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价》 第1章   《少年无价》作者:今天全没月光【cp完结】
  文案:
  一个被保护的故事
  “就算要做笨蛋,那我也想做高高兴兴、昂首挺胸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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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晟央x祝谣
  沙雕而不自知高冷皮很脆的“直男”x非典型美强惨学霸“女装大佬”
  【重点】这次的tag打得很清纯,再花几秒看看下面几点!
  1. 受不是真的女装大佬,当然攻也不是真的直男。攻误以为受是trans(跨性别者),而且这个误会并不会立刻解开(注意避雷)
  2. 是甜口的。和《逐云》文风迥异,而且非常迥异。追过来的读者千千万万三思三思再三思
  第1章 转过千亿盛夏
  作者有话说:1. 这次为了求生欲,真的很详细地打了不属于我习惯的文案(后面可能会改),大家真的真的根据要点谨慎排雷。
  少年,少时之年。
  一个只在青春期才会用到的专有名词,尤其带着一点日语的气泡感;要把这两个字念好,你的嘴是需要咧开的,唇角的弧度上扬,露出一点干干净净、没有喝过酒也没有抽过烟的洁白牙齿,眼角微弯,里面乘着一点破碎的水,挺透的,出声时却像是念白一样,那么轻那么快乐,像是透过空气对岁月露出最勇敢、最干脆、最毫无保留的笑容。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有这么多男性生物要如此虚伪又做作地标榜自己曾拥有又失去呢?不用等到待你归来,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早就太好太远了。
  经少年之后,再后面一点,男生会归称为男人,更普通一点的自我用语是老子、你爹、xx 地吴彦祖,那些曾经的 “本少”、“本王”、“xx 大人”,仿佛无一例外地正经从无所畏惧的中二年级毕业,开始上班、脱发、发胖,最终成为一种社会动物。
  啊不好意思,又或许是社会畜物。
  那些会给人讲题的、利落地画出辅助线,就算长相并不出众,也能在某一个放学的日落里被红着脸的女生表白的男孩;那些穿着运动外套、手上总转着一个篮球,不是在叽叽喳喳地在走廊里乱跑就是趴在桌子上枕着一只手臂睡觉的男孩;那些名字总是被人忐忑地写在日记里,漂亮干净的衣角路过无数教室门口,很多年后也会在同学会上被脱胎换骨的女孩子们释然调侃的男孩……
  明明所有的万物都在生长与衰老,为什么少年的周期却尤为短暂?
  ——这些名列前茅的、拔节生长的、跑在运动场上的、坐在天台上的、骑车的、淋雨的、咬着笔头的、转着篮球的男孩,这些漂亮的、干净的、生动的、寡言的,一张张面孔像水彩一样丰富的男孩,都去哪里了呢?
  去哪里了?
  祝谣砰地一声合上杂志,冷漠地把英语记词本从兜里拿出来,抓紧机会又背了两个不常见的外来名词。
  看这种东西真的是浪费时间,就算是在上厕所的时候。
  祝谣回到教室里,走到座位,回归当代男高中生生态现状,刚刚杂志里酸溜溜的风花雪月一下子跳到脑海里,他眼角一抽,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同桌伸长了胳膊,像只抓耳挠腮的猴子,正费力地抻长脖子,用从四周薅来的橡皮努力往上一层层地叠罗汉。
  旁边用纸叠出来的牌子已经列好了此雄伟建筑的名字:安塔利亚天鹅堡。
  祝谣定睛一看,橡皮里还有他的。
  他面无表情地把杂志甩在桌上,宁思洲的通天巨塔轰然倒塌。他哀嚎一声,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罪魁祸首。
  祝谣才不想为他的梦幻水晶城堡买单,冷冷地瞪了回去。
  宁思洲倒吸一口凉气,努力地把挤出来的脏话憋了回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讪讪地道:“谣谣,你回来了啊……”
  被摔在桌上的杂志再一次回到了它应该在的地方,宁思洲捂住被砸的头,听见祝谣毫无感情的声音:“叫大名。”
  坐到座位上,祝谣心累地叹了口气,盯着教室里的时钟看了一眼,离打上课铃还有五分钟。
  厕所读物的闹心程度超乎想象,这矫了巴情的文字让他有点消化不良。
  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祝谣闲得无聊,怀着尚存的未泯人性,普度众生地环视了一圈写满 “青春洋溢” 的四周。
  ……
  祝谣眼皮一痛,不忍直视地转向窗外。
  哦,伤春悲秋的杂志上不是问他们去哪里了吗?
  在这里呢。
  祝谣轻叹一口气,孤独地望了望窗外。
  现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什么,祝谣想到那本装错了的杂志就觉得胃疼,祝言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是也想谈恋爱了吗?
  因为家庭和性格的原因,十七有余十八未满的祝谣已经拥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早熟,尽管正当青春,却很能明白到年华的时效性。
  他托着腮看着窗外,无聊地想,做杂志的编辑姐姐或许至死是少女吧,都被现代社会的男人伤害成这样了,还要在记忆里把他们柔光滤镜八倍美化。
  他同情地为这些姐姐们哀悼,看吧,活在你们幻想里既温柔时光又惊艳岁月的男孩们,少年时期就是这样一群傻逼样子。
  而这些人最终总会顺利晋升国男行列,好一点的成为正常人,不太好的,就是你们 5g 生活的快乐源泉。 第2章   普通且自信嘛。祝谣心想,我上网,我懂的。
  他高傲地在内心为自己点头称赞,脑海里却霎时闪过无数愤怒女声的叠合,那是他臆想的属于少女们的青春碎片。
  那些声音语含悲愤,如诉如泣——“真的一个也没有吗?!你找一下呢?”
  祝谣被自己的脑子吼得一愣,自言自语道:“这都不放弃啊?那我试一下吧……”
  他勉强转动了一下眼珠,憋了万分的嫌弃,倍觉屈辱地扭过了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
  两秒之后,祝谣在脑海里冷漠地画上了大叉:
  这个不行,都来到这世间这么多年了,但凡有丁点天赋,也不该活得傻成这样。
  说实话,宁思洲其实拥有尚可达标的外貌,眉清目秀,皮肤很白,如果所谓的少年感就是嫩和显小,那祝谣可以为了他勉强亮灯通过。
  但祝谣觉得这主要该归功于他过于臭美,衣服多到那个程度的男生,很难说他不少年。
  宁思洲常年外穿铁打的校服外套,内搭流水的白衬衫,要多简单有多简单,看起来特别清纯不做作。
  祝谣从前以为他没钱换衣服,曾经动了同病相怜的恻隐心,后来才发现这少爷其实从来没穿过重样的——
  白衬衫的细节微妙又高贵的不同,不过都是一水儿的又亮又轻,虽然干干净净的十分规矩,但宁思洲从不好好扣住袖口,只要不穿外套,他的袖子永远挽在手肘,非得露出一截欲盖弥彰的手腕。
  哪怕是零下几度的冬天也一样。
  但做作的衣服在毫不做作的初夏季节,就这样轻飘飘地穿在干干净净的男生身上,确实使宁思洲这样的二货也能被划进青春的时效信里。
  可惜的是宁思洲的内在实在货不对板——此人平时不是在用橡皮搭他的魔仙堡就是在玩闪耀暖暖,上课的时候还总是自以为藏得很好地盯着 k 手小视频耸动肩膀,发出诡异的咯咯咯的笑声。
  祝谣心有阴影,觉得他真的好像一只聒噪的老母鸡啊。
  怀着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悲哀拧过头,祝谣的眼神自然地落在前方正手忙脚乱擦黑板的高个男生身上。脑海里画叉的声音如触电一样地响起,他冷漠地想:
  这个也不行,脑子还没发育长大呢。
  一般来说一个班最高的人其实不一定是体育委员,但偏偏祝谣他们班却恰好印证了这个规律。
  彭聿的净身高有一米九,全班男生都知道,但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回想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留着寸头的彭聿高而瘦,浓眉大眼,晒得黢黑的皮肤一看就是体力型选手——总体来说很阳光、很蓬勃、很朝气。
  但祝谣漠然地想,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个子太高必然造成输氧困难,大脑长期缺乏供氧,智商被稀释得几乎只有水了。
  曾经学校组织体检,一排男生如同妖魔鬼怪地排在保健室前。轮到彭聿测身高体重,医生见他穿得太多,友好地让他脱件衣服再站到秤上。
  彭聿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障碍地脱掉毛衣,露出穿在了衬衫外面的保暖背心,鲜艳的红色虽然只留在视线里几秒,但是所有人都要用一生来治愈。
  最可怕的是,暴击并未就此停止,在彭聿抬手的时候,裤腰由于收腹往下掉了一截,露出的内裤边却很时尚,因为是和背心同款搭配的红。
  这件事当夜就被借口感冒逃过体检的某个人在群里哈出三排地无情嘲笑,可彭聿不卑不亢,宠辱不惊,一米九的壮汉熟练地回复了小兔子脸红表情,奋力地辩解说自己今年本命年。
  正默默窥屏的祝谣心疼地按下了锁屏键。
  不知道是小学毕业跳了五级还是高二留级七年,真的好让人担忧啊。
  “叮——”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祝谣从日常无意义的脑海小剧场中从善如流地退出,眼神几乎是立刻就静了下来。
  忽然,后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剧烈的响声,仿佛是被人踢开的。
  门有些老旧了,晃晃悠悠的嘎吱声合着铃声的最后一点余韵,像空气在光尘中振动翅膀,仿佛绕梁似地在祝谣的脑海里轻轻荡荡地转了两圈。
  祝谣闻到了一股话梅味,回过头,看见踩着铃声进教室的人——
  进来的男生只比彭聿低一点,比宁思洲还要白。他的校服大大咧咧地敞着,里面是一件印着巨大英文字母的黑色 t 恤,因为抬脚的原因,现在正松松地叠在腰线的位置,露出几道被收进影子里的褶痕。
  男生皱着眉,仿佛很不高兴,对自己制造的噪音场面全然不觉,只用力地瞪着被他踢出一道裂痕的木门。
  祝谣看了看男生衣服上的字母,uck…… 第一个字母被掩在了校服里。
  他无语地想,行吧,不愧是你。
  “喻晟央——你又迟到了!!!干什么去了?!” 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李老师咆哮着对后面吼道。
  门口的男生轻描淡写地一抬头,没什么表情,视线又黏回他的门上。
  祝谣几乎能看到所有人的脑海上熟练地亮起一排感叹号,仿佛都在感慨校草真的拽得好从一而终,刚回来就这么努力啊。
  但祝谣想,你们真是误解他了,校草多半没想故意抬杠,因为他那脑子转不过复杂的弯,不能同时做两件事。
  喻晟央只是用他那独特又脑残的方式习惯性地装逼着,内心说不定对老师怎么又叫他名字一片问号。 第3章   祝谣的脑海里突然开始像警报一样地狂响,脑电波里传出追星场面才会拥有的巨大女声尖叫:——那这个呢————!!
  祝谣难得地卡了一下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说不行,而是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反驳:这个,还是算了吧。
  喻晟央在这学期开学前被班主任逼着染回了头,从非常日系的金发美少年变成如水墨一样好看得惊心的黑发,但这一点也没有让他看上去变得乖了一点。
  老师见喻晟央不说话,也懒得在上课时骂他,就让他赶紧滚回座位。
  但是喻晟央仿佛毫无所觉,依旧皱着眉,就几步路,他走得像配着鼓点的 bgm 一样。
  但祝谣分明看见一点剪后显得细碎的刘海背叛了傻逼校草霸道的气场,几乎是很美地缀在额前。
  祝谣听到身后斜后方的椅子被不太客气地拉开,本是很尖锐的摩擦,但是他想到刚才从光里走进来的男生,觉得像是钢笔在横页纸上划下了一道叛逆的黑线。
  喻晟央坐在祝谣斜后方,祝谣感觉到窗外突然起了一阵风。
  他转过头去,看见刚才那一缕很美的墨发被骤然流通的空气撩动得飘了起来,像是有点不甘心地要挣脱现在的时空,去到更远的地方。
  坐在他们前面好几排的女孩回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教室吹过清风的最后一排。祝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依旧挣扎地想,也就这样吧……
  他在心里负隅顽抗,但是似乎盖不过脑海里巨大的质疑声。
  喻晟央有一张十分犯规的脸,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分,不随主观转移。
  他的棱角严格来说已经挣脱了青涩,身高腿长,眉目晴朗,帅得让人无法抵赖。
  祝谣觉得喻晟央长了一双很具有欺骗性的眼睛,眼睛是他身上最出位的地方,因为十分黑,纯粹得没有什么杂质,看上去很润,也很认真,和他本人一点都不符合,严格来说虽不算特别大,但是眼角很阔,带着一丝冷淡的英气。
  据祝谣有限的次数观察,喻晟央说话时很爱眨眼睛,仿佛是下意识的,这多多少少会破坏一点他自我营造的高冷气场,但是那睫毛确实长如小昆虫的翅膀,也像鸦羽一样的黑。
  喻晟央同样是个少爷,不存在洗得发白的带皂香的衬衫袖口,但现在大家好像也不讲究这个了。
  高中男生的青春一大部分是球鞋组成的。祝谣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上的那个浑身上下都在用生命写着 “我好酷”“但别看我”“看我我烦” 的男孩,眼角一抽,发现他好像又换鞋了。
  就在这时,仿佛察觉到终于有人觊觎他新鞋的喻晟央反应极快,立即朝着视线的方向瞪过来一个凌厉的眼神。
  祝谣无语地抽动嘴角,立马想起这货的本质,心想要不要这么高冷又这么喜形于色啊,你真的太好懂了。
  他顿时绷住了高深莫测的表情,对喻晟央挑衅的眉眼熟视无睹,淡然地移开了视线。
  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祝谣走神地想了几秒,很无所谓地妥协。
  脑内小剧场的质疑声骤然就在粉笔的刷刷摩擦中消失无影了。
  他想,你们要说是,那就是吧。
  祝谣不瞎,可以很坦白地承认,喻晟央确实是个美少年,但他觉得用美形容这个人可能并不恰当,还是好看更适宜,因为喻晟央像一株植物,远没有美那么易碎。
  他记得班上有一个志向文艺的妹子曾经脱离了庸俗的低级趣味,非常形而上地欣赏过喻晟央这棵校草,把此草比喻成亚寒带夏季的稀有植株,称其所在周围的空气凛冽清新,有一丝冷而干净的雨水味。
  一想到这个形容,祝谣感觉有点凉飕飕地捂住了胃。
  他心想,虽然我不是很懂你们,但是我长了眼睛。
  这里确实有一个少年。
  第2章 回音
  作者有话说:明早还有一章。感慨:我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啊
  上午第一节 是数学课,祝谣是课代表,虽然内容他早就会了,但还是听得很认真。
  课上到一半,祝谣感觉到旁边宁思洲的手机一直在不停地震动,而宁思洲正一脸兴奋地低着头啪啪啪打字,不一会儿后排就传出了相似的震动。
  祝谣无语地想,你们两个还不如直接用说的,这样更烦了好吧。
  祝谣和宁思洲做了快一年半的同桌,直到上个学期才勉强把他划分到 “朋友” 的范畴里。但祝谣还是偶尔为此感到后悔,觉得自己的择友原则还是应该高一些的。
  在上学期强行经历了聒噪的科普后,祝谣知道喻晟央和宁思洲算是发小,而彭聿是宁思洲的初中同学,三个不学无术的笨蛋机缘巧合地在高二同班后,没经历太大的波折就发现彼此臭味相投,自然而然地就鬼混在了一起。
  宁思洲二且自来熟,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天然呆得十分纯洁,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勾肩搭背地把祝谣当作自己人;彭聿看不懂人脸色,时常让祝谣觉得他自信过头地把自己当作呼朋引伴的对象是另一种形式的卖萌;喻晟央的酷逼偶像包袱极重,很做作地不和任何人主动往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曾一度和祝谣毫无交流,只把他当吉祥物一样的学霸。
  三个人自从上学期熟起来后就成天黏了吧唧地腻在一起,宁思洲和彭聿比上厕所挽手的女生还要话多八卦,烦得日日被迫参与三人组智障日常的祝谣每天都好想去世。 第4章   不过这旁观也就持续到之前烦归烦,表面还是尚且和平的无害时光。
  自从上个学期之后,喻晟央就把祝谣拉进了他们的微信小群里,最初搞得另外二人两脸迷茫,觉得喻晟央真是人傻胆大。
  祝谣对此其实本来也是拒绝的,但喻晟央从来不和他讲道理。
  在残受了好几天的刷屏废话后,祝谣更加觉得深受其害,可称饱受精神折磨。
  他真的好想告诉这几个人,我不是来加入你们的,我只想拆散你们。
  就像现在,宁思洲又刷了一排表情包,好不容易逮到一点空隙,用胳膊肘怼了怼生无可恋听着课的祝谣,天真地问道:“谣谣,你怎么不看消息?”
  祝谣头都没转,啪一声打在他手上,“叫大名。”
  宁思洲啊地叫了一声,捂着被打红的手背就要开始假哭,祝谣却突然坐直了,在台上奋笔疾书的老师逮住机会,狠狠地抽空剜了宁思洲一眼。
  ……
  宁思洲倒霉地坐直,一脸不情愿。祝谣寂寞地叹了口气,心想我这个智慧精灵为什么要受此折磨。
  他含着无奈地妥协道:“你们在聊什么?”
  宁思洲的手一下子就不痛了,又开始元气满满地表演,他眉飞色舞地道:“你不想知道喻晟央为什么被罚在家里蹲了一个星期,这么久都没来上学吗?”
  祝谣疑惑道:“不是生病了吗?”
  “哪那么简单,” 宁思洲摆手道,“他半个月前把三班的那几个臭傻逼打了一顿,结果那几个怂货还捅到了老师那里。喻晟央可不能再受处分了,好像磨了挺久才把这件事和平解决的。”
  祝谣听到他们打架就想皱眉,视线还是没有从黑板离开,带着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快道:“你们不是看那几个人不顺眼很久了吗?为什么又突然打架?”
  宁思洲正要开口解释,就感觉到自己的椅子被人从后面重重地踹了一脚。
  祝谣做笔记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宁思洲哀嚎一声,转过去不满地瞪着眼道:“你踹我干什么?!”
  喻晟央十分冷酷地抱着手臂,一脸漠然地道:“你打扰我听课了。”
  “……”
  宁思洲:“你认真的吗……?”
  喻晟央很严肃地点头,宁思洲无语地转回去,看到祝谣又重新投入地看着黑板,仿佛只当他们是两只聒噪路过的蚊子,明显不 care 自己转述这个故事精彩丰富的起承转合。
  宁思洲一噎,突然觉得自己好大惊小怪一男的,耸了耸肩,重新拿出手机,觉得还是养女儿最快乐了。
  下课铃一响,祝谣还在埋头解老师留下的最后一道题,已经听到有一阵让人感到头疼的脚步声传来。
  祝谣觉得喻晟央也算有某种天赋了,他能把所有的鞋都穿出合着进行曲的气势,踩在地板上钉钉踏踏的,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祝谣低头看了一眼,看见喻少爷的新鞋居然是一双帆布的,很白的鞋尾仿佛是一个球星的签名。
  祝谣不懂这些,但明白大概很贵。他十分无语地盯着塑胶的鞋头,心想你是怎么让它发出这个动静的。
  喻晟央走到祝谣面前,慢吞吞地抱起手臂,盯着他看了几秒,没有说话。
  祝谣余光瞥见一小节雪白的腕骨,吊儿郎当地环在黑色 t 恤前,正好遮住了那几个字母。
  他懒得搭理喻晟央,只想快点把这道题写完,不用多费心神,就知道他绝对憋不住有话要放。
  喻晟央很高,存在感又极强,一言不发沉着脸的样子很有压迫感,一动不动地站一会儿就像是要找祝谣的麻烦。
  祝谣看见还在教室里的同学,视线几乎全集中在这里,而喻晟央仿佛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脊背肉眼可见地刷地绷直了。
  祝谣心想:来了。
  “不关你的事,” 喻晟央沉默了半天,终于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是他们自己找揍。”
  祝谣在心里好笑,故意不咸不淡地挑了一下嘴角,“我说关我的事了吗?”
  喻晟央一噎,祝谣看见他很长的睫毛往下一垂,那如小翅膀一样的羽扇立即降落,像夏天垂落在地面的树影。
  喻晟央的嘴似乎有点不甘心地张了一下,但最后又紧紧闭上了。
  他的眉头一皱,似乎没想到自己怎么又输了一回,又觉得跑过来好掉价,眼珠毫无意义地转了一圈,沉默了几秒,又干巴巴地回去了。
  祝谣重新把注意力转回题上面,画辅助线的手轻微地移了个位置,在已经标好 ab 角的图上,把 a 涂掉了,给这个 120 度的大锐角,很罕见地标了个 s。
  其实喻晟央为什么要打架,祝谣也能猜到。
  他们和三班那几个人的矛盾积怨已深,在自己已经被划到喻晟央保护圈里后,那些带着恶意的调侃,祝谣自己尽管能忽略,但是喻晟央或许就无法视而不见了。
  然而祝谣带着一点复杂的感受想,喻晟央这个笨蛋的出发点、他做这一切事情的理由,彻头彻尾就是一出闹剧,甚至还是个鸡同鸭讲的黑色笑话。
  喻晟央这个说一百遍也听不进人话的傻叉,就是个纯血的二百五。
  果然,到快要到上课的时候,祝谣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以为又是四人小群,没想到一戳开却是喻晟央的私聊——
  盐水盐:那你能忍住吗?最近都没有拍摄,你要不要去四楼没人的那间厕所,我可以帮你放风。 第5章   盐水盐:衣服我给你买好了,是这件,咨询了我堂妹,不用客气,都是同学,就当我送你了。
  盐水盐:[图片]
  故作冷漠的语气,跃跃欲试的行为。祝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心想,你一天到底要搞够几回。
  他本着宽容的慈悲心,看在喻晟央打架的份上,捏着鼻子点开那张穿着粉色 op 蕾丝泡泡洛丽塔的少女写真,感觉眼睛刺啦地一痛。
  祝谣飞速地按下锁屏,把手机铛地一声扔进抽屉里。
  他叹了口气,朝着喻晟央的方向怜悯地望了一眼,心想,但凡要是打得过,我早就揍你了。
  第3章 碳酸警报
  作者有话说:曼妥思总不会也是时代的眼泪了吧 qaq 万字鼓励放完了。此后还是一周三更,感谢陪伴
  要是人生真的能若只如初见就好了。
  尽管对浪漫和幻想从来嗤之以鼻的祝谣,有时候也不免会这样想。
  祝谣看着手机开始忧愁地回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喻晟央脑子有点问题,好像不怎么听得懂人话来着。
  喻晟央是高二的时候转来一班的,祝谣除了他后来来找宁思洲时被迫营业说过的 “请你们安静一点”、“借过” 和“麻烦交一下数学作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喻晟央在同班后说过话。
  但是喻晟央好像已经不记得他了。
  按道理说是个很小概率的事件,但是祝谣也不便过于自恋,再加上喻晟央在刚来的时候完全是一副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的自闭样子,祝谣也就顺其自然地把他当作 “毕业前都不会有交集” 的普通同学。
  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无数的误会,像骨牌一样堆积,等命运的契机不小心失手,就轰然倒塌成这出大型的幽默喜剧。
  真的是无数的误会。
  祝谣有时候想,要是自己能早点透过那层又薄又脆的好看皮囊,意识到喻晟央是个灵魂充值只有二百五的笨蛋就好了,那么说不定就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个尴尬又好笑的局面。
  祝谣第一次听到喻晟央这个名字,还是在高一的时候,那时才刚升入高中一个星期,每个人都在搭建自己的社交圈子,但是已经没什么人会来和祝谣搭话了。
  大家会看他,甚至议论他,但是不会接近他。祝谣都知道,这也是他努力营造的结果。
  但是好看的皮囊并非万里挑一,除了远观更适宜的祝谣,总有耀眼得不那么内敛的人。
  祝谣还记得这个场景发生在一个大课间,当时他在解一道很难的导数题,祝谣甚至能记得那道题最后的答案和自己拿在手上的铅笔,因此这个画面在很久之后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坐在祝谣过道对面的女生和朋友聚在一起,很兴奋地在讨论什么。几个人的声音有点大,稍微干扰了祝谣解题的思路——
  他听见带着笑意的女声用一种仿佛很熟稔的口气道:“我知道啊,喻晟央嘛,好帅的,校草谁不喜欢呀?”
  在话音降落的这一秒内,祝谣正在演算答案的铅笔突然一顿,笔芯断在一半,狠狠地在纸上划了一道刺眼的黑线。
  祝谣眉头轻轻地一皱,对被破坏的立体几何立即产生共鸣,对这个反问句起了反骨,既觉得轻浮又觉得扰人,像硌到一块石头一样,在心里不太愉悦地记住了出现在笑声中的名字。
  隔了很久之后祝谣才知道,数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玄学,像导数这样的宇宙真理,几乎带了某种预言性质,自己就该当时就听从这个不祥之兆的。
  舍身取义的自动铅笔芯当时就想要努力告诉自己,离这个名字的主人远点。
  然而实际上,祝谣第一次真正见到喻晟央的时候,是被那种天然的美好震撼到的,很难立即就坐视不管。
  他还很清晰地记得那是高一下学期的体育课,在下午第一节 ,祝谣对这节课深恶痛绝,因为要在烈日下晒很久,浪费学习的时间,而且请假也逃不掉。
  在痛苦得近乎罚站一样地晒了半节课后,祝谣觉得自己只剩了半条命。
  他艰难地往室外的水龙头处走,打算借凉水洗一下脸和脖子上的汗。
  抱着一样想法的人一定很多,祝谣想起跟人挤在一起洗脸的场面,宁可再多走一段距离去高三的操场,反正高三不会有什么人上体育课。
  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一排用来给学生和职工洗手的水龙头前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祝谣满意地呼了口气,拧开水,往脸上拍了拍。
  水龙头被烈日晒得已经有些发烫了,流出来的水也是热的,祝谣觉得完全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看到周围没人,索性就把整个头伸到水龙头底下浇了个痛快。
  这样虽然会暂时滴水,但是在下节课上课之前应该就会干得差不多了。
  祝谣抬起头长吁一口气,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抬起头时瞬间一愣,差点被吓得半退一步。
  有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背着纯黑的书包,正站在大概一米远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祝谣面上平静,心里却着实被吓了一跳。
  而且更让他暂时回不过神的是,这个盯着他看的男生长得很帅,非常帅,然而他染着一头耀眼的红发,站在树影的交界处,被照得一半如金,另一半像暗色的蔷薇,这在校规严格作风严谨的六十七中是很难以想象的。 第6章   祝谣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本能地不想和这么扎眼的人扯上关系。
  他平静地从男生的身旁走过,看到他白色的校服 t 恤上有一大块的可乐渍,皱着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一些。
  “喂,” 男生突然开口,“等一下。”
  祝谣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从语气词到祈使句都用得十分不客气的陌生人,暗叹居然走这么远也能碰见麻烦。
  男生从阴影处完全走出,眉头蹙在一起,像轻而浅巧的峰峦,微微破坏了他偏于美丽的好看,倒是显得更酷了。
  男生看着祝谣,仿佛踌躇半晌,过了很久才犹豫地说:“你会做喷泉吗?”
  “……”
  祝谣道:“什么?”
  男生不再说话,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掏出一瓶可乐,和一条被拆开了包装的曼妥思。
  祝谣:……
  他认真地端详了面前的男生,看了一眼他的校服,无语地道:“你是高中部的吗?”
  男生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道:“我高一三班的。”
  居然是同龄人……
  祝谣心情有点复杂地接过可乐和曼妥思,缓慢地道:“…… 你的衣服是做这个弄脏的吗?”
  男生摇了摇头,“我没成功,不知道为什么没喷起来,我忘记嘴巴里还嚼了一颗,拿起来喝了一口。”
  祝谣:……
  他有点怜悯地看了帅哥一眼,心想上帝果然是开一道门必关一扇窗,智商和颜值分配得倒是挺公平的。
  祝谣思考了几秒,不是很想在陌生人身上浪费这种无聊的时间,但最后带着一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同情,叹了口气,妥协着蹲了下来,把可乐放在地上。
  “学校里的可乐放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了,没什么气泡,” 祝谣道,“效果不是很好,你轻轻摇两下,多放几颗。”
  男生点了点头,马上就要蹲下来,祝谣看了他一眼道:“还是我来吧,我怕你又被喷一身。”
  祝谣把可乐很轻地摇了两下,正要拧开瓶盖,顿了一下,对男生道:“你站远一点。”
  男生似乎一愣,居然很乖地往后面又退了两步。
  祝谣不看不知道,一回头才发现这人早就拿出手机,站在他后面,已经摆好了录视频的架势。
  ……
  祝谣心想:算了,就当我日行一善。
  祝谣把剩下的曼妥思倒在手里,拧开瓶盖,一股脑全塞了进去,然后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他太怕被溅到了,逃命逃得飞快,一下子撞到了男生的胸口。
  祝谣第一次知道曼妥思的味道原来有这么大,在这一瞬间清冽干净的薄荷味如长驱直入一样地入侵到祝谣的呼吸中,让他周身仿佛被一种青涩的凉气环绕。
  祝谣还没来得及说对不起,沸腾的喷泉就一冲而起。糖放得太多,可乐足足喷了有半米高,在烈日下被照射得碎光点点如星,像是从瓶中生长出了一簇金光灿烂的烟花。
  祝谣在这个时候回过头笑了,“怎么样,这个还挺成功的吧?”
  举着手机的男生一脸不可置信,漂亮漆黑的眼睛睁得老大,呆滞地点了点头。
  祝谣重新走到水管旁,洗完手后,对男生道:“那我走啦,这个别总玩,其实挺浪费的。”
  男生已经收了手机,点了点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问下名字这个事情在祝谣的脑海里闪过了一秒,但没停下来,祝谣挥了挥手,不忘嘱咐一句:“视频如果出现了我的话,可以不发吗?”
  男生这下倒是反应得很快,立即道:“我不发。”
  祝谣道:“好,那再见啦。”
  第4章 生姜玫瑰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个男生是谁。祝谣心里有隐约的猜测,可并没有什么去实际求证的愿望。
  高中生活如果不是发生在荧幕或者文本里,大多是平静且匆促的。在祝谣波澜不惊地快要度过高中生活一年之后,依旧没觉得校园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也没有交到任何朋友,只和同桌关系还算尚可。
  在 “喷泉” 事件发生了快一个学期后,祝谣都没有再碰到过同一个人。
  在一个寻常的夏季傍晚,祝谣吃完晚饭,从食堂慢吞吞地散步回教室。
  天气太热,他奢侈地去买小卖部买了一根牛奶雪糕,慢吞吞地舔着,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林荫道旁种的红色虞美人全都开了。
  祝谣短暂地停下来看了一小会儿,脑海里大概有三秒的时间想起那瓶金光闪闪的可乐。
  他咬下雪糕边缘最后奶白色的一小块,牙齿硌到了木棍上。
  祝谣拿起来一看,木棍上面用很可爱的字体写着——“恭喜中奖”。
  兑奖需要重新走回小卖部,会错过上课的时间。祝谣想了想,把雪糕的木棍插在了一株红色的虞美人旁,双手合十,对它笑了笑道:“恭喜了。”
  -
  如果说大部分人的校园生活是平静,那祝谣的那部分几乎就能称得上无聊了。
  因为生活被填得很满,祝谣很少浪费时间,除了学习几乎没什么别的爱好,只是偶尔看同龄人智商相残,会觉得还蛮有观赏价值的。
  祝谣时常会发自内心地觉得,中二一词虽然常用来形容更小的年纪,但是十六七八的男孩子在整个少年时期更有一种至死不渝的傻逼气质,尤其渗透在日常行为中,也不是真的比谁笨,就是怎么能如此智障呢? 第7章   总体来说,对他人毫无兴趣的祝谣学霸得很现充,在忙碌的学习生活里,他总共只想起体育课那次意外的邂逅两次,一次就是在路过路旁盛开的虞美人时。
  一次则是在去男生宿舍去找宁思洲时。
  那天祝谣一推开宿舍的门,就撞见了一群男生一个个的都光着上身,气势汹汹地把宁思洲压在床中央,并且伸出了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祝谣一惊,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场面。
  结果接下来他就听见压得最使劲的那个男生用愤怒到极点的声音道:“宁思洲——!!你个傻逼!你把空调遥控板藏在哪了?!!”
  ……
  藏人遥控板的宁思洲仿佛贞洁烈女,在床上抵死反抗,“操!你们先把手机还我,老子要和李泽言约会了——!!”
  “约你妹——!” 男生们义愤填膺,“那就同归于尽吧!!”
  祝谣面无表情地在宁思洲的哀嚎中关上了门。
  千不该万不该,他在这一瞬间里,想起了那个看见可乐喷出气泡眼睛里就瞬间亮起星星的陌生男生,叹了口气,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宛如天堑。
  祝谣叹了一口气,深呼吸了几次,攒够了原谅世界的耐心后再次推开了门——
  然后就不小心把隔着一道门正在待机的宁思洲拍在了墙上。
  如果就到此,祝谣觉得自己会在三年的高中生活里度过无言而快乐的旁观生活,安稳和平地走到毕业。
  然而世事难料,高二开学的第一天,祝谣去老师办公室推掉开学典礼上的演讲,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很激烈的争论声,其中一个尖利的女声尤其明显。
  祝谣的脚步一顿,认出来这个声音,是三班的班主任刘老师。
  即使是尊师重教如祝谣这样的学生,也不得不承认刘老师可能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她用让祝谣听起来都认为有些尖锐的语气说:“反正这学期我是绝对不会带了!他上学期都打了多少次架了?连期中考试的当天晚上都还参与斗殴,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连派出所都出动了!还有他那头发,我说了他多少次了,他是不是就是非得跟我对着干?再说他家里人这一年来我一个都没见过,孩子给养成这样了,怕是也没什么家教吧!”
  另外一位男老师犹豫着插话道:“也不能这么说吧…… 喻晟央虽然不是很省心的学生,但也没到那个份上,起码在学校里没惹过什么事,不至于说得这么难听吧?”
  “他那是还没来得及惹,” 刘老师冷笑了一声,“既然张老师不怕麻烦,那就让喻晟央去二班呗,我不是不想管,是管不动呀,张老师这么有能力,要不就把这个烫手山芋给你怎么样?”
  张老师诶了一声,还没有说话,祝谣就听见自己的班主任李老师打断了对话:“行了!你们在办公室说这种话像话吗?也不怕学生听见?反正喻晟央的处理还在商量,下周才来上学,去哪还没定,要不就让他转来我们班吧,我倒是觉得这孩子不算什么麻烦。”
  祝谣垂下眼,正打算放下敲门的手默默离开。
  然而他刚一转身,就看到办公室的窗户旁站了一个人。
  是一个没有穿校服的男生,背对着祝谣,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十分自闭地扣在头上,手指修长,正百无聊赖地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
  显然,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祝谣在原地顿住脚步,先是感觉到了尴尬,然后就是想迅速离开。
  他无意多管闲事,但是因为离门口很近,祝谣已经听到椅子被人拉开的声音,接下来就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逐渐放大。
  祝谣迅速地三两步走到窗户边上,二话不说地环过黑卫衣男生的手臂,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把他拉到拐角处,脱离了老师可能的视线。
  确定老师出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后,祝谣才长出一口气,皱着眉回过头来——
  然而下一秒他登时一怔,被他拉过来的人竟然是可乐喷泉的美少年。
  时隔好几个月,祝谣再一次近距离观察到了这份让人呼吸一滞的美貌。
  刚刚戴在男生头上的帽子在拉扯之间落了下来,如虞美人一样的红色被染成了满头的金发,这让男生直接从漫画一下径自跳到了童话的场景,有几缕刘海如穗子一样垂了下来,细细巧巧地缀在他额前。
  因为这张好看的面容,整个走廊里的夕阳仿佛陡然间被拆散了光谱,阳光碎裂成色块,带着明明显显偏爱的洒落,斑斓灿烂地聚焦在这两个人身上。
  “你怎么在这……?” 祝谣看着面前的人,好半晌后才道,“偷听不太好吧。”
  男生依旧沉默地盯着祝谣,眼睛黑黑的,一眨不眨,仿佛十分专注。
  这样一张发光的脸却饱和了一种蓬勃的生涩之意,好看得像一股潮息,氤氤氲氲地往神态里渗去。
  祝谣被看得莫名其妙又有点紧张,觉得这个人好像一只不通人类语言的猫。
  然而猫下一秒就开口了——
  男生看着祝谣缓缓慢慢地眨了一下眼,隔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偷听啊。”
  走廊里的风从他们中间穿过,祝谣先是看见那几缕垂下的金发被吹得飘动了起来,然后才看见男生笑着道:“他们在说我。” 第8章   第5章 喻青梅
  “咚——”
  “谣谣!” 正在玩手机的宁思洲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祝谣抬起被桌面磕红的头,平静地揉了揉道:“没事,想起了一些事情,想用物理方式忘掉。”
  宁思洲看了他一会儿,眨了眨眼睛,缓缓地笑了,“谣谣,你真可爱。”
  祝谣心累地瞪他一眼:“滚。”
  察觉到一股熟悉的视线宛如监视器一样,似有若无地瞟了过来,祝谣瞥了一眼桌子里粉色的一大团,头又开始疼起来。
  唉,这世界真的骗得他好惨。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里,祝谣都以为喻晟央是个长相和性格都很优越的,面色冷淡、不爱说话、有些距离感的男生。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知道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喻晟央是教科书级的人不可貌相,自己因为被初见的美好滤镜蒙蔽,小看了此人的智障程度,不知道暗中一度受了多少内伤。
  祝谣轻轻地啧了一声,不忍直看地把视线从桌肚转回来。他抓住宁思洲的肩膀,不抱希望地晃了两下,“喻晟央有没有什么弱点?”
  “啊?” 宁思洲十分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祝谣看他这个反应,挑了挑眉,“真有?”
  宁思洲道:“没有吧…… 我随便说的…… 不学习算不算?”
  祝谣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我用得着你说。”
  “你们不是竹马竹马吗?” 祝谣沉吟道,“就不知道一两件他很丢人的事?”
  宁思洲放下手机,很无奈地看着祝谣:“说了多少次不是竹马了…… 我小时候以为他是女的……”
  看祝谣惊讶地盯着自己,宁思洲摆出沉痛的表情,“别提了,问就是美貌欺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弟。”
  祝谣不知道如何评价,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仿佛怜悯地道:“原来你不是长大才瞎的啊。”
  ……
  宁思洲原地回血,习以为常地拔掉冷箭,尝试辩解道:“他小时候很漂亮啊……”
  “喻晟央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搬到他爷爷家这边来过暑假,我们那里所有的人就他长得最好看了。我厚着脸皮和梦中小仙女报了同一个课外班,结果跟了一个暑假一句话都没好意思说,等他搬走后我还惦记了好久…… 结果第二年再来的时候喻晟央长开了好多,我才知道仙女原来是个男的……”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啊!多好的机会!” 宁思洲心痛地把手搭在祝谣的肩膀上,“红颜薄命!女大不中留!怎么才一年就长成了一个臭男人!”
  “你也是臭男人。” 祝谣拍掉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道,“我以为你们真是发小,结果编出这么一个段子,还好意思引经据典。”
  “不是段子,再说本来就是发小,他打架还是我促成的呢。” 宁思洲感慨道,“不过分开这么多年,喻晟央虽然长成了美男,但没长成娘炮,有一半都要仰仗他有一个好竹马啊。”
  宁思洲挑起眉,对祝谣得意道:“我小时候想追他,去求他爷爷问他的地址,给他写情书,送了他好多裙子,结果第二年他全部都带回来了,逼我一条条穿给他看,还揍了我一顿。爷爷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他打架呢。”
  祝谣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原来是你培养的啊。”
  “?” 宁思洲道,“什么我培养的?”
  “没什么,” 祝谣十分心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离我远点的?”
  宁思洲一愣,眉头蹙在了一起,“你讨厌喻晟央啊……?”
  “也不是,” 祝谣垂下头,“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事。”
  宁思洲安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道:“他对你这么好,不是有什么大矛盾的话,不要讨厌他吧……?”
  上课的时候,祝谣瞪着手机,一直在想两件事:
  1. 喻晟央对自己好吗?
  2. 没人瞎讨厌他啊,只要他能自己不这么找揍。
  盐水盐:怎么不回了?
  盐水盐:你不喜欢?
  盐水盐:那这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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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祝谣忍无可忍,飞快地看了一眼讲台,发现老师正在专注地讲课,便悄悄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zy:停
  zy: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我不穿女装。我没有这么特殊的癖好……
  盐水盐:我刚刚才跟我哥聊完天,他说你下周要拍摄
  zy:……
  盐水盐: 我明白 会保密的
  盐水盐:你放心 [棒]
  ……
  小课间时,彭聿争分多秒地从教室另一头跑过来,想约喻晟央放学后去打游戏。
  四个人有三个人都坐在窗户边上,让坐在靠门一侧的彭聿经常觉得自己在电影里缺席姓名。
  结果宁思洲动作比他还快,还没等彭聿开口,就先行截住了喻晟央,他面色严肃,郑重地放了一瓶东西在喻晟央桌子上。
  “谣谣的话提醒了我,” 宁思洲一脸认真地道,“我一直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跟你告别。这个给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会珍重那段美好的感情。”
  坐在前排正在喝水的祝谣噗地一口全喷了出来。 第9章   等宁思洲风一般地飘回座位,彭聿看着桌子上那瓶青梅绿茶,茫然地道:“他俩什么意思?”
  喻晟央比他还茫然,但是不愿意承认,抱着胸一脸冷酷,“我怎么知道。”
  放学后,喻晟央最终还是没有和彭聿一起去打游戏。
  衣服还不算送出去了,到底哪里有问题,他要找祝谣问清楚。
  祝谣在刚一放学,就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宁思洲今天做值日,彭聿干啥都一缺二,索性一起在教室里打发时间。
  喻晟央在帮祝谣扫地,看到他们不耐烦道:“你俩快滚。”
  宁思洲瞥了他一眼,“你要干嘛?”
  喻晟央头也没抬,当没听见。
  彭聿仿佛永远都在擦黑板,这会儿看热闹似地回过头,了然地道:“等祝谣吧。”
  宁思洲奇了怪了,“喻哥哥,我一直有个问题。谣谣很好玩我是知道的,可是我都磨了整整一年才和他熟起来,你凭什么觉得能从我这儿横刀夺爱呢?我看人家也不是很爱搭理你啊。”
  彭聿附和道:“是啊喻哥哥,好可怜啊,只有我们跟你玩呀。”
  视若无睹地扫完最后一个角落,喻晟央心如磐石:“你俩都比我老好几个月,真好意思啊。”
  有人帮忙干活,宁思洲十分自然地打开手机玩游戏,摆了摆手,“青梅,不要放弃嘛,竹马好心提醒你,不要追求高岭之花了,要注意珍惜眼前人哦。”
  彭聿受不了地捂住胸口:“别茶了别茶了。”
  喻晟央想了想,露出笑容:“竹马,我这里有一瓶饮料,听说是用你的品种命名的,你拿去喝了吧,补水补钙补脑子的。”
  宁思洲还在反应啥意思啊,那边彭聿终于擦完黑板,从角落里也拿了个扫把,对喻晟央挑衅地扬了扬下巴,“开一局?”
  喻晟央面无表情地看着指着自己的扫把头,缓缓站直了。
  等祝谣回到教室的时候,一拉开门,就看到一片刀光剑影间,两柄扫把在胡乱地飞舞着。
  两人打到中途,喻晟央把校服外套缠在腰间,背后绑着扫把,面对着前面缓缓地抽出他的剑来,比起一招起手式。
  彭聿想做二刀流,左手弃了黑板擦,拿起拖把杆,冷笑了一声,和右手的扫把互相交叉,在胸前蓄势待发。
  祝谣视若无睹地走回自己的座位,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宁思洲,随口道:“怎么还玩上消消乐了?”
  宁思洲喝着被退货回来的绿茶,没好气道:“什么消消乐,我玩会儿消消气吧!”
  第6章 这世界 风景千万般
  作者有话说:trans,跨性别者或跨性别。
  彭聿和喻晟央结束世纪大战,把无辜的扫把放回原处,拿过书包,很有眼色地瞥了一眼宁思洲,“茶,走了。”
  “好歹加个姓,” 宁思洲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以为你鲁迅呢。”
  祝谣跟他俩面无表情地说了再见,正要收拾自己的东西,就看见一条长腿横在了自己前面。
  还是心机地挽起了校服的裤脚露出新鞋的。
  喻晟央抱着胸,一言不发地看着祝谣。他的腿横亘整个过道毫无压力,然而明明拦住人的是他,可他就是只盯着人看,一句话也不说。
  又来了。
  祝谣瞥他一眼,兴致缺缺地做主动开口的那个,“有事吗?长话短说。”
  喻晟央抬起目光,祝谣感觉自己好像被瞪了一眼,正在内心茫然,就听见喻晟央惜字如金地道:“裙子。”
  “……” 祝谣无言地盯着他,“也不用这么短。”
  喻晟央下一秒就毫无所觉地露出得意的神色。祝谣心如止水地看着他,心想要不要这么幼稚啊,暗叹一口气,喻晟央却解释道:“裙子,你还没选,你喜欢哪个?”
  “我哪个都不喜欢,” 祝谣漠然地道。
  一想到喻晟央这股锲而不舍的劲头,他勉强耐着心解释道,“我不是你以为的特殊群体,连女装大佬都不是,拍照只是为了赚钱。”
  终于说出来了。
  祝谣呼了一口气,却感觉心脏突然传来了一种久违的麻木痛感。
  这份痛感祝谣曾经很熟悉,是源于自尊和羞耻心,但现在他只会对此感到诧异。
  祝谣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跟喻晟央说实话而觉得难为情,比起突如其来的自尊泛滥,这份在意似乎更让他感到奇怪。
  然而喻晟央的反应却和祝谣想得很不一样——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连抱着的手也放下了,但没有移开视线,明显祝谣刚才的话超出了他的认识。
  但那份震惊却没有让祝谣感觉到被看轻和冒犯,因为喻晟央的眼睛里没有鄙夷,甚至是有些怪异的,仿佛正在为了祝谣感受什么情绪。
  祝谣看他半晌不说话,还要再和他解释,却听见喻晟央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愣愣地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觉得奇怪,你明明不愿意承认,为什么还要继续。”
  “?” 祝谣皱起眉,“我承认什么?”
  喻晟央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缓慢地开口道:“我哥跟我说,你当初说自己是 trans,他觉得你很勇敢又漂亮,才下定决心找你完成创作的。”
  ……
  靠。祝谣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了打消对方对未成年模特的犹豫,还撒过这种谎的。
  现在再说实话会不会算商业欺诈啊…… 第10章   他看着喻晟央,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各种情绪和记忆突如其来地涌至心肺,让祝谣一时间觉得有点难以开口。
  因为复杂的家庭原因,祝谣上学比别人晚一年,严格来说他比喻晟央和宁思洲他们都要大一岁,但也还有两个月才成年。
  他开始做拍照和模特的兼职,还是在刚升上高中的时候。
  那个时候祝谣外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在一次摆早餐点的时候突然倒了下去,被周围人送到医院后,从学校急着赶过来的祝谣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后来就说什么也不让外婆再出去挣一分钱了。
  自己的学费还可以靠学校的奖学金补助,祝言上学还能用祝小晴留下来的那一点钱。然而这就已经十分捉襟见肘了,走投无路的祝谣心想自己一个未成年,到底要怎么才能维持三个人的基本生活。
  一开始祝谣尝试做家教,但是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空余时间,而且不论他成绩有多好,家长都会更愿意找大学生。
  普通的打工更不行,没有人会冒着风险招还在读高中的学生。
  高一结束的第一学期,眼看家里连吃饭都快要成问题,祝谣虽然在学校里平平静静地上学考试,但实际已经快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他甚至偶尔会开始认真地怨恨,既然祝小晴从来没打算过负责任,为什么就不能干脆把自己再早生一年。
  就是这个节骨眼上,祝谣第一次接触到了其它的赚钱方式。
  那个时候,祝言还在另一所初中上初三,祝谣去接她放学,祝言的学校对面就是大学城。
  祝谣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精致的漂亮学姐过来,向他要联系方式。祝谣本来不想理,但是对方很热情地问祝谣想不想兼职挣一点零花钱。
  祝谣沉默了一会儿。他不需要零花钱,但是他需要所有的钱。
  出乎意料的是,学姐居然真的不是骗子,在请祝谣认真地吃过饭后,又联系他约拍,并付了在祝谣看来完全不值这么多钱的报酬。
  祝谣平时连网都不怎么上,第一次知道通过这样的方式也可以挣钱。
  不过要怪就只能怪祝谣的 2g 网络通得太缓慢,不然他早就该意识到除了成绩,他还有很值得别人付出金钱和时间欣赏的其它东西。
  祝小晴别的什么也没留下,唯独把她又自怜又自怨的美貌留给了祝谣和祝言。
  而且如果这美貌有十分,祝谣比身为妹妹的祝言占得还要更多一分的漂亮。
  他和祝小晴长得极其相似,尤其是挺又小巧的鼻尖,有一点微微的翘,一颗泪痣缀在瞳色很浅的眼睛下,皮肤很白,要很仔细看才能看出属于男孩子的棱角在缓慢成熟。
  祝谣后来见喻晟央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帅,是因为他觉得喻晟央有一层少年人的挺拔和硬朗,不像自己的外表带着些许苍白和羸弱,并不锋利,看上去也并不强大。
  即使如此,颜控的伯乐仍有不少,后来祝谣也拍过淘宝店铺、宣传,甚至是网络推广。
  但是找到他的都是没什么风浪的小创作,这让祝谣暗自感到幸运。他想挣这一份报酬,但并不想受这一种名声。
  然而因为话题本身太糊了,没什么关注度,自然钱也就给的不多,不过对于当时的祝谣来说,已经无异于救他出困境了。
  外婆的病还需要再检查,在祝谣最临燃眉之急的时候,是秦涟帮了他。
  那个时候,秦涟通过微博私信找到了他,自称是学摄影的在校生,问祝谣有没有兴趣拍一组创作,还很慷慨诚恳地报了价格。
  祝谣看过私信,以为是骗子,根本没有回复。
  直到对方锲而不舍地给他发消息,并附带发了自己学生证的照片,祝谣才半信半疑地戳进这个人的主页浏览了一圈。
  居然还是个 v,但是微博流量挺惨淡。粉丝数很多,但是原创条下根本没什么评论。
  是买的吧。祝谣了然。
  他已经很熟悉这些套路,然而比起这个,更让他在意的是——
  这个人拍的这些照片……
  就在祝谣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秦涟锲而不舍地继续刷屏——
  “你看了吗看了吗看了吗?”
  “我不是骗子吧!”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觉得你很适合!非常适合!”
  祝谣打从心里面不想参与这么奇怪的事,但是掂量对方给的报酬,他又犹豫了,试探地问道:“你拍的这些…… 都是男孩子吧?”
  秦涟回道:“是啊。怎么,你会感觉不舒服吗?那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这是我毕设的表达理念和部分想法,不过事先声明我是正经搞创作的,不是 k 手营销女装大佬的那种!”
  这一点祝谣倒是没怎么怀疑,他一张张地翻过那些大胆地放在首页的照片——蕾丝手袖下的宽大腕骨,被过膝袜包裹的修长小腿,红色礼服裙下能看见硬邦邦的胸膛轮廓……
  看得祝谣有点难过,又觉得确实或许是美的。
  这个时候秦涟又发消息过来:“以示尊重,先发重点。我一般都不会找非 trans 或者没有表达意欲的模特,但是你真的太特别了,如果你感到任何不适请前期就直接拒绝我,不然到了后面会更麻烦。我有一个导微电影的同学对你也很有兴趣,只不过酬劳稍微低一些,我可以帮你联系。但是我真的觉得你很有灵性,能让人产生很多新的想法,期望有机会能够跟你合作,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第11章   祝谣对灵性和想法都毫无触动,犹豫半晌,还是败在了钱上。
  他试探地回复道:“可我还在上学,不是很想给自己找现实生活中的麻烦,这个有办法解决吗?”
  “啊?你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秦涟立即抓住重点,顿时间变了风向,有点惋惜地开始打退堂鼓,“我看你镜头感那么好,以为你从业好几年了呢。”
  祝谣敏感地察觉到煮熟的鸭子要飞,立刻道:“是未成年。但是不到一年就要满 18 岁了。”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网页上关于陌生单词的百科介绍,咬了咬牙,又继续打字,“而且我确实是 trans,也有表达的欲望。”
  后来秦涟还是没能抵挡住偶然发现的宝藏带给他巨大灵感的诱惑,以高昂的酬劳和祝谣达成协议,也承诺会把祝谣保护好,发出去的照片全都不会拍到脸。
  秦涟为此还曾假装正经地慨叹一番:“我对你的脸没什么兴趣,可惜你长这么漂亮了,但是你们这个群体最好看的还是身体啊,相信我,不要害怕,勇敢去展示自己!”
  并不能共情的祝谣完全没有被这性骚扰一样的口号鼓舞到,愈发觉得秦涟恐怕是个兴趣诡异的变态。
  第一次拍摄的时候,秦涟问祝谣在哪个城市,自己飞过来找他。
  那时祝谣已经收到了一半的定金,在感慨艺术家真有钱的时候,也没什么犹豫地就给了地址。
  “咦?” 秦涟道,“原来你就在 a 市啊,我堂弟也在 a 市,而且也上高二,好巧,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祝谣完全没当回事,这么大的城市有 100 多所学校,自己所在的高中一个年级有一千余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有这种巧合。
  秦涟是个完全不差钱的大少爷,搞艺术除了败家就是败家。他对祝谣一开始就有碰见缪斯般的热情,拍过几次后更是直呼挖到了灵感喷泉。
  工作约得越来越多,祝谣也逐渐能走出经济的困境,从一开始的隐约排斥,到后来完全可以寻常以待。
  可能是祝谣被秦涟洗脑多了,发自内心地觉得这并不是一件有什么坏的事,况且还有这么多的钱可以拿。
  成年之前,他很感激自己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生活总是在不经意地给人当头一棒。
  高二开学快一个多月,祝谣结束月考,短暂地缓了口气了。
  祝言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成功考到祝谣的学校,但她刚一开学考试就原形毕露,没脸见含辛茹苦拉扯家里的亲哥,夹着尾巴做人,给祝谣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清净。
  秦涟在国庆之前想要完成一组室外的拍摄,他假期有安排,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 a 市。
  秦涟的 “概念” 和“想法”祝谣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懂过,但他已经能够十分配合地穿着纯黑的礼服长裙,解开红色高跟鞋的系扣,躺在废弃的大楼里,目光失神,注视镜头,甚至还主动放了一枝玫瑰在自己的锁骨上。
  就在这时,秦涟突然接了个电话,对旁边打光的工作人员道:“你们先看着,我去接一下我弟弟。”
  正在走神摸鱼的祝谣猛地一愣,幸好工作人员比他先问出来,“你弟弟,来干什么?”
  “我遮光罩忘带了,让他给我送过来。” 秦涟察觉到祝谣瞬间紧张起来,安抚地道,“你放心,我不让他上来。”
  祝谣刚舒出一口气,神经却猛地一绷。
  一阵气势凶残的脚步声钉钉踏踏地响彻在废弃的大楼里,破烂的楼梯口处传来让他觉得有一丝熟悉的声音——
  “秦涟,你这什么破地方,也太偏了吧。”
  第7章 快乐如骑自行车遇到下坡
  当然会觉得熟悉,因为这个声音祝谣曾在操场喷薄出金光的可乐前、在被夕阳缱绻笼罩的日暮走廊中、在前几天转班生迟来的自我介绍里,清晰又明了地听见。
  喻晟央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维持自己的酷逼形象,平时说话的时候都会刻意压低嗓音,听起来沉沉的,有一种生涩的哑。
  祝谣从听他故意压缩成三言两语的自我介绍开始就觉得这酷装得挺做作的,很想让他把喉咙张开点,好好说话。
  但是如果要听到因为震惊而发出的真实少年音,其代价是被撞见穿女装并加姿势诡异又妖娆的话,祝谣觉得喻晟央还是哑了好。
  “你……” 喻晟央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明显还没完全想起同班同学的名字,但是嗓子已经吓得劈了,“你是不是…… 祝、谣?”
  祝谣半撑着身体,沉默地瞪着他,过了半晌,灿若花绽一样地笑了,“不是。”
  “……” 喻晟央一噎,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露出怀疑的神色,但显然还处在余震中,一时回不过神,“不会啊…… 你明明就是……”
  这个时候秦涟连忙出来打圆场,“这是我工作室的模特。” 他一巴掌拍上喻晟央的头,“小崽子,不是跟你说过的吗?怎么能对姐姐这么没礼貌!”
  ……
  祝谣勉强咽下姐姐两字,被梗得死去活来,差点吐血,偏偏又不能反驳什么,只能继续意味深长地微笑。
  喻晟央半信半疑地说了对不起,但明显还是抱有疑惑,瞪着他猫科动物一样的漆黑眼珠,不声不响地打量祝谣。
  祝谣被看得头皮发麻,时隔好久再次体会到了试镜时羞耻的滋味,把刚才潇洒张开的双腿并拢了一点。 第12章   秦涟感觉气氛不太对,生怕祝谣接下来更难堪,连忙对喻晟央道:“看什么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男女有别,再看我告你性骚扰了。”
  喻晟央不满地道:“他明明是个男的。”
  秦涟沉下脸道:“这是他自己选的,不是你说了算。”
  喻晟央一怔,回过神来,在反应过来后再次对祝谣说了抱歉,就被秦涟连哄带推地赶走了。
  ……
  赶走喻晟央,秦涟挠着头,万分尴尬地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
  “没事,” 祝谣道,心知也不能怪秦涟,叹了口气,“但是只骗得了他这一会儿吧,你弟弟又不是笨蛋。”
  虽然前半句是事实,但是秦涟还是很认真地道:“不,他真的是。”
  想了一会儿后,他艰涩地开口,“你俩真是同学啊…… 怎么会这么巧?”
  祝谣心里郁闷,真诚问道,“秦哥,为什么喻晟央会是你堂弟啊?你也不姓喻啊……”
  秦涟一顿,面色略带复杂地道:“唉…… 这事挺复杂的,你不知道,我堂弟跟他妈妈姓。但你先别管这个了,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要不要我跟他说……”
  祝谣冷静镇定惯了,但遇到这么尴尬巧合的事也难免心烦意乱,“我也不知道……”
  秦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堂弟虽然是个傻逼,但是心不坏,就算他当真了,也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祝谣虽然不太信,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叹了口气,“希望吧……”
  然而事实果然如祝谣和秦涟所料,这件事当场虽然蒙混过去了,但是到底过于漏洞百出,喻晟央虽然是个傻逼,但是个求知欲和好奇心都很旺盛的傻逼。
  经过一个周末的挣扎,祝谣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周一上课的时候,他走进教室的一瞬间,还是被一道目光锁定得一僵。
  他尽量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喻晟央果然没一会儿就 “闲庭信步” 地磨蹭过来,他瞥了一眼宁思洲,宁思洲被刚刚转班过来相认的竹马瞪得一愣,莫名其妙地道:“你干嘛?”
  喻晟央低声道:“我要跟你同桌单独谈谈。”
  宁思洲诧异地看了祝谣一眼,怼了怼他的胳膊,小声道:“你认识他啊?”
  正在紧张的祝谣面无表情地转过来,平静地道:“同班三个星期了,你不认识吗?”
  “…… 管你是我有病……” 宁思洲撇了撇嘴,“有事快说!别耽误我做限时任务!”
  宁思洲给他们腾出位置,喻晟央立即就坐了下来,要说祝谣毫不在意是假的,就连刚刚和宁思洲故意插科打诨营造出的镇定也难以维持了。
  喻晟央又用那种让人发毛的眼神把祝谣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祝谣觉得冷汗都快要下来,正想要开口,却突然看见对方笑了。
  祝谣一愣,喻晟央的眼睛弯成月亮的样子,坦坦荡荡、毫无芥蒂地对祝谣道:“我就知道是你。”
  他眨了眨眼睛,睫毛就像扇子一样任性地在笑容中灿烂起伏,喻晟央好像只是为了确定自己是对的,并没有打算下一步要做什么,用一种在祝谣听起来有些费解的快乐语气认真地道:“我理解,我会保密的。”
  喻晟央站起身来,就在这样对祝谣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宣言之后,真的没有做任何评价,也没有任何打算要发表,就这么回去了。
  祝谣还在茫然,却看见走了一半的人又转回头来,那张恣意好看的脸皱起眉也还是很认真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帮我做过喷泉,还有教室办公室门口那次?”
  祝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还是看着喻晟央,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都没有跟你道过谢,” 喻晟央陡然很郑重地说出很幼稚的话,“谢谢你帮了我,祝谣……”
  最后两个字以气音的方式被压在了少年的喉咙里。
  但是祝谣从喻晟央那张发光的颜和翘起的唇角中读出消失的字眼——
  “姐姐。”
  这种说话方式真的很做作。祝谣叹了口气,再补充上了一句,还很欠揍。
  他对着窗外开始思考人生,这种莫名其妙的结果,到底是该发愁,还是该发愁,还是该发愁啊。
  对于喻晟央会保密这件私事,祝谣一开始其实是全然不信的。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无非就是被大家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他本人并不在乎,只是担心祝言因此在高一被欺负。
  但是奇怪的是,这件事真的完完全全没有泄露丝毫。甚至连宁思洲和彭聿也不知道。
  喻晟央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说实话,虽然喻晟央短暂地有过两次相遇,现在也成为了同班同学,但是祝谣对他其实没有任何了解,印象在此之前甚至都停留在不太好的那一层面。
  要是整合祝谣本人对喻晟央的看法关键词,那就是逼王、打架、帅哥、学渣。
  倒也不是祝谣只轻信学校里关于校草的不良传言,他更愿意相信的既定事实也摆在面前——
  就这不分青红皂白搞错人性别的智障,能甜美善良到哪里去?
  但喻晟央真的就给予了与他人设全然不匹配的体贴和善意,让祝谣没有遭遇丝毫想象中的难堪。
  而让人更加意外的是,喻晟央居然本身真的就是这样一个并不难相处的人。 第13章   只要你看懂了他的千层套路。
  刚来班上的第一周,迫于处分和传言的压力气场,除了旧识宁思洲之外几乎没有人和喻晟央说话。
  喻晟央也没有和大家做朋友的意思,独来独往,自认为英雄就该不问出处。
  喻晟央每天都会拍着一个篮球上学,从校门口一直拍到座位上,很流畅,篮球在他手上转得很好,从来都不会掉。
  然而祝谣从第一次撞见的时候实际上就觉得无比扰民,但是他以为喻晟央加入了诸如篮球队这样的社团,打篮球是坚持下来的兴趣。
  不学无术的人一般都致力于体育,祝谣腹诽,没有去细想从心里莫名冒出的一丝慰藉感是什么。
  抱着同样想法的当然不只祝谣一个人,在体育课篮球赛的时候,因为缺人,身为体委的彭聿很自然地就招呼喻晟央一同上场。
  等校草光芒万丈地站在球场中央之后,围观这场无关紧要比赛的人陡然增多,几乎围满了整个篮球场。
  但是所有人在五分钟后都在心里发出了灵魂疑问:这是在干什么?
  喻晟央完全不会打篮球,站在原地像个独自美丽的木桩,无论是队友还是对手一概都不理;到他手上的球只有被验证了弹性一流,拍得噼里啪啦的倒是挺流畅。
  彭聿崩溃了,“你不会打篮球啊?!”
  “我本来就不会,” 喻晟央面无表情地站在球场中央,“我只会拍。”
  像拍篮球上学这种毫无意义的装逼行为,喻晟央做得太多了,但是祝谣其实觉得每一件都无比智障。
  比如从来不好好下楼,非要半坐在楼梯的扶杆上滑下去;书包从来不愿意规规矩矩地背上,要在手肘中转一圈再单肩挎住;打扫的时候一定要把扫把先放在地上,故意拿足尖一踢,等扫把在空中转一圈后再伸手——接住了这个人就会自以为没人发现地得意一笑,接不住就轻啧一声皱起眉,非要踢到能接住了,然后才能不情不愿地开始扫地。
  ……
  太智障了,看得清清楚楚的祝谣每次都会发自内心地感慨,真的太智障了。
  然而这些傻逼又弱智的男生行为,却迅速就为喻晟央赢来了雄性群体的接纳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只宁思洲和彭聿会和喻晟央玩在一起,班上也有越来越多的男生会聚在他周围,自然地把喻晟央融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不仅因为喻晟央和传言中一点都不一样,更重要的是因为男人的快乐是群体性的低智返祖,祝谣很懂,高中男生都是量产的笨蛋。
  但是也有例外,祝谣很意外地发现,喻晟央这个傻逼在女生面前就完全会是另一副样子,校草包袱很重,从来不装逼,只是自以为是地装酷。
  但他本身其实并不是一个那么酷的人,常常毫无所觉地露出色厉内荏的真相,被人不经意发现藏得稀碎的温柔。
  祝谣可能是最早明白这一点的人,但他一点也不想体会。
  因为喻晟央不愧是傻逼,连温柔都很任性,很二,很智障。
  就在 “暴露性别” 后不久的一天,祝谣在课间去上厕所,察觉到喻晟央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地跟在自己后面。
  祝谣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皱着眉往厕所的方向走。
  快要进去的时候,喻晟央突然拦在他前面,沉着脸道:“等一下。”
  祝谣知道男厕所是学校小规模斗殴的常见地点,不知道喻晟央什么意思,顿了一下,继而抱着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而喻晟央没再说什么,先祝谣一步走进厕所里,转了一圈又出来了。
  “有一个隔间的门今天坏了,” 喻晟央看着祝谣,“不过现在里面没有人。”
  “你进去吧。” 他面色冷淡地看了一眼祝谣。
  祝谣一愣,沉默了很久后轻声道:“谢谢。”
  喻晟央很酷地点了点头,祝谣绕过他,第一次感受到,喻晟央或许真的有被那么多人关注、被那么多人接纳、被那么多人议论和喜欢的理由。
  他也许是值得的。
  直到祝谣出来,喻晟央都还守在厕所门口等他,没让别的人进去。
  祝谣看了看他抱胸靠在墙壁上的姿势,觉得虽然傻逼透了,但也不能说是完全不酷的。
  不过没帅到三秒钟,喻晟央立马回归本色,皱着眉,不是很满意地教训祝谣道:“不过你一个女生也太不注意了,怎么平时还来人这么多的男厕所,就算有隔间,也不太好吧,有意外情况怎么办?”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憋了半天以后冒出一句话:“你也守一下妇道吧。”
  ……
  沉默几秒后,看祝谣仿佛被自己说得 “哑口无言”,喻晟央敛了一点神色,放缓语气,不自知地得意道:“今天幸好有我发现了,不然你怎么办。”
  纵使心如止水如祝谣。此时也觉得手十分痒,很想上手揍人。
  但是沉默了几秒,他还是垂下头,仿佛很乖地道:“你说的对,我错了,我下次改进。”
  第8章 光学雾霭星
  作者有话说:宁思洲是纯傻逼小可爱,彭聿偶尔在线的吐槽役,喻晟央负责装酷和谈恋爱。 下一章还在回忆中嗷,下下章就回到正常时间线了
  如果只是如此的话,也还在祝谣的承受范围内,喻晟央对他的 “关照” 是源于一场乌龙的误会。 第14章   只要保持普通同学的关系,此事再无后续,就让喻晟央自以为是地保留这个 “秘密”,做那个智障又勇敢的小英雄,祝谣觉得也没关系。
  本来他们两个就不该有什么交集的。
  在高二上学期平稳运行至期末,祝谣都没有再和喻晟央产生日常以外的交流,喻晟央对他保留了最大限度的尊重,那就是不闻不问。
  但祝谣这边,其实是真的没什么空搭理他。
  为了保证每年都能顺利地拿到奖学金,祝谣的成绩一直不可以掉出年级前五名,因此期末前他还是难免感到时间紧张,会比平时更严格要求自己,连宁思洲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讨嫌。
  偏巧在每个年底,在重大考试之前,学校总有圣诞节、元旦、校庆这些在祝谣看来无比浪费时间的节日和活动。
  教室不是他一个人的,玫瑰色的高中生活是属于大多数人的,祝谣觉得困扰和麻烦也没有办法,最大的消极反抗就是无视班里日渐聚集的躁动。
  不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对于喻晟央、宁思洲、彭聿这一帮人来说,这些仿佛让祝谣觉得头疼的东西才是他们来上学的唯一乐趣。
  只要不学习,他们的生活就能无比精彩。
  那天宁思洲难得听了一节课,觉得 “野花不如家花香” 真真诚不我欺,游戏在学习面前仿佛都不好玩了,人就是该醉一杯知识的酒。
  他好不容易学明白一点儿,憋了大半天,终于等到能在好兄弟们面前炫耀。
  “谣谣,今天是冬至!” 宁思洲看着喻晟央和彭聿走过来,咳了一声道,“太阳直射南回归线,我给你表演一个地球自转吧。”
  宁思洲站了起来,缓慢地张开双臂,自我陶醉地在原地开始转起圈来。
  正在写卷子的祝谣头都没抬,彭聿不给面子地拆台道:“人地球天天都自转,你这没用,你得演出太阳的作用。”
  “去,” 彭聿拍了拍喻晟央的肩,“射一下你的南回归线。”
  “真低俗,什么素质,” 冰清玉洁宁思洲不乐意了,“注意用词文明啊。”
  祝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本来以为喻晟央会无视,因为这人的形象包袱比他们三个加起来都还重。
  结果喻晟央只是淡淡地看了祝谣一眼,真的摘下书包,默然地走到宁思洲周围,开始围绕他一圈又一圈地小跑起来。
  祝谣:……
  喻晟央跑着跑着,忽然镇定地开口:“我是不是还得自己也转?”
  “聪明!” 彭聿打了个响指,“而且你得自西向东。”
  “靠,你们怎么都听明白了啊!” 宁思洲瞬间垮下脸来,收回手臂,转得迷迷瞪瞪的,嘀咕道,“真没劲。”
  喻晟央也停了下来,虽然还是一脸冷酷,但祝谣明显看到他坐下时趔趄了一下。
  祝谣放下了笔,无奈地抬起头:“你们要干嘛?”
  表演可算是有效果了,宁思洲瞬间打起精神,“谣谣,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祝谣善意地提醒他,“圣诞节白天不放假。”
  “我知道啊,” 宁思洲看他,撇了撇嘴,“算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什么打算也没有……”
  他看了另外两个人一眼,对了下眼神,支支吾吾地道:“那你能不能帮我们个忙啊……”
  祝谣轻轻地皱起眉,“什么忙?”
  “你放心,不是很麻烦的事,” 宁思洲犹豫着开口,“我们几个想报名参加校庆篮球赛,但那个时候离期末只有一周了,李老师不是很想让我们搞这些……”
  祝谣重点偏移,看着喻晟央诧异地道:“你还打啊?”
  喻晟央忽然被 cue,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但他反应极快,迅速冷酷地一皱眉,抱起手臂,把头转到一边去了。
  被无视的宁思洲不满地道:“喂,你俩怎么当着原配的面偷鸡摸狗呢?没瞅见这有人正妙语连珠吗!”
  “别搁那儿见缝插针了,听两节地理和语文给你膨胀的,” 彭聿看半天说不到重点上,直接把话头接了过来:“李老师说实在想去也行,但前提是我们找你补课,每个人期末提高二十名。”
  “……” 祝谣努力控制住自己,噎了半天才把毒舌压回嘴里。
  他委婉地道,“你们还…… 挺有梦想的。”
  彭聿笑了:“没打算让你见证奇迹,我们就想做个样子,反正等期末篮球都打完了,谁还真的来管这个。”
  “对啊谣谣,” 宁思洲也附和道,“不会很麻烦你的。圣诞节那天不上晚自习,我们打算留下来让你随便熏陶一下我们,第二天就说补过了,拿新鲜沾染的学霸之气去糊弄一下抵制素质教育的封建女人。”
  “还有十几天就考试了,” 祝谣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一晚上的时间也很宝贵。”
  彭聿理解地点头,拉上宁思洲就要离开,“走吧,我就说让你琢磨点别的。”
  宁思洲有点失落,但也没太意外,喻晟央更是完全没打算参与对话的样子,几个人刚拿起书包要往外走,就听到祝谣在身后叫住了他们:“等等……”
  三个人意外地回过头,祝谣勉勉强强地道:“那我给你们讲讲错题吧。”
  “就当我自己复习了。”
  -
  重点高中倒不是真的能给学生们放洋节假,只是因为圣诞节那天是周五,学校很心机地决定休一个晚上,接下来就要从周末一直连上到元旦。 第15章   但无论如何,好歹是在节日当天得到了休息的机会,很多人在下午上完课后就跑出去玩了。就算打算为期末复习一下的也多半回了家或宿舍看书。只有喻晟央他们和另外两个想打篮球的男生留在教室里,默默地等祝老师给他们补课。
  祝谣漠然地一张张看过这几个人的卷子,沉默了一会儿,真诚地开口:“你们想从哪听起?”
  ……
  几个人跟祝谣都不熟,但都感觉到了来自学霸的蔑视,只有宁思洲咬着笔杆,完全不当回事:“随便啊谣谣,我们没几个人能听懂,你就做做样子就行。”
  “不行,” 祝谣圈出了一道几个人都错了的题目,严肃道,“既然我答应了,就要努力让你们都前进二十名。”
  他认真地抬起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会在教室里多留一个小时,你们真的想进步的话,就每天来听我讲题。”
  ……
  刚刚还窸窸窣窣动来动去的几个人顿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一片奇怪的沉默蔓延开来。
  连喻晟央都皱起眉:“你不用这样。”
  祝谣摇了摇头,“我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了。你们不来也没关系,我正好可以再多上一个小时的晚自习。”
  喻晟央不说话了,彭聿打圆场道:“诶诶,别管了,先补今天的吧。”
  祝谣点头,拿起卷子,站到黑板前,开始一道一道地讲众人的错题。
  夜晚的教学楼很安静,祝谣的声音清清朗朗地在圣诞冬夜响起。他神色专注又耐心,几个男生从一开始随便的打发时间到后面也不好意思不听。
  祝谣一刻不停地讲了快一个小时,终于讲完了数学周测的错题。他咳了一下,刚准备拿起英语卷子继续。
  喻晟央沉沉的声音突兀地在讲台下响起,“别讲了。”
  祝谣一愣,几个人都回过头来。
  喻晟央的笔烦躁地点着桌面,“你不知道自己嗓子哑了吗?”
  他站起来,皱着眉头道:“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宁思洲见鬼一样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挺尊重老师的哈?”
  喻晟央踹了他的凳子一脚,祝谣垂下头,安静了一会儿后道,“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宁思洲的人生中从来没认真听过这么久的课,直接就瘫在了桌子上。
  彭聿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窗户旁边,看了看外面,突然惊喜道:“下雪了。”
  祝谣也走了过去,看到外面的景色微微一愣。
  如絮团一样的雪纷纷扬扬地落到地面,教学楼外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运动场大灯的白蓝光线照耀着不断掉下的细雪,看上去就像从夜空纷飞洒落的星屑。
  “诶诶诶,真的耶,” 宁思洲也挤了过来,“哇,好漂亮啊。”
  祝谣看了看他们,放下手里的卷子,看了看时钟,改口道:“休息半个小时吧,一会儿回来继续讲英语。”
  宁思洲直接高兴得跳了起来,“谢谢小祝老师!”
  彭聿和另外两个人早就冲出教室了,宁思洲边骂边追了过去,喻晟央被两阵风掠过,端着热水站在门口,茫然道:“地震了?”
  祝谣摆摆手道:“他们玩雪去了,你也去吧。”
  喻晟央把热水放在他面前,“你不去?”
  祝谣摇摇头,戴上耳机,“我想上会儿自习。”
  喻晟央皱起眉,还要说什么,被折回来拖人的宁思洲三两下就拖走了。
  祝谣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一会儿,视线不自觉地转向窗外。
  他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站起来,走到窗口,朝下望去。
  几个男生已经玩疯了,要报名参加篮球赛来蹭课听的另外两人,一个叫陈尹,一个叫罗青怀,此时正一个挂在彭聿身上,一个把宁思洲按在地上往他衣领里塞雪。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宁思洲四面楚歌,没一会儿就哭着投奔彭聿去了。
  快一米九的傻大个可不是开玩笑的,大腿十分靠得住,陈尹和罗青怀不一会儿就快被雪埋得看不见了。
  宁思洲一时翻身农奴把歌唱,站在堆得极高的雪堆上叉腰大笑。
  喻晟央独自一人,抱着一个篮球大的雪球,也不知道自己面无表情地搓了多久。
  酷逼校草对外界纷扰仿佛丝毫不屑于关心,彭聿打在他身上的雪团他都置之不理,只是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篮筐。
  祝谣看到他轻轻地腾空而起,把雪球朝着外面用力地一抛。
  巨大的雪球在夜灯的照耀下划过一个流畅的抛物线,像一块多面折射星光的雪白岩石,如流星一样朝着不远处的篮筐飞去。
  …… 结果自然是在一半的时候就掉了下来,正好砸在无辜进入射程的宁思洲头上。
  雪和篮球的密度能一样吗?祝谣摇着头感慨,真笨啊。
  他把翘起的嘴角面无表情地拉平,重新走回座位上,戴上耳机,拿起笔开始做题。
  没一会儿一阵混乱又响亮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祝谣诧异地看着站在门口、满身是雪的几个人,“还没到时间啊。”
  喻晟央身上的雪最多,根本不想说话,宁思洲被砸得失智,最后还是靠谱彭聿开了口——
  “你一个人呆着多无聊啊,我们早点回来陪你呗。”
  第9章 青春小雪归白发
  作者有话说: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第16章   出乎祝谣意料的是,就这么一晚上聊胜于无的补习,居然真的为喻晟央他们刷了印象分,班主任最终还是松口了,他们赶在最后一天前成功报上了名。
  看来封建老师也很吃形式主义这一套,尽管知道这几个货色每人涨二十名是做梦,但还是不免每天多一个小梦想。
  既然决定要好好打篮球,这帮四肢发达、热血上头的男生自然更顾不上学习了。
  宁思洲开始狂补灌篮高手,祝谣经常看到他兀自在上课的时候泪流满面,搞得老师一脸莫名其妙,连骂他都小心翼翼的了。
  一米九的彭聿大概是要与天争高,腿仿佛是刚长出来的,每天从教室这头蹦跶到那头,祝谣发现他每天都背着喻晟央他们喝哇哈哈,而且还要悄悄和钙片一起吞下去。
  喻晟央就更烦人了,他永远是最扰民的那个。祝谣不知道他到底背地里悄悄练了多久的篮球,但就祝谣来看,就这水平想赢无论如何也是过于有野心了。
  喻晟央不再满足于拍球,但又拉不下面子找人一起玩,天天都朝着后黑板报上卡卡西的左眼抛球投篮。几个画画的二次元同学一开始对此敢怒不敢言,后来也就躺平随他去了,反正也砸不中。
  高中男生对于运动总有一番莫名其妙的热情,祝谣自认为是更高一级的智慧生物,不能理解他们热血上头的那股劲儿,怪傻的,再说进一个球能有解一道数学题快乐吗?
  鉴于对这群傻逼的了解,祝谣本来没对他们还记得要补课这件事报什么希望。
  他不喜欢有始无终,不喜欢半途而废,更不喜欢不尝试、不努力、肆意挥霍也无所畏惧的时间。
  能够玩耍很好,能够打篮球也很好,能够享受青春更是好上加好。可是祝谣很难感同身受到这些有选项的人生。
  说不上是看不惯还是羡慕吧,祝谣心里略感失望,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如果这几个人最终还是不领情也就算了。
  他很难得地想做好事,况且是这种舍己为人的好事。
  像这样为了别人不计较自己精力和时间得失的事情,他真的很久没有做过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几个人成功报上篮球赛名的第一天,喻晟央就在放学后留了下来。
  祝谣本来一个人在空教室里安静地上晚自习,做题没做到多久,就看见喻晟央拖着步子,表情像受刑一样,不情不愿地磨蹭进来,祝谣愣了一瞬,惊讶道:“你居然没忘啊。”
  喻晟央脱下校服外套,离座位还有好几米就把衣服投了个抛物线。外套在空中轻轻地散开,最后稳稳地搭在椅背上。
  有这准头,怎么就是投不进球呢。
  祝谣兀自感慨,喻晟央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漠然转向他,轻微地皱起眉道,“我跟他们说了,陈尹和罗青怀没打算来,彭聿觉得你肯定是开玩笑的,连宁思洲都说你每天回家都有事,回去很准时,绝对不会浪费时间。”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直视面前的人,祝谣发现喻晟央的眼睛真的很潮很亮,带着骗人的认真。
  那长得几乎卷曲的睫毛因为抬眼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仿佛蝴蝶带着倦意的停泊。
  喻晟央浑然不知地泄露心软,抱起手臂,一脸冷酷地道:“但我怕万一呢。”
  祝谣的笔顿在卷子上,安静了一会儿,继而笑了。
  他抬起头,从课桌里拿出书,缓缓地道:“那既然占了我宝贵的自习时间,就认真一点听讲吧。”
  -
  俗话说得好,青春期的男孩子变脸比翻书还快,祝谣觉得他们比夏天的云雨还难让人难以预测。
  第二天,宁思洲心痛地把手机锁在宿舍,顶着巨大的怨念,嘤嘤呜呜地来了。
  第三天,彭聿生无可恋地被喻晟央和宁思洲左右两边架着,生不如死地也来了。
  第四天、第五天,陈尹和罗青怀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推推搡搡、磨磨蹭蹭地蹭到教室门口,最终也来了。
  在黑板上写下错题分析的祝谣回过头看着坐得歪七八扭的几个人,觉得他们虽然笨,但也不是无药可救的。
  十四中的晚自习是半自愿的,高二正常是九点半下,如果是住校生想继续学习,可以在教室留到十点半。
  祝谣的家离得不算近,走读虽然很麻烦,但是他不想再多交一份钱。
  祝言一个女孩子晚上回家实在太危险,住校的钱不能省,祝谣只好想办法从自己入手,正好也能每天晚上回去照顾外婆。
  还好外婆只是不便劳累,日常生活倒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祝谣跟她说过近期会晚点回来之后,外婆虽然心疼祝谣学习太辛苦,但是也没拦着,只是嘱咐要注意安全。
  为了不打扰留下来上自习的住校生们,祝谣选了一间空教室,提前一天收上喻晟央他们的作业和试卷分析错题,然后在晚上尽可能地把每一道都讲明白。
  他知道给这群人讲知识点哪怕再奇迹降临他们也是抱不动佛脚的,只能尽己所能地曲线救国。
  虽然不知道自己自以为的坚持对这几个人到底能有多大帮助,但是祝谣倒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在期末考出进步的成绩的。
  除了威风凛凛地在篮球场上赢得喝彩,祝谣也希望看到这些笨蛋能被更加肤浅、世俗的价值认可,希望他们被更多的人看见,能够在所有的地方都骄傲、风光地抬起头。 第17章   虽然臭屁得有点烦人,而且个顶个的傻逼,但是祝谣其实不会打从心眼儿里反感成绩不怎么样的人。
  只要努力过,就可以拿到他的豁免权了。
  不管实际效果如何,几个男生好歹每天都坐到了最后,没有人再缺席。
  虽然结束的时候都是一副腰酸背痛、生不如死的样子。
  这天下晚自习后,宁思洲打着哈欠和祝谣告别,彭聿和几个人也三三两两地走了,祝谣迅速地收拾完东西,一回头发现喻晟央还坐在原位。
  他顿时间露出警惕的神色,“你干嘛?”
  喻晟央扫了他一眼,站起来,“我送你回家。”
  “……” 祝谣一顿,不解道,“为什么?”
  喻晟央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皱起眉,不耐烦地道:“走不走?”
  祝谣隐晦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和他讲道理,“不用了。我家还挺远的,你来回一趟宿舍都快关门了。”
  喻晟央走在祝谣前面,头都不回,懒得搭理这种废话。
  祝谣没办法,无论说什么喻晟央都不开口,最后这个人干脆直接把耳机带上了。
  不生气,他脑子不好。祝谣强行引导自己。
  两个人沉默地同行一路,祝谣觉得无比诡异,几次三番地想再开口,气氛又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本来就不熟,更谈不上朋友,相处的时候难免无话可说。
  祝谣家住在很老旧的小区里,街道的灯光昏暗,前几天刚下过的雪细细地铺在路上,把这条人烟稀少的小路照得像归途一样,和人同行让人分外心安。
  从小到大,这还是除了祝言以外第一次有人陪祝谣一起走回家的路,他看了看身边戴着耳机目视前方的男孩子,心里不知道一时间是什么感觉,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
  等到了小路尽头,祝谣才发现喻晟央这个智障在寒冬腊月竟然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确实是挺酷挺好看的,但是看着就他妈的让人觉得好冷。
  想到刚刚走过的这么长一段距离,祝谣实在忍不住开了口,“今天这么冷,你能不能多穿点啊。”
  他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又多余补充了一句,“你穿羽绒服也会好看的,不用故意穿这么薄。”
  ……
  喻晟央的脚步一顿,猛地抬起头,带着茫然的神色看着祝谣。
  祝谣也是一愣,心想我有病吗。
  喻晟央咳了一声,偏过头,面无表情地道:“哦,行。”
  祝谣:……
  算了。
  他抬起手,打算和喻晟央说再见,但是看见站在黑夜雪地里的男生,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道:“明天不用送我了,我每天都自己回来,有时候耽搁晚了也是这个时候到家,你送我一趟太麻烦了。”
  喻晟央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在深夜如地毯一般的白雪上,沉默地立于路灯之下,如茫茫月色之中的另一种绝色。
  祝谣听到四周风声围绕,觉得喻晟央此刻好像一架漂亮钢琴上的黑键。
  喻晟央摇了摇头,和祝谣告别——
  “不行,你是女孩子,晚上自己回家会害怕。”
  第10章 夏雨比酒醉
  作者有话说:不记得 t 恤的同学指路第一章 。你们应该知道那是什么词吧,总不至于和小喻一样纯情吧 [狗头] 等下还有一章!
  你到底要把我当女生多久啊。
  时隔好几个月,祝谣从雪夜的路灯恍然回到初夏的蝉鸣声中,面上竟然还原了和与喻晟央告别那晚一样复杂的神色。
  他放下手机,垂下目光,恰好看见放在桌肚里的粉色裙子,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喻晟央无疑拥有很多光环,但祝谣觉得,如果他是校草,那就是从傻逼学院跋涉而来的稀有植物;如果是王子,那拥有的就是傻逼星球的皇家血统;如果是勇士,那就是拿着他的傻逼剑穿着他的傻逼铠甲要在这个傻逼世界勇往直前傻逼的人。
  放学后的教室已经被三人组花两倍时间磨磨蹭蹭地打扫完了,喧嚣的校园逐渐变得寂静,夕阳如巨大的阴影温柔裹挟,明晃晃地铺在了课桌、黑板,和少年的身上。
  祝谣有心解释,但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他的高中生活乏善可陈,平淡又无趣,而且他本以为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但是从某一刻开始,他的生活就像不小心打开了魔法的盒子,守着无趣青春的祝谣眼看盒子里飞出一只只蝴蝶,它们和那些尴尬的巧合与意外一样,任性地围绕着他,即使他原以为自己并不需要。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些所有的意外似乎都是彩色的,可乐和黄昏是金色的、雪和星星是银色的,拿着画笔擅自给这些记忆点上色彩的人,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横冲直撞。
  喻晟央是有一点特别的,祝谣仿佛才刚刚愿意正视这件事。
  “好吧,就算你知道我的秘密了。” 祝谣叹了口气,“但是我平时也不会那么想穿裙子,就算是女孩子,我也有随便打扮自己的权利对吧?”
  “虽然是这样,” 喻晟央皱着眉,不太认同地道,“可是你拍照的时候,穿的都很……”
  “等等,” 祝谣立即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穿的什么?”
  “你不就见过我一次?”
  喻晟央一愣,顿时间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无言以对地看着祝谣。 第18章   他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买了秦涟的摄影集。”
  “……” 祝谣无言地看着他:“你买了多少本?”
  喻晟央转移视线,冷酷地嘴硬,“没多少。”
  祝谣也不再坚持,随口道,“你哥不是一直很悲愤自己的艺术太小众,他的摄影集根本没人买吗?”
  “没错啊,” 喻晟央点了点头,“这是唯一一次销量超过三位数的。”
  ……
  祝谣叹了口气,天,真的好笨啊。
  喻晟央看他表情,以为是被惨淡的事业前景吓到了,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是他水平太次。”
  沉默了半晌,喻晟央转过脸去,别别扭扭地道:“…… 你拍得挺好的。”
  祝谣站在一旁,看喻晟央的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良心发作地反省自己,心想我为难一个直男干嘛。
  他不愿意跟喻晟央讨论自己拍得好不好的问题,收拾好了书包问道:“你还不走吗?”
  “我跟你一起走,” 喻晟央迅速恢复,冷酷地扬起下巴,“本来就是在等你的。”
  祝谣转过头,眯着眼睛看他,“你不上晚自习了?”
  “……”
  喻晟央沉默地站在原地,心想怎么这样就暴露了。
  他顶着祝谣的目光,难得卡了一下,顿时心虚地烦躁道:“你不在我们上晚自习也不知道干嘛…… 我还是送你回去然后去找他们上网吧。”
  “哦,还不止你一个人。” 祝谣道。
  喻晟央:“……”
  “我也不能天天给你们讲题啊,” 祝谣叹了口气,“就算要讲你们也得先做卷子吧。”
  他恨铁不成钢地道:“上个晚自习很难吗?怎么就不能学学习?”
  “没说不学……” 喻晟央眨了眨眼,“我不跟你讨论这个。你不懂,男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有个屁。祝谣懒得再搭理他,收拾东西就往外走。
  这阵子外婆的关节不太舒服,祝谣会回家上晚自习方便照顾老人,如果他在学校,还能监管一下喻晟央这帮人,搞搞形式主义的学习。
  自己不在,也不知道这几个学渣每天晚上都在干什么。
  等外婆好些了,祝谣边走边想,要不然还是尽快回学校上自习吧。
  喻晟央被祝谣骂了,一直臭着一张脸,但还是把他送到楼下。
  两个人走出教学楼,却意外地发现外面下雨了。
  初夏的雨,阵仗一般都挺唬人。
  大雨如空山瀑布,下得又淋漓又野蛮,树叶被打得哗哗直响,地面的水洼跳出细小的雨线,渗入空气里的是一股肆无忌惮的潮,仿佛万物都在等这一场倾盆降临。
  喻晟央看了看祝谣,“你确定还要回家?不能在学校上晚自习?”
  祝谣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略感焦急。他转过去对喻晟央道:“你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喻晟央掏出来给他,“你没带吗?”
  “没电了,” 祝谣随口道,见缝插针地教育学渣,“旧手机耗电快,我不像你们,从来不在学校里玩手机的。”
  喻晟央伸出手指给他解锁,面无表情地道:“打你的吧。”
  祝谣给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都没有人接。
  因为外婆的腿脚不便,祝谣特意留了一个老年机在她的床边,按理说不可能会接不到的。
  通话一直都是忙音,祝谣的眉头皱了起来,把手机还给了喻晟央,“我不太放心,还是想回去看看。”
  喻晟央看了看外面,“雨这么大,你怎么回去?我送你吧。”
  “你先别出去,” 他抓住祝谣的胳膊,不容拒绝地道,“我叫个车,一起回。”
  手臂上霎时传来温热的触感,祝谣体温低,被暖得一愣,喻晟央却立马撤回了手,啧了一声,扭过头道:“不好意思,我总忘。”
  不知道为什么,祝谣霎时感觉面颊有点热,仿佛被人碰到的地方并不是手臂。
  他垂下头,“没关系,你不用这么介意。”
  喻晟央没再说什么,用余光看了祝谣一眼,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
  他连穿衣服的方式都很中二,祝谣感觉平凡无奇的一件衣服在喻晟央手里被抖得莫名宏伟起来,盖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像魔王的披风。
  ……
  喻晟央一定修炼过披外套的方式,研究过一整套怎么穿衣服才会显得又冷酷又帅逼的流程。
  祝谣突如其来地被外套裹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话梅味。他下意识地抓住喻晟央的外套袖口,怕它滑到雨地上去。
  喻晟央体温太高了,盖在身上的刹那暖热砸得祝谣有点发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放开。
  仿佛是让另一股气息往皮肤里一寸寸渗透,祝谣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外套拿了下来,转过身递给喻晟央,“不用了,你自己穿吧,你里面不是也只穿了一件短袖?”
  喻晟央一听他又要磨磨唧唧地客气,不耐烦地攒起眉峰,转头刚要说话,却看见祝谣对着他露出了出了一股茫然的神色。
  喻晟央一顿,霎时间比祝谣还要茫然,“怎么了?”
  “你这件短袖……” 祝谣慢吞吞地道,“上面原来是这个单词啊。”
  l、u、c、k
  祝谣看着这几个字母,诡异地沉默了。
  “怎么了?” 喻晟央皱着眉,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黑色 t 恤,“虽然我知道自己是学渣,但这个词还是知道的,这没什么不好的意思吧?” 第19章   看祝谣仿佛备受打击地站在原地,喻晟央一时间也觉得很奇怪。
  他眨了眨眼,“还真有啊?”
  祝谣连忙回神,“这倒是没有……”
  “是我以为是别的词……”
  喻晟央疑惑道:“什么词?”
  祝谣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被喻晟央这样问了却感觉很心虚,他把外套乖乖披好了,别过头去,“没什么……”
  喻晟央不说话了,缓慢地抱胸转身,一言不发地看着祝谣。
  ……
  “我给你打字吧……” 祝谣头疼地道。
  喻晟央把备忘录打开,将手机递给他。
  祝谣调出输入法键盘,用尽平生的缓慢之力打出四个字母……
  ……
  ……
  ……
  喻晟央瞪大眼睛,似乎要把手机看出一个洞。祝谣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心虚地抬起头,看到酷逼校草的耳朵居然都红了。
  天哪,是我错了。祝谣在心里哀叹,不过你也太纯情了吧。
  “祝、谣、” 喻晟央咬牙切齿地道,“你一个女孩子,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我……” 祝谣哑口无言,直着眼看喻晟央,却顿时间想笑得要命。
  他知道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笑出来,喻晟央那一层比命还重要的冷酷皮囊一定会裂得稀碎。
  祝谣虽然知道这完全都是惯出来的,但他并不想去做那个打破的人。
  他只能拼了命地拉平嘴角,垂下头,无比诚恳地道:“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你……” 喻晟央似乎还在震惊,正要再教育祝谣两句,正巧这个时候司机的电话打了过来。
  喻晟央老不高兴地接起来,说了两句就挂掉电话,一脸不善地瞪着祝谣。
  “我觉得你应该去上一下女德班。” 他阴沉着脸道。
  第11章 他是这世上极少的勇士
  作者有话说:嘿嘿,两章快六千字!为我自己骄傲 大家夏至快乐,夏天永恒! (也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厚脸皮. jpg
  从教学楼跑到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两个人都不愿意让司机等太久,冲着往校门口跑去。
  恍如冲进流水的帘幕,疾雨霎时间如落珠一样砸在少年身上,仿佛以雨水为半径的四周一片静谧,而他们狂奔在世界的中央。
  祝谣企图把喻晟央的外套盖在两人头上,但是被喻晟央一把包住了头,等他喂了一声重新抻开衣服后,喻晟央已经跑出一大截了。
  “你一个人躲吧——” 喻晟央的声音氲在暴雨中,由近到远,砸在祝谣的耳边,“别淋到了——!”
  等祝谣也跑到车边的时候,喻晟央已经浑身湿透地在车里面坐着了。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的,头发上的水珠如细线一样落到地上。黑色 t 恤紧紧地贴着身体,勾勒出一道弧线,显出少年生涩、单薄却可靠的背脊。
  祝谣被他整个人散发的、整个空间内笼罩的凉意一惊,心跳快了几拍。
  喻晟央是落汤鸡得不能再落汤鸡了,倒是祝谣被校服的外套裹着,腿部以上都没怎么湿。
  喻晟央拿纸巾擦着身上的水,但是明显没有太大的用,擦着擦着这个人就没了耐心。
  他似乎是想说一个脏字,但看了一眼祝谣,又咽回去了。
  “不好意思师傅,” 喻晟央把用过的纸巾丢在一边,甩了甩头,“我等会儿赔你擦车费吧。”
  师傅摆了摆手,“不用了,下这么大雨,你俩回家别感冒了。”
  师傅话刚说完,喻晟央就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祝谣顿时紧张地转过头来,却一眼看到喻晟央愣住的表情,看起来更像一只湿漉漉的猫了。
  他似乎没明白自己怎么还会打喷嚏,察觉到祝谣的视线后顿时绷住了脸,皱了皱鼻子,转过头去,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祝谣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拆开自己书包里的纸巾递了过去。
  喻晟央不接,当作没看见。
  ……
  祝谣心想这就不能怪我了,他兀自抽出两张,把纸巾摊在手心里,然后拿起来铺在喻晟央的头上。
  喻晟央还没明白他要干什么,就感觉有人用难以置信的手速和力度在他头上用力地来回揉搓。
  ……
  喻晟央顿时瞪大眼睛,感觉自己的头发仿佛在被恩将仇报的人钻木取火,一时间懵住了。
  祝谣看到他像是一把被人掐住了后脖颈的猫,那双眼睛瞪得巨大,终于不再蒙着一层冷淡的保护色,显出几分原本该有的、干净的稚气。
  他觉得喻晟央茫然坐在那里被人擦头发的样子居然很乖,那眼里的黑仿佛也被雨淋得湿透了。
  喻晟央不习惯被人照顾,也不习惯被人一直盯着看,回过神后沉声道:“你看什么?”
  祝谣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觉得他有点可爱。
  喻晟央就像一个笨嘴拙舌的熊孩子,明明拿着全世界最好的玩具,但总是远远地站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开口让别人和他一起玩。
  祝谣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很想逗一逗这样乖乖的喻晟央,便挑着眉道:“我看看怎么了?过一个星期还不许人看了?”
  喻晟央瞪大眼睛,嘴巴茫然地张了张,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个字。
  他推开了祝谣的手,自己拿起纸巾,擦拭起鬓角的头发。 第20章   纸巾轻轻地盖住了耳朵,喻晟央闷闷地道:“我没说不让看。”
  “等等。” 祝谣突然将身体前驱,径直喻晟央压了过来。
  “祝、谣!!” 喻晟央忍无可忍,扔掉纸巾,露出发红的耳朵,“我跟你说我非得把你送去那个……”
  “不是!” 祝谣瞪了他一眼,“我刚刚好像看到我外婆了!”
  这一段不能停车,司机往前开了好大一节才停在了路边。祝谣慌忙地往回跑,雨小了一些,但还是会把人淋得湿透,喻晟央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的书拿出来顶在祝谣头上。
  “外婆!” 祝谣看到前面的小超市前有一个佝偻着背影的老人,急忙地跑过去,喻晟央慢了半拍,居然一下子没追上他,在后面吼道:“你慢点跑!”
  “您怎么在这啊?” 祝谣跑到外婆跟前,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说话都带上了急躁,“下这么大雨您没看见吗?!”
  外婆是个好脾气,一点也不急,笑眯眯地对着祝谣道:“就是下这么大雨啊,谣谣没带伞呀,我得出来接你啊。”
  祝谣一顿,那一点火烧火燎的心急突然就熄灭了。
  他叹了口气,“我自己不能想办法吗?您要是再着凉了怎么办?”
  外婆的眼睛和蔼地眯了起来,像逗小孩儿一样的对祝谣道,“我们谣谣还生气啦?外婆错啦,回去给你熬姜汤喝好不好?”
  “这是你同学吧?” 外婆笑着打量在后面默然站着的喻晟央,捂住了嘴,“哎呀,怎么淋成这样了。”
  祝谣回过头去,仿佛瞬间看见喻晟央的背脊挺直了。
  他甚至用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礼节对外婆鞠了一躬,结结巴巴地道:“外婆好。”
  祝谣吓了一跳,外婆更是连忙走上去要扶他起来,“你好你好,哎哟,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
  喻晟央哪敢让外婆扶,又怕她淋雨,想搀她又不好意思,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祝谣瞬间就破防了,想笑,又觉得喻晟央这个样子看得人心中酸酸涩涩的。
  另外两个人都转过来盯着他,祝谣摆了摆手道:“先回家吧。”
  回到家后,好说歹说外婆也不肯休息,非要去厨房给两个孩子熬姜汤。
  喻晟央的衣服现在湿得全部贴在了身上,祝谣看了他一眼,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打算给他找一件干净的衣服。
  喻晟央今天出奇地配合,不声不响地坐在书桌前,静静地打量了四周一圈。
  旧得掉漆的衣柜,小得让人局促的床,一张破破烂烂的书桌,无数堆在四周、垒得高高的旧书,这就是祝谣房间里全部的东西了。
  喻晟央垂下头,拿出手机,不再四处看了。
  祝谣找完衣服,转过头去看喻晟央。喻晟央靠在椅背上,那件 “幸运”t 恤湿湿地贴在祝谣每天都会坐的椅子上,还在滴滴哒哒地往下滴水。
  祝谣从镂空的椅背间看到了喻晟央湿透了的脊背的轮廓,他站在自己的卧室里,一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局促,咳了一声道:“裤子可能没有合适的,你太高了。”
  喻晟央回过头,撩起额发,漫不经心地道:“没事,有上衣就够了。”
  说完,他从祝谣手上拿过干净的衣服,抓起黑色 t 恤的两角,就要往上扯,却突然顿住了。
  喻晟央面无表情地在原地沉默半晌,祝谣疑惑地看着他,喻晟央额角的青筋直跳,“你回避一下……”
  ……
  “哦。” 祝谣应了一声,走出房间,还很大力地把门关上了。
  喻晟央喝完姜汤,换好衣服就要走,外婆连忙道,“诶,小喻这就走啦?”
  “嗯,” 喻晟央简直乖得让人毛骨悚然,柔声道,“还要回去上晚自习,不打扰外婆了。”
  “姜汤很好喝。” 他垂下眼,抿了抿嘴,“谢谢外婆。”
  祝谣站在一旁沉默地看他装乖,喻晟央走过他的时候两人视线相对,祝谣面无表情地对他道:“上什么?上网还是晚自习?”
  喻晟央突然笑了,眼睛都弯了起来。
  他轻飘飘地对祝谣道:“你猜?”
  “谣谣,” 喻晟央走后,外婆在后面感慨道,“你这同学长得真好看啊,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是你朋友吗?”
  祝谣尚未散去的笑意还挂在嘴角,没有回过头,而是看着刚刚才息雨的晴朗夜空,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知道。”
  他转过身来,一口把姜汤喝干净了,“不过他可不聪明,是个笨蛋。”
  第12章 惜阴落
  作者有话说:改不完了…… 明天还有一章。不对应该是今天
  因为昨天淋了雨,祝谣觉得自己连梦里都是湿漉漉的。
  他梦见喻晟央这次带了伞,得意地邀请自己躲进来,一撑起来,雨伞却变成了一朵七零八碎的荷叶。
  喻晟央看上去还挺生气的,扔掉荷叶,拉起祝谣的手就冲进暴雨里。他们在一片寂静中狂奔,脚印在身后都变成了青苔,然后被繁衍的大水一层一层地漫过。
  这个梦让祝谣潮得难受,醒来后全身都沉甸甸的,那股话梅味似乎怎么也散不去。
  他想了想,怕喻晟央昨天淋雨感冒,撑了撑发昏的脑子,下床去厨房了。
  他想起昨天喻晟央端着姜汤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喝掉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觉得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舔到牛奶的幼猫崽子。 第21章   少爷平时从来不喝这种东西吧。
  祝谣本来想让外婆熬淡一点的姜汤带到学校,但思考片刻,他改变主意,自己熬了一锅加了生姜的可乐。
  这样就算不捏着鼻子装乖也不会觉得太难喝了吧。
  因为要带东西,祝谣比平时晚了一些出门,走路去学校已经来不及了,他把两个保温杯装在书包里,快步地跑到公交站台。
  可很不巧的是,平时来得还算频繁的公交车,今天他等了快十分钟都还没有等到。
  祝谣看着时间,渐渐地蹙起眉,开始计算跑到学校的时间。
  他是极其不愿意迟到的人,更不愿意坐以待毙地干等,所以宁可打赌试一试。
  正在祝谣打算开跑的时候,一阵自行车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他一抬头,先是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然后才看见一架黑色的自行车头。
  彭聿坐在上面,捏了下闸,吊儿郎当地停在自己面前。
  他看了祝谣一眼,把头上的戴着的耳机摘下来,笑了笑,对祝谣道:“你怎么在这?”
  三人笨蛋组里,祝谣和彭聿是相对最不熟的,因此也不便太不礼貌,压抑住焦躁,客客气气地回答道:“等公交车去学校。”
  彭聿朝后看了一眼,“别等了,我一路骑过来都没有看到一辆车,你再等下去肯定得迟到。”
  和自己想的差不多。祝谣点头,对彭聿道:“嗯,知道了,谢谢。”
  他把书包往上背了一点,在彭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面不改色地往前冲出了好大一截。
  ……
  彭聿看见刚刚还在面前和自己说话的人转瞬就消失了,刹那就平移了快十米,愣了半晌,重新踩上踏板,边骑边对祝谣吼道:“你跑什么啊?!”
  “等一下——!” 彭聿追上祝谣,急喘了两口气,“我去,你个学霸跑得还挺快!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吗?”
  自行车再度停在面前,祝谣顿了一下,停下步伐,略带疑惑地道:“还有什么事吗?”
  “……” 彭聿沉吟半晌,面色复杂地道,“你不会真打算跑到学校吧?”
  祝谣耐心耗尽,深觉自己到底是太客气了,要是因为这闲聊的废话迟到了,他一定把彭聿降到和喻晟央同一个层级的智商档次。
  好在彭聿领悟精神略胜一筹,看到祝谣又打算跑,连忙讲了重点:“你上来!我载你去学校。”
  愣了半晌,祝谣的眉头疑惑地挑起,“你载我……?”
  莫名感觉这个反问饱含深意,彭聿抽着嘴角道:“载十个你都没有问题。快点吧,你不是很怕迟到?”
  “…… 为什么?” 祝谣沉默了一会儿后,不解地开口。
  彭聿随口道:“这有什么为什么?反正就顺手的事。”
  还没等祝谣动作,彭聿已经略带强硬地拿过了他的书包,挂在了另一边扶手上。
  祝谣看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地绕到了自行车后。
  ……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后座,面无表情地道:“我坐哪?”
  彭聿回头,自信地伸手,拍了拍前面的横杠。
  ……
  去学校的一路上,祝谣都把校服外套的帽子牢牢地扣在头上,拉链拉到最上端,巴不得能埋进自己的衣服里。
  六十七中的校服是男女同款的,女生同样穿着运动裤,不会穿裙子。祝谣扣着帽子蜷成很小的一团,单身十几年的彭聿莫名心虚,感觉这情景像载着别人的女朋友。
  正在全心全意专注隐身的祝谣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莫名其妙的轻笑,他面色不善地抬起头,看见彭聿正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对着他大大咧咧地道:“你别说,感觉挺奇妙,谢谢祝老师成全男人的梦想。”
  “……” 祝谣看他一眼,凉凉地道:“骑你的车,别跟我说话。”
  彭聿笑得停不下来,让祝谣坐稳,猛蹬几下,加紧冲入了破晓的晨光中。
  如果能够让很多人回到事过境迁的学生时代,想到上学和放学的那段路程,那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怀念呢。
  祝谣身在此山中,不得窥见当下年华的璀璨,却依旧觉得这条路应当是发光的。
  早上的风和叶子在发光,晨曦和河水在发光,自行车的铃铛被初日照得闪闪发亮。
  身边路过的人面孔模糊,但是他们在记忆的流彩中,似乎全部都是面含笑意地簇拥在一起,跳着、跑着、蜂拥向前。
  祝谣在很长的过去里都是一个人上学,他会在路上边走边背课文,从来没有留意过身旁的景物。
  然而就在这即将要迟到的一天早晨,他被尚算不熟的同班同学友好搭载。虽然乘坐体验一言难尽,但仅仅是视野和风声的变换,就能让这条平凡的路变得温柔和美好起来。
  盛夏巨大的树冠在晨光里跟了他们一路,夏风吹得人很舒服。祝谣在心里对彭聿说了谢谢。
  天气逐渐转热,祝谣被拉起来的外套闷了一路,进了校门口实在难以忍受,好在快上课了人也不多,便将帽子放了下来。
  宁思洲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打着哈欠,往外面一看,突然猛地坐直了。
  “青梅……” 宁思洲呆滞地冲着后面道,“你看看我水汪汪的大眼睛,它是不是瞎了?”
  喻晟央懒得搭理他,漠然地撇开眼,从窗口往下看去。 第22章   彭聿的自行车一闪而过,横杠上坐了一个在喻晟央看来真的很需要被送去接受女德教育的人。
  最后,祝谣和彭聿是踩着铃声进教室的,老师就比他们晚来了一步。
  祝谣心里感动,但不知道怎么表达,便对彭聿挥手笑了笑,然后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宁思洲不愧是笨蛋组里的茶中茶,看到祝谣走过来,他酸溜溜地道:“谣谣,自行车的横杠坐得舒不舒服呀?彭聿不会让你硌着吧?怎么这么不体贴呀,不像我,我就只会心疼谣谣。”
  祝谣淡淡地瞥他一眼,“好好说话。”
  他用书拍了一下宁思洲的脑袋,“你但凡脑子里能多记住一点有用的,把背这些乱七八糟的时间用来背背课文,默写也不至于一分都没有了。”
  仿佛尤嫌不够,祝谣淡淡地笑了,若无其事地补刀道,“彭聿人挺好的,以后能少跟你俩一起玩就更好了。”
  宁思洲难以置信,刚要开口,却被喻晟央一脚踹了凳子,动静大得连祝谣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喻晟央抱胸凝眸,仿佛完全没有听他们讲话的兴趣,冷冷地道:“你们俩打扰我听课了。”
  “……” 宁思洲无语,他妈的又来了。
  第13章 贪凉欢
  祝谣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乌鸦嘴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早读的时候老师真的决定临时默写,祝谣怀着复杂的心情核对完答案,看见旁边的宁思洲还在孜孜不倦地抠脑袋。
  喻晟央是早就放弃的,面前的纸几乎空白,笔在手里转得噼里啪啦响。祝谣往后瞟了一眼,不小心和他视线相对。
  两个人都是一顿,喻晟央抢占先机,眼神不善地瞪过来,矜傲地一挑眉,意思是——你看什么?
  祝谣默然转过头去,手放在桌肚里的两个保温杯上,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给出去。
  是不是太多事了……显得我好肉麻。祝谣的手轻轻地在桌肚里握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完下节课吧,反正也不着急,先把祝言的给她送过去。
  祝谣这样想着,呼出一口气,正要站起来,说巧不巧,教室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祝谣,有女生找你!”
  祝谣正被这句传话里莫名其妙的热情吓了一跳,就看到旁边的宁思洲仿佛诈尸一样,刷地就从半死不活的状态活了过来,连脑袋都不抠了。
  刚获得祝谣友情牌不久的彭聿也好奇地转过来,露出了八卦的眼神。
  不仅如此,高中生对于这种事的热衷程度足以拉近所有人的距离,祝谣甚至觉得班里人的视线似乎一半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好在祝言是个十分机智的小姑娘,对此画面也见怪不怪,很懂事地在门口喊了一声:“哥!”
  看热闹的八卦人群集体愣了一瞬,然后猛地把视线都转到了门口。
  空气凝滞了几秒,教室里几乎一片沉默。
  还是宁思洲最先反应过来,愣愣地道:“谣谣,你们家基因真好。”
  “嗯?”祝谣从桌肚里拿出保温杯,随口敷衍道:“有吗?不就随便长的?”
  宁思洲:“……”
  祝谣走到教室门口,祝言却根本没看他,抻长了脖子,探头探脑的,仿佛在找什么人。
  她的头发扎成了歪马尾的样子,校裤心机地改短了,外套流里流气地系在腰上,嘴上还涂了不明显的淡粉色的唇釉。
  祝谣一看见她那个样子就来气,把保温杯塞到她怀里,眼不见心不烦道:“有事吗?没事赶紧走。”
  祝言接过杯子,拧开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外婆熬的吗?大夏天的,怎么突然熬可乐?”
  祝谣道:“你爱喝不喝,不喝给我。”
  “谁说我不喝了,”祝言立即宝贝地把杯子藏到背后,眼睛眨了眨,“哥,不会是你熬的吧?”
  祝谣懒得搭理这种废话,转过身就打算往回走,祝言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诶诶我错了,哥,你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看祝谣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祝言扁了扁嘴,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祝谣就知道她肯定没打什么好算盘,抱起手臂瞪着她,“有事快说。”
  “诶……就是……这个……”祝言支支吾吾地开口,一抬头看到他哥马上要翻脸的样子,连忙道,“啊啊啊你能不能帮我要个校草的微信啊!”
  祝谣眼皮一抬,冷若冰霜看了她一眼。祝言硬着头皮道:“我有一个朋友……”
  她磕巴了一下,一抬头见祝谣头顶笼罩着一层黑云,愣愣地道:“不是……我真有一个朋友!”
  “祝言,”祝谣的眼睛眯起来,“你不会是想早恋了吧?”
  祝言被看得打了个冷战,连忙大声辩解:“没有!真是我朋友!哥你误会了……我觉得你比校草帅的!真不是我……”
  祝谣皱着眉,正要再逼问,突然感觉后背一紧,还没转头,就听见有人凉凉地道:“你还在外面偷偷跟我攀比呢?”
  祝谣:“……”
  祝言激动地捂住嘴,连忙使眼色朝祝谣示意,但祝谣仿佛看不见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喻晟央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男生,各有各的好看。祝言在心里狂乱尖叫,左边矮一点的那个对她笑眯眯地开了口,“妹妹你好啊,你找谣谣有什么事吗?” 第23章   祝言一愣,抬起头,惊恐地看了祝谣一样。
  祝谣终于回神,冷着脸道,“谁是你妹妹?”
  “有妹同享,有哥一起当,”宁思洲眨了眨眼,“你客气什么?”
  祝言在外人面前脸皮薄,她涨红了脸,几次张了张嘴,都没有插进他们的对话。
  她怔然看着被环在中间的祝谣,抱着保温杯,抿了抿嘴,往后退了两步。
  “要走啦?”彭聿状若自然,实则最心机地第一个下手,“要不要送你回去?”
  祝言摇了摇头,乖巧地和学长道了再见,抱着保温杯,对着祝谣无比灿烂地笑了笑。
  祝谣还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高兴成这样,就看见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祝谣收回视线,觉得有点心累,刚打算回座位,却看见有三个智障堵在自己面前。
  彭聿:“大舅子。”
  宁思洲:“哥。”
  喻晟央:“……”
  “滚,”祝谣面无表情地道,“少打我妹的主意。”
  宁思洲拽着他的手,笑嘻嘻地道:“谣谣,你有这么一个漂亮妹妹怎么从来不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祝谣瞥了他一眼,“再说我妹和我长得不是差不多吗……用得着反应这么大?”
  “……”宁思洲一噎,小声嘀咕道,“你又不是女的,这张脸给你也是浪费。”
  喻晟央突然重重地连咳了两声,宁思洲奇怪地看着他,“你卡痰了?”
  “……”帅哥怎么会卡痰呢,喻晟央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宁思洲,祝谣不小心看到他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出来。
  喻晟央立即转移目标,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恩将仇报”的人。
  祝谣:“……”
  彭聿比宁思洲干脆多了,直接地道:“祝谣,你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啊?”
  祝谣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应该没有。”
  他秉着良心,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不过她应该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彭聿好奇地道。
  祝谣不便说得太明白,只能隐晦着含糊道:“她可能更喜欢看别人谈恋爱……”
  5g互联网中冲过大风大浪的宁思洲秒懂,大傻逼直男彭聿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啊?为什么啊?”
  宁思洲拍了他一巴掌,冲祝谣挤眉弄眼,“你管人家呢!不想谈就是不想谈!怎么?你还想当着人家亲哥的面强行早恋啊!”
  “你激动什么……”彭聿一脸莫名其妙,“刚刚比我还积极的不是你吗……?”
  祝谣懒得再和他们插科打诨,走回座位上,好死不死,一眼就又看到了桌肚里的另外一个保温杯。
  他心累地别过视线,看向窗户外面。
  夏季晴雨不定,昨天的暴雨赢来了今天一个万里无云的太阳。
  尽管才到上午,但是教室已经被晒得发烫,几十个人挤在一个空间里,更加重了这种燥热。
  祝谣看喻晟央精神百倍的样子,觉得他实在没什么寒要驱,这姜汁可乐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算了,下次体育课的时候请他喝冰镇的吧。
  祝谣打定主意,把杯子往里推了些,重新拿出书开始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谣在今天上课的时候,总觉得背后一直若有若无地粘着一股视线。
  但是只有喻晟央坐在他后面,这个人又是惯常地不听课,或许只是习惯性地给目光找个落脚点,盯着前桌的后背好像也没什么问题,祝谣觉得大概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到了午休时间,祝谣惯常地在教室里啃面包,啃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后面的人还坐在座位上没走。
  祝谣平时从来不去食堂,能从家里带饭就从家里带。六十七中的伙食不错,学校不敢短了学生的营养,菜色丰富,品种多样,只是相应的价格有些偏高。
  其实归根结底是食堂的饭菜,再贵能贵到哪去?但是祝谣从小苦吃多了,对于节俭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
  他因为早上熬可乐的原因没有来得及准备午饭,只能就着小卖部两块钱的面包啃。本来已经习惯一个人中午独占教室了,突然被人盯着吃饭祝谣还觉得有点不适应。
  指望喻少爷开口是不现实的,他有点什么话都非得垮起他的小猫批脸,抱着他矜贵的胳膊,一言不发地盯着你,直到你主动开口问他为止。
  祝谣心想早晚得把他这套形象包袱称斤论两地卖给学校门口收废品的,说不定都能够自己一学期的伙食费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啃完最后一口面包,最后还是开了口:“你干什么呢?怎么不去吃饭?”
  喻晟央一脸不善地看着他,沉默了几秒,不情不愿地开了尊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这下换祝谣懵逼了,“给你什么?”
  “你不是给我带东西了吗?”喻晟央盯着他,“我看到了,你早上的时候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出来,有一个给你妹妹了,另一个呢?”
  他眯了眯眼睛:“你上午的时候瞥了我好几眼,是不是就是不好意思给我?”
  还挺敏锐……祝谣没想到被发现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随着祝谣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喻晟央渐渐地沉下脸。
  他好像觉得有点挂不住,转过了头,脸上还是凶巴巴的一脸不爽。 第24章   然而声音却很诚实地出卖了他自己——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喻晟央垂下眼,慢吞吞地道:“……难道不是给我的吗?”
  祝谣的手猛地在桌下攥紧了,感觉脊背有点麻,被喻晟央这大拳拳一拳捶到胸口,有点喘不过气来。
  好好说话就说!撒什么娇啊。
  他认真地看着喻晟央的表情,企图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偏偏平时最喜欢盯着人逞凶斗狠的人这时候仿佛脖子突然凝固了,那脸跟扑克牌jqk似的,怎么也不肯转回来。
  祝谣无奈,三分心累三分麻木地道:“是给你的,都是你的。”
  他叹了口气,“我给你带了驱寒发汗的饮料,但我看你也没有要生病的迹象,大夏天的,喝了还挺热的,本来就不打算给你了。”
  喻晟央的眼睛一亮,脖子也不疼了,脸也不垮了。
  他咳了一声,矜持地道:“是什么?”
  “姜汁可乐……”祝谣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看了喻晟央一眼,最终还是把杯子从桌肚里拿出来,犹豫地道:“你喝吗……?”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集合完毕,彭聿拉着几个男生一起去搬运动的器材。
  他自己搬得气喘吁吁的,结果一回头发现喻晟央正原地偷懒,靠在放篮球的储物架上,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安静的花瓶。
  几个直男可不把他当个宝,彭聿不乐意了,过去砸了一下他的肩膀,“少爷,我说咱也动一下行吗?”
  喻晟央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还没开口,彭聿却愣住了,退后两步惊叫道:“卧槽!你他妈不就搬了一根跳绳,怎么出这么多汗?”
  喻晟央张了张嘴,彭聿不等他说就连忙退得更远了些,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不搬就不搬吧,怎么还碰瓷儿呢……?”
  已经拿起垫子走到门口的祝谣很轻地笑了一声,但是天气太好了,没有人听见。
  第14章 云母之翅
  高二的下学期是个心理上不尴不尬的时期,离高考并没有那么遥远了,但又总觉得还隔着一年,尚有可以浪费的时间。
  体育课照例集合完之后就解散了,接下来是自由活动,彭聿刚才几个男生去搬器材,而有几个怕晒女生已经回教室自习了。
  祝谣本来也是会抓紧利用体育课时间进行学习的人。就算以前不允许自由解散的时候,他也会自己一个人坐在阴凉的地方背一会儿单词。
  但是这学期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次上体育课,喻晟央放在球场旁边的外套被人拿走了。
  彭聿他们的也都放在一起,喻晟央的校服被压在最下面,几乎可以肯定是被人故意拿走的。
  这件事当时就让喻晟央挺不高兴的,但是他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只是苦了刚好去买水的祝谣,他刚一走回球场边,就被喻晟央凉凉地扫了一眼。
  “?” 祝谣不知道又怎么得罪他了,背锅背得身心茫然。在知晓了前因后果后才后知后觉地琢磨过来,喻晟央那一眼饱含深意的瞪视意思是——
  你怎么连个衣服都看不住?
  你让我看了吗?祝谣无语了半晌。
  拜这倒霉催的所赐,后来每节体育课,祝谣都会任劳任怨地抱着几个人的衣服,慢吞吞地挪到树荫底下坐着,给几个在球场上跑得像疯狗一样的少爷看衣服。
  喻晟央给他买了个小电风扇,让他边吹边坐着;每次都还会去小卖部带一瓶可乐,再塞给祝谣一个八喜。
  祝谣就这样一边看喻晟央他们打篮球,一边走着神背课文或单词。
  坦白地说,喻晟央现在的篮球已经打得很好了。祝谣看了几次,也大概能看明白一点。
  然而他总觉得喻晟央和其他人都不一样——高中男生打篮球是为了耍帅的不是没有,但能认真到这个份上的恐怕除了喻晟央也没有别人了。
  喻晟央打得很好,但祝谣看了老半天,总觉得他的视觉效果和别人就是很不一样。
  每次喻晟央进球,场边就会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和尖叫。
  本来祝谣以为喻晟央是占了长相的便宜,但后来发现又不只是这样。
  连祝谣本人都是,在看比赛的时候几乎不会去关注他的脸。
  喻晟央走位和投球的动作都十分干净,运球的路线漂亮得像函数图形,球总是被他利落又流畅地控在手中。
  而且喻晟央从不使用蛮力,跳跃大概是他的天分。每次跳起,喻晟央双脚滞空的时间总是很稳定,起跳的时候又格外轻灵,像在广场上突然振翅飞起的鸽子。
  后来宁思洲悄悄告诉过祝谣,喻晟央为了跳得又高又好看,只是训练起跳时要用的力度,就在球场独自一人练习了很长一段时间。
  从前祝谣对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完全无感,甚至觉得挺幼稚的。他一直认为喻晟央像很多傻逼高中男生一样,对这些虚无外在的东西看得未免太过在意。
  但在这种短暂的、得到绽放的瞬间,祝谣觉得这些傻里傻气的执拗存在是合理的。
  喻晟央就像一只蜻蜓,连飞行的方式都很美丽,认认真真,横行无忌,在这个世界一丝不苟地漂亮着。
  球场上几个人跑得出了一身汗,祝谣坐在树荫底下,百无聊赖地挖了一勺冰淇淋含在嘴里,没想到冰得他一个激灵,脑里有一根神经一痛,他不由地嗞了一声。 第25章   就在这时,篮球场上打球打得好好的几个人,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祝谣眼睛一眯,看见有一帮脸色不善的人朝球场走了过去。
  他放下冰淇淋,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三班那几个人。
  这几个人果然来者不善,一言不发地把喻晟央他们围在球场上。
  其实说围也不确切,因为在一帮阴沉着脸、暴躁得面目丑陋的几个男生面前,喻晟央被圈在中间,神色淡漠,如鹤立鸡群。
  祝谣立即放下抱在腿上的外套,还没走到,就听到喻晟央轻描淡写地对着几个挑衅的人道:“还没够吗?又来找打?”
  彭聿和宁思洲也沉下了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有两个男生立即怒火中烧,眼看着就要上手冲上去,为首的那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却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拦下了他们。
  “我们怎么能在学校里打架呢?” 寸头男生眯着眼睛,笑道,“吓到了我们学霸,又去告老师怎么办,我们可是很害怕的。”
  他笑的时候只有脸上的肌肉在动,眼睛里是一片讽刺的阴冷,看得人恶心又黏腻。
  喻晟央的眼神迅速一冷,他往前跨了一步,刚要动手,祝谣却已经走到了他旁边。
  他捏住了喻晟央举到一半的手,皱着眉对他摇了摇头。
  寸头男生这时才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哟,学霸你在啊?”
  祝谣没打算跟这种真傻逼浪费时间,他想劝喻晟央他们不要惹事,还没拉动人,就听到寸头男生下一句阴狠着道:“娘炮就他妈乖乖滚远点,老子看到你就想吐。”
  宁思洲猛地推开拦在他旁边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沉着脸道,“黄易,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叫黄易的男生瞬间又恢复了笑容满面的样子,眯了眯眼睛,“别生气啊,我不是来找你们打架的。”
  “我就是来欣赏一下手下败将,” 黄易满脸嘲讽地道,“怎么,菜逼也需要占场地吗?不会打就给别人腾地儿。”
  彭聿站在一旁,听了老半天废话,终于没耐心了,“输了的是不是就他妈可以赶紧滚了?”
  喻晟央根本连话都懒得再说,他轻轻拉开祝谣拦在他面前的手,走到球场边缘,拿起滚落的篮球,朝着宁思洲抛了过去。
  篮球稳稳地落到了宁思洲手上,祝谣顺着投去视线,却一下子愣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宁思洲这个样子,原来他生气的时候表情这么吓人。
  祝谣还想再阻止他们,但却被喻晟央轻轻巧巧地推到了旁边。
  看到黄易几个人不怀好意地看过来,祝谣下意识地拉住喻晟央的衣角,喻晟央低头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地道:“放心。”
  眼看有比赛要打,篮球场外霎时间又围了一圈人,几乎快站满周围。
  但这和平时一群一群的女生来观赏校草还不一样,球场外除了窃窃私语就没有别的声音了,没有加油也没有叫喊,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喻晟央慢慢地走到球场中间,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说,冷声道:“开始吧。”
  第15章 虹彩的轨迹
  作者有话说:不会打篮球…… 怒补了三天黑篮,什么用也没有…… 倒是挺好看。明显硬伤还是欢迎捉虫。
  黄易这几个人虽然是人渣,但是篮球打得真的还行,况且几个人都逞着一股狠劲儿,来势汹汹,不要命地往前冲撞。
  喻晟央他们一开始被打得挺狠,还没有找到节奏,被对方连进了好几个球。
  场上气氛紧张,祝谣看得不自觉捏住了外套的一角。
  但这种单面倒的势头并没有持续太久,从喻晟央进了第一个球开始,局面就完全改变了。
  七班的记分牌被翻过第一个数字,球场静了片刻,然后几乎是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潮水般的欢呼尖叫。
  没有人喊加油,也没有人喊喻晟央的名字,只有单纯的 “啊啊啊” 和“进了进了”此起彼伏。
  祝谣倒是没有尖叫,但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球进得确实很漂亮,比三班猛烈又粗糙的蛮力打法高级太多;
  更主要的是——也干净和好看了太多。
  宁思洲控着球往前进,眼看就有机会投篮,刚打算起跳,视野里突然出现了黄易狰狞的脸。
  宁思洲脚步一顿,这情景相似到令他头皮发麻。他往旁边瞥了一眼,果然自己的位置在处在裁判的视线死角,他只思考了一瞬间,就果断地把球往左侧一传——
  彭聿没有愧对身为一米九巨人的腿长,跑位像飞过去的一样,球稳稳地传到了他手里。
  不走运的是,刚摸到球没有几秒钟,彭聿面前同就出现了两个人,眼神狠戾,把他防得密不透风。
  彭聿朝旁看了一眼,眼睛轻轻一眯,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嘴角,把球朝着空无一人的方向扔了过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祝谣不自觉捏紧了抱在怀中的外套,下一刻一个白色的身影却如惊鸿一掠,直直地冲了过去——
  喻晟央伸长手,接住了传球。
  他轻巧地跃起,半侧过身,在线外把球轻轻朝着篮筐一扔——
  这是他们第一次找到节奏的进攻,能不能进球很关键。
  祝谣和所有人一样抬起视线,紧张地看着这颗命途十分坎坷的篮球—— 第26章   它逆着光,所以那道抛物线也是镶着太阳的阴影的,如一颗流星的尾巴。
  球砸在篮筐上,悠悠荡荡地转了一圈,然后朝着内侧,稳稳地落了下去。
  三分。
  全场的人视线都落在这里,祝谣觉得篮球在地面上弹起的时候似乎有沉闷的回音,很重,远超于它本身的密度,如巨物从高空坠地,砸得祝谣耳膜和心跳都回荡着巨大的响声。
  球场边的欢呼刹那鼎沸,一波又一波地绵延不绝。
  只是一个进球而已,这效果怎么也显得太夸张了太戏剧了,但喻晟央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他是聚灯处,是追光的终点,永远有让人看向他的、属于少年的天赋。
  祝谣看见喻晟央同样在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球,没有移开过视线。
  在看见进了之后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却似乎有额发上的汗水借势滴到眼睛里,他立即不高兴地眯起眼,皱了皱鼻子。
  喻晟央转过身,将头发在烈日下甩了两下,有一颗挂在他脸上的汗珠从鬓角划到下巴,缀在那里,被阳光照得灿然发亮。
  喻晟央一脸漠然,仿佛刚刚进球的人不是他。
  ——只是在抬起手的时候,他才很轻微地、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转瞬即逝地翘了一下嘴角。
  然后就坦然地举起手臂,和宁思洲、彭聿清脆地击掌。
  这逼装得……
  祝谣抽着嘴角叹了口气,静了静自己频率不稳的心跳。
  三班陡然被打乱节奏,黄易面色阴狠地瞪着喻晟央,恶意都快满溢出来。
  又是这样。不过是进了一个球而已,又不是赢了,凭什么就只有他们像是英雄一样。
  只看得见他们,所有人都只看得见他们。
  而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不过是这帮人的陪衬。
  意识到这一点,黄易的脸几乎扭曲到可怕的程度。
  他妈的不就是一个长得对小女生胃口的小白脸,有什么资格拽得二五万八的,他就是看不顺眼。
  黄易冲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面露犹豫,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比赛重新开始,但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节内,所有人都觉得氛围有点奇怪。
  几乎没有人再进球和得分,比赛像停滞了一样,黄易他们不再冲锋,而喻晟央他们的进攻几乎总是会在半途就被打断。
  七班的几个人的脸色越来越差,好几次叫了裁判却没有被判对方犯规。
  三班同样也很奇怪,黄易他们像是放弃了进球,只是拦在对手面前,围着他们转,动作并不出格,似乎也没有大冲撞,就是包得喻晟央他们滴水不漏。
  到上半场暂停休息时,宁思洲揉了揉刚刚被狠狠踩了的脚,脸色疼得几乎发白,低声骂了一句。
  彭聿靠过来,沉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操,” 宁思洲疼得想发火,“叫犯规也没用,倒显得老子怕他们一样!有本事就他妈的少搞这些玩意儿。”
  彭聿看了一眼在对面冲他们挑衅笑着的几个人,冷冷地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陈尹在一旁低声道:“这帮人玩这套已经好多年了,都是在野球场上练出来的,初中起名声就挺臭的,反正被换下去了他们也有的是人。咱们老师年纪大了,眼神也不行,这样更看不出来了。”
  喻晟央一直是被对方重点 “关照” 的对象,刚才也被一个幅度很小的架肘狠狠砸到肚子,此时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淡淡地道:“打就是了。”
  罗青怀沉默地蹲在一旁,不说话,喻晟央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给你报仇。”
  几个人起来重新活动了一下身体,喻晟央正要上前,宁思洲却拍了拍他的肩,愣愣地道:“你看那边。”
  几个人同时投过视线,却看到是祝谣放下了怀中的东西,跑到裁判老师的旁边,仰着头在和对方说什么。
  彭聿皱了皱眉,“他干什么呢?老秦是出名的暴脾气,祝谣找他理论不是等着挨骂吗?”
  “不止,” 宁思洲忧愁地道,“这老东西可叛逆了,说不定一会儿还找茬呢……”
  果然,裁判老师皱着眉听完祝谣的话,脸色不善地看了喻晟央他们的方向一眼,摇了摇头。
  几个打篮球的男生茫然地站在原地,却看见祝谣听完后,站在老师旁边,很乖很轻巧地笑了,眼睛都弯成月牙的样子,特别甜,要不是对面确实是个糟老头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和恋人说话。
  喻晟央:“……”
  让众人惊掉下巴的是,几秒后,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好脸色的体育老师顿时间和颜悦色了起来,还对祝谣点了点头。
  祝谣立即笑得更加灿烂,和老师挥了挥手,冲喻晟央几个人跑过来,对他们道:“我给你们找了一个新的裁判。”
  几个人:“……”
  宁思洲目瞪口呆:“你怎么做到的?”
  祝谣神色如常,“秦老师年纪大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比赛,这么晒,不应该休息一会儿吗?”
  彭聿插嘴道:“那个什么…… 还比着呢,待会儿再不要紧行吗?”
  “确实不要紧,” 祝谣对他们笑了笑——
  “所以快点赢吧。”
  他依次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赢完去吃冰淇淋。”
  祝谣走到旁边围观的人群中,问了几句话,一个男生站了出来,两边都不认识,应该是别的班的。 第27章   男生站在了老师对面的那一边,祝谣冲他十分友好地笑了笑,“辛苦你了同学,麻烦你计分,只要保证顺利和……”
  他转过了头,状若无意地看了黄易一眼,寡淡地挑起了嘴角,“公平就行了……”
  到了下半场,喻晟央他们几乎赢得毫无悬念,轻松得匪夷所思。
  换了个眼神好且懂行认真的裁判,黄易被紧紧盯着,没法再搞小动作。
  伴着加油的势头一边倒,似乎在场所有的人没有一个希望赢的是他们;黄易越打越不顺,开始频频出错,神情越来越暴虐,后来连队友都不敢靠近他。
  又丢了一个球后,黄易冲着队友发了一通脾气,还差点动手,被喻晟央拦了下来,最后连三班自己几个人都很不爽,到了后面几乎打得没眼看。
  结束的时候,比分差距达到两倍,黄易把球往地上一砸,大爆粗口,却只能显得更加难看。
  然而比起约赛前的剑拔弩张,喻晟央他们轻描淡写地赢了之后,对这几个人倒是没什么兴趣了,看都懒得再多看一眼。
  比起装逼爽了让对方立即滚蛋,铁公鸡祝老师请小布丁这件事显然更有吸引力。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到树荫下,拿起各自的外套,揽过企图逃跑蒙混过关的祝谣就往小卖部走。
  有几个从头看到尾的低年级女生有意地绕过他们,走了另外一条小路上,有滋有味地讨论起来——
  “没想到校草篮球打得这么好啊…… 也不用帅得这么全能吧……”
  “醒醒姐妹…… 想想上学期的时候……”
  “他旁边两个男生也好帅!后面压着黄易他们打得死死的。”
  “活该,什么丑东西啊就来找麻烦,照照镜子配吗他……”
  有一个女生疑惑地问道:“诶,为什么七班打得这么厉害,上学期篮球赛最后还是输了啊?”
  “不知道…… 但我记得那场他们班有一个队员受伤了,都上单架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有可能吧,我觉得三班那几个人打球打得挺脏的……”
  “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忘了吗?上学期没隔多久这几个人就因为集体勒索被举报了,刚好被老师抓了个现行,当时他们还正在厕所里抽烟,有一个男生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最后闹得挺严重的…… 都记过了。”
  第16章 周一听歌去月球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能改完就今晚,改不完就明天白天。我又开始卡了 o(╥﹏╥)o
  星期一的早上,祝谣还没进校门,就看见隐约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在远处晃来晃去。
  他眯了眯眼,脚步不变地朝着学校里走进去,走近了才确定,果然是喻晟央这个现眼的智障。
  祝谣越向前走视线就越清晰,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喻晟央踩在一辆黑色的自行车上,从教学楼底下笔直地骑到校门口,再原地转个大弯,然后沿着原路一模一样地骑回去。
  校门口的保安大哥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喻晟央仿佛置若罔闻,一脸漠然地来回打转。
  明明已经快到上课时间,校门口的人流量却诡异地持续不断。
  祝谣观察了好几个来回,确定喻晟央就是在教学楼和校门口间来回往返,像个神经病。
  他加快脚步进了校门,喻晟央一眼就看见了他,撑在自行车上的身体俯得更低了些,长腿用劲,利落地蹬了两步,刹车停在了祝谣面前。
  祝谣实在没看明白他大清早的又在搞什么骚操作,真诚地问道:“你干嘛呢?”
  喻晟央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地看了祝谣半晌,见他无法领会意图,不耐烦地捏了下车闸,答非所问地道:“我新买的。”
  “……”
  “哦。” 祝谣无言地看着他,“所以你就在学校里孔雀开屏一样地骑来骑去?”
  “……”
  “再说你不是住校生吗,有必要买辆自行车吗?”
  祝谣完全无法理解,却发现喻晟央又不理人了。
  他皱起眉,冷冷地瞪了祝谣一眼,两脚踩上踏板,转过车头,用力到把车轮都蹬出了残影,祝谣两下就被他甩在后面了。
  “?”
  行吧…… 又不高兴了…… 祝谣看着喻晟央留给他的自行车屁股,迷茫得日复一日。
  他眯了一下眼睛,心想喻晟央还挺心机的,还知道给自行车安后座以备后患。
  祝谣和喻晟央熟起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知道关于喻晟央的校园传闻并非全部属实,但有一点基本是正确的,那就是喻晟央真的很高冷,而且脾气是真的很大。
  等祝谣都进教室了,走到座位上,放好书包,拿出课本,把还趴在桌子上的宁思洲一巴掌叫醒——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祝谣一瞥后座,看见喻晟央还臭着个脸,抱着手臂,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地瞪着前方。
  ……
  祝谣心里想着真是惯的,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转了过去。
  他敲了敲喻晟央的桌面,“作业,拿出来。”
  喻晟央冷着脸看他,祝谣已经能够十分熟练地从他脸上读出 “你没看到老子还在生气吗你还管我要作业” 这种表情背后的含义。
  祝谣面色不变,施施然地又敲了一下,“快点。”
  静默持续了半晌,喻晟央垂下眼,不情不愿地把作业从抽屉里拿出来,祝谣在上早读前的十分钟快速地看了一遍,把错误和重点用铅笔给喻晟央圈了出来。 第28章   就和之前的每一天都一样。
  “还行。” 祝谣头也不回,伸长手把作业递给后面的人,“错题比上次多了两倍,但看出来是你自己写的了。”
  刚说完,祝谣就感觉自己椅背一颤。
  他默然地转过去,果然看见喻晟央翘着刚刚踢他椅子的脚,一脸挑衅又得意地看着他。
  祝谣觉得自己气叹得都快折寿了,“你几岁了?”
  喻晟央挑起眉梢,还没回答,坐在一旁的宁思洲起床气结束,打了个哈欠,极没眼色地打断了他——
  “谣谣…… 三班的人后来没再找你麻烦吧……?” 宁思洲揉着眼睛,含混不清地道。
  “找我麻烦干什么?” 祝谣一愣,“要找也是找你们吧?”
  宁思洲的眼睛困得快看不见,无精打采地道:“找我们那倒好了,不就是怕他们冲你来嘛?”
  说到这,他像突然清醒一样,嫌弃地横了喻晟央一眼,撇了撇嘴道:“青梅,你以前打架,学校里的热搜怕不都是颜粉给你买的吧?你不是说上次教训过他们了吗?怎么几个傻逼还是挺嚣张的?”
  喻晟央看他一眼,冷笑一声,“那你来。”
  宁思洲叹着气摇头,神情严肃地道:“这种事有你和彭聿两个四肢发达的笨蛋就行了,一个团队里总有人是要动脑子的。”
  祝谣实在听不下去了,“谁……?谁动脑子?”
  喻晟央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懒得搭理宁思洲,沉吟半晌,还是臭着个脸,别别扭扭地对祝谣道:“他们后来没再来骂你吧?”
  祝谣一怔:“骂我什么?”
  喻晟央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懊恼神色,他沉默几秒,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上课好久之后,祝谣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喻晟央在说什么。
  骂了什么……
  祝谣想起来了。
  他心情复杂地往后面看了一眼。
  喻晟央自以为自己是唯一知晓祝谣秘密的人,所以自以为是地保护他。
  一开始是帮祝谣保守秘密,后来把他当作朋友,总是智商欠费地地在祝谣面前打转,毫不讲理地来罩着他、照顾他,把祝谣划在别人不能伤害的范围内。
  就是因为自以为知道 “真相”,所以喻晟央才格外不想祝谣被骂像娘炮这样的词吧。
  不该聪明的地方敏感得吓人,重要的事情一件也看不明白。
  祝谣怀着复杂的心情往后瞥了一眼,看喻晟央翘着椅子,一摇一晃地在转着笔。
  学习干啥啥不行,这种技能他就第一名了。
  那只细长的中性笔被喻晟央转得像个呼呼啦啦的风车,也像不听话的、要带坐在教室里的少年飞走的竹蜻蜓。
  祝谣默然地看了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早读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提前两分钟下了课,在走之前扔下一个悲惨的消息。
  “下周考完期中之后,学校要召开家长会,涉及高三升学学习安排,每个同学都一定要通知家长到场。”
  祝谣感觉到背后摇晃的频率轻微地一顿,他划在试卷上的笔尖也因此滞了一下。
  下课铃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班主任扔下重磅炸弹就自己高高兴兴地走了,剩下一群苦逼的高中生哀声连连。
  宁思洲生无可恋,“不是刚考过吗?怎么又要考试了!”
  彭聿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十分自然地插入对话:“因为你是大天朝高中生啊,上了高三只会更惨吧。”
  喻晟央难得地一言不发,没有加入闲聊当中。
  祝谣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敲了敲喻晟央的桌子,突如其来地道:“要考试了,我从今天开始就回来上晚自习了。”
  喻晟央一愣,茫然地道:“哦。”
  祝谣抬眼看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转回来,用视线缓慢地打量面前如遭雷击的另外两人。
  宁思洲眼皮一跳,趴在桌子上,柔弱地道:“我好困,先睡了。”
  彭聿也被看得头皮发麻,连忙遁了,“我也走了……”
  第17章 怎么学会在这世间绽放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这一章拖到现在!三次元突然有事,估计只有周末才会再出现了!
  期中考试在即,再怎么说也是考完要开家长会的,几个学渣苦不堪言,也只好夹紧尾巴做人,更何况还有祝谣看着他们。
  从上学期补完课开始,捎带这罗青怀和陈尹,祝谣一直半管教半放羊地盯着这几个人的学习。
  几个四肢发达的笨蛋虽然没能在篮球赛上大放异彩,期末考试的成绩倒是吓了不少人一大跳。
  虽然没有达到人均二十名的程度,但是每个人都进步不小,七班那几个躺在吊车尾列表混吃等死的人想不到还有被万年垫底的喻校草反超的一天,个个备受打击。
  学渣势力得到重新洗牌,班主任李老师很是高兴了一会儿,觉得祝谣简直就是天降奇才,要不是考虑他自己另有追求,简直想培养他成为教育界新的启明之星。
  喻晟央这几个人被李老师一股脑地打包给了祝谣,从此努力在班上隐身快两年的祝谣被迫被推上前线。
  辅导这种事情,帮一个也是帮,帮一群也是帮。不少人闻风而动,经过小半个学期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祝谣在班上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了。 第29章   从前觉得他不好相处、不敢和他打交道的同学都开始频频来向他请教。
  他们不敢像喻晟央几个人一样厚着脸皮来耽误大学霸的时间,只好采取迂回的方式。
  等祝谣察觉到的时候,他的笔记和试卷已经在班上通货膨胀好长一段时间了。
  他倒是不介意,但没预料到会在高中阶段还和同学产生这样的来往。
  祝谣觉得很新奇,又有点别的异样的感觉。
  这在一年之前,是他无论如何也难以预料到的。
  拜这些微小的帮助所赐,七班的考试居然在这次整体排名中前进到了前三。
  之前一直处于考核垫底边缘的李老师高兴坏了,好好地扬眉吐气了一番,强制命令祝谣必须参加家长会,还让他代表学生讲话。
  祝谣以实在太丢人了为理由拒绝,只答应留下来帮忙,并以撒手不干了强硬相逼,才终于让李老师放弃了让他演讲的想法。
  喻晟央这次从倒数第九荣升倒数第十,宁思洲因为沉迷限时任务含泪垫底。
  宁思洲的妈妈祝谣高一的时候就见过了,是个十分端庄美丽的阿姨,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宁思洲这样的。
  然而,除了宁思洲的妈妈以外,祝谣还在家长会上看到了第二个熟人。
  “秦哥……?” 祝谣茫然地盯着坐在最后一排的人,大脑懵圈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祝谣的印象里一直穿着 t 恤大裤衩挂着炮仗一样的相机的秦涟此时端端正正地坐在喻晟央的位置上,黑西装白衬衫,头上还抹了发胶,发型十分大人模样。
  然而大人模样的秦涟十分没形象地瞪大了双眼,呆滞了好几秒,比祝谣还要懵逼地问:“我才想问呢…… 你怎么在这?!”
  他啊了一声,无助地捂住了脸,“你不会和我的傻逼堂弟还是一个班的吧……”
  祝谣默然片刻,从兜里掏出校卡,递给了秦涟。
  校卡上面是祝谣高一时候拍的证件照,旁边写着一排大字:高 201x 级七班
  秦涟蹙起眉,认真地抬起头看了看黑板——
  “欢迎各位家长参加高二七班期中交流大会”
  秦涟:“……”
  他抽动嘴角,僵硬地转移话题:“我听说家长会你们不是放假吗?那你怎么在这?你家长呢?”
  祝谣只回答了前面的部分,“我是老师叫着留下来帮忙的,而且也还有一点事要做。”
  “哦……” 秦涟尴尬到手指蜷缩,没话找话地道,“你坐哪?”
  祝谣沉默半晌,抬起手,指了指他面前的座位。
  秦涟:“……”
  “你和我堂弟…… 关系还挺好哈……” 秦涟干巴巴地道。
  “没有,” 祝谣笑了笑,“刚好换位置到这里,巧合而已。”
  秦涟终于想起来上回的事,他脸色一变,对祝谣道:“喻晟央没有在学校里欺负过你吧?”
  祝谣一愣,摇了摇头,“没有。”
  他垂下视线,很轻声地道:“而且他…… 帮了我很多。”
  “那就行,” 秦涟舒了一口气,“真是,这小子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下,卧槽这吓我一跳。”
  祝谣笑了笑,“他不知道我今天会留下来。”
  如果知道的话,也不会让秦涟来了吧。
  没能聊上几句,李老师就在教室门口喊祝谣去帮忙,祝谣把班上订的矿泉水一一发到家长手上,发到秦涟这里,他状若无意地开口道:“对了秦哥,怎么会是你来给喻晟央开家长会?他爸妈太忙了吗?”
  秦涟拧瓶盖的手一滞,表情轻微地变了变。
  他沉默片刻,犹疑地道:“小谣…… 你和喻晟央是朋友吧?”
  祝谣呆了一瞬,这个问题他答了不算,但是形势所迫,他没有半点犹豫地点了头。
  “我猜也是,那就没关系了。” 秦涟叹了口气,面色复杂地道,“不是我想来给他开,是实在没人来了,以前一直都是我爸来,但他最近出差了,赶不回来,只能让我赶过来凑数。”
  “为什么……” 祝谣放低声音,慢吞吞地道,“他父母呢?”
  秦涟静了一会儿,然后垂下了视线,“喻阿姨和我二叔在我堂弟上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二叔定居在国外,也早就再婚了。自从长大后我就没怎么再见过喻阿姨,她基本上常年都在外面,连我堂弟可能一年也只能见到她两三次。”
  “喻晟央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上初三之前都是寄住在我家的。后来我要高考了,他就自己搬出去了。其实我爸妈都挺心疼他的,但他总觉得自己在添麻烦,不愿意再这样下去。”
  祝谣太明白这种自己仿佛是累赘一样的感觉了,他没作评价,只是缓缓地道:“然后呢……?”
  “我堂弟说要搬出去那阵子,喻阿姨好像回来了,我们都觉得他能和喻阿姨一起住当然是最好的,所以也就由着他这样搬出去了。” 秦涟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堂弟上高中了喻阿姨好像又走了,现在喻晟央常年都是一个人住,喻阿姨好像很少回来。”
  秦涟和盘托出,但祝谣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打听得太多,正想要打个圆场结束话题,但秦涟已经继续说了下午——
  “喻晟央脾气一直挺差的,而且脑子经常犯轴,但他小时候其实不这样的。我知道他在学校里好像惹了挺多事的,那是因为他知道他干什么也没有人会来管他。” 第30章   “他不会交朋友,也不知道怎么让别人跟他一起玩,但他其实真的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小时候被送到我家来,他不哭也没闹过,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勉强流露出一点小孩子的寂寞来,我看了都觉得挺难受的。”
  “我爸妈精力有限,难免有照顾不到他情绪的地方。而且再怎么比不上亲身父母,有些话说不了,有些事做不了,隔阂始终都在的。”
  “喻晟央就是在这种没有什么人看着他的情况下、磕磕绊绊地也算长大了吧,尽管肥料不足,长得可能有点歪了…… 但我其实一直很为他骄傲的。”
  祝谣静了片刻,垂下眼看着为了便于家长找到座位而放置在课桌上的名牌,这三个字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几乎无处不在——
  在通报批评的告示单中,在无意看到的情书落款,在转班那天一笔一划被写在黑板上的张扬字体。
  还有在每日重复的作业本上,在微信上侧的对话框里,在篮球赛报名单上连成一笔的签字,和去年在进步表彰的名单上、被加粗标记的排列中间。
  也许还在板书中、在表白的信封里、在书本间和纸页里,在每一个祝谣觉得能用文本回忆的,它们被静然点亮的瞬间。
  这名字实在很占便宜,念起来清脆、写起来漂亮,最后一画的笔迹洋洋洒洒,直白地延伸开来,仿佛能够勾住阳光。
  祝谣收回视线,对秦涟笑了笑:
  “我知道,我也很为他骄傲的。”
  第18章 青云可爱
  作者有话说:很抱歉大家!我回来了!上周三次元被死亡压榨,实在是没腾出来时间。
  为了安抚被期中考试和家长会双打折磨的学生,学校决定在开完家长会的下一周举行为期两天的运动会。
  根据六十七中的惯性,这也是高考之前的最后一次校园活动了。
  拜发达的网络时代所赐,现代高中生冲过的浪没有太平洋也有大西洋宽。连运动会也随着发展越来越卷,一所学校要是不搞出点新花样来,最好再上个热搜,简直会让学生们大失所望。
  运动会的形式越来越千奇百怪,还好六十七中不算格外骨骼清奇的,校领导同所有的领导一样,有百年不变的万金油——自由发挥。
  简单的四个字却十分够用了,祝谣把它翻译为:表演努力花枝招展,臭美尽量争奇斗艳,丢人一定要丢得足够现眼,最好遗臭万年。
  他去年为了写发言稿,十分无聊地了解了这一活动。cos 动漫人物、拌作鬼怪跳舞、乃至全员女装都已经不算什么新花样了,据说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们有带秃头套扮成校领导的,操纵一排写着学号的无人机的,还有骑驴进场的。
  男生都不好意思在这种现眼的事情上表现得特别积极,就好像提出一个多么浮夸的方案就显得自己多能搅合进臭美似的。
  还好七班的女生比较靠谱,早就看破了这帮臭男人做作的口是心非,知道他们心里早攒够了一个操场的放飞自我,很早就开始有眼色地计划班服了。
  七班的文艺委员叫林慕晴,人如其名,是个温柔又漂亮的妹子。
  为了统一班上的意见,她利用大课间的时间组织了一个小班会,邀请大家一起出谋划策。
  祝谣完全没有谋可出策可划,但是他已经不再好意思在集体活动中以学习为借口逃避,因此此时也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听着这帮人胡说八道。
  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率先举起了手,祝谣记得她叫夏卉,是英语课代表。
  “要不然我们还是做 cos 吧,就搞咒术回战怎么样?最近很火的,可以跳着舞进场。”
  教室里立即有一片小声的欢呼回应了她,但是林慕晴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好,虽然我也是咒回的粉丝,但班上一定不是每个人都看过,最后一届运动会了,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有参与感比较好。”
  这一点确实有道理,但却一时间让人犯了难了,有趣的形式并不少见,但要统一每个人的喜好却几乎不大可能。
  青春开放的形式多种多样,虽然少年少女们挤在一间教室里,但每个人喜欢和朝着的方向都是不同的。
  彭聿作为体育委员,本想着让大家穿校服嗷嗷一通喊过主席台就完事了,但是经不住林慕晴以柔克刚笑眯眯的请求,他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也开始瞎出主意,“要不然就搞那个什么联合国的模拟,每个人脸上画一个国旗。”
  宁思洲一个白眼翻上天,“彭奶奶,你是哪个校领导安插进来的眼线?这都搞了八百回了,冷饭都炒馊了。”
  又有一个女生说,“要不然我们拌民国装束,男生穿中山装,女生穿旗袍怎么样?”
  班长一听就吓得赶紧跳了起来,“使不得使不得啊!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旗袍太贵了!救救孩子吧!”
  宁思洲也在一旁点头附和:“确实,旗袍就是要找高级定制的,搞个淘宝批发质量的也没意思,我们班女生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委屈不得。”
  又有一个男生插嘴提议道:“要不然就去定制服装,我们仿照百鬼夜行怎么样?这种衣服也不用做的很精致,只要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就行了。”
  宁思洲一听就不乐意了,“大夏天的,罩那么个玩意儿多热啊,还没开始比赛呢,中暑已经倒了一片了。” 第31章   彭聿忍无可忍,一黑板擦飞过去砸在了宁思洲脑门上,“就他妈哪都有你,你行你上。”
  宁思洲捂着被砸红的脑门委屈抬头,坐在他前面的女生突然举手道:“要不然我们也搞性转怎么样,女生可以穿 dk 西服,男生可以穿格裙嘛。”
  二十一世纪的青少年,尤其是已经上网 5g 的青少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平时干得掉节操的事数都数不过来。女生 a 起来连鸡笼都关不注,女装大佬也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反正也只是为了娱乐和效果,连彭聿这个快一米九的猛男都只是抽了抽嘴角,还没说反对,却突然听见有一个人沉着声音道:“不行。”
  正打算当搅屎棍子的宁思洲一顿,为喻晟央的语气愣了一瞬,虽然他也不想穿女装,但看见刚刚提议的女生好像被凶到了,有点无措地低下头,他连忙打圆场道:“确实,咱们班已经够占便宜了,校草要变校花,还给不给咱们学校的女生留活路了?”
  喻晟央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太好,他顿了几秒,放缓了语气道:“不好意思,我不想穿。”
  他一道歉,倒是刚刚那个提议的女生觉得自己唐突了,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是我考虑欠妥了。”
  林慕晴在讲台上面笑了笑,“没关系,不过不做性转也挺好,前几年每届都有学长学姐搞类似的,估计我们这一届也有,反而没什么意思了。”
  她顿了一瞬,慢悠悠地道:“不过刚刚提到占便宜,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
  出乎意料的,最后林慕晴简单粗暴的主意瞬间得到了全班的认同,祝谣绷着万年不变的高冷之花面孔,回头瞥了一眼面如寒霜的喻晟央,在心里笑了个死去活来。
  出场方式敲定了,接下来就是确定运动会每个项目的报名人选,这是彭聿负责的,然而他完全抵不上林慕晴一根头发丝,十分狗腿地在讲台上卖笑五分钟,但还是没人搭理他。
  彭聿的笑容越来越苦涩,拍了拍黑板喂了一声,“大哥大姐们,拿出干劲来啊,你们不想一雪前耻吗?”
  俗话说差生文具多,学渣体育好。七班的成绩尽管有祝谣这个大学霸拉着,但奈何宁思洲喻晟央此类的二货太多,整体来说还是很一般,在全年级属于偏下的水平。
  但他们却奇异的,也完全没什么体育天赋,喻晟央转班来之前连个篮球上场都凑不齐,运动会基本上就是彭聿一个人力能扛鼎,但扛得也很有限,经常想吐血三升。
  “接力赛……” 彭聿无奈地拍了拍黑板,“就没有一个人报名吗?”
  祝谣福至心灵,状若不经地往后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喻晟央一脸麻木地坐在座位上,手却半垂不垂地悬在桌子上。
  祝谣叹了口气,为自己太了解他了甚至感到悲哀。
  这种事情喻晟央最有兴趣了,多半自己想参加的要命,又觉得完全没人想去,此时举手就太不酷了。
  祝谣抽了抽嘴角,用脚趾头都能看明白他在想什么。他看了看站在讲台上爹不疼妈不爱的彭聿,想了想,十分无奈地举起了手。
  彭聿宛如饿虎扑食地瞪大雪亮的眼睛,十分激动地道:“祝老师!!你想参加吗!!!”
  哪知祝谣并没有按照套路出牌,被点名也波澜不惊,十分平静地道:“彭老师,喻晟央说他想参加。”
  “……”
  喻晟央目瞪口呆地盯着前方,彻底懵了,都忘了踹祝谣的凳子。
  他沉默了几秒,冷着脸道:“我什么时候说想参加了?”
  祝谣回过头笑了笑,“我说你想参加,你就是想参加。”
  “爸爸,爸爸!从今天开始你俩就是我再生父母了,” 彭聿才懒得管这些,也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惊天动地的话,连忙把喻晟央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好的,现在有我和我新草爹两个人了。男生再来三个,女生再来五个。”
  林慕晴仿佛也是看彭聿可怜,温温柔柔地举了手,“我跑得不快,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参加。”
  夏卉也大大方方地举起手臂,“我短跑还可以,但不知道会不会掉棒。”
  接下来,也陆陆续续地有好几个女生举起手,女生的部分很快凑齐,甚至还多了替补。
  女生都表率到这个地步了,男生也不好意思再缩着,纷纷假装不情不愿地举起了手,很快接力赛的人数就凑够了。
  喻晟央如法炮制,现搬了一套一模一样的,举起他金贵的手,冷着脸,把祝谣也拖下了水。
  反正运动会开都开了,也没法学习,祝谣其实参不参加都无所谓,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全程龟缩的宁思洲一眼,宁思洲心虚,梗着脖子道:“看什么……!我从来不参加这种无聊的集体活动。”
  祝谣眯起眼睛,“我看你是什么都不会吧。”
  被说中的宁思洲一噎,没什么底气地反驳,“大小还会打篮球呢……”
  接着,他又恼羞成怒地反驳,“你不就报了接力嘛,凭什么嘲笑我!”
  祝谣老神在在地道:“我还报了一千米呢。”
  “那是你报的吗……?” 宁思洲小声嘀咕道,“那不是喻晟央报了两千米逼你报的吗?我看你就是喻晟央的小媳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垂在身旁的手一顿,祝谣心里一跳,面上不显,一记眼刀迅速横了过来,没想到宁思洲这个傻逼浑然不觉,还啊了一声,高高兴兴地道:“喻晟央是我初恋童养媳,你是他小媳妇儿,这么一说,我真是家大业大啊……” 第32章   这些傻逼直男……
  祝谣漠然地思忖,是我想多了。
  第19章 阳光免费
  作者有话说:大家都很爱小喻和小谣 也是个美好童话 兴奋搓手 终于写到超级想写的部分了! 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运动会 没想到写文了还喜欢运动会……
  有了盼头,枯燥的学习生活就过得很快了。
  有一节下课间,林慕晴抱着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走到最后一排面前。
  喻晟央刚刚睡醒,听见动静,眼睛半睁半眯,趴在肘弯里抬头看她。
  林慕晴脸一红,居然霎时间没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结巴着转移了目标,“祝、祝谣,你和喻晟央帮忙试一下衣服好不好?”
  正在做题的祝谣被点名,诧异地回头道:“我?”
  “嗯,” 林慕晴红着脸点头,“你们两个是班上的门面了,我们想先找你们试一下…… 如果你俩穿都不好看那只能换款式了……”
  “不过不可能不好看的!” 林慕晴连忙摆手,十分诚恳地道。
  喻晟央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祝谣看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样子,点了点头道:“行啊,去哪换?”
  由于下一节是体育课,教室里的人此时都出去了,只剩几个女生稀稀拉拉地坐在座位上,林慕晴笑了笑道:“反正只有我们几个了,我们出去,你俩就在教室里换呗。”
  祝谣:“……”
  喻晟央:“!”
  林慕晴一瞥他俩的脸色,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喻晟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根又开始发红,满脸的欲言又止,祝谣怕他语出惊人,连忙接过衣服道:“没什么问题!那就麻烦你们出去等一下了。”
  “哦……” 林慕晴觉得怪怪的,但还是没说什么,招呼着她的姐妹们一起出去了。
  喻晟央和祝谣站在教室里面面相觑,祝谣觉得太阳穴突突的有点疼,心想人真是不能撒谎,一次也不行,真的会遭报应的。
  沉默蔓延了很久,喻晟央干咳了一声,不自在地道:“你转过去换吧,我们背对背,我不会看的……”
  祝谣从头到尾都是无辜躺枪,但是由于喻晟央实在是太认真了,搞得这个谎言也变得严肃起来。祝谣有点局促,捏住衣角慢吞吞地道:“哦…… 行……”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又同时迅速别开了视线。喻晟央转过身,祝谣也朝向另外一边。衣服摩挲的声音逐渐响起,先是校服外套的拉链缓缓划下,然后是撩起 t 恤下摆时与腰腹间的摩擦声,最后能听见头发窸窸窣窣地被领口拢紧,再一下子在呼吸中散开。
  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这些响动被不自觉地放大,无论怎么避开也清晰地钻入耳中。
  祝谣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暗道不妙,自己好像要脸红。
  林慕晴她们不知道最后选了家什么店铺,买的衣服十分复杂,白色 t 恤上有黑色的系带和银色的反光条,祝谣长这么大没穿过这么浮夸的玩意儿,摆弄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穿,下意识就要叫人帮忙,“喻晟央……”
  祝谣开口时已经不自觉地转过身去,却当即石化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自己都慢慢吞吞地穿好了,喻晟央这傻逼还这么磨蹭。
  祝谣眼前一白,看到一截如雪的腰背,还有挺拔像竹节一样的脊骨轮廓。
  喻晟央光速地把 t 恤下摆拉下,活像被怎么着似了的大姑娘,铁青着脸转过来,“我说你……”
  祝谣迅速地调整表情,咳了一声,十分无辜地道:“你穿的也太慢了,我不会系这个嘛。”
  喻晟央额角的青筋直跳,他黑着脸,扯了一下祝谣身前快垂到地面的系带。
  祝谣被带的猛地往前了一步,差点一下扑到喻晟央怀里。
  喻晟央浑然不觉,眉头皱得活像有人欠了他八百万。
  他不怎么耐心地把系带从祝谣腰后绕过,指尖隔着布料不小心碰到祝谣的侧腰。
  喻晟央顿了一下,拉开了一点距离,把带子扣在另一侧铆钉的环扣上。
  他垂下眼,瞥了一眼被黑色系带紧紧圈住的腰线,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这也太细了。不愧是女孩子。
  祝谣觉得这衣服好浮夸,有点像电视上蹦蹦跳跳的小男孩跳舞时穿的衣服,而且松松吊吊的,也不知道好看在哪里。
  他皱着眉,怀疑地扯了扯下摆,“这好看吗?”
  喻晟央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不就是普通的常服吗,不过他顺着祝谣的话,又重新移回视线,打量了他一眼。
  不知道想到什么,喻晟央咳了一声,敷衍道:“还行吧……”
  两个人推门出去,林慕晴和夏卉迅速地小声尖叫,但又立马矜持地捂住了嘴,不住地狂点头,“好看!”
  “运动会就这样搞了!”
  -
  千盼万盼,六十七中一年一度的运动会终于在一片欢呼中如期而临。
  开幕式持续了快一个小时,在经历了校长讲话、教导主任讲话、裁判讲话、运动员讲话;看了夏威夷草裙舞、穿轮滑鞋滚铁圈和骑三轮车过主席台后,候场的班级也逐渐从兴奋得嗷嗷叫喊到被晒得失去灵魂。
  宁思洲站在自己班里的方队中央,打开自己悄悄藏起的小风扇,大喘了两口气,“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班好像格外热……” 第33章   祝谣不是易汗体质,但此时背脊也被整个打湿了。他瞥了宁思洲一眼,漠然地道:“你没发现全校最吸热的就是我们了吗?”
  林慕晴双手合十,十分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大家再忍一忍,一会儿就可以换衣服了!”
  她这样说,本来只是相互调侃的人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宁思洲摆了摆手,“我们随便说说,衣服不是大家一起选的嘛?再说热点怎么了,我们帅啊!”
  林慕晴瞟了一眼站在方队最前方举着牌子、身高腿长,帅出历史新高度的彭聿;还有站在最后方,面无表情地抱胸垂着头的喻晟央,再看了四周嘻嘻哈哈、笑容满面的同学,开心地弯了弯眼角:“确实,太帅了。”
  “迈着矫健的步伐,踩着澎湃的节奏,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七班!!”
  “他们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班级,有着青春昂扬的风姿,雄赳赳,气昂昂,代表了我们新时代青年朝气蓬勃的模样!”
  “救命啊,” 宁思洲小声哀嚎道,“谁来教教我走路,我脚趾抠得动不了了。”
  林慕晴也悄悄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安抚道:“没办法,运动会就这样。”
  “昂首阔步,笑迎夏风显豪情;风云际会,热血青年尽全力!高二七班带给我们的赛场宣言是……”
  突然,热情洋溢的男声卡了一下壳,这寂静的尴尬蔓延几秒,继而男声带着更澎湃的激情道:“校草在手!学霸我有!狗屁友谊!帅才第一!”
  “我靠,” 宁思洲吐血了,“之前怎么没觉得这口号这么丢人!喊出来才觉得好羞耻啊……!”
  夏卉边走边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你没看大家都乐了吗?”
  果然,祝谣往后一看,所有人都笑得东倒西歪,只有喻晟央黑着个臭脸,一脸不爽地瞪向前方。
  林慕晴连忙道:“别笑了,快经过主席台了,大家准备!”
  被太阳照得昏昏欲睡的同学们被口号吓了一跳,又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黑白相间的方阵缓缓地移动过来。
  高二七班的男生每一个人都穿着一件打扮夸张的白色 t 恤,胸口和腰线各有一道银色的反光条,黑色的束腰绑成系带,扣在铆钉的环扣上。
  女生则穿着白衬衫,黑色的短裙,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长款西服外套,长发都英姿飒爽地扎成了马尾。
  “操…… 好帅啊……”
  看台的窃窃私语逐渐大声了起来,大家正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地等着看这群 bking 要做什么。
  然而只见下一秒,方阵中的人,无论男女,都训练有素地从兜里掏出黑色的墨镜,面无表情地戴上,然后集体朝向主席台的方向,冷冷地点了点头。
  全场肃然寂静。
  ?这什么玩意儿啊……
  直到走出去好远了,所有观众都还是一脸茫然。
  喻晟央臭着个脸,小声嘀咕道:“我平时哪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庆幸有墨镜挡住憋笑的脸,脑电波霎时间连成一片,高二七班上上下下、男女老少,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道:
  不,你就是。
  第20章 人生浪费指南
  作者有话说:我能写文的时间都是十一点以后,所以经常会发在凌晨,大家不要熬夜呀 (明天还有一更
  开幕式在上午不尴不尬地结束了,虽然比起幺蛾子花样百出的其他方阵,高二七班可以说朴素得十分清新脱俗,但是架不住校草的品牌效应,讨论度最终还是挺高的。
  但是当事人倒是无所谓了,反正他们自己玩得挺开心。
  学校还算体贴,知道学生们在烈日下晒了一上午了,下午安排的都不是强度高的比赛。
  由于田径类隔天才比,祝谣一整个下午都没其它的事了。
  他闲得发慌,去小卖部买了个冰淇淋,站在操场上看了一会儿嘈杂的风景,听到广播里接连叫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他想了想,拿着冰淇淋,慢条斯理地迈开脚步,去看几个笨蛋的比赛。
  离得最近的是跳远的场地,祝谣没几步就走到了。
  彭聿毕竟是体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给七班开了个振奋人心的头,很快就拿到了第一块奖牌。
  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技术含量,祝谣想起他的身高,觉得他躺下就能赢。
  彭聿拿到奖牌,一眼就看到 “悄咪” 来给自己 “加油” 的祝老师,他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把奖牌从胸前拿起,对着祝谣在远处挥了挥。
  祝谣:?
  他不明所以,彭聿朝他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祝谣朝远处望了望,发现那里聚集的人好像格外的多。
  好了,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实话,祝谣一点也不想去看喻晟央比赛。上午的时候喻晟央这个智障在他面前欲言又止地晃了好几圈,最后还拉着彭聿演戏,让体委在他背后声情并茂地朗读下午的比赛人员名单。
  读了三遍。
  祝谣心想,你这样搞我叛逆期都要来了,去给你加油显得我真的好像个小媳妇。
  据彭聿三番两次的郑重宣告,这次喻晟央是舍己为人,临危受命,为七班惨淡的体育事业做出了可歌可泣的贡献。
  所有能报的项目喻晟央几乎都报了,包括实心球、标枪、跳高、三级跳、跳绳等在内,有一些项目甚至根本无人问津。 第34章   虽然大家的积极度确实不是很高,但是祝谣心想反正你俩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谁知道是不是喻晟央自己想报的。
  但看在喻晟央难得这么鞠躬尽瘁的份上,祝谣还是磨磨蹭蹭地挤到了实心球的赛场,他心想反正围观的人这么多,喻晟央一定发现不了自己。
  果然如同预料的一样,祝谣刚刚挤到观众的外围,就看见比赛场内站着熟悉的身影。
  这么缺乏观赏性的比赛也有这么多人来看,祝谣顿时间觉得更想走了。
  喻晟央站在投掷圈内,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运动服,脚下又是一双没见过的球鞋。
  他用一根黑白杠的发带束起了前面的头发,露出额头,俊朗的眉目毫无遮挡地呈现出来,显得更 a 了,帅得周围的女生在内心疯狂尖叫。
  喻晟央一言不发地站在线前,目光不明显地围绕四周打量了一圈。
  祝谣一愣,身体先于意识作出指示,他踮起脚,恰好就和喻晟央目光相对了。
  喻晟央顿了一下,对着视线的方向,板着脸点了点头。
  祝谣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见自己的。他想起开幕式,顿时间十分无语,心想这可不就是一模一样吗。
  喻晟央双手抱球,抬起胳膊来,上衣随着动作贴在腰腹上,隐隐可见肌肉的轮廓。
  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但祝谣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要完蛋。
  果然,喻晟央垂下眼,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球绕了半圈,从侧方用力地掷了出去。
  喻晟央的表情十分专注,一动不动地看着实心球在草地上沿着直线越滚越远。
  ……
  ……
  连裁判老师都呆了好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愣愣地道:“同学,你打保龄球呢?”
  喻晟央一愣,沉默了大概有四五秒,然后才皱眉道:“顺手了。”
  ……
  在大家复杂的视线中,喻晟央被赶下了场,祝谣看他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下意识就想溜。
  “跑什么?” 喻晟央仿佛浑然不觉得自己丢了个大脸,抓住祝谣的帽子,神色如常地道,“走,下一个。”
  然而祝谣看到他比平时快了好几倍的脚步,仿佛后面有人催命一样地逃离现场,知道校草玻璃心又碎了,偶像包袱掉了一地。
  然而这还没完,除了跑错片场地打了个保龄球,喻晟央还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展示了 “人枪一体”、“揭竿而起”、“战术刹车”、“胡搅蛮缠” 等一系列人类早期奥利匹克珍贵图鉴。
  要不是祝谣认识他这么久了,真的会以为他的手和脚是刚长出来的,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祝谣遵循标枪、跳高、三级跳、跳绳的顺序依次挪动现场,还见证了宁思洲三级跳和喻晟央同台竞技的场面。
  不过宁思洲好像更惨,在喻晟央及时止损地原地立定之后,他后来居上,当着全校的面,在沙坑里给裁判老师拜了个年。
  祝谣路没走多少,笑得倒是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喻晟央运动能力那么强,但是项目却没有一个是他会的。
  他看了眼一项比赛都没赢、明显又开始摆臭脸的喻晟央,渐渐地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
  喻晟央应该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些集体活动吧,从前上体育课大概也少和同学一起玩,所以大家都司空见惯的东西,他才会像全然第一次接触一样。
  虽然能搞成这样也算是一种天赋了……
  高二七班不愧为体育差生聚集地,有喻晟央带头现眼,直到第一天下午的比赛结束了,他们还只有彭聿珍贵的一块奖牌。
  傻逼三人组个个萎靡不振、垂头丧气,像三只霜打的茄子。
  彭聿是哭笑不得的茄子,喻晟央是怎会如此的茄子,宁思洲是潸然泪下的茄子。
  班上的女生集体笑到肚子疼,最后在散场集合以前,给这三个茄子一人发了一个鼓励的棒棒糖。
  女生们也一项比赛都没有赢,但她们输得好歹是人类正常水平,不至于全校闻名。
  晚上大家都无心上晚自习,班主任李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慕晴就组织参加集体比赛的人在操场上练习。
  也不知道是谁把教室里挂着的抹布揪下来拧成了一根棒的样子,祝谣昨天刚用它做过值日,嫌弃得实在不想上手。
  喻晟央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把他的发带摘了下来,裹在抹布外面,充当大家练习的接力棒。
  运动会接力比赛每个班总共十个人参赛,男生女生各五个,由女生开始,交替传棒。
  宁思洲自称跑步如同龟爬,非常自觉地没有参赛,站在一旁当裁判。
  男生第一棒是陈尹,第二棒是彭聿,第三棒是班长,祝谣倒数第二,喻晟央压轴冲刺。
  女生那边是临时凑起来的班子,大家都没报什么希望,林慕晴看起来就柔柔弱弱的;夏卉一个项目也没报,是体育健儿的可能性估计也不大;剩下的有一个女生和大家不熟,不怎么说话,另外两个一直在悄悄盯着喻晟央和祝谣,时不时地小声讨论,还伴随着毛骨悚然的笑声,看起来也都够呛。
  彭聿给大家讲了规则,踹了一脚一不注意又开始打游戏的宁思洲,“宁茶,开始了。”
  宁思洲放下手机,没好气道,“早晚有一天拿瓜砸死你。” 第35章   他撇了撇嘴,划掉游戏,打开手机里的计时器,抬起手,漫不经心地往下一放,拖长声音道:“预备————跑——”
  只见话音刚落,林慕晴就如一道闪电一样冲了出去,陈尹只感觉到一阵狂风扑面而来,手还没有完全抬起来,就感受到了接力棒传到手中的重量。
  陈尹:“?”
  有同样感受的不止他一人,接下来几个男生都目瞪口呆,纷纷见识了女人发起疯来有多恐怖,说她们动如脱兔,连嫦娥都要出来打抱不平。
  宁思洲吓得差点忘了按下计时器的停止键,愣愣地道:“你们这也太快了……”
  夏卉边喘气拍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大咧咧地道:“怎么样?姐姐们也就是不想跑,要认真起来,早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姐姐说得对,” 宁思洲立马狗腿地道,“姐姐 666,姐姐牛牛牛,姐姐跑步绕地球。”
  彭聿能屈能伸,又开始随意找爸爸:“明天比赛看姐姐,谁能跑赢谁是爹。”
  “姐姐你们累吗?” 陈尹不甘示弱,“我去给姐姐们买可乐。”
  几个女生笑成一团,夏卉开玩笑地说:“祝谣,你怎么不叫一声姐姐呀?”
  祝谣一愣,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他想了想,拉过喻晟央的袖子,对着女生们笑了笑,“他要是叫了我就叫。”
  喻晟央:“……”
  他蹙起眉头,瞥了祝谣一眼,闷闷地道:“我不叫。”
  “不不不你别叫了,” 林慕晴赶紧道,“祝谣还可以,你我们不可以,请不要干涉粉丝的属性。”
  祝谣:“……?”
  宁思洲看了一眼时间,诶了一声,“这个时间应该可以跑第一了吧?”
  彭聿凑过来看了一眼,“不一定,三班有几个人是田径队的,不知道能不能跑过他们。”
  宁思洲啧了一声,“怎么又是他们,烦死了。”
  林慕晴带头表态,“放心,我们一定努力,输给谁也不能输给他们。”
  第21章 听见钟声的人们
  * 钟声这个梗来自《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
  接力比赛被安排在了第二天的上午,为了增大家的团结性,也为了监督有人不吃早饭,班长大手一挥,点了十人份的肯德基早餐送到学校。
  参加接力赛的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在食堂吃完了早餐。
  吃完后大家一起去了操场,比赛的队员集合在一起,彭聿打量了一圈,沉吟道:“你们谁手比较欧?”
  接力赛的安排都是通过抽签决定的,小组如何分配,旁边站着哪个班,是不是站在靠近观众的那一条跑道都对比赛会有影响。
  万一非了怎么办?众人纷纷摇头。彭聿想了想,最终还是道:“祝老师你来吧,你这考年级第一的手,一定跟我们这些普通的凡人长得不一样。”
  ……
  祝谣皱起眉头:“我运气也很一般。”
  “没关系祝老师我们相信你!” 林慕晴笑着道,“这其实都是玄学,抽到什么都没事啦,反正跑赢就行了!”
  虽然但是,祝谣被说得压力还挺大,他走到抽签箱前,看着红色的箱子斗争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闭上眼——
  他连考试之前都不做祷告,没想到为了个区区的接力赛就向唯心主义低头了。
  祝谣抽了签,又顺便去老师那里领了接力比赛的班级队服。
  他去作了登记,看见表格上的连线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回到了队伍里。
  “怎么样?” 彭聿看他脸色,紧张道,“抽到和三班一组了?”
  “不止,” 祝谣叹了口气,“而且还是相邻的跑道。”
  人果然就是该坚信唯物主义,秉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动摇。封建迷信果然是要不得的。
  ……
  大家一时都不知作何评价,宁思洲在一旁上赶着凑热闹,带着几分怅然地道:“谣谣,你这手不该是开过光的吗?怎么运气差成这样……”
  “没事,反正抽都抽完了,” 女生们倒是挺乐观的,“就在旁边甩那群傻逼三条街不是更爽吗?”
  喻晟央嗯了一声,赞同地点头,“赢了就行了。”
  然而对有的人来说,就是不能存有任何侥幸心理。
  在候场的时候,祝谣觉得抽签结果大概还是挺影响比赛的,起码他自己看到三班那几张找打的脸就觉得很烦,很想把他们全都一个个踹下去。
  黄易不在参赛人员里,但是有另外两个他的跟班排在队伍中。上次打篮球的时候就有他们,没少给喻晟央他们使绊子。
  这两个人一和祝谣对上视线,其中一个就歪起嘴角,挑衅地挑了挑眉。
  “好丑……” 夏卉小声嘀咕道,“长得丑就不要学人家装逼啊,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呀!”
  喻晟央站在祝谣后面,闻言好奇地道:“学谁?”
  祝谣:“……”
  被这么一打岔,祝谣的注意力倒是被分散了,他正要给喻晟央一个无言的眼神,目光里却看到另一个丑人出现在眼前,看样子是打算过来找找存在感。
  祝谣一直觉得很奇怪的是,明明和黄易他们有正面冲突的一直都是喻晟央几个,为什么黄易偏偏绕过这一点,就喜欢找自己的麻烦。
  是觉得他好欺负吗?还是想报仇?
  祝谣嘲讽地挑了挑嘴角。 第36章   黄易不紧不慢地晃到祝谣跟前,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学霸牛逼啊,下午还跑一千米呢,这么努力,不当心崴了脚啊?”
  祝谣扬起高贵冷艳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还是你先当心闪着舌头吧。”
  比赛开始,老师和来清理站在跑道周围的人。黄易一脸阴毒的不甘,眯着眼走开了。
  接力赛果然是所有团体比赛里大家的热情最高涨的,班上的每个人集体荣誉感都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无论如何,能分享荣誉总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
  赛道的周围围满了观众,欢呼和加油声此起彼伏。
  七班的女生果然彪悍,祝谣感觉她们冲刺的气势都吓到了旁边跑道的女生,一往无前,有点佛挡杀佛的意思。
  但是三班的实力也很强,尽管七班已经竭尽全力,但是两个班的距离一直咬得很紧,甩三条街估计不大现实。
  “七班第一!七班无敌!闻风丧胆!所向披靡!!!”
  宁思洲不知道从哪里偷了一根红领巾,绑在扫把上,大手大脚地在看台上挥来挥去:
  “七班加油!七班最牛!管他几班!屁滚尿流!!!”
  ……
  祝谣虎躯一震,尽管心思全盘放在向他冲过来的林慕晴身上,还是没忍住手一抖,差点没接住接力棒。
  这孩子也不怕旁边的人揍他……
  掌心传来踏实的重量感,祝谣接过棒,眼神一凝,像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跑在他旁边的是刚刚那个挑眉挑衅的男生,慢了他只有半米!
  祝谣咬着牙,发了狠劲,一点点地把距离拉开。
  就在他伸长手臂,要把接力棒递给焦急等待的夏卉时,突然,旁边的男生向前一歪,撞到了祝谣身上。
  接力棒已经传到了夏卉手上,祝谣一个趔趄,半滚着摔到了一旁。
  夏卉一顿,祝谣连头都还没来得抬,哑着声音对她吼道:“没事!跑——!!!”
  夏卉一咬牙,把棒攥得紧紧的,用力地追赶因为这一顿已经领先到前面的对手。
  “同学你没事吧?” 有一个老师走了过来,“要不要去医务室啊?”
  祝谣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已经迅速地红肿起来。他心想黄易确实挺阴,怎么办,这下真的崴了。
  他苦笑着撑起上半身,咬着牙道:“没事老师,比赛完了我再去。”
  老师不认同地皱着眉,看向旁边的男生,“你怎么回事啊?”
  三班的男生迅速赔笑,“不好意思老师,脚打滑了没站稳。”
  他状若十分愧疚地道:“实在对不起,要不然我送这位同学去医务室吧。”
  说着,他站起来就要过来扶人。
  祝谣烦不胜烦,没心情跟他在这演同学友爱,冷冷地道:“别碰我。”
  没工夫搭理傻逼,祝谣沉着脸,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
  喻晟央半躬着身,做好了接棒的准备,只是脸色黑得吓人。
  三班的手段实在太下作,夏卉感觉自己短跑都跑出了血腥气,但也还是没追上对手。
  喻晟央接过她奋力递来的接力棒,没有任何停顿,刷地一下就冲了出去。
  跑道外的加油声越来越大,观众都像疯了一样,把喻晟央的名字喊成沸腾的一片。宁思洲的 “红旗” 都挥出了残影,连加油都破了音。
  祝谣努力着狼狈地站了起来,怔然地看着向他跑来的人。
  由于接力是折返,祝谣所站的地方,是喻晟央最后冲向的终点。
  周围的光影都模糊化了,祝谣看见喻晟央的面孔越来越清晰,听见他跑动的脚步声越来越大。
  那响音如擂鼓,操场上的树冠好像挂不住风声,催动人群和景物都在向后倒退。
  只留下喻晟央一个人,一无往前地奔跑在世界的中央。
  他还是那样一副永远沉着脸的样子,脸色很差,但是祝谣知道他在为什么生气。
  喻晟央的衣角被跑动的风吹得飞扬起来,像大海上的帆,时起时伏的褶皱堆叠在阳光下,似乎下一刻就要展开呼吸,散进最美好、最滚烫的岁月中间。
  祝谣心想,你为什么不笑呢?你真的太容易不高兴了,大家都很喜欢你,你不要总板着脸,赢了就笑一笑好不好。
  他的脚腕还在泄愤一样地疼着,但是祝谣已经无暇分出注意力。
  他看着不断放大的身影,表情愣愣的。
  有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在胸中鼓噪起来,血液像四周喧哗的沸水。
  太吵了,吵得祝谣心肺都疼了。
  喻晟央最后冲过终点线的一瞬间,四周的欢呼达到了顶点,裁判老师按下计时器,吹响了哨子。
  是不是所有特殊的时刻都伴随着某种响声?世界轰鸣,又在寂静中拔地而起。祝谣头一次觉得这声音好大,像钟声一样又重又长。
  裁判老师报出成绩,是七班赢了。
  喻晟央看都没看周围一眼,喘着气,一言不发地向祝谣走过来。
  他把祝谣扶到自己的肩膀上借力,手隔空环住他的腰,声音冷得吓人:
  “你没事吧?要去医务室吗?”
  祝谣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喻晟央皱着眉,把他扶到一旁的看台坐好。
  宁思洲拿着冰水跑过来,贴在祝谣的脚腕上,对喻晟央道:“这里我看着他,你去领奖吧,老师和班长他们叫你呢。” 第37章   喻晟央看了祝谣一眼,把外套搭在他腿上,沉着声音道:“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集体比赛的排面到底是要大一些的,喻晟央站在领奖台上,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四周的目光、私语乃至叫喊无一不在把他推向潮头。
  有一个女声在台下热情地吼道:“喻晟央你——真——的——好帅啊!!啊啊啊啊啊我爱你!我们爱你!!!!”
  喻晟央一脸冷酷,仿佛没听见,但祝谣看他几乎难以察觉地偏了一点头,把脸侧着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祝谣对着颁奖的主席台轻轻地笑了。
  他想起秦涟的话,想起初见时深入人心的眉眼,想起雪夜的路灯、狂奔的暴雨,想起带着话梅味道的外套、一口一口喝掉的姜汤。
  想起那颗保护着他,善良的、美好的,藏得那么别扭、那么不够聪明的一颗心。
  祝谣甚至想撬开那不怎么坚硬的外壳,把里面漂亮的温柔拿给所有人看。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主席领奖台,看着喻晟央别过眼,面无表情地接过奖牌,视线始终没有和底下的观众再次相对。
  然而祝谣心想:看啊,你们都来看他吧。他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没有被人好好地看着长大,他很想被看见的。
  祝谣揉了揉肿起来的脚踝,疼得嗞了一声,但是视线还是没有转移方向。
  他看见喻晟央好像站在台上用目光找人,便站起来,灿烂地对着领奖台挥了挥手。
  下一刻,他就看见了他想要的。
  祝谣一愣,顿时涌起一片说不出的酸胀,心里又麻又疼地想:
  看吧。看完了,我就要藏起来了。
  第22章 少年无价
  喻晟央背着祝谣,宁思洲和彭聿跟在身后,四个人到了医务室,值班的校医老师一看到就哎了一声,赶忙让喻晟央扶祝谣半躺下。
  祝谣的脚踝肿得高高的,他本来就白,连脚后跟都是粉的,那一点擦伤的红肿就显得格外扎眼。
  喻晟央皱起眉,宁思洲急着冲校医道:“姐姐,他这个严重吗?”
  校医瞥了一眼,“没扭到,不严重,休息两天,抹了药后肿胀消退就行了。”
  “医生,请问这个什么时候能好啊?” 祝谣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我下午还有比赛要跑。”
  校医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比什么赛?你直接上天得了。脚还想不想要了?连动都不一定能动,还想去跑步?”
  祝谣张了张嘴,喻晟央也立马瞪了过来,宁思洲赶紧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个!躺着吧您!”
  “你以为我愿意啊,” 祝谣叹了口气,“下午黄易也要参赛,你想看见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吗?”
  彭聿站在一旁,也劝阻道:“这也没办法,要是能替我就帮你跑了,就算不能跑赢,我也绊他一跤。”
  “千万别,” 祝谣摇了摇头,“为这种人没有必要。”
  “可惜我们学校运动会不能替赛,” 宁思洲惆怅道,“只能弃权了。”
  祝谣沉默一会儿,最终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在旁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喻晟央,“你下午是不是有两千米的比赛?”
  喻晟央一顿,点头嗯了一声。
  祝谣不是很想让大家担心,也不想柔柔弱弱的样子,不怎么熟练地向两边咧开嘴角,露出了笑容:“我下午去给你加油。”
  喻晟央愣了一下,咳了一声,“没事,你休息吧,不用来。”
  “也不是很疼的,” 祝谣已经知道喻晟央吃软不吃硬的套路,垂下头放低声音道,“我想去看,你们都不在,躺在这也没意思。”
  果然,喻晟央想了还没有半分钟就妥协了,“那你先休息吧,我和彭聿下午来接你过去。”
  -
  祝谣的脚踝肿得并不严重,在抹了药后按摩一阵已经不怎么疼了。
  他觉得实在太丢人了,打死都不要喻晟央再次从医务室把他背到操场,喻晟央却误会了,不怎么愉快地放下手,“你以为我愿意吗?你看哪个女生背得动你?”
  祝谣:“……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背不动?” 彭聿站在一旁,听了一半,鄙视地看了喻晟央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道,“草爹,你这体力不行啊,祝老师这么瘦你都背不动?要不还是我来吧。”
  喻晟央一把打掉他的手,冷酷地道:“祝老师不要人背,谁背谁死。”
  祝谣:“……”
  能够压死人的祝老师在喻晟央和彭聿这哼哈二将的搀扶下,艰难地一步步挪到操场,彭聿被体育老师叫走,只剩下喻晟央一个人半揽着祝谣,让他坐在看台上。
  祝谣刚刚坐下,喻晟央就从包里掏出小电扇和八喜,习以为常地放在祝谣膝盖上,还多了一瓶驱蚊喷雾。
  “你从哪变出来的……” 祝谣无语道。
  他带着点复杂地想,幸亏喻晟央还没谈恋爱,虽然此直男千八百年都是一样的套路,但胜在水滴石穿、锲而不舍,用这一套去哄小姑娘那还得了。
  喻晟央扫了他一眼,按他的人设不能回答这种没意义的问题,便冷酷地兜住了底,保持沉默。
  因为受伤的缘故,祝谣肿了的那只脚没有穿鞋,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糙,谁也没有想到要把另一只鞋拿上。 第38章   祝谣的脚此时正悬空地踩在另一只鞋上,足跟快要碰到地面。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这种不常裸露的地方更是如雪一样。脚腕由于纤细,突出了嶙峋又漂亮的骨节,血管蔓延在脚背上,像一缕缕蔚蓝的矿脉。
  喻晟央看了一眼,移开视线,他沉默地想了想,脱下了外套,从看台上往下跳了一个台阶,把外套叠成一个小块,蹲下身来,放在祝谣的脚下。
  祝谣往后缩了一点,差点磕到台阶,喻晟央抓住他的小腿,没有用劲,淡淡地道:“别踩在地上,脏。”
  ……
  有大概半分钟的时间,祝谣觉得自己像是被堵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喻晟央又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迅速地松开了手,祝谣垂下眼,低声道:“你的衣服这样不是更脏了吗?”
  “衣服而已,” 喻晟央不在意道,“又不是洗不干净了。”
  他抬起头,眨了眨眼,轻描淡写地笑了,“要不等你好了洗完再还给我?”
  祝谣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喻晟央已经站了起来,“算了,我开玩笑的,你是工伤,不要在意这些小事。”
  他看向操场的方向,眼神和平时一样是沉着的,却又有跳动的神采,“你就坐在这里看着吧,给你挑了个最好的位置,我一定跑赢。”
  祝谣仰起头和他说话,喻晟央站在逆光的位置,连轮廓都模糊了起来。
  他的视线朝着跑道的方向,但祝谣总觉得,他和刚认识那会儿比起来一点都没有变,看的永远都是更远的地方。
  喻晟央像一只不再返岸的小舟,因为没有渔火可亲,所以心向大海,一生向前,漂流在外。
  祝谣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喻晟央的手腕,“等你跑完了,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 喻晟央一愣,转过头来,“有什么不能现在说吗?”
  祝谣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他抬起头,直视喻晟央,张了张嘴,两人相对了大概有好几秒,祝谣最终还是放弃了,“算了你还是先跑吧…… 我觉得现在不是很合适……”
  喻晟央眉头一皱,抱着胸沉默不语;但是祝谣已经知道这并不代表他生气了,其实说明他正迷茫,又不好意思问,所以正在思考说什么。
  祝谣正了正神色,认真地道:“是很重要的事,我要想想怎么说。”
  又是相对无言好几秒,看确实没什么有用信息了,喻晟央妥协地放下手臂。
  他突然灵机一动,自以为猜中了真相,挑着眉道:“你说跑完,是不是和比赛有关系,是什么活动吗?你们可千万不要悄悄表扬我。”
  “……”
  祝谣不知道作何表情,麻木地道,“你放心……”
  “我用宁思洲的良心发誓,绝对没有人表扬你。”
  ……
  直到走下台阶,喻晟央才琢磨出来祝谣刚刚讲了一句废话。
  ——用宁思洲的良心,那不就是没有吗。
  喻晟央黑着脸,加快了脚步,离开了看台的位置。
  因为下午是运动会最后一场了,比赛完了还有闭幕式,所以只剩下唯二两场比赛。
  先比的是一千米,祝谣不想看见黄易的脸,就让宁思洲去一趟教室,帮他把自己的物理卷子拿下来。
  宁思洲也不想看见黄易,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敬佩学霸精神还是感慨物理都比傻逼可爱,正好他也想去教室凉快一会儿,便欣然拍屁股走人了。
  喻晟央给祝谣找的位置确实很好,在一块大树荫底下,既能俯瞰运动场全局,也能乘凉避热。
  就是看得有点太清楚了,如果是不想看的人,就有点躲不过去的感觉。
  等等…… 看得太清楚了……?
  祝谣皱着眉,眯起眼睛仔细看着跑道的方向,愣了几秒,顿时瞪大了眼睛。
  喻晟央……?
  他在跑道上干嘛?什么情况?
  操场上一块小的区域,发生了一阵小规模的骚动,祝谣由于一直没有注意赛场,这时才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喻晟央换了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头上绑着一根红色的缎带,奋力地奔跑在最远的外圈跑道上,一言不发,只朝着前面。
  长跑比赛为了给选手鼓励,班上一起陪跑的不是没有,但是大家都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喻晟央并没有陪跑,他就是在参加比赛!
  黄易咬着牙,面色扭曲地往旁边扫了一眼。
  这什么意思?他妈的有病吗?
  祝谣也愣愣地看着赛场。这怎么回事?喻晟央在想什么?
  圈道上的人由远及近,喻晟央跑到路过祝谣的位置,一阵风和他一起掠过了祝谣的头发,祝谣坐在树冠底下,看清了喻晟央的脸。
  喻晟央面无表情,就和他千万次冷漠、装酷、沉默寡言时一模一样,并没有多么不一样的神色。
  只有那眼睛依旧充满了欺骗性,和喻晟央自己所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它太认真了,又那么亮,发着光,如夕阳下的海水,带来流光溢彩的潮声。
  他是笨蛋吗?
  ——祝谣看着远去的身影,愣愣地坐着,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话。
  这有什么意义?又不会算作成绩,而且看起来真的很傻。
  没有人会知道为什么。围观的人群站满操场,但每一个人都觉得奇怪。 第39章   再说你自己不是还有比赛吗?这样跑完了,两千米要怎么参加?
  祝谣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闪过这些考量的话语,心竟然就这样静了下来。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从来都不喜欢这样毫无价值的行为。生命有价,每个人都有要走的路,不应该这么慷慨,浪费给无所回报的事。
  操场上,喻晟央和黄易的距离越拉越近,观众越来越多,在终点处围成一片,祝谣看见紧张地抓着旁边人手掌的林慕晴和夏卉,激动得脸都快红了的彭聿,还有紧急跑过来、站成一群、正撕心裂肺地喊着加油的同学。
  是了,祝谣愣愣地看着喻晟央冲过终点线,觉得他像一个盛大的太阳,正冲进他自己的一部分里,等着被远处更大的光芒拥抱,然后融为一体。
  ——所谓少年,不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笨蛋吗?
  喻晟央被彭聿接住,黄易紧随其后,裁判老师茫然地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
  喻晟央只喘了一会儿气,就从彭聿的肩膀上离开,他看也没看黄易一眼,也没理喊住他的老师,只是直直地朝着看台走去。
  祝谣随着他越来越近,终于能看清,绑在他额头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缎带,而是上午大家一起比赛赢来的、接力赛奖牌上的红色系带。
  那条红色的带子随着喻晟央的走动,在风中翻动不已,像帆,也像浪的形状。
  喻晟央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穿孔的硬币,从兜里拿了出来。走到祝谣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把系带轻巧地穿了过去。
  喻晟央眯起眼看了一会儿自己的 “奖牌”,觉得似乎有点丑,就拆了打好的结,蹲下身,把红带绕了一圈,绑在了祝谣的手腕上。
  他打了一个蝴蝶结,像两片红色的、蜻蜓的翅膀,缀着一颗发光的硬币,垂在祝谣的腕骨上。
  系带的尾部被风吹得飘了起来,硬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喻晟央还喘着气,抬起头,垂下眼皮,没什么表情地对祝谣说,“赢了。”
  第23章 将至的晚风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肝了六千字,破我自己的记录了 orz 因此本周请个假,要写逐云的独家番外,快要交稿了我还没动笔可咋整
  运动会最终还是在领导冗长的讲话中落下了帷幕。
  七班一片愁云惨淡,总共就只有两块奖牌,有一块还不翼而飞了一大半,只剩了个光秃秃的牌面,像张大饼。
  喻晟央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表扬他的 “惊喜”,脸黑得像锅底,在领导抑扬顿挫地说完“圆满结束” 四个字之后,他和其他人一样,站在主席台下十分不情愿地拍了两下手。
  祝谣凭借伤员的身份翘了闭幕,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长吁短叹地冥思要怎么跟喻晟央坦白事实。
  他没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喻晟央,但好歹要解开误会。
  但是撒谎信手拈来,要揭开真相却很难,像祝谣这种对别人的看法毫无心理负担的人,斟酌了半天,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不管是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他都凭借 “女生” 这个伪性别在喻晟央那里得到了太多的庇护。
  喻晟央的温柔是只给自己的吗?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是不是对所有人都会这么耐心?
  喻晟央会怎么看待他,会生气吗?被骗了这么久,生气也正常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祝谣看来本是喻晟央这个傻逼一厢情愿误会的事,变成了一块难以开口的、压在心上的巨石。
  再说自己的行为归根结底是骗人,对于磊落和坦荡到像喻晟央一样的笨蛋,有时候祝谣也会觉得难以挺直胸膛地站在他面前。
  祝谣越想越觉得焦躁,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走来走去。他听见操场骚动的声音,知道领导讲话终于结束了,闭幕式开完了,接下来大家就该回教室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说等跑完就跟他说啊!祝谣揉了揉太阳穴,心想我根本没想好怎么说啊……
  走廊逐渐骚乱起来,有人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
  祝谣从脑海里把整理的思绪全都捋了一番,觉得怎么样都不够自然。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顺其自然吧。
  说不定喻晟央都不记得了呢。祝谣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想,放弃了再纠结。
  不记得是不可能不记得的。
  运动会结束的当晚,教室里简直嘈杂得没有办法学习。
  祝谣在第无数次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纸条砸到后背之后,很认真地分神用了两秒思考,为什么学校不干脆今晚放假,反正也没有人今天会想学习。
  他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捡起小纸条,拿起来时却一顿,因为折起来的那一面上是喻晟央的笔迹,上面还明明白白地写着 “给祝谣”。
  这么近都扔不到自己的桌子上。祝谣想,你的投篮技术真是薛定谔教的。
  他盯着纸条看了好几秒,不易察觉地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把它缓缓打开。
  这是一张田字格的纸,不知道是喻晟央从哪个本子上撕下来的,最中间的位置被人涂黑了一个小圈。
  祝谣疑惑地翻到背面,终于在左上角找到了有内容的东西。
  上面写了三个大字——“来一盘”。
  “……”
  “……”
  祝谣面无表情地捻住两边,就要把这张纸条撕掉,却看到右下角还有一排被人划了两道横线的小字: 第40章   “别撕!不下就给宁思洲,把他踹醒。”
  “……”
  祝谣心如止水地转过头去,把田字格纸一巴掌拍在了喻晟央桌子上。
  声音太大,引得周围的人都转过来视线。
  连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宁思洲都在梦里咕哝了一声。
  喻晟央正翘着椅子在百无聊赖地转笔,被吓了一跳,差点往后仰倒,皱起了眉头,“你干嘛?”
  “要给自己给,” 祝谣冷冷道,“不要让我做这种无聊的事。”
  “?” 喻晟央没明白哪里惹到他了,莫名其妙地道,“你生什么气啊?”
  “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 喻晟央缓缓地眨了眨眼,“晚自习一直不下课,我找点娱乐活动打发时间也不行啊?”
  祝谣的面色缓和了一点,他把田字格纸从桌子上抽了回来,十分嫌弃地道,“那就陪你下一局吧,就一局。”
  ……
  ……
  ……
  下节课上课铃都打响老半天了,祝谣还蹙着眉握着笔,满脸不可置信地道:“这不可能,再来一局。”
  喻晟央连忙摆手,“我不来了,你不是要跟我说事吗?我不跟你下了,你赶紧说。”
  祝谣仿佛没听见一样,摇了摇头,“那不重要,这不可能,你先跟我再下一局。”
  ……
  直到晚自习下课了,祝谣还沉浸在自己和笨蛋下棋竟然一局也没有赢的打击中,难以接受。
  喻晟央好像也觉得有点无话可说,看了他一眼,“也不用失落成这样吧,我下五子棋很厉害的,输给我很正常。”
  “这怎么可能呢?” 祝谣反反复复还是那一句,像念咒一样,“这不可能啊。”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喻晟央道,“你不知道差生五子棋都下得很好吗?我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下了,你下不过我很正常。”
  “你还有什么擅长的……” 祝谣缓慢地道。
  喻晟央想了想,十分认真地道:“很多啊。转笔、转书、打各种各样的鞋带,我画也画得很好,但是只限于在草稿纸上,游戏也还可以,单手打十个宁思洲不在话下。”
  “有没有一点动脑子的……” 祝谣道。
  喻晟央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这哪个不需要动脑子?”
  祝谣的心一动,那一笑很干净,却比平时都显得亲切,像是一个有些无奈的大男孩,透着一种耐心而不自知的温柔。
  祝谣正要开口,就听到喻晟央慢吞吞地补刀:“真好意思说啊,一局都没赢的手下败将。”
  祝谣:“……”
  他叹了口气,喻晟央却凑到了他旁边,严肃地看着他:“你到底说不说?你再不说晚自习真要下课了。”
  祝谣环绕了教室一圈,看了看教室里挂着的钟,沉思了一会儿,“你们住校生是晚上回寝有时间限制吗?”
  喻晟央顺口道:“没有啊,有时候出去上网通宵了,我们都是早上直接去教室的,阿姨管得不严。”
  祝谣迅速地眯眼,喻晟央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又招供了。祝谣叹了口气,心想下次再找你算账。
  他犹豫了太久,开口时都显得有些僵硬:“…… 那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啊?我在路上慢慢跟你说。”
  喻晟央顿时露出吃惊的表情,祝谣自己心虚,连忙补了一句,“教室里人太多了…… 不是很方便。”
  喻晟央安静了一会儿,开口时语气很复杂,茫然占了一多半,“是什么不方便在教室说的事吗?”
  祝谣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不知道以任何一个旁观者来看他表现得都显得有些用力过猛。
  祝谣飞速地点头,想到了什么,又立马补充了一句:“正好我脚受伤了,可能要麻烦你一趟。”
  好在,他的不自然喻晟央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感受到。
  喻晟央沉浸在思考祝老师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想象中,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然而,喻晟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道:“我一个人送你吗?不方便吧…… 要不要叫上彭聿一起?”
  “?” 祝谣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喻晟央在想什么,当时心下的决定更坚定了,这个误会一定要解除,虽然喻晟央挺甜的,但实在是太费劲了!
  他看了喻晟央一眼,面无表情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你送不送?”
  这可是祝谣第一次主动开口要求他帮忙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找送他来学校的彭聿。喻晟央无暇去想自己心里那一丝得意是从何而来,咳了一声,冷酷地道:“那就送吧。”
  -
  虽然按照事实来说,上放学都是同一条路,地点不变,连风景都没有什么变化,除了晨光换成夜色,没什么不一样。
  但是祝谣觉得今晚走在上面的时候就是有些微妙的,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上学期给喻晟央他们补课的那个期末,喻晟央坚持每天结束后送他回家。
  冬天很冷,天黑得比现在更没有安全感,还时常下雪,让路途变得更加难走。
  那个时候喻晟央和祝谣,两个人彼此都不熟,常常一句话也不说,各自安静地走在路上。
  喻晟央戴着耳机,为了装逼,校服外面常常只罩一件很薄的外套。他一开始走得很快,常常需要走出一截就停下来等祝谣。 第41章   后来他自己发现了,就一言不发地走在祝谣的后面。
  有时候祝谣会回头看,看见喻晟央把外套的帽子罩在头顶,像雪地上黑色的动物,走在洁白的积雪和银色的月光下,如同一道沉默的风景。
  然而现在,时至盛夏,两个人在晚风和蝉鸣中并肩而行,晴朗的夏夜布满星星,喻晟央的嘴角一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比月色更加漂亮的少年让空气都氲着清清的甜香,祝谣的心跳因此快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看上去好得莫名其妙的喻晟央突然停了下来,叫了祝谣一声,问道:“我的奖牌呢,你为什么不带着?”
  祝谣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顿了一下,诚实地道:“挺重的,写作业不方便。”
  下一刻,漂亮男孩就满脸的风雨欲来。
  喻晟央难以置信地道,“你丢了?”
  祝谣默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他突然往前凑了一步,将自己的衣领拽开了一点,给喻晟央看那道隐藏在衣领下的红带,“你是不是眼神不好,这么明显你看不到吗?”
  喻晟央后退半步,祝谣白皙的锁骨冲击在视线里,一时间在视网膜上留下不怎么妥当的图像。
  他很想非礼勿视,但是祝谣应该是把红带剪短了,那颗轻巧地缀在尾部硬币正贴在祝谣胸口往上一点的位置,被月色一照,反射出圆弧一样的银光。
  “你……” 喻晟央揉着额角,都有些无奈了,“…… 你到底能不能注意一点。”
  “女孩子要自重。” 喻晟央板着脸,严肃地教育道。
  ……
  祝谣一顿,无言了片刻,横下了心。
  实在是忍不了了,反正早晚都要说,干脆现在就挑白,省得喻晟央这傻逼天天给自己加戏!
  他四下张望了一圈,看见四周没人,提了一口气,把那颗硬币从贴近胸口的皮肤出拽了出来,捏在手心里。
  “喻晟央——”
  “嗯?” 已经走到前面的喻晟央回头,疑惑地道,“怎么了?”
  “我要跟你说的事,我现在就要说了!” 祝谣吼道。
  喻晟央吓了一跳,走到祝谣面前,“你要说就说,吼什么?我又没聋。”
  祝谣紧张地看着他,捏着硬币的手心全都是汗,他踌躇了半晌,张嘴时却用了个事后都想把自己打死的开头——
  “你觉得…… 我怎么样……?”
  “……?”
  “…… 很好啊。” 喻晟央露出茫然的表情,“很好,特别好,你要是不好我也不会跟你做朋友了。”
  不知道为什么,开口之后,尽管觉得很羞耻,祝谣反而不再那么紧张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眼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一本正经地看着喻晟央,“那无论接下来我要说什么,你能保证都这样觉得吗?”
  “你干什么……” 喻晟央后退半步,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心慌,“好好说话不行吗,贴这么近干什么……”
  他垂下眼看着祝谣,想了一会儿,认真地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这样觉得。”
  祝谣把掌心的硬币攥得更紧了一些,仿佛从其中汲取了无穷的勇气,开口时却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
  喻晟央一愣,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脑海还没消化这个信息,面上已经十分诚实地蹙起了不悦的眉头。
  喻晟央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了好半天才停下来。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显得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僵硬地扬起嘴角——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怎么,害怕了?不好意思?哪个男生?要表白就去,我看谁敢说什么。”
  祝谣道:“你。”
  ……
  ……
  ……
  喻晟央努力了好半天,都没有办法做出自然的表情。
  啊?
  谁?他刚才说什么?什么我?喜欢谁?
  喻晟央的大脑飞速地转了一圈,感觉仍然是一团浆糊,好不容易才重新进入现下的场景。
  他面上浮起一层薄红,但不知道说什么,努力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过了好半晌,喻晟央才把头侧到一边去,咳了一声,艰难地憋出来一句:“哦,谢谢。”
  祝谣:“……”
  “算了,” 祝谣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道,“这个你可以当没听过,无所谓。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以后也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告诉你也只是想让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和你坦白。”
  …… 喻晟央一愣,眉头又迅速地皱成一团。
  什么啊,当事人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没发生了,我还有感想没发表呢。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祝谣却已经侧过脸不再看他,竟自重新开了口,“你见过我妹妹对吧?”
  ……
  这话题跳转得有点太快了,喻晟央还没反应过来,又不好意思再自己一个人翻回去。
  不知道作何表情,他只能绷住脸,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我妹妹叫祝言,我们是龙凤胎,她虽然比我晚一年上学,但是和我一样大。” 祝谣笑了一下,“单看不觉得,如果放在一起,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名字很奇怪?”
  喻晟央沉下脸,不自觉地已经被祝谣带跑。 第42章   祝谣祝言…… 确实很奇怪。
  “我和祝言都没有爸爸,跟着我妈姓。” 祝谣垂下眼,淡淡地开了口,“我妈是个芭蕾舞演员,很漂亮,祝言长得很像她。但是她命不太好,很早就死了。”
  “小的时候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有很多我即使不想知道,也总有人会在我们面前提起。”
  祝谣顿了一下,继而继续面色平静地道:“听说在我们刚生下来没多久,我妈在一次演出中,谢幕的时候被一个冲上台的陌生女人打了十几巴掌的耳光,后来再也没有登过台。”
  “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被酒精、贫穷和指指点点拖死的。我和祝言一直跟着外婆生活,其实对她没什么特别深的感情。尤其是祝言,小的时候我妈出去喝酒,把我们忘在家里,我和祝言被不吃不喝地关了两天,祝言生了一场大病,因此也比我晚一年上学。她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了,但对我妈其实一直是有点怕的。”
  祝谣说到这里,垂下头,安静了一会儿,开口时换了一种淡淡的、怅然的语气,“但我一直觉得她挺可怜的,你看我和我妹妹的名字,就知道下半生她过得必然也不是很快乐,一辈子到死也没有释怀。”
  沉默地立了很久,喻晟央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不该说什么。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能为力,因为他甚至找不到安慰的正确方式。
  喻晟央往前走了一步,犹豫了很久,才抬起右手,轻轻地放在祝谣的头上,缓缓地摸了两下。
  他其实更想走上去抱祝谣一下,但是不知道合不合适,便只能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祝谣一愣,笑了起来,“怎么?你在安慰我啊?”
  他突然抬起了手,抓住喻晟央手腕拉下来,两只手握住他的掌心,神色平静地道:“这没什么,我也不是想跟你说这个。”
  “我想跟你说的是,” 祝谣抬起头来看着喻晟央,“因为这些很糟心的事,我和祝言从小就过得不是很好,外婆在我上高中后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为了钱,需要做很多很辛苦的事。”
  祝谣用指腹捻了捻抓在手里的、温热的掌心,弯了弯眼角,“当然我不是跟你卖惨的意思,这都没什么,比我惨的大有人在,而且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他的手指在喻晟央的手腕处逡巡片刻,最终还是移开了,脸上的的笑意也逐渐变淡。
  祝谣吸了口气,直直地看着喻晟央的眼睛,“我想告诉你的是,我骗了你,对不起,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
  “我不是什么跨性别者,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变成一个女生,那都是为了接到工作,撒谎骗你哥的。”
  “我是很普通的男生,” 祝谣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强迫自己看着喻晟央吃惊又茫然的眼神,不让自己移开视线——
  “就是很普通的、喜欢男生的男生。”
  喻晟央大概有长达两分钟的时间没有说话,祝谣的喉咙发紧,一直紧张地看着他。
  喻晟央的手被攥在祝谣的掌心里,都快发烫了。
  然而最后,他还是抽了回来。
  祝谣的神情几乎是一瞬间就失落了下来,然而喻晟央并没有开口,却往前走了一步,直直地站在祝谣的面前。
  他就抬起手臂,不轻不重地环过祝谣,像在拥抱一块玻璃一样,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
  祝谣似乎听到喻晟央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道:“确认了。不就是很普通的男生吗?”
  他很快就松开了手,后退半步,对祝谣露出笑容,“不对,长成这样就不普通,是学霸也很不普通,是又善良又聪明,能够好好地照顾家人和同学的男生就更不普通了。”
  喻晟央挑了挑眉,“你怎么会觉得因为这个我就觉得你不好了啊,我还以为你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这一路我都快编了一套铁窗泪出来了。”
  祝谣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淡淡地看着他。
  路灯把喻晟央勾划得十分温柔,眼里带着一点松弛的、缱绻的笑意。
  祝谣想起很久前的冬夜,喻晟央也是这样站在雪花的留白中,眼睛里呈着清亮的银辉,很平静地对他说,你会害怕。
  那个时候,尽管他们没什么关系,连朋友也算不上,但那藏在这个少年冷淡的眼神深处的、原原本本属于他天生的柔软内核,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
  祝谣把硬币收回了自己的衣领内,让他重新贴到胸口的位置。
  接下来的路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快要走到小区门口,祝谣都打算跟喻晟央告别了,沉默了一路的人突然语出惊人地道——
  “你真的喜欢我啊?”
  祝谣转过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说了一晚上,都快给自己说哭了,最后你就记住了这一句是吧?”
  “不是……” 喻晟央哑然,安静了一会儿,看着祝谣低低地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感觉很难过,但想到这句话,又觉得有一点高兴。”
  第24章 青山待青涩
  祝谣沉默不语,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了口:“你…… 为什么会觉得高兴?”
  他想到一个理由,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问出了口:“难道没有人跟你表过白?” 第43章   喻晟央一顿,瞥了他一眼,语气介于无言以对和无可奈何之间,“怎么可能?”
  祝谣心想也是,还没等再开口,就见喻晟央皱着眉,自己也一副茫然的样子,“我不知道,以前拒绝都没什么感觉,反正我也不清楚她们到底喜欢我什么。”
  “但你说的话,” 喻晟央看了祝谣一眼,慢吞吞地道,“我就觉得,有一点…… 骄傲。”
  祝谣的心里一跳,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涌动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在此前的表现中,喻晟央的行为虽然时常跑偏,但并没有流露出一点弯的迹象。祝谣安静了一会儿,一字一句诚恳地道:“你只是太想要朋友了,我跟你表白一定和任何一个陌生的女孩对你表白产生的影响都不一样;而且你之前对我认识有误,所以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你不讨厌我已经是好事了。” 祝谣低下头道,“和以前一样就可以,我没想怎么样。”
  喻晟央沉默了半晌,最后揉了揉头发,“这怎么和以前一样啊,你怎么比宁思洲还茶里茶气的,话都让你说完了…… 我受的冲击这么大,哪能说没听见就没听见。”
  祝谣面无表情地道:“我可以很快就恢复正常。”
  喻晟央沉下脸,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学霸是不一样,说翻篇就翻篇,表个白跟买完菜一样。”
  “……”
  祝谣无奈地叹了口气,“喜欢又不一定是双向的。而且别说你没想通了,我自己也没怎么想通。”
  喻晟央本能地觉得不高兴,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只能保持冷冰冰的神色,漠然地道:“这个你说了不算。”
  “……”
  祝谣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甚至翻不出来一种合适的情绪,只能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突突地疼了。
  “算了,你让我想想。” 喻晟央看着他,最终还是退了一步,“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祝谣的心里一动,顿时间浮起酸软的暖意,他笑了笑,对喻晟央道:“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的。”
  虽然不知道喻晟央在打什么算盘,但是就表面看来,祝谣真的是说话算数的人,说翻篇就翻篇,正常得让喻晟央以为当天是他整人的玩笑。
  有的时候,喻晟央还会下意识地在学校里维持 “保护” 他的习惯,每每想到祝谣其实并不需要,就觉得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发闷。
  由于祝谣开始有意识地和喻晟央保持距离,这天下课之后,只有三人组一同聚在教室里。
  彭聿和宁思洲拿着雨伞在旁若无人地比剑,喻晟央深沉地坐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幽幽地开口:“你们谁想谈恋爱吗?”
  彭聿一个趔趄,宁思洲抓住机会开伞,雨水顿时全部洒在彭聿脸上。
  他抹了一把脸,神色真挚地道:“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典范啊。”
  宁思洲得意地收伞,喜滋滋地炫耀道:“我一直在谈恋爱啊。”
  彭聿和喻晟央同时转头看他,彭聿张了张口,喻晟央却突然语出惊人:“男的女的?”
  彭聿撇头看了他一眼,宁思洲莫名其妙地道:“当然女的,青梅,你是在唤醒我的童年阴影吗?”
  喻晟央沉默了一会儿,摆出不太相信的神色,“怎么没听说过。”
  宁思洲屁颠屁颠地拿出手机,调开游戏的界面,喜滋滋地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小梅。”
  彭聿立马撤得离他两米远,用眼神饱含深意地怜悯地打量他,“你好惨。”
  宁思洲愤怒地收回手机,鄙视地看了彭聿一眼,“你行你上?”
  彭聿一噎,立刻辩解道:“虽然现在没有,但我初中的时候还是很受欢迎的。”
  他飞速地看了喻晟央一眼,很有深度地补充了一句:“我说女朋友。”
  宁思洲立即抓住了重点,点了点头,“明白,也就是现在很滞销。”
  彭聿:“……”
  喻晟央坐在位置上,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感觉自己寂寞如雪,“没有一个有用的。”
  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情绪,喻晟央决定采取最原始的方法。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他决定去解决有问题的人。
  这天中午,午休的时候,祝谣照例留在教室里做题。
  他刷卷子太认真,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人一直没走。
  在祝谣终于写完一张试卷,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戳了戳自己的后背,祝谣吓了一跳,疑惑地转过头。
  喻晟央不知道在后面坐了多久,见他转过来,抬起头,半趴在手臂里看他。
  祝谣询茫然地和他视线相对,就听见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智障无起无伏地道:“你真的喜欢我啊?”
  ……
  祝谣哑口无言地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道:“你还在想这个啊……”
  喻晟央撑起来,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竟然有点幽怨,“我还是搞不明白。”
  祝谣叹了一口气,有些想法从灰色的角落里探出阴影,又被他迅速地压了下去。
  他揉了揉额角,头疼地道:“想不明白不能不想吗?”
  喻晟央看了他半晌,突然半撑起身体,往前一凑。
  他动作实在太快了,所以祝谣几乎愣了有半分钟还没有反应过来。 第44章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黑猫舔了一下,懵逼地瞪着喻晟央,呆若木鸡地道:“你干什么?”
  喻晟央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刚偷亲了别人额头的人,抱起手臂,正直得令人发指,“我试试。”
  祝谣愣了半天,尽管竭力控制,但是还是没忍住说出他憋了不知道有多久的话:“你智障吗?”
  喻晟央皱着眉看他,显然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怎么没什么感觉啊?”
  “烟花呢?小鹿呢?背景里面飘来飘去的花瓣呢?”
  “怎么什么都没有?” 他怀疑地看了祝谣一眼,“你是不是魅力不行。”
  祝谣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想要抬起来揍人的手,捏了捏鼻梁,抽着嘴角道:“我只是个普通的 gay,又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姬,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心血来潮地抽疯。”
  喻晟央默然片刻,沧桑地叹了一口气,“我更普通,我连 gay 都不是。”
  ……
  祝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想要揍人的憋屈更多一点。最终冷静下来,觉得还是后者居上。
  喻晟央这样说,他心里反而舒了一口气。
  喻晟央太反复无常,谁知道薛定谔有没有再教了他一些别的什么诡异的东西。
  比如性向。
  祝谣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转了过去,“不是就太好了,恭喜你。”
  然而,不知道那天喻晟央打通了什么开关,明明说连普通的 gay 也不是,却还是反反复复地晃悠在祝谣身边找揍。
  祝谣感觉到早操排队的时候,有人突然站在一旁,拉了一下他的手;体育课下课去买矿泉水,刚打开就被人捷足先登地抢过去喝了一口;祝谣好好地坐着听课,突然感觉到帽子里被人塞了一把东西,他下课拿出来一看,全是各种各样的话梅糖。
  “你到底什么意思?” 祝谣把糖拍在桌子上,额角的青筋直跳,对喻晟央三番两次的骚扰忍无可忍。
  喻晟央仍然是表情十分真诚,张嘴十分找打地回答:“我不知道。”
  祝谣觉得自己的脾气这些日子以来真的是被磨得太好了,他猛然抓起喻晟央的衣领,阴森森地道:“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采取行动了?”
  喻晟央沉默半晌,开口时说不清楚是期待还是茫然,总之复杂得让人没看懂,“什么行动?”
  祝谣被问得顿住,过了好半天才不确定地道:“谈恋爱?”
  喻晟央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才闷闷地道:“我没想过。”
  祝谣一顿,默然了几秒放开了手,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那我求求你了,你别想了。”
  第25章 落日在我心脏
  作者有话说:更了两章,本周进度有调。 果然不能三点更文,修了一遍错别字,惭愧捂脸
  这次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回到了几乎是刚刚认识的状态。
  喻晟央搞不清楚状况,祝谣不太想搞清楚状况,两个人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对方。
  宁思洲和彭聿若有所觉,可是一问两边都说没事,让他们也觉得无从下手。
  学期正式进入倒计时,期末考试快要到来,六月的教室越来越闷热,一些蠢蠢欲动的心事也发酵出馥郁的青春味。
  这天傍晚,上晚自习的前夕,林慕晴在座位上犹豫半晌,在夏卉等一帮姐妹鼓励的眼神下,鼓起勇气走到祝谣的课桌前,拿出准备了很久的笔记本,慢吞吞地道:“祝谣,今天数学模拟卷的最后一道题我没听懂,你有时间能给我讲讲吗?”
  祝谣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他对林慕晴印象还不错,只是一直觉得她腼腆胜于开朗。
  女孩子这么大老远地走过来问题,明显还很怕麻烦他的样子,祝谣再忙也不会拒绝,更何况他也并不是那样地抽不出时间。
  祝谣不知道问一道题为什么要这么紧张,看林慕晴一直低着头不看他,祝谣温和地笑了笑,拿过了笔记本,很有耐心地道:“你哪里不懂?”
  林慕晴深吸了一口气,半俯下身,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这里,这个公式为什么要这样用,我没明白……”
  她靠得有一点近,祝谣略微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反应过来自己坐着让女生站着似乎不太好,正打算站起来给林慕晴让位置,坐在后面的喻晟央突然开口道:“你坐这里吧。”
  祝谣一顿,林慕晴回过头瞪大眼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看见喻晟央点头后,她感激地笑了笑,甚至用平时不怎么敢叫的称呼开玩笑道:“谢谢校草!”
  喻晟央嗯了一声,站起来,垂下视线,“不用着急,你们慢慢讲,我去操场转一圈。”
  他站起来得很迅速,走得也太快,飞速地就离开了教室,祝谣甚至没看清他的表情。
  直到林慕晴小声地叫了他一声,祝谣才回过神,扫了一遍题目,慢吞吞地道:“哦,这里用这个公式是因为……”
  喻晟央坐在操场上的看台上。
  夏季天气不定,刚刚才下过一场雨,他走出教室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完全停。
  冒着小雨走过来,到操场的时候雨已经不再下了,地面和座位都还湿着,操场上没什么人,喻晟央一个人半躺不躺地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渐渐晕染的火烧一样的云层。 第45章   祝谣从教室里走出来,找了好半天才看见他,喘了两口气,在喻晟央旁边坐下,“快上晚自习了,你还不回去吗?”
  喻晟央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天空,饱经风霜地感慨道:“刚出来的时候,我没想到它能这么快就能放晴。”
  ?什么意思?
  祝谣茫然地看着突然忧郁起来的文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顺着话答道:“一定会放晴的啊,你没有在教室里看到最远的云边是金色的吗?”
  喻晟央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知道它会晴,但是我没想到它会晴得这么漂亮,都让我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祝谣搞不清楚在唱哪一出,迷茫地道:“你又生什么气了?”
  喻晟央把视线从天空收回来,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祝谣的脸。
  祝谣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喻晟央也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太对劲,他知道自己的耳根一定在逐渐变红,但是一向很在意形象包袱的人这次却没有移开视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目光的焦灼里,那些被夕阳转移注意力的迟钝情绪又重新冲破土壤发芽,被黄昏下近在咫尺的悸动催生成盛夏郁郁葱葱的景色。
  喻晟央一直知道祝谣长得很好看,但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此时此刻,祝谣被框在他的目光里,薄暮投射在他的身上,让喻晟央觉得他好像一只天鹅,在日落的湖面慢悠悠地晃荡,理所当然地让人把视线聚焦在这里,连夕阳都把他画得闪闪发光。
  这不是一张女孩子的脸,喻晟央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在它出现的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某种奇怪的、从脑海里发出的声音。
  祝谣真的很漂亮,但这份美只是完完全全属于 “祝谣” 这个个体的,与其他一切都无关。
  一、二、三……
  喻晟央转过了头,沉默地开始数着胸腔里超过规律的节拍声。
  烟花有了,小鹿有了,虽然没有飘来飘去的花瓣,但是有的是人比花更好看。
  在诡异的端详和沉默中,时间凝滞了好一会儿,祝谣的身旁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他迷茫地向侧边转过去,抓住了最后一点被余晖留下印记的少年。
  喻晟央笑得太自然,太干净,仿佛霁雨后的天空散开最后一丝阴霾。
  祝谣偏过了头,抽着嘴角,十分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喻晟央瞬间就敛起了笑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没什么,回去上自习吧。”
  “嗯?我以为你又不上了。” 祝谣无言地站起来,“你能不能不要总一阵一阵地抽风。”
  两个人从操场往教学楼走去,喻晟央走在后面,难得地没有故意给人留下他的酷炫背影。
  他慢吞吞地挪动步子,注视前面的身影,感觉视线开始被温和地柔焦化。夕阳铺洒得热烈而辉煌,周围似乎被橘黄色的大雪笼罩,目光所及之处都显得轻飘飘的。
  喻晟央心不在焉地朝着教室走去,觉得现在真的是很美好的时候,只想到喜欢这一件事,心上就好像开满了花。
  如果要列举年轻的、不谙世事的优势,喻晟央不像成年人那样能说会道,也不像祝谣一样口是心非。
  他只觉得现在的时光很好,健康快乐而不断向前,一跑起来就能有风,想要什么就能去追求什么,世界流光溢彩,青春穿过所有不确定、留在他们各自的掌心里。
  似乎一切都浪漫和美好,充满想象。人可以去月亮上,花可以开在纸间,风总在唱歌,歌声在笑声里,快乐的云影一片接一片地流过地面,罩在前面、他喜欢的人头上。
  第26章 我们曾见过那么多的人
  虽然如此,喻晟央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从幼儿园的时候,班上就有小女孩为了他扯辫子打架,小学的时候开始收到写着拼音的情书,初中被这草那草的称呼包围…… 有一段时间喻晟央认识学校的方式,就是被不同的女孩约到他之前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校园角落。
  从小到大,对喻晟央表露过 “喜欢” 这种情绪的人数不胜数,可能可以从这里排到教室外面。
  但喻晟央其实从来没有弄懂为什么,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如果能够选的话,他宁可牺牲掉这些多余的关注去换他童年最渴望的亲情陪在身边。
  这样的关爱是长大以后任何人都弥补不了的。
  喻晟央不想要保质期短暂的爱慕,他想要能够长久在他身边的、不会让人感觉孤独的陪伴。
  谈恋爱意味着把时间和精力只交予一个人,但这只会让他离想要的群体生活越来越远。喻晟央并不打算这样,他只想要尽可能多的朋友,身边有尽可能多的人。
  但是事与愿违,想要的东西往往得不到。
  喻晟央根本不会交朋友,从小到大缺乏关爱的经历让他从本质上就欠缺了对别人表露真心的能力。他既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走近别人,还常常因为显得太过扎眼而麻烦缠身,渐渐地,喻晟央也失去了对靠近别人的耐心。
  不过这都只持续到了直到高二开始之前。
  在祝谣出现以前,说实话,喻晟央一开始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个男生产生这么多的交集。
  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也就是喻晟央见到祝谣的那一节体育课,喻晟央留下的印象远远没有祝谣深刻。 第46章   他只记得,当时脑海里的第一印象仅仅是这个男生长得还挺好看。
  后来祝谣让他站得离可乐瓶远一点,喻晟央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从而在好看上面加上了 “人还不错” 的标签。
  不过他并没有让自己去记得这一件事。
  那个时候,喻晟央的妈妈刚刚选择和他一起住了不到一年,这是喻晟央从小到大和她相处时间最久的经历;然而有一天,喻莹在餐桌上吃完了饭,突然平静地宣布自己把工作调到了国外,以后会很少回来。
  她甚至还提出让喻晟央好好努力,大学有机会考到国外去。
  喻晟央想自己哪怕隔了很多年,应该都会记得喻莹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
  她的表情很淡,既不关心也不在乎,还笑了一下——
  “不过你成绩那么差,估计很难吧。”
  喻晟央在喻莹搬走后,有一段时间真的完全不想再去上学了。
  那一阵子他打了不少架,为什么打,打的是谁他都不记得,只是觉得打架的时候身边一定是有人的——
  可能是帮忙的,可能是起哄的,也可能是来拉架的。什么都行,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喻晟央知道自己正在很典型地 “堕落”,因为家庭这种老生常谈的原因变成一个问题学生,惹得学校和老师对他都很厌恶。
  但是喻晟央自己的班主任他本来也不喜欢。在喻莹刚刚搬走的那一阵子,他每天都不想回家,觉得自己住的房子实在是太大了。
  喻晟央不愿意再回到自己的叔叔那里寄住,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可怜,就决定一个人搬出去租房子。
  他什么也不懂,周围也没有可以帮他的人,为了处理喻莹走之后的生活,喻晟央大概有半周的时间没来学校。
  那几天因为太忙,他的头发长了一些也没时间去剪。
  在喻晟央终于找到新的住处可以搬进去之后,他回到学校,班主任刘老师一看见他,既没有问为什么旷课,也没有问出了什么事,只是略带着看麻烦的表情厌恶地道:“你看你那头发像什么样子,滚回去剪了再进教室里来。”
  喻晟央转头就走了出去。
  他没去剪头发,而是在接下来的一学期里,每半个月就换一种不同发色来上学。
  那一段日子喻晟央后来都想不起来是怎么度过的了,要说他来上学了,其实也不算来上。
  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在那段回忆里总感觉笼着一层灰暗的阴影,喻晟央刻意没有让它们在脑海里作什么停留。
  但是曼妥思味的可乐他记下了,办公室外发光的走廊他也记下了。
  他只是短暂地忘记了、在高一一年唯一对他露出了善意的同学。
  喻晟央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祝谣聪明,开窍开得实在太晚了,为什么隔了这么久,他才清晰地意识到,祝谣是那么不一样的。
  他是个成绩很好的大学霸,平时看起来礼貌疏离但其实嘴巴很毒。很坚强,也很厉害,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事情但其实心肠很软,把周围的人都照顾得很好。
  喻晟央其实一直潜意识地以为,祝谣是需要自己保护的,而他也这么做了。
  但是无论是补课、熬热腾腾的可乐、篮球赛时默然地坐到最后,还是每天笑着对自己说话、给他讲错题、运动会每一场都来看他比赛…… 一直在喻晟央身边的、保护了他的,其实应该是祝谣才对。
  而这么好的人,竟然喜欢他。
  喻晟央低下头,把额头贴在了桌面上。
  -
  宁思洲最近每天熬夜,昨晚又因为打游戏打得太晚,第二天困得起不来,但是兜里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搞得他烦不胜烦。
  宁思洲黑着脸把手机拿出来,划开页面,看见喻晟央又拉了一个小群,把祝谣排除了在了外面。
  宁思洲一愣,皱起眉头打开对话框,只见喻晟央占据了聊天界面的好几十条,可能是没人理他,每条都是相同的内容——
  盐水盐:有要事蜜商。
  且不说错别字用得让宁思洲眼睛一疼,这装逼又冷漠的智障语气就让宁思洲毫无搭理他的欲望。
  但显然有人不这么想,仿佛是被喻晟央的王霸之气唬到了,彭聿在后面配合地接道——敢问大人有何要事。
  喻晟央依旧很冷漠地回:事关重大,回寝再聊。
  彭聿戏一点也不比它少,发了个 [嘘] 的表情。
  宁思洲往旁边看了一眼,祝谣正在旁若无人地做题,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边肮脏的男人心计。
  宁思洲转回了头,愤愤地按下手机——
  我倒要看看是何等大事!
  第二天早晨,祝谣来上学,从走进教室里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原因很简单,通常他都是第一个来教室的,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人,学校很安静,可以来背一会儿单词。
  然而他今天一走进来,就看见笨蛋三人组全都正襟危坐地坐在自己位置周围。
  祝谣眼睛一眯。
  学渣早起,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他走进来,三个人表情各异。
  宁思洲贼眉鼠眼、躲躲闪闪;彭聿正气凛然、如临大敌;喻晟央面色紧绷,抱着胸不停地抖腿,一见到祝谣连背脊都挺直了。
  祝谣看着他们平静地开了口:“你们闯什么祸了?” 第47章   彭聿小声地对宁思洲道:“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看热闹?”
  宁思洲坚定地摇头:“这种热闹都不看,不是白忙活了?”
  喻晟央面无表情地踹了他的凳子一脚,“还不滚?”
  彭聿叹了口气往外走,宁思洲也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他转头看了喻晟央一眼,表情从咬牙切齿变成含笑九泉,过程不到五秒钟。
  祝谣看得一头雾水,感觉更诡异了。
  两个人走出去合上了门,祝谣听见脚步声愈远,等了好几分钟,喻晟央还没开口。
  祝谣一歪头,感觉想明白了。顿时间觉得十分一言难尽。
  看喻晟央这个样子就知道八成又是 “你真的喜欢我啊” 那一套,只是不知道喻晟央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要把宁思洲和彭聿也叫过来。
  祝谣叹了一口气,认真地考虑了一番,正打算用 “你别想了就这样过去吧” 来解了这番无厘头的纠缠不清,就听见喻晟央沉着嗓子终于开了口——
  “祝谣,你真的喜欢我啊?”
  ……
  祝谣几乎是崩溃地叫道:“我求你了!你到底还要问多少次啊!喜欢!特别喜欢你!但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换人了!你是不是傻逼?你是不是是不是?你怎么这么让人想打你一顿呢?!”
  喻晟央被吼得一愣,表情十分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你打不过我。”
  祝谣:“……”
  他放弃了。
  祝谣揉了揉跳动不已的额角,叹了口气,“好了,你不用等了,就是这一秒,我现在就宣布我移情别恋了,你不用再想这件事了。”
  说出口后,祝谣觉得有点心痛,但是心想幸好还没有给喻晟央造成什么影响。
  沉默蔓延了好一会儿,祝谣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早就该这样的,是他拖了太久。
  喻晟央沉着脸不说话,过了快有半分钟的时间,他才慢慢地道:“我不允许。”
  “?” 祝谣疑惑地转头,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
  “我不允许你移情别恋,” 喻晟央沉声道,“我比你更早宣布了我喜欢你,所以从此刻开始你任何见异思迁的不正当言论,都是在对我出轨。”
  祝谣:“……”
  他目瞪口呆地道:“你怎么表个白都这么装逼啊,全世界都给你帅算了。”
  喻晟央沉下脸,眼神不善地瞪他,祝谣隔了很久,才仿佛终于回神,极其缓慢地说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啊?你知道…… 你在说什么吗?”
  喻晟央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站起来,走到了祝谣面前。
  祝谣被身前突然投下的的阴影笼罩,喻晟央站得是站得笔笔直直的,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少年。
  少年不知道因为什么绷直了身体,低着声音道:“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你聪明,想得很慢,搞明白也需要很久,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喜欢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祝谣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的先是心跳得自己都不会动了,然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在喻晟央直白、真切的眼光下,祝谣产生了一种极度的、无法言说的喜悦,它们从心底铺出,根本不由主观控制,毫无阻挡地蔓延到眼眶周围。
  祝谣没想到自己这么没出息,两情相悦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哭。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声音低低地:“你想清楚了吗?”
  喻晟央看着他,并没有直接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沉默着认真地点了点头。
  祝谣沉静了片刻,走上前去抱住了他,把头埋在喻晟央的肩膀上,轻轻地道,“想清楚就不可以反悔了。我也不允许。”
  喻晟央一顿,继而抬起手,放在祝谣的后背上,轻轻地环住了。
  因为拥抱着,无法看清楚表情,但是喻晟央的声音让祝谣能够感觉到,他一定笑了。
  祝谣慢慢地放开喻晟央,眼睛里还有温柔的快乐留存,他翘起嘴角道:“所以你起了一个大早,还叫上宁思洲和彭聿,就是为了和我表白吗?”
  喻晟央嗯了一声,垂下眼道:“我一直在想要怎么跟你说,怎么样才能让你得到最好的,希望你有那种不管多少年后想起来,都会觉得虽然是初恋,但真的没有喜欢错人的感觉。”
  好像是觉得不好意思,喻晟央别过了头,“我真的不擅长这种事,所以昨天一整晚上都没睡。”
  他想了想,摸着良心补充了一句,“宁思洲和彭聿也没睡。”
  祝谣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所以为了和我表白,你们集体琢磨了一晚上?”
  喻晟央理所当然地道:“这种事情帮不上忙,养他们也没什么用。”
  祝谣默然半晌问道:“你们都琢磨出来什么了?”
  “别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两个饭桶。” 喻晟央道:“只知道挑三拣四,一点用都没有,我提一个他俩否决一个,到最后让我直截了当地跟你说,我觉得好普通,一点惊喜都没有。”
  祝谣好奇道:“你都提什么了?”
  喻晟央得意地扬起眉,“很多啊。我想去订一个条幅,上面写 “我喜欢你”,绑在我自行车的后面,在你上学的路上堵你,从下坡上骑下来,条幅一定能飘起来。”
  “还想给你在黑板上写一道函数,就是那种,小说里算出来是一个爱心的,但我研究了好久,发现我根本不会。” 第48章   “我还想在教学楼里贴箭头和留言,像密室那种留下通关的线索,只要能把你引到天台上,我就准备好了所有的告白。”
  祝谣愣愣地道:“你不会还打算叠星星、写名字、摆蜡烛吧。”
  “就算是我也知道摆蜡烛很土的……” 喻晟央不满地道。
  祝谣稍微放心了一点,就听见喻晟央带着喜滋滋的语气道:“所以我打算放鞭炮。”
  祝谣静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怅然道:“我突然很想见一见宁思洲和彭聿。”
  喻晟央不爽地道:“见他们干什么?”
  祝谣道:“不知道干什么,但我谢谢他们。”
  ……
  喻晟央站在原地,咬了咬牙道:“你不用这么费劲,不信你推开门看看,他俩说不定就在门外。”
  闻言,祝谣走过去打开了门。还好,宁思洲和彭聿比喻晟央想得有良心一点,并没有偷听,但也绝对没有走远,摆着八卦的表情焦急地等在楼梯口。
  听到祝谣的动静,两个人同时转过来,宁思洲说了句什么祝谣没听见,不过看口型是 “居然这么快”。
  祝谣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门,叹了一口气,转过来复杂地盯着喻晟央,“你为什么这么坦然?我是个男生,而且是个穿过女装的男生,根本没什么好的,你不怕大家说三道四吗?”
  喻晟央皱着眉站起身,“为什么要怕?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他直直地走到祝谣面前,神色骄傲又倔强地道:“我一点也不怕,你本来就是最好的,我想站在所有人面前,昂首挺胸地喜欢你。”
  第27章 冉冉兮岁云
  作者有话说:今晚还有一章(凌晨不要等)。预计还有四章左右,本周完结。
  初恋是一件大事。
  人在第一次产生对于某一个人特殊好感的时候,多数情况下,都会觉得自己的多种感官重新被塑造了一遍。
  听声音会更软,看东西会更亮,整个人从心里生长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如果是夏天,它就是凉丝丝的,如果是冬天,它就是暖绒绒的;无论如何,最终都会让人感觉像走在和煦的春光之下,有成千上万个郁郁葱葱起来的理由。
  喜欢这种事,不仅会影响心情这一级别的小事,甚至有的时候会改变看待世界的方式。
  十七八岁的感情每一场都像千里堤溃。初恋当然是一件大事。
  对于喻晟央这种万事较真、极易上头的人来说,那更是大事中的头等大事。
  喻晟央思前想后,对自己的恋爱关系总结出来最重要的几点:
  首先,确定男朋友的权威是很关键的。
  尽管知道了祝谣并非心里认为自己是女性,但是喻晟央还是有的时候觉得他欠缺一些基本的道德教育,从前是女德,现在就转化成了男德。
  比如不应该和宁思洲勾肩搭背,休想再妄图坐彭聿的自行车,给人讲题的距离应该大于且不等于半米,还有,不可以再去接秦涟的拍摄。
  祝谣头一次谈恋爱,尽管觉得这些要求都傻逼异常,但还是很配合地点头,除了最后一点并没有那么简单能办到。
  “秦哥真的帮了我很多,” 祝谣觉得有点为难,“现在说好的时间还没有到期,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喻晟央对于他第一天就反驳自己的合法权益感觉有些许不爽,但还是觉得自己当以大局为重来显示身为男朋友的成熟,勉强提出解决方案:“那以后我都要在场。”
  祝谣看他脸色虽然很臭,但嘴角要笑不笑地压着,合理怀疑喻晟央在夹带私货。
  其次,宣告男朋友的所有权也是很关键的。
  喻晟央从表白完的那一刻起,在祝谣答应后就立即留言到学校广播站后台点了一首《等你下课》署名给他,还没发送出去,被祝谣冷冷地以 “你敢点就我让你再也下不了课” 惨兮兮地逼退。
  开什么玩笑,祝言在广播站工作,他都能想象她声情并茂地朗诵道 “接下来这首美妙的歌曲送给高二七班的祝谣同学” 的样子。
  喻晟央还想发朋友圈,在祝谣略感头疼的劝说下,好哄歹哄喻晟央才最终妥协。
  祝谣认为不必藏着掖着,但也没必要昭告天下,每个人都要有适应社会的方式,喻晟央这样祝谣很高兴,但是低调一点也是为了他们两个着想。
  然而喻晟央一点都不想被着想。
  他知道祝谣是受欢迎的。这么好看的男生,而且这么优秀,平时不怎么笑,但是讲题的时候温温柔柔,又耐心又漂亮。比只有一张皮的自己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他有心给祝谣挂一个 “有主” 的钛合金牌子在身上以示所有权,但又怕说出来祝谣觉得自己傻逼。好悬没有憋出内伤来。
  最后,拥有男朋友的仪式感是关键中的关键。
  为了庆祝两个人在一起,喻晟央很想邀请祝谣过一些不太单纯的二人世界,比如看电影,比如约会出游,可惜彭聿和宁思洲两个傻逼毫无眼色,明明想做两顶锃光瓦亮的电灯泡,还非要打着 “为你们庆祝” 的名号让喻晟央请客去海边玩。
  在祝谣的笑容中喻晟央黑着脸点头,宁思洲当即把四人的群名改了,就叫 “欢度佳节”。
  不过也不算错,今年的端午赶在周五,连着周末两天学校慷慨地一起放了假,但是黑心地把相应的暑假在原定计划内再缩减一周。 第49章   学生们叫苦连天,但是节到了,过的人一个都没少。
  林慕晴忐忐忑忑地跟在夏卉后面,几个女生一起壮着声势走到最后一排,夏卉很爽直地开了口:“祝老师?这周放假你有空吗?我们打算一起去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
  林慕晴在后面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角,夏卉顺水人情,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咳了一声,状若不经地道:“慕晴也一起的,如果祝老师不好意思一个人来的话,可以叫上喻晟央一起啊。”
  宁思洲很无语地看着她们,“你俩太明显了,再怎么说也该叫我吧。”
  林慕晴的脸霎时间通红,夏卉倒是镇定地扫了他一眼:“你跑接力了吗?怎么哪都有你?”
  她虽然说着,但还是略带忐忑地看了喻晟央一眼,喻晟央皱起眉头,还没说话,祝谣便对她们笑了笑,“对不起啊,我放假已经有约会了。”
  夏卉一顿,眨了眨眼,愣愣地道:“祝老师谈恋爱了吗?”
  林慕晴的双手不安地绞在了一起,祝谣别过视线,坦然地嗯了一声,弯了弯眼睛道:“所以之后都不好意思了,我对象脾气很大,吃起醋来很吓人。”
  直到那天晚上喻晟央再次做违规回寝的惯犯,走在送祝谣回去的路上时还在冷冷地申诉:“首先,我不吃醋;其次,我不吃醋;最后,我吃醋也不吓人。”
  祝谣瞥了他一眼,“这话说出来你自己觉得有良心吗?”
  “我要良心干什么,” 喻晟央道,“良心又不好玩。”
  祝谣好笑地看着他,见喻晟央扯东扯西,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走,知道他大概是有话要说。
  祝谣心一横,走上前去,仰起头,在路灯下亲了一下喻晟央的耳朵尖。
  喻晟央立即往后退了半步,察觉到自己这个反应好像有点怂之后立马往前大跨了一步,耳朵都全红了,表情竟然还是要抖不抖地保持在了冷酷的水平。
  “你干什么。”
  祝谣看了他半晌,觉得自己真的好像养了一只黑猫。
  脾气不好,毛病挺多,还不太经吓。
  他弯了弯眼睛,“不干什么,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往下亲了。”
  喻晟央的耳朵顿时间更红了,而且有向中央蔓延的趋势。他咬牙说了个你字,半天也没把下面的句子完整地说完。
  最后喻晟央放弃一般地垂了肩,开口道:“我就想问,你真的不要我出机票和住宿钱吗?”
  喻晟央站直了,有理有据地开口:“你看连宁思洲和彭聿这两个傻逼都不要脸地蹭吃蹭喝了,为什么我是你男朋友,还不能为你花钱啊?”
  祝谣一愣,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想了想道:“不是不可以,但是起码不要这一次,刚在一起,我不想让你觉得这是应该的。”
  “我知道你不缺钱,” 祝谣笑了笑,“但是谈恋爱是相互的,我现在没办法给你相同的好,就算是物质,我也想要你平平等等地觉得自己被爱着。”
  想到喻晟央那无人待见的童年,祝谣加重了一点语气:“少一点也不可以。”
  喻晟央半天没出声,不知道是被感动了,还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说,我不是没钱。” 祝谣突然看着他,悠悠地开了口。
  “我只是抠。”
  喻晟央:“……”
  “但是和你们一起出去玩,我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祝谣弯了弯眼睛,和喻晟央保证道。
  宁思洲和彭聿到底有点良心,只让喻晟央掏了机票和酒店的钱,吃饭和交通还是打算大家 aa。
  为了集中统一管账,几个人都觉得先交份子钱比较好,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十分默契地把这件事交给了祝谣。
  祝谣收到提示转账的短信,划开时怔愣了一下。
  包括自己的男朋友在内,三人笨蛋组每个人都像把认阿拉伯数字的能力还给印度人了一样,每个人都像地主家的二傻子少爷,愣是齐齐都各多转了 1000 块钱。
  祝谣一言不发地看了手机一会儿,把多余的都转了回去,把短信截了图,放在了相册里面。
  早在出发的前一天,喻晟央就拼命发消息轰炸祝谣,先是给他列了好几十条要带的东西和注意事项,然后又把海岛的照片和攻略从互联网犄角嘎达打包了一大堆发过来,现在祝谣连当地早餐哪家的米粉辣椒放得最多都知道了。
  祝谣一时间觉得挺无语,相比较自己这个穷逼,也不知道喻少爷是不是深闺不出,怎么仿佛更没见过世面。
  归根到底旅行也只有三天两夜,要不是喻晟央说自己要一一检查,祝谣觉得自己连一个包的行李都装不满。
  临出发前一天晚上,祝言啃着一个苹果走到祝谣的房间门口,靠在门边,意思性地敲了敲门。
  祝谣转头,祝言咬了一口清脆的苹果,含糊地道:“哥,生日快乐。”
  见祝谣看她,祝言抿了抿唇,“虽然后天才到,但你明天不是就要出去玩了嘛,我想当面跟你说。”
  祝谣笑了笑,“谢谢,你也是。”
  然而祝言并没有离开,站在门口磨蹭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祝谣看着她挑了挑眉道,“怎么?我出去玩你不高兴吗?”
  “没有……” 祝言一口把苹果啃得嘎嘎响,“我其实挺高兴的…… 这应该是你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去玩吧?” 第50章   “我就是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她闷闷地道,“这是第一个你没在家里过的生日。”
  祝谣站起来,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我会给你发个大红包的,回来给你带礼物。”
  祝言摇了摇头,“不用,哥,你玩开心就好,不用给我买东西。”
  祝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
  祝言没好气地看着他,“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时候了!”
  她眨了眨眼,“哥,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祝谣想了想,慢慢地眯起眼睛,“那你就期末考到班上前一半吧,这就是哥哥最想要的礼物了。”
  祝言立马站直,离开了门框,苹果也不啃了,声音由近及远,逐渐越来越小,“晚安哥,再见!玩的开心!”
  -
  到了出发的这一天,祝谣按照时间出了门。
  他刚走出家门,就看见有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半靠在一只黑色的行李箱旁。
  喻晟央穿了一件纯白色的 t 恤,外面松松垮垮地套了一件黑白格带字母和铆钉的衬衫外套,束脚的长裤扎在黑色的短靴里,戴了一个棒球帽,鼻梁上半架着一个要掉不掉的墨镜,正垂着眼看着路口。
  祝谣一愣,一瞬间总算是明白了小姑娘们的那一句 “有被帅到” 放到具体情境里是什么感觉。
  他抽着嘴角缓缓地走过去,“你也不嫌热……”
  喻晟央一把把他的背包拿了过来,随手颠了颠,“怎么就这么点东西?”
  那大概确实比不上你的。祝谣在心里暗自道。
  喻晟央把祝谣的背包放在行李箱上,边推边叫车,“宁思洲和彭聿已经到了,我们直接在机场和他们会和吧。”
  一进机场找到人,祝谣一瞬间产生了深刻的感慨。
  他想,就算没有宁思洲和喻晟央竹马青梅,这三个傻逼最后也绝对会玩到一起。
  宁思洲坐在行李箱上,穿了一件桃红底绿色尤加利叶花纹的大衬衫,下面配了一条白色的短裤,穿着沙滩人字拖抖腿,那鞋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他的箱子比喻晟央还大,上面还闲闲荡荡地挂了个草帽。
  彭聿穿的倒是稍微好点,挺正常的,看不出来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祝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露出来的那两条大花臂,震惊地扯了扯喻晟央的袖子。
  喻晟央的墨镜都快悬到鼻尖上了,但他就是不推,淡淡地垂着睫毛,瞥了一眼,“千万别让他下水,昨天贴了大半夜。”
  祝谣:“……”
  两个人朝着机场里备受瞩目的某个角落走去,喻晟央半伸出手臂,想去牵祝谣的手,却猛地一顿,想到祝谣说的低调点,皱着眉收了回来。
  然而他还没收到一半,祝谣突然伸出手,飞快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喻晟央一愣,迅速地转头咳了一声。
  离他不到几米的彭聿抽着嘴角道:“大哥大嫂,这还有活人呢。”
  宁思洲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臭美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从行李箱上跳下来,愤愤不平地指着喻晟央道:“我靠,你他妈去参加沙滩选美的吗?太 b 了吧?!”
  彭聿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一下,人家应该的。”
  宁思洲撇着嘴道:“他俩是内部消化了,但我还打算去沙滩找两个漂亮妹妹呢,能不能不要跟我抢风头。”
  祝谣叹了口气,又看着三人组又在原地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好心地提醒道:“你们再不走,飞机就要飞了。”
  还好,最后四个人虽然被广播叫名字点名催登机,很是兵荒马乱地丢了一番人,但好歹是没误机。
  下了飞机,喻晟央直接给司机酒店打电话叫车来接。
  祝谣背着包站在阴凉的地方等,注意到喻晟央敞开外套拉着下摆扇风。
  “你就不能把外套脱了吗?” 祝谣好笑地道。
  喻晟央看了他一眼,权衡片刻,不情不愿地把衬衫脱了下来,还在嘴硬道:“我怕晒。”
  很神奇的,脱掉花里胡哨的外套只剩一件白 t 以后,英俊帅气的喻晟央又变回了那个干净漂亮的喻晟央。
  虽然还是皱着眉,一脸等得不耐烦的样子。
  祝谣觉得两个都好看,但是后面这个更让他感觉亲切。
  来接他们的车子没多久就来了,开到半途,祝谣确定喻晟央不再热得难受,才有心思打量打量周围的风景。
  司机很懂来玩的游客的心理,去酒店的这条路上他们一直沿着海岸线缓缓地行驶着。
  夕阳瑰丽地铺在远处的天空上,和尽头的海岸线交缠在一起,火烧连绵的云仿佛要沉入大海中。
  白发苍苍的海浪声势浩大地漫过沙滩,碎光如涟漪一样铺散在海面上,像浮起来的小簇金色星群。
  祝谣的侧脸被凝滞的薄暮勾勒得如画一般,咸湿的海风把他的额发轻轻吹起。
  他在看海,旁边有的人在看他。
  喻晟央感觉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闻到了一股甜味。
  他悄无声息地打量了祝谣一会儿,确定他是散发气味的源头。
  喻晟央不经意地往旁边靠坐了一点,轻轻地嗅了嗅靠在窗户那边的空气,耳朵渐渐地红了。
  他觉得他的祝谣好像一颗被海风和潮气打湿了的糖。 第51章   第28章 星月掷人去
  作者有话说:小喻骑着行李箱从坡上滑下来的那一段,打一乐队名 [狗头] 提示:注意情景 你们只看到要完结!怎么没注意到这几章有多长啊!
  平时同性恋和直男相处起来还不那么明显的尴尬,但每当有点什么意外状况的时候,那一点别扭就十分突出了。
  喻晟央登完记,面无表情地把房卡递给彭聿和宁思洲。
  彭聿啧了一声,宁思洲道:“怎么回事…… 我突然感觉不太敢去你们房间串门……”
  祝谣来之前没有细想这个问题,现在其实感觉也有点紧张,但还不至于在宁思洲面前丢人。
  他淡然地瞥了旁边一眼,一板一眼地强调:“这是标间。”
  “标间怎么了?” 宁思洲振振有词地道,“除非你俩不住一个房间,不然谁知道关起门来在干什么?”
  彭聿搓了搓胳膊,“别说了,关你什么事,有完没完了?”
  他话音刚落,宁思洲突然猛地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声音极响,引得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
  彭聿被拍得一愣,转过身对宁思洲愤怒地道:“你干什么?不用反应这么大吧!我也没说啥啊!”
  “不是,” 宁思洲解释道,”“你马没了。”
  ???
  ……
  彭聿震惊地看着手指上刚才随着鸡皮疙瘩一起被搓下来的纹身贴残迹,愣了三秒以后猛地朝宁思洲吼道:“那他妈是独角兽!!!”
  已经推着箱子走到大堂门口的祝谣抽着嘴角问喻晟央,“他为什么贴花臂要贴独角兽?”
  喻晟央不咸不淡地道:“我哪知道?说不定是属这个吧。”
  挣脱彭聿魔掌的宁思洲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们,“谁知道那是个什么!他那胳膊上什么都有,左青龙右白虎,中间还有白雪公主。”
  ……
  海岛上的酒店都是独栋别墅,大堂和房间并不在一处。
  四个人走出 reception 的小栋房子,沿着房号指引牌在林荫道上闲庭信步地走着。
  已是日落时分,天际一道绮丽的红橘晕染在海线的尽头,天空像一副油画,美得灿然又缓慢。
  根据牌子的指示,喻晟央和祝谣与宁思洲和彭聿分别住在一道坡的上下两栋别墅里。
  喻晟央站在坡顶朝前眺望,转过身对祝谣道:“你先背好包下去,在下面等我。”
  “?” 祝谣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喻晟央并没有回答,面不改色地道:“你先下去吧,我保证马上就来。”
  祝谣茫然地拿过包背在背上,先走了下去,
  这个坡并不太长,但是很陡。
  祝谣怀疑地走到一半,正想转头,突然感觉身边一阵疾风掠过,还伴随着滚轮摩擦的沙沙声。
  他迷茫地看着坐在行李箱上的喻晟央从他身边滑下去的白色背影,感觉四周被带起一阵短促而急速的风。
  喻晟央冲进夕阳盛大的怀抱中,黑发被吹得在空气里四散飘动,白色 t 恤被鼓动得像晴日的鸽群扑翅而飞。
  落日在他前面,而他好像一只朝前飞去的云雀。
  喻晟央不愧是傻逼中的酷逼,酷逼中的逼王。他冲至坡底,长腿轻轻地在地面借力一点,行李箱靠着俯冲的惯性轻巧地转了个向,稳稳地停了下来。
  喻晟央在坡底对着祝谣得意地挑起眉,手臂半张不张地朝他张开。
  ……
  祝谣无言地一步步走下去,宁思洲在上面感慨地道:“我当年有腿的时候,也这么玩过。”
  彭聿看了他一眼,神采奕奕,蕴含千言万语。
  宁思洲诧异地一挑眉,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祝谣正在心理建设要不要象征性地跑两步扎进喻晟央的怀里。
  他心里觉得这智障无比,但是他的男朋友双臂张开,倔强地不放下去,虽然勉强绷住了脸,但其实期待得根本藏不住,正眼睛亮亮地冲着他笑。
  祝谣心一横,正打算三步并作两步地起跑,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了相似的滚动摩擦声。
  他一转头,见彭聿的腿大分开,垂在行李箱的两侧,脚翘得老高,正从坡顶上滑下来;而宁思洲已近在咫尺,五官激动得都快要飞离脸面,对着下面大喊道:“闪开————————!!!”
  祝谣离他八丈远,显然不是喊给他听的。
  然而已经太迟了,喻晟央还保持着打算接祝谣入怀的姿势,被宁思洲一个飞身撞出去好几米,笑容凝固在嘴角。
  幸好直接冲撞的是行李箱,两个人倒是都没怎么样,但是喻晟央觉得丢人,头晕目眩地躺在了地上。
  宁思洲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梨花带雨地摇着喻晟央的胳膊,“青梅——!!你没事吧青梅——!!”
  喻晟央一点事也没有,脑袋被他摇得直冒金星。
  然而这还没完,彭聿比宁思洲后起飞,但因为腿叉得太开,没来得及点地刹车,被摔在地上的两个人一带,以扑倒的姿势也摔出了行李箱外。
  更雪上加霜的是,因为撞击的原因,箱子一下子猛地弹开,彭聿的东西顿时撒得到处都是。
  大概十分钟后,四个人还蹲在路面找找捡捡。
  祝谣从路旁的一小簇植被上挑起一条红内裤,一言难尽地放回彭聿的箱子里,很真诚地道:“你为什么总穿红色的?” 第52章   彭聿垂着头,臊眉耷脸地道:“因为我妈总给我买这一个颜色,她觉得吉利。”
  喻晟央拉开了背包,从里面拿出一瓶免洗凝胶,挤在了祝谣手上。
  “喂!” 彭聿自尊心受到伤害,不满地道:“你至于吗?!!”
  宁思洲嫌弃地帮他把箱子盖上,拍了拍道:“回去休息吧…… 我好累……”
  众人达成一致。祝谣和喻晟央推着行李走进房间里;宁思洲和彭聿各自站在坡底,扶着箱子,面面相觑。
  宁思洲沉思半晌,茫然地道:“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滑下来呢……?”
  祝谣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打量房间,就把包一把放在了桌子上,走到喻晟央面前。
  刚才人太多了,而且有彭聿打岔,祝谣没好意思问,但他其实挺担心喻晟央被撞到了。
  “你没事吧?” 他紧张地看了喻晟央一眼,“刚才受伤没有?”
  喻晟央坐在沙发上,沉默地垂着眼,没出声。
  祝谣立即更担忧了,他急切地半蹲下来,抬起手就要查看喻晟央的伤势。
  他的手指刚搭上喻晟央的 t 恤下摆,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了。
  “刚才怎么不问?” 喻晟央垂下头,声音有点哑。
  祝谣的心跳突然剧烈地快了起来,他莫名慌了一瞬,磕巴了一下,“我…… 我刚刚看你好像没什么事的样子……”
  话音刚落,喻晟央突然猛地用力把祝谣拉了起来,祝谣重心不稳,半扑向沙发,直直地落到喻晟央的怀里。
  因为姿势的原因,祝谣半坐在喻晟央的一条腿上,呼吸仿佛立即凝滞了,一动也不动。
  喻晟央的气息离他很近,几乎贴在耳边说话:“以后担心我的话,能不能直接问啊?”
  祝谣的心跳得让他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脸颊滚烫,怎么动好像都不对。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突然,祝谣察觉到身边的人仿佛猛地意识到现在的场面,动作一顿,身体似乎短暂地僵了一下。
  不过仅仅只有几秒,这个人就更加过分地贴了过来。
  喻晟央把手按在祝谣后背,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叹了口气,“想跟你独处一下真难啊。”
  祝谣心跳如雷,不想让喻晟央靠得这么近,怕他听到,便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别动。”
  略沉的嗓音几乎贴在祝谣的头皮上发出,喻晟央的头侧过一点,鼻息直接落在祝谣的脖子上。
  祝谣顿住,登时一动也不敢动了。
  带着热度的气息轻浅地拂在颈部,祝谣觉得仿佛连自己的呼吸也开始细微地颤抖起来。
  喻晟央似乎察觉到了,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往后撤了一些。
  喻晟央的眼睛亮亮的,饱含说不出的欢喜,他眨了眨眼,咧开嘴笑道:“你这个人…… 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这仿佛展颜的一笑又漂亮又灿烂。祝谣轻轻地一愣,觉得似乎顷刻之间,属于他的干净美好的少年就重新回来了。
  他沉默地看着喻晟央,但实际紧张得要命,手心攒了绵绵密密的汗,怕自己一开口声音就哑得说不出话。
  “我……”
  喻晟央忽然凑近,和祝谣鼻尖贴着鼻尖,慢悠悠地道:“我现在可以试试吗?”
  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沉闷的笑声,“比上次多试一点。”
  祝谣紧张地眨了眨眼,刚一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嘴唇就被轻轻地贴上了。
  两个人都是初尝甜意,喻晟央黏在祝谣的唇上,不敢前进也不愿意放开。
  绵密缱绻的僵持中,祝谣忽然轻轻地舔了舔喻晟央的唇缝。
  喻晟央滞了一下,继而眼色深沉,强硬地用舌头打开祝谣的齿间,没有章法地狂顶乱扫,把祝谣吻得头不住后撤去,身体却被喻晟央下意识地按向前。
  直到祝谣发出一声含混的呜声,喻晟央一顿,才喘着气放开了他。
  祝谣满脸通红,根本不敢抬头,似乎就想这样直接被埋到地里。
  喻晟央的耳朵也红得不能细看,他咳了一声,强硬地捻着祝谣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
  喻晟央向来带着湿气的眸子里好像燃起了某种艳色的火光,他沙哑着嗓子道:“我还想再试试。”
  祝谣刚要抬头,忽然,脚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
  祝谣一愣,发现是喻晟央的手机掉在了地毯上。
  他把手机捡起来,从页面提示看到是四人的微信群里弹出了无数条消息。
  祝谣顿住,一想到刚才亲得手机掉在地上都没有发现,他就心虚得连群名都不敢多看。
  他慌忙地从喻晟央身上起来,头朝着另一边,伸长手,把手机递给了他。
  喻晟央脸色黑沉地接了过来,划开手机,从上到下把消息扫了一遍。
  祝谣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怎么了?”
  喻晟央皱着眉,一脸不爽地道,“叫我们出去吃饭。”
  祝谣现在心虚得要命,一听到就巴不得立即冲出去对着宁思洲和彭聿做一套广播体操,以显示自己的清白纯洁。
  他连忙积极地道:“那我们走吧。”
  喻晟央瞥了他一眼,脸色渐渐地从黑如锅底转为无可奈何。
  他弯了弯眼睛,神色像一湾清澈、流动的温水,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第53章   “用得着害羞成这样吗?”
  祝谣从这一句带着调笑的话语中,红着脸,勉强找回了状态,硬着脖子道:“是没你脸皮那么厚。”
  喻晟央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站起身来,仿佛这次放过了祝谣一样,“是,你说的都对。我们出去吃饭吧。”
  祝谣绷住了脸,就要往外走,喻晟央悠闲地往前走了两步,拉住他的领口——
  “跑什么?等我换个衣服。”
  喻晟央的 t 恤刚刚因为被撞倒而蹭脏了,祝谣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站在原地,感觉看也不行不看也不行,回避也不对,站着更难受。
  幸好只是换上衣,应该很快。祝谣的视线无从着落,便落在了喻晟央的行李箱上。
  喻晟央拿衣服的时候没有重新合上,这个傻逼大概真的智商欠费,祝谣看见一个深蓝色的大盒子打着漂亮的红色蝴蝶结,正大大咧咧地躺在行李箱的中央。
  祝谣还没来得及细看,喻晟央仿佛移形换影一样地冲了过来,啪地一下把行李箱盖住了。
  他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祝谣:“你看到了?”
  祝谣无语地道:“我看到了。”
  喻晟央不高兴地皱眉:“你怎么就看到了……”
  祝谣叹了一口气,“要不然我当没看到?”
  “不行,” 喻晟央的眉头蹙得更深,“礼物既然被看到了,怎么能不送出去?”
  他有点挫败,不情不愿地重新把箱子打开,拿出了那个深蓝色的盒子,珍而重之地递给了祝谣。
  “生日快乐。” 喻晟央垂着眼,轻声道,“虽然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祝谣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礼物,自己都未察觉地微微站直了。
  他说了一声谢谢,郑重地把盒子接了过来,感觉自己抱着的不是礼物,而是一块玻璃的心。
  “我能拆开看看吗?” 祝谣缓缓地道。
  喻晟央嗯了一声,祝谣耐心地把缎带解开,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
  ……
  一件白底粉蕾丝的洛丽塔洋装裙静静地叠在盒子里,层层的裙边仿佛散发着一股甜香,甚至还有配套的粉色手袖和发带摆在一旁。
  祝谣:“……”
  喻晟央凑过来,忽然地道:“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准备的!”
  他看着祝谣的脸色,磕磕巴巴地解释:“这是我之前…… 不知道的时候买的…… 后来我就重新准备了……”
  “我拿错了……” 喻晟央干巴巴地辩解道,“我想了好久,给你买了一个电子阅读器,还有配套的高考一千题,一起放在一个大盒子里…… 它们长得太像了,我不小心搞错了……”
  祝谣的耳朵动了动,显然阅读器和高考题触及到了某个兴奋区域。
  然而他抽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一坨粉色,深吸了好几口气,咬着牙道:“没关系…… 你送什么我都…… 喜欢……”
  喻晟央倍感挫败,闷闷地道:“我回去重新把礼物拿给你。”
  祝谣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强忍着不好意思,凑过去红着脸亲了一下喻晟央的嘴角,“我很喜欢…… 真的。没关系,我很高兴。”
  他把裙子拿了出来,忍着额角跳动的青筋,闭了闭眼,展颜对喻晟央笑了笑,“你想不想看看……?你送的礼物…… 不要浪费。”
  喻晟央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嘴巴无意义地张开又合上,然后不出声了。
  ——然而他的耳根又开始发红了。
  几分钟后,门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而屋里的两个人仿佛都没听见,无暇顾及。
  “诶我说吃什么去啊?谣谣能吃海鲜吗?” 宁思洲大大咧咧地推开门,和彭聿一起径直走进了房间里。
  ……
  ……
  ……
  沉默,沉默无声地蔓延着,四个人面面相觑地对视,宁思洲啊了一声,彭聿手快地捂住他的嘴,飞速地退出门去,面无表情地对着门内两个人道:“打扰了。”
  喻晟央坐在床上,手还停留在祝谣的领口处,手指勾在一个没打好的蝴蝶结上。
  祝谣心如死灰,用两只带着蕾丝手袖的手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操……” 宁思洲愣愣地看着合上的门,“我就说不敢随便进吧……”
  彭聿也有些惊魂未定,“我们不会被灭口吧。”
  ……
  在走去餐厅的一路上,四个人相对沉默,祝谣换回了衣服走在最前面,一直在找一个风景最优美的地方,作为自己的自尽地点。
  彭聿小声地凑到喻晟央的耳边,“你俩什么情况……”
  他犹豫着,欲言又止地道:“是…… 情趣吗……?”
  喻晟央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彭聿立即收声,对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喻晟央看了看前面,皱眉道:“不是。”
  他想了想,觉得到底是祝谣的私事,不知道可不可以说,便避重就轻地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以后有机会再解释。”
  彭聿点头,倒也是没太放在心上,宁思洲就没这么好脾气了,作为祝谣的 “娘家人”,他愤愤不平地指着喻晟央的鼻子骂道:“我看就是你教唆的,为了满足你心里那点龌龊的欲望!逼着我们谣谣都干了些什么?!”
  喻晟央张了张口,还没说话,祝谣便回过头来,万念俱灰地指着喻晟央道:“对,就是他买的,是他让我穿的。” 第54章   喻晟央立即住了嘴,宁思洲悲痛欲绝地喊道:“谣谣——!你受苦了!!”
  “娘好心痛!!” 宁思洲假兮兮地抹了把眼泪,“可惜娘打不过他啊!”
  “不然我就买八百条裙子送给他,帮你报复回来……”
  喻晟央冷笑道:“你很想被我揍回小学一年级吗?”
  宁思洲愤怒地瞪着他,脚步却躲到了祝谣的身后。
  祝谣揉了揉抽痛的额角,“这是有原因的……”
  他转过身,认真地对着两个人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以后再和你们解释行吗?”
  宁思洲和彭聿也就是闹得厉害,其实压根没怎么往心里去。
  别说祝谣这么漂亮的男生穿裙子并不违和,高中男生寝室如大千世界无所不包,他们早就看破红尘了。
  彭聿笑了笑,“没事祝老师,你别往心里去,你要实在觉得太社死了,我马上回去逼宁思洲穿 jk 给你跳草裙舞,有来有往。”
  宁思洲老神在在地道:“我比较喜欢洋装的裙子,毕竟我女儿穿着好看。”
  喻晟央走上前来一把揽过祝谣,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告诉你想多了。”
  -
  吃过晚饭,已近深夜,四个人没有再选择打车,而是顺着海岸线从沙滩上慢悠悠地散步回来。
  海浪徐徐地拍打着沙滩,潮水的呼吸漫过风声,四个人的脚印排成几列,由浅到深,被漫上来的海水冲刷掉,再紧紧地重新连接在一起。
  祝谣和喻晟央走在后面,宁思洲和彭聿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但是很默契地一直没有回头。
  喻晟央沉默地走在祝谣身侧,突然感觉手边一动。
  祝谣轻轻地勾住了他的手指,喻晟央默不作声地侧头看他,眼角流露出一点笑意。
  他用了一点力,慢慢地用掌心把祝谣的手包住,再和他坦然地十指相扣。
  心安又静谧的快乐如海一样的宽广和平静,祝谣牵着喻晟央默默地漫步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一小片橘红色的亮光。
  宁思洲和彭聿已经走在附近停了下来,两个人八卦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脸上全是揶揄的笑意。
  祝谣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旁边的人道:“你还真的摆蜡烛了啊。”
  小小的烛火在缱绻的海风中缓缓地摇曳着,它们最后还是摆成了一个心形,但是祝谣头一次觉得原来这样并不俗气,它看上去那么可爱又浪漫,饱含了一个人真诚又温柔的心意。
  一簇白色的玫瑰被银色的缎带包裹着,摆放在心形中央,喻晟央走了过去,慢慢地把它捧起来,轻轻地放到祝谣怀里。
  “生日快乐。”
  彭聿从一块礁石背后拿出藏着的蛋糕,宁思洲在一旁疯狂拍照。祝谣垂着头,没有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声音很低地道:“谢谢。”
  宁思洲把蛋糕打开,抽空瞪了彭聿一眼,“你饭桶吗?都怪你晚饭吃那么多,差一点赶不上。”
  “谁叫那家小龙虾做得太好吃了……” 彭聿搭手帮忙,“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草爹一晚上瞪了我多少回了。”
  祝谣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刚过十二点的样子,看来刚才的那一刻是他们是掐好时间的。
  喻晟央解释道:“蜡烛是让酒店帮忙摆的,不过花是我自己挑的。”
  祝谣嗯了一声,静了片刻,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四个人晚上吃得太饱,坐在沙滩上,各自象征性地坐在沙滩上吃了一块蛋糕。
  祝谣本来打算带回去明天早上起来吃,然而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他刚坐起身,就被一小块飞来的奶油砸到额头。
  ……
  接下来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混战。
  四个人从沙滩砸到海里,又从海里砸到马路上,最后宁思洲被彭聿压在沙子上塞了一鼻孔的奶油,喻晟央头发花白,祝谣浑身都是甜唧唧的蛋糕香,彭聿整张脸上只找得到两个黑漆漆的眼珠。
  四个神经病终于脱力地倒在沙滩上,海浪由近即远,带来一片永恒、温柔的潮声。
  群星像注视着海面的眼睛,躺着的人浮在沙上沉在云底,分不清天空和地面哪一个是岛。
  祝谣看着亮闪闪的钻石们弯起眼角,在熟悉的气息中安心又快乐地闭上了眼。
  第29章 游川的暗流
  祝谣过了一个很棒的、难以忘怀的生日。
  他在清早的时候被喻晟央敲锣打鼓地叫醒,打着哈欠去和他一起看了粉色的日出。看完后两个人以牙还牙,去彭聿宁思洲的房间把他们踹醒,然后四个人一起去参观了植物园。
  下午他们租了一艘不大的船,彭聿想去冲浪,宁思洲在船舱里补觉,喻晟央就陪着祝谣在甲板的阳光下安安静静地看书。
  到了傍晚的时候,喻晟央把头一次看书睡着的祝谣叫醒,拉着他,在退潮的海水浅湾里游泳。
  祝谣觉得喻晟央的手很凉,冰冰的,像一块美丽的云石,又被海水浸得发软,攥起来很舒服,握住了就不想放开。
  晚上的时候四个人租了烤架,去超市买了食材在沙滩上烧烤。
  宁思洲坚持要喝酒,被三两瓶就放倒了,醉得找不着北,还是彭聿晕晕乎乎地架着他回去的。
  喻晟央也喝了不少,但是目光还算清醒,一板一眼地和祝谣回了房间。 第55章   进了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毕竟是难得的、一年一度的日子。祝谣不知道做什么,又想做点什么;然而喻晟央一回来就仰面躺倒在了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只是看着祝谣发呆。
  祝谣曾一度很喜欢的、觉得看起来很像骗人的、喻晟央眼眸里认真的潮意,此刻像掺了酒香,清清冽冽的,又有一点引诱般的甜。
  祝谣被看得深吸了连口气,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走到喻晟央旁边。
  然而喻晟央的眼皮在这个过程中已经逐渐搭了下来,呼吸平稳,慢慢地睡着了。
  祝谣看了他一会儿,觉得有点无奈,失笑地站起来。
  他知道喻晟央看起来精力充沛、玩得很投入,但其实一直陪着他,不知道背后做了多少准备,大概是已经太累了。
  祝谣想了想,又重新蹲了下来,安静地看着喻晟央垂下来的睫毛,忽然往前凑了一些,轻轻地吻在他的鼻尖上。
  他的男朋友真的和小猫一模一样,连鼻尖都是凉的。
  由于这个生日过得实在太充实,祝谣一晚上反反复复,没怎么能睡着;回程的飞机上一直在补觉,就连隔天去上学了,感觉好像还忘不掉梦里持续不断的浪声。
  但生日一年只有一次,生活很快复归于平淡。
  期末在即,暑假要开始了。祝谣不敢再天天谈恋爱丧志,认认真真地开始了复习。
  他自己学还不够,还要捎带上男朋友和男朋友的朋友。
  几个万年学渣渣了这么多年,一时被逼娼为良只感到胆战心惊,纷纷叫苦罢工,偏偏祝老师一向很严格,就是不肯对他们放水。
  祝谣觉得,自己能给的本来就不多,只能选择最好的东西来对朋友们好。
  这天喻晟央被祝谣讲题讲得头昏脑涨,他本来偶像包袱就重,再加上男朋友的身份加持,别扭起来更得心应手了。
  他不好意思跟祝谣说再讲一遍,又觉得学习真他妈好难,他只想谈恋爱,整个人都开始烦躁了起来,偏偏又不能对祝谣发火,只能顶着一脑袋的乌云,脸色越来越黑。
  祝谣放下笔,闲闲地看了他一眼。
  他把卷子收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对喻晟央道:“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下去转转,你教我打篮球怎么样?”
  喻晟央先是一喜,又是一愣,“打篮球?为什么突然要学这个?”
  因为只有这个你最擅长啊。祝谣默然地想。
  而且还很喜欢摆造型和臭屁,就这个时候你最高兴了。
  “感觉坐了太久,想运动一下。” 祝谣随口地道。
  -
  临近期末,学校里气氛紧张,在操场上无所事事晃悠的闲人都变少了。
  喻晟央抱着一个篮球和祝谣一起走到操场,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我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人这么少,” 喻晟央啧了一声,“怎么之前都没下来。”
  祝谣瞥了他一眼,“因为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今天是破例出来放松一会儿,等会儿还要滚回去做题的!”
  喻晟央把球立在手指上转了个圈,扬起眉道:“知道了。”
  他端详祝谣半晌,眯起眼,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道:“你管得好多啊。”
  祝谣面不改色,从他手里夺过了篮球,试探性地往地上拍了拍,“怎么打?”
  “你知道规则吧。” 喻晟央走到他旁边,“两个人其实不好玩,跟你也 1on1 不起来,要不然我就教你投篮吧。”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啊。
  祝谣哦了一声,把篮球抛给喻晟央,面无表情地道:“那真是辛苦你了。”
  喻晟央把篮球放在一边,把裤脚挽了起来,露出一节漂亮白皙的脚腕,然后熟练地把球往地上拍了拍,控在手里,突然猛地往前冲了几步,看也不看,一个侧身,朝着篮筐就这样把球抛了出去。
  一道漂亮的弧线后,篮球稳稳地落在了篮筐里。
  祝谣抬起手,稀稀拉拉地拍了两下。喻晟央把球给他,得意洋洋地道:“首先,我要给你讲讲这个打篮球的态度问题…… 你先过来……”
  可能是场外的干扰性实在太强了,喻晟央从态度端正延伸至篮球历史,又从投球技巧升华到体育精神,古今中外、场上场下,无所不包,听得祝谣头昏脑涨,一个球也没进。
  但是作为学霸,体育虽然一般,领会精神的能力是一流的,祝谣听了两耳朵,把喻晟央的篮球讲座提炼出了万金油的三个要点,简而言之就是 “耍帅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耍帅” 以及“耍帅该如何操作”。
  祝谣觉得有些可惜地想,要是喻晟央学习上能有这半点这样的精神,他可能就不用担心男朋友成绩太差的问题了。要知道喻晟央甚至用了其次、再次、又次这样的连接词,语言还非常学术,听得祝谣一愣一愣的。
  眼看着球在篮筐周围来回打转,但就是进不去,喻晟央索性不等了,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在祝谣后面,和他离得极近。
  祝谣立刻警铃大作,“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抱着我让我投进去。”
  “为什么?” 喻晟央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慢吞吞地眨眨眼,“我看小视频上都是这样进球的,你不会心跳加快小鹿乱撞吗?”
  祝谣转过身,把球往他怀里一扔,“换你你撞一个?” 第56章   喻晟央抱着篮球,竟然真的认真想了想,“我没意见,但是你抱不动我。”
  祝谣上下打量了一圈把袖子挽了起来,看着他挑眉:“试一试?”
  喻晟央一愣,放下篮球,迅速地往周围看了一圈。
  没人。
  祝谣把袖子挽在手肘处,朝他走过来,刚打算上手,突然感觉到一股话梅味逼近面部。
  喻晟央的脸不断在眼前放大,然后自己的嘴唇就被轻轻咬了一下。
  祝谣:“……”
  喻晟央眼睛亮亮地往后退了一点,含着笑意看他,祝谣十分佩服,目瞪口呆地道:“你干什么?”
  喻晟央茫然地眨眼,“你不是说试试?”
  祝谣吸了一口气,在发火之前,他得先试着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暗号的;然而眼角抽疼了半天,他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对喻晟央吼道:“我说的是抱!!!”
  “哦,” 喻晟央呆了呆,然后配合地伸出手,把祝谣原地抱了起来。
  ……
  “你——” 祝谣几乎是咬着牙地瞪着他,却看到喻晟央的眼角滑过一丝揶揄的笑意。
  祝谣一顿,瞬间知道自己被套路了。
  人不可貌相啊,谈恋爱把傻逼都都谈机灵了。
  祝谣挣扎地拧了两下,喻晟央却沉下嗓子,威胁地道:“别动,不然我可不管了。”
  祝谣瞬间一动不动了,喻晟央稳稳地抱着他离开篮球场,从看台的台阶一步步走下去。
  随着动作的幅度,祝谣感觉喻晟央每跳着走下一节,自己的身体就会在喻晟央怀里往下坠一点,祝谣心惊胆战,但是喻晟央一直抱得很稳。
  直到喻晟央终于不跳了,祝谣也在他落在他怀里和他视线平齐。喻晟央带着得逞的笑意道:“你现在背后有一大片像蛋黄一样的云,特别好看,但是你要想点办法,不然我就不放你下来。”
  祝谣瞪着他,暗自打量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
  他心里咯噔一声,又感觉心跳极快,心想自己大概是中了个头彩,喻晟央这个傻逼不仅脑子有点问题,还有点疯。
  祝谣瞪着眼,和喻晟央僵持片刻,说不清是心累还是心动地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把脸往前凑了一点。
  他和让自己心跳难抑的男孩面对面,很认真、也很青涩地接了一个吻。
  因为心虚,甚至没有到五秒。
  但喻晟央还是很高兴,他没有遵守规则,把祝谣放了下来,却不允许他转身,而是抬起手,很眷恋地抱住了他。
  祝谣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从吵得神经发痒,一直到慢慢地静谧下来,仿佛过了很久,但又似乎仅仅只有一个拥抱的时间。
  等喻晟央终于允许祝谣和自己一起在看台上坐下,祝谣在绯色的天空中找到了那团蛋黄的云,傍晚流光溢彩、瞬息万变,才过了一会儿,蜂蜜一样的光线已经把它搅成了融化的红糖。
  再等一会儿,这糖就会和云一起,缓缓地渗进夏夜,把逐渐亮起的星星和晚风都染上甜味。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都响了,祝谣的手机也同时震动了一下,它拿起来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变得有点微妙。
  喻晟央立即察觉,好奇地道:“怎么了?”
  想很多的男朋友就在自己旁边,祝谣本不愿说,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是你哥,他发消息告诉我考完试之前都没有要拍的了,但是暑假有一套新的想法,他觉得上次那个妆面很好看,虽然最后发出来都不会发脸,但是他会留存全画面的作品,所以希望我把头发留长一点配合。”
  祝谣把秦涟发过来的十几张大图选了一张,在喻晟央面前点开,很茫然地问:“这好看吗?”
  喻晟央瞬间转过脸来,认真地盯着照片打量起来。
  照片上的祝谣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绒吊带裙,带着假发,脖颈处绑着一根红色的丝带。他眼神厌弃,半靠在一张椅子上,无意义地盯着镜头,像是在发呆。
  ……
  喻晟央沉默片刻,突然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祝谣:“?”
  喻晟央没解释,他把所有的图都依次划开来看了,最后面无表情地咳了一声,把手机扔回给祝谣,神色冷漠地道:“不好看,发给我。”
  祝谣:“……”
  -
  发就发了,喻晟央口是心非也不是一两天了,祝谣也没太在意。
  时间越来越紧,天气开始热得人头皮发麻,盛夏从灿烂过渡到重复的焦躁,仿佛只用了很短暂的时间。
  外婆这些天身体不太好,祝谣因为忙着复习也没有时间准备,中午于是不再带午饭,而是和喻晟央他们一起去食堂吃,再抓紧时间回来学习。
  然而祝谣这天吃过午饭,刚进教室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座位有一点微妙的不对劲。
  他缓缓地皱起眉,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在,但就是有种很奇怪的违和感。
  祝谣往桌肚里一看,顿时一愣,发现是自己的手机被动过了。
  他心里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那天发完照片之后,喻晟央威胁让他不准再让第二人看见,还让他把聊天记录删了。
  十几张照片,删起来要一个一个选中,祝谣觉得麻烦,而且当时似乎听到有人来了,一打岔,便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第57章   他的手机是多年前淘汰的旧货,没有设置密码,手机里要说唯一称得上秘密的就是那几张照片了,但是谁能知道会有这么巧。
  祝谣不动声色地坐下来,头皮发麻,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
  果然,不出他所料。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惯常黏着鸡零狗碎通知的教学楼告示栏前,在一则通报批评的上面,有人用胶带黏上了一张打印出来的彩色 a4 纸。
  祝谣镇定地穿过人群,定睛一看,果然就是那张穿女装的照片。
  第30章 如每刻不朽烈士奋勇
  祝谣定了定神,看见告示栏的第一反应,竟然想的是另一件毫无关系的事。
  他想,这样,喻晟央因为没起来而旷掉早自习的通报批评就被遮住了,看不到了。
  祝谣注意到周围的视线集中投射过来,伴随着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他面色不变,慢慢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连那张照片都没有撕下来,事已至此,再怎么反抗都是让姿态显得更难看。
  祝谣走进教室时,教室里的气氛似乎微妙地一顿,他仿佛毫无察觉,面色平静地走回座位上。
  林慕晴坐在前排,似乎往后看了一眼,但抿了抿唇,又转回去了。
  喻晟央他们还没有来,祝谣松了一口气,坐回位置上,突然感觉有点后悔,刚刚应该撕下来的。
  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祝谣其实并非毫无反应,即使再怎么平静,被这样不堪地袒露在所有人面前,一直以为早就被他埋在地里死了的自尊也会密密麻麻地痛。
  祝谣连手指都是木的,攥住拳,整个人都会细微地颤抖。
  他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
  他不能流露弱态给正在等着看笑话的人。
  祝谣长这么大,早就在很小的时候从祝晓晴身上明白了,闹得越凶,哭声越大,看的人只会越开心。
  这世上的善意并不多得,设身处地的同情少见,多的是落井下石的旁观。
  祝谣咬住牙,面无表情地想,我不是你们的热闹。
  教室的门是被一脚踢开的。
  这动静有点吓人,所有的人顿时转过头去,祝谣也随着声音投过视线。
  朝阳洒满整个教室,包括门口,一束熹微的晨光里,木门发出临死前咿咿呀呀的惨叫,而旁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祝谣恍神了一瞬,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喻晟央返校的那个清晨,他也是这样,把门踢出巨大的响声,在所有人的凝聚的目光里视若无睹地走进来,皱着眉,并不看任何地方,也不在意任何人。
  只是现在,他的视线直直地定在一个人身上,身上的气压极低,整个人冷得快要掉下冰碴。
  祝谣默然地看着喻晟央走近,跟在他身后的宁思洲和彭聿脸色也冷得吓人。教室里鸦雀无声,祝谣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喻晟央径直走过来,祝谣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这么冷淡的样子,心里重重地一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喻晟央沉着声开了口:“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祝谣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昨天中午回来的时候就感觉我的手机被动过了。”
  喻晟央面无表情地转头问宁思洲:“教室里有监控吗?”
  宁思洲沉着脸摇头,“没有。去年高三集体抗议,事情闹得挺大,学校就停用了。”
  彭聿抱着胸走到讲台上,看着下面沉声道:“昨天中午谁最后一个出的教室?”
  教室里一阵安静,林慕晴突然缓慢地举起了手。
  她小声地道:“我下课去了老师办公室一趟,然后回来拿饭卡,我是最后一个走的。”
  “不过我不知道。” 林慕晴抿着嘴,看了一眼祝谣,“当时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彭聿点了点头问道:“你有碰到什么人吗?”
  林慕晴摇了摇头,随即轻声道:“我没有碰到别的人,但是我走到楼下的时候,刚好撞见黄易正在往回走。”
  “因为当时教学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林慕晴声音很低地道,“所以我记的很清楚。”
  喻晟央沉默地站了片刻,突然笑了一声,挑起嘴角,“这么简单。”
  他把书包放在了座位上,转身就要往外走,祝谣一惊,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干什么?” 祝谣焦急地道,“事情还不清楚,而且你也没有证据!”
  喻晟央的眼睛里结了一层霜,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祝谣,突然缓缓地笑了——
  “那又怎样?”
  祝谣怔怔地被喻晟央挣开手,心想他的感觉是对的,喻晟央有时真的有一点疯。
  喻晟央把所有人的视线甩在后面,毫无停顿地往外走,祝谣突然挡在他面前,更加焦急地抓住了他的袖子,“你不能再打架了!你还背着记过和处分,会被开除的!”
  喻晟央沉默片刻,没有再挣脱,而是看了祝谣一眼,淡淡地道:“放手。”
  宁思洲和彭聿也过来站在了喻晟央旁边,彭聿道:“祝老师,没用的,这件事肯定要找回来,这么针对到你头上,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祝谣急着道:“就算是黄易干的又怎么样呢?现在难道还会有人在乎这个吗?你们打他一顿又能怎么样?!谁他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你们呢?!!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 第58章   喻晟央脸色漠然地推开他的手,“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这是你的事吗!” 祝谣几乎是吼着道:“你能不能冷静一点!用得着把自己送上去吗?!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麻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管这么多?!”
  喻晟央脸色一沉,刚要推开祝谣走出去,李老师却从门口走了进来。
  “都堵在这干什么,” 她皱着眉挥了挥手,“滚回去上课。”
  喻晟央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正要往外走,李老师一把拦住了他,“喻晟央!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能不能听得懂人话?!”
  她抱臂靠在教室门口,“你这么想打人?不如打我吧,打死算了!反正接下来也是被你们气死。”
  喻晟央被人一栏,脚步一顿,祝谣立即把他拉回了教室里,李老师叹了口气,揉着额角道:“放心吧…… 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祝谣你…… 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祝谣胡乱地点头,他生怕喻晟央去找事,只要能让他冷静下来,现在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喻晟央冷着脸被拉回座位上,还要站起来,祝谣看着他,几乎是哀求地小声道:“答应我,不要打架好不好?”
  喻晟央面如寒霜,一句话也不说,祝谣焦急地晃了晃他的手,喻晟央默然片刻,冷着脸道:“现在不打。你去吧,我答应你。”
  祝谣怀着担忧跟着李老师到了办公室,李老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坐。”
  祝谣没动,还是站在原地,李老师叹了口气,有点头疼地开了口:“这件事…… 是怎么回事?”
  祝谣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照片上确实是我。黄易可能是想报复我举报了他吧。”
  李老师沉默片刻,开口时小心翼翼地道:“你为什么…… 会拍那样的照片?”
  察觉到祝谣抬起头,她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都是我的学生,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我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学生。”
  祝谣一愣,李老师把声音放得更低了一点,“你是不是有什么…… 特殊情况……?”
  祝谣一顿,垂下眼睫,过了好半天才平静地道:“不是,我是为了赚钱。”
  ……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李老师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让祝谣拦着让喻晟央,不要打架,她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祝谣点了点头,很平静地回了教室。
  其实哪里来的办法呢?祝谣心里明白,现在这件事根本不在于是谁干的,也不在于这个人有没有被揭发。这都不重要,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在意,大家现在关心的,只是学校里面出现了一个穿女装的变态,而这个人是他。
  尽管祝谣想办法让喻晟央答应了在解决问题之前不去打架,但他其实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根本没有下一步。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件事永远也不会被解决。
  只要祝谣还在这个学校,那些眼光、指点、谣言,就会永远跟随着他。
  “变态。”
  “好恶心。”
  “我靠他到底是男是女啊?”
  “难以置信,女装大佬竟在我身边。”
  “长得就挺娘的……”
  祝谣不是听不见这些的。
  事情过去好几天了,祝言和宁思洲他们永远在帮他说话,但永远有声音能够传到他这里。
  “我知道!他还做模特呢。那套图截掉脸的我看过!还有大 v 转呢!”
  “没想到这年头变态也能这样出圈啊?你说他到底是想红呢?还是真的心理有问题?”
  “你他妈才有问题,你全家都有问题。” 宁思洲站了起来,把刚买的一杯可乐,全部浇在了旁边的男生头上。
  另外一个女生立即尖叫,跑着就要去找老师过来。
  宁思洲还要再动手,祝谣皱着眉道:“别这样,没关系的。”
  彭聿气得直喘粗气,“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傻逼?什么都不知道还他妈这么恶毒?”
  祝谣笑了笑,“更恶毒的你还没听过呢。”
  他神色淡淡地道:“没事的,等大家忘掉这件事就好了,你再生气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感觉,该说的还是一样。”
  喻晟央看了他一会儿,冷着脸把餐盘一扔,转身走出了食堂。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这么快结束,真正成天盯着祝谣不放的闲人大概也没有那么多。
  祝谣感受到的,大多是一种疏离的厌恶,完完全全的恶意大概是因为有黄易他们在推波助澜。
  早上的时候,祝谣不想撞到太多人,很早就来了学校。
  他一眼望去,教室门口已经蹲了好几个人,有男生也有女生,正拿着抹布在仔仔细细地擦着什么。
  祝谣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林慕晴她们几个擦得认真,没注意到后面站着的人,祝谣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还有几条没来得及擦掉的——
  “娘炮去死,拒绝和人妖同一个学校!”
  “变态滚出别人的生活。”
  “请还我们正常的同性异性空间。”
  祝谣心想,最后一句大概不是黄易写的,前面的倒是有可能是他的风格。
  夏卉蹲得腿有点麻,正想站起来想换一个姿势,往后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祝老师……” 第59章   林慕晴的动作一顿,旁边的几个人也下意识地回了头。
  祝谣垂下眼,很轻地道:“对不起,麻烦你们了。”
  夏卉摇了摇头,林慕晴也站了起来,对祝谣笑了笑,“没关系的,倒是我们不能为你做什么。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
  “是啊祝老师,” 夏卉也在旁边道,“你就是你嘛,我搞不懂,不过管那么多干什么。”
  几个女生也默然地点了点头,重新蹲下来擦拭写在瓷砖上的字。
  祝谣安静了片刻,抬脚也往教室里走去,打算拿一块抹布出来帮忙。
  然而他刚走进门内,却突然一下顿住了。
  只见教室背后的黑板报被人重新改头换面,酷帅的卡卡西不见了,而是换成了一个穿着裙子的寸头女孩和一个穿着西装的长发男生,最上面用英文写了一排字——
  “you are who you are”。
  前面的那块黑板没什么大的变化,仍然保留了老师们写字的位置,只是中心最上方,被人用粉笔画了一道彩虹。
  祝谣感觉到眼眶有点热,低下头,正要去拿抹布,宁思洲猛地冲进教室,拉着祝谣喊道:“黄易他们几个被叫到办公室去了!”
  祝谣顿时一愣:“怎么回事?”
  “喻晟央去找的老师。” 彭聿从后面走了进来,“他这几天晚上没回寝室,在教学楼里蹲了好几个晚上,终于逮到他们在墙上写这些东西了,还拍了视频。”
  “贴照片我们是不能怎么样,” 彭聿笑了笑,“但这样就没什么好抵赖的了。”
  宁思洲小声地凑到祝谣跟前,“但我们还是得打他们一顿,这样太便宜他们了,我们咽不下这口气,你别想了,你也拦不住喻晟央,我们会小心一点打的,不会出事。”
  祝谣被他拉着,沉默了很久,没再说什么。
  喻晟央在最后,脸色如常地走进教室,平平静静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祝谣看着他,回过了神,很久了才说了一声好。
  第31章 完结章 一生 还不够玩闹
  《少年》完结撒花!谢谢所有一直陪伴、支持我的小可爱们! 不论你对男人有多失望,都不要对 “少年” 本身失望。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能够结束。
  不好的谣言发酵得越来越快,祝谣本来就是年级上很有名的人,所以事态的发展越来越朝着糟糕的方向。
  曾经所有的不合群都有了扭曲的解释,所有的骄傲都有了不堪的回答。
  一个人有多优秀并不见得招人喜欢,但多的是人喜欢看优秀的人搞砸自己的人生。
  虽然祝谣本人倒是觉得远远不到 “搞砸” 的地步。
  他已经十八岁,对这一切都只觉得厌倦和疲惫,他想自己很快就可以负担起自己的人生,决定想要去的地方和想要成为的人。
  祝谣并不打算发声,因为事实并没有什么可抵赖的;也不想卖惨,因为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很惨的、需要拿出来作为筹码的事。
  不过不应该骗人是应该的,这可能是报应。祝谣进行了反思。
  好在这件事其实并没有怎么影响到班上人的态度,很多人随着谣言不明就里,真的以为祝谣是 lgbt 群体,非但没有冷暴力他,反而给了祝谣很多特殊的庇护。
  祝谣受着这些善意,但有点心累地想,虽然我真的是,但是你们好像搞错了字母,不要在已经很直弯难辨的情况下再男女莫测了啊,你们知道有很多行为有多诡异吗。
  比如班上的同学似乎都默认了再也不让祝谣去倒垃圾、搬桌子;也不让他去搬器材;夏卉还送给了祝谣一套化妆品,让他有不会的地方可以来问;曾经来蹭过补课的男生们纷纷在他面前腼腆起来,开始细声细气、轻言慢语地和祝谣说话,还让他不要买凉的饮料,要多喝热水。
  大家对于跨性别者这四个字的理解是不是有点什么误会…… 祝谣无奈地想。
  他叹了口气,有点为这一群搞不清楚生理性别和心理性别的文盲发愁。
  且不说我不是女孩子,就算我真的是,你们这都是些什么傻逼直男的关心方式。祝谣有点绝望地想。
  -
  事情发酵过后的第四天,喻晟央和祝谣又再次翘掉第一节 晚自习,到操场上散步。
  喻晟央好像真的很担心祝谣因为这件烦心的事而精神不济,隔三差五就要拉着他散心,没想到祝谣根本没往心里去。
  喻晟央有心直接出柜向全校坦白,但祝谣心累地瞄他一眼,强烈抵制了这项提议,并让喻晟央滚远点,别上赶着添乱。
  但是因为和喻晟央走得太近,再加上彭聿和宁思洲他们几个,祝谣最近总是隐约觉得,关于自己的谣言有越来越被 “茶” 化的倾向。
  他和喻晟央一起坐在看台上面,操场上本来还有几个人,但似乎在看到他们之后就走开了。
  喻晟央皱起眉,祝谣仿佛没看见,自顾自地和喻晟央一起霸占辉煌的夕阳,看了一会儿云的流动,祝谣忽然有点感慨地道:“我觉得挺幸福的。”
  喻晟央转过头,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他,顿时脸色不太好,怀疑祝谣因为打击而神经错乱。
  “真的。” 祝谣笑了笑,慢慢地道:“你看,我本来就不是特殊群体。只是打着这个幌子用来获得利益的一个骗子,但是仍然有这么多人站在我身边,对我很好,甚至照顾了我的心情。” 第60章   祝谣的视线看着天空,落在很远的地方,他缓缓地道,“所以我想,如果我真的是这世上的那少部分人,被这样保护,一定会觉得很幸福吧。”
  喻晟央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祝谣并不是,但是他因为短暂地接触到这世上少数人群中更为受偏见的那极少数人群,怀着一种珍贵的心情,为他们可能获得的幸福而感到了幸福。
  喻晟央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道,“我家的人真的好善良啊。”
  他拍了拍祝谣的肩膀,“放心吧,这个世界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会吗?” 祝谣看着融化在云层里的夕阳,慢慢地开口,“有些时候我在想,保持我们这样的想法到底能够坚持多久,人怎么样才不会被世界改变。以后也许我也会变成冷漠的、合群的、糟糕的大人,到时候你会怎么想?”
  喻晟央一愣,皱起眉头,有点茫然地道:“谈恋爱还需要想那么远啊……”
  祝谣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没跟你说谈恋爱的事,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沉默了一会儿,喻晟央转过头,也对着天空笑了笑,“我不知道。”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他坐在风里,轻飘飘的,像坐在盛夏云层的空白之间,喻晟央认真地道,“不过变成大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知道人一辈子很长,要永远活在现在这样的心情里很难,就像你,遇到这么不好的事情,改变想法才是人之常情。变老和长大并不全是幸福的事,但那又怎么样?青春不好,但是青春被我记住了。”
  “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吗?” 喻晟央看着祝谣挑眉道,“男人至死……”
  “停——” 祝谣打断他道,“我求求你,你千万不要说出来,太傻逼了。”
  喻晟央一愣,突然弯起眼角,灿烂地露出笑容,“你平常是不是经常觉得我们都是傻逼来着。”
  被人当傻逼还这么高兴……
  祝谣叹了口气,诚实地道:“以前偶尔确实会这么想一下,一小下。”
  “但是现在……” 祝谣忽然翘起嘴角,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站了起来,对着健身器材的区域挥了挥手。
  ——远处,因为担心而跟过来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彭聿和宁思洲吓了一跳,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
  彭聿吓得身体一僵,随着惯性,顿时摔了下来,宁思洲赶忙手忙脚乱地去拉他。
  从祝谣的角度正好一直看得很清楚——这两人原本站在双位扭腰器的两面,相对而视,扭得正起劲,跟两个蛇精似的在作法斗舞。
  祝谣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懂这些直男的友谊,感觉自己 gay 得都太不称职了。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喻晟央道:“没关系。你想当傻逼,还得拿着傻逼的号码牌。”
  -
  然而事实正如同喻晟央所说的那样,青春确实不够好,祝谣的少年时代,他的高二,他的十八岁,在一场兵荒马乱的校长谈话中结束了。
  这世上并不是全部都是开明和善良的人,女装的事情传得越来越广,到后面仿佛变成了学校里到处都藏着祝谣散发的变态病毒,吸一口空气就会被传染。
  有些家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纷纷向学校反映要对作风不良、有心理问题的学生进行 “处理”。
  其中不乏一些比较强势的家长,一直不断在对学校施加压力。
  李老师迫于无奈,被迫和祝谣一起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学者,晚年因为不再醉心科研而一心投入教育事业,但是他自认为对管理没有兴趣,多交给学校的老师日常周旋,平时十分甩手掌柜,祝谣其实都没怎么见过他。
  已经活过四个祝谣年纪的校长等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了口:“小李啊,这个同学做错什么事了?”
  李老师立刻站到了祝谣前面,“没有,校长,他没做错什么。”
  校长看了他们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他们说的那些事情我都搞不懂啦,什么这装那妖的,听起来就费劲。”
  祝谣:“……”
  “但是人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的,” 校长年迈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带着严厉的精光,直直地看着祝谣,“你确实给学校带来了不好的影响,这一点你承认吗?”
  李老师有些焦急地道:“可是他真的没有……”
  校长看了她一眼,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
  他的皱纹在眼角堆在一起,像光阴刻在石头上的暗影,“小李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在说这种话。我只看结果,不关心对错。”
  李老师一顿,顿时间沉默了下来,校长面带慈祥地开了口:“这位同学,我知道你有理由,但是每个人都有理由,事情却总要有解决办法。你被禁止参加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下学期等入学再看,如果没什么不良影响暂时就先这样,你觉得这个处理办法怎么样?”
  校长停顿了一会儿,突然似笑非笑地道:“他们可是要我开除你的。”
  祝谣靠着奖学金交学费和吃饭,不让他参加期末考试几乎是要他的命。
  但是这次祝谣并没有反驳,很平静地就接受了。他想自己十八岁了,确实可以负起应该要负的责任。
  他向校长鞠了一躬,诚恳地道:“嗯,谢谢校长。” 第61章   -
  走出办公室,李老师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祝谣的肩膀,有点无奈地道:“是不是对大人很失望啊。”
  祝谣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道:“还好。”
  李老师走在一侧,突然回过头,对祝谣严肃道:“不过这件事你也不能说完全无辜,起码骗人确实是不对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被误会错了,就放弃解释正确的事。”
  祝谣一顿,过了一会儿沉吟道:“我会给摄影师那边道歉,然后停止使用这个身份的。”
  犹豫了片刻,祝谣才继而接着道:“也会和大家讲清楚,但是别人信不信我就管不到了。”
  李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就行了。”
  因为被强制留家察看,祝谣反正不能参加考试,回教室收拾完东西就打算走了。
  喻晟央他们自从上午知道祝谣要被校长叫去谈话,一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不知道又上哪去了。
  正是放学的时候,李老师把祝谣送到了楼下,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学校这学期突然临时做了个政策的调整吗?”
  祝谣一愣,茫然地道:“什么?”
  李老师笑了笑道:“为了更加公平地考核学生的综合水平,奖学金的评选方式从这学期开始变成了考察参加每次考试的加权平均成绩。”
  “所以回家了也不要懈怠,下学期入学好好考。” 李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
  祝谣愣愣地看她转过了身,最后一句话成为走廊里回荡的余音——
  “也不要对大人太失望啊。”
  -
  祝谣背着书包,因为要带回去的东西太多,手上还拎了个沉重的袋子。
  夕阳如血一样地铺洒在天空一侧,正是放学的时候,祝谣感觉周围全都是人,而他正在被很多人注视着,拖着行李,不太体面、狼狈地往校门外走去。
  傍晚的黄昏是美的,夏意是多重的,祝谣曾拥有最好的,现在也相信自己拥有最好的,只是它们暂时被乌云遮蔽,等人生滂沱以后,或许就是另一番重见天日的晴朗。
  然而,片刻之后,祝谣慢吞吞往外走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校门口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祝谣愣在原地,眼神怔怔地看着远处。他的心跳得很快,脑子却动得很慢。
  他想,如果世界一定要在一个场景里结束,那么此时的黄昏真的很适合;因为它总给人一种辉煌又宏大的孤独之感,薄暮有拥抱一切的特质,好像永远在等着有人向它跑去。
  校门口端端正正地站了一整排的人,但是围在周围窃窃私语的人似乎更多。
  喻晟央穿着一条粉色的裙子站在这一排人的中央,那条裙子和他送给祝谣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只是颜色略微有些不同。
  他很漂亮,但是因为过于高大,因此显得有些怪异,并不赏心悦目。
  但祝谣还是觉得好看,他真的很好看——那双认真的、带着潮气的眼睛好看,面无表情的臭脸好看,宽广又自由地站在天空之下、昂首挺胸的样子最最好看。
  宁思洲站在喻晟央的旁边,祝谣只看一眼就觉得眼睛抽疼,合理地认为这个人又在夹带私货,因为他的衣服看起来比别人精致太多。
  祝谣跟宁思洲混久了,只瞥一眼就知道,宁思洲身上那条随着风正在尽情飘扬的蓬蓬裙是他玩的乙女游戏的主打牌面,就是不知道这个傻逼到底自己悄悄收藏有多久了,尺寸还这么合适,怕是定做的。
  同时夹带私货、品位还十分堪忧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彭聿一米九的壮汉身高,穿着一条短到膝盖上方的短裙。
  祝谣真的很疑惑他是从哪里买到那么长的黑色丝袜的。
  他无法想象彭聿把它们穿上去的场面,一想到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偏偏这个人还站在内八字地站着,手盖在裙子上,生怕它被风吹起来。祝谣端详半晌,仍然感到费解,彭聿的腿毛那么茂盛,真的不会透过那么薄的面料扎出来吗?
  还有陈尹和罗青怀,以及好几个班上祝谣能叫出名字的、来问过他题目的男生。这几个人表情正介于面红耳赤和心如死灰之间,有一个男生紧张得直抖腿,看起来更加像逼良为娼了。
  这几个人穿得就比别人正常多了,虽然裙子依旧五花八门,但审美在线,不像笨蛋三人组那么风情万种。
  祝谣缓慢地向着这一排茫然的景色走近,他路过围观的人群,看见林慕晴夏卉和班上的女生正躲在里面举起手机偷笑。
  夕阳把每个人都描绘得面目模糊,但祝谣仍然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男朋友站在金色的余晖里对他微笑。
  喻晟央的眼睛弯成美好的月牙,整个人像是树冠上最靠近顶端的那片发亮的叶子。他永远是最好、最勇敢的,那么漂亮、无所顾虑,挺胸抬头地站在世界的中央。
  祝谣沉着脸,面无表情地朝着夕阳深处走去。
  他心想,这世上所谓的少年,有不是一群傻逼的笨蛋吗?
  祝谣的脚步缓缓地慢了下来,最终停下。
  他被夕阳拥住,也被世界温柔地纳入怀抱里。
  没有吧,他们就是一群笨蛋。
  祝谣慢慢地扬起嘴角,重新向着站在逆光之处的人们走去。
  ——但是自己真的。
  最,最最,最喜欢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