心里对仙界的期望和幻想都一一破碎了。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仙门百家里有名有姓的仙长,所以大家不敢轻易议论,亦或诋毁谩骂。但母亲魔族妖女的身份不同,所以便成了人人都要踩一脚的笑料。
  伶漪为母亲感到不值,心里愤愤不平,觉得母亲这些年背负了太多骂名,这都是不应该的。
  她很少生气,却在知晓身世的这一瞬间,握紧了拳头。
  “锁妖塔的阵法远比镇魔山要脆弱,你站我身后,我来破阵。”风泽握着伶漪的手腕把她护在身后。
  “等到出来后,我们就去九重魔域,等我把魔域恢复后,那里就是你的家,到时候有很多妖兽都会是你的玩伴,我会教你御火之术,你身上的寒蛊也会一一解开。”
  风泽激动地说,他心中有一片规划好的美好未来。
  伶漪跟在他身后只是点头,虽然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呢?
  好像是自由。
  但这份自由不应该局限在任何地方。
  伶漪看了看手腕上的银铃手链,无论她逃到哪里,师父以及整个千月岩都会找到她。
  风泽魔王还在激动地自说自话,所到之处燃起一排小火焰,小火焰们跟随着他,一个个听到振兴魔域都激动地窜起更高的火焰。
  “先前你给我的那把匕首,现在还在我这里,说来奇怪,你是怎么得到它的?”风泽从袖间拿出匕首,伶漪伸手接过。
  “是一个善心的铁匠师傅,他随便打了一把送给我的,有什么不同么?”
  伶漪看着匕首上的纹路,银光闪烁,倒映着她的面容。
  风泽听到这里突然停下脚步,伶漪低头走路,一下子撞在他后背。
  “这是你母亲的长栖剑。”风泽回头看她,一字一句说。
  伶漪愣住了。 凤凰小妖   “什么?可,可……这明明是那铁匠师傅……”
  伶漪回想前些日的情景,她亲眼看到这把匕首是铁匠师傅从炉子里拿出来的。
  她还记得这把匕首的温度和那时激动的心情。
  原来这是母亲的剑么?
  为什么会流落市井街头?
  伶漪看着手里的剑,熟悉与安心透过皮肤进入到她的体内。
  她突然像是感知到什么,心间一痛,眼睛里泪水打转,一片朦胧。
  风泽抬手撩开伶漪额前的发丝,露出她那双灿若明星的眸子。
  “你母亲这把长栖剑说来还是件仙器,来去自由,可化作任何形态,但自她葬身魔域,这把剑便自动封剑了,我将她葬在你母亲的衣冠冢里,没想到几百年没见,竟会再次出世,却是不知何故流落江湖。”
  风泽端详那把匕首,他轻轻点了一下,火光闪动,匕首瞬间化成一把长剑。
  “那个铁匠师傅倒是有些奇怪,你还记得他是谁么?”风泽问。
  伶漪还在惊讶这把剑的来历,惊讶它变换自如的神奇魔法,一时忘了回应风泽魔王。
  风泽魔王看着她痴痴的模样,轻笑两声,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还是这副傻样子,和你母亲一样。”风泽笑说。
  伶漪抬头,风泽看着她心中一动,俯下.身和她拉近了距离。
  “你看起来有很多疑惑,我们相遇太晚了,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我都会如实回答。”风泽认真地说。
  伶漪心中有好多想问的问题,关于她的身世,母亲是怎么样的人,三百年前仙魔大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太多的问题纠结于心中,她一时间倒不知道先问哪个好了。
  “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伶漪突然问道。
  她心中想到了一个人,想到要离开他,可能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不免有些遗憾和可惜。
  “你还信不过我的能力吗?之前被抓,说起来有些惭愧,刚出山没多久,法力还没有恢复完整,但现在我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冲出这座索妖塔,到时候我们可以游历四方,想去哪去哪!”风泽笑的灿烂。
  伶漪点头,“好,那我就帮你!”
  她不想做什么安分守己的仙门小师妹了,她在千月岩里过得并不快乐,师兄师姐们每日每夜都在打压她,她也学不到什么真正的法术。
  体内的寒气一直在作乱,她留在千月岩只会蹉跎岁月,孤独终老。
  那还不如跟随魔王闯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就像魔王所说,她体内有寒蛊,如果学了驭火之术,可以克服体内的寒蛊,那么她也可以成为使刀用剑的有魔力之人,不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需要别人保护,发生困难时只能躲在小圆圈里面的胆小鬼了!
  讳时尊者是伶漪在千月岩里唯一的留恋,但他们二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她在讳时尊者眼里,大抵和其他仙门弟子一样,都只是芸芸众生的普通凡人罢了。
  那既然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就咬咬牙,长痛不如短痛,把它放弃了吧。
  风泽魔尊看着身侧的小女孩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虽然不知道她心中短短几瞬间发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决定,但他知道,这才是他的好女儿,这才有他们魔族的样子,做事有决心,快刀斩乱麻!
  -
  风泽来到锁妖塔一层的大门正中,接过伶漪递给他的长剑,手从剑柄划过剑尖,长剑在他手中化作了一轮圆月弯刀。
  他刚挥起长刀,整个锁妖塔里风雪呼啸,烈焰扑飞,大鬼小鬼们挣扎着想要冲出来和他一起前往魔域。
  他们敬畏这个魔王,想要跟随他,和他重振魔域,为了自由,为了未来!
  风泽勾唇轻笑,抬手一记法术,将那些狂风呼啸和鬼哭狼嚎都隔绝在了身后。
  “不急,以后有的是你们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些大鬼小鬼在三百年前为了各自的利益和私人恩怨,曾背叛魔界,做过许多残害苍生众人的事情。
  风泽最瞧不起这种妖魔鬼怪,他们魔族虽然和人间正道互为相反,但对于背叛一事,颇为厌恶,他的心腹手下从来都没有一个是会在关键时刻背叛他的人。
  说起心腹手下,等到出了锁妖塔,他不光要重振魔域,还要将被关押在各处的心腹们都找回来。
  风泽从半空中划下长刀,口中念诀,一道地狱之火铺天而起,从滚滚岩浆中席卷飞出,化作千万之势冲向紧锁的大门。
  下了封印咒术的锁链顷刻间被烈火焚烧殆尽,融化成了一滩滩铁水。
  锁妖塔里温度飞速升高,被关押在其他几层的大鬼小鬼们,有的受不了这烈火灼烤,呜咽嘶吼着,分分钟化成了一缕缕黑烟,被风吹散到不知何处。
  砰的一声,紧闭的大门被火力冲开,清新空气瞬间融入这乌烟瘴气的魔塔之中。
  风泽抓紧伶漪的手,带着她逃出锁妖塔,刚要念咒瞬移,突然半空中一记银光闪过,他伸手格挡,幻化的瞬移之门被削成了两半。
  “伶漪!你要跟他走?!”
  突然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讳时尊者声音都在颤抖。
  伶漪心间一颤,转头望向讳时尊者,讳时脸色苍白,虚弱的就像是大病一场却还未痊愈的病人。
  伶漪下意识将手从风泽手中抽了出来,风泽也回眸看她,眼中写满了疑惑和不可置信。
  “你忘记你在师父面前发下的誓言了吗?你忘记前几日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吗?”讳时声音严厉,伶漪内心惭愧,不敢面对他。
  明明一刻钟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要永远离开这里。
  为了自由。
  可如今当真面对敬仰多年的人时,她心里还是害怕,怕他瞧不起自己,怕他对自己失望。
  “伶漪,不要听信魔王的谣言,他说的都是骗你的,都是一些蛊惑人心的鬼话,你听我的,你回来,回来之后,你想要学什么法术我都可以教你。”讳时尊者说着,一步步向她迈进。
  风泽冷哼一声,挥手,一道火焰将他们二人隔绝开来。
  “百年前你就是这样骗了你的师妹,如今你又要用同样的方法骗她?讳时,你以为她还会陷入你的圈套么?教她法术,呵?你可真会说谎,如果你诚心实意想要教她法术,大可在多年前就教了,为什么现如今伶漪还什么都不会,连最简单的自保的方法都做不到!”风泽说到这里更是勾起了伤心之处,越说越痛,目眦尽裂。
  讳时难言。
  他有他自己的打算,有他自己的谋划,这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包括伶漪。
  “再不多时千月岩里其他长老都要过来了,你想要拖延我们的时间?不过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今天我一定会带走她的,你若想要阻拦,那么只会尸首两处,这就是你的下场!”
  风泽说着抬手一挥,身侧三人合抱的大树被拦腰砍断,轰隆一声,溅起无尽尘埃。
  讳时后退一步,面色更为苍白。
  他这几日闭门运转生息,灵力严重受损,念诀打出去的法术,只能起到阻碍的作用,无法从根本拦截风泽。
  风泽无心和他再战,周身黑紫色的火焰围绕着他腾空而起,天空中出现一扇瞬移之门,他抓起伶漪的臂膀,公主抱起她,飞身进入那黑洞之中,顷刻间消失不见。
  “伶漪!”讳时几乎是怒吼,但突然心口一痛,喉间腥甜,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他右手臂弯突然缠绕无数冰花,痛得他瑟瑟发抖。
  去通风报信的童子匆忙跑回来,看到这一幕,几乎是哭着扑到了他们家尊者身边。
  “尊者,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那丫头?明明是你用自己的内力在化解她体内的寒气,你们二人灵力相连,如今你身受重伤,却仍替她化解寒毒。伤上加伤,元气大损,这根本就是不值得的呀!”
  童子说着,一滴滴眼泪落下来,但眼泪砸到讳时的臂弯上,伤口竟然愈合了不少。
  这个童子有凤凰血脉,是讳时百年前在南疆灵山无意中救出的一只凤凰小妖。
  凤凰小妖因血脉不纯,被凤凰一族赶出灵山,讳时收留了他,掩盖他身上妖气,将他化作童子,留在自己座下。
  “别哭了,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眼泪。”讳时抬手替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可是尊者,你所做的一切,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今她去了魔域,若是学会了驭火之术,和体内的寒气相冲撞,那么会间接影响到您!到时候的危险不言而喻,您是瞒不过整个千月岩的!”
  童子的话句句在理,这些都是讳时之前曾经设想过的。
  但三百年前,他既然拼死从坍塌的九重魔域中救回她一缕魂丝,又将魂丝放进梦昙花中铸就灵力封存,用心头之血唤醒并抚养长大……
  这百年的不易他都挺过来了,便更不会轻言放弃。
  “这本就不是她应该知道的事,她的人生已经重启了,接触过往的事只会让今生变的困顿,她不该知道,你也不能乱说任何!”讳时回头瞪着童子。
  童子低下头,肩膀在颤抖,眼泪掉的更急。
  讳时抬手抚过伤口,眼泪顷刻间化作水汽蒸发。
  伶漪也有这般自愈的能力,和凤凰几乎相同。
  讳时没有告诉过别人,他收留这凤凰小妖时,心思并不单纯。 花灯大会   重振魔域的第一天:打扫卫生……
  伶漪从没见过这么脏乱的地方。
  百年前仙魔大战,九重魔域坍塌,一切在战火中破碎成废墟。
  怨气冲天,尸骨遍布,三百年的天地造化,也无法愈合大地的创口。
  杂草丛生,伶漪拿着大钳子咔嚓咔嚓除草。
  “风泽魔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干完这些杂活,你的魔力呢?不能一下子把这些唰唰都清理干净么?”伶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活动筋骨。
  风泽魔尊不好意思地笑了,但仍兀自叉腰吹牛。
  “说来奇怪,自打出山后,这魔力……每日倒还有了限制,太阳落山后可以随意用,但白日里倒是一点也使不得,真是奇怪了,嘿嘿,你再等等。”
  风泽尝试运法力,但手掌空空,什么也没有。
  伶漪摇头,继续埋头苦干。
  她可能是没有学法术的命。
  先是仙门里师父说她筋骨练不了仙术,后是魔尊说他每日施展不出法术……
  伶漪觉得自己必须得找个日子去城里转转,在这荒郊野外的魔域废墟每日卖力工作,迟早得累昏过去。
  风泽似乎能听到她的心声,走过来抢走了她手里的大铲子。
  “我带你去镇上转转吧,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天天就只让你干这除草的粗活,是我的错,都怪我!”风泽说着把铲子重重砸在地上,一个人独自怄气。
  伶漪觉得这大魔王喜怒无常,时常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断自责叹气,自打来到魔域,很难看到他之前霸气外露的一面。
  “那就出去转转吧,镇上今日有花灯会,很热闹的!”伶漪拽过他身子,和他面对面说话。
  她是个活蹦乱跳闲不住的性子,每日在这里除草,间接认识了很多小妖。
  有一个草妖化作人形,说山羊镇今日有花灯会,伶漪从早上就开始期待,终于等到了自由活动的时候。
  风泽很宠爱她,伶漪后来说什么他都答应。
  于是二人手牵着手,漫步去了不远处的山羊镇。
  山羊镇有很多矮山和牧场,村民每家每户都养山羊,说是养了山羊能带来好运,说有山羊神在照顾他们镇。
  伶漪觉得好奇,刚一进镇门,沿途路过的商铺酒坊胭脂铺,户户商铺牌子上都刻了山羊的图案。
  门口有小厮在招揽生意,朝伶漪递来一个山羊形状的石头串成的手链。
  “这位姑娘,进来看看吧,我们顺云斋今日做活动,买项链送手链,姑娘若是喜欢,不妨进去挑选一番。”
  小厮说的认真,伶漪左顾右盼,想进去,但口袋空空,只好把山羊手链还给他。
  “不了不了,改天吧。”
  伶漪摇头退却,可这时风泽却从小厮手里拿过手链,大咧咧给伶漪戴上。
  “走什么,来都来了,进去挑挑你喜欢的首饰,自打见了面,我还没送你什么东西,你只管挑,挑中什么我买单!”风泽拍了拍胸脯,表情很阔绰。
  伶漪知道,他也只有表情阔绰了。
  因为他口袋里也空空如也。
  伶漪被推着进了顺云斋,混在一群涂脂抹粉的像仙女般的姑娘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千月岩里呆了这么多年,她从来只有两套衣服,一副练功服一副出行服,首饰什么的更是没有,千月岩奉行的就是一个越简朴越好修炼的准则。
  “这位姑娘,试试这钗子吧,很配姑娘今日的发型。”老板娘笑着拿出一个白兔簪子,伶漪还没来得及推拒,老板娘就把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诶呀真漂亮!”
  “这簪子我们之前怎么没看到。”
  “月娘,您可别是藏着什么宝贝故意不让我们知道。”
  伶漪周围的女孩子们看着她咯咯直笑,倒无恶意,反而满心夸赞,说她发髻可爱,簪子漂亮。
  伶漪听的脸都红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收到过这般夸赞。
  真有这么好看么?
  发髻是新认识的小花妖给她编的,衣裙也是花妖送给她的。
  伶漪对着铜镜左顾右盼,回头看一眼风泽,魔尊朝她竖起大拇指。
  伶漪心里一动,觉得这簪子当真适合自己。
  她手伸进口袋,几个铜板在指尖来回转悠。
  伶漪叹了口气,伸出手又把簪子还给了老板娘。
  “还是再看看别的吧,这个不适合我。”伶漪说着违心的话,手上在退还,眼珠子却根本离不开那白兔簪。
  老板娘很可惜地说:“多好看啊,姑娘,你就买一个吧,诶呀这位少爷,你看你家娘子配这簪子多好看啊,您难道就不动心么?”
  伶漪红了脸,赶忙挥手。
  “不是不是,老板娘你可认错辈分啦!”
  没想到风泽却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闪闪发亮的珍珠,铛一声扣在了桌子上。
  “这个,这个,我全要了。”风泽笑的自信且猖狂。
  身边传来阵阵羡慕的声音。
  “这位少爷不仅容貌俊俏,出手也如此阔绰。”
  “真是羡慕啊!”
  “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看着这般面善,可惜已娶了亲,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认识。”
  ……
  伶漪脸红的更厉害了。
  风泽魔尊容貌虽然保持在俊俏青年的样子,但他已经五百多岁啦!比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年龄还要大!
  而且,风泽魔王哪里来的钱?
  这不应该啊?那么大的珍珠,她可从来没见过!
  伶漪感觉很奇怪。
  -
  风泽提着大包小包带着伶漪穿过热闹的街市,刚一到没人的地方,伶漪立刻拽着风泽的手就把他压到了小巷里。
  “魔尊你那个珍珠哪来的?!”伶漪压低了声音。
  风泽有些惊讶,笑着贴着她说:“这还不简单,我堂堂一个魔尊,有的是人来给我送钱。”
  “不可能!偷人钱财可不是好习惯,魔尊你赶快把这珠子还给人家!”伶漪说着左顾右盼,生怕别人看到他们。
  她一直以为这珠子是魔尊顺手牵羊从哪家小姐的荷包里偷出来的,觉得他一定是在山里呆久了,不知道现下人间的规矩。
  风泽揉了揉伶漪的头发,搂着她的肩膀往山羊镇东侧走,那边靠海,有一片美景。
  “你把堂堂魔尊未免瞧得太小了,走,带你看个好玩的!”
  风泽拉着还在摇头讲道理的伶漪去了大海边,这里海水清澈,天边海鸥飞翔,说不出的清新美好。
  伶漪虽然很喜欢这份美景,但还在执着珍珠的事,这时看到风泽拍了拍手,海面突然飞跃起一条条人鱼,他们摆动着五彩斑斓的大尾巴,从海水里跃出,游往岸边。
  “参见魔尊大人。”
  “尊上召属下前来有何事?”
  “尊上的珍珠还够用么?属下再送些给尊上和小姐。”
  ……
  伶漪听着人鱼的话,这才意识到原来那珍珠是人鱼的眼泪。
  风泽回头看伶漪,伶漪为刚才的误会感到不好意思。
  “不用了,这些珍珠你们留着吧,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们。对了,你们把重振魔域的事往大海里传一传,多来些人手帮忙,越多越好。”
  人鱼们听了风泽的话纷纷点头,他们甩动着美丽的尾巴重新潜入大海。
  伶漪觉得这位魔尊可能是史上最落魄最穷酸的魔尊了,不仅没有灵力,连召集手下都得让手下的手下去办。
  伶漪以前一直以为魔尊只要一挥手,魔域废墟就会立刻变为从前繁华的模样;魔尊只要一张嘴,千万只小妖就会从四方飞来,听从他的召唤。
  看着面前风泽对着大海挨个呼唤传话的样子,伶漪笑的有些勉强。
  “好了,差不多就是这些人了,大海里的解决了,咱们接下来去解决陆地上的。”风泽走回来朝伶漪招手。
  “这些小妖们以前都是你的手下么?”伶漪问。
  风泽摇头,“并不是,他们都是我手下的后代们了,我的心腹都被关押在北境寒山,我的魔剑也被封存在那里,我得积蓄魔力,等到势力充足,我要一举拿下他们!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风泽说的认真,气势磅礴,这时天边飞过几只乌鸦,嘎嘎的叫声多少打破了这振奋人心的氛围。
  风泽抬头,拾起地上几个石子对准那乌鸦群就给挨个打了下来。
  乌鸦们噶的一声跌落在地,扑腾着翅膀幻化出人形。
  “你们几个,笑什么?”
  风泽抬脚压住一鸦的胸口,那乌鸦嘎嘎挣扎。
  “诶!魔尊,你别。”伶漪上去拦风泽,没想到另外几个乌鸦兄弟反而拦住了她。
  “我们是来给尊上您通风报信的。”乌鸦激动的说。
  他们跪在风泽脚下,头低的一个比一个深沉。
  “什么消息?”风泽抬脚,皱眉问道。
  乌鸦们看到魔尊还愿意理他们,激动的眼眶湿润。
  “仙门百家听说您从锁妖塔逃出来了,正召集人马准备来攻打魔域,小的看到他们已经开了好几天大会了,或许就在不久后就会出发。”
  伶漪听到这里,脑子里不自觉浮现讳时尊者的样子。
  “真是群晦气的人类,让他们来,我看他们能弄成什么气派!”风泽不屑地说,他觉得自己的好心情都被这些仙门百家给搅和了。
  乌鸦们点头如捣蒜。
  “对了,你们把重振魔域的事也往外传传,多找几个飞的快的。”风泽把说给人鱼的话又给乌鸦兄弟们重复了一遍。
  乌鸦们开心地领命飞走了。
  “海里游的,天上飞的,现在都解决了,就差地上爬的了,这可是个大功夫,走,我们去前面看看。”风泽摸着下巴,心里已经画好了一大张蓝图。
  伶漪看着逐渐西沉的太阳,想起他们此行下山的目的——看花灯。
  山羊镇的花灯大会要开始了。
  “风泽魔尊,花灯大会……”伶漪说了一半,又把话憋回去了。
  她以前在千月岩的时候,师兄师姐总是让她把自己的事放到后面再做,他们的事是第一位。
  所以伶漪每次心中有什么事,都不敢说也不敢做,只有欢合师兄愿意听一听她没说完的后半句,但听后却只是嘲笑奚落。
  “花灯大会看着快开始了,诶,你往哪走呢,花灯大会在这边。”风泽转回去拽住伶漪的手。
  “不是去找陆地上的小妖么?”伶漪心里疑惑。
  “你喜欢的花灯大会就要开始了,什么小妖的都放后面,还愣着干嘛,快走快走,要晚啦!”
  风泽嘿嘿笑着,拉着她的手朝灯火辉煌的前方奔跑。
  人声鼎沸,前方就是热闹的街市城镇,伶漪心里渐渐激动雀跃起来。
  看着视线里跳跃的火光,她突然产生从未有过的期待。
  花灯大会,自古都是有情男女多相伴赏灯看花。
  他们这对组合,倒也是新奇。
  可这时耳边突然响过一声声熟悉的声音,伶漪低头,看到手腕上的银铃项链在颤抖晃动。
  “伶漪,过来。”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伶漪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可当她再转回来,却看到一直在她身边的风泽魔尊不见了。 真假父女   “魔尊!风泽魔尊!”
  伶漪转着圈子在场中寻找,但是一无所获,身边突然升起浓浓大雾,把视线里所有景色都藏在白雾中。
  一时间除了她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伶漪产生了恐惧害怕的心情。
  她停在原地,颤抖着身子蹲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周身的变化太过突然,她已经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习惯了时时刻刻有人陪伴。
  孤独有一种可怕的魔力,让人畏惧。
  风泽魔尊这一个月总是会对她说早安晚安,平日里的打扫基本上都是他在承担。
  太阳还没升起他就开始锄地挖草挖废石头,太阳落山时他用勉强恢复的灵力清理魔域的废墟。
  伶漪说是负责除草,实际上每天真的就只有简单的除草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各种小妖聊天贪玩。
  大魔王其实都能看到,但却也不会说什么,在他眼里,伶漪干什么都不算是偷懒,而是叫适当的休闲。
  偶尔会在她偷懒贪玩的时候朝她看一眼,伶漪以为被发现了,拿起锄头埋头工作,他却投来充满慈祥的目光。
  这份陪伴,伶漪好像已经以习为常了。
  -
  伶漪努力镇静心神,回想自己来时的场景。
  今天天气很晴朗,即便现在太阳西沉落山,也不可能突然升起大雾,一定是有人偷偷施了咒术,他们陷入了某种幻境。
  幻境一般破解的办法只有两种,一是找到幻境的阵眼,二是找到使幻法的人。
  伶漪身上没有魔力,很明显这两者对她来说都是非常艰难的任务
  手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伶漪把它举起来,铃铛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
  “伶漪。”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讳时尊者的声音让伶漪心慌。
  讳时尊者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他远在十万八千里的千月岩,或许正如之前乌鸦小妖所说的那样,讳时正在和不同门派的长老开会,又怎么可能会跑到这荒郊野外来找她。
  伶漪摇头,打散不切实际的幻想。
  自打离开千月岩后,没有任何师兄弟来找她,她本就是门派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师妹。
  她离开了门派,对门派影响不了任何。
  没有人在乎。
  -
  银铃手链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伶漪这时心中伤感,突然有人拍了她的右肩膀,伶漪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左肩膀又有人轻拍,伶漪这次匆忙回头,握紧了拳头准备给来人狠狠一击,拳头却突然打进了一个柔软的掌心当中。
  “伶漪,好久不见。”声音温柔低沉,像是一潭清水。
  “讳时尊者!”伶漪惊喜地叫出声来,那一瞬间眼眶都湿润了。
  他们这是多久没见了,虽然只短短一个月,却仿佛隔了千万年。
  “讳时尊者!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有幻境,要小心!我们快离开这里!”
  伶漪对讳时尊者有着极度的仰慕和信任,所以她下意识觉得讳时尊者或许是出任务经过这里,意外被卷入了幻境,并没有想过这幻境是否就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
  “伶漪,是我,这些白雾都是我制造出来的。”讳时尊者声音平淡,没有任何隐藏。
  “为什么?”伶漪惊讶。
  “我有话要对你说,可是除了这个方法,我找不到任何机会。”
  讳时声音低落,一个月不见,他的气色虽然恢复了不少,但眼下有着淡淡的青痕,看起来还是很疲惫。
  “尊者是来劝我回千月岩的吗?可我已经从千月岩里逃出去了,而且还释放了大魔王,我已经是门派里的罪人了……即便我回去,师父也不会接受我的,其他长老也一定会将我重新赶出去的!”
  伶漪说的诚挚认真,她知道今生没有再回去的可能了。
  自打她将大魔王从锁妖塔放出来,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她要下山去,要寻找属于她的自由。
  “这些都不重要!师父的意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心,你想回去吗?”讳时尊者问。
  这些话不像是他这样谨守法规的人会说出来的。
  “如果你想回去,我现在就能带你回去,一个时辰后,你就会重新成为千月岩里的一员,你会在演武场练习法术,而不是流浪在这荒郊野外!”
  讳时尊者说着朝伶漪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掌心莹白如玉。
  伶漪心动了。
  她多么想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宽大的掌心上,这是她幻想了无数次的美梦。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自由路上的一员了,她既然选择了自由,就不可能再选择任何人。
  伶漪不属于任何门派,不属于任何人。
  伶漪后退一步,将手背到身后。
  “讳时尊者,你也知道,我是大魔王的女儿,从前你们总是瞒着我,但如今我已经知道了身世真相,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回去。”
  “或许这是我的天命所在,命运将我引到这里,我就该跟大魔王走,他能给我一个家,而我也应该陪伴他。”
  伶漪言语虽然坚定有力,但她低着头,像是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
  讳时瞬间冷了脸,他严肃的样子有些可怕,从来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很少出现这种表情。
  “你被他蒙骗了不止一次!当初在镇魔山里,你就已经被他欺骗了一次,锁妖塔里他又欺骗了你一次,这一个月你也看到了,他教你任何法术了吗?你从千月岩里出来到他这里无非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伶漪,我告诉你,其实你们根本就不是父女,他一直都在欺骗你!”讳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伶漪闻声抬头。
  “不可能!我们的血是共生的,我的血可以解开捆绑他的锁链,可以解开镇魔山的封印,这就已经证明了我和他有血缘关系。
  讳时尊者,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但这样的讲话已经骗不到我了,而且这样的话也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伶漪眼中产生了一丝失望。
  她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需要让门派里至高的尊者说出这些谎话来欺骗她回去?
  讳时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大手抓住了伶漪的手腕,他似乎有些不忍,挥手,一把匕首从她掌心划过,伶漪嫩白的手掌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啊!”伶漪尖叫,她想要缩回手,却被讳时尊者抓得更紧。
  血液在地上滴滴答答积成了无数个圆圈,圆圈融合在一起。
  等到讳时把手松开时,地上俨然已经出现了碗大的血圈。
  讳时手中变出一个手帕,他捂在伶漪手掌上,满心愧疚。
  “我这里还存有当初抓捕魔王时故意留下的他的血液,你看看,这之间有什么变化。”
  讳时手中突然变出了一个小瓶子,他把瓶盖打开,血色的液体从瓶子中流了出来,滴落在那血圈里。
  血液没有相融在一起,反而像是受到了不同的指引,他们扭动着,互相排斥,分别向不同的地方流动。
  伶漪大惊,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
  她多少知道一些血脉相融的法术道理,可如今看到两种血液相互排斥,一丝一毫不相容,这样的场景是第一次见到。
  讳时收手,一道法术闪过,那两滩血液瞬间消失不见。
  “这是千月岩里的一道禁术,溶血术可以检测和血源有关的任何,包括障眼法还有血咒等邪术。你今天也看到了,你们两个的血不仅不能相融,而且还相互排斥,是魔王风泽在欺骗你!” 她的心上人   周身的白雾变淡,他们所处的地方传来阵阵响声,伶漪回头,看到逐渐稀薄的白雾外有一道道火光燃起。
  火光在奋力冲撞屏障,但却被后来徐徐升起的白雾重新挡住,隔绝在屏障之外。
  幻境的法术在逐渐消散减弱,外面有人在闯幻境!
  伶漪不知道是不是风泽魔尊,但看那燃起的火光越来越庞大,那怒气带着黑雾越来越浓郁,必是风泽魔尊无疑了。
  讳时尊者也回头,他脸色苍白,眉宇间满是冷意。
  “伶漪,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所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至于你信与不信,我不能强加给你任何。
  不过,风泽倒是有一条说的没错,你体内的确有寒蛊,是自你出生时就有的,我把你从坍塌的魔域中救出来,你就被寒冰所包裹。千月岩的法术和寒气相冲,所以你一直无法学习修炼,并不是因为你有魔族血脉长老师父不愿意教你。”
  讳时做着解释,伶漪却只是发愣。
  她看着脚下消失的血迹,思绪还在上面徘徊。
  她不信什么邪术,她只信自己亲眼所见。
  她亲眼看到自己的血破开镇魔山封印,解开了风泽的锁链。
  她信这个,那些触感,都是真实存在的。
  伶漪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也是有用的人,不是门派里人人厌弃的废柴小师妹。
  可如今讳时告诉她那都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呢?
  伶漪心里一片混乱。
  -
  “不过,我同意你留在魔王身边,御火之术可以治愈寒蛊,你可以借他之手帮你除掉寒毒,利用他,让他为你所用……这些,我都不在乎。”讳时沉声说道。
  伶漪摇头,不对,这些都不对,她不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她只是想要自由,想要一个家。
  “伶漪,你可以随时回来,千月岩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即便其他长老不欢迎你,我这里欢迎你,你可以成为我的弟子,三年前你不是曾在选举大会上说过吗?想做我门下的弟子,今日我同意了,我把这句话放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突然幻境外一声巨响,大雾瞬间散开,火光劈开一道裂口,带着地狱之火向阵内蔓延。
  讳时表情暗了下来,他抬手一挥,白雾随手向外弥漫,但一道火光飞速朝他击来,讳时后退躲过一击,脸上一疼,俊美的右颊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他忍着痛,伸手擦去血迹,这一幕带着一丝血腥的美。
  “讳时尊者!”伶漪惊叫,看到脸上的血,停顿的大脑才找回片刻理智。
  “伶漪,你手上的手链就是我们能够通讯的方法,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只要晃动手链三次,我会来到你身边,我会一直等你的。”
  讳时说完欲转身离开,却被一刀圆月弯刀拦住了去路,他操控着法术,突然一个俯身,整个身子化作了扑扇着翅膀四处翻飞的白鸽,羽毛散落一地,顿时身边白雾消散,什么也不见了。
  “伶漪!你怎么样?你还好吗?”风泽急匆匆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伶漪。
  伶漪看到风泽魔王身后一个虚幻的影子朝她招了招手,随即消失不见。
  她想伸手去抓那虚影,但被大魔王紧紧抱住,动弹不了。
  “我没事。”伶漪说。
  风泽急切地抱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她受了任何伤。
  “这是仙门设下的迷雾障眼法,他们追你追到这个地方来,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都扫荡干净!”风泽气得眼睛血红。
  他刚才牵着伶漪的手准备去灯花会,突然周身旋起白雾,他立刻就知道自己陷入了幻境。
  努力找阵眼,破除阵眼冲出来,却看到伶漪被困在了另一处幻境中,他以为是仙门人要把她抓走,努力破阵,还好及时赶到,却让那蒙面人逃走了。
  苦于没有看清对方的容貌,远远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飞速消失。
  “没事,是……是之前门派里的一个师兄,他来找我,就是想劝我回去,但是我拒绝他了,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放心。”
  伶漪第一次在风泽魔王面前说了谎话,她说的支支吾吾的,两个脸蛋红扑扑,但大魔王似乎信了她的话,没有怀疑她任何。
  伶漪心下愧疚,看着风泽魔王诚挚担忧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把眼神躲开。
  事发突然,伶漪此刻已没了去看灯花的心情。
  明明已经走到集市门口,看着前面人山人海,伶漪反而起了一种反胃难过的心情。
  “今天的灯花大会,要不然不去了吧,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去了。”伶漪低头说。
  “好,都听你的。”风泽点头,握紧了伶漪的手。
  他掌心温暖,伶漪回手抓紧了他。
  可正当他们准备转身离开时,身边突然跑出三只小猫,小猫围着他们来回转悠。
  其中一个窝在大魔王脚边喵喵叫,咬着他的衣摆四处乱扯。
  风泽俯身,掐着后脖子拉开咬他的小猫,小猫挣扎着,四只爪子乱晃,越发激动。
  “魔尊大人!我们……我们是来向您通风报信的!”
  一个小猫喵喵说着话,他们修为还不够幻化人形,但已可自由说人话。
  伶漪觉得新奇,烦恼被转移走,蹲下.身子想要逗弄另外两只小猫,小猫们却一个个跑开,似乎不喜欢她。
  风泽余光看到了,有些不悦。
  “又怎么了?仙门要围剿魔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没什么重要的话,明天再告诉我。”风泽烦躁地拽着衣摆,几只小猫失去依靠一屁股摔在地上。
  “不是的,我们是能看到幻境的猫妖,不是普通的猫,刚才看到大人您遇险,我们特地跑来营救大人的!”猫妖们说。
  “晚了,等你们救我的功夫,我早就不在了。”风泽低头,推开前仆后继的小猫们。
  小猫兀自挣扎,突然一只奔过去,张口咬住了伶漪的手指!
  “尊上!这个姑娘在撒谎!她说见到师兄什么的都是假话!我们是来告诉您真相的!” 被摸了屁股!   “我我……!我没有!”伶漪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
  这外表可爱的小猫妖怎么能看穿她的心思。
  风泽皱眉,蹲下.身子和那告状的猫妖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风泽问,他声音低沉,伶漪觉得周身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这位姑娘,她,她刚才见的不是什么师兄。”
  猫妖看了看伶漪,琉璃珠子般亮丽的眼睛转动着。
  伶漪心跳加速。
  讳时尊者在幻境里和她说的话怕是都让这些猫妖给听去了。
  他们会对风泽魔王说什么呢?
  会说她的真实身份,说她其实不是什么魔王女儿,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魔族人。
  伶漪攥紧了裙摆,眼神飘忽,不敢看风泽投来的目光。
  “她刚才看的若不是她师兄,那会是谁?”风泽垂眸,抓住了猫妖的尾巴,猫妖身子抖了一下。
  “是她的心上人!”突然一只白猫冲到风泽面前,邀功般地说。
  “什么!”伶漪大惊。
  她哪有什么心上人!
  这小猫是在胡说!
  伶漪慌张看向风泽,风泽也正看向她。
  “我们伶漪,居然都有喜欢的人了。”风泽说着,眼眶一亮,似乎又有眼泪在里面打转。
  风泽发出了老父亲般的感慨,伶漪在旁边来回招手。
  “误会!都是误会!我根本就不喜欢欢合师兄!”伶漪急着解释。
  “欢合?原来那小子叫这个名字,正值仙门大会的重要时刻,他居然跑了八千里路赶来这蛮荒之地只为了寻你回去,倒也是个有种的小子。”风泽魔王摸了摸下巴,在心里揣摩这小子的一切。
  伶漪知道误会大了,但如若详细解释,讳时尊者的身份务必会被暴露出来。
  她进退两难,一时想不出什么新的对策。
  余光看到几个小猫妖你碰我我碰你的,他们在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伶漪心里起了怀疑。
  小白猫这时也看向她,眼神里弥漫着说不清的意思。
  这时天边砰的一声,粉色的烟花绚丽多姿,在天空炸裂开来,很是美丽,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伶漪看着那花灯形状的烟火,心里一跳,新奇的事物令她暂时忘却烦恼,沉浸其中。
  风泽看看烟花又看看伶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带她跑向前方憧憧人群。
  “风泽魔尊!不是说不去了么?”伶漪的视线被风泽宽厚的背影填充完整。
  “你看的那么入迷,还说不想去,怎么和你母亲一样,总是口是心非。”风泽笑着回头说。
  伶漪也扁嘴笑了。
  他们挤进人群,看着满天的花火,沉醉其中。
  这一刻,他们不是什么仙门在逃小师妹,也不是什么罪恶深重大魔王,只是平平凡凡的两个普通人罢了。
  烟花持续了很长时间,这些烟花都是会仙法的道长为了让百姓开心,特意改造施过法术的烟花,可以变换各种形状,趣味十足。
  伶漪和风泽漫步在人群中,身边男女老少手里各个拿着花灯,几个小孩从伶漪身边跑过,撞在了她身上。
  小孩子摔倒在地,捂着眼睛哇哇大哭。
  “我的灯笼!呜呜呜!”
  伶漪低头,才看到灯笼挂在她裙摆的装饰挂钩上,人群拥挤,花灯一角被划破了。
  敞开的大口子里有还未点燃的红烛,破洞的灯笼引起周围同伴的嘲笑。
  “安安,你的灯笼坏啦!放不了啦!”
  “你一个庶出的小丫头不配和我们一起玩耍,你看,这就是你的下场,活该。”
  “没爹没娘的孩子,放什么花灯啊,就该回去打扫卫生,躲在茅草屋里哭鼻子!”
  ……
  伶漪越听越生气,这些孩子怎么这般恶毒!
  “你们几个,不许欺负她!”
  伶漪蹲下.身子,把名叫安安的小孩子扶起来,破损的灯笼在她手心一转,竟然完好无损,大口子不知怎么竟然被封上了。
  而且灯笼一转圈,背面竟然画有白兔。
  小孩子们目瞪口呆。
  “安安,不好意思弄坏了你的灯笼,姐姐赔给你一个新的好不好?”伶漪歪头,笑着把更加漂亮精致的白兔灯笼放在她手心。
  小孩子愣住了,一时不敢伸手去接。
  “哇,那是雀仙桥头最新出的白兔灯笼,很贵的!有价无市,买都买不到!”
  “说是里面的红烛施了法术,怎么都吹不灭,可以在长河上亮七天七夜!”
  “要是有了这个灯笼,只怕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吧!”
  ……
  伶漪把灯笼塞进小孩子手中,摸了摸她的头,再次表达了歉意。
  小孩子不好意思地吸了吸泛红的鼻头,低低道了声谢就跑开了。
  其他几个小伙伴明明刚才还在欺负她,此刻看她手里有了新奇的灯笼,一个个凑上前,都想要摸摸看。
  安安跑的很快,嗖的一声把想要摸她灯笼的孩童们甩在身后。
  伶漪伸出藏在背后的左手,手里还有一个灯笼,是刚才破掉的那个。
  “没想到我们家伶漪还有这般神奇的法术呢?”风泽走近她身侧,言语颇有些打趣的意味。
  伶漪微笑,“不是什么厉害的法术,算是我……一个难得擅长的,小技巧吧。”
  伶漪有自愈能力,她本以为只能愈合身上的伤口,没想到无生命的事物也可以在她手中逆转变化。
  她把那孩子的灯笼变成全新的样子,然后心里幻想来时路上见过的灯笼,在上面留了几只兔子,和雀仙桥的一模一样。
  “希望能给她带来些福气吧。”伶漪看着人群里嬉闹消散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感伤身世,联想到了自己。
  她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这灯笼好啊,看我的,你喜欢什么,我也画点什么上去。”
  风泽手摸着灯笼外侧,红光闪动,灯罩上蔓延出大片艳丽的红色彼岸花。
  伶漪睁大眼睛,她看到花丛中竟然有一只沉睡的兔子,兔子仿佛是活的,还在呼吸,胸口有轻微的跳动。
  伶漪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到再想认真看时,这幅画却不动了。
  “嘿嘿,是不是很有意思。”风泽走到她面前,把灯笼塞进她手中。
  “我嘛,不说别的,还挺会画画的,这些都是你母亲当年教给我的,她总说这些小把戏没什么用,嘿你看,这不是几百年后就派上用场了嘛!”
  伶漪看着与众不同的灯笼,一颗心暖洋洋的。
  “这个灯笼呢,就叫做伶漪灯,是专属于你的,这世上只有这一盏,非常的珍贵,所以要我说,谁拿了它,谁就福气多多,远比拿什么雀仙桥的兔子灯要好上百倍!”风泽叉腰,自信十足。
  伶漪看着他这幅样子,一下子噗嗤笑了出来。
  “哈哈哈,没想到堂堂大魔王,居然还和三岁小孩争抢名誉,羞不羞!”伶漪笑着贴近他。
  “魔尊我说什就是什么,她一个小屁孩,呵,我还不屑和她比呢!走走,快去把灯放了,然后许愿!”风泽拉着伶漪往河边走。
  雀仙桥上挤满了人,大家在这里放孔明灯,男男女女握着灯笼四脚,在心里许下长长久久的愿望,然后松手放飞。
  一时间天上燃起千万盏明灯,微弱的火光点亮了一片片灰暗的天空。
  伶漪抬头望着它们,看到有的孔明灯被风吹散,还没燃起多高就飘落进河里,要不然就是挂在了树上。
  桥上一堆堆情侣气恼地跺脚去捡灯笼,今天运气太不好了,怎么那么多灯笼,就偏偏吹走了他们的呢?
  伶漪看着这充满人世烟火气的一幕,一颗心跳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种平淡的日常,是她一直以来所向往的。
  好像向往了几百年,仿佛,在她还未出世前,她就开始憧憬。
  “你喜欢哪一种,是想随水放灯,还是做那种可以飞的随风孔明灯?”风泽眸光转回来,落在伶漪身上。
  “去河边吧,我想让它长长久久地亮着,这样我的愿望就可以再长久一些。”伶漪说。
  风泽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的愿望会长久的,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帮你得到。”风泽认真。
  伶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心里有暖流经过,却又不像是单纯的感动。
  他们下了雀仙桥,从拥挤的人群中脱身而出。
  河边场地宽裕,有很多人在这里放花灯。
  伶漪双手合十,心中默念自己的愿望。
  风泽也拍手,把愿望说了一遍。
  他偷偷睁开半只眼睛,看着一旁的伶漪,眼神一怔,她的身影和三百年前重合——
  “我希望天下海清河晏,人人都可以过上吃饱安稳的生活。”
  “简媞,你可是魔族的战神将军,不许百战百胜,反而许这些道貌岸然的仙门子弟会说的漂亮话。”风泽摇头,不是很赞同。
  “战神将军又怎样?魔族的百姓也要吃饭,也要生活,不是人人都能生成小妖,再幻化出人形,总要给每个人都喘口气的机会吧。”简媞抬手刮了一下风泽的鼻子,笑着把花灯放进水中。
  她刚起身,突然一阵咳嗽,手帕紧紧捂住嘴,咳的身子都在颤抖。
  攥紧的十指指尖泛白,手帕渐渐染上红色。
  风泽皱眉,心被揪起,替她裹紧了身上的狐皮貂裘。
  “来时为什么不说?”风泽眼里满是担忧。
  “没事,不用担心。”简媞微笑,手帕从嘴角抹过,带起一片鲜红。
  ……
  思绪回到现在,风泽看着伶漪,看着她和简媞别无二致的容貌,心里悄声叹了口气。
  他们一起把花灯送进灯海里,看着每一个人的愿望化作金光,随水流向远方。
  这时身侧有人撞了一下伶漪,伶漪脸一红,身子都僵硬了。
  “怎么了?”风泽问。
  “有……有人摸了我的屁股……!”
  风泽愣了片刻,愤然回头,看到一个手拿折扇的男子在冲他们微笑。
  尤其是在对伶漪微笑。 妖族来犯   “小美人,你好啊!”手拿折扇的男人冲着伶漪微笑,咧起的嘴角两侧有甜甜的酒窝,笑起来人畜无害,可手上做的事却极尽下.流。
  他长身玉立,淡蓝色的长袍上绣有卷云纹,腰侧垂挂着一枚月牙形状的玉佩,看着似乎是某个大家族的标志。
  风泽撸起袖子,冲过去拽着男人的衣领就把他提了起来,他手掌用力,男人渐渐喘不过气,但仍旧笑着看向伶漪。
  “臭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这双爪子生来也无用,不如就把它给剁了!”风泽脸色阴沉,瞳孔里席卷着风暴。
  “风泽魔尊,不要急嘛,我只不过是想和你们打个招呼,别来无恙啊!”
  男人笑着将目光落在风泽身上,伸手用折扇敲了敲风泽的手。
  风泽仍旧怒火冲天,可这时眼眸一转,忽然感觉面前的人有几分熟悉。
  “怎么?现在想起我来啦,不过区区三百年没见,没想到魔尊竟也有这样不靠谱的记忆。”
  男人轻笑,瞳孔皱缩,眸子上突然像蛇一般幻化出一条竖线。
  他竟是一只成人形的蛇妖!
  风泽皱眉,一把把人摔在地上,抬脚踩住了男人的胸膛,脚下使力,男人咳嗽两声。
  “无伢,几百年没见,你还是这般无耻,今日你犯了我的大忌,我必卸你一条胳膊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风泽抬手,一把圆月弯刀出现在他手中,利刃闪着银色刀光,横劈一刀便砍向无伢的肩膀。
  “不要!”
  突然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冲出来,扑向无伢,风泽挥出的剑风来势凶猛,劈山斩棘,眼看就要砍到她。
  他右手匆忙收剑,左手拾起地上的石子朝小女孩打去,小女孩啊的一声,被石子击中,仰面摔倒。
  凶猛剑风从她头上划过,后方的大树被拦腰砍断!
  “哪来的丫头这般误事。”风泽不悦地看过去,眼睛眯起,心间升起一阵不妙。
  这丫头是刚才不小心撞到伶漪,拿了伶漪花灯的人。
  围观的人群胆子小的都跑了,知道这里即将有血光之灾,在这喜气的日子,看了也是徒增烦恼,但也有好事的人凑热闹,他们把风泽一行人围在圆圈中,隔着安全距离张望。
  这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也或许是被人挤进来的也说不定。
  “小丫头,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就往前冲?”
  风泽抓起她的领子把人从地上带起来,看似不在意,像抓小动物一般,手上却保留了三分力度,不伤及任何。
  “这是我哥哥,你不能伤他!”
  小姑娘说着伸手护在无伢身前,无伢看着那弱小的背影,冷哼着把她推开。
  “你算什么东西?我拿你当过我妹妹么?”无伢眼里满是嫌恶。
  小姑娘眼睛通红,脸色苍白,一双小手攥紧了衣裙。
  伶漪冲过来抱着小姑娘后退,担心她被误伤。
  “你们是兄妹?”风泽回头,看着小姑娘和无伢,心里大概推理出了一些线索。
  无伢想起身,但风泽一脚踹在他胸口,无伢撞在地上咳嗽两声,喉间一股腥甜。
  “魔尊,与其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不如回九重魔域去看看,那里现在可热闹呢,别等你晚些回去,家都没啦!”
  风泽加重脚上的力度,无伢哈哈笑着,猛然吐了口血。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风泽看着无伢阴森的笑,心下闪过不好的征兆。
  -
  三百年前风泽和无伢所在的断月族是相互厌恶排斥的关系,同为魔族妖人,断月一族总是违背常理,抓捕无辜人类炼丹吸血补充精力。
  风泽不赞同这种原始的修炼方法,曾一度劝说,劝说无果便镇压,把他们赶到蛮荒之地,但不巧九重魔域坍塌,他们便也因此躲过一劫,趁此壮大种族。
  风泽不是没想过自己被封印这三百年魔界如何动荡,势力更替,不知有多少家族趁机夺取魔王之位。
  只奈何九重魔域自坍塌后成为废墟,自动封印了魔气,自立结界将废墟包裹其中,除了风泽本尊,谁也闯不进去。
  但现在魔域一开,一切都不一样了。
  无伢说的便是如此,风泽已经想到这时他不在魔域,那里该有多么热闹了。
  “呵,本尊对此自有定数,轮得到你一介小妖多管闲事!”
  风泽俯身,弯刀割破了无伢的衣襟,只需再多前进一寸,削铁如泥的剑刃就可以刺进他的臂膀
  伶漪心叫不好,捂住小姑娘眼睛,小姑娘却挣扎的更厉害了。
  “你们不能伤我哥哥!哥哥!”小姑娘哇哇乱叫,眼泪唰唰顺着脸颊掉落。
  “你也是断月族的人么?”伶漪蹲下来问她。
  小姑娘点头。
  “我虽然是旁支庶出,但从小在断月族本家长大,姐姐你们能不能不伤我哥哥,我哥哥他人很好的,求求你们了!”
  小姑娘说着就要跪下来求她,伶漪慌张拉她起来。
  风泽看着无伢的手就觉得恶心,想到他这只手冒犯伶漪,挥刀就要斩断。
  “等一下!”
  伶漪看小姑娘糊了满脸的泪水,心里五味杂陈,想要上前拦住风泽,可没想到却晚了一步。
  鲜血四溅,无伢一条胳膊被风泽生生卸了下来!
  围观群众被吓到呕吐,有的人甚至晕了过去,离的近的人脸上也被溅上鲜血,翻着白眼纷纷倒下。
  小姑娘被捂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但听到周身动静,哭的更为凶猛,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伶漪,冲向地上扭曲挣扎的无伢。
  无伢躺在血泊之中,抱着肩膀痛苦颤抖,但是没过多久,消失的胳膊竟然从断口里又长了出来!
  风泽皱眉,胃里一阵翻涌,他只觉得恶心,踢开无伢,在他蓝色的衣摆上抹干净溅上靴子的血迹。
  断月族的蛇妖有断尾自愈的能力,无伢虽然生生被卸了一只胳膊,但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
  小姑娘扑在无伢身边,无伢再次一把推开。
  “起开,肮脏的贱种。”
  无伢转头,看着躲在人群里的弟弟,狠狠剜了他一眼,示意他把这丫头拉走。
  弟弟外强中干,只会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看到情况不妙第一想法是躲不是冲,他才不在乎这庶出的妹妹有什么危险不危险。
  伶漪顺着无伢的目光望过去,认出了这个弟弟就是刚才喊小姑娘庶出丫鬟的人。
  伶漪心里替小姑娘打抱不平,想要安抚哭泣的小姑娘,却被风泽拦住了。
  无伢半坐起来,抹去嘴角的鲜血。
  “魔尊,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去,算是我们断月族对你一个忠告,今时不同往日了,几大家族逐鹿中原,势必要拿下魔尊之位,断月族不愿与你为敌,但也绝不会像当年那般屈服。”
  无伢又说:“今日之事不过是个提醒,劝魔尊你好自为之。我们走!”
  无伢挥手,弟弟冲过来拽着还在哭泣的小姑娘迈步就走,一边走还一边骂她,说着上手狠狠锤了小姑娘一下。
  伶漪气急,想要教训那小男孩却被乌泱乌泱涌来的人群给挡住了。
  “原来您就是魔尊啊!”
  “魔尊大人,我们好久都没见你了。”
  ……
  乌泱涌来的人群是山羊镇的老百姓,他们三百年前受过风泽的恩惠帮助,是他消除了霸占矮山牧场的妖怪,把土地还给老百姓耕种畜牧,他们才有了今天这般好日子。
  风泽勉强笑着挥手,不欲多做停留。
  无伢的话像一把刀扎进他心中。
  他灵力溃散受日食侵蚀的事除了伶漪,没有告诉任何人。
  小妖们只以为魔尊是懒惰,不愿意白日施法,却没想到实际上却是他做不到。
  如今几大家族逐鹿中原,魔尊之位已成了炙手可热的宝座,风泽一时心里担忧,不怕保不住王座,却怕引火烧身波及伶漪。
  伶漪没有法术,无法自保,若是他们从伶漪身上下手来威胁他,风泽只怕心都会碎了。
  “走,我们赶快回去。”
  风泽抓紧伶漪的手,使了缩地术,一阵扑天大风熊熊升起,把二人包裹在沙尘之中。
  伶漪抱紧风泽,捂住眼睛,再睁开时,他们已经回到了魔域废墟。
  伶漪睁大双眼,眼前的一幕让她不可思议。
  “这……这还是我们之前来时的地方么?”
  伶漪松开风泽,脚步都是不稳的。
  只见废墟乱石消失一空,留给他们的,是一片荒野,而在那之旁,岩石峭壁横生四起,平地之下竟突然裂出千米深的断崖悬谷!
  断崖仿若吞噬一切的黑色魔兽,长着大嘴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落下一个吻   “这里发生什么了?”
  伶漪环顾四周,实在无法相信,他们来时还满是废墟乱石的地方,此刻竟成为了一片空地!
  旁边这悬崖峭壁又是怎么回事?
  她稍微往前多走一步,一块碎石踩空,碎石掉落深渊,若不是魔尊拉着她,她差点就会掉下去。
  “小心!不可再往前了。”风泽说。
  风泽低头看着悬崖深处,眸色越发深沉。
  “是刚才那蛇妖说的话吗?他说几大家族都在争魔尊之位。”伶漪轻轻拍了拍魔尊的手背,安抚他的心情。
  她知道,虽然魔尊看似淡定平静,但此刻心里翻涌的波涛骇浪远比任何人都要浓烈滚烫。
  “当年除我之外,还有另外五大家族,这五大家族分别涉及魔族和妖族,他们有的孤立不问世事,有的结姻亲融合在一起,飞速壮大种族。
  看似不同的几大家族倒有一点都很相似——他们内心都不够纯善,比起一开始的争夺魔王之位,他们后来更想吞噬天下。”
  风泽回忆起三百年前的腥风血雨,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你就救了山羊镇的百姓,给予他们生存的空间,给他们吃食,让他们能够存活。”
  伶漪踮起脚尖,突然伸手摸了摸魔尊的头发。
  魔尊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俯下身,像只小猫一样,鼻腔里发出呼噜的声音。
  “山羊镇原来供奉的山羊神就是你呀,你以前当魔尊的时候,想必头上也长着这样两只角。他们见不到你的真身,只看到你的背影,所以误以为你就是山羊神!”
  伶漪把那一头柔软的黑发揉得毛茸茸乱糟糟的,但却莫名感到了一种暖意和安心。
  风泽转过脸,皱起鼻子:“我才不是什么神,我是魔,我可是魔王,是魔尊,是魔界之主!”
  伶漪听了只是笑着把头发抚平。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几大家族积攒了百年的力量,魔尊你如今两手空空,以一人之力,恐怕很难抵挡他们。”伶漪有些担忧。
  风泽被说穿内心,除了尴尬,心里更多的是羞愧。
  他都五百多岁了,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连自己的家园都保护不了,他这还算什么魔尊,算什么父亲。
  “我的心腹手下都被封印在北境寒山,我的魔剑也被封印在那边,当下之急,首先去找到他们,只要人马兵力齐全,武器到手,短时间谁也无法近我的身!”
  风泽紧闭双眼,暗自运气,探出灵力去感知他们。
  一片黑暗之中,他似乎能感知到心腹手下被手铐锁链封印,一个个冰封在寒山之中,身上结满寒霜,双眼紧闭,苍白的唇没有起伏,仿若没了灵魂和生气的冰雕。
  “他们……他们还在等我。”风泽再次睁开眼睛,瞳孔通红,眼球上布满血丝。
  “我帮你,我和你一起去!”伶漪举手跃跃欲试。
  风泽有些惊诧,却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好啊,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得先学会御火之术,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任何法术,到了那里是很危险的。
  北境寒山不是普通地方,那里危机重重,行错踏错都有可能要了你的性命。”风泽说的认真。
  伶漪突然一摆衣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把魔尊吓了一跳。
  风泽赶忙扶伶漪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从今天起,我想拜你为师!徒儿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就只想学点法术,学会防身之术,不想给魔尊拖后腿。”伶漪说着双手撑地,看样子马上就要磕头,却在额头挨着地面的前一刻,被魔尊拦住了。
  “你这个傻孩子,辈分都乱了!我可是你父亲,无论你拜不拜师,于情于理我都会教你。嗨呀,你这般诚挚认真,我真是满心的欣慰和感动。”
  风泽把伶漪从地上拽起来,拍了拍她裙摆上的灰尘,心脏颤动,像是被温暖的热流包裹。
  “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很感动的”风泽垂眸说。
  伶漪怔了怔,缓慢点头。
  先前讳时尊者给她说的话,向她展示的血溶之术还历历在目。
  或许当真是误会也说不定,风泽不是她的父亲,她也不是他的女儿,伶漪从一开始就感觉自己和风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只凭感觉,无法下任何定论。
  当初她的血可以解开镣铐封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在镣铐封印上做了手脚,使她的血可以意外起作用。但伶漪不知道为什么要挑她这个什么也不会的小师妹;
  另一种,伶漪不愿相信,但仍有一种可能,讳时尊者在骗她,他在挑拨离间他们。
  伶漪摇了摇头,不愿深想这之间的联系,无论哪一种,她都感觉心里特别难受。
  魔尊这几只待她的确很好,简直就像一个温柔的“老”父亲,虽然长着一张年轻俊逸的青年面容,可是性子却像极了和她同龄的少年人。
  偶尔调皮捣蛋,偶尔偷懒发闲,但认真起来时却又让人从心底产生一种敬畏。
  “从明日起,我教你学习法术,这里虽然被夷为平地,倒也给我们省了不少事,没了乱石,我们就可以在这里扎营筑基,不断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
  风泽叉腰,望着无边平原,又探头看看那深不见底的断崖深渊,心里已经作出一番打算。
  “好,都听你的!”
  伶漪朝他伸出手,风泽歪头,下意识伸手和她十指相握,却被她打开了。
  风泽有些失落,但下一刻他的手指被并拢,伶漪握着他的手,轻轻和他击掌。
  -
  练功的日子远比想象中要困难和复杂。
  魔族法术的运转方式和仙门多有不同,很多基本功都要从头练起。
  伶漪早出晚归,专心练功,晚上一沾枕头倒头就睡,认真到就连在梦里,她都在埋头修习法术。
  倒有一点神奇的是,伶漪修炼虽然辛苦疲惫,但却进步飞快,或许因为她血脉里流淌的是魔族血液,是上一任魔界战神的血脉,所以才有这般神速。
  一日,伶漪已可御剑飞行,缩地千里,又一日,她已轻松闭眼,用石子击飞百米外树上的苹果。
  伶漪激动地拍手大叫,风泽哈哈笑着,对她满心鼓励和夸赞。
  “把那苹果捡回来吧,我教你如何使用隔空取物之术。”风泽打个响指,指尖燃起一丝火花。
  伶漪过去捡苹果,却突然听到身侧草丛里传来一声“唉呦”。
  伶漪大惊,远处的风泽听力极强,早已一步赶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什么人,快给我滚出来!”
  风泽说着向草丛中打了个响指,一团鬼火熊熊燃起,将草丛烧成人间炼狱。
  黑烟滚滚飞升,一个青蛙模样的小妖捂着屁股,跌跌撞撞从草丛里奔跑出来。
  “魔尊收手!是我!小的错了,魔尊手下留情,小的并无意冒犯,小的只是来投靠魔尊的!”
  青蛙小妖捂着屁股跑到魔尊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拽着他的裤脚,求他收留他。
  原来刚才伶漪击中的苹果,正好砸中躲在草丛里的青蛙。
  “你是?”风泽抬手,端起小青蛙的下巴,左看右看,实在想不起来这又是哪位故人的子嗣。
  “小的和魔尊不相识,就是看到山脚下立了一块牌子,说要召集侍卫和打手,所以小的就来了,魔尊您别看小的身材小,但打起架来那可是很厉害的!”
  青蛙小妖说着,握起胳膊露出他雄壮宽阔的肱二头肌。
  伶漪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青蛙竟是如此强壮之人。
  风泽点了点头,“行,你起来吧。”
  风泽作为史上复苏最穷酸最缓慢的魔尊,他思考几天,决定在山脚下立块牌子,没想到几日后还真有妖怪来投奔他。
  人鱼一族还有各种猫妖小妖,他们虽然听从于他的话,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家园,并无意参与新的战争,只是偶尔能过来帮几下忙。
  小青蛙激动地加入了魔族,成为魔王苏醒后第一个收复的手下。
  伶漪很开心,因为每日的修炼多了一位伙伴,她可以和小青蛙畅聊天地,比武切磋,平淡的日子里多了几分趣味。
  “你叫什么名字啊?”伶漪问他。
  “我叫阿蛙,姑娘您叫我阿蛙就好。”阿蛙腼腆地笑了笑。
  伶漪的身份只有通晓天地的人鱼一族知道,风泽刻意隐瞒了伶漪是他女儿的身份,为了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以防有心之人趁机威胁伤害她。
  风泽白日教完伶漪法术,晚上自己就坐在洞穴里运转法力练功。
  月食侵蚀他的法力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明显感到自己的法力不受控制,像是脱缰的野马,在无数个想不到的时刻,魔力外溢,渐渐控制不住。
  风泽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过几日他就要动身前往北境寒山,解封心腹,夺回宝剑,这之间更是需要消耗无尽的法力,还要面临一场又一场不可预估的战斗。
  风泽想了想,决定趁着夜黑风高之时,偷偷去找一位仍存活于世的故人。
  风泽披了黑色的斗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他悄悄来到伶漪床边,看着她熟睡的侧颜,将滑落在一旁的被子替她盖好。
  “伶漪,我有事要外出一趟,可能明天白天会见不到我,但是不要着急,我一定会回来的。”
  风泽俯身,轻轻亲吻了伶漪的手背,说出的话语突然变作金色的丝线,一圈圈缠绕在伶漪手腕上。
  叮咚一声轻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响亮。
  风泽低头,这时才注意到之前已经被他斩断的银铃手链,此刻又出现在伶漪手上。
  他这些天太过忙碌,没有顾及太多,看到这个手链,就想到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门,想到他们还在控制伶漪,风泽心中的愤怒像脱笼的野兽,怒火冲天。
  他握住银铃手链一端,暗自使力,黑色的魔气萦绕在伶漪手腕上,可那手链却坚固无比,怎么也无法砍断。
  风泽气急,心中要解决的事又多了一项。
  “看来今天得去求那人两件事了。”风泽喃喃自语。
  他把被子掖好,裹紧衣袍,玄黑色的大风冲而起,风泽消失在风暴中。
  这时黑暗里有一个小家伙偷偷探出头来,黑色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是小妖阿蛙。
  阿蛙看着风暴消散的地方,暗自出神,眼神一转,将目光停留在沉睡的伶漪身上…… 躲进他的怀抱   阿蛙迈着小碎步,偷偷靠近沉睡的伶漪,他手来到腰侧,寒光一闪,他从腰侧拔出了一柄匕首。
  伶漪背对着阿蛙正在睡觉,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姑娘,请你原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阿蛙面露惭愧,手都在颤抖。
  他来到伶漪身侧,伸手朝她举起匕首,可就在即将碰到她的瞬间,一股金色和蓝色相间的光芒冲撞出来,把阿蛙给打开了。
  阿蛙背撞在山石上,岩壁上的碎石漱漱而落,他捂着腰背,疼的呲牙咧嘴。
  动静太大,这时惊动了床榻上的伶漪。
  伶漪揉揉眼睛,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四处张望,往床榻那边瞧去,发现魔王不见了,青蛙小妖也不见了!
  伶漪一下子打起了精神,恐惧的情绪萦绕心间。
  她掀开被子起身要去找那二人,却突然被地上的一个东西绊了一脚。
  哎哟一声!
  伶漪低头,却见是那青蛙小妖。
  “阿蛙你怎么了?你快起来,你怎么躺在地上?”
  伶漪十分抱歉地扶起阿蛙,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
  刚才事出突然,伶漪看两个人都不见了,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心急,奔跑的步伐就快了一些。
  结果不小心踩在了青蛙的手上,指尖的蹼被踩裂了一块,虽然青蛙小妖能够自愈,但伶漪想到那份疼痛,心里仍感到抱歉。
  阿蛙只是摇头,脸上红扑扑的。
  “没什么,没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后退,把匕首往身后藏。
  可这瞒不过伶漪的眼睛。
  “这是什么?你怎么拿着一把刀?”伶漪转身从阿蛙手中抢过那把匕首。
  伶漪经过几日的法术修炼,她的能力远比一个月前要增长不少,对付这样一个矮她半个身子的小妖怪,简直轻而易举。
  “我……我看到魔尊出去了,担心姑娘您有危险,所以……就守护在您身边。”阿蛙慌慌张张地开始扯各种谎言,掩盖自己要偷袭她的事实。
  伶漪没有听出话语背后的谎言,耳朵只捕捉到魔王深夜偷偷离开的消息,整个人立刻紧张起来。
  “魔王什么时候出去的?他有说他要去哪吗?”
  伶漪左顾右盼,冲出山洞,虽然知道魔王已经走了,但仍在一片黑暗中试图寻找他留下的踪迹。
  “没有,也是事出突然,魔尊大人就走了片刻。”
  阿蛙手上没了武器,满手心都是汗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行迹败露,心跳飞快,直冲嗓子。
  “哎呀,阿蛙你怎么不早说,你应该一看到他走,立刻就把我推醒的!走走走!这里不能再多待了,我们得赶快去找他!”
  伶漪很慌张,转身回到山洞里,开始收拾行囊,抓了几瓶黑色药水,又抓了一些五颜六色的药粉放入纸包,匆忙收拾进包裹,拉着阿蛙的手就准备往外冲。
  阿蛙还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这是怎么了?我看不必着急,我听到魔尊当时说明天就会回来的。”阿蛙眼神跟着伶漪的手转。
  伶漪没有向青蛙解释她的忧虑,她担心风泽孤身一人前去北境,去解封拯救那些心腹了。
  他现在法力不稳定,万一在那里遇到了什么危险,一切都难说。
  伶漪在这些日子不光修习了法术,还学了一些魔药的基础操作,不过说是魔药课,魔尊教的也没有那么正统。
  只是教伶漪如何辨认山间的药草,抓来研磨做成药粉,若是遇到了过于危险的敌人,打不过就逃!
  到时候抓一把药粉,撒进对方眼睛,就可以灼伤敌人的双眼,给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伶漪抓了一把有跟踪效应的粉末,从山洞一直撒到外面,她手中结印,突然一阵大风刮过,将那些黑色粉末吹起,但粉末没有飘散四方,而是凝结成一条黑色的细线,引着伶漪前去寻找大魔王曾经走过的踪迹。
  伶漪刚往前一步,有人在身后拽住了她的衣裙。
  伶漪回头,发现是阿蛙,阿蛙脸色通红,表情很是不自然。
  “那个……伶漪姑娘,你看看你的手腕吧,魔尊走之前……好像给你留了什么东西。”阿蛙说着,指了指伶漪左手腕。
  阿蛙不敢说太多,不然就暴露了他晚上偷偷观察她的事实。
  伶漪拉开衣袖,这时才发现自己左手腕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条金色的手链,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一条金色的细线,细线周围闪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什么?是魔尊留下来的吗?”伶漪举起来,晃晃手腕,突然有低沉的声音顺着金线向外发出。
  ——伶漪,我有事要外出一趟,可能明天白天会见不到我,但是不要着急,我一定会回来的。
  伶漪长大了嘴巴,心中惊讶,没想到这手链竟还能起到一个传音的作用。
  这是什么法术?
  她也要学!
  当伶漪听完那段话后,金色的丝线立刻从她手上消失,化作金色粉末,随风飞扬。
  看来只是有时效性的留声术。
  “我们应该继续再留在这里等他吗?还是跟过去好呢?”伶漪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怎样做抉择。
  “既然魔尊都那样说了,我们还是留在这里等他吧,前路危险,咱们两个法力低微的小妖怪,也帮不了什么。”阿蛙朝伶漪招手,准备重新回山洞里躲起来。
  阿蛙一直以为伶漪和他一样,也是个小妖,只是相处时日不多,他实在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伶漪正在犹豫,手上的银铃手腕突然晃动,她汗毛树立,心里一阵慌张。
  这是一种信号,说明讳时尊者就在她附近!
  伶漪四处张望,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沿着鬓角流了下来,心脏怦怦直跳,在这无声的旷野里格外清晰。
  青蛙小妖还在这里呢,要是被他看到了,他会魔尊说什么?
  风泽魔尊现在最不待见的人就是讳时尊者了,伶漪不想让他们互生嫌隙,更不想让他们两个见面。
  而且讳时尊者是最讨厌妖怪的,要是他见到了小青蛙,说不定还会杀他灭口!
  不行不行,她必须得把他们都藏起来。
  伶漪刚想让小青蛙躲进山洞里,这时身侧一阵风刮起,蓝色的光芒闪显在她身后。
  “别说话,跟我来。”
  一只柔软的手捂住了伶漪的口鼻,另一只手轻轻揽在了她的腰侧。
  温柔的触感让伶漪心里一跳,转瞬间就被讳时尊者带着躲进了山洞旁一处阴影中。
  伶漪心跳加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讳时尊者的呼吸就吹在她耳畔,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碰上那柔软的唇。
  身后一具温热的躯体紧贴着伶漪,伶漪头脑已经慌乱的不知所措。 阿蛙被抓走了!   “讳……讳时尊者。”伶漪紧张的声音都在颤抖。
  小青蛙一眨眼就发现伶漪不见了,他也很慌张,以为是错觉,在山洞附近来回寻找。
  讳时看着青蛙小妖,眼神晦暗,他右手松开,指尖转动,一缕蓝色的光芒闪现,要朝那小妖打去。
  “不行不行!那个小妖怪是善良的,讳时尊者你不能伤他!”伶漪急切地说。
  讳时低头看了伶漪一眼,又收回手。
  “讳时尊者……你可以先松开我吗?我有点喘不过气了。”伶漪脸色通红。
  讳时手一颤,这才松开她。
  “抱歉,刚才是我过于紧张了。”
  紧张吗?伶漪并不觉得他紧张。
  “讳时尊者,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伶漪仰头问他。
  讳时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身着千月岩的月白色长袍,朝她露出温和善意的笑容。
  “我感知到你这边有危险,所以立刻就过来了。”讳时眼中有些担忧。
  伶漪歪头:“可我没有危险啊,是不是那手链出了什么差错?”
  讳时眼神飘向远处来回蹦哒的青蛙小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伶漪额头。
  “你呀,一个人独自外出冒险了这么多月,怎么还分辨不清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连危险都靠近身边了都不知道。”
  讳时叹口气,他对她的担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孩子怎么总是学不会保护自己呢?
  “啊,我明白了,一定是魔尊的气息影响了这个手链。”
  伶漪对他不做防备,大概解释了风泽留下的那金色丝线。
  讳时挑眉,回头看向山洞,嘴角有轻微上扬。
  魔尊现在不在这里,对他来说是一个无比的好机会。
  “伶漪,几个月过去了,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回千月岩,我和师傅都在等你。”讳时又开始劝说伶漪回去。
  伶漪笑着摇头,伸出手指在讳时面前晃了晃。
  “讳时尊者,你看!我现在会法术啦!我不仅可以防身,还可以攻击敌人,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是么?可我看,你身边的危险可不止一个两个呢?”讳时说着,神色微变,把伶漪朝阴影处带去。
  他指向伶漪身后,悬崖峭壁的那边突然发出阵阵响声。
  伶漪回头看过去,心里一跳,今日的惊讶又增了一分。
  只见悬崖峭壁边突然多了几百只壁虎妖怪!
  他们背上背负着各种各样的箱子,形成无数条队列,一排排朝悬崖下爬。
  “这……这我之前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伶漪紧张,一想到这些妖怪就在她不远处,而她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份细思极恐的恐惧感,一时间难以遣散,伶漪背后都出了一身冷汗!
  “看他们这个样子,今天应该是第一天来,九重魔域裂了这么一道深不可测的断崖,难道你们就没有发觉吗?”讳时脸色阴沉地问,心里在咒骂风泽的疏忽和愚笨。
  “当然注意到了,只是之前一直探知不到附近有任何魔气,也感知不到任何生命,魔尊在这边用法术画了一条结界,本来以为没事的……看来这些妖怪应该是趁魔尊不在,冲破了结界。”
  “你看!他们背上背的箱子,正往下运东西呢!”伶漪探头张望。
  讳时从指尖弹出一条蓝色的光芒,像是一尾小鱼,顺着微风,飘进那壁虎大队里。
  壁虎们正在勤勤恳恳地搬运宝箱朝悬崖下运送,偶尔会有一些壁虎因为动作太慢,被站在一旁的妖怪责骂。
  啪的一声,一条鞭子抽在队尾最后一只壁虎身上。
  “动作快点!”
  “大王还在山下面等着呢!”
  “你动作小心点!刚才箱子差点就掉下去了,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狗东西!给我打起精神来!”
  ……
  伶漪听得心惊肉跳,这些壁虎妖怪们是被压迫驱使的,他们并不是发自内心地在替那什么大王干活。
  不知道山下住着什么大妖怪,竟能驱使这么多无辜妖怪。
  “伶漪,这里真的很危险,我劝你最好跟我回去,魔尊今天抛下你,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可见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你!他这般愚蠢鲁莽,你跟在他身边,迟早有一天会被波及!”讳时神色严厉。
  伶漪很想替魔尊解释,事出突然,他也是有急事,而且并没有留她一个人啊,还留了一个小妖怪跟她作伴来着……
  “没有,我……”伶漪刚想张口辩解,却突然被讳时捂住嘴巴。
  只见几个头顶长角夜叉模样的妖怪,面露疑惑,谨慎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我听到那里有什么动静,好像是人在说话”
  “不可能,你一定是听错了,我刚才已经去山洞里查看过,魔尊和那丫头今晚都不在,不知道去哪了。”
  “也是,大王都踩好点,提前通知过我们了,他们几个不可能在今晚来捣乱。”
  ……
  伶漪这一刻呼吸都停止了,那妖怪的步伐离这边越来越近,若不是有一棵几人合抱粗的大树挡着,他们只怕下一秒就会被发现。
  两个夜叉模样的妖怪拿出手中的长叉,突然捅进树丛,其中一支利刃差零星分毫就要伤到他们!
  寒光闪烁,那刃尖透着黑色光芒,伶漪大惊,这上面竟然是淬了毒的!
  这些妖怪也太过心狠。
  讳时眼疾手快,施法在他们身边笼起一层屏障,屏障被戳破一个角,抵挡住一次危险,他们这才没被伤到。
  听着夜叉远去的脚步声,伶漪心中一口气还没松下去,突然壁虎大队里又传出一阵喧闹。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狗东西!竟然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作乱!看我不打死你!”
  “居然是只青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溜进来的,抓住他!一并给大王带下去,煲汤,就当给大王当早餐了!”
  ……
  伶漪大惊。
  不好!阿蛙被抓了!
  她撇开树丛,从缝隙向外看去,只见几个夜叉抓着阿蛙来回撕扯他的胳膊,阿蛙疼的眼泪汪汪。
  “你是从哪来的?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说!”
  夜叉拿手中长鞭狠狠抽在阿蛙身上,阿蛙身体颤抖,却是咬紧牙关一句也不说。
  他身上现出一条条红痕,刺目惊心。
  “可能是从山下跑来的,谁都知道这边魔气重,若是能捡到点儿什么千年黑莲,那便魔力大增,谁不想沾这光?”
  “哼,你算老几,还真把自己当个宝了,像你这种小妖怪,也只配给我们大王当道甜点!”
  ……
  阿蛙抖着身子呜呜哭个不停,柔弱的毫无还手之力。
  要是他身边有个能防身的武器就好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众妖欺负却连还手都不能的下场。
  伶漪生气,这时腰间一咯,突然想起来阿蛙那柄匕首……
  匕首被自己拿走了,随手别到腰上,还没还给他呢……
  眼见壁虎大队越爬越远,他们运送数不尽的宝箱往山下走,阿蛙也一并被五花大绑运到下面了。
  尘烟弥漫,九重魔域渐渐恢复平静。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回千月岩。”讳时抓住伶漪手腕,准备带她离开。
  “那个小妖怪是我的好朋友,我得下去救他!”
  伶漪心跳飞快,她现在心里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刻就冲下山去把阿蛙救回来。
  “你一个人是打不过他们的,我们还不知道对方底细,看这阵仗,对方一定是个不可小觑的家伙。”讳时阻拦伶漪想要冲出去的脚步。
  “那我就去找魔尊,让他回来,他一定可以把阿蛙救回来的!”伶漪眼睛通红,眼眶里盈满泪水。
  想起阿蛙平日里陪伴她修炼的各种日常,想到再过不久,他可能会变成大铁锅里的一道甜点菜品。
  伶漪毛骨悚然,不敢多想。
  “讳时尊者,我不知道魔尊现在在哪,求求你了,帮帮我吧……”伶漪委屈,拽住讳时的衣袖想让他帮忙找风泽。
  讳时看到伶漪的眼泪,心下叹气。
  “不必找那人,我陪你去,但是切记,不可乱来,一切听我的。” 少女的心跳   讳时护着伶漪,手上念诀,一个蓝色的泡泡笼罩在他们周身,散发着蓝色光芒,像是大海中的水母圣妖。
  泡泡帮他们隐去身形,讳时一手护在伶漪腰侧,保持距离,带着她轻飘飘从悬崖边飞了下去。
  悬崖下一片黑暗,深不可测,之前光是远远看着,就感到害怕,所以伶漪很少靠近。
  如今讳时尊者就站在身侧,她不自觉拽住了他的衣服。
  “别怕,有我在。”讳时感受到腰上的温暖,身子微颤,回头安慰伶漪。
  “我不怕,我现在也有法术了,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就算帮不了尊者您,我也是可以保护自己的,放心吧。”伶漪咳嗽两声,拍了拍胸脯,努力打起精神。
  悬崖下浓雾越来越重,夸张到难以视物,伶漪越发看不清周围景象。
  她先前觉得这下面这般可怕,一定是一个大魔窟,但后来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太过可笑,她都已经来到魔界了,还说什么大魔窟呢。
  没想到到了一定深度后,黑色浓雾突然散开,迎面火光冲天,周身所处环境当真如人间炼狱一般,土地皲裂,裂缝里盛满岩浆。
  伶漪在崖上还觉得夜晚寒冷,此刻已热的额头冒汗。
  她脚刚一落地,像是踩在火焰织就的河流上,身子一歪站立不稳,讳时尊者立刻接住她。
  “刚才那层黑雾应该是他们设下的屏障。”
  讳时挥手,蓝色光芒化作涓涓河流,像是绸带围绕在伶漪身边,带来许多凉爽。
  “哇,这法术好神奇,我也想学!”伶漪看着蓝色小鱼在周身游动,觉得有趣极了。
  但话刚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不该提这个话题的。
  讳时看向她,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真的吗?我可以教你,只要你愿意回千月岩。”讳时说。
  伶漪抱歉地摇头,朝前望去,假装观察藏在悬崖下的这座神秘地狱。
  他们落地的地方是一处长河对岸的森林,说是森林,四周大树盘根错节,却没有一片绿叶,树干上树皮脱落,黑黝黝斑驳一片,像是被烈火灼烤失去了生机,但看这生长趋势,却又异常壮大。
  前方一条独木桥直通隔岸的鬼城。
  荧荧鬼火在隔岸对面闪烁,鬼火后隐约出现着一座古老而神秘的古堡,古堡高耸入云,脱落的城墙皮仿佛是时间的见证者,它已伫立在这悬崖下多年。
  周围笼罩一片幽暗,迷雾弥漫在空气中,整个景象显得神秘诡异。
  伶漪对眼前的景象不可置信,她回头,却已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里还是那悬崖下么,怎么感觉像来了新的地方。”伶漪颤抖着说。
  “这里有结界,悬崖只是通往这鬼城的入口。”讳时下意识护在伶漪身前。
  他向前迈步,脚下传来石头被碾碎的细碎声音。
  河水在古堡前轻轻流淌,发出微弱的潺潺声,河水黑色中泛着诡异的红,似乎在述说着鬼城的秘密。
  岸边树木已经枯死,干枝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在耳语,呼唤着他们前进。
  “捂住耳朵。”讳时回头说。
  伶漪立刻捂住耳朵。
  这声响有魔力,伶漪看到在岸边巡逻的小妖走着走着扑通一声,掉进河水。
  他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
  河水将他吞噬,再也没有浮上来。
  伶漪心里咯噔一下,深吸气。
  对岸的鬼火摇曳不定,发出苍白而幽幻的光芒,有时鬼火聚集在一起形成奇特的图案,引人遐想。
  “他好像能看到我们?”伶漪指着鬼火说,她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
  讳时笑了笑,“没事的,防护罩能帮我们隐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现在看不见我们,你不用屏息,放松。”
  若说仙门子弟修习法术有什么好处,那就是生来便可以获得一些和魔族咒术相抗衡的法术。
  比如说现在他们身边这个保护罩,身边路过的各种小妖都感受不到。
  伶漪在一个小妖面前招手,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走路都开始摇摆,多了几分不可一世。
  “伶漪,不可胡闹,这保护罩看似牢固,却并非坚不可摧。”讳时把走远的伶漪拉回来。
  她的性格几时这般开朗了?讳时看着她沉思。
  “若是遇上法术高强的人,还是会被察觉到的,一炷香时间很快,我们抓紧时间。”讳时说。
  “啊,那岂不是很可惜?”伶漪伸指头戳戳泡沫,触手柔软,泡沫表层包裹住她的手指。
  这时一道幽幽鬼火从他们面前飘过,鬼火像是察觉到什么,停在伶漪面前。
  “这……”伶漪想触碰,被讳时赶忙抓回来。
  “不可,这不是一般的鬼火。”讳时皱眉挡在伶漪身前,蓝色光芒从他身上发出,遮盖了伶漪的气息。
  鬼火是妖族的一种监测手法,鬼火是妖王的眼睛,魔力高强的人可以唤出鬼火当做分身,帮自己在各处巡视。
  有的妖怪比较谨慎,比起手下,他们更信任他自己。
  就比如现在这个神秘妖王。
  伶漪撇撇嘴,她突然想到风泽的温柔和善,觉得这妖王远不如风泽魔尊好。
  “若是风泽魔尊在,一定会把那妖怪好好收拾一顿!”伶漪一手握拳拍手心,脑子里幻想出风泽魔尊回来后的景象。
  讳时听到她这句话微皱眉头。
  “你在替他打抱不平?”讳时声音有些低。
  伶漪点头,看到讳时的眼神,她心里有些心虚。
  其实上次灯花大会一别,他们私下里还见过一面。
  “讳时尊重,您上次和我说过的话,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的,风泽魔尊他和我无论有怎样的关系,他都待我很好,凭着这份情谊,我不能背叛他。”
  伶漪眼睛看向别处,刚才还猖狂的心现在变得虚了不少。
  银铃手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声响。
  这是讳时留给她的联络工具,是他们二人的秘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其他谁都不知道。
  “他是有目的地在接近你,不然谁会对你这般上心。”讳时说。
  伶漪看他一眼,“讳时尊者您对我就很好,难道也是别有用心么?”
  伶漪的反问让讳时一时说不出话来。
  魔尊日常一举一动对仙门日后攻打魔域很有用,如今能近身接触到风泽的人只有伶漪。
  讳时受长老所托说下这话,实际上他心气高傲,大可不必行这番不上台面的举动。
  伶漪看向别处,她没有说其实她也曾拿过小本本记录风泽的日常,但她后来把那些纸张都焚了。
  偶尔记录下风泽可爱的瞬间,伶漪会悄悄撕下,迭起来藏在枕头下面。
  她抱着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小心思悄悄留着。
  风泽魔尊是这世上第一个对她如此宠爱的人,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若有这样一位朋友,伶漪也是很开心很感动的。
  她不想失去这份情谊,哪怕是假的,就让她假装当一当魔尊的女儿吧。
  她舍不得离开这份关心与爱护。
  讳时看着她逐渐变红的脸颊,眸色暗淡,深深叹了口气。
  这难道是天意么?
  即便重来一世,他们二人的缘分仍旧剪不断。
  月白色的衣袍下,讳时握紧了拳头。
  -
  正当二人间的气氛过于安静尴尬时,桥对岸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没长眼的东西!箱子里的宝物若是摔坏了,你整个家族都赔不起!”
  怒吼声震颤整个鬼城,连着石桥传过来,红色的鬼火闪动燃烧。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小的知错了,呜呜呜……恳请大王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伶漪和讳时对视一眼,大步过桥,发现跪在地上的是刚才落在队尾被鞭打的壁虎妖怪。
  “把他给我带下去!看着就心烦。”一个粗重的声音愤愤地说。
  两个夜叉各自拽着壁虎的爪子,将他拖下去。
  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也不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这般贵重,里面肯定是价值不菲的珠宝。”伶漪看着被运走不知何处的宝箱猜测。
  “若只是珠宝,大可不必这般惊动整个魔域,珠宝坚韧,又有宝箱外壳保护,只是单纯磕碰,并不会有任何损伤。”讳时摸着下巴说。
  “那宝箱里还能有什么?难道是武器,担心刀剑磕了碰了?”伶漪又想,但说完感觉还不如原先的答案更加准确。
  “我们得再靠近一些,若是能接触到那些宝箱,说不定就能知道答案。”
  讳时带着伶漪悄悄移动,他们尽管有保护罩在身,但以防万一还是躲在一块巨石假山后。
  “大王别生气,快进去吧,外面风大。”夜叉谄媚地给背对着身子的大王披上披风。
  伶漪探头,想看看那大王的真面容。
  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竟有如此大的口气。
  一大一小的背影进了鬼城,大门被鬼火撞开,伶漪视野模糊,里面更为阴森。
  “你们几个都下去吧。”男人声音沉闷嘶哑,但充满威严。
  夜叉挨个退下,壁虎大军也一一被鞭打进地牢。
  一阵风吹过,那魔王突然转身,像是察觉到什么。
  伶漪当即愣住了。
  这……这怎么回事?!
  熟悉的面容,英俊的侧脸,披着黑色袍子,坐在插满骷髅头的宝座上,手里握着一个鲜血淋漓的骷髅头……
  男人突然手掌用力,骷髅头化为齑粉,鲜血沿着掌心滴答坠落。
  被血滋润的土地上开出一朵朵鲜艳鬼魅的彼岸花。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魔尊风泽。 忠犬小狗勾来喽!   “伶漪,快回来!”
  讳时看着出神的伶漪,几乎是大喊,想要伸手拽她,却一把抓了个空。
  伶漪看着前方和魔尊风泽有着同样长相的男人,痴痴地望着他,脚步虚浮,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朝他走去。
  伶漪周身还有蓝色气泡保护,但离那男人越近,保护罩上开始出现如蛛网般的裂纹。
  这个妖怪气息很强大,他的威压无声中可以碾死多少误闯禁地的低级小妖。
  伶漪法力低微,即便她如今有自保的能力,但面对如此强大的妖怪,仍旧渺小如蝼蚁。
  “伶漪!”
  讳时冲出去,他不断念诀加深伶漪保护罩的强度,自己的保护罩上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裂纹。
  细碎的噼啪声响起,那是他保护罩破裂的声音。
  “风泽魔尊,是你吗?你不是说你只是有事外出吗?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伶漪语不成句,她从来没有见过魔尊如此血腥的一幕。
  掌心的鲜血被男人从容地擦去,地上大片大片的彼岸花鲜艳如火,象征着刚才这里不知死去有多少人。
  风泽在伶漪面前很少展露出残酷的模样,无论是从当初的闯山,还是到现如今同住相处,他都没有在伶漪面前杀过人。
  最过火的一次行为也只是卸掉了蛇族无伢一条胳膊,只因他摸了伶漪的屁股。
  但也有一个前提,他知道无伢的胳膊会自然再生长,所以才会有那番举动。
  伶漪和讳时的保护罩颜色在逐渐变浅,男人看着他们,明明还看不见,但眼睛却直勾勾落在他们身上。
  “不要再藏着了,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男人闲适地坐在大殿中央的王座上,轻轻一挥手,紫色的光芒流光溢彩,从他指尖发出,落在伶漪身上。
  伶漪周身的保护泡泡一下子被戳破,化作细碎的蓝色星光撒在她身上。
  “你?怎么是你……你怎么还活着?”
  男人先是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随后大惊,赤色的瞳孔瞬间放大。
  伶漪仍是痴痴朝他走去,心中充斥着震惊和不可置信,还有一丝伤心。
  她后悔来不及了,她知道她又鲁莽冲动地做了错事。
  这个男人会杀了她,杀了努力保护她的讳时尊者,只因她在这个夜晚发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之前说你不会离开的,可是你为什么在这里……背着我做这些事?之前说的,难道都是假话吗?”
  伶漪心里明明很害怕,但她此刻仍颤抖着向前,想要靠近对方,想问问之前他对她的各种好,是不是真如讳时所说,别有所求。
  男人歪头,听不懂伶漪的话语,但是他突然勾唇轻笑,踱步从王座上下来,大步跑到伶漪面前,伸手。
  伶漪以为他要杀了她,没想到却是一把抱住了她!
  “简媞!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一定是感受到了我的召唤,感受到了我的气息!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伶漪愣住了。
  后方的讳时也愣住了。
  -
  “简媞?”伶漪轻声说,但是被男人激动而痴狂的声音掩盖住。
  讳时皱眉,顿感不妙。
  这是一件说来话长的事。
  简媞是伶漪的母亲,但因为个中缘由,她从小就不知道母亲的名字,即便后来接触了魔王风泽,风泽对于这段悲伤往事也并没有细说。
  只是对她说她母亲是一个非常善良又伟大的人,除此之外,不多做解释。
  每当伶漪发问,他就说日后你便会明白,说等到魔域重现的那一天,他会带她去看过往的一切。
  所以伶漪对于这神秘的父母双方,以及两边的家谱,都不是很了解。
  就比如说现在,面前这个男人不仅把伶漪认错了人,伶漪也把他认错了人。
  后方的讳时知道一切,表情已微妙地变了。
  男人不是魔王风泽,而是和他有着同样面容的同胞弟弟,元渡奕。
  真正的风泽又在哪呢?
  -
  真正的风泽还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他独自一人去了人界,去了人气最浓郁的地方。
  镇魔山,当年他曾被关押过的地方。
  月黑风高,荒野处闪现一个黑袍男人的踪影,男人大步朝山下城镇走去。
  他要寻找一位故人。
  这位故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当年心腹手下之一。
  风泽寻着记忆的方向,来到一间破败落寞的客栈前。
  他将手中地图展开,地图歪歪扭扭,像是叁岁小儿所画,上面的路线崎岖不平,标记也都模糊不清。
  ——“大概就是这样,当时太突然了,我也记不清了。”伶漪苦思冥想,最后画完把毛笔扔在一边,手上沾满墨汁。
  风泽只是宠溺地看着她发笑。
  地图上这里对应的是一家铁匠铺子,此刻却变成了一间客栈,客栈紧闭大门,无灯无月,一片黑暗。
  “天狗,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这种骗骗小孩的障眼法是骗不了我的。”
  风泽轻轻敲响客栈的门,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空气中刮着虚寒的晚风,身后的大树树枝随风摇晃,树叶在漱漱作响。
  “公子,你别敲了,对面的店早就废掉啦!那是家黑店,老板早就带着手下跑路啦!”一个女子说道。
  风泽回头,对面灯火辉煌中伫立一家青楼,即便是深夜,那里还沉浸在热闹之中。
  站在门口揽客的两个姑娘摇着羽毛小扇,轻快地朝他招手。
  风泽看了她们一眼,大步朝她们走去。
  两个姑娘笑得更开心了。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不如来我们这里玩一玩,我们这里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任君选择!”
  一个穿红带绿的姑娘朝风泽抛媚眼,风泽大步走到她面前,突然伸手向她抓去,姑娘还以为是这俊俏公子选中了自己,春心荡漾激动不已。
  可是手腕一痛,却是被公子狠狠拽掉了手上的手链。
  “哎呀,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风泽的举动把姑娘吓了一跳。
  “这个铁环是谁给你的?”风泽问。
  姑娘看了看身边的同伴,脸上一片娇红,心里满心害怕。
  “这……这铁环年代久远,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街上一位铁匠师傅打造的,说是看我有缘,免费送给我的。”
  姑娘说的缓慢,像是卡顿的轴轮,记忆仿佛被某种大雾所掩盖,怎么也记不清细节。
  “他人呢?”风泽又问。
  那姑娘脸色发灰,眼睛里写满了害怕,她朝同伴使个颜色,同伴立刻跑进青楼去找老鸨和管事的过来。
  “公子,你说笑了,这铁环不过区区一件普通物事,不值几个钱,它又不是玉镯也不是银环,什么价值都没有,公子要是喜欢,不妨就拿去了吧。”
  姑娘闪避着风泽锐利的目光,生怕他这个不速之客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呵,是他的手法,狡兔叁窟,最爱做这些无用之事!”讳时冷哼一声,将铁环扔还给她。
  咚咚咚几声怒响。
  “臭小子干嘛的?大晚上是不是想来找事?!”
  几个五大叁粗的壮汉从青楼里走出来,他们列成两队站立,一个娇小可爱的女人出现。
  女人未语先笑叁分,她便是这家青楼的老板娘。
  “公子,莫不是来找人?”老板娘扇着扇子说,她声音很好听,如银铃又似清泉。
  风泽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彪形大汉怒了,“你算什么东西,老板娘问你话呢!”
  大汉见多了像风泽这样的人,表面人模狗样,道貌岸然,实际上要不然是同行来窃取营业手段的,要不然就是大晚上喝醉了来找事的。
  风泽懒懒地回了他们一眼,抬手一挥,几个大汉像是受到了重击,双双被击飞在地。
  他们身材魁梧,猛地一落地,砸碎屏风和琉璃花瓶,地上满是粉碎的渣滓,划破大汉手臂,鲜血淌了一地。
  一楼的客官姑娘们蜂拥大叫着乱作一团。
  风泽只觉得烦躁,不欲再浪费时间,他转身就走,身后的热闹与混乱和他并无关系。
  娇小的老板娘深深看他一眼,没有生气,让手下把混乱清理干净。
  “天狗啊,我保不住你了,你被发现是迟早的事。”老板娘喃喃自语,语音刚落,树丛里有轻微响动。
  -
  风泽从街头走到街尾,又绕回来重新走了一遍,大概走了叁次,他突然冷笑。
  “呵,你藏的倒是挺深,明明一个狗妖,却装作兔子。”
  风泽展开掌心,手中金光闪烁,伶漪那把匕首又重新出现在他手上。
  “我记得,这是你主人的剑吧?如今剑在人亡,你倒是有闲心躲进人群,当什么无辜百姓?
  你不是号称自己是忠犬吗?是她身边的一条狗,怎么?在人族里躲了叁百年,分不出自己是人是狗了!”
  风泽看着前方暗影晃动的树林低声谩骂,突然林中传来嗷嗷一声吼叫,如狼似犬,但既没有狼的凶狠,也不如犬的那般可爱。
  树丛闪动,频率越来越快。
  风泽没有做出任何防身的动作,只是懒散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故人现身。
  树丛突然被一阵黑色旋风冲开!
  一只狗跑了出来!
  那狗皮毛油亮,全身黑色,仿佛和这黑夜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眼睛晶莹透亮,闪着星光。
  狗步伐矫健,身形高贵,明明是个动物,却从他那淡如水的面容上看出了一丝人的意味。
  “好久不见,天狗,这个,应该是你的杰作吧。”风泽晃着手中的匕首,匕首刀光闪烁。
  狗定定看着他。
  风泽勾唇,露出一个顽皮的表情,匕首幻化成他的宝剑圆月弯刀,又幻化成一条铁索长鞭,在变换了无数个样式后回归最开始的样子,一把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匕首。
  匕首样式很不起眼,盈盈一握,十分小巧,最是适合女孩子使用。
  天狗露出了一丝不屑的表情。
  “那本就不是给你的,为什么又落在你的手上?”
  “你先变回人形吧,我这个人呢,不爱和什么猫猫狗狗的说话,简媞她喜欢,但是我不喜欢。你要么变成人和我说话,要不然我就把你打成人再和我说话。”风泽懒懒地说。
  风泽掌心不断有金光萦绕,那匕首形状变动,天狗越来越怒,自己手中堪称艺术的成品,被他这般完玩弄取笑,再冷静的面容也掩盖不了心里那份鄙夷。
  天狗突然弯腰,将自己蜷成了一个团,在这诡异的角度下,他的骨骼突变,咯咯作响,眼见轮廓不断壮大,弯曲的球影渐渐伸展成人形。
  一条狗竟生生变成了一个人!
  黑色漩涡在天狗周身滚动,挡住他裸.露的皮肤,等到黑影散去,一个面容坚毅俊朗的少年出现在风泽面前。
  少年身着玄色长袍,披散的长发如泼墨山水,肩后一条白丝带勉强把发丝拢住,白丝带上有一个晃动的铃铛,随着走动叮当作响。
  冷静尊贵中多了一份不属于他手笔的闲散可爱。
  “这才对嘛,这才是我的乖狗狗。”风泽看着他发笑。
  “你给我闭嘴!我此生只忠心于简媞将军一人,你又算什么东西!?” 刨坟挖剑   “小天狗,不要生气嘛,再怎么说咱们也是相识了百年的故人,我此番前来是有事拜托你的。”风泽笑着朝天狗摆了摆手。
  天狗只是回眸瞪视着他,表情非常不悦。
  “是吗?可我看你这个态度,可不像是来求人的。”天狗鼻子哼气说。
  风泽随手抛着匕首把玩,笑容逐渐僵硬阴冷。
  “你早就认出她了,对不对?”风泽问。
  天狗神色淡然,不可置否。
  “你把她的宝剑从衣冠冢里刨出来,你明知那孩子的存在,为什么不来告知我?!”风泽语气渐渐不稳。
  天狗将头摆向一边,脸色苍白,对于刨坟这件事,他很难做出合理的解释。
  他叁百前是魔界战神将军最忠心的手下,只听命服从于简媞将军一人。
  将军剑在人亡,本应该在衣冠冢里得到安息,但他却在前不久偶然一个夜晚,喝得酩酊大醉,心血来潮刨了将军的衣冠冢,偷了那把自动封剑的长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是突然心中悲痛伤感,觉得将军枯骨埋于地下,未免孤独寂寞,他想将将军的佩剑拿回来,哪怕是束之高阁,藏于人世,也好过躺在冰冷的地下和虫草相伴。
  那天是将军下葬百年的忌日,天狗淋着暴雨来到将军下葬的荷花岛,偷了长剑化作匕首,在坟前拜了叁拜,转身就跑。
  匕首放于心间,紧贴胸膛,冰冷的触感使他心间阵痛。
  将军下葬后的日日夜夜是否也这般冰冷孤独?
  奔跑时滴滴水珠从脸颊坠落,他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魔力将长剑幻化成匕首的模样,以掩盖行踪和气息,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这把剑本身就不属于你,我只是物归原主,把它还给了本该拥有的人。”天狗冷冷地说。
  那天他偶遇一个少女,那时明明是深冬,可天狗却觉得是山花烂漫的一天。
  寒冰在她脚下融化,那少女仿佛是带着春天来的仙子,天生有一股魔力,引着他前去相认。
  他化作铁匠铺师傅的样子,吸引那少女过来,在架子上众多宝剑里,没想到她一眼就相中了这昔日的佩剑。
  不愧是将军,即便转世重来,仍是和这把剑有着莫大的缘分。
  他把那匕首送还给陌生少女,他从她身上流转的气息中觉察出她是将军转世。
  天狗突然觉得,或许前些日心血来潮地跑去哭坟并不是毫无根源的,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
  他心中激动,转身的瞬间,早已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只是那少女似乎过得并不快乐,她的兄长对她态度恶劣,仙门其他子弟也并没有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天狗心中气闷,想要出手帮那少女却又觉得不妥。
  这一世将军的命格早已被改变,既然她弃魔投仙,那便一定有她的道理。
  他一个昔日的部下,所能做的就是暗中保护她,其余的都是天命,一概不能干涉。
  只是后来没多久魔王出世,这让他着实有些意想不到。
  或许是天意,天狗望着远处镇魔山熊熊燃烧的火焰,施了障眼法藏去铁匠铺,逆着蜂拥的人群独自离开。
  -
  “天狗,我知道我们百年前有过一些恩怨,但我今日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有一事相托,不,应该说两件事,既然你已经和伶漪相见了,那繁琐的解释也就不用再多说。”风泽说。
  风泽自认自己态度还算良好,昔日情敌见面,没有分外脸红。
  “请我到你客栈里喝杯茶吧。”风泽手指向西南方,那里一片灯火辉煌。
  荒郊野外站着说话总是怪异,两人踱步来到那家废弃的客栈前,对面青楼的热闹声声传来,暖黄色的灯火映的客栈也活了过来。
  天狗挥手,门锁自动解开,一推开,里面虽然阴冷但却并不脏,桌椅板凳不染尘埃,完全看不出外面那废弃多年的样子。
  二人落座,红木桌上的茶壶自动蓄满热水,两个青花瓷杯轻轻落于各自面前。
  风泽将匕首放在桌子,同时又从袖口掏出了一枚圆形玉石。
  “自打出山后,我的魔力似乎被封印了,受月蚀影响,白日法术受限,很难施展出来,只有夜晚才能自由行动,但功力也骤减,越发力不从心”风泽在天狗面前打了个响指,指尖的鬼火黯淡无光。
  天狗皱眉,但嘴上的回应却很是淡定,“这倒不奇怪。”
  “不奇怪?莫不是你知道些什么?”风泽问。
  天狗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弄茶杯,茶水在杯子里来回转悠,几近泼洒却又流淌自如。
  他一副高贵懒散的样子,说话时并未看向风泽。“你做多错多,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奇怪。”
  风泽握紧拳头,身边黑气浓浓滚动。
  这家伙叁百年不见,嘴还是那么欠打,不知道简媞看上他什么居然把他收做手下。风泽心想。
  “天狗,你独自在外流浪多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来陪伴伶漪,虽然简媞已死,但如果你能来陪伴保护她的孩子,我想她会很开心。”风泽说。
  此番建议风泽有很大的私心,他希望能多一个人来保护伶漪,只要伶漪平安喜乐,一切尊严皆可抛。
  天狗听了这话,散漫的眸子终于看向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天狗问。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已从镇魔山里出来了,重振魔域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八方动乱,我希望能够多一个人来保护伶漪。”风泽说着敲了敲桌子。
  天狗皱眉不语,他觉得这之间或许出了一些差错,但他还是试探着说了两句。
  “将军已不再是从前的将军,命格变动,我们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她,你无辜干预凡人命格,已铸就天大罪责,日后若是出了差错,命理环环相扣,必和你有关。”天狗认真地说,阻止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风泽心中烦躁,他从他闪动的眼神中看出一些端倪。
  莫不是这黑狗在逃避责任?又是谁百年前说要生生世世保护将军?
  风泽气在这看似忠诚的手下百年间转瞬就变了心。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私心也是建立在别人的幸福之上。
  “此话怎讲?伶漪继承了我的血脉,未来那便是要登上魔王之位,她的一息一动都和我相关,你说的倒轻巧?百年不见,你怕是是人是狗都分不清了。”风泽瞪视天狗说,手中茶杯狠狠放下,茶水溅落四周。
  天狗听了他的话怔愣片刻,竟丝毫没生气,反而冷哼轻笑。
  他知道了,这傻魔尊被关了百年,怕是脑子也出问题了。
  能把世间唯一的将军认错,恐怕也只有那魔尊一人了。
  “那孩子原来叫伶漪。”天狗若有所思地说,他看着风泽,想听听他口中还有什么荒唐的误会。
  “是啊,她是我和简媞的孩子,叁百年前因为那场误会,我本以为……以为那孩子已不在人世。没想到简媞却是骗了我,她许是在大战前偷偷生下保护起来,这才免于一难。我从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见这孩子一面。”
  天狗把玩手中的杯子,心里越发觉得有趣。
  “那,你想怎么做?”天狗问他。
  “你回魔域,保护伶漪,重振魔域后,我放你自由。”风泽大言不惭地开始计划。
  天狗哈哈笑了起来,一把把茶水泼在风泽脸上,茶水冰凉,浇了风泽满头满脸,很是狼狈。
  “魔尊啊魔尊,你这般愚蠢贪婪,想要别人为你卖命,未免太小瞧我了。”
  风泽冷眼瞧着他,伸手擦干脸上的水渍,他看向天狗发髻上的铃铛,那还是简媞亲手系上去的。
  “你那个弟弟呢,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解决他了再来找我吧。魔尊你也知道,我此生只为将军而战,若是将军来拜托我,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闯。但你,你不够格。”
  天狗说完,起身送客,他态度自然,留下的只是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每迈出一步,发髻上的铃铛都会晃动发出响声,听的风泽心烦意乱。
  风泽还想再说什么,可这时身子一晃,所处之地突然地动山摇,整座客栈的门窗都被大风吹开,外面寒风呼啸,分分钟要将这脆弱的客栈吹倒倾灭。
  客栈大门的风铃被风吹的叮当作响,风泽跑到窗前,发现外面却安然无恙。
  “这怎么回事?你竟然用你的本体做障眼法!?你这个疯子!”
  风泽大惊,抓住痛的浑身颤抖的天狗,向他体内输送法力。
  天狗眉心的红色印记忽然闪现,一张一息,像是夜间展翅的蝴蝶,可那印记却隐隐作痛,整个头颅都在剧烈晃动。
  他留了一记法力在伶漪身边,若是这障眼法的客栈倾覆,那便说明她那边出了问题!
  “不好!伶漪有危险!” 新来的王后娘娘   “王后娘娘请坐。”
  “王后娘娘,您吃这个。”
  “王后娘娘热吗?给您扇扇子。”
  ……
  伶漪被一群夜叉妖怪所包围,他们各个献殷勤,把伶漪围在王座下方。
  这里是个特殊的位置,因为只有王后才可以坐。
  伶漪看着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什么蟾蜍腿,蛇肉,蝙蝠翅膀……伶漪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把胃里强忍的不适压下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她怎么迷迷糊糊变成“王后娘娘”了。
  “魔尊大人,这……这不合适吧?”伶漪看着和风泽面容一模一样的男人说道。
  她起初心急,认错了人,这时才发现面前的人不是风泽。
  只是他们容貌太过相像,很难不让人认错。
  “哈哈,还是你嘴甜,我这还没当上魔尊呢,你就已经称呼起我来了。”元渡奕笑着揉了揉伶漪的头发,伶漪浑身僵硬,下意识向一旁躲去。
  元渡奕表情冷了几分。
  他是风泽的同胞弟弟,一母同生,一张面容,二人却生得两副性格。
  他偏执阴鸷,喜怒无常,手上沾染无数人命,他紧紧抱着伶漪把她当做简媞时,伶漪就知道,她一时冲动冲出来现真身,又将铸成大祸。
  简媞是谁呢?
  伶漪心中总有一种默默的熟悉感,好像不久前曾听过这个名字。
  伶漪端坐在后位之上,眼睛时不时向一旁的角落瞥去。
  元渡奕正负手背对着她独自思考什么,没有看到伶漪的不对劲。
  伶漪看向的地方有蓝色的泡影在晃动,颜色非常浅淡,因为施了法术的缘故,只有她才能看到,其他人都看不到。
  ——“快走!快去找那个青蛙小妖,我没事,一会儿和你会合!”伶漪用口型向着那个虚晃的影子说话。
  虚幻的影子里是讳时。
  讳时表情凝重,定定看着伶漪,伶漪催促多次,他都不曾离开。
  刚才伶漪身上的泡影即将破碎,是她把最后的法力转移给了讳时,所以讳时才没被发现。
  讳时突然伸手,衣袖上拉,伶漪睁大眼睛,看到他手腕上也有一个银铃手环,和她的很像,缺少了一丝装饰,简约十足。
  讳时将手指放在手环上,嘴唇蠕动,清清淡淡的声音传到了伶漪这边。
  ——我不会走的,区区小妖,不值得我抛下你去营救。
  伶漪抿了抿嘴唇,心里有些着急。
  就目前来看,以她特殊的身份,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危险,这个男人把她认错,多亏那叫简媞的女人的福气,伶漪才可以免去一死。
  可是讳时尊者和那青蛙小妖就不一样了,一个是仙门中人,一个是即将被拉去煲汤的小青蛙,无论怎么样,这个大妖怪都不会放过他们。
  ——“快去,我一会儿和你们会合,放心。”
  伶漪再次朝角落摆动口型,突然一个夜叉挡住视线,夜叉定定看着她,伶漪后背寒毛直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她轻咳嗽两声,端作出王后的模样,朝那夜叉瞪回去,夜叉像是受了大惊,立刻跑开了。
  没想到这王后的威严还挺管用……伶漪撇了撇嘴。
  “魔尊大人,这王后的位置……我坐,不太好吧。”伶漪朝那男人说道。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三百年前我就想让你做我的王后,你看看,你跟着我那愚蠢的哥哥,他能给你什么?到头来你不过还是一个普通的将军罢了,但你跟了我,那就不一样了,我可以把王后的位置给你!到时候我是魔尊,你就是魔尊之后,整个魔界的人都会对你俯首称臣!”
  男人越说越激动,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这让伶漪听的越发害怕。
  不过她倒是从这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线索。
  原来这个人是魔尊的弟弟啊,怎么魔尊从来没有向我提过他呢?伶漪好奇思索。
  她强装淡定,努力回应男人的每一句话。
  伶漪别的不说,装模作样倒是有几分娴熟。
  她明知自己不是魔尊的女儿,但仍镇定装了几个月,就是为了多获取一些本不属于她的关心与爱护。
  如今她又多了一层身份,她要装一装那个神秘女人,装一装这个所谓的王后,虽说不能信手拈来,但倒没什么害怕,只要能够救了青蛙小妖和讳时尊者,多演一会儿也没什么。
  伶漪有些幼稚地骄傲,她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表示出自己其实还挺厉害的,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魔尊大人,那些宝箱里都装的什么呀?”
  伶漪突然想起路上看到的神秘宝箱,她决定向这个男人套一些话。
  果然一提到这个宝箱,男人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有些激动。
  他搓手,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宏伟计划分享给别人。
  “这个宝箱,嘿嘿,说来还和你有关,走,我带你去看看,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男人说着朝伶漪伸手。
  伶漪紧张到手心出汗,犹豫间,男人一把攥过她的手腕,大步拉着她前去大殿后方。
  走过屏风,眼前的景象把伶漪一吓了一跳!
  只见大殿后方的墙上有无数个格子,每个格子上都放了一个窟窿头,有的窟窿已干枯成白骨,但有的还生生留着血液,上面的皮肉还没有完全剥离,血腥十足。
  这把未曾见过血腥的伶漪吓了一跳,她仍强作镇定不敢吭声。
  讳时尊者已悄悄跟过来了,他站在伶漪身侧,轻轻拍她的手背,伶漪感到一丝安慰。
  她朝他招手,意思是让他赶快去救青蛙小妖。
  讳时不语。
  元渡奕把手放在第三排第三个格子上,轻轻扭动骷髅头,面前的石墙沉重缓慢地向两边推开。
  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熟悉的宝箱被一层层堆积在旁边。
  有的宝箱已经开开了,但里面空空如也,看来东西已经被移到了不知何处。
  “这个大火炉是我用来炼丹的,里面必须得放一些精挑细选的人类或者妖怪,但是普通的人和妖炼出来的丹是无用的。”元渡奕说。
  伶漪还在琢磨那宝箱,一听他的话,整个人如坠寒窟,背后浮起一层冷汗。
  她看到有几个宝箱震动,里面的活物似乎醒了,挣扎着想要逃离宝箱。
  原来那箱子里竟然关的都是些活人和活妖怪!
  讳时的表情也变了。
  他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这让他表情尤为凝重。
  讳时来到已经打开的宝箱一旁,箱子里残留一些血迹。
  他手指蘸取血液,粘稠的血上有淡淡的蓝光。
  伶漪也看向他,这宝箱明显不对劲。
  熟悉的气息……有点像是千月岩弟子的气味!
  这个箱子里原先绑的,竟然是千月岩的弟子!
  讳时手指颤抖,这熟悉的气味绝对不会有错。
  他回头,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炉,不知道千月岩的弟子是否还活着,是已经被投进去了吗还是……
  伶漪浑身发抖,她不敢多想,看着讳时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她一颗心怦怦直跳,心里感到难过。
  会是哪个师兄弟呢?伶漪想到那些朝夕相处的弟子,眼眶有些红。
  “你们几个,把箱子都打开吧,给我挨个扔进去,加快速度,马上就要天亮了,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得抓紧时间。”
  元渡奕吩咐着夜叉挨个打开宝箱,各式各样的仙门弟子还有千年一见的灵草妖花妖都被抓了出来。
  他们个头不一,但都被强行缩在同样大小的箱子里,整个人佝偻着,被关的时间又长,腿都麻了,脚部虚浮,看着难受极了。
  伶漪注意到有的妖怪甚至被强行打断骨头,这才勉强塞进箱子里。
  伶漪握紧拳头,真想好好把身边这男人教训一顿,把他也关进箱子里,让他尝尝是什么滋味!
  “仙人仙人,救救我啊!仙人!”
  一个小妖怪突然挣脱了束缚,跑到讳时尊者脚下。
  众人都朝妖怪看去,全部警惕起来。
  那草妖怎么能看见隐身的讳时尊者呢?
  伶漪脸色大变,匆忙走过去挡在讳时身前。
  她看到草妖面容熟悉,这才想起来,是前些天曾经告诉她山下有烟花大会的小妖怪!
  那小妖怪后来再来找她,无意撞见了她和讳时尊者的会面。
  小草妖曾经被讳时尊者发现,但讳时饶了他一命,他沾了讳时的仙气,所以才能透过这层仙气看见他。
  “我可以救你,你先起来。”
  伶漪率先说道,她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自己身上,让讳时尊者躲过一劫。
  元渡奕皱眉,手指摩挲着下巴,觉得这副景象很是有趣。
  “你这点倒是和三百年前一样,看见一些花花草草的心软,就想救他们,不过今天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元渡奕挥手,几个夜叉把那草妖一把从伶漪手中夺了过来,拿起三叉戟就把草妖打晕了,把她拖走。
  “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伶漪紧张,喊住元渡奕
  元渡奕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开口:“时间紧迫,此地不宜久留,丹药一练成咱们立刻就得走,有什么话你到路上再说吧。”
  伶漪心中一冷,没想到一会儿他还要带她走!
  时间紧迫,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她得赶快把人救出来,离开这个地方。
  不知道魔尊有没有感应到她这边的危险,要是此刻能多一个人来帮助就好了。
  伶漪看向手腕,之前魔尊留给她的金线已经消失了,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能联系他的东西。
  正在她紧张焦虑之时,面前那熔炉轰然一声响,冒出汹涌火焰,火星子飞溅四方,把站在周围往里面添柴火的夜叉们都给点燃了!
  “啊啊啊啊啊啊!”
  夜叉们惊叫,飞奔着跑,躺在地上翻滚企图熄灭火焰,但这火是地狱之火,凭普通的方法根本就灭不了!
  夜叉们被灼烧成碳灰,黑烟滚滚,“嗷”的一声全都没了气息,
  “怎么回事?!按往常的方法来说,熔炉不会这么快就沸腾?!”元渡奕震惊。
  元渡奕匆忙跑到熔炉边,施了法术,紫色的魔气从他手指溢出,将火炉圈圈围了起来。
  突然火炉又是轰的一声,喷溅出更多的火焰,带着嚣张的气焰将周围所有人都撞倒在一边,包括元渡奕本身。
  浓浆滚滚,如河流向外流淌,越发控制不住,夜叉们嗷嗷嚎叫着向外跑。
  元渡奕大怒,一个个抓住了斩杀,他不允许手下背叛自己,霎时间炼丹房鲜血四溅,魔气肆意,整个一个人间炼狱。
  熔浆流淌地越发茂密,汩汩流淌四溢,一个夜叉指着熔炉尖叫,只见岩浆凝聚在一起,像是凝聚成了一个人形,那橙红色的妖怪从炉子中伸手爬了出来!
  他的手刚一接触到炉顶边缘,整个炉子被灼烧融化,冒着滚滚黑烟四散!
  “不好,那妖怪要出来了,炉子快撑不住了!” 上古凶兽觉醒   黑色的炉子边缘不断出现裂痕,像是蛛网般四散蔓延,裂纹越来越深,突然轰隆一声,整个炼丹炉破碎!
  滚滚熔浆向周围喷洒,离得近的夜叉妖怪全都被灼烧成黑炭,在痛苦嚎叫中化成灰烬。
  伶漪被那冲劲轰倒在地上,她下意识念保护诀抬手挡格,但仍有一星火星溅落到她衣裙上。
  这火星不是普通的火,是地狱之火,瞬间将伶漪衣袖点燃,大火逐渐向身体中心烧灼蔓延!
  伶漪瞳孔震动,她匆忙镇定心神,口中念诀,一缕粉色光芒从指尖发出,像是春日里落满花瓣的河流,霎时间席卷覆盖住火焰。
  伶漪体内的寒冰蛊虽然不时折磨她,但在此时却给她提供了一些有益的帮助。
  粉色寒冰包裹住火焰,强劲的化冰之势将火焰熄灭,冰体溶化成水珠,伶漪像是从河里被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
  她虽然躲过一劫,但劫后余生,心中扔惊慌不已。
  伶漪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阵仗,她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满是冷汗。
  可这时后方突然一声惊叫,一个巨大的黑影将伶漪覆盖!
  她体力还没恢复,来不及躲闪,心中大惊,抬头就看到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身躯,摆出震颤四方的阵势朝她走来。
  “小心!”
  伶漪惊慌失色,这时离得近了才看清,那从熔炉中逃出来的妖怪竟然是一条身高百尺的火焰狂龙!
  火焰燃烧在那龙的周身,他眼眶空洞,两团火球灼灼镶嵌其中,深渊巨口一张开,所处之地的气温剧烈升高,后方流淌的黑河水位都下降了几寸。
  火龙张开血盆大口向四周喷射火球,刚才勉强躲过一劫的小妖怪即便跑远了,也躲不过这火球攻击,接触到身体的瞬间化作黑烟,尸骨无存,葬身地狱。
  这火焰狂龙原先从虚影中看,四肢纤细,像是人类的肢体,可如今他肢体还在不断的扩大,两条短粗的手臂如柱子般粗壮,高大的身躯将古老的城堡一下子顶破。
  房梁塌陷,巨石掉落,砸死无数妖怪。
  讳时把泡沫保护罩挥散,也不顾及自己是否会暴露身份,风一样地冲向伶漪,他俯身抬起她的双腿,将她公主抱离。
  伶漪原先的位置上突然落下一只巨大的手掌,手掌中包裹着火焰,那重拳狠狠锤在地上,岩石噼啪破裂,大地皲裂斑驳,整个地面凹陷,劲力冲撞一直塌陷到地底。
  就差那一分毫就会伤到伶漪。
  “讳时尊者!”伶漪惊慌未定地呼出声。
  “这个时刻千万不可愣神,用你之前学过的法术,将自己保护起来,当下之急赶快逃离这里,别的以后再说!”讳时尊者气息不稳。
  他抱着伶漪匆忙奔离古堡,一边躲避头上掉落的碎石,一边抵挡身后不断飞来的火球。
  “好啊,居然是你!我说呢,没想到我这小小地方竟然偷还跑来一个仙门中人!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元渡奕从废墟中爬起,他满头满脸都是土,看着狼狈极了。
  讳时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他,但嘴角摆出一个冷笑,满脸写着鄙夷。
  “就凭你?你根本就抓不住我,现在应该想想怎么解决你自己制造出来的妖怪吧!”讳时抛下这句话,抱着伶漪离开。
  但就在即将奔到残破的城墙前,就在即将跨过那昏暗黑河的前一刻,一个巨大的手掌落下!
  讳时匆忙躲开,但火焰狂龙的尾巴甩来,将那唯一的桥砸碎!
  木板碎裂成块掉进暗河里,很快就被漩涡吞噬,看不见踪影。
  那黑河里仿佛还住着一只妖怪,凡是有东西掉进去,他就摆出漩涡,疯狂吞噬,它吞噬的东西越多,河水流动的速度就越快,仿佛被逐渐点燃,生命力越发蓬勃,似乎到了某种契机,他也会幻化出人形,从黑河里喷涌而出!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这还是普通妖怪吗?”一个夜叉慌乱奔跑,嘴里连连发出惊呼。
  “肯定是宝箱里那个龙蛋!我都说了不要捡!不要捡!那个大小,怎么可能是普通的蛟?”另一个夜叉脑子转的飞快。
  元渡奕来到他们身后,他们还未察觉。
  “一群狗东西!抓东西还能给我抓错?”元渡奕怒骂着,将那小妖一人一脚踹进了黑河,黑河瞬间将两只妖怪吞噬殆尽。
  目睹这一切的伶漪心脏狂跳。
  -
  火焰狂龙的诞生超乎所有人意料。
  元渡奕原先的计划本只想抓取一些颇有灵气的人类或妖怪,他们有的灵气低,有的灵气高,拼拼凑凑也能互补出一个不错的妖丹。
  但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暗藏了一个隐隐潜在爆发期的妖怪!
  之前他往炼丹炉里投进去的一切都成了这妖怪的零食,不仅没有铸成妖丹,反而还间接孵化出了一只猛兽!
  伶漪眯起眼睛,她觉得这妖怪很熟悉。
  “我认识这个妖怪,他不是普通的妖,他是千年前的上古妖兽,之前一直被封印在西方火焰山里。”伶漪说。
  讳时低头望向她,有些意外。
  “这是上古天神的坐骑,后来因为他犯下错事,无意陨落人间,天神将他封印起来,压在火焰山。只是没想到……他竟变了身份重新出现在这里。”
  伶漪看着脑子懵懵的,虽然之前在千月岩里没学到什么法术,但闲来无事她总会往藏书阁跑。
  藏书阁里的书籍尤其是带图画的,都被伶漪翻了个遍。
  伶漪一看那火焰巨龙的身形,就觉得熟悉,一回想,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上古凶兽。
  “凶兽出现并非偶然,今日之事实属蹊跷,恐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都成了这盘局的棋子了。”讳时凝眸低语。
  他们现在躲在假山后面,假山勉强抵挡火焰,但碎石零散掉落,躲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讳时一番思索,心里越发觉得不妙。
  上古凶兽一定是被某个不知名的人悄悄幻化身形,封印在龙蛋里,伪装成普通的蛟龙幼崽,引导夜叉捡走,结果没想到里面暗藏玄机。
  元渡奕在那边疯狂奔跑,喷涌火焰的巨龙跟着他跑。
  所有人都在害怕的时候,只有元渡奕面上写满了疯狂的喜悦。
  他甚至有点喜欢这个巨兽,若是能将他抓回来,打压驯服成自己的宠物,那么征服魔界,不!征服人间,征服三界,都能成功!
  元渡奕的法术激怒了巨龙,巨龙奔跑着元渡奕飞去,翅膀扑闪出强大的火焰,那充满热气的风呼啸着将整个城堡都摧毁。
  轰隆一声,古堡坍塌,漫天灰尘荡漾。
  伶漪念诀,她和讳时身上都出现粉色的光芒,这是风泽魔尊之前教过她的一个护身术。
  光芒里飞荡着细小的雪花,雪花薄而不化,每一片雪花形状都不一样。
  一片雪花悄然落在了讳时的头上,讳时有些惊讶。
  “这个是我结合了自身的特点,独创的法术,世间仅此一种哦!”伶漪有些骄傲的说。
  奔涌的火焰和巨浪热风飞到他们身边,都被这雪花带来的光芒所抵挡。
  讳时笑了笑,轻拍伶漪的头。
  “真棒,你做的很好。”
  伶漪听到这句话脸都红了。
  -
  元渡奕还在独自和巨龙争斗,他手中突然蔓延起闪电,紫色的光芒四处流窜,闪电变为鞭子在他手中出现。
  他挥舞鞭子来回抽打巨龙,每一鞭子打在那巨龙身上,火焰都会被熄灭一些。
  巨龙越发狂怒,空洞的眼眶里火球燃烧更为剧烈。
  “不好,再这么下去,他会被那火焰吞噬的!”伶漪看着越发痴狂的元渡奕,心里既觉得他活该,又觉得他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她总觉得元渡奕身上有她想要的什么东西。
  “有他在前面挡着,我们趁机离开,这个巨龙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悬崖封印凭巨龙自身的力量是冲不开,这层封印的只有人能自由进出,走!”
  讳时左手抓紧伶漪肩膀,右手一挥,脚下荡起云雾,他踩踏着祥云,要带伶漪离开。
  “不行,你不能走!”元渡奕像是背后也长了双眼睛,竟然能在战斗中分神分心!
  他突然从另一只手中抽出紫色闪电,闪电化作鞭子,一圈圈将半空中的伶漪给卷了下来!
  伶漪啊的一声,跌落在地上,被那鞭子拽的在地上连连翻滚好几圈。
  讳时伸手抓了个空,心尖霎时停了一拍。
  他怒瞪着元渡奕,左手一伸,一把长剑出现在他手中,挥剑砍向元渡奕。
  霎时间这悬崖下的混沌之地乱作一团。
  脚下大地突然怦怦作响,地面开始出现裂纹,地面上的巨龙一边踩踏崩塌,地面下被困着的东西又拼了命的想出来。
  “阿蛙!青蛙小妖还在下面呢!”
  伶漪像蚕一样咕蛹,借力从地上翻腾而起,但身上捆着的紫色长鞭紧实密集,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地下有一个地牢,地牢里关着数百上千的壁虎妖怪和阿蛙。
  伶漪灵机一动,她要想办法把他们放出来。
  这些妖怪都恨极了元渡奕,趁此机会放出来一起围攻他,好过讳时尊者一个人和他应战。
  大地震颤,烟雾弥漫,元渡奕和讳时在尘土中打作一团,狂龙在他们周身留着涎水伺机而动…… 收服巨龙   伶漪撤掉自己周身的雪花屏障,她紧闭双眼,开始默念心诀。
  之前风泽教她的御火术被她从体内全部散开,寒冰蛊失去抑制发作,寒气重新席卷全身。
  伶漪睫毛上结满冰霜,嘴唇冻的青紫,身子也瑟瑟发抖。
  “臭丫头,我告诉你!别给我添乱,我现在正忙着呢!”
  元渡奕分心一拽长鞭,没想到冰霜竟顺着鞭子朝他袭来,他被那寒冰猝不及防给扎了手,鞭子落到地上,变成了一条普通的结满霜的绳子。
  “你……休想……控制我!”伶漪唇齿颤抖,怒视元渡奕,她猛然发力,已经结了冰的长鞭噼啪作响,冰块炸裂,鞭子断成一节又一节。
  元渡奕眼神写满惊慌和疑惑。
  他明明记得简媞自身所擅长的功力和寒冰并无关系,百年不见,她怎么突然练就了一身神力?
  而且还这般狠心,竟以自己身躯作为引子,不惜伤害自己来逃脱束缚。
  元渡奕心中惊慌,看着那少女正视他的模样,他感到了一丝冰凉的陌生。
  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正当元渡奕出神的片刻,眼前一个巨大的黑影闪现压制,他本想抬手挡格,突然心口一痛,喉咙甜腥,一口狂血喷了出来。
  元渡奕低头,发现自己左胸处的衣襟布满鲜血,鲜血不断向外渗透,一柄长剑贯穿胸膛。
  而与此同时,头顶上方一个巨大的火焰影子正向他缓缓降落。
  “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被你们打败吗?”元渡奕冷哼,突然将胸中长剑拔出,鲜血喷涌。
  他向后一跳,拽住了逃跑的伶漪,伸手点住她肩上穴道,伶漪立刻动弹不得。
  冰冷的长剑被附在了伶漪脖颈上,浑浊的血液染着她的鲜血沾满衣襟。
  “今日之事的确蹊跷,不过我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元渡奕哈哈大笑。
  他拽着伶漪的衣襟突然向身后的黑河纵跃!
  黑河里的水花翻滚,火焰巨龙一巴掌拍下来虽然击了个空,但是巨大的冲劲却将两个人一起打入河水。
  讳时呼吸停滞,几乎是瞬间也跟着一同跳入黑河。
  河水像是受到召唤,水流化作无数只手臂从河水中伸出,撕扯着这三个人要把他们都拽入深渊。
  伶漪几次挣扎,但都被鬼手按住了头,水流冲进鼻腔,火辣的感觉直刺大脑。
  挣扎的幅度从一开始的激烈变为后来的缓慢,再有一次她必会窒息而亡。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这个时候她能有更强大的法术就好了,这样她便不会陷入危险,有了强大的法术,不仅可以救自己还可以救其他人。
  伶漪鼻腔里灌入更多冷水,手脚乏力,越来越多黑手撕扯她的四肢,将她向河流深处拉去。
  坠入深渊的那一刻四周变得安静,隔着水流伶漪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吗?
  伶漪不敢置信,可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醒醒,快醒醒!”
  有人在喊她。
  是阎王的声音吗?
  伶漪以为自己来到了亡界,或许再过不久,她就要去见孟婆,那声音也许是上一世的记忆在呼唤她。
  伶漪意识昏昏沉沉,想要闭上眼睛,这样就不累了,可是手腕一痛,力度大到捏痛了她也惊醒了她!
  伶漪睁开眼睛,看到河水中有红光闪动,轰鸣震颤传入河流深处。
  那边的世界似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河面上燃起熊熊火光,伶漪视线中水流剧烈晃动,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从水面伸了进来,一把拽住了下坠的她!
  “伶漪,睁开眼睛!我来救你了!”风泽急切地说。
  俊逸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伶漪呛水了几下水,无数个小水泡从她嘴边溢出。
  风泽惊慌,抬手盖住伶漪口鼻,红色的光芒萦绕在掌心,一番施法给伶漪带来些许氧气。
  他握着她的肩膀,飞快带她上浮。
  跃出水面的那一瞬间,伶漪大口呼吸,隔着朦胧水雾,风泽的出现犹如天降,那一瞬间伶漪心跳迅速,什么也没想就猛然抱住了他。
  风泽有些惊讶,但也热烈地回应拥抱,他带着伶漪飞越湖面,重现回到岸上。
  “千万别让他死,抓活的。”风泽对一旁的黑衣少年说。
  黑少年扑通一声跳入河水,没多久重现出现,手里多了一个男人,是昏迷的元渡奕。
  伶漪还在咳嗽,这时才注意到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只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既没有过分的热情,也没有漠然的疏离。
  伶漪朝他微点头,黑衣少年也回以基本的礼貌。
  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却藏着一颗剧烈跳动的心房,但他压抑住情绪,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表现出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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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讳时将河面上伸出的鬼手全部斩断,但劈斩速度远没有鬼手生长的快。
  这些鬼手都是之前曾丧生在这条黑河里的人类和妖怪的手,他们化作鬼魂,亡灵不散,挣扎着想要抓每一个靠近的人或妖下水。
  讳时渐渐自顾不暇,直到天降怒火,将整条河燃起,那些鬼手触及到火焰都害怕地缩了回去,讳时才得以脱身。
  他急切寻找伶漪,却看到风泽抱着伶漪飞到岸上。
  他心间一凉,又一次失了手。
  昏迷的元渡奕渐渐有了意识,还在不断呛水。
  “天狗,拿出你的镜子,把他封印进去。”风泽冷静地抬手指挥,他将伶漪安置在天狗身旁的石头上,前去和火焰巨龙斗争。
  天狗从袖中掏出表面刻有山水和符文的铜镜,对准元渡奕,这一照,光芒四射,元渡奕突然变成一只狸花猫,分分钟被吸进镜中。
  铜镜上的图案发生了变化,从简单的山水图变成了一只静卧在草中睡觉的小猫。
  伶漪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
  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什么法术?她不敢露怯,只在心里想想,没说出口。
  “不过是简单的封印法,姑娘若喜欢,将来我也可以教你。”
  那黑衣少年仿佛能听到伶漪心声,朝她微笑。
  伶漪红着脸拍手大喜:“好啊好啊!”
  伶漪觉得自己最近运气未免太好,逢人遇到她都愿意教她法术,今天学点这个,明天学点那个,虽然法术技巧参差不齐,但也比从前好太多。
  “姑娘叫我天狗就好。”黑衣少年对伶漪说,“对了,拿好你的武器,以后不要再随便给别人了。”
  说完,他朝伶漪扔来什么东西。
  伶漪抬手接过,是一把匕首,剑光闪烁,这是她之前防身的工具。
  “怎么在你这里……谢谢!”
  伶漪再抬头,那天狗已经不见了,他也加入了战局,和风泽魔尊各站一边施法钳制巨龙。
  他们拽住了火焰巨龙的两只爪子,上古妖兽怒吼着挣扎。
  远处的讳时眸子闪动,若在这时带伶漪逃跑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但他不是生性狡猾的人,从小受过的道德教育让他做不出这种事。
  犹豫片刻,讳时飞身加入战局。
  三人同时释放压制术,讳时的加入给他们带来有力帮助。
  风泽看了他一眼,眉毛轻挑。
  讳时手中的光芒变做绳索,套住巨龙的脖子向后拽。
  绳索在法术的影响下渐渐现形,变成一条黑色的铁锁链,铁锁束缚住巨龙的脖颈,不断强制他让他屈服。
  但火焰巨龙存活于世千万年,又岂会让这三个屈屈百岁的人类妖怪所束缚。
  巨龙突然煽动翅膀,身边的枯树从根部燃起大火,火焰纷飞,火苗舔舐三人衣摆,他们不得不分心去灭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囚镜能把他关进去吗?”风泽声音都在颤抖。
  “不确定。”天狗在空中挣扎,他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眉心间的印记又开始隐隐闪动。
  “只能试一试了,但是现在咱们三个人都动不了,镜子谁来拿?必须分出一个人飞到正中,让那妖怪在镜中看到自己才能起效果。”讳时说着又加深一道法术。
  大风呼啸,怒火冲天,呼吸都是炽热的,鼻腔里的水分霎时间蒸干,说话开口间嗓子仿佛火燎。
  伶漪在下方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立刻拿着匕首站起来:“我可以!让我来吧!”
  伶漪很想帮他们,她不想做一个大战时只会躲在后方哭泣的懦夫。
  三人互相对看一眼,讳时首先提出反对。
  “不行,这里太危险,你过来会被伤到的!”讳时出于担心,他不愿让伶漪遭到任何危险。
  伶漪急得直跺脚,她体内的寒冰蛊可以抵挡一部分烈火,即便引火上身,她也可以比旁人多出几分挣扎反抗的时间。
  天狗眼中也隐隐闪现担忧,不是很想让伶漪做拿镜子的主力,伶漪不能在他眼前再次收到伤害。
  可没想到这时风泽却发声了:“伶漪,接住镜子过来吧。”
  风泽朝天狗看了一眼,天狗犹豫,风泽又喊了他一声,他这才十分不情愿地将镜子抛给伶漪。
  伶漪激动地蹦起来稳稳接住镜子,讳时散出法术在她脚下幻化成祥云,承载着她飞到半空中。
  火焰巨龙还在挣扎,张嘴想要喷发火球,但脖颈上的铁锁不断向上延长,钳住嘴巴,将他最后的倔强紧紧闭了起来。
  “就是现在!快!用镜子照他!”风泽从旁指挥,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给伶漪带来无限安心。
  伶漪口中念诀,身边飘散无数雪花,粉色的细碎光芒环绕保护着她不受火焰侵害。
  她来到巨龙前,心跳剧烈,看着那狰狞的面孔,狠下心把镜子翻转,银光照射!
  巨龙痛苦嚎叫,庞大的身子开始缩小,身上燃起黑烟,嗖的一声,化作红色光芒被吸进了镜中。
  剧烈的震颤将四个人打翻在地,伶漪抱着镜子在地上滚动三圈才堪堪停住。
  她将镜子护在怀中,即便胳膊受伤,也不敢让镜子受到一丝磕碰。
  停下来后她立刻查看镜子,镜子完好无损,镜面上的山水图中又多了一条长着翅膀的火龙,他和元渡奕一起被关在其中。
  化作狸花猫的元渡奕从草丛中惊醒,慌张后退,火龙正不断向他靠近…… 魔窟副本结束,开启修罗场   一道蜿蜒的溪流潺潺流过,溪水源自远处高山之巅,从石壁间涌出,形成一道明亮瀑布,宛如一条银龙冲破束缚,奔腾而下。
  巍峨山峰如雄狮伫立,顶峰云雾缭绕,仿佛是仙境中的仙山。山腰覆盖茂密森林,参天巨树拔地而起,枝繁叶茂。
  林间一片清幽之地,一只狸花猫悠然地蜷缩在树下,正在打着小呼噜睡觉,他的身体缓缓起伏,斑驳的毛发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喵喵喵……”呼噜里带着几个气泡。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它身上,形成一片柔和的光斑,好似一道神秘的护盾。
  可就在这时,一道庞大的影子渐渐笼罩狸花猫,影子的形状随着步伐的靠近,竟然是一条巨龙!
  巨龙身躯庞大,龙鳞闪烁金色光芒,宛如一座活生生的金山,用沉重的阴影压制小猫。
  小猫从熟睡中惊醒,一缕惊恐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他双眸瞪大,瞳孔收缩,眼中充满恐惧。
  “我在哪?我怎么变成猫了?这怎么有条龙?!啊啊啊有谁快来救我!”元渡奕惊慌尖叫。
  化为本体的元渡奕脑子变得不太灵光,意识也迟钝,本就薄弱的智商更是迅速下降。
  巨龙的呼吸喷洒在狸花猫耳边,一阵低沉的风暴声让元渡奕耳朵发颤。
  巨龙逼近,元渡奕身体颤抖,毛发竖立,他使劲揉眼睛,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然而面前巨龙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不容置疑地证明这是真实存在的。
  “救命……!”
  元渡奕在巨龙张嘴吞下他的前一刻呼喊出声,像是上天听到他的呼救,他所处的世界突然地动山摇,狂风大作。
  喷火巨龙张着巨大的嘴巴,龙尾高举,就在他即将抓到猫的关键时刻,世界突然开始翻滚!
  山水画里宁静景色被戏剧性地打破。
  大地颠簸,天空扭曲,山峦和水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乱一般,景色四处颠倒,上下左右的方向似乎失去了意义。
  “诶呦!”元渡奕脑袋磕在石头上。
  “嗷呜!”巨龙着火的尾巴被溪流浇灭。
  两只动物被这突如其来的翻滚所困扰,它们在空中来回旋转,无法保持稳定的姿势,很是狼狈。
  龙爪和猫爪不断挣扎,试图找到支撑的山壁,但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扭曲的世界掀翻。
  火焰从巨龙口中喷涌,霎时间被翻滚的乱风吹散,形成一团团模糊的火焰漩涡。
  狸花猫则不断抓挠着空中的表面,试图平稳身子,但次次抓空,猫爪垫磨掉一层皮。
  混乱的场景中巨龙和猫的身影时而倒挂,时而翻滚,仿佛在一个颠倒的世界中演绎着生死的较量。
  “哈哈哈,让你们给我添乱,打呀,不是挺能打的么?”风泽抓着镜子使劲晃悠,走两步晃一下,镜子里的世界就像是画本子里的水晶琉璃宝球,漫天雪花在他手中飞舞。
  “好了,消停一会吧。”天狗揉了揉眉心,这幼稚的魔尊又在拿他的囚镜玩耍。
  “再让我玩一会嘛,马上给你。”风泽说着使劲晃动手臂,他听到镜子里虚虚传来两声“饶了我吧”,笑得更开心了。
  天狗只是无奈地摇头。
  魔窟的火焰随着巨龙进镜而自动扑灭,空气里弥漫着焦炭的气息,令人窒息。
  “走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天狗打了几个喷嚏,眉心的印记又在闪动。
  他眼睛四处巡视,找寻少女的身影,看到那飘荡的白裙时,一颗心才放下来。
  伶漪正在塌陷的地底给壁虎妖怪们松绑,讳时站在她身侧帮忙,几十条铁链被一一斩断,壁虎们流着两行眼泪,朝他们叩拜感谢。
  “谢谢善人,你可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后面大锅里还有个妖怪呢,他为了救我们被抓了!恩人,你们赶快去救他,不用管我们!”
  壁虎们眼泪汪汪,排队和伶漪握手,伶漪有些不好意思,一听说那大锅里煮着妖怪,突然慌张,匆忙跳下洞口,朝大锅跑去。
  “阿蛙!你不能睡!快醒醒啊!”
  伶漪冲到大铁锅旁,不断晃动阿蛙的身体,把他从逐渐升温的温水里捞出来。
  阿蛙神志不清醒,眼睛半睁着,迷迷糊糊的,伶漪推他他只是哼唧两声,还有些不情不愿,想重新爬回温水里。
  “别拽我……我要回去……我还没有泡够呢,太舒服了……”阿蛙趴在大铁锅旁,伸出长蹼的手指拨动水花。
  他觉得这是自打自己出世以来,洗过的最舒服的一个温水澡,他有点不舍得离开。
  “水温会越来越高的,你这是中毒啦!温水煮青蛙,一会儿你人就没了!快走快走!”
  伶漪晃动无果,咬咬牙,突然给了青蛙一巴掌,阿蛙怔愣在地上,脸上红着一块巴掌印,散漫的瞳孔缓缓聚拢。
  “咦,我这是怎么了?”阿蛙好奇地看看周围,记忆像是失去了一块碎片,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怎么从山洞转移到这里了。
  伶漪拽着他朝外走,不予理会。
  讳时解救了所有的壁虎妖怪,转身去炸毁的炼丹室,踩着一地锅炉碎片,寻找存活的生命。
  明知经历了这么一场灾难,很难有微弱的生命存活,但他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千月岩的弟子最近出任务失联许多,长老们以为是任务繁重,需要多一些时间,可几月都得不到讯息,没想到竟然是被路过的夜叉抓来炼丹。
  讳时看着满室狼藉,心凉了大半。
  他闭眼,屏息凝神,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弟子们的魂魄,哀嚎尖叫,让人心里难过。
  讳时手中泛起蓝光,丝丝缕缕的气息融入到他手中,化作了一枚形状不规则的玉佩。
  “我带你们回千月岩。”讳时低声说,玉佩冰凉,魂魄孱弱。
  这些时日长老们因为魔尊闯山出世的事气极,病倒许多,门派里大小的事都由讳时经手掌管,杂事繁忙,他一时间忽略了弟子的安危,若是能早些发现江湖上的动乱,或许可以避免这场灾难。
  一缕淡粉色的灵力从半空中飘来,轻轻点在了玉佩上,玉佩上出现了形状不规则的印记,有点像桃心,冰凉的玉佩霎时间多了一丝温暖。
  讳时转头,伶漪已缓缓走了过来。
  “我分了一些灵气落在玉佩上,这样师兄们的灵魂就可以温暖一些。”伶漪眼中也有些落寞。
  “千月岩的弟子们畏寒,你这举动当真是有心了。”讳时握紧玉佩,收进袖中。
  二人并肩走回炼丹室外,风泽站在远处等他们。
  他看似一直在和囚镜里的两个妖怪玩耍,但分了一丝心神,跟着伶漪四处走动,他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伶漪需要自己的空间,讳时对他来说可能是宿敌,但对伶漪却是陪伴了百年的尊长。
  风泽告诫自己,有时也需要让伶漪和旧友说些话,不能太过束缚,他不想让自己成为胞弟那样偏执的人。
  “就送到这里吧,我们该回去了。”风泽对讳时说。
  伶漪主动站在风泽身边,但眼神对讳时仍留有依恋。
  讳时只是冲她微笑,拨开袖口,露出腕上的手链,这是他们独有的信号,想他时就晃晃手链上的铃铛,他会立刻赶来她身边的。
  伶漪红着脸点点头。
  风泽则狠狠地瞪回去,恨不得用目光把那丑链子给灼断。
  天狗站立一旁,观看这三人的表情,他冷笑一声,好不精彩。 他心中的光风霁月   “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泽翘着二郎腿,一边晃动手中的鞭子,一边直视着对面囚牢里的男人。
  坐在茅草堆里的男人和他有着同样的面容,只不过手中没有鞭子,有的只是捆绑双手的一对镣铐罢了。
  “我还能说什么?你想知道的不都已经看到了吗?”元渡奕懒散地说,他露出两排像鲨鱼一样的牙齿,突然靠近风泽,冲他露出一个嘴角几乎裂到耳边的微笑。
  疯狂的紫光在他眼中闪现。
  风泽也冲他笑笑,但笑完立刻甩手给了他一巴掌,巴掌声清脆,在这昏暗的牢房里格外清晰。
  “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在这里,你知道你今天差点伤了谁吗?”风泽一把抓起元渡奕的领子,二人几乎鼻尖相贴,风泽周身带着震慑众人的恐惧和威严。
  “哟,不就是动了那个女人一根指头吗?我又没伤到她,你看,她来我这里好吃好喝地待着,不比你对她要强?”元渡奕笑着说。
  “元渡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无论是谁,经过百年时间的洗礼都会成长,不说变得成熟,至少也会比之前要有那么些不同,哪怕是一丝丝的成长。”风泽眼中有些失望。
  “可是我在你身上没有看到任何成长,你还和百年前一样固执偏执,狂暴肆虐,你竟然想出要抓妖怪道士来当你炼丹的养料,你也真是想得出来。”风泽说完一把松开元渡奕,后者失去重心,噗通摔倒在地。
  元渡奕坐在地上仰望着自己的哥哥,两个面容一模一样的男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谁也不说话,场面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这是一间十分简易的牢房,说是牢房,其实就是找了个石洞,勉强挖出一片地方,铺点稻草,用石头围成的小房子罢了。
  说是牢房,只是因为石头房外层又加固了一层法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来,闲杂人等一概进不去也出不来。
  元渡奕看着头顶上那扇形状不规则的小窗户,丝丝缕缕的阳光从小窗中照进来,正好撒在他的头顶,像是圣光一般笼罩住他。
  但元渡奕皱眉,挪了挪位置,一个人抱起膝盖缩在角落里。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还是黑暗更适合他,阴暗的环境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他缩在角落,没了阳光的照射,这才摆出放松的神情。
  风泽抱臂站在一旁观察着他,不做评价。
  “就差一步,就差最后一步!我的妖丹就炼好了,等我服下妖丹,这天下便只有我是最强的人,谁都欺负不了我!今日的事……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就算那个火龙炸毁一切,我也一样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再来。”元渡奕双眼出神,似乎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新的计划。
  “不可能的,等到火龙炸毁一切,你也会葬身其中的,这就是你的结局。”风泽冷冷地说。
  “都怪我那些手下,一个个手脚不利索,太笨了!下次我得换一批更聪明的人!”元渡奕表情越发痴狂。
  “元渡奕!你怎么还不认错?你这般固执,最后只会害了你自己!”风泽几乎是怒吼,他大手一挥,身旁临时搭建的小桌子瞬间被他拍碎,茶水洒了一地。
  元渡奕望着风泽,表情逐渐扭曲。
  “凭什么你比我强,比我厉害?咱们同样都是流浪的孩子,凭什么就你能被前任魔王看重,收养在身边,而我却要依旧流浪!”元渡奕十分不忿他地说。
  风泽表情凝重,“那我后来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我在魔王面前不断说我有个弟弟,不断夸赞你有多好,让他也一样收留你,在魔界任职,你最后也来了,这样不好吗?”
  元渡奕回想起百年前的故事,狠狠呸了一口。
  “呸!你以为我活着就是来当小妖的?咱们同样的容貌,同样的法术,我觉得我不比你差多少!”元渡奕恨恨地说。
  “五百多年了,你活在这世上已经有五百多岁了,居然还能说出这样幼稚的话,你知道咱们之间差的是什么吗?你孤寡了百年,没有人愿意近你的身,你也找不到任何人爱你敬你,你没有心爱的人,没有忠心的手下,原因就在于此,因为你太自私了,元渡奕,你只爱你自己。”风泽说着,他的瞳孔里满是伤痕。
  元渡奕嗤笑,时而疯傻时而正经的样子让人很难和他在同一个频道上对话。
  他们二人的本体都是狸花猫,五百年前本是流浪在野外的毛孩子,一次外出捕食,风泽被毒蛇咬伤,本以为命丧于此,却被前任魔王无意捡到。
  前任魔王觉得这小狸花猫颇有灵性,于是就让下属带了回来,作为灵宠饲养。
  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狸花猫果然有灵性,喂了一些灵草灵药后飞速成长,不仅幻化出了人形,头脑也十分聪慧,身体也强壮健康,俨然长出一头几近高大雄狮的模样,虽然本体是只可爱小猫。
  龙王很快就点拨他让他为自己所用,风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于是魔王训练他,让他做自己的近身侍卫,备受众人艳羡。
  风泽对这些权力的斗争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对对自己好的人报恩,仅此而已,所以当他爬上众人所羡慕的高位时,他向魔王举荐了自己的弟弟,希望能把他一并接来,和自己一起生活。
  魔王欣然允了,小鬼们窃窃私语,他们都是魔界各方的眼线。
  元渡奕刚来的时候还很胆怯,看到什么都耸着肩驼着背,很是害怕。
  偌大繁华的魔都对他来说是一个十分陌生且高大的地方,他担心自己说多错多,怕给哥哥带来不好的影响。
  风泽在魔宫外的镇上给他买了一座小房子,让他在此定居,等到修炼稳定后,也可以和他一起在魔宫任职,或者就在市井街头做些买卖也是好的。
  元渡奕点头听话,哥哥说什么他都说好。
  后来一次跟随哥哥进宫,他听到有些下属在议论哥哥,说他上升如此之快,不过是路边捡来的一个普通小猫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魔王身边的大红人,这之间缘由不可言语,一定是使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元渡奕越听越生气,趁着月黑风高,一个人偷偷潜进那侍卫的卧房,手起刀落,一刀割喉毙命。
  鲜血溅了他满身他也浑然不觉,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了,只不过之前杀的都是同类小动物,这是第一次杀了幻化成人形的妖怪。
  元渡奕拿死人的衣服擦着刀刃,觉得这人说话也忒多,心黑手黑,想到他议论哥哥时那猥琐的模样,元渡奕下手在他身上又补了几刀。
  他拖着尸体投入枯井,还扔了好几块大石头进去,巨石砸在肉.体上的爆裂声,听的人耳朵发麻。
  第二天巡视的魔兵中失踪一个,他的职位便空了出来,于是元渡奕抿着唇积极自荐,成功进了魔宫成为魔将中的一员。
  他想离哥哥近一些,哥哥是魔王的近身侍卫,听别人说哥哥将来是要当护法护卫的,元渡奕也想当护法,这样就可以站在哥哥身旁,和他并肩。
  一次跟随魔王出门打猎,他作为外围看守的魔将,看到魔王和哥哥同时竞争一头鹿,明明是哥哥射中的野鹿,他却把自己的箭悄悄折断,说是是魔王射中的。
  元渡奕彼时还小,不懂魔界中人人心叵测,有些时候单有忠心和实力并不能让人安然存活。
  自那次围猎回来后,元渡奕心里像是长了一个疙瘩,被射中的鹿数次出现在他梦中。
  他刚开始在梦里看到的还是鹿,后来他发现自己成了躺在地下的猎物,身重数箭,最终死在魔王的脚下,而哥哥,无动于衷。
  元渡奕夜晚被噩梦侵蚀精神,白日又看到哥哥跟随在魔王身侧,替魔王保护领地,替魔王巡视魔宫。
  元渡奕觉得哥哥这般太过勤恳,哥哥地位太过低微。
  哥哥应该是光风霁月的,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因为他很厉害,他法力高强,人又聪明,元渡奕见过他为保护魔王,深陷仙门阵法,独自一人拼杀闯阵的模样。
  哥哥不应该当别人的手下,哥哥也应该当王。
  一颗种子在元渡奕心中种下,甚至在他还没发觉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发芽开花。
  几年过去,元渡奕因为出手狠厉,肯下狠心,所以每次出暗杀任务都能拿下很好的成绩,他的位置越来越高,短短几年已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
  可是哥哥知道后似乎不开心,甚至借自己势力悄悄替他换了一个职位。
  没有刀剑没有法术,有的只是笔墨纸砚,每日抄写记录魔宫中大小事宜。
  元渡奕怎么能忍受这般无聊乏味的工作?
  他越发生气,笔尖戳在纸上,浓厚的墨汁渗透一层又一层的纸。
  不过命运总是多变的,没有什么能长久的保持平稳的状态。
  某天魔界突然闯进一个秃头僧,这秃头僧看着文文弱弱没什么名堂,可居然一个人掀翻无数魔将魔兵,独闯魔宫,只为见魔王一面。
  他说夜观星象,魔界恐有大乱,王位异动,恐波及魔山下无数人界百姓。
  大战会伤及无辜平民,所以恳劝魔王能够自行退位,将王位让给有能力的人,这样才能免去不必要的灾难。
  那时的魔王还不是个昏君,对高僧颇有礼貌,不仅将他的话记在心上,还派遣手下好好侍奉高僧,一路将他送回人界。
  秃头僧走前留了一幅画像,说这画像是他在梦里见到的,是上仙点化他的玄机,是下一届魔王的画像。
  没想到画轴一打开,魔王震惊,这熟悉的眉眼,竟然是他身边最贴心最忠诚的侍卫风泽!
  一时间魔宫大变,魔王身边的护法谋士都开始猜测这画像的真实性,恐有阴谋。
  元渡奕此时已当上鬼灵统领,虽然不比哥哥,但身边的小鬼都说那画像画的是他。
  “这怎么可能,就算画的是我的脸,但指的也是哥哥。”元渡奕笑着说,但话音刚落,小鬼脸上就落了一道火辣的巴掌。
  统领喜怒无常,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他不允许任何人怀疑他哥哥。
  这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底线。 折磨   元渡奕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他和哥哥风泽一样,都是两个字的单名。
  渡奕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如若不是兄弟阋墙,他本不会如此强横的给自己多添一个充满意味的姓氏。
  元,最初的最开始的,也是为首第一位的。
  是从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关系开始出现裂痕的呢?
  或许就是从秃头僧拿出下一任魔王画像的时候。
  也或许正如他所预料的一般,之后的人间仙门和魔界的关系开始急转直下。
  魔界的杂事纷争越来越多,仙门百家经常聚集在一起攻打魔界,捕杀各种妖兽。
  哥哥风泽忙于战事,常常十天半个月不回魔界,他们很难见到面,好不容易见到了风泽也变得冷漠非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风泽怒问。
  一次风泽突然闯进元渡奕的屋中,从他后院柴草堆里抓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仙门子弟。
  仙门子弟被破布堵着嘴,呜呜哭泣,脸上身上全是拳打脚踢的黑紫青痕,眼泪淌了一脸,看着又肮脏又可怜。
  他呜咽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奈何发不出声。
  元渡奕歪头,有些疑惑。
  “不过就是个普通凡人,随便抓来玩玩罢了,这在魔界很常见,大家都这样做。”元渡奕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这的确是魔界的一个常事,随着战事吃紧,两族人民仇恨加深,抓凡人修仙人折磨已成了一件消磨时间的趣事,魔界的妖魔鬼怪都以此为乐。
  风泽表情却很凝重。
  “他法力低微,练不成仙术,你我都能探察到,你明知他对你没有任何危害,他也没有伤害你,你为什么偏偏要跑到人界,特地从普通百姓的家中把他掳走?”风泽质问。
  元渡奕听了哥哥这番话突然笑了。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每日在战场上厮杀,这已经是那种见怪不怪的事情了吧,区区一个普通凡人,用得着你这样动怒?”元渡奕反问。
  风泽只是生气,他自知自己理亏,对于这种情况,这种在魔界很普遍的现象,他解释不了任何。
  “你伤了他,会惹怒他的家人,他的家人会找仙门来报仇,他的亡魂……也会找你索命,这从长远来看,对你都不是一件好事。”风泽声音有些沙哑,他只能这么解释。
  战场上他见多了鲜血,他很努力地不去正面伤人,可奈何刀剑无眼,无数亡魂飘散的黑气从他手心爆发。
  他知道,这些亡魂都已将他标记,无论是现在还是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些魂魄的怨气,都会将他反噬。
  风泽已多次向魔王请命,他不愿意上战场,但魔王却说这是他的职责。
  “左护法已战死沙场,现在由你来上任,那日高僧的话你也听到了,如若本尊不在了,这个位置就是你来坐,犹犹豫豫的人又怎能成为一方霸主?!风泽你给我听着,随本尊上阵!”前任魔王的声音犹如洪钟,回响在他耳畔。
  可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家人,他还有一个弟弟,弟弟在魔界的家里等着他。
  他可以为魔王,为恩人战死沙场,但是他不能让自己弟弟孤身一人。
  尤其是当他得知现在魔界风气不好,盛行抓捕凡人做囚宠一事,特地趁两次战事紧张的间隔赶回去。
  那些战士仙士不是单纯消失在这世上,他们的亡魂仍残存于世,没有奔赴地下九泉去投胎。
  怨气越重的魂魄越会飘荡在这世间,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会将所有怨气都反噬在仇人身上。
  风泽自知造下杀戮,罪孽深重,他已经被亡魂反噬了,他不愿让单纯的弟弟遭受如此诅咒。
  可没想到元渡奕的做法远超他的想象。
  战事繁忙,多年未见,元渡奕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死猪,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哼哼唧唧,一定是你发出动静被发现了!看我不打死你!”
  元渡奕满脸怒气,说着就朝地上躺着的凡人重重踹了几脚,他的脚劲力度十足,常年骑射练就了一双铁腿。
  元渡奕这几脚踹下去,咔嚓一声,弟子的腿骨被生生踹断,痛的在地上翻滚,口吐白沫,最后呜咽一声昏了过去。
  目睹了一切的风泽手都在颤抖,他几乎是怔愣在原地,脸色发黑,嘴唇苍白。
  他知道弟弟昔年残杀同类残杀动物,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但过上安稳日子后,他已向他发过誓,再也不会做出这等残忍的事,会好好当一个巡逻的守卫,不再接外出暗杀的任务。
  看来这些年,他一直在欺骗他。
  那日两人大吵了一架,元渡奕始终不理解哥哥怎么变得如此迂腐懦弱,居然会为敌人说话。
  他们彼此都不理解对方,最后不欢而散。
  风泽回战场后心神不宁,几乎是消极应战,被仙门重伤后自以为能够借养伤重回魔界,但却被魔王发现了端倪。
  魔王第一时间去照看他的伤势,他那时已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但仍拽着魔王的衣襟,匍匐跪地,无论说什么都要辞去左护法的职位。
  魔王自然不会同意,但他去意已决,临了劝魔王和仙门掌门人和解,双方各退一步,找到新的继任人后隐退,不再参与任何斗争。
  “这是最好的做法,也是那位高僧曾经提前昭示过的预言。”风泽哑声说。
  他不是个不懂眼色,不懂心机的人,但那时已顾不了其他,这句话的分量,尤其是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第二日魔王就派人以谋逆之罪将风泽关了起来,和新捕获到的仙门战俘一起送往魔界。
  虽然绕了一个大圈,以身为饵,吃了不少苦,但风泽总觉得只要能离开那片亡魂积聚的人间地狱,一切都可以再定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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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泽被先前私下曾结过梁子的魔将押送,魔将妒恨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如今他一朝被拉下马,他可要趁此机会好好折磨他。
  “还记得我么?左护法?哦对了,你现在什么也不是了,哈哈哈哈!”魔将哈哈大笑。
  他给镣铐施加成倍的黑魔法,风泽身上本就带着还未痊愈的伤,每日备受折磨,身子越发虚弱无力,内息一天天消散,最后整个人几乎是形销骨立。
  魔界也有禁术,不过一般是针对大牢里仙法深厚的长老,是专门施加给他们的刑法,却被提前用在了风泽的身上。
  魔将不想让路程结束的太早,所以故意找了各种绊子,让押送的时间变的越来越漫长。
  折磨这种事,总是不缺花样的,反正风泽灵力非凡,体质特殊,只要弄不死,在他回魔界前,可有的受了。 地牢   几十号人手上铐着被施了法术的镣铐,一动便浑身疼痛,针扎火燎一般痛苦,他们浑浑噩噩地被遣送去魔界,因为条件艰苦,路上死了不少人。
  和风泽同列的还剩两个仙门子弟,一男一女,押送的魔将嗤笑他们命厚,明日到了魔界,定要卖给有钱有势之人当做玩物。
  魔将说完猥琐一笑,伸手摸了一把那仙门女子的脸颊,入手一片柔软细腻,令人魂颤。
  她容貌清隽,眉目如画,被折磨了这么多天,别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她仍然保持着独立于世的清冷美丽,当真是人间尤物,论谁看了都想狠狠欺负两把。
  那女子厌恶地躲开,狠狠唾了他一口。
  “你算什么东西,滚开!”女子冷冷地说。
  魔将几乎是暴怒,也不顾及那张肤如凝脂的美丽脸蛋了,伸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没想到就在他手掌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空中银光闪烁,一把利刃突然出现,生生砍断了他的手掌!
  速度太快,魔将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断掌已掉落在地上。
  五根指头的神经还没彻底死去,正生理性地颤抖,仍保持着被砍断前残留的猥琐动作。
  魔将低头看着残掌,手腕断口喷溅的鲜血将他的视野遮挡。
  “啊啊啊啊……啊!”
  他几声尖叫才刚出口,突然又是一道银光,利刃裹挟着狂风从他脖颈砍过,长剑直接将那沉重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魔将的头颅像西瓜一样在地上滚了三滚,事发突然,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这……那女人的镣铐怎么突然间消失了!?”
  “不对,镣铐没消失!是她手里的剑!镣铐竟然变成了一把长剑!”
  “来人啊,快抓住她!!”
  ……
  几个魔将挥舞着长鞭铁索向女人攻去,女人抬剑挡格,在她后方视野看不到的地方,有几个冲来的魔将突然被地上伸出的长腿给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风泽拍着手哈哈大笑,那伸出的腿就是他的。
  “真是解恨啊。”风泽笑着说。
  他笑着笑着突然猛烈咳嗽,本就瘦削的身躯随着剧烈咳嗽,肋骨隐隐闪现。
  “谢了。”女人回头看他一眼,风泽擦去嘴角鲜血,微笑点头。
  “不用谢……小心!”
  女人被咒术折磨多日,饥寒交迫,体力渐渐不支,奈何魔将人多势众,她此次反击并没有成功。
  一棒子打在后脑,女人头顶血流如注,顷刻间昏了过去。
  虽然被打昏,重新拴上几道锁链,但能杀掉其中一个侮辱她的魔将,也是值得的。
  风泽叹息地摇了摇头,看到其他魔将魔兵还想趁机摸她两把,他聚集残存的力气,狠狠飞踢,被击中的魔兵摔倒在地,抱着脚踝痛的哇哇叫。
  “就你会法力?看你还用不用了!用啊!不是挺能的么?!”魔将被吸引注意力,冲过来狠狠打了风泽几顿,他口吐鲜血,仍哈哈笑着。
  “怕不是疯了?”
  “这一路折磨,可别真疯了,魔尊还等着呢,上面说要留他活口!”
  “都怪小明那个不争气的,公报私仇,要是风泽出了点问题,你我都得担责!还好他死了。”
  “快,快走!免得夜长梦多,送到地牢就不归我们管了,走!”
  ……
  众人一路押送囚犯到魔界地牢,风泽因为罪责深重被关押到了更深一层的牢狱,等待战事结束后,由魔尊亲自来审问。
  而其他仙门子弟被关在地下一层的牢窟,由各个魔将狱卒审问折磨后,发配至黑市奴役场去拍卖。
  元渡奕听说哥哥被关押匆忙赶来,却被地牢里高他一级的魔狱卒挡住,以人手不够为由强行拉去当审讯人。
  元渡奕表面顺从,心里却把这狗眼看人低的狱卒千刀万剐无数次。
  他被带去了最深处的一间牢房,还没走近就看到里面频频进出魔将魔兵,每个人伤痕累累,身上都是血。
  “怎么回事?”元渡奕心里一沉,感觉不对劲。
  狱卒只是笑笑,没做解释。
  元渡奕看他,他躲开目光。
  “看到那边那个女人么,你今天要从她嘴里套出至少三个跟仙门有关的消息,不然你哥哥,呵呵,可有的受喽。”狱卒朝他冷笑,元渡奕袖子下的拳头握紧,指关节咯咯响动。
  咔哒一声,牢门上锁,单人单间的地牢恢复宁静,寂静中散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元渡奕迈步走向被镣铐钳制住的女人,看到她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锁链,沉重不堪。
  元渡奕狠狠抓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却在女人看向他的瞬间心跳快了一拍。
  他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女人,魔界里的女人妖艳曼丽的到处都是,他见过也上过,滋味嘛,不过尔尔。
  但眼前这个容貌隽丽清秀,眼神澄澈坚毅的,他却是第一次见。
  女人满身是血,气息十分虚弱,但仍兀自挣扎,用看垃圾一般的眼神瞪视着他。
  “呦,还是条有点骨气的狗。”元渡奕轻笑,手掌拍了拍她的脸,触手滑腻,像是春日里最嫩的花瓣。
  元渡奕看谁都是狗,狗都是被可以被驯服的,听话的给点吃食,不听话的,那就狠狠地打,总能打到俯首求饶。
  听话的狗才是乖狗狗。
  元渡奕嘴角上扬,心里突然来了几分跃跃欲试的趣味
  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这女人清秀容貌下的可怕。
  小动物都有尖锐的牙齿,这是他们在野外生存的武器,不到必要之时不会显露出来,但一旦被逼到死路,看似弱小的动物也能使出千钧的力量,分分钟咬断敌人的脖颈。
  比如说现在。
  元渡奕将手附上女人身体时,女人转头狠狠咬住了他的虎口,随后趁他惊慌的片刻,铁链再次被不知名的力量溶化变形,化作一柄长剑出鞘!
  女人握住长剑想刺杀元渡奕,但奈何他和路上押送的魔将远不是一个等级的。
  元渡奕飞速后退躲开,抬脚踢中女人的手腕,女人虎口震动,哐啷一声,长剑翻转,失手掉落在地!
  元渡奕上前一把掐住女人的脖颈,窒息的感觉痛苦不堪,嘴角慢慢溢出鲜血。
  “还想偷袭我?”元渡奕恶狠狠地说。
  女人脸色苍白,本就虚弱的身子渐渐支撑不住,挣扎的手腕突然垂落,整个人摔在元渡奕身上。
  元渡奕堪堪伸手接住,触手柔软轻盈,像是抱住了一团棉花,那女人跌进他怀里。
  元渡奕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头脑不自觉昏沉,但片刻后惊醒,嫌恶地推开她,以为她身上有什么迷惑人心的毒粉。
  他还记得刚才看到女人把铁链融化成长剑的模样,那仙术,不可小觑。
  昏迷的女人倒在地上,全身是血,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元渡奕心存疑惑,踢开她的身子,低头捡起地上的长剑,想要看看这东西有什么名堂,竟然可以融化隐藏成各种形态。
  长剑翻转,剑柄上刻着一个字,元渡奕拿近细看,字迹隽秀,是一个“简”字。 新篇章:开启四季国副本   元渡奕抽身从沉重的回忆中醒来。
  看着眼前的风泽,他摇了摇头,选择什么都不说。
  风泽无奈,再次从怀中掏出那个令元渡奕恐惧的小镜子,果然镜光照射他的瞬间,他的表情就变了。
  “不……我不要和那个龙在一起!不……!”
  元渡奕被镜子吸进去,风泽表情平淡,手上顽皮十足,握着小镜子狠狠摇晃,把里面一猫一龙晃得头晕眼花。
  “在里面好好呆着吧。”风泽将镜子重新塞回怀中。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镜子,还给我。”
  风泽回头,是镜子的原主人天狗。
  天狗还是那副没有什么血色的冷脸,下三白眼看的人心烦。
  “不就是借你小镜子玩两天吗?你看,这里面现在关着对我来说挺重要一个人,轻易还给你,我还有点不放心呢。”
  风泽摇了摇手指,冲天狗咧嘴一笑。
  天狗无视他的笑容,大步走过去,直接从他手中抢走了镜子。
  “诶,你小心点,别摔着了!”风泽说。
  天狗回瞪他,魔尊被关了三百年,脑子真是越来越笨了,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拿着镜子大力摇晃,一点也不怕失手滑出去。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是天狗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你之前说你的灵力,被日食还是月食给封印了,能不能给个准话?”天狗说。
  风泽一拍手,想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你看,平日里常常是白日魔气闭塞,灵力枯竭,但是晚上又会魔气倍增,多到向外四溢,抓也抓不住,所以我也说不清到底是日食还是月食的影响。”风泽看起来表情有些苦恼。
  “怪不得你会来找我,的确是我能解决的事。”天狗白他一眼。
  “是吧,你的家乡是四季国,那里天上可以同时有两个太阳和月亮,你又是四季国的前朝太子,日月流转正好和我灵力运转有关,所以你看看,能不能今天就给我治好?”风泽问,脸上有些期待。
  天狗却冲他摇动手指,就像他刚才对他那样。
  “你也知道我是前朝太子,我已被赶出王朝,和日月相关的法术都被强行收回,光靠我,解决不了。”天狗淡淡地说。
  风泽皱眉,“那该怎么办?”
  天狗不语,在原地来回踱步,似乎是在思考。
  他们当下面临的疑难问题重重出现,一项比一项紧急又难解。
  先是魔尊风泽法术异变,难以控制,他的心腹还被关押在北境寒山等着他去营救,他却连随意施法的能力都不稳定。
  而后魔尊的弟弟又出世添乱,无意抓捕妖兽炼丹,孵化出了上古凶兽。这背后恐有第三人在操控,但他们现在对此一无所获。
  难啊难!
  天狗捏了捏眉心,本想安逸地守在千月岩山下的小镇,偶尔能见将军一面便好,没想到自己还是被卷进这个困难积聚的大染缸里。
  “看来得去一趟四季国了,或许女皇陛下可以帮我们。”天狗说。
  他最终放下心结,决定回一趟自己的家乡。
  “你是说你的皇姐?”风泽惊讶。
  天狗点头,脸色有些苍白。
  -
  二人边说话边往外走,天狗大手一挥,这个小小的石头囚牢瞬间变成一座简单的农舍,茅草盖在屋顶,院子里养着鸡鸭,一点儿也看不出虚假。
  走到光照进来的地方,风泽轻微拿手挡了一下眼睛,手掌挪开,他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昨日的嶙峋山脉今日已变作一片宽广的大草原,绵延的青色在阳光照耀下闪耀着生机和活力,温暖的阳光将整个草原笼罩在金色的光辉之中。
  微风轻拂,花朵摇曳,一个身着粉白相间长裙的女子正在大草原上奔跑,她笑的畅快肆意,草原上回荡着她的笑声。
  花朵点缀着草原的青翠,景色衬托着女子的明媚,交相辉映,如同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
  “等等我!等等我诶!”青蛙小妖在后面奔跑,小小的脚丫子在草原上踩出好几个印记。
  突然一只蝴蝶落在伶漪发髻上,伶漪还尚且不知,正悠闲地玩耍,偶尔摸摸吃草的羊群,拨动他们脖颈上的铃铛,风将清脆的铃声传到更远的地方,像是有形的祈愿,被天狗伸手接住。
  常年冰山的冷脸此刻露出一抹微笑,他束发的白丝带上也有铃铛在同步响动。
  “你看她多开心啊。”天狗眺望远方,视线始终离不开那女子,瞳孔里满是她的身影。
  风泽也很眷恋这一刻,但微笑后带着一丝落寞。
  他在镇魔山关了三百年,出来只想着复仇,重振魔域,脑子里没有任何浪漫,对于魔域废墟,能想到的就是大力挖出几个原始山洞,作为暂且休息的栖居地。
  伶漪心善,从没抱怨过什么,躺石床也能躺出棉花的感觉,吃野草野果也能吃出山珍海味的表情。
  风泽一度被这些感受给骗了,直到今天,看到她有多爱大自然,他才意识到自己神经大条,忽视了给她一个美好的家园。
  若不是天狗有心,连夜施法布置,风泽恐怕还想着继续住石洞。
  他此刻心中羞愧不已。
  “呵,看来你不懂她的心啊。”天狗啧啧摇头,故意出言戳刺风泽此刻破碎的心。
  远处的山脉若隐若现,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守护着这片宁静的草原,此前被元渡奕强行劈开的悬崖已经消失了。
  天狗极力营造一个梦幻的家园,一个肆意畅快的仙境,他按着荷花岛上的布局重建,虽然嘴上说着不再干预将军今世的命格,但手中不断变化出荷花放进池塘。
  他就知道,自己还是想让将军触景生情,想让将军回忆起什么,最好能想起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荷花岛是将军上一世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最后枯骨埋存的地方,那是一个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家园。
  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下的光芒使草原上的一切都显得更加明亮。
  天狗真想幻化出本体,纵情奔跑在草原上,就像上一世陪伴在将军身边,和她纵马南山那般肆意畅快。
  不过他的眼神突然变的阴鸷,视线落在了伶漪身边那只绿色小青蛙身上。
  “怎么?你也察觉出不对了?”风泽笑着走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天狗嫌恶地和他拉开距离。
  “你早就察觉出这妖怪不对劲,也敢放来历不明的妖伴随她左右!?”天狗声音里有些怒意。
  “放心,我自有定数,那个小妖伤不了伶漪,他还有着大用处呢。”
  风泽眼神跟着伶漪奔跑,视线里青蛙小妖越跑越累,恨不得四个爪子抓地,学人类两条腿奔跑还是太累了。
  “走,我们过去和她汇合。”风泽说。
  他看到阿蛙吐着红舌头摔在地上喘气,伶漪笑着弯腰靠近阿蛙,距离逐渐缩短。
  这个时候风泽坐不住了,他得过去看看。
  “瞧你这体力,之前不是还给我展露你的肱二头肌么?这么快就不行了?”风泽挡在伶漪身前,先她一步把青蛙从地上“踢”起来。
  阿蛙不好意思地摸摸屁股,自己站起来,伶漪则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你们聊完了?怎么样,他都说些什么?”伶漪急切地问。
  元渡奕的话对她很重要。
  葬身炼丹炉的不光有普通妖怪,还有她在千月岩的师兄师姐,她不能不急。
  “他有提到几个人,我大概记了一下,但大多只是提了一句,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名字。”风泽说着把一张纸条拿出来放在伶漪手心。
  伶漪匆忙翻开寻找认识的人名,但元渡奕不是个吃东西还会记菜名的人,他嘴里说出来的名字少之又少。
  路上随手抓来的仙士妖怪,总归是没有姓名的。
  伶漪低垂了眉眼,似乎有些失望,风泽注意到她的神情,赶快过去安慰。
  “你别急,关押的日子一长,他总会说的,我一会儿再晃晃那镜子,逼他必须回想起来!”风泽说。
  伶漪摇了摇头,“没事,我已经猜到了,大概就是这样了,我把名单给讳时尊者传过去。”
  伶漪转身在空中用法术写字,一行一行像是在写信,她手掌一合,淡色的字体突然化作一团白雾组成的信鸽,展翅向高空飞去。
  风泽看的牙痒痒,那破鸽子就该一箭射下来。
  伶漪和讳时还保持联系是风泽知道的事,她先前主动向他提起,风泽伪装大度,特意说没问题。
  如今真实看到了,心里还是恼火。
  天狗看着信鸽飞翔看的津津有味,还不忘夸赞伶漪几句,说她功力有长进。
  “真的么!”伶漪两眼放光,星星眼的样子可爱极了。
  天狗把头转向一边,脸颊隐隐泛红。
  “你害羞个什么劲,走,说好了要去你家乡的,什么太阳月亮的都得给我解决了,回去收拾收拾出发。”风泽皱眉,抓住天狗的领子往回走。
  天狗本体的尾巴渐渐显现,风泽在后面看着,那尾巴恨不得摇出火星子,他看到天狗对伶漪摇尾巴就讨厌。
  “别碰我!你,把手,给我松开!”天狗反抗。
  两个人几乎扭在一起,滑稽极了,伶漪看的哈哈大笑。
  蓝天与绿草交相辉映,鸟儿在空中自由飞翔,鸣叫声回荡在空中,到处都洋溢着美好。
  这片草原是一片纯净天地,是一方净土,让人感到宁静与和谐。
  事发突然,伶漪舍不得离开,风泽担心留她一人有危险,决定路上带她一起。
  一说要去冒险,伶漪的好奇心瞬间被调起来。
  临出发前伶漪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特地摘了两朵小花藏在口袋中,哪天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闻一闻花香,就能感受到此时此刻自由惬意的感觉。
  她也是有家的人了。
  真好。
  风泽和天狗则一起给草原施法设结界,其实他们也有一丝不舍,但他们知道,无论前方挑战有多么艰巨,他们都将有勇气去面对。
  因为在这美丽的草原上,风泽看到伶漪的笑脸,找到了前进的动力;天狗则找到了家的感觉,他不再是流浪三百年的小狗,而是从前陪伴在将军身边征战沙场的猎犬。
  “出发,前往四季国!” 被偷袭   这是一次令众人都充满期待的旅行,同时也是有史以来最吵闹,最聒噪的一场旅行。
  阿蛙一路上呱呱叫个不停,伶漪一会儿跟他对吵,一会儿又跟他搭着肩膀有说有笑。
  阿蛙一呱呱起来风泽就拽他的后领子,让他安静,阿蛙只能耷拉着两只小耳朵,低垂着眉眼不敢吭气。
  “哎呀,你就让阿蛙说话吧,我这一路上全靠他解闷了!你们两个一个赛一个的安静,都没有人陪我玩!”伶漪握着风泽的手,把阿蛙从他掌心里救出来。
  风泽挠了挠头发,“好吧好吧。”
  天狗一路无言,但眼神从未离开伶漪,他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瞪着两只圆圆的黑眼睛,默默瞧着她。
  伶漪偶尔几次回头,注意到这炯炯有神的黑豆眼,她背后发毛,冲他尴尬笑笑,然后非常机械地将头重新转回去。
  也不知道这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小妖怪为什么这样看她?伶漪心想。
  不过是个有来头法力高强的妖怪,听说好像还和神仙有点关系,那还是不惹他的好……伶漪再次心想。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大家都很开心,但风泽却总是皱着眉头。
  因为他耳边总有细弱蚊蚁的声音在骚扰他,这让他有些发愁。
  伶漪和阿蛙的胡闹其实还算好,但还有一个人在吱哇乱叫,那就是关在镜子里的元渡奕。
  元渡奕即便被关起来也不让人省心,一直在里面哇哇乱喊,一会儿说“放我出去!”,一会儿说“太无聊了陪我聊天”……
  “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风泽怒骂回去,嗡嗡声回绕在耳畔,叫的他脑瓜子疼。
  他从天狗手中抢过镜子,当做路上解闷的工具,不高兴了就晃几下,镜子里的人再也不发声了。
  可怜那只喷火龙,明明说不出话来,却要跟着元渡奕一起受苦。
  -
  四季国有个特点,疆土周边设了很多结界,他们既不能御剑飞行,也不能用瞬移,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法坐马车走。
  但这一路上山路颇多,有时候马车也难以通行,他们又得弃车改徒步前进。
  多亏有天狗作为领路人,给他们指出最快最便捷的方法,但即便如此,一行人还是走了足足三周才到达。
  刚一跨进四季国,天边刮起阵阵寒风,众人脸颊上都落了零星寒意,伸手一摸,凉凉的,竟然是雪花。
  这春意盎然的的季节,天上竟下起大雪,众人惊讶不已。
  “明明来时路上温暖如春,温度适宜,怎么突然天上就飘起大雪了?”阿蛙好奇地问,伸出舌头想要接更多雪花。
  风泽拍了他脑袋一下,让他把舌头收回去。
  伶漪从四季国的国界线里走出来,身边的雪立刻停了,外面仍是艳阳高照的日子。
  似乎只有四季国国境里的世界才是冬天。
  “不是叫四季国么,怎么现在只有冬天?”伶漪好奇地问,她抱紧双臂,冻的肩膀缩在一起。
  天狗立刻从马车里拿出提前买好的斗篷披风。
  来时在镇上歇脚时,其他人还好奇这斗篷的用处,没想到在这时派上用场。
  天狗想给伶漪披上毛绒披风,却被风泽抢先一步接了过来,亲手披在伶漪肩膀。
  天狗深吸气,胸膛起伏,他尽量不让自己因为小事生气。
  “我们现在来到的是四季国最南边的冬镇,接下来需要不断向北走,途经秋镇,一路走到最北边,就在春镇和夏镇的交界处,王宫就坐落在那里。”天狗和众人解释。
  “原来如此。”伶漪裹紧斗篷,呼出的气里带着浓厚的白雾。
  天狗走在最前给众人带路,此时的他眼神闪躲,低着头走路,不敢看路人,似乎心事重重。
  “你怎么了?”伶漪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突然想起过往的一些小事罢了,我……我不太想让别人认出我。”天狗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有了!给,你戴上这个吧。”
  伶漪突然从荷包中掏出一方锦帕,不过样子是锦帕,摊开来却发现是一个薄纱面罩。
  “这个面纱,我们女孩子包里都有,不过我用不习惯,买了新的后就一直放在包里没拿出来,正好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天狗有些发愣,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情绪。
  伶漪以为他嫌弃面纱,上面绣的花朵,想到男孩子戴还是有些奇怪,于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收回来。
  风泽看到,直接拿去塞进天狗手中,“给你你就拿着,别磨磨唧唧的。”
  天狗拿剑的手一向很稳,这时却有些轻微颤抖。
  他本想亲手接过的……
  天狗瞪了风泽一眼,风泽耸了耸肩,看向一边,还吹了个口哨。
  -
  冬镇美景如画,远处冰山银装素裹,沿途的房屋廊檐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挂,熠熠生辉,每家门前都堆满了可爱的雪人,孩童们兴高采烈地在雪地中与雪人嬉戏,映衬出一片欢声笑语,给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不少温暖。
  他们长途奔波都有些疲惫,在天狗的带领下去了最近一家客栈,刚一入座,小二就给众人上热茶,还每人赠送了一支糖葫芦。
  “糖葫芦!好久没吃了!”伶漪本来累的没什么精神,看到糖葫芦瞬间睁大眼睛,满是激动。
  阿蛙已经张开大嘴巴呱呱吃了起来,嚼的津津有味。
  “这是冬镇的特色,糖葫芦作为饭前开胃小菜,这个味道怎么样?还吃得习惯吗?”天狗热情问道。
  “嗯嗯!”
  伶漪嘴里含着糖葫芦,嘴巴凸出两个可爱的包包,发音含含糊糊的,频频点头。
  “小二,你们这儿都有什么特色菜?介绍一下吧。”风泽招呼来小二,给天狗面前推了一杯热茶。
  天狗一路上既作为引路人又不断给众人介绍,早已累得口干舌燥,让他多休息会儿,就先别开口了。
  顺便挡挡视线,别让别人看到了。
  “来喽!这位客官,您可真是问对人了,我是这店里最懂菜品的人。”店小二胖胖的,笑起来有些憨憨的可爱。
  “哦,是吗?我们这里五个人,不对,咳咳,四个人,你看着介绍吧。”风泽瞥了一眼天狗的袖口,那里有面反光的镜子。
  “那必数‘龙凤双飞’了,这道菜以鲜嫩龙虾和鲈鱼为主料烹饪而成,咱们这儿的龙虾肉质鲜美,与鱼肉的鲜嫩相得益彰,口感丰富,既有浓郁的海鲜香气,又带有微妙的酱料调味……”
  当店小二介绍到烤鸭子时,阿蛙两眼放光。
  “天鹅!”阿蛙惊喜。
  “什么天鹅,吃你的糖葫芦,别说话。”风泽拍了阿蛙的头,还顺手把他还想吃的糖葫芦棍子拿来扔了。
  店小二注意到这丑陋的青蛙小妖,脸皱在一起。
  他们这里常年冬日,虽然也有妖怪出没,但很少见到这种生长在热带地区的青蛙怪物。
  大眼睛凸嘴,浑身绿的流油,吃糖葫芦还吧唧嘴,店小二面露嫌弃,拿了菜单就匆匆离开去后厨备菜了。
  天狗一直低着头,凡是有路人靠近他就将脸躲向一边,伶漪看着心里难受,主动和他调换了位置。
  “谢谢。”天狗低声说。
  “这没什么。”伶漪摆手,顺便偷偷观察着他。
  周围客来客往,他们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边的蒙面少年。
  倒是风泽很警惕,他脊背挺直,看着正闲适品茶,但耳朵微动,眼睛巡视,没放过一丝一毫。
  现在的主力已变成了他,他要保护好这个小团队。
  -
  “菜来喽!”店小二带来众人爱听的好消息。
  一盘盘色泽艳丽,味道鲜美的菜肴被端上桌,伶漪双眼发亮,阿蛙口水直流。
  “烤天鹅!”阿蛙伸手想抓,风泽拿筷子打开他的手。
  “是烤鸭,还有,拿筷子吃饭,不许用手抓。”风泽说。
  阿蛙筷子拿的不熟练,有些滑稽。
  经过特制腌制和烹调的烤鸭外皮金黄酥脆,内里肉质鲜嫩多汁,满桌都是香气,引来路人频频回头。
  “小二,他们吃的是哪道菜?”
  “是我们店里新上的菜品,蜜汁烤鸭。”
  “怪不得没听过,给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
  “这桌也来一只!”
  ……
  小二有些为难,“这冬日里的鸭子着实难养,老板吩咐过,每日就这一只,客官若是喜欢,不妨明日再来,先到先得,实在是抱歉。”
  客官们听了这话一个个都面露不悦,吹胡子瞪眼的,没想到偌大一个客栈还搞这种排队抢购的卖法,真是令人不爽。
  但正在吃着的阿蛙很开心,他蘸着酱汁大口猛吃,还不断发出吧唧嘴的声音引来众人嫉妒,气愤倍增。
  “诶呀,这美味的烤鸭,再配上香喷喷的脆皮,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
  这青蛙怎么话说一半不说了?
  真吊人胃口!
  “砰”的一声,阿蛙突然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头磕上桌板,手里的半只鸭腿也掉在地上,鸭腿滚了几滚,黏了一地酱汁。
  伶漪正准备把另一只鸭腿放进口中,一只手横空打来,把她手里的鸭腿直直打飞出去!
  伶漪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好,这菜里有毒!”
  风泽出声提醒,可事发突然,他们刚意识到不对劲,“砰砰”几声响动,客栈大门被轰然撞开!
  纸窗户也被捅破,一群整装待发的士兵从各处冲了进来,把他们团团包围! 女皇陛下   伶漪坐在客栈餐桌旁,正准备细细品味着美味佳肴,鸭腿掉落的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突然,一群官兵闯入客栈,如狼似虎地将他们团团包围!
  惊恐的路人尖叫着纷纷逃离现场,一阵风刮过,只剩下他们四人被困在客栈内。
  “发生什么了!”被藏在袖子里的元渡奕突然听到外界响动,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天狗凝眉对视众人,将镜子藏进袖子深处。
  官兵们严阵以待,手持兵器,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他们迅速占据了客栈的各个角落,将出口封锁得严严实实。
  整个客栈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女皇陛下请您随我们前去大殿,其余人关进大牢。”领头的官兵率先走出来对天狗说道。
  天狗挡在众人身前,风泽本来甩甩手腕准备开打,却被天狗拦住了。
  “我无意和你们为敌,我愿意去,但放过他们,他们不能作为闯入者被押进大牢。”天狗严肃说道。
  风泽看他一眼。
  “大牢什么的我去过不知多少回了,我也不怕你们,没想到堂堂四季国,就是这么招待远来的宾客的?”风泽冷笑。
  “你们不必被我牵连,皇姐她……她会待你们很好的,我去和她说。”天狗坚持护在他们身前。
  领头的官兵看着他,挥手放出几道法术,法术带着天狗的话传去北方的皇宫。
  客栈一时安静到针尖掉落都能听到。
  风泽却打破诡异的静宁,走到餐桌旁,把躲在下面的老板抓领子提溜出来。
  官兵看他有动静,纷纷将刀剑对准他们。
  天狗怒瞪回去,官兵没有做出下一步举动。
  “是你在我们菜里下了药,是吧。”
  风泽看着老板,脸上虽然带着笑,可话语却结满冰霜,老板觉得自己快被冻死吓死了。
  “是……是……他们吩咐我一定要……在你们菜里……”老板说话结巴,吓得牙齿打颤。
  “解药呢?”风泽掐着老板肥腻的下巴,老板抖的更厉害了。
  “在……在我口袋里……我给您拿……”老板不敢看领兵的将领,将领咳嗽一声,老板又停住了手。
  风泽皱眉。
  “我的人……你也敢碰?!”风泽狠狠拽紧老板领子,老板脸色由红变白,喘不过气双手双脚乱蹬。
  伶漪紧张跑过来,在老板口袋里四处摸索。
  “找到了!”伶漪惊呼。
  风泽点头,狠狠把老板摔在地上,老板只是喘气,吓得重新爬回桌子下面。
  “等一下,让我看看真假。”风泽拿过解药,倒了一点在手心,火焰从指尖燃起,粉末化为灰烬,没有发生别的变换。
  “可以了,给他吧。”风泽说。
  伶漪给阿蛙把解药兑水服下,阿蛙迷迷糊糊的,虽然醒了,但头晕眼花,分不清自己在哪。
  看来只是简单的迷.药,他们并没有打算要他们的命,但如此下作手段,让众人不齿。
  在这一片混乱中,风泽和天狗护住后方的伶漪和阿蛙,四个人紧紧相依,神色凝重却又坚定。
  客栈老板左顾右盼,吓得瑟瑟发抖,他躲在桌子下面,尽力让自己不被注意到。
  官兵们目光锐利,警惕地环顾四周,似乎在搜索着什么,天狗能感受到紧张气氛中的威胁,但他保持冷静,默默计划应对之策。
  “放他们走,我和你们一起去见陛下。”天狗冷冷说。
  客栈内顿时陷入紧张而沉寂的氛围,领头将士不敢轻易下决定,风泽也不打算就这样走,他已把天狗看作他们队伍的一员,少了谁都不行。
  突然,一只美丽的蝴蝶从窗外飞进客栈,轻盈地在空中翩翩起舞,它的绚丽色彩和华丽花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蝴蝶在空中翻飞片刻后,突然降落在领头将士的手上,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场景,好奇地想知道蝴蝶与将士之间发生了什么。
  将士敬重凝视蝴蝶,轻轻地与它交流着,众人静静观察,希望能够听到蝴蝶与将士之间的对话。
  “是的……不走……。”
  “但是……好,让他们一起……。”
  ……
  虽然无法听到具体的言语,但从将士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中可以看出,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的交流,不止一次这样传递消息了。
  将士眼中闪烁着敬畏的光芒,不断接收蝴蝶传达的信息。
  阿蛙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下意识迈腿要去抓蝴蝶。
  “蝴蝶……”阿蛙小声嘀咕,被伶漪抓回来按住不让动。
  天狗一直在看着那蝴蝶,额头上冷汗涔涔,不敢放松。
  其他士兵不禁感到好奇,纷纷交换眼神,静静地等待着将士与蝴蝶交流结束。
  蝴蝶在将士手上停留片刻后,轻轻振翅再次升空,飞向窗外消失在远处。
  官兵们面面相觑,对于蝴蝶与将士之间的对话充满了好奇和猜测,尽管不清楚具体内容,但他们能感受到将士的神情中透露出一种敬重。
  “女皇陛下说你们可以一起去王宫,但是现在就要出发,一刻也不能停留。”将士冷冷说,命令他们。
  风泽看向天狗,天狗对他点头。
  “好,我们跟你们走。”天狗说。
  他们四个人向外走,有官兵过来要给他们戴镣铐,风泽立刻露出阴狠厌恶的表情。
  “这是规定,你不戴,你就不能一起走。”官兵看着他,脸上满是鄙夷。
  天狗也觉得这未免太过侮辱人,是他把他们带进来的,不能让他们跟着自己受苦。
  “他不能……”天狗正欲阻拦,没想到风泽只是皱眉片刻,自己拿过来戴上了。
  伶漪也安安静静地戴上,没有挣扎反抗。
  他们似乎不想让天狗太为难,但天狗此刻心里的难过却达到顶峰。
  “只要和皇姐解释清楚,她总能明白的。”天狗低声说。
  “没事的,我们此行也有事要拜托女皇陛下,能直接见到她也是好事。”伶漪安慰他。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又看看站在自己前方的风泽,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好像曾在哪里见过这个画面……
  -
  本以为又要跋山涉水走十天半个月,没想到围住他们的官兵突然施法,龙卷风冲天而起,冰雪灌进其中,等到风暴消失时,冰雪已融化成水珠。
  他们被瞬移到了坐落于春镇的王宫。
  伶漪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宫殿内部的装饰华丽绝伦,令人目眩神迷。
  墙壁上勾画着金色的壁画,绘制着精美细腻的花卉图案,绚丽多彩的花朵在墙上绽放。
  宫殿四周放置许多金色烛台,烛火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照亮整个宫殿。
  伶漪闻到一股芬芳,环顾四周,原来这里摆放了各式各样的花朵绿植,整个宫殿充满了鲜花的香气,花朵的色彩在照耀下闪烁着生机,各种花卉和花瓶组成了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
  伶漪很喜欢这个地方,她发现宫殿的每个角落都充满自然的美,殿外鲜花盛开的花园庭院延伸到远处,远离喧嚣,宛如一个花的仙境。
  其他人也被这美丽的景象所震撼,阿蛙心生敬畏之情,他不禁沉浸在花海之中,欣赏着绚丽色彩和芬芳香气。
  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仿佛是一个花的王国,给人一种宁静和神秘的感觉。
  突然身后传来臣子们恭敬的请安声,他们纷纷回头,阳光笼罩下,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正朝他们走来。 刺杀女皇   女皇陛下身着华美的锦绣凤袍,衣袂飘飘,发丝如墨披散在肩上,头戴华丽的王冠,发髻上点缀着鲜花和珠宝。
  她的脸上洋溢着温和而庄重的微笑,一举一动都散发出威严。
  随行的宫廷女官环绕在女皇周围,她们同样身着华丽的衣裙,随女皇一同入内。
  阿蛙看呆了,伶漪也看的入迷。
  她第一次见如此美丽的女子,华美而有气质,大气又不失温婉,一颦一笑都带着不可抗拒的魅力,令人着迷。
  女皇陛下步入宫殿,她的到来仿佛将整个大殿都点亮起来。
  “陛下万福。”
  众臣们纷纷下跪行礼,向女皇陛下表达着敬意。
  天狗站立台下,虽没有下跪,但右手放在胸前,掌心向外,深深鞠了一躬。
  这是他们四季国的国礼,表示尊重和无伤害之心。
  伶漪看到了也学着右手放胸前,其他人依次摆出同样动作。
  “都起来吧,好久不见,和辛。”女皇陛下声音如银铃,动听入耳,却不失威严。
  天狗听到这话表情变了变。
  “陛下,自离开国都后,臣民早已不再是和辛,臣民和这被赶出国都的众人一样,都叫天狗。”天狗淡淡地说。
  伶漪站在他身后思索,原来天狗的名字叫和辛,她还以为他们一族都叫天狗,原来只有被赶出国都的人才是。
  他为什么被赶出四季国呢?
  伶漪记得路上听风泽和他说话,说天狗曾是太子殿下。
  一时间迷雾缭绕,伶漪很想知道答案。
  “这百年来,和辛你过得可还好?”女皇问道。
  “谢陛下关心,臣民过的很好。”天狗淡然回应。
  女皇和天狗看起来并不生分,她仍旧叫着他昔日的名字,二人短暂叙旧,在众人都以为一派祥和的时候,内里却暗流涌动。
  女皇突然把视线投向他身后的伶漪。
  “百年不见,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女皇看着伶漪一字一句说道。
  突然被点到的伶漪身子僵了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前?她们从前见过么?
  伶漪脑内疯狂回想过去,却怎么也记不起女皇陛下和她初见的场景。
  正在伶漪苦恼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天狗走上前替她回答。
  “陛下或许有所误会,这位姑娘并非陛下所认识的人,只是长的相像而已。”
  “哦?是么?那看来传言所说不假,你和战神将军……”
  “陛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天狗打断了她的话。
  女皇眼神晃动,视线又转移到风泽身上。
  “预言镜说魔尊有事要拜托我,是什么事让魔尊你跋山涉水,不惜暴露我这个傻弟弟苦藏多年的身份也要前来?”女皇语气不善,似乎不太喜欢风泽。
  风泽看了看周围,女官们一双双眼睛落在他身上,殿外众多官兵将领也一并看向他。
  “女皇陛下,这件事涉及到极为私密的内容,请允许我请求您的臣民先退下片刻,确保我们的对话能够得到适当的保密。”风泽说。
  女皇注视着风泽的目光,她的表情不太好,透露出一丝不悦和担忧,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带有疑惑和警惕。
  “我怎么知道你们接下来会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你我关系特殊,和辛的身份也特殊,魔尊如若想求人的话,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风泽提出的各种要求,女皇并不认同和接受,这些让她很介意。
  她作为女皇,习惯了掌控和决策,对于他人的要求和干涉抱有很大的警惕。
  “沿途路上,我听到消息,通过村民的眼睛间接看到大地干旱的场景,天上太阳不灭,月亮不沉,百姓们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灾难,我相信这也不是女皇陛下您想看到的。”风泽说,他在冬镇时间虽不长,但仍悄悄做了一番调查。
  女皇保持着凝重的面容,她的表情流露出她此刻内心的纠结和权衡。
  风泽所言非假,这的确是四季国当下面临的困境。
  两个太阳月亮虽然使四季国可以同一时间分享四季,夏日收获寒冰降暑,冬日摘取熟果充饥,但随着时间推移,太阳高悬天际,无端力量正无限扩大,而昔日皎洁月亮如今却变得黯然失色……
  这不是她所期望的愿景。
  她在心中权衡着风泽的要求与她责任和利益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在思考如何保持王朝的尊严和权威。
  “陛下,时间不等人。”风泽出言提醒。
  天狗观察四周,看到某处,眼神有些变化。
  “好,你们都退下吧,不必担心,有需要时你们再进来。”女皇遣散众多属下。
  尽管女皇的表情不是很好,但她仍保持着一定的风度,试图掩饰自己的不满和介意,保持镇定自若的形象和威严。
  然而细心观察的人可能会察觉到她此刻内心的矛盾和不安,伶漪就注意到了,她感知能力很强,在情绪上的感知力量远胜在场众人。
  女皇好像很害怕,她在怕什么呢?伶漪心里感知着莫名的情绪。
  空气里飘荡醉人的花香,女官和侍卫们相继离开,宫殿的氛围变得沉寂。
  伶漪不知道风泽要和女皇谈判什么,她尝试独自思考,突然身侧闪过一道黑影,长剑出鞘的声音令人心寒!
  天狗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长剑,弹跳飞跃迅速步入女皇身旁!
  他手中的刀锋闪耀着寒光,紧贴女皇脖颈,犹如一条致命毒蛇,阻断四方退路,将女皇逼进王座!
  女皇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吓得尖声尖叫,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中透露出震惊和无助。
  她想要后退,试图摆脱天狗的控制,但她的力量似乎在这一刻无故消逝殆尽,竟无法抗衡?!
  天狗紧紧按住刀柄,脸上带着冷酷的表情,目光锐利如刀,透露出决绝。
  风泽皱眉,但仍缓步走过去,他自信的样子仿佛已经掌控整个局面。
  宫殿中的空气凝重而压抑,时间也因这一刻的紧张而停滞,围观的伶漪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无声地目睹着这场生死危机。
  发生什么了?!
  风泽和天狗好像预谋好了一般,什么都没和她说。
  伶漪看着他们的表情,和阿蛙惊在原地。
  女皇陛下没想到竟无法出手抵抗,伶漪不敢相信。
  女皇此刻的样子脆弱而无助,她心脏狂跳不止,呼吸变得急促。
  “和辛,你,你要做什么?!你大胆!”女皇声音都在颤抖。
  她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无法预料的危险中,但仍努力保持镇定,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来挣脱这个致命的困境。
  但天狗眼神狠厉,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反而将长剑逼近,在她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不是我皇姐,说!你把她藏在哪了?!” 日食之力   天狗话一出口,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没人想到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皇竟然不是本人。
  “你瞎说什么?和辛你糊涂了!你大胆!”
  天狗把剑狠狠抵在她脖子上,眼看要下狠力,伶漪惊声尖叫!
  本以为场面会失控,血溅当场,却没想到女皇的身体突然化作千万只蝴蝶!
  蝴蝶展翅飞舞,在大殿中旋转一圈后如梦般飞了出去。
  天狗表情严肃,似乎对着场面并不惊讶,他下意识想要追蝴蝶出去,却被风泽拦住了。
  “你看那边。”风泽侧头。
  天狗顺着风泽目光望过去,看到一个身着淡黄色长袍的女官缓步走了过来。
  “和辛殿下,请随微臣前往陛下的寝宫。”女官俯身行礼,天狗立刻收了剑回礼。
  “不必称呼我为殿下,我已不再是这四季国里的人。”天狗说。
  女官摇头。
  “女皇陛下早知殿下会回来,陛下在这国都里辛苦了太长时间,殿下如若还关心陛下的安危,就请随微臣去一趟。”女官说。
  “陛下为何不亲自现身?”天狗疑惑,看向后方。
  女官面露难色。
  “陛下,陛下……为支撑日月同天之态,已耗费精力多时……怕是,怕是要撑不住了!卑职恳请您劝劝陛下吧!”说着女官跪了下来,泪珠大滴大滴从眼角滑落。
  天狗震惊在当场,脸上写满担忧。
  “什么?你说皇姐怎么了?!快带我去!”说着,天狗跟随女官顺着大殿的后门奔了出去,风泽带着伶漪跟上。
  他还是担心自己姐姐的安危,不再冷漠地称呼女皇陛下,下意识喊出自己儿时常唤的称呼。
  -
  女皇的寝宫在大殿的西南方向,相距不远,刚一进宫门,一股浓郁的草药香气从殿内飘了出来。
  天狗很担心,脚步匆忙,心跳加快,甚至还没进门就腿发软滑了一下,身后的伶漪赶快扶住了他。
  “我没事。”天狗艰难发声,但顿感安心不少。
  绣满繁花的屏风被宫女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和刚才大殿上的假人容貌相差无几。
  只不过她褪去了华丽的锦袍,只身着淡色的白裙,正独坐在窗边的法阵内打坐运气。
  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上布满汗水,淡金色的光圈在周身运转,窗外炙热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吸取她的内力。
  女皇似乎在运转维持着天边日月的平衡,但背后却需要靠她自身的内力。
  看她的状态,不知坚持多久了。
  天狗缓缓走到她身边,伸手却又缩回,一时之间不敢靠近。
  他环顾四周,女皇身边到处摆满为维持灵力所燃烧的草药,草药换了一盆又一盆,守在一旁的太医脸上也都是疲惫。
  “这个情况有多久了?”天狗慌张问。
  “回殿下,已有三月了,女皇陛下一日不曾休息,水米不进,每日只靠着灵药和草药维持生息……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太医回答。
  天狗面露痛苦,想到皇姐独自一人和这天边的日月所抗衡,三月之久,却无人能分担这份辛苦。
  举国上下,众人都没有她身为一国之君所拥有的神力,大家所能做的,只是从旁辅助,让她不至于灵力枯竭。
  太医的话没有错,这个情况,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让我来帮她,你们把皇姐换下来。”
  天狗将袖子撸起来,想要让天边的日月来吸取自己的灵力,可周围的太医都不敢动。
  天狗回头看向女皇的近身女官,女官也只是摇头。
  “女皇陛下分了一丝心神来掌管整个局面,她曾提前嘱咐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殿下您参与,您是这个国家最后的支柱了,如果连您也倒下了,后果不堪设想。”女官眼睛通红,嗓音沙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分这有的没的,这些都不重要!我不管,现在就把皇姐换下来!”
  天狗说着,主动施法打破环绕在女皇周围的阵法,几道光芒飞出,打碎了环绕在女皇周身的光圈,众人惊呼。
  天边直射的阳光被切断,女皇瞬间朝一旁倒了下来。
  天狗接住姐姐将她送往女官身边,自己则施法让阳光重新照在自己身上。
  他皱眉,体内灵力瞬间飞速流逝,像是流进了源源无边的大海,不见踪影,同时身上如堕火焰地狱,备受灼烤。
  这般体验并不好受。
  “现在这个局面是什么情况?解释一下吧。”风泽问女官。
  女官看了他几眼,犹豫着不知是否该说出来,她的表情很警惕,刚才在大殿上也见到了他对女皇陛下态度有多么恶劣。
  一旁的太医看向风泽,似乎有话说。
  风泽注意到这束目光。
  “说。”风泽开口。
  “魔尊,可否让微臣给您把把脉?”太医突然走上前来对风泽说道。
  风泽转身看他,微有疑惑,但坦然伸手,并不抗拒。
  太医观察他的面相,认真把脉,面上的表情渐渐由担忧转为喜悦。
  “有了,有了!”太医惊呼。
  伶漪好奇凑上来,“有什么了?”
  阿蛙也好奇,“什么有了?”
  “有解决办法了!”太医喜悦!
  风泽嘴角抽了抽,将手抽回来。
  “是不是法力流转迟缓阻滞,受日食和月食同时侵袭,相互冲突?”风泽面色平静地说。
  “对对!”太医点头。
  “四季国现在是不是正巧太阳之力过盛,月力盈亏?”风泽又说。
  “没错没错!”太医频频点头。
  “嘿嘿,那就对了!我正好缺这几道自然之力,把那傻子换下来,让我过去吧。对了还有,把你们女皇快救活唤醒,我有话要问她,时间不等人,速!”
  太医和女官听了他的话惊喜,匆忙按风泽的指挥做事。
  天狗常年在外,早已不受四季国国力的庇佑,法力和日月之力已脱节,坚持不了多久,人就昏迷。
  风泽淡然扶他下来,自己换上去,临上去前突然有人拽住他的胳膊。
  风泽回头看,是伶漪拽住了他。
  “没事,别担心,这可是我擅长的事。”风泽冲她笑笑,拍了拍她的头。
  “真的不会影响你么?”伶漪看到脱力的天狗被太医和宫廷法师救下来在一旁输法力照顾,自己心里总是害怕。
  “这样,你若是担心,就坐在我身边,我只要看到你就会心安,什么都不怕了。”风泽注视着她的眼睛,里面仿佛盛满星辰。
  四周环境一片混乱,人来人往,风泽本来是想逗伶漪,让她放心,窗格下阳光炽热危险,风泽并不想让她步入危险的环境,没想到伶漪竟点头答应了。
  “我就在你身边,你需要我时我也可以帮你,我体内的寒冰之气可以抵挡炽阳,虽然无法弥补月蚀,但总可以帮到你们一些,哪怕只有一点!”
  伶漪握住了风泽的手,风泽有片刻的怔愣失神。
  简媞也曾说过相似的话。
  她们真的好像。
  风泽时常有错觉,觉得简媞没死,现在陪伴在他身边的依旧是百年前的简媞将军。
  这种感觉,总是让他失神。
  “好,需要时我一定会让你帮我。”风泽抽出手回握住伶漪,而后松开伶漪依依不舍的手心,踏入法师提前布下的阵法。
  风泽淡然坐下,伶漪站在两层阵法的外圈紧张注视着他。
  金色的光芒盛起,风泽深呼吸,运转停滞的内力,阳光洒在他身上的瞬间,体内瞬间升温,仿佛周身血肉燃起巨火,疼痛难忍。
  被强行输送太阳之力并不是凡人可抵抗的事,风泽浑身如针扎,但兀自强撑,努力摆出平静的表情,不让几步之外的伶漪担忧。
  一旁协助施法的法师像是发现什么,缓步走到法阵外圈。
  “魔尊身上恐有某种法器在阻挡内力,所以会难以控制,太阳之力可以强行冲开魔尊的桎梏,只要挺过这一劫,或许可以一箭双雕,不仅可以解决四季国的灾难,还可以唤醒魔尊沉睡的内力。”法师说。
  “你怎么知道他的法力受阻?”阿蛙一直在旁边张望,他悄悄记着法师的话,但法师说太快了,他记不住。
  阿蛙心里只恨现在拿不出小本子来记。
  “魔尊施法时被数次打断,太阳之力照射在他身上后,法力似乎被冲开,明显敏捷迅速了不少,这不是魔尊往常会做的事。”法师一边观察一边分析。
  “那这……这管用么?魔尊能恢复之前那种神力么?还有四季国能恢复安然么?”阿蛙又问。
  伶漪一直在看着风泽,目光不曾离开他。
  天狗却从混沌中强行睁开眼睛,虚弱无力的身子想挣扎起来,却被太医按回去。
  “他……他……”天狗声音沙哑,说话艰难。
  他手指着阿蛙,阿蛙的问话充满套话的意思,可奈何周围人太过忙碌,人人怀有心事,顾不上他。
  “殿下您说什么?”太医问,但听不清,俯身想要听清楚。
  “抓住……他……抓……”天狗挣扎。
  太医还是听不清,顺着天狗颤抖的手指望去,看到那边只有一个丑陋的小青蛙在和法师说话,其次就是满脸紧张的伶漪姑娘。
  “还愣着干什么,快送殿下去寝宫休息。”女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斥责太医的怠慢。
  太医把天狗伸出的手压进被子里,匆忙抬走。
  天狗气急,彻底昏过去了…… 多出的一根骨头   太阳高悬于天际,释放出强烈而炙热的日光,阳光穿透薄云,直射到大地上,使之变得干燥而脆弱,大地表面出现皲裂的干纹,仿佛诉说着严重的痛苦。
  在这强烈的阳光下,行走的路人不得不紧闭双眼,为了保护眼睛免受刺眼光线的侵袭。
  可阳光透过眼皮缝隙进入,人们仍能感受到炙热和刺痛,这让他们不禁皱起眉头,匆忙躲闪阳光,逃进阴影里。
  但花草植物无法逃脱这炙烤的命运,它们的叶片变得干枯脆弱,无法承受日光的热量和干燥的环境,渐渐失去了生机和色彩。
  曾经盛开的花朵如今凋谢殆尽,只剩下一片凄凉的景象。
  四季国的春镇充满沉闷和压抑的气息,在这阳光的强烈照耀下,大地失去活力和生机,百姓们的步伐也变得沉重,焦虑和无奈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间。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村里的田地已经很久没有种出绿苗了,如果不是靠着秋镇支援运输粮食,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了。”
  “希望老天开开眼,快下场雨吧!”
  ……
  在这干旱的大地上,百姓们绝望而虔诚地向天空祈愿,希望能够得到降雨的恩赐,他们跪在地上,额头触碰着大地,尘土沾满鬓发,一遍遍地磕头,向上苍表达无尽的恳求和哀愿。
  “上天啊,请睁开眼看看您的子民吧,我们在这干旱的土地上正过着艰难的日子。”
  “大地干裂,庄稼凋零,春镇正逐渐失去生机与希望,我们祈求您的慈悲和恩赐,让雨水洒落在我们的土地上吧!”
  尽管太阳依旧无情地照耀着他们,将酷热的光芒投射到每一个求雨的人身上,但他们毫不畏惧,虔诚地将自己沉浸在祈祷的力量中。
  磕头的百姓们额头上满是汗水,皮肤受炙热而发红发烫,但他们坚定地保持着跪拜姿势,不屈不挠地对着上苍祈愿。
  有声音响起。
  像是歌声。
  大地上回荡着百姓们虔诚的祈祷声,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奏出一曲庄严真诚的合唱。
  这个场面震撼人心,方圆百里的地上跪满黑压压的人群,有的人因脱水疲惫而昏倒,被周围人匆忙抬走,但有的人依旧在坚持
  太阳炙烤着他们,他们的信念不曾动摇。
  会听到的。
  祈愿将被倾听,雨水将会降临,这片炙热的大地上会再次带来滋润和生机。
  “滴答,滴答。”
  突然,一滴滴细雨从天空中洒落下来,雨滴轻柔地触碰大地,像是上天的泪珠滋润着干渴的土地。
  一滴水珠落在一个人的脸上,他抹了抹脸,怔愣在原地。
  不只是他,众多百姓都愣住了,他们眼神中闪烁着惊疑,随后被狂喜和希望覆盖。
  他们看着这些雨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个伸出手去接雨。
  雨水透过他们伸出的手指滑落到手心,湿润了干裂的皮肤,那一瞬间水滴仿佛顺着肌肤浸润进干涸的心灵。
  雨水越来越密集,起初是小雨,后来是中雨,最终演变成一场倾盆大雨!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一定是上天听到了我们的心声!”
  “太好啦!”
  大地上的尘埃被雨水冲刷,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清香,百姓们欢呼雀跃,他们忍不住跳跃起来,和天地一起庆贺这场久违但及时的雨水。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一时分不清是雨水更多还是泪水更多。
  这是感动的泪水,是喜悦与感激交织的结晶,是百姓们内心深处对上苍恩赐的表达。
  田地里的村民们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他们的笑容中透露出无尽的幸福和满足。
  雨水继续倾泻而下,大地迅速湿润,干裂的土地开始恢复生机,花草植物在雨水的滋润下苏醒,焕发出生命的活力。
  这才是春镇应有的模样。
  百姓们激动地在雨中舞蹈,他们的心灵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水中得到滋养和抚慰。
  这是值得永远铭记的一刻,人们将永远感激上苍的恩赐,为生命的延续而庆幸。
  一只蝴蝶闪动翅膀落在城墙之上,她俯瞰众生,随后翩然消失在雨幕里。
  而与此同时王宫的一处宫殿里,众人趴在窗边激动赏雨,天边的太阳没有坠落,但被乌云遮挡,光芒已恢复往昔正常的状态。
  月亮闪烁着莹白柔和的光辉,悬挂一旁,静静照耀世人。
  “成功了!四季国不用再受苦受难了!”
  “太好了!永日永月的状态终于恢复到过去的平衡了!”
  当雨水滂沱而至时,王宫里的人们也感受到这场恩赐,这场来自魔尊风泽的恩赐。
  他们听着头顶上方雨滴敲打屋顶的声音,太久没听过了,如同天籁般美妙,宛如天神的琴音在耳畔回荡。
  协助施法的法师们先是一愣,女官和太医也愣住,随后欢呼声如潮水般涌现,充斥整个宫殿。
  欢呼声高亢激昂,仿佛要将这喜讯传遍整个四季国。
  王宫内的烛火明亮而璀璨,照亮了人们愉悦而灿烂的笑容,公主皇子们推开书卷纷纷涌向窗前,他们注视着大雨,不顾夫子的劝阻,纷纷冲进雨幕。
  华服被雨水打湿,但无人在意,他们珍惜这场宝贵的降雨,生怕只是昙花一现,再也见不到。
  “这场雨是哪来的呢?”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
  “不知道,或许是上天恩赐给我们的礼物。”一个童音回答
  除了女皇和身边的亲信,谁都不知道这场雨的缘由。
  -
  “风泽!”伶漪惊声呼喊。
  她很少直呼魔尊的名字,这一次完全是下意识喊出,随后大步冲了过去。
  乏累的魔尊倒在了这个娇小的女孩怀里,他面色红润,浑身散发着被太阳照射后暖洋洋的暖意。
  伶漪感觉自己仿佛抱住了一个小太阳。
  阻滞的法力被太阳之力冲开,风泽不再是从前那个白天使用法术都要想三想的人。
  他获得了某种自由。
  昏倒的前一刻风泽看到指尖有金色和红色的灵力流转,他终于松下了紧绷的一口气,带着喜悦的微笑闭上眼睛。
  “太医!太医!快来看看他!”伶漪紧张到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还不知道风泽的情况如何,只注意到风泽昏倒了。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事。
  太医上来为风泽把脉,喂他服用提前准备好的灵草和千年灵芝,看风泽面色红润,太医观测一番,微笑着对伶漪说:“姑娘不必担心,魔尊只是太过劳累,休息片刻便会转醒,放心。”
  伶漪握住风泽的手,太医的话让她心安。
  “稍等。”法师突然说道。
  几个法师在风泽周身施法,伶漪看到一张张符纸贴在风泽身上,刚放下的心又再次提起。
  法师们的表情不是很好,伶漪很担心。
  “他怎么了?为什么要贴这么多符纸,不是说他没问题么?”伶漪急切地问。
  法师摇摇头。
  “身体是无大碍,但是刚才施法时,我们观测到魔尊身上似乎被封印了一件法器,这件法器有些古怪,需要再多看看。”
  “法器?什么样的法器?”伶漪追问。
  “像是一弯月亮,月牙形状的法器……”
  法师也不是很确定,双手在风泽身上移动,白色的光芒随着他流转闪烁。
  观察片刻,法师眉头皱的更紧,似乎有什么新发现。
  “怎么了?”伶漪急需得到答案。
  “奇怪,看这材质,竟好像是块骨头,不对!居然是……一个人的肋骨!” 肌肤相触   人的肋骨也可以当做法器么?
  法师的话一出在场众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肋骨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如若一个人愿意剖出自己的肋骨幻化成法器,那便一定是触及真心,以心换心。
  法师不曾听说百年来这大地上有如此奇闻异事,他们一个个靠近风泽,想要更仔细观察那肋骨法器。
  “这法器是好是坏,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伶漪抓住一个法师问道。
  “法器本意是增进术法的神器,至于用途和影响是好是坏,还要看施法本人的意图,据我刚才观察,这法器应该就是阻碍魔尊施法的缘由,应当立刻取出去除。”法师凝眉说道。
  “不可!”
  突然有人出声打断,是一个同为法师的老者,他白发苍苍,胡须如瀑布下垂,一看就很有阅历,和一般人不同。
  “你看这法器所在的位置,正靠近魔尊的心脏,如若盲然取出,势必会伤及魔尊本体,严重的话,性命堪忧!”老者出声劝阻。
  众人一时无措,小声商讨解决办法。
  法师在风泽身上施的法术可以让周围人看到法器所在的位置,伶漪看着那月牙形状的肋骨,一时间心跳加快,耳边似有清风喃喃,在召唤她去触摸。
  她失神,将手掌放在风泽的左胸之上,触手一片温暖,隔着薄薄的衣衫,伶漪甚至能感受到那层柔嫩的皮肤,以及皮肤下的心跳。
  “咚,咚。”
  心跳声强劲有力,伶漪的脸不自觉红了,手心仿佛触火一般,匆忙收回。
  但她还想触碰,总感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
  伶漪手掌下移,来到风泽肋骨旁,她轻轻触碰他的衣衫,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风泽的薄衫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了衣衫下雪白的肌肤。
  那片细腻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一丝微光,如同玉般晶莹剔透。
  伶漪的眼神迅速被这景象吸引,那一小片肌肤展露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某种神秘诱人的魅力,伶漪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自打见面起,风泽总是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长袍,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伶漪很少能看到他身上其他颜色。
  “他的皮肤原来这么白。”伶漪惊叹,脑海中突然闪出这个奇怪的想法。
  那片肌肤如雪般纯净,宛如白瓷般滑腻透亮,每一寸肌肤都细致无瑕,微微起伏的肌肉线条展现出某种健康与力量的美丽。
  伶漪几乎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碰那片肌肤,感受它的光滑与温暖,但又很快缩手。
  这时身侧匆忙跑过的女官不小心撞在伶漪肩上,伶漪的指尖瞬间触及到风泽的皮肤,柔滑细腻的触感令她心中微微一颤,不禁脸更红了。
  然而就在这时,伶漪突然感觉到一股微弱而温暖的力量从风泽的肋骨处传来,如涓涓细流般缓缓注入她的手心。
  这突如其来的内力让伶漪吓了一跳,她眼睛瞪大,心跳也不由自主加快。
  “怎么回事!?”
  伶漪想要缩手,却被牢牢吸附在那片令人心惊的肌肤上。
  胸膛起伏,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仿佛有股磁力将她和风泽紧密联系在一起。
  伶漪手心温热,那股微弱的力量在她体内流转,如同一条灵流,带着奇妙的能量在经脉各处流走涌动。
  伶漪突然感到胸口刺痛,肋骨也疼痛不堪,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胸腔内部搅动着。
  她的心脏跳动的急促而有力,像是被人大手突然捏住,突如其来的疼痛和不适令伶漪难以忍受。
  伶漪明白这种痛感与那根月牙肋骨有关,但具体的原因她却说不出来,神秘的力量让她感到害怕,心中涌起莫名的紧张。
  “为什么这么熟悉,但我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伶漪喃喃低语,她试图理解和掌握这股力量,却发现它飘渺虚无,无形无状,难以捉摸。
  伶漪眉头紧皱,匆忙使力把手收回,粉色的光芒在手掌四周流转,她微一后仰,紧贴的肌肤终于分开!
  伶漪双手紧紧抚住自己胸口,试图缓解那难以言喻的痛楚,她眼神中满是困惑不安,仿佛自己陷入某种未知的幻境。
  无法预测和掌控,这是最为害怕的。
  伶漪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掌,她能感受到内力微妙的变化,仿佛是风泽心灵的延伸,与她的灵魂相互交融。
  “是你么?你醒了么?”伶漪问,但榻上的人并无回答。
  她心中有些震撼,同时又涌起一种莫名的怀疑,仿佛这触碰法器自己肋骨也疼痛的情形,是某个神秘人在向她传述密语信息。
  “姑娘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法师突然注意到伶漪的不对,上前关心,还喊来太医替她把脉。
  “你们……你们刚才有注意到那股奇怪的力量么?”伶漪问周围的人。
  但他们都摇头,什么也没注意到。
  在伶漪感受到种种异常的时候,她的心境仿佛陷入了一种时间的扭曲,每一秒钟都被拉长,变得漫长而模糊,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进到一个幻境。
  然而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并没有察觉到这种时间上的变化,也没有注意到法器的动静,二人灵力的交换与流转。
  他们依旧忙碌地进行着自己的事,一个个毫无察觉地与伶漪擦肩而过。
  对于他们来说,刚才那一切只是转瞬即逝的瞬间,根本没有意识到伶漪被卷进了一段怪异的“对话”。
  “姑娘脉相不稳,恐怕是这几日操劳过度,此间事已了,姑娘不必再操劳,也去寝宫休息吧。”太医松开把脉的手说。
  “我……我再坐一会儿就去休息,我想陪陪魔尊。”伶漪摇头说道。
  她现在感到困惑和孤独,刚才试图与周围的法师交流,分享自己怪异的体验,然而却无人能够理解她所经历的扭曲。
  他们明明是法师,却听不懂伶漪在说什么。
  伶漪的言辞渐渐变得含糊不清,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感受,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所隔离。
  这种怪异让她感到不安,她握住手掌又张开,充沛的内力在体内流转。
  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姑娘快去休息吧。”太医又劝她。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了,我想等魔尊醒来,你们快去忙吧。”
  伶漪想要支开周围的太医和法师,她想重新验证自己的猜想。
  三三两两的人相继离开,伶漪的心绪波澜起伏,四顾无人,她决定将手重新放在风泽胸口,看看刚才那感觉还在不在。
  可是这时伶漪转头,突然发现风泽的衣服不知何时被风再次吹上了,那片莹白的肌肤被挡住了。
  她心中感到一丝失望和郁闷,因为这个时候再掀开风泽的衣服显得有些不合适……
  要不要掀开呢?
  伶漪不自在地观察周围。
  她略微尴尬地咬了咬嘴唇,微妙的困扰令她焦灼。
  还是把手放上去吧,不一定非得掀开衣服。
  伶漪隔着衣服触碰风泽的肋骨,她原本期待再次体验一番那怪异的感受,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奇怪,难道是位置错了吗?
  伶漪四处摸索,但依旧什么感觉都没有,她的心不痛,肋骨也不疼,同频共振的感觉不复存在,这让她感到有些遗憾和不甘。
  难道必须得肌肤相贴么?
  周围人来人往,伶漪焦灼的像做贼一样,尽管知道没有人看她,但她还是不敢下手。
  “算了算了。”
  伶漪叹口气,她明白这是个凭她自身无法掌控的巧合,尽管心中有些郁闷,却也明白再次掀开魔尊的衣服并不合适。
  她决定尊重风泽的隐私,不再强求一睹他肌肤的机会。
  “或许那个法器只是太久没有被唤醒了,突然遇到人触碰它,所以看谁都激动新奇,对,一定是这样的。”
  伶漪自己说服自己,她的手还贴在风泽胸口,四处探寻无果,正准备松手离开。
  可没想到这时突然一股大力握住了她的手腕,伶漪抬头,对上一双突然睁开的漆黑眸子。
  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硬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在做什么?”
  风泽声音有些沙哑,目光渐渐下移,停留在他胸口的那只手上。 火焰印记   哎呀,这可尴尬了。
  伶漪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左思右想脸憋得通红。
  如果风泽能晚醒几刻钟就好了,那他醒来之后可以一把抱住他,告诉他说自己很担心他,因为这的确是伶漪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我刚才担心你,所以才……”伶漪支支吾吾。
  “所以才把手放在我的胸口,想听听我的心跳吗?”风泽接住了伶漪的话。
  “我没事的,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是不是担心了我很久,别怕。”风泽笑着轻拍伶漪的手,甚至按住她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口,让她继续感受自己的心跳。
  心跳蓬勃有力,灌注了太阳之力的身体充满了活力,和之前那副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而又强撑强大的样子全然不同。
  “对,我是这样想的,我……我很担心你!”伶漪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风泽起身一把抱住了她,这个怀抱很温暖,伶漪感觉自己像是被太阳所拥抱。
  “别怕,我现在有法力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可以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只要安心做我的小公主就好了。”风泽说完俯身亲了亲她的头发。
  伶漪心跳砰砰加快,她既开心,却又有点伤心。
  伤心在于她并不是魔尊真正的女儿。
  相处多月,伶漪发现自己的内心好像发生了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变化。
  风泽很照顾她,很关心她,几乎一天从早到晚两个人都相处在一起。
  伶漪不是一个眷恋依靠的人,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什么依靠,都是自己一个人强撑着挺过来的。
  但是这个人的出现告诉她她可以依靠他,她可以在他的帮助下学习法术,既有自保的能力,又有可以依靠的人。
  依靠别人不是羞耻的事。风泽多次告诉她。
  这是伶漪之前从没有想过的情形。
  像是从天而降了一份大礼,伶漪将其藏在自己的心房深处,视若珍宝。
  如果她真是魔尊的女儿就好了,那她会比现在更加享受这份宠爱,更加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做什么,而不是如今被魔尊拥抱时,心里还在担惊受怕,生怕有一天被发现了真实身份。
  到时候这份关爱不仅会消失,甚至还会获得他的鄙夷,获得他的仇恨,因为她骗取了他的信任。
  伶漪把风泽轻轻从自己身上推开。
  “刚才太医和法师在这里守了你好久,我去把他们叫来,以防万一,再做一下检查吧。”伶漪很关心地说。
  “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风泽把她从身边又拉回来。
  风泽环顾四周,看到人们脸上洋溢着喜悦,听到外面传来阵阵雨声,空气里弥漫着下雨后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他的心里也开心不少,有一种释然的平淡。
  “我得去见一面女皇陛下。”风泽突然说道。
  “女王陛下和天狗,不,我应该说他是和辛殿下,他们两个刚才被日食之力侵蚀,已经被宫人们救下来去寝宫休息了,可能需要一段时候才能苏醒。”伶漪说。
  风泽点了点头,回想起当时天狗倒下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倒一贯是他的风格,明明力气不够还要强撑,非要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尽。
  怪不得简媞会收他留在自己身边。
  “那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你的胸口,你的肋骨附近?”伶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担忧。
  是否要将刚才触碰他肋骨后有法力传输的事情说出来。
  说来有些奇怪,肋骨将法力传输给伶漪时,伶漪觉得有人在对自己说话,所以她一直觉得这是一种神秘的“对话”,发生在瞬息间,所以周围无人发现。
  肋骨禁锢的法术好像只有她能够感觉出来。
  这份法术不是风泽本身的,更像是某个人倾尽毕生之力灌注在上面的。
  按理说普通人之间的法术是毫不相关的,即便可以用法术帮助别人疗伤,但那灵力之间的流转方式终究是不同的。
  可是伶漪却觉得那法力很熟悉,灌输进她身体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仿佛就像是自己本身的灵力一样,只是绕了一个大圈子,重新回归在自己身上。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和自己有关,只是她现在没有任何线索。
  伶漪想问问法师,但她不确定法师是否是可以信任的人。
  “肋骨有轻微的疼痛,但是并没有受伤,我现在感觉身体很健康,法力恢复之后,无论是伸展身体也好,还是挥出术法也好,都特别的自由畅快。我现在心情很好,既然他们还没有醒,我们不如在这里面逛一逛。”风泽突然提议。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皇宫里的宫人们都奔跑着欣赏雨后的世界,他们站在鲜花旁,用力的吮吸花的香气,太子公主们也踩着积水在花园里奔跑。
  四季国的宫殿本就坐立于春镇,这里是春的国度,是花的家园,风景美如画,之前因为干旱,加上太阳照射过度,所以花朵都枯萎了,如今植物们被雨水滋养,瞬间恢复到往昔美好的样子,这才有了春镇美若仙境的模样。
  “对了,法师之前说你身体里有法……”伶漪还没有说完,突然手腕一紧,低头看到风泽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大力起身将她从床榻上拽了起来。
  风泽带着伶漪跑进花园,避开繁忙的宫人,避开观察他们的眼线,二人来到花园中,扑鼻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冲散了头脑中的疲惫。
  伶漪突然觉得好开心,空气很凉爽,没有来时那般异常的炎热,身体舒适轻盈,可能是因为吸取了法器里的法术的缘故,同时也有被这环境感染的原因。
  风泽带着伶漪在宫殿里四处游走,他生性大大咧咧,无所顾忌,加上自己是魔王,无人敢阻拦,所以他畅快地欣赏着这皇家后花园,一边看还一边试着学习,看看能不能施加在自己宫殿四周,也弄得好看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乌烟瘴气的。
  宫人们看到他都低头行礼,知道这是女皇陛下的贵客,是他救了整个四季国,所以都不敢轻易阻拦。
  伶漪和风泽并肩行走,偶尔风泽会开玩笑摘下一朵不知名的花朵插在她的发髻当中。
  “这个颜色很配你,嗯,那个颜色也很棒,我们伶漪什么颜色都适合,恨不得将彩虹都穿在你身上。”风泽不断的夸赞她,在他眼里伶漪什么都是好的。
  伶漪脸红了红,心跳飞快。
  为什么这个人这么擅长夸赞别人呢?
  明明在千月岩的时候,身边的师兄师姐对她都是各种讨厌,无论她做什么都是错误的,但是在风泽眼中,伶漪却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是因为她是魔尊的女儿吗?
  是因为这个身份吗?
  还是在夸她本身呢?
  伶漪很希望自己能够享受当下这种喜悦的心情,但是她总是在八分的喜悦中被一分内疚和一分怀疑所困扰。
  如果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喜欢和宠爱是毫无理由的就好了。
  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人,只是因为她的本身。
  “你戴上花朵也很好看。”伶漪把自己发际上的一朵花取下来,轻轻别在风泽耳边。
  风泽如墨般浓稠的黑发边别了一朵色彩艳丽的红花,看起来滑稽极了。
  伶漪看着他哈哈大笑,觉得很是可爱。
  “依我看,魔尊这般才是最可爱的。”
  伶漪推着风泽走到一处水潭边,让他低头对着水面观看自己的样子。
  风泽倒是不怎么害羞,反而看到那个样子自己也哈哈笑了起来。
  两个人将精神绷紧成一根紧弦,艰苦地度过好几月,如今终于放声大笑,畅快开怀起来,对他们来说这是自重逢之后很难得的一个时刻。
  风泽将伶漪搂在怀中,向她介绍四季国皇宫里的各处事物。
  “那个我知道!那个我也知道!”伶漪太激动了,想到什么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忘了自己先前并没有来过这里。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吗?”风泽转头问她。
  伶漪这时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是啊,我今天是第一次来四季国,之前一直在千月岩里待了百年,很少下山,不曾踏出过千月岩山下方圆十里。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地方的名称呢?
  伶漪心里有些慌张,感觉那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又要回来了。
  这片熟悉又陌生的记忆里有天狗,她曾经和他在这花园里玩耍。
  但是想要去细看却又虚无一团,抓也抓不住,伶漪心里着急,眉心突然燃起一簇小火苗形状的印记。
  风泽立刻停下脚步,扶住她的肩膀。
  “这是怎么回事?”风泽声音里有些慌张。
  “怎么了?”伶漪不明所以,她还以为是自己不是魔尊女儿的身份暴露了,丝毫不知道自己眉心浮现出一枚陌生的印记。
  风泽让她低头看水潭,水面反射着二人的模样。
  伶漪看到自己眉心突然多了一小块儿火焰形状的花纹,不疼不痒的,毫无感觉。
  不过心里倒是一下子想起刚才那奇怪的法器。
  难道是因为法器将怪异的魔力传输给她的缘故吗?
  连并着将那根肋骨原主人的记忆一并传授给了她。
  看来法器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魔尊,其实我有件事情要对你说……” 冰龙出世   “肋骨制成的法器?”风泽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被人放了东西。
  “法师们说这个法器限制了你的魔力,所以你才会受到日蚀侵蚀。”
  看风泽的表情,伶漪觉得这话似乎不该由自己来解释。
  “那你刚才摸我的胸口,原来不是为了听心跳。”风泽说。
  伶漪赶忙摆手,“没,没有!我是想听心跳,但是那个法器它吸住了我的手,强行给我输送灵力,我也控制不住,其他人都看不到,只有我能……”
  “你说它给你输送了灵力?”风泽抬手触摸伶漪眉心的火焰印记,他的指尖柔软,伶漪紧张的像是被定住了。
  “怎么突然……?”伶漪问。
  风泽眼神晦暗不明,不知想起了什么。
  “我见过这枚印记。”风泽喃喃自语。
  “在哪见过?”伶漪看着他,那不是一个放松的神情,觉得他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
  “在你母亲身上,她也有一枚同样的印记。”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风泽定定看向伶漪的眼睛。
  伶漪心跳加速。
  那根肋骨,她知道是谁的了。
  “她,她是叫简媞么?”伶漪拽着裙摆上的蝴蝶结,手心里都是汗。
  “你是如何知道她的名字的,我从没有向你提起。”风泽皱眉。
  是元渡奕。
  他曾提过简媞这个名字,悄悄对伶漪说她和她长的一模一样,所以才会认错了人,就像伶漪把元渡奕和风泽认错了一样。
  “她的名字为什么不能提?”
  这是伶漪心底最大的疑惑。
  伶漪追问:“她是做错了什么事么?是伤害百姓的恶人么?”
  “没有,她很好,这天下没有比她更善良的人了,只是……只是个中缘由,我一时不能说。”风泽转移话题,看起来很难受。
  伶漪很少从他脸上看到为难的神情,简媞似乎和他说过什么,她的名字已成了不可随意触碰的话题。
  “不行,我今天就要知道,我已经被蒙在鼓里叁百年了,从没有人向我说过她的故事,我所知道的她,都是被妖魔化后的样子,她既然在你心中是天下最好的女人,那就不能是仙门长老口中的妖女!”
  “我要知道她的故事,我要知道真相,求求你了……告诉我吧!”
  伶漪上前一步抓紧了风泽的衣袖,她眼眶通红,眨眼的瞬间,泪珠大滴滚落。
  风泽手在颤抖,那泪珠仿若燃烧的小火球,打在他的心上,在他心里灼烧出一个个细密的洞,疼痛如风,大把大把地向里流淌。
  “你都想知道关于她的什么?”风泽隔了好久才发声,喉结滚动,嗓音沙哑。
  “她是怎么死的?”伶漪声音很轻,死亡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还有,在她还活着的日子里,她为什么要抛弃我……
  但伶漪没有说出口。
  “好,我告诉你。”风泽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
  “两百年前,九重魔域坍塌,你母亲为了拯救苍生,不惜释放自己的倾世之力和其抗争,用元神镇压住九重煞气,最后苍生被拯救,但她却葬身魔域,自己身死魂灭。”
  风泽提及伤心往事,心都在滴血。
  他们都有遗憾,伶漪并不是在场唯一一个失去亲人的人。
  风泽的时间停滞了叁百年,叁百年里的每一天都在痛苦中清醒地沉沦。
  这是天神对他的一种惩罚,罚他独自苟活下来,在余生的每一刻都被回忆和悔恨蚀骨洗髓。
  如果那时他也在魔域就好了,就算死,他也能和她葬在一起。
  “当时的你在哪呢?”伶漪追问,仿佛能听到风泽的心声。
  “我……我在北境,在和敌人厮杀,当我得知消息时,为时已晚……跟随的手下惨遭奸人陷害,枉死冰海无数,我也身中巨毒,苏醒后就发现自己被封印在了镇魔山里。”
  风泽声音越发激愤,拳头握紧咯吱响动,瞳孔里布满血丝,周身煞气四溢,似乎随时都会暴走恶化。
  他视线模糊,闭眼睁眼间,眼前场景变化,像是重回到了叁百年前那场冰寒彻骨的战斗。
  寒风凛冽,冰原上铺满洁白的雪,红色的鲜血在白雪中显得格外鲜艳,风泽挥舞弯刀杀戮,身形敏捷而迅猛,他的眼神燃烧着无尽的战意和狂怒。
  修罗武神与他并肩作战,个个都是勇猛无畏的战士,挥刀奋力攻击,拼搏守护彼此。
  然而寡不敌众,死伤无数,风泽脚边堆积起一座座尸体形成的小山,触目惊心。
  血修罗们身上沾满了战斗的痕迹,但他们毫不退缩,为了信仰和正义,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这场决战中。
  战场上弥漫着金属相击的声音,刀剑交错的碰撞声回荡在寒冷的空气中,风泽和手下闪避敌人攻击,在血雨中犀利反击,每一个动作都威力十足,每一次攻击都充满力量。
  但敌人也不甘示弱,仙门百家一向里不失凶狠的修士,但那时他们派出的人一个个像是入了魔,瞳孔鲜红,发出凶恶的咆哮,试图击杀风泽和手下。
  手段残忍,全然不似仙门往日作风。
  “不好,有诈!快撤!”
  但已来不及了,为首的修士嗓子里突然发出怪异的嘶吼声,寒冷的气息逐渐弥漫四周,脚下冰层开始颤抖,随着一声巨响,一只冰龙冲破冰层,带着满身碎冰从冰海里飞出!
  冰龙巨大而威严,身躯覆盖着晶莹的冰雪,它的瞳孔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它一挥动翅膀,周身冰雪纷飞,掀起狂风巨浪,死亡的气息吹遍整个冰原。
  “快撤!撤!”
  风泽摆阵护住众人撤离,然而众人脸色惊惧,看到冰龙张开巨大的嘴,喷涌出蓝色火焰,瞬间将所有人笼罩其中,包括仙门百家的子弟修士。
  蓝色火焰燃烧一切,凛冽寒意让人无法逃脱,人们发出凄厉的尖叫声,被蓝火吞噬,化为一具具冰冷无声的尸体。
  冰火燃烧的区域变成了一片地狱般的景象,熊熊的蓝海将冰原吞没,尖叫声混杂着巨龙咆哮声,形成一曲悲壮的挽歌。
  “快停下!没看到巨龙已经不受控制了么?!”
  仙门长老扇了念咒的修士狠狠一巴掌,打到他嘴角流血,那人也不停止。
  冰龙在空中盘旋,不断喷吐火焰,将风泽的手下和仙门一族无辜的子弟残忍地烧杀。
  它的巨爪扫过冰面,碎裂的冰块和残骸四处飞溅,战场上弥漫着鲜血的气息。
  风泽不知道为什么仙门子弟也在奔逃,他们眼睛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然而施法念咒的人还在继续,他的眼睛也开始滴血,直到冰龙无差别攻击一爪子将他四分五裂,他才终于停止了诡异的念咒。
  人们面对冰龙的力量感到无助和绝望,冰原上的所有人试图躲避冰火的燃烧,但无处可逃,人们逐渐被火焰包围,圈子越缩越小。
  风泽带来的手下所剩无几,仙门子弟也没好到哪去,他们被冰龙的威势所压倒,壮丽的战斗霎时间变成了无差别的残酷屠杀。
  火焰和死亡覆盖一切,痛苦和绝望在人们眼中闪烁,冰龙带来了灾难和毁灭,它的背后是无尽的恐惧和死亡。
  “众将士听令!”
  风泽和仅存的修罗战士紧密合作,背靠背彼此守护相助,一个个红色的保护罩在众人头顶绽放,他们用仅存的智慧和勇气抵挡如密雨般的攻势,用最后一口气保护彼此。
  可是冰龙带来的威力倾覆天地,冰原突然开始分层破裂,大批大批的尸体掉进无边冰海,沉于大海深处,而后咔嚓几声,被突然跃出海面的魔鲸吞噬殆尽,鲜血霎时间染红整片海域。
  “为什么……为什么……”
  风泽从激烈的战斗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神迷茫而震惊,仓惶间低头,冰面下漂浮着无数尸体正睁大眼望着他。
  惨白的面孔上一双双眼睛像是黑洞,透露出死前的恐惧。
  海水被鲜血染红,血腥气充斥天地,令人窒息呕吐。
  风泽看着这些漂浮在冰面下的战士,心中涌起无尽的悲痛。
  “不……不要!”风泽对着冰面施法,然而无济于事。
  越来越多的鱼类嗅到血腥味,纷纷涌向尸体,它们争先恐后地啃噬那些冰冷的肉.体,掠夺着生命的残骸。
  这残忍的景象让风泽心头一阵恶寒,手脚僵硬,几乎无法站立。他愣在原地,脸上表情呆滞。
  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一瞬间变的有形,如一种沉重的大山压在肩上,他开始反思这场战斗的意义和最终代价。
  他被骗了。
  被不知名的势力骗到这片海域,被仙门围攻,而后被某种更神秘更强大的力量所吞噬。
  战斗到最后一刻,一根骨头一滴血肉都不剩。
  这就是他的结局。
  看着每一个面孔,每一个曾经与他一起战斗的修罗武神,他们曾经是充满活力和梦想的鲜活的人,但现在却成了无声的尸体,被冰冷的海水和巨兽吞噬。
  施咒的修士已死,随着咒语停止,冰龙突然朝天哀嚎,而后展翅高飞,离开了这片已成为地狱的冰原。
  望着死寂的冰海,风泽第一次如此深重地感受着命运无常。
  这场战役,他败了。
  天下再也没有人记住这些死去的战士的名字,只有他记得,他将背负着上万个名字,一个人负重前行,直到替他们报仇成功的那一天。
  但胜利还未到来,冷箭射穿了他的胸膛,他仰躺于冰面之上,在昏迷的前一刻听到有人在叫他。
  “风泽!醒醒!”
  风泽没有醒,呼唤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焦急。
  他勉强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九重魔域,只是那里也已成了一片废墟。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你要带着这份秘密,一直到死亡的尽头……”
  “不要复仇,不要为任何人复仇,往前走,不要回头……”
  风泽皱眉,喉间一甜,吐出一口发黑的毒血。
  他看到视线里简媞的身影开始变淡,像是魂魄颤抖着分离,他疯了一般伸手去揽,却一无所获。
  毒液飞速爬满全身,头脑昏沉,意识迷离。
  有好多人抓住了他,把他脸朝下按在地上,而后四肢一紧,被仙索捆绑,仙索像是被沾了盐水的鞭子,划伤他的皮肤,啃噬皮肤下的肌肉。
  疼……
  风泽嘴唇干裂,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痛苦,越来越多的毒血从他口中溢出,胸腔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啸着往里钻。
  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风泽最终昏了过去…… 嘴对嘴喂药 Y𝔲𝖘H𝔲𝔴𝔁.𝔠𝔬m   “太医,他这样子,看着不太行啊?”
  “行不行先把药给他灌下去吧,安稳心神,平息脉相,不吃药解决不了问题。”
  太医和法师你一言我一语地围在风泽身边嘀嘀咕咕,时不时扒开他紧闭的眼睛看看情况,时不时又探他脉搏听他心跳。
  伶漪在旁边眼泪汪汪地注视着,她也不知道风泽怎么突然就昏倒了,身体发热脸色潮红,口中呢喃呓语,说的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会不会是那法器的事?伶漪心里担忧。
  “药来了,药来了!”
  药童端着煮好的药碗一路匆忙又谨慎地奔跑过来,但人流涌动,他极力躲避仍撞到不少人,药汤也洒了七七八八。
  “瞧你这慌张的样子!成何体统!”太医训斥药童,从他手里抢过药碗。
  风泽躺在床上,额头滚烫,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身体不停地扭动,似乎陷入某个噩梦正被其困扰。
  眉头紧锁的样子惹人心疼,汗水从额间滴落,浸湿了身下的枕头。
  风泽的确陷入了噩梦,一个和回忆有关的噩梦,他置身于黑暗的迷宫,迷宫下是无边蔓延的冰原,四周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杀杀杀杀光他们!”
  风泽此言一出,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一个个脸色剧变,不敢言语。
  “他是不是梦魇了?得想办法把他叫醒!”伶漪冲过来摇晃风泽,但双手触及到他的瞬间便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冲开。
  “伶漪姑娘小心!”法师扶住了跌倒的伶漪,“姑娘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魔尊现在情况不稳定,姑娘留在这里只会被误伤。”
  “那该怎么救他?他刚才还好好地与我说话,怎么突然就昏倒了……”伶漪满眼通红。
  法师低头思索。
  “可能是体内的太阳之力过于强盛,虽然冲开了法器的禁锢,但也伤及筋脉,看这架势,若不及时制止,恐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法师谨慎地说。
  伶漪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怎么会……
  明明他们已经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明明马上就可以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世事无常,大抵说的便是如此。
  伶漪看着风泽发愣,短短几瞬,心里已想过无数个可能。
  要不要去求求讳时尊者,他法术高强,先前曾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若是这次也能……
  “对了伶漪姑娘,你这眉心上的印记……”法师突然打断了伶漪的想法。
  “我这印记,恐和那肋骨法器有关,先前无意碰到,这印记便因此而生,法师您看看这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能不能救魔尊,若是能从中找到救他的方法,我什么都愿意做!”
  伶漪急切地抓住法师的袖子,法师很是为难。
  “这……这不好说,让老夫先看看。”
  法师轻点伶漪的眉心,火焰印记的背后仿佛真有火焰在燃烧一般,触碰的瞬间指尖一片温暖。
  “咦,姑娘这内力好生灵活,火之术熊熊燃烧,只是……为何要无端分成两半?”法师皱眉疑惑。
  “两半?什么意思?”伶漪问。
  “姑娘的灵力仿佛之前被人生生切割了一样,灵魂之间有一道裂痕,如今这法器便是引子,姑娘恐和这法器的主人有段渊源,所以触碰的瞬间会被其影响。”
  法师揉了揉眉心,探灵之术极耗心神,短短几刻便使他疲惫。
  “姑娘是不是先前曾中过寒冰蛊?”法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
  伶漪点头,“这寒冰蛊自我儿时就有,已经跟随我很多年了,每月发作一次,不过最近好多了,只要不触及便不再复发。”
  “姑娘这体质倒是神奇,体内不仅有寒冰之气,又有火焰之力,二者没有相冲相撞,反而怡然自得地共生相伴,姑娘若日后好好修炼,恐能成为世间少有的大能者。”
  伶漪听了法师的话,突然迷茫起来。
  “我么?我也可以成为世间少有的厉害的人么?”伶漪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灵力流转,虽然控制的还不够灵活,但感觉和先前在千月岩大为不同。
  “多亏了那法器,法器的主人……简媞,母亲……”
  伶漪脑中不断闪过各种线索,想起风泽说简媞和她有同样的印记,伶漪心间一热,觉得这是自己和母亲的某种牵挂。
  只是法师为什么说自己灵魂上有道裂缝,这点伶漪实在想不通缘由。
  “新的药来啦!快让开,让开!”药童端着药壶一路小跑,先前的药碗被风泽挣扎间打碎了,所以这次又煮了新的送来。
  人们围在床边,焦急地注视检查着风泽的情况,他们脸上带着担忧和无奈,太医和法师试了几个方法都不管用,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
  法师试图施法唤醒风泽,但风泽听不见也感受不到,独自沉浸在噩梦里无法自拔。
  药童匆匆赶来递上药壶和药碗,太医紧张地蹲下身子,将药汤喂入风泽口中,然而风泽嘴唇紧闭,周身自动形成的屏障虽被法师打破,但身体不停扭动,药汤洒得满地都是。
  褐色的汤汁洒落在风泽的脸颊和胸口,形成了一摊摊污渍,太医焦急地重新喂药,但风泽的反抗使得整个过程异常困难。
  “你们抓住他的胳膊和腿,别让他乱动!”几个法师按住风泽的四肢,还施法变了麻绳捆绑,可风泽反抗地更为激烈。
  “不……不要……!”
  大殿内不断回荡着风泽的呼喊,每一次喊叫都充满了绝望和愤怒,这声音如同刺耳的利刃,刺破了周围人的心灵。
  无力又无助是一种很绝望的情绪,像是恶鬼显形,吞噬在场所有人的活力。
  太医汗流浃背,他不断调整姿势,努力将药汤喂入风泽口中,他的手不停颤抖,药碗也疯狂摇晃,盛好的药汤再次溅洒四周。
  药物的气味霎时间弥漫在空气里。
  “让我来吧!”伶漪接过药碗,看着风泽紧闭的双唇,她想也不想就喝下药汤,按住风泽的下巴要亲自给他喂药。
  这之间没有任何私心和遐想,有的只是一颗急切救人的心。
  这药汤可以平稳气息,安神助眠,虽然不能停住风泽身体里四处冲撞的内力,但只要能暂时缓解,也能给他们争取后续想办法的时间。
  伶漪紧紧捏住风泽的下巴,眼神中满是焦急和心痛,她俯下.身子,准备将药汤喂给昏迷的风泽,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唤醒他。
  伶漪的手微微颤抖,心跳飞快。 幻境开启Р𝔬⒅vs.С𝔬м   伶漪俯身按住风泽的肩膀,闭紧眼睛,低头对准那柔软的双唇亲了下去。
  然而就在她的双唇即将碰触风泽的嘴唇之际,一只坚定的手突然出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个身影迅速闪现,大力将伶漪拉开。
  伶漪愣住了,她抬头,看到一个面容严肃的人站在她面前,那人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决绝和警惕。
  “这完全就是胡闹!”天狗面容不悦。
  天狗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又是不知何时赶来了他们这处宫殿。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挂着汗滴,看来很紧张,身子还很虚弱,没有完全恢复。看書請菿艏發蛧站:нā𝓲𝔱ā𝖓gщo.𝒸oм
  “失礼了。”天狗说着,从身侧桌子上拿起空药碗,突然捏住伶漪双颊,伶漪口中含着汤药,两颊鼓囔囔的,像只小仓鼠,被他这么轻轻一捏,汤药立刻吐了出来。
  “哎!天狗你这是干嘛?”
  伶漪有些慌张,这番举动,令她还有些难为情。
  天狗反手把汤药倒到窗外,又重新从药壶里接了一碗。
  “不过是普通的梦魇,对付他,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天狗面无表情地说。
  他抬起一条腿,单膝压上床踏,一只手捏住风泽的下巴,狠狠向下一拉,风泽被迫张开了嘴。
  “小心!他现在正在梦魇,说不定会咬到殿下!”太医上前提醒。
  天狗面容沉静,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就灌进了风泽口中。
  其他人都不敢这样对魔尊,觉得未免太过无理,万一魔尊醒来知道他们这样给他喂药,生怕一不高兴就会对他们做出什么惩罚。
  可天狗不是普通人,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尤其当他昏昏沉沉醒来,一路冲到大殿看到伶漪在众人的注视下附身要亲吻风泽时,怒火瞬间从心底冒了出来。
  一碗汤药被灌进风泽口中,一半咽下去了,一半被风泽吐了出来。
  不过天狗不在意,他面无表情地重新接了一碗继续强硬地灌药。
  现在是趁着大魔王不省人事,要是大魔王清醒的状态下看到这一幕,非要跟他打起来不可。
  “还好……还好是喝下去了。”太医在旁边说着话,努力为这怪异的场面打圆场。
  殿下毕竟是殿下,总要维护着他。
  “剩下的让我来吧。”伶漪对天狗说,想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她看不得风泽在床上挣扎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必,他现在不清醒,我怕他会伤到你。”天狗镇定自若地说,同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身后的伶漪。
  伶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困惑,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却发出哽咽的声音。
  “还是我……”她扭动身子挣脱,试图再次接近风泽,但天狗的力量让她无法动弹。
  两个人暗暗较上劲来,天狗腕力十足,明明是个重伤未愈的人,但手上却布满巧劲,既不捏痛伶漪,又能让她无法抵抗。
  伶漪抿唇,心里有些生气。
  明明之前还是个乖乖大狗狗的样子,她说什么他都点头称好,不知道怎么突然生起气来。
  周围的太医和法师被这个场景惊讶到,他们目睹了一切,欲言又止。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要阻止伶漪姑娘喂药,殿下明明自己喂药也很艰难,药水打翻,袖子都湿透了。
  “殿下莫非对这姑娘……”一个法师嗡嗡低语。
  “别乱说话。”另一个法师捂住他的嘴。
  毕竟是自家殿下,他们总是要帮着四季国的人,而不是风泽魔尊这个外人。
  伶漪的眼泪开始涌现,先前那种束手无策的无助感又涌了上来。
  她不想当一个没用的旁观者,以前是没有法术,现如今她有了法术,难道也不能做些什么吗?
  “让我来吧,哪怕只有一点点!”伶漪看向天狗,眼中闪现渴求。
  天狗不能看她这眼神,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渐渐柔和下来,松开手退后,让伶漪过来。
  虽然他的表情仍然严肃,但手上不再阻拦。
  最后一碗药是伶漪亲手喂给风泽的。
  她握住风泽胡乱摇晃的手,掌心相触,向他传输灵力,粉色的光芒在两人手掌间漂浮萦绕,风泽挣扎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最后一碗药喂的很顺利,几乎没有浪费。
  伶漪拿手绢给他擦拭嘴角,身体越俯越低,她心里害怕,总想趴在他胸口听听他的心跳。
  天狗站在一旁看着伶漪,尤其是当她快贴在风泽身上时,伸手把她拽了回来。
  “他没事的,放心。”天狗不情不愿地说,声音有些冷。
  “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他……”伶漪依依不舍地望着风泽。
  看到她注视风泽的眼神时,天狗心凉了大半。
  前世将军深情至此,而今重来一世,即便没了记忆,没想到还是她最先动心-
  “具体是什么情况?”天狗问一旁的太医。
  “回殿下,恐怕和太阳之力过于强盛有关,魔尊的身体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力量,陷入梦魇只是表象,恐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太医谨慎回答。
  天狗眉头紧皱,伸手从风泽身上掠过,白光萦绕在掌心,有黑气从风泽身上溢出。
  “这好像不是普通的梦魇。”天狗说,“倒更像是陷入了时空幻境。”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色变。
  临近走火入魔时陷入幻境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如若本体心智强大,暂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从幻境里走出来,只要安然苏醒,一切都还好说。
  但如若走不出来,那么等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必定掀起狂风巨浪,入魔难愈。
  魔尊的威力想当年几乎可称霸叁界,无人能敌,但偏偏魔族一族心绪狂傲,如何防止走火入魔,是每个魔修都要经过的考验。
  上一任魔尊就是因为走火入魔,被风泽亲手击杀,因此落得了一个悲惨结局。
  没想到如今风泽也要重入这一险境。
  “我能进到这幻境里吗?”伶漪突然发问。
  “幻境里一切都是魔尊的虚妄,他自己如若闯不出,姑娘进去了也是无用的,幻境如迷宫,行错踏错随时会迷失路线,葬身其中,后果不堪设想。”法师出言阻拦。
  “可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得做点什么帮助他,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他现在……很慌乱,很害怕,需要人帮他。”
  伶漪心里紧张,她刚才给风泽传输灵力时,竟然神奇地发现自己和他同心相连,可以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
  或许和那肋骨法器有关。
  简媞和风泽前世是爱侣是伶漪已知的事,她原以为风泽会是自己父亲,然而讳时尊者向她展示了二人血不相容的法术,所以她只能放弃了心底最深处的愿望。
  简媞当真爱他。伶漪看着风泽发愣心想。
  先前魔尊还说过他曾经和简媞定下血契,看来就是他们二人这份血契,间接通过法器传递给了她,从而让伶漪也有了和风泽同心相连的魔法。
  “你可以进去,不过得带上我。”在众人的反对之中,天狗是唯一一个支持伶漪的人。
  “殿下不可啊!和辛殿下,女皇陛下还未苏醒,这朝中一切事宜都要由殿下来打理!”
  法师和太医们脸上都显出忧虑之色,他们不能让殿下冒这样的危险。
  “皇姐的脉象已经平稳下来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苏醒,百年前我曾亏欠这个国家许多,如今我所能贡献的,就是把日月之力平衡下来,但这件事毕竟不是我本人做的,所以我有必要将他救回来。”
  天狗说着看向床榻上昏迷的风泽,“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这……”太医和法师面面相觑,他们也做不了决定。
  “施法吧,布阵施法,我和伶漪现在就进去,幻境里的时间要比现世走得快,如若一切成功顺利,过不了多久就能出来,你们等不了太久。”
  天狗观望四周,思考此处布阵是否安全。
  布阵进时空幻境是一件大工程,需要召集12个法力深厚的法师围成八卦阵,施法念咒,而这中间不能有任何打扰,咒语也不能中断,如若中断,幻境里的人很容易走失,不仅出不来,还会失去神智,在幻境里迷茫一生,直至死去。
  “若女皇陛下提前醒来……”法师有些为难。
  “皇姐会明白我的,等出来我会向她解释一切……如果有那一天的话。”天狗眼神黯淡。
  “不行,你不能去,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去就好。”伶漪打断了他。
  她不知道天狗先前曾经做了什么,会让他放弃皇族尊贵的身份流浪他乡,但她也能看出天狗对这个国家仍有牵挂。
  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乡,她不能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去冒险。
  伶漪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在这世上唯一还对她有念想的,可能就只有风泽了,但也只是因为风泽误把她当做自己女儿。
  他帮了她这么多,就当是报答他,即便身陷幻境出不来,她也心甘情愿。
  “伶漪,我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但就算进幻境,也要打有准备的仗,你身边多一个人,在危机时刻有人能帮你,这样不好吗?而且我先前曾经修习过和幻境有关的法术,对里面的布局构造略知一二,如若遇到困难,我也可以给你引导。”
  天狗视线下移,拉开伶漪紧紧攥住的拳头,伶漪手掌苍白,指甲在掌心留下一道道红痕。
  “你需要帮助,不要一个人硬挺,不光是我,还有他们,也都可以帮到你。”
  天狗指向周围,法师们纷纷从袖中掏出长短不一的法器宝物,希望能派上用场。
  “这是一个储物锦囊,你挂在腰侧,里面可以盛放各种刀剑武器。”
  “这里有千张灵符,有攻击的有防御的,伶漪姑娘一并收下吧。”
  “这是驯兽铃,伶漪姑娘若是有灵兽,可以借此控制它,遇到危险也可以让灵兽保护你。”
  ……
  大大小小的宝物被放进储物锦囊塞进了伶漪手中。
  “这些宝物这么珍贵,我怎么能……”伶漪红着脸推拒。
  “这些都是四季国常见的事物,我们身上还有的是,伶漪姑娘不必害羞,快收下吧,只要能帮我们照顾好殿下,安心带他回来,这就是最好的报答了。”大家集体表达了心意。
  伶漪拿着锦囊看向天狗,天狗也看她,神色柔和,脸上布满温柔笑意。
  仿佛前方要闯的并不是龙潭虎穴,他要和伶漪去的,是山花烂漫的田野,是一场只有他们二人相伴的旅行。
  “好,开始布阵,我们出发!” 重返三百年前   12个法师围成圆圈开始施法,他们周身燃起巨大的火焰,火焰涌动着将伶漪和天狗包裹其中。
  火焰越燃越盛,法师们念咒诵经的声音也越来越强烈,最终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火焰中。
  伶漪落地的一瞬间,脚下的土地坚硬,身体不曾有过巨大的移动,一切都充满了真实,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尘和血腥味,这让她不由得皱紧眉头,感到不适。
  “这是哪儿?”伶漪环顾四周,谨慎地观察一切。
  “这是叁百年前的九重魔域。”天狗伸手护住伶漪,主动站在她前方。
  “原来九重魔域在坍塌前是这个样子。”伶漪觉得周遭有些陌生,很难和之前短暂生活过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前面有人,小心!我们先躲起来。”天狗拉着伶漪的手腕带她躲到树丛里。
  几个狱卒模样的人挥舞着手中的长鞭,腰间挂着一串串钥匙,看起来既豪横又残忍。
  鞭子上沾满鲜血,血随着脚步前进一滴滴垂落,像是带着信号的细线,流淌一地。
  “那人还是什么都不说吗?”一个狱卒随口说。。
  “不说,不过啊,她那把剑,有点东西,不愧是仙家的人,咱们几个弟兄都被她那剑伤的不得了。”另一个狱卒回应。
  “不是派元大人过去吗?难道连元大人都制服不了她吗?”
  谁知狱卒听了这话突然猥琐一笑。
  “元大人?元大人怕是看上那囚犯了,每日殷勤地进出地牢,一呆就是一天,谁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呢?”
  “也是,好久没有听到里面传来哀嚎惨叫了。”狱卒挠了挠胳膊,掐死一只小虫。
  “但你也知道他残忍的手段,谁要是让他来掌管,那指定吃不了兜着走,今生没好日子过了。”
  “哈哈,他哥哥现在倒了,正在大牢里受苦呢,没想到他还有心思做这种事。”狱卒讪讪一笑,眼中满是猥琐和讥讽。
  不远处的伶漪和天狗听着他们的对话,伶漪完全不了解前情,她只能对话中捕捉到唯一一个认识的人名,元渡奕
  可是天狗却不同,他听到这段对话一下子就定位出了现在是哪一年。
  没想到风泽会被困在这一年的噩梦,不知道幻境还会不会再变化。
  “元大人,难道是我们知道的那个人吗?”伶漪发问,视线停留在天狗的袖口。
  天狗点头。
  “门口有重兵看守,我们一时进不去,不过现在倒是有一个办法,但是颇有些冒险。”
  天狗将镜子从袖中拿出来,镜面上的一龙一人各自盘踞在镜中一角,谁也不理谁。
  “如果把元渡奕放出来,他反咬我们一口怎么办?幻境里很危险,行差踏错都会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伶漪说。
  往日大胆的伶漪此刻也变得谨慎小心许多,因为这关乎风泽的命运,她不敢轻易冒险。
  “你还记得刚才法师给了你一个驯兽铃铛吗?”天狗指了指她腰间的储物锦囊。
  “现在可能需要你多做一件事。”天狗继续说。
  “什么事?可是我没有灵兽,这除驯兽铃铛我本想推拒,但又觉着先收下,或许会有用途,难不成……”
  伶漪说到最后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发亮,看着那面镜子心里扑通直跳。
  “这火龙是上古凶兽,但凶兽也曾有过主人,我协助你一同驯服他,让他听命于你,并借此压制元渡奕,让他用现在的身份蒙骗狱卒,带我们进去,你意下如何?”
  天狗谨慎地说,他很尊重和伶漪,凡是和她有关,都会询问她本人的意见。
  “好,虽然有些冒险,但这是现下唯一的办法,我刚才听到狱卒说,元渡奕有一个哥哥,想必就是风泽了,既然他一同被关在大牢里,我们得下去救他。”
  伶漪看着地牢入口四处巡逻的魔兵,心里开始布局各种规划。
  二人悄悄后退,天狗领着伶漪去了一片十分隐蔽的空地,他提前献阵布局,在场中央画出一个阵中阵,将镜子放置其中。
  天狗要放出被困多日的火龙和元渡奕。
  一红一黑的影子从镜面中迅速释放出来,火龙展翅飞出的瞬间,脖子上立刻套上了一枚黑色的铁锁,同时耳边铃声阵阵,火龙痛苦跌落在地,翅膀像是受伤一般,怎么也抬不起。
  元渡奕是个十分机灵的人,凡是有任何逃脱的可能,他都不放过。
  可是他刚想跨出圈子,却被周围结界上燃起的火墙给阻拦,触碰的瞬间手臂灼烧刺痛。
  他赶快扑倒在地上,翻滚着把火焰熄灭,却发现皮肉没有受损,那些痛苦竟然都是幻想出来的。
  “不对劲,你们把我带去了哪儿?这里不像是现实世界!”元渡奕冷冷地问。
  “这里的确是幻境,我们放你出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你如果安安静静地听我们指挥,事情一结束我们就会放你走。”天狗半蹲下身子,俯身靠近元渡奕。
  元渡奕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你这种把戏吗?表面上说要对我如何如何好,到时候事情一结束,我看啊,你们关我杀我,只怕会比之前更快!”
  “元渡奕,这次我们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帮忙,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你只是有一些难言之隐,现在风泽遇到了危险,你身为弟弟,一定也很想救哥哥吧,我能听到你的心声,你还是担心他的。”
  伶漪也走了过来,抬手将手指放在了元渡奕的眉心,元渡奕被读心,突然惊慌失措,向后倒去。
  “简媞,你是……简媞?”元渡奕瞳孔震动,眼中满是慌张。
  “你又认错人了,我已经能分清你和风泽的区别了,怎么你却分不清我们呢?”伶漪歪头说。
  元渡奕看着伶漪眉心的火焰印记,睁眼又闭眼,他无法想象这个幻境的真实,无法想象眼前的人到底是真是假。
  说话亲切又诡异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把他踩在脚下的简媞。
  “你愿意帮我们吗?结束以后,只要你不再作乱,我可以放你出去。”
  伶漪坦然伸出手,天狗有些担忧,在她身侧摇头示意,但伶漪依旧坚定地朝这个危险伸手,试图和他达成和解。
  “你们得先告诉我,我都要做什么?”元渡奕环视四周,看到熟悉的场景,他一下子回想起了叁百年前自己最风光的时候。
  “不会去让我救我那个傻子哥哥吧?”元渡奕心下其实大概明了了几分。
  伶漪和他解释了现实发生的事,不过隐去一些重要场景不说,只让他明白现下要做的事即可。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知道,幻境里有一条原则,不同时空的同一人是不能在幻境里相遇的,如果中间出了意外,两个人谁都活不下来,谁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幻境。”
  元渡奕向后抚平凌乱的头发,言下之意想对这笔交易加码。
  “我们两个会伪装成狱卒,随你一同进去,帮你掩护,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地遇险。”天狗皱眉说,他讨厌元渡奕这幅样子。
  元渡奕眼珠转了转,“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都要清楚,躲避我自己?那自然不算什么问题,但是,你要怎么躲避过去的你呢?”
  元渡奕看着伶漪意有所指,伶漪有些慌乱。
  “叁百年前我还不曾出生,如何会遇到过去的我?”伶漪回应。
  元渡奕听了这话满眼笑意,讥讽的情绪盈满瞳孔,他有看向天狗,也不说话,就只是翘着二郎腿,十分闲适地准备看热闹。
  天狗自打见到伶漪眉间出现火焰印记,也只是微微一愣神,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知道,将军触碰到了百年前的法器,一部分魔力已重新回到将军体内。
  她会不会回想起从前的事只是时间问题,但既然风泽都没有说,他也没有这个权利去提前告诉她。
  那地牢里关押的不只是风泽一人,还有当年被当做俘虏抓进地牢的简媞。
  彼时天狗还没有和简媞相遇,虽然知道这段故事,但不用担心会不会遇到叁百年前的自己。
  但伶漪不行,如若出了差错,她最先会困在幻境里回不来。
  “伶漪,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我们去那边谈一谈,你,先不要动。”天狗能狠狠瞪了元渡奕一眼。
  元渡奕耸肩,无所畏惧。
  火龙舔舔爪子,他一动,项圈上的铃铛就叮当作响。
  “哎呀,龙兄,没想到我们又要一起作伴了。”
  元渡奕视图和火龙打好关系,他还没有放弃把他驯服成自己灵兽的事,不过火龙根本就不买他的账,嘴巴一张开,周身温度上升,隐隐约约可见火龙喉咙深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火球正在酝酿。
  元渡奕缩回碰他的手。
  -
  “你想见你的母亲吗?”天狗突然问。
  伶漪整个人打起精神,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害羞,还带着一丝紧张和惧怕。
  “我,我……我可以见她吗?”伶漪紧紧攥住裙摆,不知道见到自己母亲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叁百年前的简媞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伶漪没想到自己会以接近同岁的模样和母亲重逢,大概她也想不到自己未来女儿又是什么样子。
  “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相见,但是幻境里危险重重,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够充足,如果你们真遇见了,我也希望你能够立刻回避。”
  天狗感觉自己说这话的样子很残忍,但他不得不说。
  果然话音一落,伶漪疑惑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
  “你有没有听过别人说你们两个长得很相像?”
  伶漪摸了摸自己的脸。
  “听过,不止一个人这样说,难道只是因为两个人长得像,就不能跨越时空见一面么?”
  “幻境里一切都是不稳定的,你看见她可能没什么,但是她看见你,就未必会像你这样想。伶漪,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简媞将军并不认为她所处的是幻境,但你要知道,她们都是虚假的,一旦幻境里的人因为心绪不稳举剑要攻击你,会是很危险的事。”
  伶漪只是点头,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误了大事。
  天狗说的没错,这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即便她真见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也只是存在于风泽记忆中的某个幻想,并不是真的。
  伶漪平复心情,他们约定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去见过去的自己,也不会主动去找简媞。
  直到确认好一切,两个人才迈步重新回到困住元渡奕的法阵旁。
  元渡奕本想再讥讽伶漪两句,但是看到伶漪沮丧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太像了,尤其是眉间那束小火焰。 地牢围攻 Há𝔦тá𝓃𝑔𝓌ô.𝒸ôм   “说曹操曹操到,那阎王又来了,赶快把东西都收起来!”
  两个狱卒本来在闲适地聊天,插科打诨,说些满是猥琐的话,可突然视线尽头出现叁个人,为首一人负手朝他们走来,脸上满是邪魅狷狂的笑容。
  不用说,这人就是元渡奕,元大人。
  “你们几个,还没走过来就听到你们在讨论我,怎么?莫不是羡慕我?”看圕請至リ渞髮棢詀:r𝖔𝔲sH𝔲ω𝔲⒉𝖈õ𝓶
  元渡奕走到一个狱卒面前,低头俯视他,他身形高大,巨大的影子将狱卒笼罩其中。
  狱卒肩膀发着抖,害怕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滚。
  “没……没有,我们只是在想那囚犯,恐有危险,怕危及大人您。”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实力吗?”元渡奕冷声质问。
  这句话可把狱卒给吓坏了。
  “没有没有,我们这,哪敢?”
  “就凭你也敢质疑我?讨论我?你算什么个东西?!”说着,元渡奕挥手给了那狱卒一耳光,啪的一声,清澈响亮,狱卒脸边登时红肿起来。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还望大人您饶恕!”
  狱卒挨了巴掌没有委屈,立刻跪下来匍匐前进,趴在元渡奕脚边朝他磕头求饶。
  元渡奕勾唇轻笑。
  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感觉。
  若不是后来魔界发生变故,他本可以就这样享受着泼天权贵一辈子。
  都怪他那个不争气的哥哥。
  如今他身陷囹圄,在幻境里享受着不真实的权力,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去救他。
  风泽啊风泽,你的确有个好命格,前世巫师说你能当魔王,你便真的当上了,巫师说你未来会遭情劫,你也当真遇到了,能不能挺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行了,起来吧,都给我安安静静地看守牢门,你若想好好留着这只舌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相信你最清楚。”元渡奕拍了拍那狱卒的肩膀,狱卒感觉自己的肩膀脱臼了一般,他要喘不过气了!
  元渡奕带着两个手下缓步进了地牢,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狱卒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我怎么记得元大人今天好像已经来过地牢了?”狱卒心中怀疑,身体里的那种恐惧还没有完全褪去,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还说呢!不要命啊!元大人的事是你能猜测的吗?他想来几次就来几次,别说了!”那个狱卒狠狠瞪他一眼,站到地牢的一侧看守,不再说话-
  地牢里鬼火阴森,处处传来哀嚎吼叫的声音。
  伶漪和天狗装扮成普通魔兵的模样,跟着元渡奕进了地牢。
  伶漪很少见过这般残忍的景象,她环顾四周,看到一个个修士或是鬼怪被鞭子抽打的体无完肤,全身浸泡在血液和伤痕里,她心间就颤抖,恐惧之情油然而生。
  “别怕,有我在。”天狗靠近伶漪,隔着衣服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缓缓传递温暖,这让伶漪安心。
  “我没事。”伶漪强迫自己坚强应对。
  她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看到这般血腥场面,仍会心间害怕,只是因为她实力不够,若是将来看的多了,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不怕了。
  伶漪需要历练,她还有很漫长的成长之路需要走。
  伶漪深呼吸,将手从天狗手里抽了出来,天狗愣神,回看她,眸子间有些许失望。
  天狗一直很尊敬伶漪,即便安慰她,他也从来不和她肌肤相处。
  伶漪心里很抱歉,她对他很有好感,觉得天狗很是一位很好的朋友。
  但她要坚强,不能依靠任何人-
  地牢远比想象中构建的要深刻难忘,弯曲小道盘根错节,仿佛巨大的迷宫,一层之下还有第二层,第二层之后还有第叁层,层层迷宫,环环递进,很难想象最底层到底关押了什么可怕的怪物或人类。
  “我哥哥当年被关押在第叁层,他算是待遇不错的了,只不过我等级不够,我的令牌只能带我通行到第二层,第叁层只有魔尊才能进,我们得想个办法进去。”
  元渡奕脚步停下,这边是几个空大牢,还没有犯人被关押进来,他们在这里小声低语,旁人不会听到。
  “现在这个时间,魔族上下尚且对风泽有异议,魔尊更是心中对他有怀疑,所以不让旁人审讯,只允许自己审讯,但现在他远在中原的战场,短时间赶不过来,想要从他身上偷走令牌,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事。”天狗回忆着过去,开始慢慢分析。
  他头脑很灵活,是在场叁人中情绪最稳定的一个人,有他在,就像是行走的地图和史书,他可以有理有据地将当下最好的局势和场面分析给众人。
  “那如果我们伪造一个令牌呢?我们叁人的法术结合在一起,再凭借一些旁人不知的细节,想必伪造一个令牌不是难事。”伶漪突然提出建议。
  不愧是小机灵鬼。
  天狗十分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元渡奕呵呵一笑,打断了他们的眼神纠缠。
  “你想的太美了吧,伪造令牌?你以为这地牢里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是不学无术的傻子吗?”元渡奕揶揄伶漪,伶漪提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憋着一股气,狠狠瞪视他。
  “伪造令牌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伶漪说的很对,咱们叁人的法力,再结合你过去的记忆,伪造一个接近真实的令牌不是难事。
  而且现在是在幻境,一切都有可能改变。幻境之所以叫幻境,就是因为一切都是虚幻的,它可以将我们的法力提升到从前未可能达到的高度,同时也可能会突发很多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险境,让我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天狗一字一句地解释。
  “所以我们要利用环境给我们带来的优势,这个地方不是旁人随便就能进的,况且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能不能救出风泽,全靠今日这一局。”
  元渡奕看了天狗一眼,看到他自信的样子,觉得这人一副狗脸有什么可炫耀的,不就是长了一个好脑子吗?说的跟他没有一样。
  然而他真的没有……
  “好啊,那我们就来伪造令牌,看看你能不能通过第叁层的夜叉和魔修。”元渡奕耸了耸肩,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天狗作为施法的中心,他最先凭借法术构造出一个能通万物关卡的令牌。
  元渡奕作为第二层施法人,在黑漆漆的令牌上勾画雕刻当年的细节,他毕竟是曾经想成为魔尊的人,也见过魔尊腰间的令牌,那上面雕龙画柱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伶漪作为最后一层在令牌上施幻术蛊法的人,指尖迸发出粉色的光芒,莹莹细闪,像是展翅的蝴蝶,围绕着令牌旋转飞舞。
  令牌被撒上了星光,星光融入进黑色纹理里,转瞬不见,但是手中的重量却变得轻盈了许多,好似拿的不再是普通的黑铁令牌,而是一块真正被赋予了魔尊之力的通行令牌。
  “伶漪,你的法术越来越强大了。”天狗眼神飘忽,状似无意地说。
  “有么?”伶漪听了其实有些开心,但一想到这法力并不是自己的,而是母亲简媞通过肋骨法器传输给自己的,她一时又有些心虚。
  这法术说来奇怪,运转灵活自如,就像是自己真实修炼的一般。
  心间想到什么法术就能变出什么,无论是施幻术法也好,还是掌控冰火之术也好,亦或是难度很高的读心术,她现在都能运用自如,若换作是从前,她根本就做不来。
  太不真实了。
  元渡奕冷笑,瞧不起他们,突然伸手从伶漪手中抢走令牌,但触手那种轻盈感也让他有一时被迷惑,仿佛自己当真当上了魔王,正光明正大地拿着专属于魔王的立牌通往魔域各地-
  “元大人请留步,魔尊之前下过命令,此间地牢只有魔尊一人能通行,还望元大人止步,不要因为一时冲动犯下大错。”看守的魔修和夜叉抬手阻拦元渡奕。
  “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魔尊的令牌!我是有魔尊诏书在身的!魔尊感念我们兄弟二人情谊深厚,已经下令让我下去见我哥哥。”
  元渡奕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番话说的行云流水,淡定自如。
  伶漪悄悄撇了撇嘴,她现在很想用读心术感受一下元渡奕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守的魔修和夜叉面露怀疑,他们看着元渡奕伸出的令牌,对其望闻问切,观察又抚摸,眼神迷茫困顿,片刻后竟抬手放他们通行。
  元渡奕睁大了眼睛,余光看向身侧的伶漪,伶漪勾起唇角,歪头对他做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自信的表情。
  元渡奕心里气急,嫉妒这种耀眼自信的样子。
  于是叁人就这样再次顺利地进入了地牢第叁层。
  第叁层很安静,幽幽鬼火只燃了一盏,但这一盏足够照亮整个地牢。
  “哥哥,我来看你了。”元渡奕迈着轻巧的步伐,眼里满是嘲笑,他要一雪前耻,当着风泽的面狠狠鄙夷他一顿,以报当年之仇。
  可是没想到当他走到地牢尽头时,却发现面前的牢房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奇怪,他明明应该在这里的,他又逃不出去,人去哪儿了?”
  元渡奕怔愣片刻,慌张回头,四周每一个牢房都是空的,一般人不可能被关押在这里,这里能有且仅有的,只有风泽一人。
  但他却消失不见。
  “不好了,不好了!那妖女逃狱了,快来人!!”
  牢口传来阵阵惊呼,把叁人都吓了一跳。
  “那女妖手里还挟持一个人,她是怎么做到的?小心!千万不可让剑伤着他,魔尊说过要留活口!!”
  天狗听着狱卒的尖叫,心一沉。
  之前自己曾说幻境里时有突发情况,如今突变真实发生,不妙的感觉袭击每一个人的心。 灵魂互换   “伶漪,别走,把面纱戴上。”
  天狗突然拽住伶漪手腕,伶漪回头,发现他神色紧张,眉头紧蹙,一向情绪稳定的天狗此刻看起来十分慌张。
  “我没事,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我不带面纱也可以的,走,我们赶快跟上去,那个被抓的说不定就是风泽。”伶漪摆手拒绝了天狗。
  “不,这之间……说来话长,有些事情的细节我还没有和你细说,现在时间紧迫,无论如何你都要听我的。”
  天狗紧紧抓住伶漪手腕,把之前她曾经给他的面纱又重新放回了她手中。
  元渡奕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他的表情虽然闲适,可心底却打起了擂鼓。
  他是有百年前的记忆的,那时他一直在地牢里看守那个女人,回想过去,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自己跑出来,更别说劫持风泽做人质了。
  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幻境好像和过去出了差错。
  眼神悄然瞥向天狗,看他紧张的样子,元渡奕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幻境已经开始扭曲,出现不符合现实的情况了。
  “你戴上吧,以防出现危险,我们叁个人里,最需要保护的就是你了,最容易受伤害的也是你,所以为了不给我们拖后腿,你还是听他的话比较好。”元渡奕一反常态地站在天狗这一边。
  伶漪没办法,只好接过面纱匆忙戴上。
  元渡奕和天狗走在前面,下意识将伶漪护在身后,他们两个人身形都很高大,并肩而立,把伶漪的视线遮挡完毕,伶漪踮脚想看前方的境况却次次被挡住。
  似乎像有意的一样。
  叁层地牢的人手全被调动到第二层,伶漪不知道魔兵魔将口中说的那个妖女是谁,但想必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顺着楼梯叁人小心翼翼地向上爬,迎面烛火摇动,鬼火飘忽,周边来回跑过好多狱卒,有的身受重伤,浑身是血,被同伴搀扶着向后退。
  发生什么了?
  伶漪试图在来人目光中寻找答案,然而抬头却发现元渡奕和天狗两个人表情都很严肃。
  “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去前面看看。”元渡奕抬脚拦住天狗,侧头看向伶漪。
  “我们不能分开行动,一旦谁出了意外,大家都会被困在幻境里出不来。”天狗低语。
  天狗不信任元渡奕,这个时候恐生变故,如若元渡奕中途变心,本就已混乱的幻境又要多生旁支。
  “以我的记忆,天狗,这个时候你还没出现吧?伶漪嘛,你也知道,她的身份……嘿嘿,现在咱们叁个,你觉得谁出现最容易混入其中,不会被发现?”
  元渡奕抬手点了点天狗的肩膀,天狗险恶地挥手打开。
  他说的有道理,天狗不得不思考新的方法。
  “拿好这个铃铛,我们一人一个,你若一旦有了逃跑之心,就别怪我不仁义!”
  天狗挥手念诀施法,元渡奕的腰间自动系上了一枚金色的铃铛。
  元渡奕挑了挑铃铛,却发现是个哑铃,他无所畏惧,大步推开天狗肩膀,朝混乱中走去。
  伶漪不想原地等待,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好方法。
  “我们不过去吗?要不施些幻术,换成别人的脸,伪装一下?”伶漪说着观察四周,在被抬下去的魔兵魔将中寻找可替换的面容。
  “可以,我来就好。”天狗勾唇,这的确是他想做的。
  天狗眼神留意四周,抬手轻轻拂过伶漪脸庞,一阵风吹过,伶漪面容已换成一个相貌平平,泯然众人矣般的魔兵样子。
  然后天狗朝着自己施法,也把脸也变成了普通狱卒。
  伶漪没有遵循元渡奕先前的建议嘱咐,悄悄拉着天狗尾随其后,小心翼翼混入人群。
  随着脚步迈进,前方混乱打斗声越来越清晰。
  忽然一把砍刀从魔群中飞了出来,天狗睁大眼睛,飞速将伶漪推向一旁,刀尖几乎是擦着他的面庞而过。
  天狗望向前方,听到阵阵说话声,心跳一瞬间加速。
  “放我们出去!所有人都不能阻拦,一旦有人靠近,我立刻就杀了他!”女人的声音坚毅而镇定,她此话一出,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不行,你休想逃出地牢,魔尊有吩咐,你们一个都留不得活口!”魔将怒吼。
  他话刚一出口,突然一个巴掌从半空中落下,力度之大,扇的他直飞出去。
  “蠢货,你这样谈判,最后全地牢的人都要给他们陪葬!”元渡奕面无表情。
  打那魔将的是元渡奕,他负手而立,站在魔群最前指挥众人,而后自己和简媞谈判。
  “好,我听你的,但一旦出了魔界,你必须得把他给放了。”元渡奕和她周旋做交易。
  简媞看着他不动,被要挟的风泽也定定看向元渡奕。
  “渡奕,你知道怎样做最正确。”风泽哑声说,脖颈处卡着的剑让他呼吸困难。
  “你们几个,让开,让她出去。”元渡奕对手下说。
  简媞看向四周,没人敢再阻拦他们,魔兵魔将把刀剑竖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围着不断后退。
  后方的伶漪一听到二人声音,心里像是某个琉璃风铃碎了一般,每一块碎片都扎的她心疼。
  她听出那男人的声音了!
  是风泽,没错,果真是他!
  只是他被某个不知名的女人给挟持了,似乎命悬一线。
  伶漪心如擂鼓,一时间难以平息。
  那个女人声音怎么这般熟悉?
  伶漪心惊,心间闪过几次怀疑,但都不敢细想,她觉得太过离谱,此生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要是能见一见那女子的真容就好了……
  伶漪想到什么做什么,匆忙向魔群里挤,可惜魔兵魔将个头高大,地牢里又灯火灰暗,她越是心急反而越看不清。
  伶漪踮脚,试图看到女人面容,可是她视线刚一越过众魔头顶,一双大手立刻就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从后抱了下来。
  “松开,快松开我!”伶漪拽着那人手腕挣扎,指甲一划,那人手背上立刻划出几道血痕。
  身后的人闷哼,但却从未松手。
  “伶漪,不可胡闹,他没事的,你不必担心,跟紧我,千万不可乱走动。”天狗低沉的声音在伶漪耳侧响起。
  伶漪愣住了,看着天狗手背上的血痕,心里一时愧疚万分。
  天狗状作无意地将手放到身后,阴影挡住了他的伤痕。
  -
  “这个人对我们魔族非常重要,简姑娘你是知道的,既然你一眼看中了他,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只不过人嘛,暂时不能交给你,不过我们可以放你走,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元渡奕的声音在最前方响起。
  简媞冷哼一声,眼中满是鄙夷。
  “平时你对我的折磨还少吗?哪怕我现在在这里一剑刺死他,随后再一剑了解我自己的生命,我也不会听你任何!”
  简媞的话呛的元渡奕哑口无言,不过他嘴角上扬,似乎很喜欢她这种冲劲。
  “简姑娘,你不过是仙门里最普通的一个小弟子,杀了你于我而言,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没什么用处,不如咱们各行其事,放我跟着你们,其他人都不许靠近,到了魔界,一手交人一手放人,对了,我还可以给你雇辆马车,而且保证没有任何人会追你。”
  元渡奕说着,看了看简媞的脚踝,那里的裙摆鞋袜早已被鲜血浸湿。
  简媞脚踝受伤了,已不能御剑飞行或是用法器法阵转移,只能靠最原始的马车。
  元渡奕表面说是提议,实则在要挟她。
  简媞冷眉瞪视元渡奕,她不信他,元渡奕说完她便用剑横抵着风泽脖子,稍一施力,风泽皱眉嗯哼,鲜血顺着脖颈下.流。
  元渡奕立刻收回了嬉笑的样子,严肃起来颇有些吓人。
  “都给我后退!”元渡奕怒吼身后的魔兵。
  众人一步步后退,直到从昏暗的地牢里走出来,简媞的脚步才放缓些许。
  太阳垂落,视线模糊,她脚边留下的血迹像是一条血蛇,弯曲盘旋,给众人留着追寻的踪迹。
  先前她耗尽灵力挣脱束缚,不知从何得知消息抓了风泽做要挟,灵力耗尽后便再无任何力气来对付其他。
  她已是强弩之末,就等用尽最后一滴血。
  -
  伶漪猫腰跟着人群挪动,她觉得现在自己的样子很滑稽,人不人鬼不鬼的,想做什么但又无从下手,只能跟着大部队一步一步向前走。
  看这阵势,那女人似乎很难逃跑,一旦到了仙魔两界交界处,他们说不定会背后偷袭她,进而让她人财两空,再次被抓进地牢。
  伶漪知道现在的魔族和她之前所接触的魔族不同,身边一个个魔兵魔将下手狠厉,不似好人,和那些小妖小怪的可爱完全不同。
  她一时起了怜悯之心,有点想让那个女人逃跑,毕竟她也出生于仙门,在千月岩生活那么多年,即便过得不快乐,一时间也摆脱不了养育之恩。
  看看能不能帮她什么。伶漪心里想着。
  眼见马上就要到两界交界处,狂风骤起,人群四散,鬼火摇曳,众人所经之处,一片废墟狼藉。
  女人突然停下脚步。
  魔兵魔将害怕女人反悔,怕她一剑杀了风泽,那么地牢里的所有人都要担责,谁都活不了。
  没人想给她陪葬。
  “怎么不走了?”元渡奕看着简媞问道。
  他现在心里紧张中带着一丝愉悦,看着简媞坚毅的眼神,那是一双非常有魅力的眼睛,跨越百年,再次攥住了他的心。
  “渡奕,你莫要添乱,不要推翻之前许下的诺言,承诺给这位姑娘的车马一并送来……你若再伤及无辜,造下杀孽,你知道,你我都将无法挽回。”风泽一字一句说。
  元渡奕听了冷笑。
  彼时风泽还有些愚蠢的顽固,元渡奕再见这时的他,只觉得好笑。
  “那是当然,我从不食言。”元渡奕说。
  “你要怎么保证我坐上车后你的人不会追杀我?”
  简媞视线扫过元渡奕身后虎视眈眈的妖魔鬼怪,将手中的剑抵住风泽,他是她手中唯一的筹码。
  元渡奕吹了个口哨,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他又布了个结界,保证身边的魔兵魔将不会跨越结界跟来。
  “可以了,放人吧。”元渡奕跟她谈判。
  简媞小心翼翼后退,左脚刚迈出界线,突然伸手抓住风泽领子,转手把他甩到马车上,自己则用尽最后一力飞越马上,一鞭子打下去,骏马嘶鸣,欲打马离开。
  “我反悔了,你要知道,我从来就不信你。”简媞丢下这句话,勾唇讥笑元渡奕。
  不过元渡奕没生气,似乎还有些赞许她的这份桀骜。
  “那就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了。”元渡奕低声自语,突然冲进魔族后方,伸手抓人。
  魔兵魔将不知所措,看不懂元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元渡奕没找到伶漪那张脸,却在躲闪的魔群中看到一个人腰间熟悉的铃铛,抬手抓她肩膀,飞速将人拉到身侧。
  “元渡奕!”天狗惊呼,却晚了一步。
  元渡奕施法破了伶漪的易容,碎裂的白光如星星般从伶漪脸上褪去,那和简媞相似的脸一露出来,众魔大惊!
  “这女人竟然就在我们身边?!”
  “那刚才那人又是谁?!”
  …… 捆绑纠缠   妖魔们围观这一幕,他们眼睛瞪得溜圆,张口结舌,完全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景象。
  亲眼目睹同伴变女人,而后又和被抓的囚犯长得如此惊人地相似,仿佛是镜中的倒影……
  “这丫头……这……我兄弟,不对啊……我兄弟哪去了!?”
  魔兵震惊地结结巴巴说话,还在怀疑自己同伴的身份。
  他眼睛来回盯着伶漪脸庞,试图找到一点不同之处,身后的其他魔兵魔将也一个个眉毛紧皱,混乱的思绪在他们脑海中交织。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有的妖魔小声嘀咕着,彼此间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必是那女人施了什么诡计,偷梁换柱!多亏元大人火眼金睛,能识别出来!”
  “元大人了不起!”
  他们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很小。
  有个胆大的妖魔更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伶漪的脸颊。
  “放肆,她是你能动的么?!”天狗冲过来一把打开那妖魔,妖魔讪讪地收回手指。
  然而无论他们怎样仔细观察,伶漪外貌、五官、甚至气息都和那囚犯如此相似,以至于妖魔们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陷入了幻觉。
  场面变得异常静谧,妖魔们的目光交错,彼此间的沉默充满了困惑,他们思绪纷乱,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元渡奕,我们说好的,放她走!”天狗拽住伶漪的手腕,但伶漪另一只手被元渡奕钳制,中间的她动弹不得。
  伶漪眼神望着远方,思绪飘忽。
  她知道马车里的人是母亲了,她心跳加快,紧张又激动。
  如若能以己之身换取母亲自由,她愿意代替她被抓回地牢。
  可是幻想片刻,她幡然醒悟,这里是风泽的梦境,一切都是假的。
  她能救的,只有风泽一人。
  -
  元渡奕歪着头看着伶漪,又看看不远处的马车,唇角勾起。
  他可不会轻易放简媞走,她敢出尔反尔,他自然也敢。
  那马匹被施了手脚,没他的指令,根本就无法迈步。
  果然简媞甩了几次马鞭便发现了异常。
  她将黑色兜帽掀开,站在马镫上回望后方,后方一片混乱,魔群中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被众人围堵拉扯,看她的背影此刻如此弱小无助,简媞不由得皱紧眉头。
  “别走。”车厢里传来低沉的男声,叫住了正欲下马的简媞。
  简媞回头看他,风泽手上被她缠绕了绳索,正依靠着车壁回望她。
  他虽然虚弱但眼神很明亮,车厢昏暗,那双眼睛却仿佛藏满星光。
  二人视线交错,简媞片刻后移开目光。
  “是你说要跟我走的。”简媞隔着距离,用剑戳了戳他手腕上的绳索。
  她在地牢里听到有人用暗语呼唤她,她起初不明白,后来发现竟是路上一起被押送的同僚,那个帮她打魔兵魔将的男人。
  简媞不是个胆小的人,被关进这里本已是地狱,没什么可怕的了,于是趁着看守她的元渡奕不在,她也使暗语大胆回应。
  二人相互合作,共同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把戏,把众魔骗的团团转。
  他们目标一致,逃出地牢,永不回来。
  “渡奕狡诈,你回去,恐有阴谋。”风泽出声提醒她。
  简媞拍了拍低头吃草的马匹,“我知道,可是你那个好弟弟在马上施了手脚,你也看到了,这匹马五感尽失,像个傻子只会低头觅食,没他的指令,我们今天谁都逃离不了这里。”
  风泽表情严肃:“你把我绳索解开,我来试试。”
  简媞挑眉:“你觉得我会信你么?”
  “你不信我?不信我会回应我的暗语?难道你就不怕我骗你?”风泽问,表情有些好笑。
  “那是之前的事,现在出了魔界,一切都得听我的,你若是中途反悔,投奔你那个蠢弟弟,我不得防着你们么?”简媞笑着把车厢帘子扣上,大步离开马车。
  风泽耸了耸肩,视线离开她受伤的脚踝,静卧一旁等待消息。
  他低头看着腕间绳索,轻轻一吹气,绳索竟应声而断。
  虽然被施以暗刑,遍体鳞伤,但他仍悄悄存着一丝内力以备不时之需。
  风泽掀开帘子,从缝隙里观望远处混乱。
  元渡奕在施计,只等猎物进圈套便会发作。
  他是他亲哥哥,世间最懂他的人也不过如此。
  “那女人只怕是凶多吉少。”风泽低语。
  -
  闻讯赶来的妖魔越来越多,魔兵魔将们把边界线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只等元渡奕发令便会逮捕那仙门女子。
  “元大人怎么还不发令?”一魔兵好奇。
  “可能在和那女人周旋,听说她手里有些仙门的把柄,如果能策反她为魔族所用,将来对仙魔之战大有益处。”另一魔兵和他交头接耳。
  不过谁都猜不透元渡奕的心,也没有人能猜对。
  他们都错了,元渡奕根本不在乎什么仙魔大战,他要做的,就是淌进这趟浑水,把水搅的越来越浑。
  眼看披着兜帽的简媞越来越靠近,她虽然警惕,剑不离手,但她脚步虚浮,一瘸一拐,拿下她倒也不是难事。
  天狗全身炸毛般警惕,注意力全放在伶漪身上,担心元渡奕下一刻对伶漪施加危险,一时忽视了背后逐渐靠近的简媞。
  他是一个务实的人,理智且冷静,分得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不会被虚假的欲望所迷惑。
  他眼前所见即是真实,伶漪才是真实。
  元渡奕心中倒数着数字,伶漪看着他蠕动的嘴唇,心里隐隐担心,使出法术和他抵抗。
  元渡奕则侧头朝她勾唇,眼神骄傲又自大,似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成竹在胸。
  他突然抿唇单手下弯,一股巨力冲向伶漪,“啊!”,伶漪痛呼,手腕咔嚓一声,被巧劲力压至脱臼!
  “元渡奕!”天狗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向元渡奕。
  “晚了,我的目的达成了,哈哈哈!”
  元渡奕突然拽着伶漪大手一挥,同时迈步上前右手张开,朝简媞施法。
  简媞本就有伤,又在即将靠近的瞬间看到了伶漪的面容,心下一惊,一时不防,被元渡奕袭击,一口血喷出来,而后被强大的掌力吸了过去。
  “你们两个呀,我看就应该换一换。”元渡奕大笑。
  他转身将二人替换了方向,凶狠地抓住她们,一手推向左边的人,一手推向右边的人。
  伶漪和简媞还未相识便被迫分开,彼此眼神中透露出惊惶和震惊,她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霎时间失去平衡。
  简媞被元渡奕一掌推进了大步奔来的天狗怀中,天狗像是抱住了一个烫手山药,脸立刻红了,慌张失措间不知道手该放哪里。
  理智被现实冲垮,大厦将倾,他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在疯狂跳动,一时间什么理智都没了,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而伶漪被推向不远处的马车,强劲的法术将她乘风飞送至马上,一道火光顺着风点燃了马匹的尾巴,烧焦的味道四溢。
  骏马哀嚎一声,前蹄腾起欲向前疾驰,它的尾巴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如同一束摆着烈焰的流星,顷刻间燃烧着狂野的力量。
  伶漪被这劲力颠下马,她慌忙跃上骏马的背,单手紧紧抓住马鞍,手下骏马肌肉在强健震动。
  火焰尾巴熊熊燃烧,周围空气划出一道道炽热的痕迹,骏马昂起高傲的头颅,仿佛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冒险挑战。
  烈火燃烧下,骏马迸发出无与伦比的速度,四蹄踏地如春雷,地面在奔驰的脚步下震颤。疾风吹过伶漪的脸颊,将她的发丝吹得飘扬,仿佛与骏马一同飞驰。
  风泽还未看清变故,以为是简媞返回,匆忙将绳索重新虚环住手腕,可没想到车厢突然晃动,他佯装羸弱,却一下子被弹进车厢。
  嘶鸣与烈焰呼啸,带着伶漪和风泽穿越混乱,身后留下一道道火焰轨迹。
  就在众妖魔惊恐之际,元渡奕突然施展出一道神秘法术,浓密的烟雾四散,迅速将他吞噬其中。
  “元大人!”
  一个魔兵伸手想抓他,却抓了个空,烟雾中元渡奕身影逐渐淡化直至消失,仿佛被抽离出整个世界。
  远处骏马的火焰尾巴照亮黑暗夜空,像是一颗流星划过,引起众魔注视惊叹,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骏马带着囚犯飞速奔驰而过,谁也抓不住。
  “人怎么跑了?!”
  “还不快去追!”
  “那元大人哪去了?”
  ……
  妖魔们惊讶地张大嘴巴,眼睁睁目睹囚犯和元渡奕消失,一切太过突然,他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烟雾逐渐散去,留下一群发呆的魔兵魔将,他们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空无一物的边界线,彼此间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随后一妖魔突然回过神来,“不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囚犯么?另一个呢!?”
  魔群中立刻有魔回应,高声喊道:“还有两个人!在这里!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其他妖魔们被尖声呼喊唤醒,他们纷纷恢复神智,魔群散开,天狗抱着失血过多昏迷的简媞警惕望向四周。
  一时间场面充满了紧张和动荡的气息,魔兵魔将们急切地想要抓到囚犯好带回去交差,他们将天狗和简媞层层包围。
  天狗一手抱着简媞一手紧握着剑,他手臂青筋暴起,胸膛起伏,眼神凶狠地扫视每一个魔,心中已将他们千刀万剐。 幻境碎裂,联络中断   骏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景物如流水般迅速掠过,伶漪心间升起一阵无比强烈的冲击,心跳与骏马奔腾声合二为一。
  “停!停下!!”
  伶漪单手拽着缰绳试图让马停下,但骏马奔驰,自己一手脱臼带伤,法印难结,稍一松懈便会失手坠马,危机四伏。
  她此刻焦虑非凡,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次冒险松开缰绳,双掌结印施法。
  但右手疼痛难忍,伶漪用左手掰着指头尝试弯曲做法,突然前方出现一个陡坡,骏马飞奔起跳,伶漪一瞬间身体腾空,“啊”的一声尖叫从马上坠落!
  就在即将落地的前一刻,一只大手突然将她拽住,而后反手狠力一拽,伶漪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风泽!”伶漪惊呼。
  风泽搂着她单手驾车,眉宇间满是沉稳自信,俊朗严肃的面容宛如雕塑,月光如银丝布匹洒落他身上,一瞬间仿若圣光,天神降临。
  伶漪呆呆地看着他,自己心如擂鼓,不知道为什么这般激动。
  “风泽,你……”伶漪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想唤醒他但不知从何下手。
  “怎么?如今受伤了才知道找人寻求帮助了?”风泽低头看她,一对修长的眉毛轻轻挑起,眼神犀利却又不失温柔。
  伶漪看着那双眼睛失神,仿佛坠入星辰,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当凝视着某人时,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无可抵挡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被他折服。
  “发什么呆,吁!”风泽大力拽紧缰绳,马蹄扬起,尘土飞扬,骏马终于停止了奔跑。
  风泽公主抱起伶漪将她抱下马车,看着她仿若无骨在袖口晃荡的右手,皱眉俯身观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下手真狠,你不该信他的。”风泽低声说。
  伶漪脑子宕机,还在思考自己和简媞的身份,现在的风泽还不知道她不是简媞,她得尽可能以简媞的口吻说话。
  “总是要试一试的。”伶漪故作高深地说,但风泽抬眼看她,突然手上用力,痛苦如电流般迅速传遍伶漪的身体,让她无法忍受。
  伶漪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锁,额上青筋凸现。
  “嘴硬只会让你后悔,忍一忍,接下来会更疼。”风泽手上收力,语气似乎有些不忍。
  伶漪不说一句,只是点头隐忍。
  每一次呼吸都让她痛苦,她努力忍住,但依旧无法掩盖从眼神中流出的痛楚。
  “痛可以叫出来。”风泽看她。
  伶漪摇头,嘴唇紧闭,因为一旦张开,就会传来令她羞愧的尖叫和呻吟。
  她不愿在他面前露怯,她现在是简媞的影子,简媞不是会轻言痛苦的人,她也不可以。
  风泽看她强忍的样子叹气,低头继续接骨。
  伶漪身体颤抖,无论怎样都找不到舒适的姿势,肌肉紧绷,难以放松。
  尽管如此,她仍然努力保持冷静,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被疼痛击倒。
  风泽轻轻地抓住伶漪受伤的右手,他稳定而温柔地托住手臂,小心翼翼地将脱臼的关节复位。
  一阵剧痛袭来,伶漪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汗珠不断滑落。
  当风泽成功将手臂复位后,伶漪疲惫地滑落跌倒,风泽伸手及时揽住,伶漪倒在他怀中。
  “我没事,你……快松开我。”伶漪虚弱地说。
  她轻推风泽胸膛,但手绵软无力,风泽只感觉像是小猫在自己胸前滑弄,想着先前她的飒爽肆意,又思及现在的反差,一时觉得有趣。
  他温柔地抚平伶漪被树枝刮乱的头发,安抚她的不安和疼痛,同时把她虚弱抗拒的手推下去,让她一时无法反抗。
  “先找个地方休息吧,等你恢复了我们再上路。”风泽冲她说道,弯腰俯身将伶漪背在自己背上,踏着星光走向不知被载到何处的荒野丛林。
  骏马已认他们为主,既不逃离也无攻击,安静地踏步跟随其后,
  宁静笼罩山林的夜晚,微弱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地面,给周周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虫鸣回荡在空气中,如同一首轻柔的夜曲,让整个寂静山野霎时间生动起来。
  风泽背着伶漪穿行在这片山林中,踏着柔软的土地,脚步轻盈,但他时刻保持警觉,眼神扫视四周,确保二人的安全。
  魔族的人会带着追兵来追杀他们,他们必须得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不然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风泽思及此,转头看向跟在后面的骏马,骏马闻声也回头看他,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似乎恳请他留住他。
  其实风泽不是很相信这匹马,这匹马毕竟是元渡奕派来的马,并且在上面还做了手脚,如若这是一双追踪监视他们的眼睛,那必定会给后面的路程带来不可小觑的隐患。
  风泽解开缰绳,让马自己离开,但马不动,甚至还低头用头拱了拱他的手心。
  “他看起来没有坏心,别赶他走。”趴在背上的伶漪突然出声。
  “你就这么相信他,不怕再被骗第二次?”风泽勾起嘴角,心中疑惑她和外表全然不符的鲁莽愚笨。
  “我能和动物通灵,我知道他现在心中没有恶意。”伶漪在风泽耳边低语,吹起的暖风扑在他敏感的耳侧,风泽耳朵动了动,眼神不自然看向一处。
  “那就先留着他吧,但如果他一旦起了坏心……”风泽说。
  伶漪摇头,“不会的。”
  风泽没再继续说话,只是背着她寻找暂时安全的栖息地。
  深山环境清幽,但蛇行虫鸣,伶漪心中还是隐隐感到一丝害怕,她心跳稍快,眼睛不时往四周瞟去。
  风泽感受到她的不安,笑着温柔地轻声安慰:“别害怕,我在这里,会保护你的。
  “我不害怕,我就是,就是看看后面有没有追兵。”伶漪兀自嘴硬,自以为这是简媞的样子,但却模仿出了四不像。
  风泽余光瞥她,无声勾起嘴角。
  他们穿行在树林之间,有时树叶抚过他们身体,发出微弱的沙沙声,伶漪匆忙缩起肩膀;偶尔有几只夜行的小动物探出身子穿行,伶漪恨不得把头埋进风泽肩膀……
  “这时候再扮演柔软会不会太迟了。”风泽闲散地回头看她。
  伶漪匆忙和他拉开距离,但又被他强行背在身上,他的手紧紧扣住自己的腿和腰部,伶漪红着脸动弹不得,只能在他身上来回扭动。
  “安静,别乱动。”风泽的呼吸有些不稳。
  ”我没有……”伶漪声音糯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各自逞强,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弱小,虽然大部分是伶漪在自说自话。
  风泽不断前进,寻找着一个适合休息的地方,最终他们来到一个被树木环绕的小溪旁,微风吹拂水面发出柔和的涟漪声。
  “就这里了。”风泽说。
  他放下伶漪,二人一起坐在溪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相继洗脸洗漱,整个人清醒放松不少。
  “那边有山洞,我在外面,你在里面休息。”风泽收拾乱石,找了树枝夹起木架,行动力很强。
  “你,你不能走,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伶漪认真地说,但说完就后悔了,这岂不是暴露了她此行接近他的目的。
  果然话音刚落,风泽停下动作,转头看她。
  “简姑娘,我怎么觉得你这一路有些奇怪呢?”风泽放下手中的树枝,起身朝她走来。
  伶漪一步步后退,眼神飘忽。
  “我只是怕你一个人逃跑了,你也是魔族的人,转头反水,万一和你弟弟一样,我总要防着的。”伶漪说着退后,身子靠上墙壁,退无可退。
  “哦,是么?”风泽抱臂看着她,眼神将她上下巡视了一遍,心里做着她不懂的思考。
  “你放心吧,不会。”风泽转头挡在了洞口准备躺下休息。
  伶漪进退两难,靠着石壁枕着树叶铺就的石头同样躺下。
  但她没有闭眼,一直看着前方风泽的背影。
  -
  伶漪摸了摸腰间,手中握住那枚哑铃,这是天狗给她的,以便发生异变时叁人可用其互相联系。
  伶漪心惊,此时细看才发现白瓷材质的哑铃竟裂了叁条裂痕!
  天狗曾说过幻觉发生时空裂变时,哑铃会出现一道裂痕,一旦裂痕积攒过多,哑铃碎裂的那一刻幻境入口就会封闭,旁人进不去也出不来。
  伶漪心里慌张,细想天狗曾教她的联络方式,将哑铃放在胸口,心中默念咒语,可本应摇晃发声的哑铃此刻却毫无动静。
  这可怎么办?!
  该怎么才能联系到天狗和元渡奕?
  伶漪顿感自己坠入了无尽深渊,困境当前,退路全无,唯一可依靠的只有前方静静躺着的风泽。
  他是大家逃出幻境的唯一一把钥匙。 客栈上药 ρô18мⅹ.côм   虫鸣声此起彼伏,伶漪强打起精神,但到后半夜还是不自觉合上了眼皮。
  她很疲惫,身心俱疲,但周身有了风泽的陪伴,一切都变得安心许多。
  再次睁眼时天已经亮了,伶漪怔愣片刻,揉了揉眼睛,当看到山洞门口空空的碎叶床榻时,人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
  风泽不见了!
  他一定是趁自己睡着时偷偷离开了!
  伶漪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伤心失望哪种情绪更多一些。
  也顾不得自己衣衫褶皱发髻凌乱,伶漪提着裙摆大步跑出山洞。
  她现在心里很慌张,幻境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她不了解叁百年前的魔域,也不知晓这里的路该怎么走。
  要是手里能有一张地图就好了,也不至于这般慌乱。
  阳光直射大地,伶漪从昏暗的山洞里猛然出来,下意识抬手遮住刺眼光芒,但脚下一歪,狠狠摔了一跤,手掌和膝盖都擦破了皮。
  她匆忙起身,连眼泪都来不及掉,伤口虽然疼痛,竟并不如从前那般难忍。泍呅唯❶璉載䒽址:𝓹õ⒅𝖇𝓉.𝒸õм
  或许人长大的第一步就是不再轻言苦痛。
  想当初她跟着师兄师姐下山,只是为了找机会逃跑,没想到匆匆一年的时间过去,她便经历了这么多。
  不知道讳时尊者怎么样了,自打进入幻境后她再也没和他通信,讳时尊者会不会担心她的安危。
  应该不会吧,讳时尊者那么忙,每日要处理千月岩上下数千间大小事务,还要修炼打坐,他或许已经忘了角落里还有这么一个和他每日互通书信的笔友兼徒弟。
  伶漪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铃手链,手链色泽黯淡,毫无生机。
  幻境像一道大墙,阻隔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伶漪突然想到什么,本已打算迈步出去,又重新停在原地,她怔怔地回看自己的伤口。
  在原先的世界,她的伤口是可以自行痊愈的,无需任何草药,就像是传说中已经灭亡的凤凰妖族一样。
  可在这个幻境世界,她的伤口竟然没有自动痊愈。
  伶漪感到很奇怪。
  先前手腕脱臼也是,伶漪只当是元渡奕施了某种她不明白的法术。
  如今仔细观察对比,看来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伶漪掏出自己的储物锦囊,拿了几本书出来,书厚厚一摞,是一系列名叫《幻境通则》的书。
  她对幻觉并不了解,所知道的一切知识都是先前在幻术课上学到的。
  她担心幻境多生变故,所以提前向四季国的女官姐姐寻了这么几本书。
  但是书又厚又杂,想要短时间成为幻境大师,看来还需要些时间来修炼。所以先前伶漪并不抱多大希望,只是以防万一,先随身带着,说不定就用上了。
  没想到这么快预言就应验了。
  伶漪镇静心神,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翻阅厚重的书籍,突然“咦”的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伶漪往常看书不仅慢且吃力,常常抓不到关键和中心重点,经常需要无数次返回重看,但现在看书竟一目十行,甚至脑海里自动总结出了中心梗概,犹如神助。
  现实世界简媞传给她的肋骨法器里蕴藏着无尽深厚的灵力,伶漪借着这股东风,一下子从灵识未开的练气期升级跨越为化神期。
  只是她自己不理解,自己周边也未曾出现过这等事例,所以不曾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其实已经超越了千月岩里不少人的修为等级,甚至一并可以和终年闭关的老师父相提并论。
  伶漪看书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己遇到的情况和困境书中都解释了七七八八,先前的困惑消除了大半,可是后来再看却是越看越心惊。
  书中说,如若术士现实生活中的特征和幻境完全对不上,那便说明自己并非此时空独立的存在,或许是分身,亦或许是前世。
  伶漪看到这里心里一惊,本想继续翻下去细看,突然砰的一声,一只巨爪从肩膀后方出现,一下子把厚重的书扣上了。
  “火龙!你,你怎么跑出来了!?”
  伶漪下意识抽手拔剑,不知道囚镜是否也被元渡奕下了咒法,竟然趁她孤立无援时一并跑出来作乱。
  可伶漪机警片刻,却发现火龙并不打算攻击她,只是拿大爪子划拉她的裙摆,偶尔低头供她,嘴里吧唧吧唧地发出声响,有点想让她帮忙找吃食的感觉。
  伶漪回头看地上的狼藉,那是她从储物囊里倾倒出来的杂物,有符纸,驯兽铃,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看来火龙是刚才镜子无意打开时偷跑出来的。
  “龙兄,稍等,让我留几个信号我们再走。”伶漪呼噜呼噜他的头,龙兄乖巧地低头任她抚摸。
  “没想到驯兽铃这般管用,这还是先前那个大杀四方的火龙么?”伶漪捡起地上的铃铛,小心翼翼系在腰间。
  拿出法师送她的符纸,伶漪撕了几张联络符,低声念诀试图联络天狗。
  一张张黄纸在掌心燃烧,然而灰烬在空中荡漾了一圈,又重新落回了她的掌心。
  “天狗,希望你们现在都安全,千万不要有事。”伶漪看着掌心的灰烬喃喃自语。
  她揣测着百年前风泽的心思,猜他一定是趁夜逃跑了。
  不惊动任何人,独自离开,是他会做的事。
  风泽和她,亦或是和简媞,此时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在牢狱中互帮互助了一次,逃狱成功便分道扬镳,不必再多做留念。
  伶漪心里伤心,明知他不会回来,但还是在地上留了几个信号,告诉他自己去向何方。
  “走吧,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这里太危险了,追兵很快就会发现这里。”
  伶漪无师自通打了个响指,火龙俯身低头,伶漪抓着他的翅膀一跃而上,坐在宽大崎岖的龙背上,动身离开恍如迷宫的茂密丛林。
  龙骨煽动,翅膀带起一阵阵飓风,山林间树木摇晃,无数鸟兽惊叫飞散-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小二殷勤地替新来的两位客官看茶,他眼神滴溜溜地在二人身上转动。
  左边这位客官出手大方,随手一扔便是一枚沉甸甸的金锭子,这让见钱眼开的小二和老板好不欢喜,争着要把他恭为上宾,住最好的房间,喝最好的纯酒。
  右边这位蒙面又披斗篷的,腰肢纤细,声音软糯,想必是他的娘子,看着娇滴滴弱柳扶风的样子,斗篷下伸出的手莹白细腻,很难不让人猜测兜帽下这位美人的真面貌。
  “客官,您请您请。”小二殷勤地为二人带路,余光看到男人的手搂住女人那纤纤细腰,女人依靠在他胸前。
  小二自己舔了一下嘴唇,好奇不知是何滋味。
  送完二人入房,小二下来一边和后厨布菜一边闲聊。
  “这位客官有点奇怪。”小二揣着手说。
  “怎么奇怪?”老板不知何时也凑过来听。
  “他上楼后又多给了我一枚,啊不是,几粒碎银,让我务必不要和任何问路的人透漏他和他娘子的样貌和行踪……”小二不敢说自己额外的收入,假装眼神乱瞟,抬头看楼上。
  “莫不是江湖上追杀通缉的凶客?先前不是没遇到过。”厨子说道,他炒好了一盘菜放到餐盘上,顺便加入他们的对话。
  “有可能,也或许是仙门里私奔的子弟,一男一女的,谁都说不好。”小二说。
  老板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话题聊到这里他就感觉出不对劲了,连忙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
  “不妙,以防万一,还是谨慎些好,你们几个,把嘴闭上,这个话不让再讨论了。”
  老板装了一下样子,呵斥他们禁止闲话。
  其他人还想参与,听这话都一个个将头又缩了回去,专心忙自己的事,但彼此眼神乱瞟,很明显话题到他们这里才只是刚刚开始。
  拐角处的一个洒扫丫鬟听了他们的对话,匆忙跑开,她手上抱着一些沾了血的衣裙抹布,一时慌乱,不知自己是否沾上了大麻烦-
  “简姑娘,刚才为避人耳目,说你是我的娘子,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在意。”天狗说话一板一眼的,说这话时都不敢看她的眼神。
  简媞虚弱地靠在塌上,单手缠绑绷带,看起来吃力又辛苦,她稍微将衣衫褪去一些,天狗就匆忙红了脸转头躲避。
  “你之前被魔族围困时,杀敌那么勇猛,怎么这个时候却像个呆子?”简媞问他,话语里带了些有趣的好奇。
  “你我男女有别,简姑娘身上有伤,我想帮助却又不能,心下焦急,我……”一向逻辑分明的天狗此时说话毫无逻辑。
  “够了,我本不想向别人寻求帮助,但现在的确行动困难,你,把眼睛蒙住,过来帮我上药。”简媞出声喊他。
  天狗点头,从衣摆上毫不犹豫地撕下一块碎布,蒙住眼睛转身朝简媞走去。
  他法术极强,定力高超,幼时曾在暗房修炼多年,即便视力被遮挡,他也可以凭借听力和触觉分辨人和物的所在。
  “我有一处伤在左肩后方,需要你帮我涂药,谢谢了。”简媞出声指挥他,天狗接过药膏,坐在她身后为她涂药。
  二人距离不远不近,此时简媞衣衫半褪,体香温润,涂药时手指触感滑腻,天狗眼睛虽被挡着,但脸红了大半,耳朵也红的发亮。
  二人面前不远处有一面镜子,简媞看着镜中逐渐变红的天狗,心里好笑。
  他看着不是坏人,至少从接触到现在还没露出任何贼心。简媞心想。
  自己第一次被人护在怀里,以为深陷泥潭再难逃脱,本欲自刎寻死,没想到这人却是拼了性命,浴血厮杀,也要带她逃离。
  素未谋面,未曾相识,这人为何会这样做。
  简媞望着镜中的天狗,暗自观察揣摩。
  “你叫什么名字?”简媞突然问。
  天狗肩膀抖了一下。
  “和辛。”天狗低语,他说了自己最初的名字。
  他本是四季国的皇太子和辛,当年为了救简媞,跟随保护她,自愿放弃皇位,放弃皇家姓名,成为被贬谪的庶人,与被逐出四季国的所有族人一般都叫天狗。
  其实他也是有名姓的,只是很久没用了罢。
  “和辛,好名字,我叫简媞。”简媞说道。
  天狗蒙着眼睛点头,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被简媞一一看在眼里。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门。
  天狗瞬间凛了神色,他快速将衣衫上提,盖住简媞裸露的肩膀,随后用屏风挡在她身前,自己摘了布条,一步步靠近大门。
  “什么人。”天狗问。
  门外没有答复。
  天狗眉头紧皱,简媞也提防起来,抬手握住了床榻上的长剑。
  “咚咚咚。”又是叁声。
  可这次有人出声了。
  “客官,夫人,我是来打扫屋子的丫鬟。”
  声音清脆如银铃,又似山涧清泉,世间鲜少有这般动听的声音。
  天狗总觉得熟悉,可思及这是在叁百年前的幻境,念头一闪而过,他将门推开一条小缝。
  透过缝隙望过去,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她手中举着铜盆,盆里似乎是洒扫的抹布和清水。
  “不用了……”
  天狗本想拒绝,可那丫鬟面容僵硬,笑容凝固,突然身子向前倾倒,天狗抓起腰间佩剑就要挡格!
  可咚的一声,什么东西坠落滚动,随后一连串鲜红的血迹在天狗脚边炸开。
  那丫鬟的头颅竟生生掉落下来!
  天狗大惊,此时再看,却发现那铜盆里不是什么抹布和清水,却是一些血衣血裤,还在滴答淌血。
  “不好有诈!简媞快逃!”
  天狗拔剑划破屏风,可屏风后早已没了人…… 幻境再遇初恋𝔪ī𝔮īngщц.čǒ𝔪   伶漪骑着火龙四处巡视,以天空之态俯视大地,一切城镇布局瞬间都清晰很多。
  三百年前的魔界和如今虽然相差巨大,但基本构造和布局却并没有改变多少。
  比如之前曾经封印风泽的镇魔山,伶漪骑着火龙游荡在高山上方,立刻就发现了这处宝地。
  从未有过的熟悉气息缠绕于胸间,伶漪惊喜地以为是发现了风泽的踪迹。銗續章擳請椡п𝔦hōп𝖌𝖌e.𝔠ōм閲讀
  她拍了拍火龙的额头:“走,我们下去看看。”
  火龙载着伶漪飞速下沉,羽翼扇动,掀起巨大浪潮,树林仿若海浪翻滚出绿色的涟漪。
  伶漪从火龙上跳下来,走到山门前,将手轻轻按在山门之上,可没有任何反应,山没有发生变化,她自己也感受不到任何。
  “真是奇怪,我刚才好像还感受到了风泽的气息。”伶漪喃喃自语,“传闻说他和母亲刻下同心锁,立下血咒,这是他们之间联系的信号,因为肋骨法器母亲将这份法术一并传于我,可如今看来,这血咒在我身上似乎没起到太大作用,是因为她本人现在就在此地吗?”
  伶漪围着山来回走动,掌心的温热已经褪去,她知道这是联系中断的信号。
  正欲离开,不远处突然有人影靠近!
  来人法力高超,双足踏在落叶之上却不发出任何声响,内力极深。
  可伶漪早已不是当年那般柔弱的女子,她耳朵微动,立刻察觉出有人靠近,右手反转,从袖中递出一枚符纸夹在指尖。
  “来者何人?!”
  伶漪转身的瞬间将符纸点燃,符纸飞了出去,化为一枚利箭朝那人刺去!
  可没想到那人仿佛预料到了一般,头颅轻轻转动,利剑从他耳侧贴脸飞过!
  他又反手一捞,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双指微动,利箭在他指尖断为两截!
  “简媞,果然是你!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男人看着伶漪,面露惊喜和疑惑。
  他眉眼俊朗,清淡的眸子仿若寒谭波动,单手握长剑伫立于原地,身姿挺拔如松竹,白色的发带在身后随风飘荡,宛然一副仙人之姿。
  伶漪惊呆了。
  “讳时尊者?!”她下意识叫出声。
  果然男人听到伶漪的声音,眉毛皱了皱。
  “简媞你在说什么?你我以师兄妹相论,为何突然这样称呼?”讳时说着迈步向她走来。
  伶漪心中慌乱,刚才太过惊讶,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她所熟知的讳时尊者,而是三百年前和简媞同为宗门师兄妹的讳时。
  “我和师父找了你好久,你消失在战场上,师傅以为你……不在了,可我不信!我相信你还在,我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了!”
  讳时嗓音沙哑,话音刚落的瞬间,立刻一把拥抱住了伶漪。
  伶漪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当中,讳时将她抱得很紧,眉宇间满是紧张和失而复得的欢喜,全然不像她记忆中那个温和淡然的尊者。
  原来高高在上不闻世事的讳时尊者也有这样的一面。
  伶漪心里又嫉又羡,一时间很羡慕她这位备受人人宠爱的母亲。
  “师兄,我,我没事,魔族人抓了我,但是我从中逃出来了……”
  伶漪轻轻推开他的手臂,由繁化简地解释了一下逃出的缘由。
  “没事就好,我很担心你,你身上有受伤吗?”讳时说着似乎想要动用法术在她身上检查一遍,可被伶漪及时阻止。
  讳时最擅长的显真术会检测出伶漪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伶漪说。
  讳时点了点头,“师父他知道你回来会很开心的。”
  讳时十分自然地抓住伶漪的手腕,伶漪看着他,没想到二人这般亲近。
  余光扫到手腕上的银铃手链,伶漪眼珠一转,一时间想试一试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
  讳时拉着伶漪向前走,伶漪轻微晃动手腕,银铃发出细小声音,声音微弱不可闻,可讳时的耳朵却动了动。
  “那是什么声音?”讳时突然发问。
  伶漪笑了笑:“师兄耳朵真灵,是我新买的手链,不过是玉石碰撞的声音罢了,师兄你听,是不是非常的清澈纯净?”
  伶漪笑着凑近,将手链离他耳朵更进一步,讳时皱了皱眉头,一阵不安的心情涌上心头。
  可他刚想后退,却被怀中突然靠近的温香软玉给吸引住了,失神的片刻,玉石碰撞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他突然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已经闭上眼昏倒在了这女孩子的怀中。
  “讳时尊者,抱歉,我不能将你牵扯进这场危险的冒险中,接下来的路得我一个人走,而且……我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假扮好她。”
  伶漪抚掉了讳时鬓发上的树叶,将他轻轻靠在一棵粗壮大树后,掩住身影,随后挥手施出一个保护罩,将他护在其中,又用了障眼法,挡住这树林一角,以免有坏人趁人之危。
  伶漪起身抬脚欲走,可突然手腕被人狠狠一拽,接着天旋地转,她已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压在身下。
  “你不是她,你是谁?!”讳时居高临下瞪视着伶漪。
  一向温和仿若盛满星河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野狼,他双眼瞪视着被压在身下惊慌如白兔的伶漪。
  不好,她的身份暴露了!
  可是刚才在手链上施加的法术没有出错,怎么会让他突然醒来,而且还能挣脱束缚,反身压制住她?
  伶漪心里慌张,不知道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刚才那些话讳时都听到了吗?
  “师兄……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要好好保护师兄而已,所以才……”伶漪强装镇定。
  “才用幻术将我迷晕,用障眼法把我困在那大树之下?”讳时握紧了伶漪手腕,居高临下的姿势让她感到非常紧张。
  “师兄,我虽然逃出了魔族,但身后依然有追兵在追杀我,我要去复仇,前路非常凶险,我不能把你和千月岩都拖进这个泥潭里。”这句话是伶漪的真心所在。
  讳时眼神动了动,二人呼吸交织在一起,柔软的胸膛触碰在他胸前,讳时有些不自然,匆忙起身。
  “你不是她,她不会说这样的话。”讳时看着伶漪说道。
  伶漪背后寒毛直竖,当下再也编不出什么欲盖弥彰的谎话。
  “简媞在哪,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带我去见她。”
  讳时语气平稳,看似温和,但话语中满是威胁,因为他出口的瞬间,利剑已抵上了伶漪脖颈。
  幻境中一切虽是虚假,但被投放其中穿越时空的人却是真实的,一旦在幻境中失去生命,那现实里的人也一定会从这个世界被抹去。
  伶漪身子抖了抖。
  “好,我带你去,可是我……我也在找她。”
  她,还有他们。
  伶漪用眼神直视着讳时,换做往常,她从来不敢这样做,尊者是高高在上的,她作为宗门里最小的弟子,怎敢以上犯下。
  可现在不同了,幻境突发异变,时空出现裂痕,她现在要找的四个人散布各地,单靠伶漪一人之力的确很难。
  不过讳时的加入或许能帮她一成。
  “起来,把手伸出来。”讳时说。
  突然一阵旋风骤起,几道白光化作银丝缠绕住伶漪手腕,银丝逐渐透明,伶漪却感觉有锋利的鹰爪紧紧扣住了她。
  “这是捆绑丝,它会限制你的行动,以免你中途反水出意外,银丝只有我能看得到,其他人都看不到,所以你莫要打那些逃跑的愚蠢想法!”讳时说。
  伶漪怂了怂肩,她相信讳时尊者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或许在路上讳时明白一切后,就会心软放过她,到时再想办法伺机逃走。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树林,伶漪心中默念诀,努力感应风泽的存在,可她刚一闭眼,手腕就被人向前狠狠一拽。
  “想什么呢?不要走神。”讳时头也没回,大步走在她前面。
  这个人背后是长了双眼睛吗?
  伶漪抿嘴,心里五味杂陈,不高兴的情绪外溢。
  尊者虽然不是坏人,但是突如其来的无礼闯入,将她的计划打得零碎。
  “师兄我累了,先找个客栈休息吧。”伶漪软糯的语气颇有些撒娇的意思。
  讳时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果然这个称呼最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你不要顶着她的脸说这样的话。”讳时眼神里似乎有些厌恶。
  伶漪心里一动,一股没来由的疼痛攥住了她的心脏。
  三百年后的你不是这样的人,没有这般凶狠,也没有这般可怕。
  回忆起相处过往,同样软糯撒娇的语气在他这里只会得到宠溺的微笑,然后轻抚揉乱她的头发……
  “你也不要顶着他的脸说这样的话。”
  伶漪启唇轻语,讳时并没有回头-
  二人落座于镇魔山下最热闹的客栈,趁着小二上茶布菜的时间,讳时抓了小二询问最近的异常。
  “客官,您……您,您先松手,镇上常有邪祟作乱,您说的异常,一时间说也说不完,您总得让我想想,好知道有没有您说的那个人。”
  小二倒茶的手疯狂颤抖,茶水溢满杯子,流的满桌子都是。
  讳时松开握着他领子的手,小二被这冲力弄得刹不住脚。
  “你这样问他是问不出结果的,哪有人问人会用这样的方法?”伶漪揶揄讳时,心里还在和他赌气。
  讳时不看她,手中握紧丝线,伶漪手腕作痛。
  一瞬间心里更加怀念她那个时代的讳时尊者。
  伶漪从储物锦囊中掏出一枚金锭子,咚地往桌子上一放,又匆忙将手盖住。
  “想要吗?”
  伶漪看着小二问,这一招还是天狗之前教她的。
  想到这里,伶漪突然也好想念天狗,他们虽然相识没多久,但仿佛已成为某种灵魂上的知己好友,天狗总是能在思想上和她同频共振,伶漪说什么天狗都能一来一往让她得到回应。
  “这……客官您说笑了,这东西,那我们自然是想要的,可有些事情你也知道……”小二遮遮掩掩地说着话,左手轻微上抬,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二又匆忙放下。
  伶漪心中大惊,什么消息居然还要两个金元宝?!
  讳时眼神却暗了下去,他似乎又要上手,但伶漪立刻拦住了他。
  讳时尊者三百年前是这种阴鸷毒辣的性子吗?这般没耐心,全然不似百年后的温和淡然,仿佛变了两个人。
  伶漪伸手从储物锦囊中又掏出一个金元宝。
  还好她来时准备的多,四季国坐拥金山银山,富裕非凡,女官奉女皇之命为她准备的储物锦囊里塞满了各种宝物,金银财宝自然也不在话下,多多益善。
  两个金元宝落进了小二的手中,小二立刻眉开眼笑,刚才被扯领子瞪眼的糟心事也一并忘到了脑后。
  “有一个侠客,他和他的妻子前不久刚来客栈落脚休息,说话很奇怪,妻子也蒙面看不到样貌,不过是个绝色美人。”
  小二斟酌着说,先前的侠客虽叮嘱不要将他们的事说出去,可面前这人出了他两倍的钱,他自然是认钱作第一位的。
  “他们在哪间客房?有说什么话吗?”讳时追问。
  “就在二楼东厢房,两位客官……可别是江湖上追杀他的人吧?”小二眼神有些担忧。
  “万一你们要打起来,还是尽量出了客栈再打,前方不远处就有一片空地,你们可千万不要毁了这店中的瓶瓶罐罐,不然我们老板一定会……”
  小二说到这里突然噤声,拿着抹布匆忙擦桌,一副忙碌勤快的样子。
  讳时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胖胖的男人从楼梯上下来,他应该就是掌柜的了。
  不过他神色慌张,满头大汗,脚步虚浮,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 神奇丹药   讳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掌柜的领子,推着肩膀就把人压进了阁楼死角。
  “好汉饶命!”掌柜的满脸惊恐。
  “你神色慌张,鬼鬼祟祟,是在做什么?”讳时逼近了问。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掌柜的汗如雨下。
  伶漪面色略窘,拿出画卷展示给他:“掌柜的,这位侠客你可曾见过?”
  “跑……了!都跑啦!”
  掌柜的话音刚落,讳时和伶漪面色一变。
  讳时抓着男人领子把人往楼上提,果然刚一拐进二楼,迎面便是浓郁的血腥味,不远处血迹延伸到尽头,门上一个个血手印触目惊心,不敢相信尽头客房半开的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用的废物!”讳时一把推开男人,转身飞速下楼。
  伶漪面露不悦,讳时的脾气怎么会是这样,如若不是亲眼见到,她真要怀疑这幻境里的讳时才是假的。
  “跟上来!”讳时声音在前方响起。
  伶漪本欲抗拒,可手腕上隐形的捆绑丝突然向前一拽,若不是她及时扶住扶手,只怕要从六尺高的楼梯上摔下去。
  二人再次上路,讳时看那尚且鲜红的血迹,知道人一定没跑太远。
  “我们要去哪?”伶漪追在后面问。
  “停,有妖气。”讳时停下脚步,站在林间深吸气。
  伶漪左顾右盼,竟无丝毫察觉。
  “什么妖气?”伶漪问。
  天狗和简媞现在在一起,看那掌柜的反应,二人应该是不久前刚到客栈,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有一场恶斗。
  他们二人都不是妖族,天狗身份特殊,祖上曾是神族,所以他身上并无妖气。
  难不成还有一队看不见的敌人?
  伶漪深思。
  “是青丘一族的狐妖,许是他们掳走了简媞。”讳时沿途边走边观察。
  他抢过伶漪腰间挂着的画轴,展开看男人的画像,眉头紧皱。
  “他和简媞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伤害她?”讳时回头反问。
  伶漪有简单说过天狗和简媞在一起的事。
  “他才不会伤害她呢!”
  伶漪对这个世界的讳时有诸多不满,听到这句话简直要被气笑了了。
  “实不相瞒,我和我的伙伴实际上是来救……救她的,但是中途出了意外,我们走散了,所以我一路上才四处寻找他们。”
  讳时看着伶漪的脸,眼神里写满怀疑。
  “是么,那你为什么要易容成她的样子到处行骗?”讳时走进一步,抬手抚上伶漪脸颊。
  伶漪吓了一跳,立刻后退。
  “你不要乱说!我哪有四处行骗,我只是……只是骗了你一个人而已,而且,这是我自己的脸,我没有扮成任何人,只是恰巧长的像罢了。”伶漪慌张解释。
  “如若不是转世,世间怎么会有长的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讳时低头沉思。
  这句话如警钟敲响了伶漪困惑已久的思路。
  她心间慌张难受,不是不曾想过这个想法,只是每每想到很难承认。
  她和简媞一模一样,除了性格不同,五官全然相似,比双胞胎还要更贴合。
  如若不是转世,又怎会如此相同。
  伶漪退了半步,心间闪过无数个“偶然”的巧合。
  讳时倒是突然打断了她的回忆。
  “哼,不管你用了什么幻术,总归不是她的模样,后面救人还用的到你,休想骗我逃跑。”讳时拽着捆绑丝继续循着妖气前行,他误以为伶漪刚才的慌张是露出原型的征兆。
  “若是遇到危险,你和她交换,你不是想要自由么,之后有的是自由。”讳时头也不回的说。
  伶漪心间黯然。
  -
  天狗看着眼前娇小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红澍,放了她,她和你无冤无仇,就算杀了她,于你也并无好处。”
  天狗说着,但眼神一直看着女人脚下失血过多而昏迷的简媞。
  女人名叫红澍,是青丘一族最末等的公主,说来还是天狗的熟人。
  天狗之所以见了面没对她下狠手,原是因在幻境外二人是至交朋友。
  简媞葬身九重魔域后,天狗和她的主仆契约自动销毁,他曾痛苦疯狂混沌的过了好几年,也就是在那几年里,他认识了江湖中四处兴风作浪的青丘公主红澍。
  红澍和他身世相仿,不过她虽是皇族,却是庶出,身份低微,争权失败后,她被家族流放,几年里在江湖上流浪,为消解心中怨气,快速提升修为,便四处比武看剑,拳打脚踢,被人称为拼命十叁妹,还获得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称号。
  只是她修炼并不光彩,靠吸食人精气为食。
  二人相遇,彼此看不对眼,本以为一拳一剑便可分胜负,可打了七七四十九天也未见高下。
  红澍心高气傲,心里气不过,这时有奸人觊觎她美貌,假意给她出阴招偷袭天狗,实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红澍掉入陷阱,危急时刻是天狗出现把她从男人堆里救了出来,红澍眼泪汪汪,自此,二人的纷争算是告一段落。
  两人各有各的不幸,喝酒聊天,一来一回竟成了朋友,双双决定歇脚不再流浪,于是在镇魔山山下开了客栈和红楼,算是给自己在人间留一处栖息地。
  只是此时,红澍才刚从青丘出来,正是她兴风作浪的开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这女人灵气充沛,我吃了她便可灵力大增,与我而言那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天狗看着红澍娇小的模样却努力张牙舞爪,一时间扶额心里无奈。
  “这个你拿着,吃了这丹药,你便可提升修为灵力,那女人身受重伤,若是她死在你脚下,你道行有亏,只怕今生今世再难修炼成大妖。”天狗表面劝慰实则威胁。
  果然红澍听了这话眼神转动,似乎在犹豫。
  “那,那你说的什么灵丹,真那么管用?可别是骗我的。”红澍看着他腰间锦囊,抬手让下属去拿。
  天狗扔给跟随她的小妖,小妖颠颠地跑来又跑回去。
  “你,你先试试毒,若是我这仆人死了,她也跟着陪葬!”红澍怒瞪天狗。
  天狗耸耸肩。
  小妖剥了一点点灵丹放入口中,入口香甜丝滑,丹药瞬间融化在舌尖,似有清泉在唇齿间流动,又似有暖流顺着经脉游走四肢百骸,带的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它眼神瞬间清明,身体也轻飘飘的好似腾云驾雾,崎岖的皮肤开始变的平整,黑色渐渐变成人类的肉色,耳朵收缩,噗的一声,它竟然幻化成了人类!
  红澍大惊。
  这小妖跟随她才不过一年,修为低,灵气弱,同年龄的妖早可化形,它却连最基本的妖术还学不会。
  没想到这丹药竟如此神妙。
  天狗露出自信的微笑,抬手示意她服用。
  “公主,请。”天狗说。
  红澍红了红脸,自打她被赶出青丘后,已很久没人称呼她为公主了,虽然她逼着手下还按以前宫中的规矩服侍她,但她知道,手下只是迫于她的淫威,并非真心实意待她如公主。
  天狗则知道她的习性,知她本性不坏,人还有些呆傻,只需加以引导,或可不会犯下大错。
  天狗拿灵丹和红澍做了交换,他抱起简媞本欲离开,却被红澍留下治伤。
  “她肩上的伤口沾水恐发炎加深,长途跋涉对她也不好,我看你们好像是在躲什么人,既然你我今日有缘,不如在这里歇息几日,等伤好了再走。”红澍此刻灵力大增,心情也变得愉悦宽和不少。
  天狗脚步停顿,看着简媞发红的双颊,隐隐渗血的衣衫,于是决定先在这里住几日,也好借红澍之力帮他们掩护。
  “那就劳烦公主了。”天狗微低头。
  “哈哈,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几个,快给二人收拾房间。”红澍喜笑颜开,她觉得自己和天狗当真有缘分,每每听他说话便觉得神清气爽。
  “对了,别走。”红澍突然叫住天狗。
  天狗回眸,微皱眉,似乎有些警惕。
  “你那丹药,还有么?”红澍眼神飘忽,恨不得把他腰间那宝藏锦囊吞噬干净。
  天狗松了一口气。
  “还有的,只是这丹药一天不能服用多次,许隔几日再服用,不然会灵气逆流,爆体而亡。”
  红澍一听这么严重,赶忙摆手说不急不急。
  天狗唇角带笑,抱着简媞进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