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欲绽放(高H,1V1)》 第1章   《如何逃脱乙女游戏》作者:琪风【cp完结】
  简介:
  龚楠穿成了一款古风乙女游戏中的攻略角色——狂拽酷炫又疯批的魔教教主南宫不念。
  作为魔教教主,游戏中的南宫不念兢兢业业为一统江湖而奋斗,他将另一热门攻略角色——根正苗红的正派弟子白千雪抓来当奴隶,不光如此,他还抢白千雪的武功秘籍,废掉他的武功……
  龚楠咆哮:我一个直男玩什么乙女游戏?!怎样才能穿回去?
  系统:亲亲,如果女主萧云霓选择的攻略对象不是你,那么走完魔教教主的剧情线,就可以回去了呢。
  龚楠:好,我懂了。
  于是,他开始尽职尽责当月老,撮合白千雪和萧云霓。
  龚楠:小白,这个点心很好吃,你给萧姑娘送去叭。
  白千雪愣住:你叫我什么?可是……这是我做给你吃的。
  龚楠:小白,我教你一套剑法,你学会了以后表演给萧姑娘看。
  白千雪兴奋:是手把手教吗?
  龚楠:小白,你不要呆在魔教了,去找萧姑娘吧。
  白千雪眼圈红了,扑进了他怀里:教主,你不要赶我走,呜呜。
  等等,说好的乙女游戏,为什么本该谈恋爱的女主一心搞事业?本该和女主双宿双栖的白千雪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ps:教主是受
  仙侠、系统、穿越、轻松、年下、悬疑、剧情、he
  第1章 魔教教主
  “我不想玩乙女游戏!”龚楠咆哮。
  他一觉睡起来,发现已经换了天地,眼前的床幔、桌椅、茶具完全是古色古香,连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换成了一身雪白的古代中衣,然后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告诉他:“这位游戏玩家您好,恭喜您获得古风巨制游戏《雪醉江湖》的体验券,请问您想体验哪一角色?”
  等等,这名字好像很熟悉,龚楠搜刮一遍记忆,猛然想起,他好像听公司的女同事提起过这游戏,貌似这还是个什么乙女向游戏!天啊,穿个什么游戏不好,一个大直男,穿到乙女游戏里,要不要这么奇葩啊!
  “你们是个什么组织?不经我同意,就把我带到这游戏里,还有没有人权了?!”
  回应他的声音听起来萌萌哒:“这位玩家,根据您刚刚的情绪值,系统已为您自动选择适合您的角色——魔教教主南宫不念,祝您游戏愉快!”
  声音骤然消失,龚楠的眼前浮现出一行大字“魔教教主南宫不念”。
  “这是个什么角色?可不可以介绍一下你们的游戏啊?喂?系统?你还在吗?hello?hello!”
  龚楠连问数声,那个声音都没有再响起。他一阵暴躁,从床上坐起,在地上走来走去。既然系统是个哑巴,那么就自己想想办法,了解一下这个魔教教主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吧。
  环顾四周,这间屋子面积很大,足足有他做社畜蜗居的一室一厅的三四倍大,但是却很空旷,几乎没有什么摆设,暗绿色的地砖配着暗绿色的烛火,确实很符合“魔教教主”的身份,龚楠感觉,这个角色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一阵气愤:“说是让我选体验角色,明明我还没选,就被放到魔教了!还说是根据我的情绪值确定的这个反派角色,鬼扯!”
  屋子里最为显眼的陈设是靠着一面墙壁摆放的一张案台,案台纯白无瑕,像是玉石铸成,龚楠好奇地摸了摸,手感倒不很凉,温润细腻,而更为吸引人目光的是案台上摆着一把白色的伞,此时伞面收拢,微微浮现出里面的红色花纹。
  一把伞而已?为什么要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难道是什么线索?
  龚楠虽然不玩乙女游戏,却对逃脱解密一类的游戏很有心得,本能就联想到了这里,伸出手去拿伞,刚要展开,忽然眼前浮现出红色的一行大字:“危险!”
  随即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位玩家,请珍惜生命。”
  龚楠吼道:“所以能不能给点提示?”
  系统:“收魂伞,魔教教主的武器,威力巨大,轻易不可使用。”
  龚楠手一抖,连忙用两手托住收魂伞,将它放了回去,下一刻,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上,尖叫了一声:“啊啊啊啊!系统,我的手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他举起左手,那支手从手肘以下,小臂连同手掌,没有丝毫血肉,乃是森然白骨。
  系统:“玩家请不要紧张,请不要紧张!这是魔教教主的标志,为了一统江湖,南宫不念修炼收魂夺魄大法,所以手臂才会变成这样。”
  龚楠:“这也……果然是魔教教主,太血腥残暴了。”
  系统:“放心,不影响使用。”
  龚楠:“……”
  他这边正与系统聊天,忽然头顶一阵冰冷,一股阴风吹过,抬头去看,只见屋顶上一个长发飘飘,脸色惨白,脸颊凹陷的男子头颅正用一双眼睛瞪着他。
  “我去!!!”龚楠一声尖叫,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等他睁开眼睛,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在交谈。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教主这是怎么了?你对教主做什么了?”
  另一个声音听上去哀哀怨怨:“不关我的事啊,教主忽然就晕倒了。”
  又一个声音宛如邻家少女,呵呵笑道:“哎呦,你不会是正派的卧底吧?我开玩笑啦,你别哭呀。” 第2章   又有一声音怒道:“差不多得了,叫丧鬼,到底怎么回事?!”
  四人正争执不休,龚楠听得头疼,正考虑要不要出去看看,顺便告诉他们自己没事,只是被吓到昏厥了,这么说出去会不会有点丢脸?
  他用手撑额,忽然外面几人议论的声音止住了,有脚步声响起,一个男子冷冷道:“都先下去吧。”
  几人应了声,脚步声窸窸窣窣,看样子都出去了。接着,那男子走近床帐,龚楠在脑子里问系统:“系统,来的这个人是谁?”
  系统:“魔教三当家——鬼面郎君。”
  刚解释完,鬼面郎君揭开床幔,龚楠适时睁开了眼睛,那鬼面郎君似乎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道:“教主,属下看您身体有恙,这才掀开床幔入内查看,非是对您不敬。”
  龚楠心道南宫不念果然是魔教头子啊,他就睁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呢,鬼面郎君就吓成这个样子连连表忠心,好歹也是魔教第三把交椅,看来在哪个朝代,社畜都不好当啊!
  他觉得于心不忍,微微俯下身,双手拖着鬼面郎君,想将他扶起来,温声道:“没事,你先起来吧。”
  谁曾想,鬼面郎君被他一扶,浑身抖如筛糠,执着地跪在地上,龚楠怎么拉他都不敢起来,不住地说道:“教主饶命!属下不敢了!属下知罪!”
  龚楠莫名其妙:“只是拉个床幔而已,你有什么罪啊?”
  鬼面郎君缓缓抬起头,龚楠这才看清他这张脸,一张脸以右眼为中心,覆盖着一片凹凸狰狞的疤痕,占据了整个面部的三分之二,又红又黑,看上去极为骇人,只有左眼周围的皮肤还算是好的。不过经过之前那个鬼头的震慑,现在这种场面龚楠倒是有了免疫力,只是微微吸了一口气。
  鬼面郎君道:“教主,我……白千雪那小畜生居然会带着那帮小兔崽子逃出圣教,属下失职,现已将他捉回,吊在殿前等您发落!”
  “叮咚。”一声脆响在龚楠脑子里冷不丁地响起。
  系统的声音伴随着一行金光闪闪的字出现:“友情提示:白千雪——《雪醉江湖》最受欢迎的攻略对象,拥有三千万粉丝,比第二名南宫不念足足领先十倍。武林正派摘星阁首席大弟子,嫉恶如仇,心性高洁。”
  龚楠:“怎么现在就有人物提示了?这字体还是闪光的?能不能也给我一个南宫不念的人物卡啊?我都不了解我自己,这游戏还要怎么体验?”
  系统:“因白千雪粉丝最多,氪金最多,所以官方破格提供此粉丝福利。”
  龚楠:“人民币玩家呗?怎么氪金?我也要氪金。”
  系统:“玩家处于虚拟世界,无法充值,请完成任务,赚取好感度,即可换取道具。”
  龚楠:“好感度是什么鬼?听起来怪变态的。”
  他刚在脑子里问完这句话,就看到鬼面郎君的脑袋顶上多了一个长方形的粉红色框框,框框最中央还画了一个爱心的形状,旁边标着数字:“-100”。
  这个意思……莫不是在说鬼面郎君对他的好感度是负数的?看来这个教主做的很失败啊!
  作为新时代的社畜一枚,这种失职的工作表现怎么能出现在自己身上?龚楠心疼鬼面郎君一阵,势要改变南宫不念的黑心老板形象,做一名尽职尽责关爱下属的魔教教主。
  于是,他笑眯眯地对鬼面郎君道:“那个……阿郎,咱们去看看白千雪。”
  鬼面郎君却抽搐不止,泪流满面:“教主,您不要这么叫我!我真的知错了,求教主饶命啊!”
  龚楠随手抓了件挂在床边的黑色外袍披在身上,拖着抽搐的鬼面郎君出了寝殿,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南宫不念。两人来到魔教大殿外的广场上,鬼面郎君指着大殿顶部,声音颤抖:“教主,那个小畜生就被吊在上面。”
  南宫不念顺着鬼面郎君所指的方向看去,魔教大殿总共九层,每一层装饰各不相同,有的金碧辉煌,有的云雾缥缈,有的如被烈火焚烧过后的断壁残垣,有的又仿佛天宫般流光溢彩……放眼望去,最高层的高廊檐角边,坠着一个白色人影,摇摇晃晃,在夜色中如同一张单薄的风筝。
  鬼面郎君道:“教主,他被吊了两个时辰了,要怎么处置他?”
  南宫不念惊讶道:“什么?!吊了两个时辰?”
  他惊讶的原因在于人被吊在那么高的地方两个时辰,这也太过分了,但是鬼面郎君仿佛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道:“教主息怒,只是吊两个时辰当然便宜他了,属下还有别的手段折磨他。”
  南宫不念刚要阻止,他的嘴巴忽然像是被强力胶黏住了,说不出话来,随即眼前浮现出几行字。
  “玩家请选择。a:命令鬼面郎君用其他办法折磨白千雪;b:亲自动手折磨白千雪;c:放任不管,继续吊着。”
  敢情只有这么几个选项?还都是如此丧失人性的选项?系统你是认真的吗?
  南宫不念根本就不想选,但是又不得不屈服于系统。他看了看跃跃欲试准备大展身手的鬼面郎君,又看了看在风中兀自飘零的白千雪,再次看了一遍三个选项,a和c好像都不太靠谱,还是选b吧,亲手折磨?怎么折磨、折不折磨还不是本教主说了算?!
  “选b选b!”
  视线在b选项上注视一阵子,南宫不念终于可以说话了,他道:“阿郎,不用你管了,现在立刻把白千雪放下来,本教主要亲自折磨他。” 第3章   听到他这么称呼鬼面郎君,不止鬼面郎君在发抖,连他们身旁侍立的那些魔教分子们都大气不敢出。
  “是。”鬼面郎君一挥手,身旁几个待命的魔教教徒飞上大殿顶层,解开白千雪的绳索。解开之后,他们也不去接,白千雪的身体没有绳索牵引,失重而落。
  南宫不念一惊,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就摔成一滩人形肉饼了吗?!他心里一急,便要去接住白千雪,但刚穿过来,对这身体的武功一点都不了解,凭借直觉一鼓作气,足尖一点,居然就真的一下子飞出了十几丈高,顺利接住了正在下落的白千雪。
  不过,接到白千雪的那一刻,南宫不念就反应过来了,他这是在干什么?!白千雪作为响当当的热门第一攻略对象,肯定是不会摔死的嘛,他只是被吊了起来,又不是不会轻功了?那些魔教教众不去接他也是正常的。
  显然白千雪也吃了一惊,略带疑问地看向抱住他的南宫不念。南宫不念细细打量白千雪这张脸,虽然他现在灰头土脸,头发被风吹得无比凌乱,但是一双眼睛仍旧炯炯有神,灿若星辰,仿佛自带柔光滤镜。南宫不念心道:“果然是二次元纸片人啊,这也太帅了吧!”
  他欣赏帅哥欣赏得出了神,本就不适应这具躯体,脚下落地重心不稳,居然抱着白千雪一起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他穿的黑袍衣带和白千雪的白衣带缠在一起,将两个人绑在了一块儿,看上去颇为不雅,很是暧昧。
  身侧众魔教徒目瞪口呆,鬼面郎君道:“教……教主,你没事吧?你说的亲自折磨,就是这种折磨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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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如此折磨
  面对众多员工,南宫不念深感这个老板做的有些丢脸,不行,必须得挽尊!他看了一眼压在自己身上的白千雪,想象了一下南宫不念人设那种冰冷的语态,冷冷地道:“还不滚开?”
  接着还不等白千雪反应过来,一掌推出,只听“啪叽”一声,白千雪被他推出了两丈多高,飞出了一个弧形,脸朝下摔在地上。
  南宫不念大惊:“天啊!啊!啊!我不会将他打死了吧?!”
  鬼面郎君带头鼓掌喝彩:“好!教主的武功真是天下无敌!”
  周围的魔教众人也纷纷跟随他鼓掌,一片掌声雷动:“教主天下无敌!”
  南宫不念额头拉下三条黑线,天地良心,他只是稍微用了点力道,想尽量潇洒地将白千雪推开,不想这魔教教主的武功太高,他又掌握得不熟练,居然一下子将白千雪打出这么远,看着白千雪面朝下趴在地上,南宫不念心里产生了一种另类的担忧:“可惜这张帅脸了,这么摔下去,要变成一张大饼脸了,哎,罪过啊!罪过!”
  出于这种愧疚感,他抬手喝止了众多鼓掌拍马屁的下属,走到白千雪面前,想扶他起来。白千雪感觉到有人走近,立刻翻身而起,接连往后退出十几步,充满愤恨和警惕地看着他。
  “叮咚!”系统的提示音传来,“请玩家警惕,白千雪好感度已低至-1000,此时心情极差极暴躁。”
  南宫不念皱眉:“好吧,我理解。有没有什么补救方法?”
  系统:“可购买【疗伤水晶】,治愈白千雪的伤。”
  “买买买!”
  系统:“对不起,【疗伤水晶】价值50好感度,玩家的好感度余额不足。”
  “你们这个好感度是所有npc对我的好感度总和吧?难道我堂堂一个魔教教主,连50好感度都没有?我的属下们呢?没有对我有好感的人吗?”
  系统:“对不起,当前您的好感度余额为负数。”
  “……”
  行吧,没有这个疗伤水晶,还没办法疗伤了吗?系统可真是搞笑。南宫不念在心里吐槽,高深莫测地对白千雪道:“你,跟我走。”
  白千雪不动,鬼面郎君在一旁道:“你是聋了吗?教主命令你跟他走,你不走是还想接着吊几个时辰吗?”
  白千雪仍是不动,似乎是宁愿被继续吊着,也不愿意面对南宫不念,但是他不动也没用,鬼面郎君早就拖着他跟在南宫不念的后面了。
  南宫不念信步走回寝殿,沿路都有魔教弟子镇守两旁,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往他们头顶扫去,这才发现系统所言不虚,这些魔教弟子们的头顶都有一个和鬼面郎君同样的好感度框框,他一眼扫去,“-100,-200,-50,-20……”,一片负数的海洋。
  南宫不念再次在心里感慨:“这个魔教教主当得好失败啊!”
  正在思索如何刷刷好感度去买点道具,鬼面郎君道:“教主,到了。”
  南宫不念回过神,发现他刚刚走过了寝殿几步,倒退回来,道:“将他放开,你辛苦了,早点休息。”
  鬼面郎君嘴角又开始抽搐了,道:“教主,属下不敢休息,佛隐寺和摘星阁那些逃跑的弟子还没有抓回来,属下这就带人去追。”
  南宫不念流下一滴汗,暗暗吐槽:“这南宫不念虽然好感度全是负数,工作却是兢兢业业,整天抓人,不愧他魔教教主的身份。”
  他正想着该如何回答,一直沉默的白千雪忽然抬起头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南宫不念道:“你刚刚是在瞪我吗?” 第4章   鬼面郎君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道:“教主,他现在也在瞪你。”
  白千雪道:“无耻之徒,言而无信。”
  南宫不念兴奋,来了,来了!终于要说出前因后果来了,少年,快多说点!我就不用刷好感度了。
  然而白千雪只说了一句,就不再多说了。这么好的机会哪能放过,南宫不念立即道:“我如何言而无信?”
  白千雪果然接下去了:“明知故问,前几日你去佛隐寺和摘星阁挑衅,将我们这些正派弟子抓上山,让我们彼此残杀,说谁赢了就放过谁,输了的就得死。”
  南宫不念心道这真是毒辣,看来是原来的这个南宫不念食言,所以这些正派弟子一起脱逃了。他道:“你赢了?”
  这句话只是为了让对话进行下去的随口一问,但是白千雪的表情却微变,道:“我本不想赢的,可是……”
  鬼面郎君适时地嘲讽道:“可是什么,正派的人都是道貌岸然之徒,无事时称兄道弟,一旦遇到这种事,还不是要翻脸?哈哈,白千雪,你也是个傻的,那些弟子联合起来要先杀掉你这个武功最高的,你还带着他们逃跑。”
  白千雪神态略定,道:“我不管旁人怎么对我,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倒是南宫教主你,明明答应说只要我留在魔教,就可以放其他人离开,却言而无信。”
  鬼面郎君道:“你真是不识抬举!我们教主见你身手好,惜才,想留你为圣教出力,你反倒开出条件,要教主放了那些正派的伪君子。再说,教主不是按你的要求放人了吗?”
  白千雪怒目而视:“你们是放人了,却又派了人去追杀,我怎可袖手旁观?”
  这二人一对一答之间,南宫不念终于将前情搞明白个大概。
  佛隐寺和摘星阁都是和魔教对立的正派,也是南宫不念攻占的目标,魔教此时势大,抓弟子欺辱人不在话下,就将包括白千雪在内的一众弟子掳到了魔教。
  游戏中原本的南宫不念又是个心理变态,让这些弟子互相残杀,只放过胜出的一人。面对这种生存考验,没有人不想活,而要想活,就要杀掉威胁最大的、武功最高的白千雪,于是,这些弟子便形成了一个短暂的联盟,一起对付白千雪了。
  白千雪或许是出于自保,或许是失手,将这些弟子都打倒,成了最后的胜利者,而南宫不念观他武功高强,意欲收为己用。白千雪作为摘星阁弟子,与魔教势不两立,自然不会同意,但为救这些即将被杀的正派弟子们,忍辱答应了,条件就是要南宫不念释放他们。
  南宫不念表面答应放人,但心狠手辣,在放人后又命鬼面郎君率众追杀。白千雪为了保护这些正派弟子,便逃出魔教凭一人之力与那些魔教众斗了一场,趁此机会,众正派弟子慌忙逃走,而白千雪却是孤身一人,无法脱身,被鬼面郎君捉了回来,悬挂于大殿顶上。
  理明白了前情提要,南宫不念道:“鬼面郎君,佛隐寺和摘星阁的弟子不必抓了。”
  鬼面郎君很积极地道:“教主,请你相信我!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那些人脚力不怎么样,轻功也不怎么样,依属下估算,现下最多逃到圣教边界,属下即刻带人过去,一定将他们都抓回来!”
  南宫不念以手扶额,魔教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地方,一般人躲加班还躲不过来,哪有主动请求加班的?这鬼面郎君不止996,简直是全年无休,随时为教主提供二十四小时服务啊!
  本着不打消下属积极性的原则,南宫不念道:“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但那些人不重要,随他们去吧。”
  鬼面郎君退下,南宫不念将白千雪带进寝殿,坐于榻上,再度审视着他,白千雪此时看上去年龄不过十七八岁,但身姿挺拔,倒是比他还要高出半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正饱含敌意地盯着他。
  系统:“任务时间还有半小时,请抓紧时间继续执行任务【亲自动手折磨白千雪】。”
  任务还有计时的?!南宫不念以为他刚刚失手打的那一掌已经算是将这个任务完成了,没想到系统并不是这么算的。
  南宫不念抗议:“我打他那掌不是已经折磨过了吗?”
  他刚说完,眼前忽然浮现出上下两个长方形的框框,上面的是“物理折磨”,是绿色的状态,而下面的框框却是红色的“精神折磨”四个字。
  系统解释道:“此任务分两步,请玩家继续完成【精神折磨】。”
  南宫不念:“行行行,现在就做任务。”
  说出这句话后,他眼前一晃,那两个框框消失,转而变出了三个框框,每个框旁边还依次标了数字一二三。
  系统:“请玩家按顺序执行以下三项操作。”
  南宫不念一眼扫过去,吐槽道:“我有一句玩家评语。”
  系统:“请讲。”
  南宫不念:“你们这个游戏,真的很变态啊!”
  系统:“您的评语已记录,感谢您的反馈,祝您游戏愉快。友情提示:此任务还有二十分钟即将截止。”
  南宫不念心里不禁有些同情起白千雪来,深感不忍,将脸转向一侧,不去看他,说出了第一个任务框里要求他对白千雪说的话。
  “我要灭摘星阁易如反掌。”
  话一出口,白千雪的眼中霎时窜起了一股怒火,他道:“你妄想!摘星阁绝不会屈服于魔教!” 第5章   南宫不念心道:少年你不要这么生气啊!其实我对摘星阁没兴趣的!
  继续第二个任务框,他继续说道:“我也可以放过摘星阁。”
  闻言,白千雪眼神凝住,缓了缓神色,道:“你又有条件吧?”
  听他这么一说,南宫不念有种奇怪的羞愧之情,可能是他这二十几年来一直在做老实本分的普通青年,从来没体验过做反派,还不够适应。
  南宫不念尴尬地笑了笑,却不知因为原身的形象深入人心,这笑容在白千雪眼里极为阴险,甚至在白千雪看到他笑的那一刻,本来平缓的眼神里再度充满了怒火。
  南宫不念心道我还是不笑比较好,立刻换成了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继续说系统任务框里的话:“不错,我要你做我的奴仆。”
  说完,他简直不敢去看白千雪的表情,精神侮辱实在是高!对于武林中数一数二的正统门派下最受重视的弟子,让他奴颜婢膝去给魔教教主做奴仆,一般人都宁可去死了。
  但是白千雪不是一般人,比较能忍,脸色忽红忽白地变换了一番后,咬着牙道:“我答应,只要你不动摘星阁。”
  南宫不念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他的精神折磨三连击,执行起最后一个任务,他咳了一声,尽量保持着冷冰冰的语调:“很好。本教主现在要就寝,来服侍我更衣梳洗。”
  第3章 解锁成就
  半晌没有动静,南宫不念侧过脸悄悄瞥了白千雪一眼,见他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仿佛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系统催促道:“任务还有十分钟,请玩家抓紧时间。”
  南宫不念:“知道了,你可以把这个拉警报的音效关掉吗?”
  系统隐了,南宫不念捂着被警报声震得头痛的脑壳,想快点结束这个任务,他看了眼白千雪:“你不愿意?后悔了?”
  白千雪蓦地抬头盯着他,转身便走。
  南宫不念摸不到头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白千雪回来,问系统:“他是生气了?罢工了?那我的任务是失败了吗?会有什么惩罚?”
  系统:“任务进行中,请玩家专注。”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冲了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白玉盆,白千雪端着那玉盆,放到案台上,肩膀上还搭了一块方巾,腋下夹着一面铜镜。
  他将这些东西放下,低着头轻声道:“教主,请吧。”
  声音里居然有点委屈,南宫不念颇是不忍,轻叹口气,走过去坐到案台前,铜镜中倒映出一张脸来,俊美无俦却带着几分阴戾之气,明明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是满头华发,慵懒地散在脸侧,更显妖异诡谲。
  穿到这款游戏之后,南宫不念还没来得及看过自己这副尊容,但是想也知道,乙女游戏的纸片人哪有丑的?就算是个平平无奇的配角放到三次元也是帅哥好不好,更何况是他这种可被女主攻略的对象?
  但是,这也太帅了!至少比他想象中的样貌帅了好几倍!
  做社畜时的龚楠虽然也不丑,但和现在的南宫不念根本比不了好吗!他心头雀跃,抱着铜镜道:“真是帅得想让人舔屏!纸片人大法好!”
  白千雪正在一边闷着头将那块方巾放在玉盆里浸湿,听到他的话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南宫不念将铜镜放下,无缝切换成冰山脸:“无事。”
  白千雪走过来,用那块湿润的方巾轻轻去擦南宫不念的脸。纤长似凝脂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脸,触感一阵冰凉,透过铜镜,南宫不念看得出白千雪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心道:“真是抱歉了。”
  “叮咚!”系统的声音出现,“恭喜玩家,任务完成!”
  南宫不念松了一口气,刚想让白千雪不用伺候他了,脑子里忽然响起一段欢快的音乐,接着几朵烟花在他眼前炸开,南宫不念道:“呵呵,只是个小任务,不用这样庆祝吧?”
  系统:“恭喜您解锁了成就【正与邪的初次亲密接触】。”
  南宫不念:“???…………拜托,你不是乙女游戏吗?!不要为了猎奇偷偷加有的没的隐藏剧情,更不要为了凑数加奇奇怪怪的成就!”
  系统对他的抗议没有反应,继续欢快地播报:“恭喜玩家,白千雪好感度+5。”
  “什么?好感度加了?”南宫不念抬眸,瞥到白千雪头顶的好感条果然从-1000变成了-995。这可真是奇怪,明明是在折磨人,好感度居然会加5,难道白千雪还是个隐藏的抖m?
  南宫不念刚想问系统这个问题,系统已经带着欢快的背景音乐消失了,虽然好感度是加了5,但是对于他总和庞大的负数好感度,似乎这个“5”只是杯水车薪,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吧。
  他这么想着,不觉美滋滋起来,嘴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视线往下,一不留神,和铜镜中的白千雪来了个对视。白千雪慌忙移开了视线,南宫不念抬手,轻轻将他手推开:“不必了。”
  白千雪愣了一瞬,道:“我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他的眼神透露出隐隐的担忧,似乎是怕南宫不念反复无常,因为对他不满翻脸又去为难摘星阁。南宫不念摇了摇头,白千雪道:“那就继续吧,教主。”
  南宫不念无奈,心道:“怎么这个游戏里所有的人都是加班狂魔呢?!不管是保安队长还是新入职的保姆,谁都愿意加班!” 第6章   由着白千雪帮他洗完脸,他心想终于可以结束了,作为一个直男,被另一个男的这样摸脸感觉并不好受,刚松口气,却看到白千雪取了一身干净的中衣,道:“教主,请更衣吧。”
  说着就要来帮他脱下外袍,南宫不念大惊,生怕又解锁了什么奇怪的成就,但是教主的风度不能丢,潇洒地向后撤出一步,冷冷道:“放下,出去。”
  白千雪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南宫不念心道这也难怪,明明是他逼迫白千雪做他的奴仆,人家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来侍奉他了,结果他又赶人出去,这情绪实在是太阴晴不定了!
  白千雪将衣服整整齐齐放下,退了出去。南宫不念松了一口气,下定了一个决心:“我一定要赶紧把好感度刷上来!早日离开乙女游戏!”
  一觉睡到天亮,南宫不念信心满满出了寝殿,一路走到魔教大殿前,瞅着正老老实实站岗的一众魔教弟子有了主意。
  他昨夜让鬼面郎君去好好休息,这下属果然很听他的话,此时不在。一拨魔教弟子见到他,瞬间挺直腰板,大气都不敢吭。其中一人站在这些魔教弟子的最外侧,貌似是个小头目,微微俯身道:“教主有何吩咐?”
  有道是好感度要从基层员工刷起,南宫不念微微挥手,本着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的准则,努力笑得十分亲切,道:“大家早啊!”
  魔教弟子愣了愣,有人试着也和他挥手:“教主……早啊?”
  只有这一人答话,但是答完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出声了,因为周围其他弟子都在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这人也呆愣愣地不知所措了。
  最先和南宫不念讲话的那个小头目迅速冲了出来,扬起手就朝这答话的魔教弟子脸上拍了一巴掌,那人挨了打,也不敢吭声,捂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南宫不念惊了,这是在搞什么?!正要喝止,小头目道:“教主,他刚拜入圣教时间不久,不懂规矩,求教主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
  魔教的规矩是不准接话?领导讲话的时候别人都不许讲话?甚至是答话也不行?这小头目表面上是在教训他,实际上却是怕教主会杀了他,代为求情。
  南宫不念万万没想到,原本的魔教教主人设居然如此变态吗?!这样变态的人,还值得去攻略吗?脑残游戏!刚刚这个还面带微笑和他打招呼的弟子脑门上的好感度是“0”,他一眼瞥去,那好感度条瞬间减成了“-100”。
  “……”出师不利,南宫不念还想努力一下,“他没有错啊,是我和大家打招呼的,不必为难他。这规矩是谁定的?简直没有道理!”
  下面的魔教弟子大眼瞪小眼,心想这规矩不就是你这个该杀千刀的教主定的吗?但是没有人敢说话。
  小头目道:“教主教训得极是!教主英明神武!”
  南宫不念再接再厉:“我初来乍到……不是,咳咳……我好长时间没和大家沟通,新员工,哦不,是新面孔我都不认识,今天我们就来开个早会,大家都做个自我介绍好不好?”
  魔教众人:“……”
  小头目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会儿道:“教主,什么是自我介绍啊?”
  南宫不念笑道:“很简单的,说说你们的名号,来圣教多久了,负责什么工作,对工作有什么不满需要本教主解决的。”
  众人应了,南宫不念指那小头目,道:“就从你开始吧。”
  小头目道:“属下叫无敌旋风斩,在圣教三年了,负责什么工作嘛……负责杀人,属下是攻打正派的前锋。完全没有不满。”
  他回答完,额头冷汗涔涔,见南宫不念神色如常,只在听到“杀人”二字时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才放下心来,后面的人接二连三回答。
  “属下叫碎心大锤……”
  “属下叫飞天阎罗……”
  “属下叫血手洗乾坤……”
  “……”
  几十人纷纷自我介绍完毕,南宫不念很努力去记他们的名字了,但是也就记住了几个。
  因为这些魔教弟子的名号实在是太相似了,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偏偏还起的很长,不过这也没办法怪他们——在这类江湖武侠题材的游戏里,大家都觉得名字起得越长,际遇就会越不平凡,一个好名字就等于赢在了武林成名之路的起跑线上。
  下面举例论证:
  比如说,如果有一天你成名了,别人定要问:“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这个时候你回答:“不才张三。”
  对方恭维你:“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张三啊!久仰久仰!”
  怎么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是不是连奉承也好像不是真心的?但是如果换一个就不一样了,就比如换成刚刚的血手洗乾坤,听起来就相当有气势——“不才血手洗乾坤!”
  南宫不念深知此理,这点还可以忍受,人在武林黑道组织,没有个响亮的名号还混不混了?但是后面介绍负责的工作时,他忍不住皱紧了眉。
  这好几十人的回答完全一致:“杀人。”
  虽然这只是个游戏,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是纸片人,可是如此暴力真的好吗?心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观念,南宫不念清了清嗓子,笑道:“感谢诸位加入圣教,让我们携手同心,再创佳绩!”
  说完便带头鼓起掌来,那一众魔教弟子云里雾里、莫名其妙,也只好跟着鼓起掌,南宫不念感慨自己的早会开得很成功,充满自信地走了一圈,去查看众人头顶的好感度有无变化,一圈走完之后,笑容凝滞在唇边。 第7章   完全没有变化啊!!!
  他狂呼系统:“系统!检查一下,是不是游戏出bug了,为什么好感度一点都没变呢?”
  系统:“好的,玩家,正在为您检测好感度采集程序……好感度数值刷新中,请等待。”
  南宫不念以手扇风,见用的是自己那只白骨嶙峋的左手,立刻放下了换成右手,道:“赶快刷新!就知道你偷懒!”
  十几秒后,他看到有几个人头上顶着的好感度闪烁了一下,立刻兴奋地投去期待的目光——但是,好感度没有增加,反而降了!
  系统:“好感度数据刷新成功,总数值变化‘-150’。”
  “no!”南宫不念双眼一黑,崩溃道,“做老板太难了!我还是回去当社畜吧!”
  第4章 刷好感度
  “教主?!您怎么了?!”身旁的魔教众人大惊失色,小头目连忙上前欲搀扶南宫不念。
  “无妨。”南宫不念捂着脑门摆手,想了一会儿道,“那个……无敌什么斩啊,你知不知道魔……圣教里,有谁的性格是比较好相处的?”
  如果性格好相处一点、正常一点,那好感度也可能会相对刷得容易些,不像他费力开了半天会,好感度不增反降,就太让人崩溃了,照这样下去,他何年何月才能捋清楚剧情?
  提起这个就不免心中大骂系统,连个主线介绍都没有,必须自己一点点刷好感度,来交换剧情,直接去问其他npc也会被系统强行禁止,总而言之,该让你知道多少剧情,都是系统说了算,他作为热门攻略对象、倒霉体验玩家,一点优待都没有!
  “属下无敌旋风斩。”小头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号,挠着头道,“教主,性格好相处是什么意思?”
  想来这魔教里的妖魔鬼怪邪魔外道自然不太理解这些,南宫不念微笑着解释:“温柔、和蔼、开朗、乐于助人、整天笑眯眯的,有没有这样的人?”
  无敌旋风斩和其他魔教弟子都是冥思苦想,半晌道:“教主,整天笑眯眯的是真没有,整天哭唧唧的咱们这儿倒是有一个,可以吗?”
  南宫不念连连摆手:“不可以。”
  他深感失望,不过在魔教这种地方,也不奇怪,便转身欲离去,静心想想其他办法。无敌旋风斩忽然双目一亮,道:“教主,有一个不整天笑的,但是也很喜欢笑的!”
  南宫不念大喜:“是谁?在哪里?”
  无敌旋风斩道:“教主,就是蝶骨兰啊,您忘了吗?”
  南宫不念装头痛:“那个……自从上次晕过去之后,本教主有很多事情就记不太清了。蝶骨兰住在哪儿?”
  无敌旋风斩不疑有他,忙给南宫不念引路。两人穿过魔教大殿前的广场,绕过左侧一排略低于大殿的楼宇之后,七弯八绕,离了这些密集的建筑群,忽然眼前豁然开朗,花香扑鼻,流水从婉约小桥间潺潺而过,烟气袅袅,宛若仙境,一座白墙黛瓦的院落掩映在烟雾之中。
  无敌旋风斩道:“教主,这是兰香院,蝶骨兰就住在这里。”
  南宫不念点点头,信步而入。院内兰花幽香,白紫色相间,簇簇团团挤在曲径两边,沿着曲径转到尽头,是一座檐角微翘的八角亭,亭上有人正坐在石桌之前,侍弄着桌上的一盆兰花。
  听到脚步声,那人抬头,宛然一张十七八岁的娇美面庞,嘴角微弯,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南宫不念心道:这小姑娘的确看起来比魔教的大多数人都正常多了。
  蝶骨兰欠身一礼:“教主,您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兰香院来了,平日里请都请不来的呀。”
  南宫不念向她头顶扫去,目露喜色,蝶骨兰头顶的好感度条分明是“100”,这还是自从他穿越进《雪醉江湖》以来,所遇到的npc中对他的好感度为正数的第一个!
  南宫不念精神为之一振,顿感精气神上升,笑道:“以前是我不对,同在圣教,自然应该多来看看你。”
  蝶骨兰目光微动,似乎很吃惊,顿了顿,用帕子掩唇,发出一阵清脆甜美的笑声,听起来甚是愉悦。
  这笑声似乎在哪里听过,南宫不念脑海里恍惚有这个印象,转了一瞬却没想起来,还想再想想,却忽然睁大了双眼。
  在他面前,蝶骨兰对他的好感度条旁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up箭头,系统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回响着:“恭喜玩家,蝶骨兰好感度+50!请再接再厉!”
  这就加了50?看来自己这次的攻略对象选对了啊,早知道就直接来找蝶骨兰了。
  考虑到他庞大的负数好感度,南宫不念向系统诉苦:“那个……这个游戏原来的南宫不念拉的那么多仇恨值……不是,是负数的好感度,可不可以先不要算在我头上啊,这不公平吧?”
  系统:“对不起,本系统角色具有唯一性,不支持区分。”
  南宫不念:“唯一性?这不就是父债子还吗?要不然你把之前的负数好感度先记到我账上?等我富有了再还,新刷的好感度就大方一些归我使用,你也看到了,好感度有多不好刷!我抗议,这严重影响了游戏玩家的体验舒适度!”
  系统沉默半晌,回复道:“经统计,目前角色南宫不念的好感度总和为‘-50000’,本着提高玩家游戏体验度的原则,此数值暂时记录,由玩家日后偿清。从现在开始,玩家好感度将重新统计。” 第8章   南宫不念吃了一惊:“-50000?你确定没有算错?”
  系统:“绝对没错,这是游戏内好感度统计的最低数值。”
  也就是说,南宫不念实际上的好感度可能要比这个数值还要更惨烈,但是由于系统的局限,只记录了这么多。幸好和系统抗议了一番,才争取到可以优先使用新刷的好感度的机会,不然这个-50000,说不准要刷上好几年才能清零。
  南宫不念思及一事,忙问:“刚刚刷这50好感度,可以买你之前说的那个【疗伤水晶】了吧?”
  他的视野前出现两个半透明的选择框,系统提示道:“玩家您好,这50好感度,您可以选择购买【疗伤水晶】,也可以选择购买【好感度提示包】。”
  南宫不念看着这两个选项,问道:“【好感度提示包】?什么功能?”
  系统:“购买之后,您可以得到关于如何快速刷蝶骨兰好感度的提示。”
  刚刚只和蝶骨兰随便聊了几句,好感度就涨了50,如果用了这个提示包,那岂不是刷好感度会容易很多?听起来就让人心动!他刚想选择购买这款道具,脑海中忽然闪过白千雪被他一掌拍飞出去的惨状,心道:对不起对不起,白千雪你再忍忍,等我再刷一波好感度,给你买双倍【疗伤水晶】!
  南宫不念:“我选择购买提示包。”
  系统叮咚地响了一声:“购买成功,是否立即使用?”
  南宫不念毫不犹豫:“用!当然用!”
  系统:“使用成功!”
  嗯?用到哪里了?南宫不念正一头雾水,忽听蝶骨兰娇滴滴地笑了一声,道:“教主,您怎么一直看着人家发呆呢?讨厌。”
  这声音含糖量太高,南宫不念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在他刚穿进游戏时,看到那个恐怖的人头被吓晕了又醒来后,在床帐内听到有几人在聊天,其中唯一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正和蝶骨兰一模一样吗?
  南宫不念怔了一下:“刚在想别的事情,晃神片刻,不好意思。”
  蝶骨兰听他说话温文有礼,不禁越发愣住,却是笑得更甜了:“教主,您怎么……忽然对人家这么温柔?讨厌。”
  南宫不念心道:我有吗?这不就是正常人说话的方式吗?
  他戳系统:“提示包呢?”
  系统:“提示包使用中,请玩家注意听蝶骨兰的话。”
  南宫不念收神,害怕自己错过提示,接着盯着蝶骨兰,蝶骨兰倒是被他看得略显羞涩,装作漫不经心去摆弄石桌上一盆淡紫色的兰花,忽地一阵风吹来,吹得人睁不开眼,南宫不念正奇怪这风怎么这么突然,耳边却听到一声惊呼。
  风只一瞬就停了,石桌上那盆兰花被风吹落,掉到蝶骨兰腿上,整条裙摆都溅上了大片的泥点,蝶骨兰皱着眉:“哎呀,我的衣服都脏了!”
  南宫不念心想这是什么骚操作,难道要一个魔教教主替女妖怪洗衣服?好感度不会是这么刷的吧?
  他硬着头皮尴尬地笑了笑:“没事的,洗一下就好了。”
  却听蝶骨兰主动开口了:“算了,不要了。听说玲珑阁新到了一批料子,这几日再做件新的好了。”说到“玲珑阁”三个字时还故意放慢了一下语速。
  南宫不念无语地轻呼一口气,狂拍系统:“这就是你们的【好感度提示包】,让我去给蝶骨兰买新衣服?那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他正在吐槽,忽然听到亭子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空气中隐约还有一股热浪传来,疑惑道:“好像有人来了。”
  蝶骨兰却眉心蹙起,抱怨似的说道:“教主,不用管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烦都烦死了。”
  话音刚落,一片柳荫下转出个挺拔高大的年轻男子,二十左右,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衫,甚是亮眼,但他生得却是面容硬朗,红衣被他穿在身,更显热烈。他每走一步,脚下都似乎带起了炽热的火焰,刚刚空气中那股热浪便是因此而来。
  那人远远走过来,看到南宫不念也在,脚步微微迟滞,走了过来,拜道:“属下朱焰见过教主。”
  南宫不念点头:“不必多礼,坐吧。”心想果然人如其名,这个npc走的路线是火爆的汉子,就连说话的嗓音都很是硬朗。
  他便想趁机刷刷这个朱焰的好感度,正想着要找点什么话题,却见他虽然直挺挺地坐在石凳上,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在看蝶骨兰,蝶骨兰似乎也觉察到了,皱着眉没好气地问:“你来做什么?”
  朱焰眼眸微抬,犹豫着道:“我……恰巧路过。不知道教主也在……”
  以南宫不念多年来看狗血剧的经验,这个朱焰讲话支支吾吾,再加上看蝶骨兰的小眼神,还有蝶骨兰对他爱答不理的高冷态度,南宫不念很快就脑补出了以下剧情:朱焰喜欢蝶骨兰,但是蝶骨兰却对他没什么感觉。
  原来魔教的妖魔鬼怪也是需要爱情的啊!
  他在心中感慨,打量着朱焰,自觉找到了另一个刷好感度的方向。蝶骨兰道:“你长那么大的两只眼睛,看到教主来了,不会退下吗?”
  蝶骨兰说完这句话,南宫不念心道不妙,因为他看到朱焰头顶那个对他的好感度条正在飞速下降,系统忽然跳出来道:“好感度-100!”
  南宫不念果断起身:“不要!” 第9章   第5章 无头尸体
  蝶骨兰和朱焰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四只眼睛齐齐转过来,南宫不念这才发觉,刚刚一时情急,将心内所想脱口而出了。
  他尴尬地甩了甩袖子,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抽泣声,远远传来,似是有什么人正在哀声痛哭,便就势道:“朱焰不必走,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那哭声抑扬顿挫,想不去注意也难,朱焰道:“教主,是叫丧鬼。”
  这真是人如其名,仔细去听那声音真如叫丧一般。自从朱焰过来,蝶骨兰的脸色就不是很好,此时一听这声声哀嚎,整张脸青紫得几乎和那盆被砸碎的兰花一样,两道眉毛倒竖:“一个大男人,天天都不出门,就在家里哭,哭得还这么难听,像死了娘一样!好不容易教主来坐这么一时半刻的,偏偏挑这个时候号丧!”说完还不忘斜眼去瞟朱焰,似乎在说你和叫丧鬼一样,都很会挑选时间。
  朱焰将目光侧到一边,假装没有看见,这两人的神情动作都被南宫不念收在眼里,他在这里委实尴尬,便借了个由头,转身离开兰香院。
  出院门之后,那无敌旋风斩早回去站岗去了,他这人是个路痴,平时出门全靠手机导航软件,来到这么个所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绕了好几圈,越走越不知是到了何处。
  不过索性也是无事,倒是不急,耳听得刚刚那阵虚无缥缈的哭声却仿佛近了许多,不禁被勾起了些好奇之心,循着这声音,来到一所院落前。
  与蝶骨兰的兰香院相比,这所院落可以说是非常寒酸了,只有几间简单的房屋,屋门紧闭,那阵阵哭声正是从其中一间屋内传来,抽抽噎噎,仿佛极度悲伤。
  南宫不念走到屋前,抬手敲了几下门,但是无人来开,他心想难道是这人悲伤过度,对外界的注意力过差?举手一推,门并没锁,“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隔着缝隙往里看去,屋内光线昏暗,窗上、墙上积满灰尘蛛网,怪不得灰蒙蒙的,还隐约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南宫不念用袖口掩住鼻子,皱着眉头往里继续看,那哭声却忽然停了,紧接着他的视野被一整张惨白的脸充满,那张脸白得不像人样,双眼硕大无比,面颊凹陷,像是一张薄皮裹在头颅上。
  南宫不念头皮一冷,猛地退开两步,倒吸了两口气,戳系统:“我拜托你们,搞好游戏定位,你们的游戏叫《雪醉江湖》,‘江湖’好吗?不是山村老尸死神来了!”
  系统:“……”
  他眼前浮现出一串省略号,仿佛是系统在嘲笑他胆子小,南宫不念心头一阵火起:好你个系统,居然嘲笑我,我偏要进去看看!
  大步走到门前,抬脚踹门,却扑了个空,门忽地从里面打开了,南宫不念以一个标准的一字马横在地上,好在这个身体武艺高超,身段柔软,不然以他在穿越前的那缺少锻炼的体格子,只怕要肌肉拉伤了。
  开门的人正是刚刚那张大白脸,不过现在近距离去看,再加上这张脸上有了些惊慌担忧的表情,像是个人一般生动起来,倒也没那么恐怖了。大白脸站在南宫不念面前,弯着身子和他对视,片刻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教主,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呜呜呜呜……”
  南宫不念从地上跃起,尽量不失风度,甩了甩衣角沾到的尘土,问道:“叫丧鬼?”
  大白脸点点头,很是忐忑地道:“教主你怎么样了?昨日你晕倒,好些了吗?”
  提起这件事,南宫不念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叫丧鬼,这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一位,不就是昨天他刚刚穿进这脑残游戏时,在寝殿房顶挂着的那颗头吗?当时还将他吓晕了过去!
  只是形象和昨日有些不同,他才没有立刻想起来。因为这昨日所见的叫丧鬼只有一颗头,今天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完整的人。
  南宫不念打量着他那身青色的衣衫,淡声道:“自然无碍。”
  叫丧鬼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极重的心理包袱,哭声转为哀哀怨怨的控诉:“教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昨日你晕倒后,兰妖和赤魔,还有老狐狸他们都在数落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对教主的忠心天地可鉴……”
  苍白的脸上流出了两道泪痕,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叫丧鬼抬起衣袖,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激动,手臂僵硬,抬了两次才抬起,用袖子擦眼泪。
  “兰妖、赤魔、老狐狸。”南宫不念默念着叫丧鬼提起的三个名字,回想起昨日晕倒后醒来在床帐中听到四人争辩,那哭诉的自然是叫丧鬼,兰妖便是蝶骨兰,赤魔应该是指朱焰,至于老狐狸,还没有见过,不知是谁。
  呜呜咽咽的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南宫不念安慰叫丧鬼道:“好啦,不要哭啦,是我自己晕倒的,与你无关。”
  这番安慰过后,叫丧鬼哭得更起劲了,仿佛委屈终于得到释放,大哭特哭。南宫不念忍不住想去捂住耳朵,原本他还觉得蝶骨兰对叫丧鬼太过苛刻,现在终于理解了。他只是和叫丧鬼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一会儿,就被这哭声扰得心神不宁,更何况蝶骨兰呢?
  负能量真可怕!
  南宫不念得出这么个结论,心想如果是在现代社会,一定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这妥妥就是抑郁症,必须早治疗,不然任由他发展下去,搞不好会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 第10章   他本着爱护下属,做一个关爱员工的好老板,正低头想着利用他匮乏的心理学知识给叫丧鬼做个心理疏导时,忽然“砰”的一声钝响,好像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南宫不念视线往地上一扫,登时睁大了眼睛,浑身止不住汗毛倒竖。
  掉在地上的东西是叫丧鬼的头颅,滚了几滚,滚到南宫不念脚下,南宫不念在心里咆哮:“叫丧鬼这个角色,确定不是做恐怖游戏的人转行做仙侠游戏设计出来的吗?怎么总是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播放恐怖画面啊?!”
  叫丧鬼的头在地上滚来滚去,仿佛想让自己正立起来,却一直不得要领,他慌慌张张地去看南宫不念,一着急,眼泪又冲出了眼眶,从眼角滴到地上,道:“教主,帮帮我!”
  南宫不念弯下腰一手拽着叫丧鬼头颅的长发,将他提了起来,又觉得不太好,改用双手托着这颗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他语气不急不慢,叫丧鬼却仿佛有些害怕,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双眼睛直往旁边仍旧直挺挺站着的无头身躯上瞟,战战兢兢地道:“教主,这个人不是我杀的,你知道我胆子小,没你的允许我不敢杀人,这个身体是我捡来的,昨日去找你,就是想汇报这件事,教主,你要相信我啊!”
  原来是这样,南宫不念想到那颗飘飘荡荡垂在屋顶的头,还有刚刚叫丧鬼去擦眼泪时那僵硬的动作,仿佛这个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心中已经勾勒出了个大概。
  这个叫丧鬼想来死状凄惨,被人抹了脖子,身首异处,死后不知为什么又找不到自己的躯体了,只剩下一颗头,变成了一个无身鬼,只有一个头自然是不太舒服,怪不得他要天天哭。现在这个身体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的,被他拖回来,想接到自己的脑袋上凑合着用,结果却因为法力不到家,不听使唤,刚接上没多久,就脱落了。
  南宫不念道:“这身体的主人是谁?你从哪里弄来的?”
  叫丧鬼的嘴巴一张一合,眼泪顺着脸流到南宫不念的手上,他仿佛害怕弄脏南宫不念的手,连忙把哭声止住,道:“我也不知道,昨日去乱坟岗发现的,没死多久,又好像是个习武之人,正合适,我就拖回来用了。”
  南宫不念对魔教的地理不甚了解,问道:“乱坟岗?”
  叫丧鬼的头颅在他手上一点一点:“是的,教主,就是圣教边界的乱坟岗,我不敢做挖坟掘墓的事,这尸体是个无主的,被抛在那里,属下才敢将他拖回来。”
  那身体挺拔,仔细去看,衣衫上还有新鲜的泥土,走近去,便闻到一阵难闻的气息,屋内的恶臭便由此而来,南宫不念皱着眉,去打量那尸体的颈部。叫丧鬼道:“教主,我炼制了凝尸丹,很快就不会有尸臭了。”
  尸体颈部的断口齐整,很是光滑,连突兀的筋肉都没有,仿佛被一口锋利无比的刀快速斩下。南宫不念托起叫丧鬼的头,让他的眼睛能看到尸体颈部,问道:“这尸体的头,是你砍下来的?”
  叫丧鬼的头开始左右晃动,道:“不是的,教主,我发现他的时候,头就已经断了,也没看到头在哪里。”
  南宫不念将他的头放在尸体颈部,头颅和尸体相接,那尸体颈部的断口处发出一阵微弱的光,一股力量将叫丧鬼的头颅往外斥去。叫丧鬼试了一会儿,还是没办法接上去,求助道:“教主,你能不能帮我接上?”
  大抵人死后都有一股怨气,更何况这尸体的主人一看就是死于非命,死后不能入土,尸体还要被其他的鬼怪抢过去做移植手术,当然不愿意了,所以才会从身体内产生一种抗衡之气,叫丧鬼此前已经将自己的头接到这身体上了,没用多久就掉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南宫不念犹豫片刻,虽然觉得这个举动不太好,但是叫丧鬼一直哭哭啼啼,这个身体不给他用仿佛就要继续嚎下去,心里对那身体说了几声抱歉,先借你身体一用,等日后定要帮叫丧鬼找到他自己的身体,到时将你好好安葬,得罪得罪。
  诸如此类,念叨了一番,他戳系统:“怎么才能把叫丧鬼的头和这身体接到一起?”
  第6章 禁止恋爱
  系统:“玩家具备南宫不念的武功操作方式,自主行动即可。”
  自主行动?这意思是说他想怎么做都是可以做到的吗?不过联想起昨天他先是用轻功飞上天,接着又是一掌将白千雪拍上天,倒是的确如系统所说,他的武功似乎随着他的心意而为,与生俱来,根本不需要再去特意修习了。
  南宫不念将手掌放在叫丧鬼头上,掌心发动真气,叫丧鬼的脑袋登时烟雾腾腾,他轻轻向下一压,头颅便和颈部牢牢衔接了,原本颈部所发出的那阵微弱的光芒也被压制下去,完全消散了。
  叫丧鬼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颈部的接口,光滑平整,头和身躯仿佛浑然一体,只留有一条浅红色的痕迹,而且他现在的动作也不似开始时那般僵硬了,看来这具身体上的那股怨气积聚所产生的阻碍力量已经都被南宫不念的真气消解掉了。他面露喜色,喜极而泣:“呜呜呜呜,教主,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同时系统的声音传来:“恭喜玩家,叫丧鬼好感度+100!”
  南宫不念心头一阵畅快,温柔地摸了摸叫丧鬼的头:“好啦,别再哭啦。”他看着自己的杰作,视线扫到那条颈部的红痕,又觉得不够完美,强迫症发作,继续说道,“明日你随我离开圣教。” 第11章   叫丧鬼道:“是,教主,我们这次要去攻打哪个门派?”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实在受不了屋子里的尸臭味道了,转身就走:“多吃几颗凝尸丹!”
  从叫丧鬼的屋子出来,南宫不念继续找回去的路,走了一阵子,反而在原地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兰香院附近,作为一个路痴,他深感无助,正想去兰香院里随便抓个魔教弟子带路,就感到一阵热浪灼人,烤在他背后。
  这熟悉的温度不消多说便知道是谁,果然身后有人低声道:“见过教主。”
  回头便看到了一个浑身冒火的红色身影,正微微低首向他行礼,南宫不念道:“不必多礼。”
  朱焰直起身子,有些意外,道:“教主,你一直在这儿吗?可是还有事和蝶骨兰谈?”
  打量他的神色,带有些许醋意,知他误会,南宫不念忙摆摆手,道:“我刚刚去做别的事了,迷路了,正巧遇到你,走吧,带我回寝殿。”
  听到“迷路”二字,朱焰脸上神情微动,嘴角一阵抽搐,南宫不念也知道这么说好像有点让人难以信服,但天地良心,他对魔教的妖魔鬼怪没有兴趣,更不会夺人所爱,真是不理解朱焰为何会把他当成一个假想情敌,难道是因为蝶骨兰对他的态度比较好?但是对教主态度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南宫不念有意刷好感度,两人并肩而行,他决定当个知心大姐姐,牵线小红娘,对朱焰道:“你很喜欢蝶骨兰吧?”
  朱焰闻声,脚步立刻停了下来,睁大眼睛盯着南宫不念,一时语塞,说不出话,额头紧张地挂上了一层薄汗,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南宫不念也是一惊,心想这是搞什么,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别人动不动就给他下跪的场面,连忙去搀扶他:“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朱焰道:“教主,都是我的错,不关蝶骨兰的事,你要杀就杀我吧!”
  南宫不念听得一头雾水:“杀你?为什么我要杀你?”
  他实在是疑惑不解,却见说了这句话之后,朱焰的脸色几乎变得和他的一身红衣一样赤红,咬着牙道:“教主,我求求你,真的不关蝶骨兰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杀了我吧!不要处罚她!”
  为什么每次他的真诚发问都会被别人误解为威胁人的言语啊?!难道你们这些npc真的感受不出来我这颗善良无邪的心吗?!
  南宫不念吐槽不止,却再度从话语中隐约猜到,难道这个魔教有什么变态规定,比如说如果谈恋爱就要死?就像是某些公司禁止员工谈恋爱的强制规定?
  系统跳了出来:“恭喜玩家明察秋毫,魔教规定,禁止教众恋爱,不管恋爱对象是魔教内的弟子或是魔教外人士,一经发现,统统处死。”
  南宫不念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真是wtf了!这是什么规定?!这么一来岂不是要面对魔教人口危机?
  系统仿佛懂他的心声,回应道:“这不会影响魔教发展,因为魔教有的是妖魔鬼怪。”
  话是这么说,魔教不生娃也会有源源不断修炼成功的妖魔鬼怪涌入,不用担心繁衍问题,但是……这规定也太不人性化了!他问道:“魔教一直如此吗?这个规定是魔教的传统?”
  谁料系统的回答却更加让他遭受冲击:“不是,这条是新规,由教主南宫不念制定。”
  他万万没想到,南宫不念的心理问题已经如此严重,这是什么剧情设计?按理来说这种剧情在武侠小说里不是应该出现在女性角色的身上吗?比如什么某某宫主被情郎抛弃,禁止下属谈恋爱,势要杀掉天下负心汉之类的情节?现在出现在他身上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他也有一段悲惨的爱情故事?
  他越想越不对,这游戏刚开始没有多久,他连女主的面还没见过呢,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那么,既然不是这个原因,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一个武艺高强的魔教教主对于别人在他面前撒狗粮的行为如此痛恨呢?会不会是他的身体有些难以启齿的隐疾?
  南宫不念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去扫了扫自己身上的某一个关键部位。
  已知,这是一款武侠风游戏,他是一个练成绝世秘籍的武林第一高手,长相妖里妖气,早有前人著作可供参考,那种速成的秘籍,不都是什么欲练此功,必先那什么……的吗?
  南宫不念深感他不能再想了,这种猜测实在是非常可怕啊!按下这点疑问,低头对朱焰道:“你先起来说话。”
  看得出来,朱焰这人性格直率,而且是个充满阳刚之气的人,此时低头,实属无奈,更见他对蝶骨兰的感情很深,非是一朝一夕,他没有站起来,央求般地道:“教主,除非你答应我不杀蝶骨兰,否则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南宫不念头痛,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台词几乎席卷了整个古代背景的游戏和小说——“你不答应我就跪到死!”这种话说出来威胁性十足,听到的人只有气愤好不好。他决定以暴制暴,一弯腰,竟然也双膝落地,跪在了朱焰面前。
  朱焰登时愣住了,和他大眼瞪小眼,南宫不念道:“看什么看,你想这么说话,那就这么说吧!”
  朱焰面色讪讪,不禁叩首道:“教主,您快请起吧,属下不敢!”
  南宫不念也朝他叩首:“你先起来,你不起来我就一直跪着!” 第12章   两人砰砰地对着胡乱磕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似乎是察觉到这里有人,缓缓停下,这声音极轻灵,一听便是武功高深之人,南宫不念和朱焰功力都不弱,自然也听到了来者的脚步声,齐齐回头去看。
  只见来人一身白衣似雪,面若冠玉,微微垂眸,风吹发梢轻轻飞起,一朵兰花的花瓣恰好吹落,挂在他发间,被他轻轻抬手拂落,拈在掌心。
  这幅画面当真极仙极美,犹如天神坠落凡间,南宫不念看得微微怔了怔,才道:“白千雪,你来做什么?”
  白千雪微微侧过身,尽量不去看面前这幅凌乱的画面,沉声道:“不是你交代我来的吗?”
  “我?我交代你什么了?”南宫不念不解何意,朱焰压低了声音,好像有些尴尬,道:“教主,我们要不要先起来啊?”
  这么跪着确实让人感觉莫名其妙,想来适才他和朱焰互相叩首的画面都被白千雪看在了眼里,南宫不念面色微哂,面颊不自觉地发起烫来,这让一向以厚脸皮自居的他有点吃惊,连忙站了起来,顺便一把将朱焰拽起。
  白千雪淡声道:“教主今日早间交代我,将魔教大殿九层楼从内到外洒扫一遍,再将教主的寝殿整理得一尘不染,还要取两盆带露水的鲜花摆在寝殿之内。”
  朱焰道:“是圣教,请你注意措辞。”
  南宫不念迷茫地看着白千雪:“我有吗?”
  仿佛他的问题不值得回答,白千雪直接无视,继续汇报他的工作进度:“大殿九层楼和教主的寝殿都已经打扫完毕了,却一直没有找到带露水的鲜花,经你属下指引,欲往兰香院求取。”
  南宫不念道:“我没有叫你做这些,早间离开寝殿后,我就没有见过你。”
  白千雪一愣,却是没有将他的话当真,以为这又是这位疯癫教主想出来的什么花招,意在羞辱取笑他,便不多言,往兰香院的方向去了。
  南宫不念道:“站住。”
  白千雪转过身:“教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南宫不念不禁皱了皱眉,这一位出身摘星阁的正派弟子明明身为魔教的阶下囚,但是那种傲慢的气质却丝毫不减,倒是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了,对他的问话完全无视。
  他当然知道这只是一款游戏而已,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真如教主一般不容侵犯,只是白千雪这种不冷不热、看他就像看一个没生命的人一般的态度着实让他懊恼。南宫不念道:“我刚刚说过,我没有吩咐你做这些事情,所以你不必去兰香院。”
  白千雪微微点头,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好的,知道了。”
  简直像是一个敷衍领导的社畜,要知道,他当社畜时就是这样,无论领导说什么,回复“好的”、“收到”准没错,标准的职业用语,礼貌而疏离。
  倒是朱焰在一旁欲言又止,南宫不念看他面色,问道:“你怎么了?”
  朱焰道:“教主,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当讲不当讲。
  又是这种话!每次听到这句话,南宫不念就会想,听到这话的人又不知道对方会和自己讲什么,又怎么知道当讲不当讲呢?又该如何作答呢?
  南宫不念道:“你为什么总要说一些陈词滥调的台词呢?”
  朱焰怔住:“教主,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啊。还有,麻烦问下,‘台词’是什么意思?”
  面对这张极度正经的脸,南宫不念摇了摇头,叹道:“讲。”
  朱焰道:“今日早间,我见到老狐狸进了你的寝殿。”
  第7章 系统升级
  “老狐狸?”这是南宫不念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上一次是在叫丧鬼嘴里听到的。
  朱焰点点头:“我看到他鬼鬼祟祟地遛进你的寝殿里面,我还叫了他一声,但是他对我怪笑一下就进去了。所以,教主,会不会是他冒充的教主……”
  冒充?白千雪也并非普通人,武功高强,在正派中足可数一数二。如果有人敢在他面前冒充魔教教主,那自然是对他的面容和举止仪态都特别熟悉,而且此人必定还擅长变幻法术,才能在白千雪面前做到不漏端倪。如此说来,符合种种条件,这个“老狐狸”也非等闲之辈了。
  南宫不念装作了然于心地点点头,喃喃低语:“可是,他为什么要冒充我做这种事呢?”
  朱焰闻言,悄悄拽了拽南宫不念,手指往另一边指,低声道:“教主,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南宫不念随他走到一处角落,此处离白千雪颇远,料想他听不到两人交谈,便问:“有什么话是不能让他听的吗?”
  朱焰道:“教主,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
  南宫不念打断他:“讲!”
  朱焰继续道:“教主昨日晕倒之后,身体可恢复如常,是否有不适之处?”
  南宫不念道:“身体没有不适,就是脑子不好使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朱焰恍然大悟:“我猜测也是这样,否则教主怎么会不明白老狐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终于有人要给他解释剧情了,南宫不念充满赞赏地看着朱焰:“你观察细致,很有前途,说说。”
  朱焰道:“教主,我们都知道,千面妖狐最擅长的就是模仿别人,对改头换面一类的变化术法钻研很深,他又性格怪异,最喜欢用此种法术来捉弄人。所以属下猜测,早间他见你离开,就偷偷去了寝殿,然后施法变成你的模样,让白千雪去做那些事。” 第13章   南宫不念扶着脑门:“他这是……为了捉弄白千雪?”
  朱焰道:“有可能,教主可以把他叫来问问。”
  听朱焰所言,“千面妖狐”便是他们说的老狐狸,类似于大名和外号的关系,只是这些魔教的下属怎么就那么让他不省心呢?这个老狐狸可能还觉得自己耍得白千雪团团转,是为魔教出力、为教主出气呢!本来白千雪对他的好感度就低得可怕,这下子又要拉出新的仇恨值了!
  南宫不念摆手:“我现在不想见到他。这事暂且不提,明日你有时间吗?”
  朱焰不知他要做什么,迟疑着不敢回答,南宫不念道:“别紧张,明日我有事要离开圣教,你陪同我一起。”
  朱焰道:“是。教主,那蝶骨兰……”
  南宫不念笑道:“我什么都没有问,你也什么都没有说。”
  朱焰愣了一下,半晌才道:“教主,你这是……你晕倒之后,和以前相比,确实变化太大了。”
  南宫不念潇洒地一甩衣袖,面露笑容:“小case。”接着他提起丹田之气,唤道,“白千雪!”
  白千雪皱了下眉,接着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南宫不念道:“兰香院不必去了,本教主交代给你一项新工作。”
  白千雪不语,但从面色也能看出不快,堂堂一个摘星阁亲传弟子被当成保洁使唤了一天,面色会好才怪。南宫不念看出,生怕好感度再降下去,上前拖着他的手道:“不是什么劳累的事,我明日要离开圣教,你帮忙整理下行装。”
  白千雪忽地愣住,面色微微发怒,抽出被他卷在胳膊间的那只手臂,质问道:“你又要食言?!”
  南宫不念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是又误会了,刚刚说离开圣教,白千雪必定以为他是反悔了,又要去攻打那些正派。没办法,游戏里原来的反派光环太过强大,留下的刻板观念太深,一时半刻是没办法转变的。
  南宫不念双手不知往哪里放,鬼使神差地去拍了拍白千雪的后背,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说要离开几日,去做一些小事而已,并非要针对你们那些正派的。”
  白千雪被他一拍后背,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他,更加愤愤。南宫不念被他看得停下手,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白千雪只有十七八岁,在他这个打工好几年的社畜眼里就是一个弟弟而已,又总是摆着一张很臭的严肃脸,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想去关心白千雪一下,让他不要再保持这么一种紧绷的精神状态了。
  却忽略了这游戏的故事背景,在这个世界里,一般男子十七八岁都已经可以娶亲了,更何况他面对的并非是普通人,而是被正派寄予厚望的接班人。如此一来,他自以为安抚亲近的行为倒像是在故意调笑一般,颇为失礼,也难怪白千雪的脸色变得更不好了。
  讪讪地收回手,南宫不念感觉他应该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又像是多余,沉默了。而白千雪更是一句话不想和他多说,转身走了,南宫不念道:“等等,你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朱焰肯定地道:“教主,我觉得他既然能来到这儿,肯定是记得路的。”
  天下路痴千千万,又何止他一个,南宫不念不服:“我也来到这儿了,我就迷路了。”
  朱焰道:“……教主,整个圣教,好像只有你会迷路。”
  南宫不念斜睨他一眼,抬腿就走:“就你话多。”
  没走上几步,就听朱焰在后面喊:“教主,你要去哪里?寝殿在这边!”
  “……”南宫不念捂着脸回来,冷漠地道,“带路。”
  第二日,白千雪背了个包裹来到南宫不念的寝殿,问他:“已经带了银钱、药丹、干粮,还需要准备什么?”
  南宫不念道:“不必,最多省内两日游而已,用不着带那么多东西。”
  白千雪的目光落在案台上摆放的收魂伞上,疑问道:“你不带兵器吗?”
  在一款主打仙侠风的游戏当中,无论立场是正是邪,武器都可以说是这些江湖人士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了,有一把好兵刃,那就相当于多了一个默契无间的帮手,战力也会翻倍。像白千雪就随身带了一柄长剑,通体银色,映衬晨光,微微闪烁,一看就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而他旁边的案台上摆着的收魂伞则看上去极为普通,素朴毫无修饰的白色伞面收拢在一起,几抹鲜红轻轻勾勒其上,仿若有人提笔朱砂,随意潦草地涂了一笔,不成章法,也毫无意蕴。若非要说出什么不同来,也就只有这红白相间的颜色看上去不太舒服,毫无审美品味,略显诡谲罢了。
  南宫不念虽然不玩乙女游戏,但是对武侠修真一类的小说却是很感兴趣,年少时也曾浸淫其中。不管是游戏还是小说,只要是江湖背景,大体设定都差不多,所以他当然也能领会白千雪让他携带兵器的重要性。
  不过,这个收魂伞他真是有点忌惮,因为这东西摆放的位置太过显眼,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正准备打开时,却遭到了系统的阻止,说收魂伞威力巨大,建议他轻易不要使用。
  和系统相处的这段时间来,南宫不念发现,他在这游戏内的自由度还是很高的,虽然系统不告诉他该死的剧情走势,但是在他做其他的事情时也没有去阻止他,可以说除了一些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之外,系统对他采取了放养战略。 第14章   但是在他即将打开收魂伞时,系统却发出了严重的警报,仿佛一旦他将收魂伞打开,就会产生一些严重到影响游戏进程的事情。他意识到了系统的担忧,所以轻易都不去触碰这把收魂伞。
  南宫不念摇头:“不带。”
  白千雪端详着收魂伞,道:“不带也好,免得再造杀业。”
  这话说的,仿佛南宫不念以前造下了多大的杀业一般,不过以那魔教教主四处攻打其他派门的架势,南宫不念倒是被他说的有点心虚,随口道:“你不是摘星阁的道士吗?说话怎么越来越像佛隐寺那些和尚了?”
  白千雪犹豫着,忽然道:“我真想毁了这把伞。”
  南宫不念:“?”少年啊,在主人面前说要毁了主人的东西,你可真够光明磊落的。
  白千雪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拳:“你得到这把伞后,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你还记得从前的你是什么样子吗?”
  南宫不念心道你猜对了,我还真的不知道从前的南宫不念是什么样子的,要不然你来给我讲讲?可是这么说白千雪当然不会相信他,只会激化矛盾罢了,还是不说为妙,于是他再一次沉默了。
  白千雪也不吭声,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僵硬,南宫不念忽然想到他昨天替叫丧鬼做移植手术赚了100好感度,还没使用,立即去狂拍系统:“系统,系统,在吗?”
  系统:“本系统提供24小时全方位服务,亲亲,请问您有什么问题?”
  南宫不念:“……怎么你今天这么热情啊?连称呼都改了?!”
  他瞥了一眼白千雪,似乎发现了问题所在,问系统:“不会是因为白千雪在吧?你也是他粉丝?这太不职业了。”
  系统:“亲亲,请您相信,本系统绝对秉持对玩家负责的专业态度。目前,本系统得到白千雪粉丝后援团的募捐资金支持,已升级为王者版系统,以后将为您提供更专业更贴心的服务!”
  南宫不念:“又是白千雪的粉丝!这么豪的角色为什么不让我选啊?!为什么我穿过来就是这个天杀的变态魔教教主?!”
  系统沉默了,南宫不念又大力拍它:“你怎么了?死机了?怎么不说话了?”
  系统:“亲亲,王者版系统新增了针对玩家的过滤系统,合理过滤玩家的过激言语,所以您有些话系统是无法接收到的哦,请您谅解!”
  南宫不念:“我谅解个p啊!”
  当然,这句系统也没有听到,再度沉默。南宫不念只好说正事:“我要买【疗伤水晶】。”
  第8章 有伤风化
  系统欢快地在南宫不念面前调出他的好感度值,再次确认:“亲亲,您当前积攒的好感度值为100,【疗伤水晶】价值为50好感度值,您确认支付吗?”
  南宫不念道:“一说要买道具,你就不屏蔽了啊,还讲这么多废话!”
  系统:“本系统秉持诚信原则,一旦涉及到付款,都会向玩家进行二次确认哦,让您的每一分好感度值都物有所值!”
  系统说得义正言辞,南宫不念却不买它的账:“不要自夸了好嘛!你们这个破游戏如果有诚信,一开始就不应该强买强卖,把我拉过来体验!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确认支付,快给我疗伤水晶!”
  话音刚落,他面前的100好感度旁边就出现了“-50”的红色数字,还有一阵配合的敲锣打鼓声,只听系统说道:“【疗伤水晶】购买成功,请玩家到您的行囊内查看。”
  南宫不念看到画面角落里有一个好像包裹的图标,视线在上面停顿了几秒,接着画面就变了,包裹展开,第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就是疗伤水晶,他赶紧盯着疗伤水晶,没过几秒,系统弹出来:“亲亲,请问您要立刻使用此道具吗?”
  南宫不念:“用用用!怎么感觉你升级了王者系统之后操作变得这么繁琐呢?有没有老年简化版啊?”
  系统:“亲亲,不好意思,暂不支持更换系统版本呢。疗伤水晶已转化,请查收!”
  在又一阵欢快的音效过后,南宫不念亲眼看到行囊里的疗伤水晶变成了一枚白色药丸,落到他手上。他摊开掌心看着这颗丹药,和系统对话:“这是疗伤水晶?说好的水晶呢?怎么变成了一颗药丹?你们起这么个高大上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兵利器呢,直接就叫疗伤药丹不好吗?”
  一连串吐槽之后,他发觉系统又悄悄遁了,应该是又开启了那个智能过滤系统,把他的话给屏蔽了。
  又是一阵心塞,南宫不念感觉有人似乎正在注视他,抬头便对上了白千雪的目光。白千雪正看着他掌心那颗凭空出现的药丹,倒是没有多惊奇,只以为是一般的术法而已,问道:“这颗药丹也要带上吗?”
  刚才他们两个一直沉默着,谁都没主动开口,气氛一度陷入尴尬。既然现下白千雪先开口打破沉默,南宫不念当然得抓住机会,将手伸到他面前,尽量温和地道:“给你。”
  白千雪出乎意料地眨眨眼睛,仿佛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给我?”
  南宫不念抬了抬手掌,离他更近了些,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显得人畜无害:“前几日伤你,非我本意,这颗药丹就算是我向你赔罪,尽快服下,身体很快就无碍了。”
  白千雪彻底愣住了,看看他,再看看药丹,全然是一副茫茫然的样子。 第15章   也是难怪,这几日来,南宫不念先是毫不留情地在魔教众多弟子面前出手伤人,后是以摘星阁的安危为由逼迫白千雪留在魔教给他当奴仆,此时忽然态度大变,笑着对他说其实我做那些坏事都不是故意的,白千雪如果没有怀疑就相信他,那只能是脑子坏掉了。
  白千雪侧过脸,冷声道:“你又要用什么诡计?这该不会是毒药吧?”
  南宫不念转身,走到他面前,正对着他:“这你可就误会了,我堂堂一个圣教之主,怎么会做下毒这种阴损的事呢?你相信我好不好?”
  听到他这番话,连平素修养极好的白千雪也霎时无言以对,嗤笑了一声,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仿佛不想多看他一眼。南宫不念也不恼,围着白千雪转了一圈,两人就又变成了面对面的站位。
  由于前科劣迹斑斑,南宫不念知道自己的信用等级在白千雪这儿大概已经低到极点了,好言好语不能为人信服,当即转换战略,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识抬举!你以为我给你药丹是关心你身体怎样吗?”
  白千雪的目光倏然一凝,南宫不念见有效果,继续道:“本教主只不过怕你这位身娇体弱的正派名士经不住我那一掌,一不小心丧了命,好不容易掳来的奴仆,没伺候我几日,就死了,岂不让人懊恼?”
  这话一出口,南宫不念便发觉,白千雪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仿佛在极力压制怒火,低垂着的眼眸猛地抬起,紧盯着他,往前迈上一步。南宫不念被他逼得向后退去,两人就这样一进一退,走了数步,直到南宫不念的背后靠上一堵墙。
  他心内叫苦不迭,原本只是想借这些话刺激一下白千雪,让他把疗伤水晶转化的药丹服下,结果装反派好像入戏了,用力过猛,说话没找准分寸,反倒把白千雪给惹毛了,瞧白千雪这阵势,竟像是要与他相杀一般。
  他正想着如果白千雪非要和他打,那他就只好再拍他一掌了,悄悄在掌中续了力,却忽地感到右手手腕一凉,低头去看,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正搭在他的手腕上,掌心下方还生着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这只手虽然洁白修长,却并不单薄,掌心前端和指肚上都有微微凸起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练习剑术所致,冰冰凉凉,握在南宫不念的手腕间,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被握住的皮肤隐隐发烫。
  在穿越进《雪醉江湖》这款游戏之前,南宫不念是一只整天加班的社畜打工狗,不光如此,更凄惨的是,他还是一只单身狗,恋爱经历为零,此时忽然被人按在墙角,虽然对方也是个男的,还是有些难为情,低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白千雪将他掌心的那颗药丹取出,问道:“你到底想不想让我死?”
  南宫不念脱口而出:“当然不想啊!”
  他心道您老可是人气最高的角色,如果我在你和游戏里的女主角还没达成he的时候就把你搞死了,女主会不会找我报仇不好说,但是万一我侥幸穿越回去,你那个基数庞大的粉丝后援团还不得把我给人肉了啊?!
  听到他干脆的回答,白千雪似乎情绪缓和了不少,抬手仰头,将那颗药丹吞了下去,但是他抓着南宫不念的手却没有放开,目光仍旧紧盯着他。
  南宫不念忍不住去提醒他:“那个……你要不要喝点水啊?第一次见这么吃药的,真是豪放啊,果然是武林人士,不拘小节……”
  “你和朱焰……是什么关系?”白千雪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啊?”南宫不念迷茫了,“什么关系?”
  白千雪垂着眼睛,不再盯着他看,话语声微微低了些,好像不知该怎么开口般,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道:“昨日……你们在……在做什么?”
  昨天?南宫不念回想片刻,昨天他就在兰香院见了朱焰一面,一共没说几句话,再有就是从叫丧鬼那儿回来的时候,又碰到他了。被白千雪看到,又让他这么发问的,也就是他和朱焰互相跪拜的那一幕了,但这事仅仅是个巧合而已,和白千雪又没关系,他问这个干嘛?
  于是,南宫不念道:“没什么特别关系啊,我是他老板而已。”
  白千雪刚刚消失的怒气又爬上了唇角,冷冷道:“没关系?那你们为什么要互相……有伤风化!”
  南宫不念愣住了,看样子,白千雪是真的颇为在意这件事啊?!有伤风化?只是对着磕了几个头而已,若是一男一女对拜,或许会让人觉得像在拜天地,不太雅观,但他和朱焰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啊!说他伤风化,这是什么脑回路?!这是什么深受封建礼教束缚的道德卫兵?!
  南宫不念正在疯狂吐槽,脑子里忽然涌现出一种奇怪的猜测——等等,该不会是白千雪将他也当成女角色看了吧?这……是系统出bug了吗?
  南宫不念发觉现在的气氛很不妙,眨眨眼,在脑子里戳系统:“系统,你们这个游戏,对于性向有什么限定吗?是只能男女谈恋爱,还是说搞基百合都ok?”
  系统:“亲亲,原系统是只支持男角色和女角色结为连理的,但是升级为王者版系统之后,秉承着开放自由的原则,力求提升游戏趣味性,王者版系统不再对这一规则做强制要求。”
  南宫不念的右手被白千雪紧紧攥着,只好抬起了那只恐怖骇人的白骨左手,扶了扶脑门:“行了,系统,我求求你,快退下吧!我是要被你们坑死了!” 第16章   白千雪的视线落到他左手上,出了神。南宫不念深感无奈,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道:“我和朱焰之间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看到的只是误会而已。”
  话刚说完,南宫不念就后悔了。这tmd是什么台词?怎么就自然而然地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了?他简直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这句话明明是出轨渣男抵赖欺骗原配老婆时的标准台词!可是,这明明是一个仙侠游戏,居然被他玩出了家庭狗血伦理剧的味儿!南宫不念为自己感到震惊!
  正在这时,寝殿里传来了一股热浪,白千雪察觉到,转过身,他的手还保持着攥着南宫不念手腕的姿势,见到来人,愣了一瞬。他一转身,南宫不念没了遮挡,也看清了来人。
  第9章 情感分析
  朱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二人,眼珠转了转,喉头又动了动,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两张微微泛红的脸,还有挤在墙角尚未分开的胸膛……他站在原地和这两人对视了数十秒,终于反应过来,脚下一动,来了个标准的180度向后转,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寝殿。
  南宫不念挣开白千雪的手,向前追去,大喊道:“站住!”
  朱焰仿佛没听见一般,走得更快,南宫不念道:“站住!你再走一步试试!”
  朱焰拔腿就跑,南宫不念气得立刻冲了出去,脚下轻功如燕,纵身一跃挡住朱焰的去路,问道:“你跑什么?!”
  朱焰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又是惧怕,又是尴尬,还隐约有点……开心?除此之外,还掺杂着点儿同情的目光去看随后追上来的白千雪,总之是变幻莫测,他小声道:“教主,我什么都没看到,也绝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
  刚刚在寝殿里那一幕确实够丢脸的,看朱焰的表情,南宫不念就知道他又想多了,好像升级了王者版系统之后,这游戏里npc的联想能力也丰富起来了!
  南宫不念道:“你想多了,刚刚是……嗯……是……是……”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究其原因,连他也不知道刚刚他和白千雪到底是脑子抽什么风,想要做什么,如果朱焰不来,接下来他和白千雪的剧情发展不知要偏到哪里去了!
  朱焰很真诚地道:“教主,你不用再解释了,属下能理解。”
  南宫不念怀疑地问:“你理解什么了?”
  朱焰偷偷斜睨着白千雪,道:“这小子生得细皮嫩肉的,细看还挺俊俏,原来教主你喜欢这一款啊!”
  南宫不念皱着眉,实在听不下去了:“你有病啊?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一时气愤,连声音也高了些,站在不远处的白千雪微微皱了下眉,不知有没有听到。
  朱焰见状,又开始对南宫不念比手势,示意他到另一边说话,以防白千雪听到。
  南宫不念一甩袖子,走远了几步,朱焰低声道:“教主,有句话我不知……”
  南宫不念和他一起接下去:“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如果再说这句话我就把你吊到圣教大殿顶上!讲!”
  朱焰道:“教主,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因为我喜欢……蝶骨兰嘛,这事违反教规,教主宽宏大量,没有惩罚我,所以我也决不会把教主和白千雪的事情说出去的!”
  和他怎么也说不通,朱焰似乎认准了“眼见为实”,不过南宫不念也明白他话里的逻辑。
  这意思不就是说,变态公司不准员工谈恋爱,老板看破了某朱姓员工想谈恋爱的小心思,并且大度地表示不予追究。谁料隔天,员工朱某就撞破了老板和自己的贴身助理白某在一起亲亲我我的名场面,如此一来,双方互不干涉,岂非皆大欢喜?
  怪不得朱焰跑得那么快,还一脸满足感,南宫不念深感自己在朱焰面前的形象是彻底坍塌了,再解释也是越描越黑,索性放弃治疗,点了点头:“嗯。”
  朱焰见他似乎是默认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道:“教主,没关系的,你不用不好意思,其实咱们教里早就有这方面的传闻了。”
  南宫不念道:“什么传闻?”
  朱焰挠挠头:“在白千雪还没被捉到圣教的时候,就有传闻了,还蛮多的,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教主对这小子格外关照,也不怎么难为他之类的。”
  这真是奇了,原来的南宫不念和正派对立,四处攻占,性情乖戾狂放,按照朱焰所说,他居然会对白千雪另眼相待,实在出乎意料。如此说来,南宫不念这个角色的心理该有多拧巴啊?
  南宫不念瞥了他一眼:“你是认真的吗?我关照他?关照他会将他捉到圣教?还在大殿楼顶挂了他好几个时辰?”
  朱焰想了想,灵光一闪,又理解了,道:“教主,依属下推测,这种行为可能是你对他的一种另类的关照表现,你可能还没有了解自己的内心,也许你这么做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完全臣服于你。”
  南宫不念听得嘴角抽了抽,真想大耳刮子抽朱焰,他心道你在胡扯些什么?!暗恋蝶骨兰不成化身情感大师了?还“另类的关照”?不看偶像剧也知道这些?不管是人还是魔,一旦恋爱智商就会直线下滑,这真是一条亘古不变的定律。
  南宫不念忍无可忍:“闭嘴!”
  不用听他分析那些邪门爱情心理,世界也终于清净了。南宫不念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叫丧鬼呢?怎么还没来?” 第17章   朱焰瞪着眼睛望着他不说话,南宫不念回头看他:“问你话呢?”
  朱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南宫不念看他:“也没被施法啊?怎么说不了话?”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教主,你刚刚让他闭嘴,所以他不敢说话。”
  这冷不防的一句话倒是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朱焰也忘记闭嘴了,大喊道:“啊!你个死叫丧鬼,来了为什么不出声?!”
  叫丧鬼在一边的树丛里绕了出来,被他这一嗓子吓到,带上了哭腔,道:“我……我一直都在这里啊!是你没有看到我,我看你和教主好像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害怕打扰你们,就没敢出声……”
  南宫不念一摆手,感觉不妙:“等等,你刚才一直在这里?”
  叫丧鬼点了点头,脖子上的红痕清晰可见。
  南宫不念道:“那我和朱焰说的话,你也全都听到了?”
  叫丧鬼又点了点头:“教主,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我完全理解,那边那个人就是白千雪吗?确实很俊俏……”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拔腿就走。转到白千雪面前,想到刚才朱焰说的那些话,面色微烫,道:“那个……他们不会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去的……”
  白千雪早已恢复如常,面色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淡淡地道:“刚才是我冒昧,教主不必放在心上。”
  南宫不念惘然点头,有一种感觉,白千雪好像又恢复成原本的那个冰山脸了,似乎比原来对他还要冷漠,视线甚至都没有与他对视过,和刚刚在寝殿里有些失控的那个他完全判若两人。
  犹豫片刻,南宫不念道:“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白千雪便朝前走去:“不是要离开魔教吗?人已经齐了,还不走吗?”
  南宫不念跟了上去,朱焰和叫丧鬼也跟在后面,叫丧鬼呜呜咽咽,朱焰在后面不满地吼道:“白千雪,是圣教!请你注意措辞,不要以为你蛊惑了我们教主,就可以无法无天!”
  南宫不念一拍脑门,好悬没背过气去:“闭嘴!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说不会告诉别人吗?这路两旁的弟子不是人吗?吼这么大声只怕整个圣教都要知道了!”
  朱焰吼完了才发觉他说了不该说的,连忙双手捂嘴:“教主,我闭嘴!”
  第10章 路痴教主
  一行四人,离开魔教后,朱焰又摆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南宫不念故意无视他,白千雪道:“你的属下好像有话要讲。”
  朱焰在一旁连忙很配合地点头,南宫不念瞥他一眼,高冷地吐出一个字:“讲。”
  朱焰道:“教主,不是属下多嘴,咱们已经在这一带转悠两圈了,你……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放眼望去,他们四人正站在一处山间荒路上,四周密林叠叠,荒草簇簇,可谓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不像是有妖邪会出没的所在,只是单纯的荒郊野地,其余三人跟着南宫不念转了好半天,眼看天就快黑了,皆是不解其意,心疲体乏。
  朱焰愁眉苦脸,叫丧鬼也是垂头丧气,带着哭腔道:“教主,咱们还要走多久啊?我这个身体用着不太协调,再走下去怕是会掉脑袋啊!”
  南宫不念抿着嘴叹了口气,天地良心,他不是故意带着这三人兜圈子的,他也很累好吗?!真后悔出门的时候为了装潇洒拒绝了魔教弟子准备好的马车,悔也!
  他的目标很明确,一件日常事务而已——去玲珑阁给蝶骨兰买新衣服。
  这是他花了50好感度才换来的快速刷蝶骨兰好感度的方法,至于为什么带朱焰去嘛,是因为他想要运用他的聪明才智把蝶骨兰和朱焰的好感度一起往上刷一波!计划也很简单,买新衣服,交给朱焰,让他去送给蝶骨兰,这样一来,没准两个人就愉快地谈恋爱了,而他作为月老,还愁这两人对他的好感度不猛涨吗?
  而带叫丧鬼来,则纯粹是南宫不念强迫症发作,想顺便给他买一条绢布遮住他颈部那圈红痕。
  本来已经折磨系统告诉他去玲珑阁的路线了,可是按照指示走了大半天,却是越走越偏,南宫不念蹙眉道:“怎么回事?出了圣教,先向南十里再转西十里再向南,走第三个岔路,没错啊,这条路明明可以到观宝镇的啊!”
  闻言,朱焰眉毛抽了抽:“教主,你是想去观宝镇?”
  观宝镇是距离魔教三十里外的一个小镇,虽然面积不大,但因距离魔教很近,镇上聚集着三教九流,正邪混杂,人口稠密,倒是带动了这镇上的生产力,镇上居民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很是富裕。南宫不念以为,这就是另一种旅游发展经济的成功案例。
  蝶骨兰点名的玲珑阁,便是观宝镇上一家最近很红火的铺子,受欢迎程度可比现在的网红店。
  以上这些信息都是系统告诉南宫不念的,但是他太过自信,忽略了自己是路痴的事实,按照系统导航走也会走错,愣是带着三个不明所以的人绕了大半天。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白千雪道:“去观宝镇,的确是像你说的那么走,但是……”
  他似乎不忍心说出口,叫丧鬼绷不住了,流下两行泪:“呜呜,教主,你一出发就将方向走反了啊!呜呜呜……”
  南宫不念被哭得心烦,一甩袖子,摇着把折扇疯狂扇风:“好吧……哈哈哈,走错了啊!敢问几位,那现在应该怎么走?谁能指引个正确的路线?” 第18章   他一发问,其余的三个人都愣住了,朱焰看看四周情形,将手一摊:“教主,这……太有难度了。”
  叫丧鬼道:“教主,刚刚你这么走,又那么走,转着圈走,拐着弯走,走了太久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啊,也没有人能问路。哎呦,哎呦喂……”
  他哭哭啼啼唠唠叨叨,南宫不念脸色都要挂不住了,朱焰看出,忙戳叫丧鬼:“行了,不要鬼叫了,教主肯定是有办法的嘛!”
  叫丧鬼伸出两只手捂住脖子,脸颊仿佛更加凹陷了,苦恼道:“我也不想鬼叫,可我本来就是鬼,鬼叫起来不是鬼叫是什么?!”
  朱焰和他无法交流,面部肌肉抽动:“你能不能听清重点啊?我的意思是叫你不要‘叫’了!”
  叫丧鬼被他恶狠狠的目光吓到,低着头声若蚊蚋:“不是我想叫啊,是我的身体好像又开始不受控制了!好疼啊!”
  话音刚落,他的头便忽然开始左摇右摆,活像在跳新疆舞,脖颈间的皮肉也好像一条皮筋般,正在越抻越长。
  这幅场景,看起来极为诡异骇人,若是有路人经过看到,足足能被吓个半死,但在场这几个都不是普通人,倒是见怪不怪,朱焰甚至还很好奇,想要亲自动手去抻一抻叫丧鬼的脖子。
  叫丧鬼吓得赶忙躲开,嗷嗷乱叫:“不要碰我!教主,教主救我!”
  南宫不念知道前因后果,一看便明白,这是叫丧鬼找来的那具身体又起了排异反应,而且反应还比之前更加强烈,似乎势要将接到自己身体上的这个脑袋甩下来。
  南宫不念上前,一把抓住叫丧鬼的胳膊,另一只手掌按住他那颗左右乱摆的头,掌中汇聚真气,压下。随着叫丧鬼的头颅上缓缓升起一片烟雾,与头颅连接的脖子慢慢缩回,不再像个被抻长的牛皮糖了,头颅也不再疯狂摇摆,本本分分地变回原样。
  叫丧鬼缓了缓,感觉没什么异样了,大口吸了几口气,在一旁擦着因惊吓而流下的冷汗,一脸惊疑不定。
  不光他疑惑,南宫不念也深感不解。一般来说,排异反应应该是在初期最为明显,一旦适应之后,就不会再剧烈发作了。可是刚刚叫丧鬼这具身体的怨念所累积的法力似乎猛地增强了,远比昨日厉害,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闹了这一出,天色已然快到黄昏,夜间行路更加不容易分辨方位,也难保有其他变故。南宫不念暂且按下这点疑问,准备日后有机会再仔细研究叫丧鬼找来的这具躯体有何邪异之处,先找去观宝镇的路为主。
  俗话说,有困难,找系统!南宫不念有求于人,语气也和吐槽时判若两人:“系统?亲亲?你在吗?可否帮个小忙?”
  系统应声而现:“亲亲,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呢?”
  南宫不念:“惭愧,在下迷路了,求指路!”
  系统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答道:“亲亲,是想要查看从目前方位到观宝镇的路线图吗?”
  南宫不念赞道:“是的,这么了解我的心思,不愧是王者版系统!”
  系统欢快地道:“感谢亲亲的好评,请问您是否要花费50好感度获取道具【路线图】?”
  南宫不念惊了,瞬间变脸:“什么?!问个路也要收50?你以前是不是在高速路口蹲过点儿啊?兼职带路收费?”
  系统的声音听上去委委屈屈:“亲亲,本系统只能免费提供从魔教到观宝镇的路线,但是您目前的方位超出既定目标太远,不在免费指路范围哦~”
  南宫不念感到一阵心痛:“没算错的话,我就剩50好感度值了吧?你这个收费标准确定不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吗?我剩多少好感度值,你就要收多少?!”
  系统:“不会的哦,我们是诚信商家……”
  南宫不念懒得听它鬼扯,打断道:“行了!50就50,快把路线图给我!”
  50好感度迅速清零,与此同时,南宫不念的眼前出现了一副七扭八歪的路线图,他双眉紧蹙,揉了揉眼睛,费力地看了半天,简直要把两只眼睛瞪成了斗鸡眼。
  忽地,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南宫不念晃过神,抬头看向白千雪:“有事吗?”
  白千雪道:“你无事就好。”
  南宫不念一愣,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朱焰道:“教主,你没事啊?刚刚你的眼睛……”他好像怕南宫不念不理解自己什么意思,伸出食指,比在鼻梁中间,两只眼球凑向中间去看食指,当着他的面表演了个斗鸡眼。
  南宫不念这才明白,刚刚自己看系统地图太入迷,面部表情管理失控,以至于出现了这种滑稽的模样,白千雪没准以为他这副样子是走火入魔了呢,不然怎会说那种话?他不禁猜想,这么看来,白千雪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他。
  朱焰表演完毕,还不忘解释道:“教主,你的眼睛刚刚就是这样的。”
  南宫不念道:“……我真的会谢!”
  朱焰道:“教主客气了。”
  “……”
  南宫不念心中狂喊难道本教主是不要面子的吗?!他马上做了个明智的决定,一伸手指,以指尖真气削断一根树枝,握在手中,对着系统给出在他眼前的地图,照图临摹在一片空地上。
  叫丧鬼揉着脖子,缓过来了,道:“教主,这是……地图吗?” 第19章   南宫不念点头:“本教主自然是认识路的,只是许久未离开圣教,难免有些生疏了,略一思忖,这不就想起来了吗?哈哈。”他看看朱焰,挥手,“来来来,你把这个地图记在脑子里,按着地图带路。”
  朱焰立刻上前:“是。可是,教主,你既然已经知道怎么走了,为什么还要画在地上让我带路呢?”
  南宫不念歪着嘴角,似笑非笑:“你觉不觉得你的话有点多啊?”
  这阴阳怪气的神情,阴气森森的语调,太熟悉了!朱焰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教主好像终于画风正确了,赶忙闭嘴,一言不发去前面带路了。
  等到观宝镇,天已完全黑了,南宫不念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睡大街了。步入镇中,打算寻间客栈过上一夜,第二日再去玲珑阁——这么晚了,只怕早就关张,去了也是空跑一趟。
  观宝镇中心有一条长而宽阔的街道,两旁是林立的店铺,此时都已关门闭户,连一点灯火之光都没有,招揽客人的幡子垂在一边,整条街道陷入了一种肃然的安静。
  四人边走边寻觅,白千雪忽然停住了脚步,嘘声道:“奇怪。”
  第11章 夜半哭声
  南宫不念看向他:“怎么了?”
  四人此时正站在一座装饰华丽的酒楼前,那酒楼总共三层高,极尽奢华之能事,虽然和魔教的大殿没法比,但在这样一个小镇内,可以说是太过亮眼了。
  南宫不念抬头望去,只见这酒楼正门高悬着的牌匾上潇洒地题着三个大字:“笙歌楼”。
  南宫不念道:“‘笙歌楼’,这名字听来好像是夜店啊。”
  朱焰道:“教主,什么叫夜店啊?”
  南宫不念甩着折扇:“这是一种新名词,‘夜店夜店’,顾名思义,就是在夜晚开张的店。”
  朱焰摇摇头,指着那楼:“教主,这店没开,不算夜店。”
  如他所说,笙歌楼此时门窗紧闭,上下三层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没有人烟。白千雪对他们道:“这就是奇怪之处。过去的笙歌楼,”他看了南宫不念一眼,“倒可以称为夜店,歌舞升平,灯烛亮如白昼,现在这般,岂不奇怪?”
  南宫不念尚未来得及想白千雪所说的这点怪异之处,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白千雪你居然对这种地方很了解!夜夜笙歌的所在,古代的夜店,不就是青楼一类的风月场所吗?没想到啊没想到,万万没想到!白千雪这厮看上去仙风道骨、仪表堂堂、人模狗样,居然会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
  他盯着白千雪,不知为何,心里一股怒气猛然窜起,白千雪觉察到,不解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南宫不念冷笑一声,讽刺道:“你跟本教主说话就这么没大没小吗?你你你的,不知道要谦卑地加个‘教主’的称谓吗?”
  他翻脸的速度堪比川剧变脸,白千雪愣了愣,一时沉默,南宫不念发完火,意识到貌似有些过分,但心里就是不痛快,径自嘀咕道:“什么名门正派,对这种地方什么时间营业一清二楚!”
  他这话是低声说的,但是白千雪武功高强,内力属上成,耳聪目明,将他这句话也听得清清楚楚,蓦地变了脸色,道:“你怎可如此……如此诋毁于我?!”
  南宫不念一愣,没想到他的听力这么好,不过既然听到了,还狡辩得理直气壮,那他怎么可能不回怼——白千雪谁给你的勇气啊,社畜一只也敢和老板叫嚣!
  南宫不念道:“我诋毁你?好,好,好,那你倒是说说,你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若是没进去消费过,怎么会清楚这笙歌楼平日里是什么样子呢?”
  白千雪道:“你!我……我……”
  见他面色忽红忽白,却始终没有说出理由,南宫不念越发觉得自己猜测得太正确了,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什么我,倒是继续说啊,你怎么会来的,难道是你们摘星阁搞团建来过啊?”
  朱焰道:“教主,团建又是什么意思啊?”
  南宫不念一展折扇,边摇边道:“这也是一个新名词,‘团建团建’,顾名思义,就是指团队建设。就拿咱们圣教举例,圣教就是一个团队,你倒是提醒我了,咱们以后也可以计划计划,去哪里建设一下,增强团队凝聚力。不过,像笙歌楼这种地方就不要想了啊,要做合格守法好公民,拒绝黄赌毒。”
  听他侃侃而谈,白千雪的脸彻底红了,一伸手长剑出鞘,指向南宫不念后心,惊得叫丧鬼的哭声瞬间提高了好几度,哭道:“教主,小心啊!”
  朱焰对白千雪怒目而视,手掌已经扶向腰间佩戴的长刀刀柄,高声道:“放下你的剑!”
  南宫不念听到剑出鞘之声,也是吃了一惊。他原以为白千雪为了摘星阁忍气吞声给他当奴仆,是什么都能忍的,但没想到涉及到摘星阁的名誉,却是忍不了。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若无其事,还显得略无辜:“这是要做什么?”
  白千雪道:“南宫不念,你可以践踏折辱我,我不会有丝毫怨言,可你……可你不能辱我门派!竟然污蔑摘星阁的弟子们来过……你还懂礼义廉耻吗?!”
  见他气得面颊通红,说话振振有词,南宫不念反而冷静了下来,略想了想刚刚一时气愤,口不择言,扯到了摘星阁,微觉不妥。再者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和白千雪争执,显得有些可笑,也不值得。 第20章   南宫不念微微一笑,以手轻扶剑锋,叫丧鬼吓得忘了哭,抽着冷气道:“教主,当心剑气啊,你可就只有一只手了。”朱焰沉着呼吸,警惕地盯着他们二人。
  那柄剑身自带光华的宝剑,剑刃闪着星星点点的寒光,锋利至极,而功力深厚的修道者的剑,剑刃在攻击中只居其次,真正攻击力强的则是笼罩在剑刃外缘的一层冷峻的剑气。
  南宫不念的手就正处在这层若隐若现的剑气之中,只要白千雪心念一动,那剑气便会随之而动,割掉他几根手指不在话下。
  所以连白千雪也愣住了,怒气消退,喃喃道:“你……你这是……”
  南宫不念倒不是不想要他这只手了,而是因为他对这游戏中各种武功并不甚了解,也不知道那层剑气的杀伤力极大,再加上对于自己的武功极为自信,想要装个13,被叫丧鬼一吼,才明白这剑气也是凌厉至极,想要收手,又怕丢了面子,只好装得毫不在意,用那只手将剑锋轻轻拨到一边,道:“现在这种场合,不适合相杀吧?”
  白千雪盯着他,剑锋一抬,缓缓收了剑,他似乎是担心剑气不小心伤到南宫不念的手,收剑的动作特别缓慢。入鞘之后,一言不发。
  南宫不念尴尬地咳了一声,准备转移话题,道:“你刚刚说的很有道理,不光是笙歌楼奇怪,整个观宝镇都很奇怪,就算是普通店铺到晚上早早关门,那些客栈、酒馆却是不应该。”
  白千雪道:“事出反常,必有蹊跷。只是你身处魔教,又不曾提前打探过,是如何得知观宝镇有异常的呢?这异常与魔教又有何关联?”
  南宫不念愣了愣,摆手道:“我不知道啊!我不是为这件事来的,我是为逛街买新衣服来的!”
  白千雪冷笑一声,满眼蔑视,很明显不相信他的话,也不爱搭理他。朱焰看不过去,道:“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数,总是‘魔教魔教’的叫我们圣教,说你好几次了,怎么就改不了呢?!你要不爱在圣教呆着,不愿意侍奉教主就滚回摘星阁去,没人强留你在这儿!”
  白千雪微微蹙眉,眼看又要起争执,南宫不念叹了口气,道:“行了!都别吵了!”
  见他们都气鼓鼓地互相瞪眼,但不再呛声,南宫不念迈步朝前走去,白千雪道:“你去哪里?”
  南宫不念道:“当然是找找看还有没有开张的客栈,难道你们想睡在大街上吗?”
  白千雪却道:“这观宝镇如此反常,只怕不会有,倒不如……”他说着走上笙歌楼的石阶,敲了几下门,提气问道,“有人在吗?”
  连敲了几下,都无人应声,朱焰道:“你敲得像个大姑娘似的,只怕有人在都听不到!”说着便跃到门前,连发三掌,拍得那门颤颤巍巍,仿佛随时要倒下来。
  门内依然安静,朱焰道:“叫丧鬼!过来,借你的头用用,撞开这扇门!”
  叫丧鬼惊恐后退,跑到南宫不念身后:“不借!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头撞呢?”
  朱焰道:“我哪儿能跟你比,你以前就剩一颗头,武功都专门练在头上,快帮忙使个铁头功!”边说边大步流星走过来,想要去抓叫丧鬼的脑袋,吓得他左躲右闪,拽着南宫不念的衣袖不撒手。
  南宫不念被他们闹得甚是烦恼,提声道:“都住手!想也知道这笙歌楼里是有主人和伙计在的,人家不愿开门必定是有原因的。你们这么砸门,属于私闯民宅,是违法的知不知道?!”
  要说魔教的行径,比这更恶劣的事比比皆是,闯个民宅算什么?常规操作罢了。朱焰停下手,十分惊奇:“教主,可是我们以前不是经常做这种事情的吗?围攻那些正派的时候,不光是闯山门,还要砸牌匾、抢秘籍呢!”
  他说话的语气不仅没有愧疚,还仿佛很自豪,南宫不念头痛:他带领的魔教,怎么有这么多暴力分子!啥也不说了,都是老板的锅!
  南宫不念清了清嗓子:“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再者说,以前你们闯的是那些正派的门,而这些只是普通百姓,这怎么能一样呢?”
  朱焰略一思索,点点头:“教主,你说的有道理。”
  白千雪忽地冷笑一声,走下了石阶。南宫不念忽略了这儿还站着一位正派人士,他刚才说的这句话,只怕白千雪听着必定不舒服——普通人家的门不能闯,正派的门就可以闯得天经地义了吗?
  只听白千雪冷冷地道:“那你打算如何?”
  南宫不念道:“实在找不到住处,就找个破庙破道观之类无主的地方凑合一晚上吧,待明日向这镇上的人打探一番,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达成一致,四人正准备启程,蓦地,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天际,四周万籁俱寂,听来尤为凄惨,众人没有防备,都被惊得汗毛倒竖。
  朱焰猛地推了一下叫丧鬼的脑袋,仿佛气得恨不得将他的头砍下来做茶壶,呵斥道:“你要死啊?!鬼号什么?!”
  叫丧鬼一脸惊恐,揉着脑袋道:“你不要总找借口欺负我!这不是我的声音!”
  原本只有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鬼哭狼嚎,众人都想当然地以为这哭声是他发出的,此时听他辩解,纷纷变了脸色,站在原地不敢妄动,戒备地看向四周。
  只安静了一会儿,又是猛地一声哀嚎,拖着长长的尾音,听声音大小,似乎比原来离他们更近了。 第21章   叫丧鬼道:“你们听到了吧?这是女人的声音,不是我。”
  因那声音更近了,其余三人也听出,确实是女子的啼哭声——时而惨烈高声,时而断断续续,仿佛痛彻心扉,有着数不尽的哀怨。
  朱焰道:“教主,怎么办?”
  南宫不念道:“瞧瞧,也许这镇上家家关门闭户,叫门都不敢开,就与这女子有关。”
  第12章 心宿心皎
  随着那啼哭声愈来愈近,观宝镇的长街上忽然闪现出一道惨白的人影,披头散发,虽然她的一张脸几乎完全被头发遮住,但从露出的皮肤和身量上也可看出,这的确是个女人。
  “是女人?不是女鬼?”叫丧鬼疑惑。
  朱焰白他一眼:“你以为只要像你这样鬼哭的就都是鬼吗?!”
  叫丧鬼苦笑了一下,不敢与他争执。因着叫丧鬼的居所离蝶骨兰不远,天天哀嚎,吵得蝶骨兰心绪不宁,朱焰一直以来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也已经习惯了。
  那女子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径自哀嚎不止,像是个疯子。随着她走近,南宫不念听出,她不只是在痛哭,在哭声间隙还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只是含糊不清,听不出个所以然。
  南宫不念便想去问个究竟,朝这女子走去,走到近前,温声道:“姑娘……”
  那女子见有人来招呼,猛地抬头看向他,遮面的长发散开,露出一张略显老态的脸来。她未施粉黛,脸色苍白无比,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看上去年约四旬。见有人围观,止住了哭声,面露惊恐之态。
  南宫不念忙改口道:“夫人,你不必害怕,我们是过路人。你这般伤心,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妇人皱着眉,用手一下一下敲着头,似是在回想,喃喃道:“什么事……什么事……”
  朱焰悄声道:“教主,她应该是有失心疯。”
  妇人想了一会儿,忽地脸色大变,挥舞着两条手臂,朝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白千雪扑了过去。白千雪连忙侧身一闪,险些被她扑到,不由疑惑:“夫人,为何如此?”
  那妇人还未罢休,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嘴里又开始哭喊,仍是朝他扑去。白千雪却不好对她动手,连连躲闪,略有狼狈。
  剩下的三人看到这一幕,皆是震惊不已,南宫不念道:“白少侠,你是欠这位夫人的钱啊,还是亏待了人家闺女?”
  白千雪在躲闪之际瞪了他一眼,怒道:“休要胡言!我从没见过这位夫人!”
  这场面实属滑稽,南宫不念哈哈笑了几声,走上前挡在白千雪和那妇人之间,伸开双臂:“停停停!让我给你们来当调解员!”
  妇人想要越过南宫不念,但是对方身手敏捷,牢牢将白千雪挡住,她根本就绕不过去,只得停手。
  南宫不念适才就在观察这妇人,虽然她大半夜在街上啼哭,看起来形象诡异,但却没有任何武功,身上也没有妖鬼邪气,属实是个普通人无疑了。
  妇人见抓不到白千雪,急得双眼通红,越哭越大声。
  “这位夫人,他是我的随从,”南宫不念指着白千雪,对那妇人说道,“有我在这儿,他绝对跑不了。你们究竟有何瓜葛,可否对我说说?”
  他温声询问,和蔼可亲,妇人渐渐平静下来,蹙着眉,抬手指向白千雪腰间:“剑啊……剑!”
  白千雪一愣,不解其意,朱焰哈哈大笑:“你这厮究竟做什么事了?将这夫人害成这样,指着你骂你贱!”
  白千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就快忍不住要对朱焰大打出手了,南宫不念道:“闭嘴。”
  他顺着那妇人的视线一低头,便看到了白千雪腰上挂着的佩剑,道:“是这把剑吗?你想看他的剑?”
  妇人不置可否,似乎又开始糊涂了,见状,南宫不念对白千雪道:“可否借剑一用?”
  佩剑对行走江湖之人来说至关重要,白千雪略显犹豫,最终还是将剑取下,递给南宫不念:“这剑锋利,当心。”
  南宫不念点点头,接过佩剑,一手握着剑身中央,放到妇人眼前让她观视,问道:“这把剑是让你想起什么了吗?”
  那妇人盯着剑柄,神情微变,南宫不念也随她去看,这才发现,先前未曾细看,这剑的剑柄上刻着一条形状奇怪的纹路,就像是钝角的两边,三个端点各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石。
  南宫不念问道:“这剑柄上的图案有什么含义吗?”
  一般来说,剑柄上所雕刻的图案花纹等都是本门标志或是有着某种功能,例如可以增强兵刃的攻击力之类,单纯做装饰的少之又少,像摘星阁这种大门派更是不必说,这图案必定有着特殊的意义。
  白千雪道:“摘星阁弟子的佩剑上,都会雕刻其出生那一刻所对照的星象。”
  系统也在南宫不念的脑中适时地提醒道:“亲亲,摘星阁除武功剑术外,门中弟子擅观天象,也相信每个人出生时的星象对其修行有所助益,所以会将那天的星宿图刻在佩剑上,有些弟子还会将图案纹在身上。”
  系统安静了小半天,南宫不念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现在突然蹦出来,解释这么一大堆,他颇感惊讶:“你这次提示是免费的吗?这可是你自己要提示的,再说我也没有好感度给你扣了。” 第22章   系统的声音萌萌哒:“亲亲,请放心呢,这也是本游戏热门攻略对象排行榜排第一名的角色白千雪的背景介绍,属于特殊福利,是完全免费的哦~”
  南宫不念懂了,这项福利是专属于白千雪的,也就是说,和白千雪有关的背景介绍系统都会免费提供,而关于他自己的,则必须要通过好感度来购买,差距过大,真是让人无法心理平衡啊!
  他叉掉系统,再度看了看那图案,心道:这不就和星座是一个意思吗?想不到名门正派也迷信,喜欢研究星座!
  说起十二星座他大概都知道,星宿却只知道有什么二十八星宿,至于具体的形状和名称,却不了解几个。随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星宿啊?”
  白千雪迟疑了一下,道:“你连这个都忘了?”
  南宫不念也是一愣,暗想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必须知道你的星座吗?还是说在他没穿越到这款游戏之前,南宫不念和白千雪早有纠葛,是以白千雪才会如此发问?
  管他究竟是什么原因,总之装糊涂就对了,南宫不念道:“这个嘛……圣教业务多,加班过多会导致脑细胞死亡,患上失忆症,有些事情就记不清了,哈哈哈。”
  白千雪轻轻垂眸,道:“心。”
  南宫不念:“嗯?”
  白千雪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心宿。此剑名为心皎。”
  南宫不念打量着那把剑银白色的剑身,此时,天际灰蒙蒙的云彩散去,一轮皎洁的圆月如玉盘高悬,漆黑的长街上也投下一片光华,而那佩剑也沐浴月华,流光浮动。
  这真是一把绝世宝剑,南宫不念心道:“心皎”之名,既是取了心宿之意,也表达了这持剑者的心境浩然,如月皎洁。
  正欣赏之际,未料及那妇人忽地朝他一扑,伸出两只手握住剑柄,猛地向外拽去,心皎再度出鞘!
  众人均未想到她忽然发狂,皆是一惊,白千雪道:“夫人,你要做什么?非是习武之人,当心伤及体肤。”说着凝神喃喃低语,似是念了句口诀,心皎剑剑刃外围笼罩着的剑气倏然消失,意在保护那妇人不被剑气所伤。
  那妇人持着剑,表情迷茫,似乎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只是站在原地提剑指向众人。剑气虽被白千雪化解,但此剑剑刃却也是十足锋利,更何况这妇人并非修行练武之人,精神又不正常,很难沟通,让她拿着这把剑,倒是不会伤到在场这几人,反而会误伤了她自己,是以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两方对峙起来。
  南宫不念缓缓朝她走近了几步,安抚道:“夫人,你看到这把剑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要着急,慢慢想。但这剑很危险,你用它指着我,我很害怕啊,可以先将剑放下吗?你放心,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都是自己人。”
  那妇人原本迷茫地提着剑,听到这句话,忽地睁大眼睛,握剑的双手手腕青筋暴起,将那剑对准南宫不念抛了过去!
  心皎剑非是凡品,饶是她不会武功,那剑自带罡风,飞速地冲向南宫不念。耳听得剑刃和空气擦出风声,南宫不念一跃而起,在空中身形一翻,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心皎。
  落地后还不忘保持造型,将折扇一展,拨去了挡住面颊的一缕长发,乜眼扫视众人。
  朱焰和叫丧鬼半张着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圆,那妇人也是一脸惊慌,唯有白千雪冷眼旁观,依旧冰山脸,始终如一。
  南宫不念摇着折扇:“哈哈哈哈哈,你们都吓坏了吧?本教主的功夫天下无敌,凭它什么心皎牛角,完全没在怕的!”
  朱焰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向南宫不念身后:“教……教主,不是啊!你快看,门要塌了!你快躲开!”
  南宫不念神色一滞,转身,只见那柄心皎剑此时正插在笙歌楼的朱红大门上,剑身没入大半——适才他躲开了这一剑,心皎扑空,又极为锋利,便刺进了他身后的门。那门先前经过朱焰猛砸几掌,本就摇摇晃晃,现在又被利剑击中,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再也撑不住了。
  南宫不念刚回头,便看到那大门门板宛如泰山压顶,在他身上投下了一片阴影。随着“轰隆”一声响,南宫不念被砸扁在地,没了声息,四周激起了一片烟尘。
  朱焰和叫丧鬼连忙围过来去抬门板,朱焰边抬边道:“教主,你有事没事啊?没事就答应一声!”
  叫丧鬼已经开嚎了:“教主……呜呜呜呜……啊啊啊啊……教主你死得好惨啊!呜呜呜呜……”
  朱焰双手都在抬那扇沉重的门板,只恨此时生不出第三只手去敲碎他的脑袋,骂道:“教主死了吗?!你就开始嚎?!”
  叫丧鬼道:“对不起啊,我习惯了……呜呜呜呜……教主,你死……你被砸得好惨啊!”
  他新找的这个身体还是不太协调,做出走路、抬手之类的简单动作还算顺畅,现在抬那门板就颇费力气,明明用了全力,却一直抬不起来。向四周瞥了一眼,见白千雪静立在一旁,连忙求助:“呜呜,白少侠,你来帮个忙救救我们教主好吗?晚了就被压死了!”
  白千雪看都没看他们这边,冷冷地道:“作恶多端,死了最好。”
  朱焰简直被他气懵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开始胡言乱语:“你这个小子,少阴阳怪气!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第23章   叫丧鬼提醒他道:“你这几句话好像不该用在这里吧?”
  “嗯……就是那个意思,他能听明白!”朱焰瞪着白千雪道,“你是教主的仆从,现在他有危难,你却袖手旁观,不够侠义!”
  白千雪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被他说得羞愧了,缓缓走到那倒塌的大门前。叫丧鬼喜道:“太好了,白少侠,谢谢你肯帮忙!”
  下一刻,他们都愣住了,白千雪拾起心皎,而后竟然一脚踏上那朱红的门板,轻轻一压。一股强悍的力量传来,朱焰和叫丧鬼抵挡不住,猛地脱手,那大门“啪叽”一声,牢牢贴紧了地面!
  第13章 人形沙发
  朱焰目瞪口呆,怔愣片刻后,周身忽然爆发出了一层炽热的火焰,连眼珠子都红得像是要喷火,中气十足地骂道:“卧槽槽槽槽槽!白千雪你要把我们教主压死了!卧槽槽槽槽槽!”
  白千雪从那被压得扁平的门板上信步而过,径直走进了笙歌楼。
  朱焰仍在后面破口大骂,叫丧鬼道:“呜呜呜呜,你骂他也没用,麻烦先将你的火收一收,要烧到我了,热死了呜呜呜呜……”
  朱焰在外的名号叫赤魔,正是因他擅长驭火术,身上总是挂着一层燃烧的火焰。步入观宝镇后,担心惊吓到普通人,已经将这层火焰隐去,适才情绪暴怒,未加控制,这层火焰便又爆了出来。
  刚想压住火焰,叫丧鬼的嚎叫声忽地升高了好几度:“啊啊啊啊!真的烧到我了!”
  朱焰连忙催动法术,将火焰隐了,再看叫丧鬼,只见他半只袖子起了火,正往衣襟燎去,急得直叫。朱焰当机立断地朝着叫丧鬼屁股一脚踹去,力度不轻,将他踹倒在地,滚了几圈,那火也总算被扑灭了。
  叫丧鬼哇哇哭着坐起来:“你就是故意的!呜呜呜呜……你总欺负我!”
  见他那边没事了,朱焰来不及管他,还不知南宫不念是不是被白千雪踩成人形肉饼了,连忙又回去搬门板。正抬着一边准备发力,忽听一阵“噼啪”之声,门板上浮现出数条裂缝,齐齐断开,他轻轻一抬便散架了。
  朱焰一愣,门板自然不会自己裂开,难道是刚刚白千雪走过去时用了什么法术?不会吧?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救人?看来只是巧合。三下五除二将木板扒开,只见门板下方的地面处凹陷成一个人形坑,南宫不念正躺在坑里,双目紧闭。
  朱焰连忙去推他:“教主?教主?你没事吧?”
  推了几次,南宫不念终于睁开眼睛,晃了晃神从坑底坐起,望着一地碎裂的门板,回想起刚刚被拍晕的事,甚觉丢脸,装作无事,站起身抖落衣袍上的泥土,道:“当然无事了,大惊小怪。”
  朱焰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
  南宫不念拍了拍他的肩,视线扫向周围,忽见叫丧鬼的窘态,问道:“才一会儿不见,你这是什么情况?”
  叫丧鬼看了一眼朱焰,正准备告状,朱焰抢先一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道:“教主刚醒,拜托你安静一点好吗?起来!”
  叫丧鬼抓着他的手站起来,忍着没说。南宫不念也懒得管他们,一转头发现少了一个人,忙问道:“白千雪呢?怎么不见了?”
  朱焰撇撇嘴,道:“教主,管那小子干嘛?依我看,不如随他去吧,说是让他留在圣教做奴隶,结果呢?没见他诚心服侍教主,跟个大爷一样,动不动就甩脸色!”
  南宫不念深有同感,不过谁让人家是热门攻略对象第一名呢,甩脸色也有甩脸色的资本,不有点性格能当上第一名吗?!
  南宫不念道:“话是这么说,可把他一个人大半夜地丢在这种诡异的镇子还是不妥当。”
  朱焰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教主,你是舍不得吧?其实……他这款也不难找,教主何必惯着他,咱们圣教也有很多模样俊俏的,像二当家就……”
  听他又要来做情感分析,越扯越偏,南宫不念连忙制止:“打住,这个话题你以后都不要再说了。白千雪到底去哪儿了?”
  朱焰略感失望,朝笙歌楼一扭头,道:“进去了。”
  笙歌楼的大门已经死无全尸了,此时门户大开,迷迷蒙蒙间可以看出里面是一处宽阔的大堂,中央设有一处木质圆台,台上摆着几件乐器,看来是歌姬舞姬表演的所在,台下的桌椅短榻均围着圆台陈设。
  南宫不念迈过孤零零的门槛,提声道:“请问有人在吗?”
  一片寂静,南宫不念狐疑,视线扫过大堂,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喊道:“白千雪?”
  无人应声,朱焰道:“教主,他可能是跑了。”
  南宫不念道:“跑了?那又何必进笙歌楼?”
  朱焰想了想,道:“他可能是想自己调查,不愿意和咱们一起行动。”
  这个理由倒还有些道理,看白千雪一路上对他的态度,适才还险些刀兵相向,自己去调查也不奇怪。南宫不念让朱焰以手捻了个火诀,一团火光照亮四周,刚刚他们只能看清大致轮廓,不能看清细节,此时看去,只见笙歌楼内金碧辉煌、姹紫嫣红,轻纱如烟雾般飘荡在那圆台周围,如梦似幻。
  南宫不念心道:这个场景怎么做得这么华丽?经费都花在这种地方了吧?!
  两侧设有红木楼梯通往上面的两层楼,朱焰道:“教主,那小子可能是去楼上了。” 第24章   一行人便要去楼上探查,经过那圆台时,忽然从中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这气味仿佛在哪里似曾相识。南宫不念好奇心突起,掀开纱幔,一跃而上,朱焰和叫丧鬼也随之跟上。
  圆台里面空空荡荡,虽有暗香浮动,却并未见香炉等物,让人越发不解这香气是从何处而来。南宫不念缓步走上那圆台,刚移到中心,忽地脚下一轻,居然踩了个空。
  那圆台的木板上布置了机关,眨眼之间,在中心处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南宫不念反应机敏,抓住旁边一条纱幔,这才没有掉进洞里,但脚下却正对着那洞口,无处着力,只得先依靠着纱幔吊在空中。
  有人就没他这么幸运了,一声钝响——朱焰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摔进洞了。叫丧鬼站在他身后不远,说来位置也是凑巧,正好处在这机关洞边缘,他一只脚站在圆台上,另一只脚却正踏在黑漆漆的洞口上方,悬了空。
  叫丧鬼一惊,拼命调整身体重心,不想摔进机关洞,却不知为何,始终收不回悬空的那只脚,单脚站在那里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
  南宫不念拽着纱幔悬空转了几圈,深感自己现在的姿势就好像是笙歌楼的舞姬在表演,更惊悚的是,他的武功仿佛也使不出来了。向下一瞥,看到叫丧鬼奇怪的动作,连忙出声提醒道:“叫丧鬼!快离开这里!”
  叫丧鬼抬头道:“教主!我也很想走啊!但是我的身体又不听话了,它好像很想下去,我正在努力地不让它下去!”
  南宫不念道:“你别要那身子了,头快跑!”
  叫丧鬼道:“我试试,怕是来不及了……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忽然一颗火球从黑漆漆的洞里向上抛出,从叫丧鬼的双腿间穿过。他本就勉强维持着平衡,被这火球一嚇,身子一歪,也栽进了黑漆漆的洞中!
  南宫不念:“……这么高端啊?机关洞还会喷火?!”
  洞底忽地响起一阵呜咽声,叫丧鬼嚎道:“朱焰你有病啊!你用火球打我干什么?!”
  那洞口内传出一阵火光,隐隐照亮洞内。朱焰手里正握着一团微弱的火球,面色讪讪,而叫丧鬼正抓着他的胳膊一顿捶打。
  南宫不念看得热闹,心道:叫丧鬼敢打朱焰了,真是一大奇观!
  朱焰挣扎着道:“别打我了,你真是狗咬吕洞宾!我是想把你打下台,免得你掉进洞里,谁知失手了,没打中!”
  叫丧鬼震惊了,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痛哭声:“你你你……你居然想用火球来……幸亏我没被你打中,要是被打中了,不就烧成一堆骨灰了吗?!”
  朱焰道:“这不是紧急情况吗?再说就算你被烧到了,打几个滚不就扑灭了吗?!就像刚在大街上,你就被烧到了,也没什么事啊!放手,你再打我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啊!”
  叫丧鬼不肯松手:“废话,被烧的不是你,你当然觉得没事!你知道我找了多久才找到这么个身体吗?烧我一次还不够,还想烧我第二次?呜呜呜呜……”
  朱焰以前总是欺负人的那个,哪里被叫丧鬼打过,很快不耐烦了:“你不是没被烧到吗?!卧槽槽槽槽槽,你不要咬我啊!”
  叫丧鬼总是控制不好他的身体,十拳里有五拳都扑了空,心里一气,改用牙齿做武器,照着朱焰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一口。
  要不是南宫不念的两只手都抓着纱幔,他真想用手把眼睛挡住,不去看他们这仿佛小孩子打架的一幕了。叱咤风云的魔教里,为什么都是一些智商不高的角色呢?
  朱焰被叫丧鬼突然袭击,手臂吃痛,猛地一甩,手里托着的那颗火球也被他甩了出来,登时一股热浪冲向了南宫不念的面门,他连忙低头躲开那颗直奔他而来的火球,耳边响起一阵火焰燃烧的嘶啦声。
  火球居然正正打在了他拽着的纱幔上,呼啦一下烧着了一片,根本来不及扑灭,纱幔瞬间被烧得四分五裂,无法再支撑他的重量,南宫不念:“……卧槽槽槽槽槽啊!”
  接着他身子一轻,也和他们一样,坠入了机关洞内。
  耳听得风声阵阵,南宫不念迅速下坠,心中倒不担心。据他方才观察,这洞也就四五丈深,即使他现在使不出功法,但是凭借身体的硬功抵挡冲击,也不至于受伤,看朱焰和叫丧鬼都没大碍就知道了。
  正盘算着落地时要用什么姿势翻滚才能潇洒一点时,忽然感觉周身一轻,似乎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朱焰丢完了掌心的火球之后,还没来得及再去用火诀,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南宫不念胡乱地坐了起来,身后似是一堵墙壁,但不知是放置了什么装饰,靠上去软绵绵的,倒是很舒适。他调整气息,微微咳了一声。
  朱焰和叫丧鬼见他们两人争执之下,反而把教主害得也掉进了洞里,吓得双双愣住,听他咳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叫丧鬼朝声音发出的方位摸黑走了过去,边走边哭:“呜呜呜呜,教主,你死得……你有没有事啊?呜呜呜呜……”
  朱焰重新在手心里托起了一个火球,照亮洞壁。但是,刚照亮,他和叫丧鬼就目瞪口呆,当场石化了。
  南宫不念不明所以,兀自道:“朱焰,你这火球丢得真准啊!”
  朱焰发自肺腑地道:“一般一般,没有教主落得准……” 第25章   南宫不念奇怪:“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身后的墙壁微微起伏,似是有呼吸般,耳畔也传来“砰砰”的心跳声。南宫不念蓦地心神一紧,心道不会是遇到什么妖怪了吧?
  他缓缓回过头去,正对上一张眼眸微阖的脸,不知是否是被火光映衬的缘故,面颊一片绯红。
  那不是什么妖怪,而是白千雪。
  他刚刚便是落在了白千雪怀里,还把他当成人形沙发坐了好半天!
  第14章 没功力了
  此时那双眼睛正在缓缓睁开,黑曜石般的瞳孔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泛起一片流动的光泽,仿佛幽暗的夜空,深邃且无垠。
  两人的呼吸起伏可察,彼此喷薄的热息在脸颊边轻抚,默默对视。南宫不念的大脑空白了几秒钟,直到在白千雪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怔愣之态后,猛地站起身,连连深呼吸了几次。
  待到平静之后,他问道:“你……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白千雪貌似也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嗯……这个……和你们一样,走到那圆台上,触碰了机关。”
  朱焰道:“既然你先掉下来了,为何不出声示警?这下可好,咱们都被关在这鬼地方了。”
  白千雪皱了皱眉:“示警过,你们听到了吗?”见几人都是神色茫然,他继续道:“这洞里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但里面的声音应该传不到外面。”
  南宫不念拽着朱焰托着火焰的那条手臂,往上抬了一抬,向上方看去——机关洞的洞顶是一片光滑完整的石壁,适才展开的洞口已经完全闭合,几乎看不出痕迹。这洞着实奇妙,想来是以某种特殊材料制成,才会连声音都可以控制。
  南宫不念足下一点,飞身而起,但不幸的是,飞到一半,他……掉了下来。
  好在他还残留着一点功力,不至于摔得太难看,但落地时还是趔趄了两步。朱焰和叫丧鬼连忙扶住他道:“教主当心啊!”
  白千雪则道:“我试过了。”
  南宫不念在洞内踱步:“你功法还剩多少?”
  白千雪闭上眼,运动内息,片刻后睁开眼:“起初还有一成不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完全没有了?!这不就是说,刚刚白千雪给他砸到,当人形沙发的时候,是硬生生地受下来的?!被一个从四五丈高的地方落下来的人砸到,岂不是会被砸出内伤?!
  想想又觉不对,就算白千雪没有功力,可毕竟也是修道之人,听音辨位不难,为何不躲开反而等着他砸呢?
  南宫不念颇为不解,又不便多问,抱歉地道:“对不起啊,刚刚不小心砸到你了,可否有受伤?”
  白千雪低垂着眼眸:“不妨事。”
  他一直保持着背靠墙壁的姿势盘腿调息,面色渐渐由绯红转为苍白,只怕是在硬撑。南宫不念呼唤系统:“还有【疗伤水晶】吗?”
  系统:“对不起,亲亲,【疗伤水晶】价值50好感度,您的好感度余额不足呢,请您继续努力!”
  南宫不念点开系统界面的行囊,里面空空如也,之前买的【疗伤水晶】也已经用完了。
  他尝试着和系统商量:“可否借用一下?白千雪现在伤得很严重,随时有生命危险,他不是你们游戏的人气角色第一名吗?系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系统停顿了一会儿,声音再度响起:“亲亲,经检测,白千雪的生命值为百分之九十,为安全状态呢,请您不必担心~”
  看来只有在白千雪的生命值快低到零的时候,系统才能提供帮助,南宫不念失望地将它叉掉,忽然想到什么,走到白千雪面前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朝他背后摸去。
  白千雪愣了一瞬,苍白的面颊上又隐隐泛起红晕:“你……你你干什么?”
  南宫不念探到他放置在身后的包裹,拖了出来,径自打开翻找:“你这样子怎么会没事?”
  他记得离开魔教前,白千雪整理行囊时对他讲过,携带了药丹,但是依白千雪这性子,既要在他面前逞能,又不愿主动去用魔教的东西,只好由他来动手了。
  找了一阵,果然发现一个青瓷小瓶,这药虽然属于免费道具,不如【疗伤水晶】有效,但吃了总比不吃好。南宫不念一喜,倒出一颗在手心,递到白千雪面前:“你本来就有伤,快吃药吧。”
  白千雪看着他掌心的药丹,微微怔住,似是想到了出发前吃药丹所引发的误会,犹豫着没有接。南宫不念不等他反应,一伸手直接将药丹堵在了他嘴里:“药不能停。”
  白千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但总算将那药丹吞进了肚子。
  南宫不念满意地松开手,解决完了白千雪的伤势问题,他开始思考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试着运转了一下功法,对白千雪道:“我现在还有一丝残存功力,恐怕待会儿就和你一样,完全使不出了。”
  他说着将身一跃,这次没有用尽全力向洞顶冲,而是跃到一侧的墙壁中央便停下,手脚牢牢贴在墙壁上,犹如一只壁虎一般,一步步向上攀去。这个姿势虽然不雅,却是消耗功力最小的方式,他现下也顾不上形象了。
  朱焰将手上的火球抛向空中,给他照明,那火球的火焰越来越小,原来的亮度还如一把篝火,现在却如一支蜡烛,烛火颤抖着像是随时要熄灭。 第26章   叫丧鬼道:“太弱了。”
  朱焰瞪他一眼:“你不弱,你来?”
  叫丧鬼忙解释:“我不是说你弱,我是说这火球的光太弱了,照不清楚。”
  “这跟说我弱有什么区别吗?!”朱焰哼了一声,心觉失了面子,但看到教主尚且以一种滑稽的姿势在爬墙,又觉释然,提起全身功力,催动驭火术,火球的光芒霎时亮了一圈。
  南宫不念赞道:“好厉害!”
  连忙借着火光继续向上攀爬,很快便爬至洞顶处,他用一只手摸着洞顶的石板,想看看有无破绽,手掌抚过却并无异样,完全不似有机关的痕迹。
  叫丧鬼在下面嚎道:“呜呜呜呜,教主,怎么样啊?”
  南宫不念刚要回答,忽听石板上方响起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正在走近,连忙比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不要发声,又想起这洞内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外界,也就不用担心他们的声音会让来者警觉,便出声道:“好像有人来了。”
  朱焰想起一事,道:“教主,会不会是那位夫人?”
  那妇人抢了白千雪的剑,差点伤到南宫不念,笙歌楼的朱红大门也被心皎剑刺塌,闹了这一出之后,她倒是平静下来,再无异常之举了。南宫不念进入笙歌楼找白千雪,却不想全军覆没,几人全被关进了这个机关洞内,而那妇人还在笙歌楼外。
  如果上面那个正在接近机关洞的人是她,岂不是也会掉下来?那可真是受他们连累了。
  南宫不念凝神细听,上方的脚步声变得越发嘈杂,似乎并非一人,而是有好几人在走动。有人道:“二掌柜,那几个狂徒都抓住了,这机关可真好用,他们自投罗网,都没费什么力气!”
  一阵哈哈大笑,有个男人粗声粗气地道:“敢砸咱们的门,他们是不知道笙歌楼是什么所在,不知道大掌柜是什么人!这次不狠狠宰他们,就愧对我药霸天的江湖名号!去,把机关打开,我来会会他们!”
  “是!”
  南宫不念聚精会神地盯着洞顶,听他们对话,这个药霸天要打开机关,那他就可以趁着机关开启时,利用仅存的功力从洞口跃出,出其不意,定可成功脱出。
  正在凝神提气,忽听一声大喝:“喂!我说你们这些臭无赖摔死了没?没摔死就应个声!”
  南宫不念蓦地一惊,视线向下扫去,正在此时,“啪嗒”一声,朱焰抛到空中的火球熄灭了,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他吃惊是因为,这一次,药霸天的声音特别清晰,不似适才说那几句话时那般朦胧,需要细听才能分辨出在讲什么,而且,声音传来的方位也和刚刚不同,不是在洞顶上方,而是从他下方传过来的!
  药霸天可能在他们毫无发觉的情况下,进到了机关洞内!难道这洞里还有其他的通道?或者是药霸天会“穿墙术”之类的法术?
  偏偏这时,朱焰的法力也无法再使出了,火球熄灭,南宫不念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洞里有没有人。陷入机关洞内,功力全失,听药霸天适才的话意,似乎是想将他们“宰”了,此时境况太不利了。
  南宫不念一阵心惊:如果真交代在这儿了,那岂不是连一个副本都没打过,就被ko了?!到时系统说不定会逼他重新开始,虽说他来游戏体验的时间不久,可是从新手村开始就太痛苦了!
  南宫不念狂戳系统:“系统!能不能存档?”
  系统很快反应:“对不起,亲亲,本游戏旨在提升真实性和唯一性,暂不支持存档呢!”
  南宫不念:“……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系统:“对不起,亲亲。”
  南宫不念:“那如果我不幸翘掉了怎么办?”
  系统:“游戏数据清零,玩家可以重新开始体验呢。”
  果然啊果然!和他猜测的完全一样,南宫不念激励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翘掉,否则一遍又一遍地重来,要到何时才能逃脱这个变态的乙女游戏?!
  他继续纠缠系统:“亲亲,给点角色介绍可否?药霸天是什么人?”
  系统:“对不起,亲亲,【人物卡片】价值100好感度,您的好感度余额不足呢,请您继续努力!”
  南宫不念:“你台词重复了,前面管你借【疗伤水晶】,你就是这么推脱的,可不可以有点创意啊?!有点人性ok?都相处这么久了,行个方便,随便透露点信息好不好?我早日摆脱你们这个游戏,你也可以早日下班,何乐而不为呢?”
  系统停滞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做心理斗争,片刻后答道:“亲亲,友情提示:药霸天危险度为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南宫不念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危险度不高,应该可以应付过去。如果真遇到个大魔头,他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很有可能就要重新体验游戏了。想来这游戏设置得还很合理,初级阶段不会有太棘手的角色。
  正在暗自庆幸,下方的声音又响起了,而且比之前提高了好几度,很不耐烦:“喂喂喂!我说洞里的狗东西们,你们有没有听到本掌柜在训话?!”
  南宫不念正想应他一声,忽地有种不妙的感觉,他的手脚开始沿着墙壁慢慢下滑!
  洞壁光滑,阻力很小,他之所以能沿着墙壁攀爬而上,是靠着所剩无几的功力。谁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仅存的一丝功力也消失了! 第27章   南宫不念大叫一声,手脚脱离墙壁,再次从洞顶掉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他凄惨的声音飘荡在机关洞内。
  药霸天怒不可遏:“臭无赖!活着就说活着!叫这么大声,我又不聋!”
  第15章 绑架勒索
  南宫不念飞速下坠,心中哀叹今日气运不佳,非摔一次不可了。正调整姿势准备落地时打个滚以免摔断了腿,忽然感到身子一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有人站在下方,双手稳稳接住了他。
  一片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这感觉太过熟悉,不需要看他也知道,这人又是白千雪。
  他心想白千雪这听音辨位的能力不差啊,反应神速,为何上次砸到他时他却不躲开呢?想来多半也是因为怕他受伤,才没有躲闪,如此算来可欠了人家两次人情了。
  不觉怔然,由白千雪将他公主抱一般托在怀里,也忘了言语。药霸天适才只听到一声惨叫,再无人应声了,不知情况如何,再次吼道:“喂喂喂!你们几个臭无赖不要想耍花招骗本掌柜!药霸天是聪明人哦!劝你们老老实实的,不要搞小动作,这样本掌柜说不定还会对你们从轻发落!”
  南宫不念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动了动身体想要下来,无意之中,双手又碰到了白千雪的胸膛,胸口微微起伏,一颗心似乎正在雀跃地跳动。
  虽说都是男人,但在这种黑暗的空间,彼此又抱在一起,做这种举动颇觉亲密暧昧,他连忙慌乱地收回手。白千雪像个木桩般杵在地上,此时感觉到他的动作,如梦初醒般,将他轻轻放下。
  南宫不念深吸了一口气,对白千雪由衷地道:“多谢。”
  未等白千雪回答,药霸天听到洞里的声音,道:“哈哈哈哈哈哈,谢就免了,不必客套!”
  南宫不念:“……”
  药霸天自称是聪明人,可看样子脑回路像是有点问题,竟然将南宫不念对白千雪道谢的话误以为是对他说的,此等智商和聪明人实在是有一定的差距!怪不得危险度只有百分之三十,他甚感有句俗语简直是至理名言——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南宫不念心念一转,恍然大悟,药霸天的声音虽然像是在机关洞内,但他这个人其实并没有进入洞里。
  理由很简单,他们一行四人,虽然功力几乎完全丧失,但并非普通人,这点从砸破了笙歌楼的大门就可以看出了。药霸天就算是再自负,也不会单独进入洞中对付四人,因为既没必要又有一定的危险性。
  再者说,假如药霸天真的在洞内,洞内一片黑暗,他会不点个火把之类东西用来照明吗?否则遭遇偷袭怎么办?
  再假设,他进入洞内,又没有采取照明措施,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练就了夜视的能力,不需要照明就可以看清洞内的一举一动。
  但是,这又和他刚刚的话有悖论,他如果可以看到洞内的情况,就不会问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更不会以为南宫不念刚刚是在和他道谢,因为南宫不念说那句话时,明明是朝向身旁的白千雪的。
  这样看来,药霸天适才吩咐伙计打开“机关”,并不是指开启机关洞,而是开启了一种传声设备,能让外界的声音如同在洞内发出般清晰可闻,也能让洞里的声音正常传往外界。
  想通了这一点,南宫不念放下了紧张的戒备心理,道:“药掌柜,你把我们关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药霸天道:“你们平白无故地毁坏笙歌楼的大门,关你们不应该吗?!”
  对方来势汹汹,南宫不念却不紧不慢:“我很抱歉,但我们先前敲过门,无人来开,毁门并非有意,实属意外。而且那门已经坏了,药掌柜将我们关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啊!还是想一个双方都同意的解决方法比较好。”
  他明明是好言好语地劝说,但药霸天听完这一番话,火气却瞬间蹿了老高,斥道:“你的意思是你敲了门,我们就必须给你开?还有我们的责任了?!你知不知道今夜是什么日子,谁敢给你开门,谁就是自己找死!”
  药霸天气势咄咄逼人,魔教何时受过这种欺辱?但南宫不念是穿越而来,和原身相比性格温和许多,听他的话也没生气,谁让他们确实将人家的大门给弄坏了呢?不赔礼道歉还能怎么办?
  他能沉得住气,可朱焰却沉不住了,从药霸天说第一句话时他就一直在忍,此刻终于憋不住了,猛地抛出一团火球,在洞内灼灼燃烧,大声道:“教主,跟他废那么多话干嘛?!我炸了他这黑店!”
  南宫不念看他手上的火球,再次试着运转体内真气,却依旧无法使出,不禁奇怪:为何朱焰可以使用术法,但他还是没有变化呢?想要询问,但此时药霸天可以听到洞里的声音,不便被他知晓,暂且按下不提。
  那边药霸天问道:“教主?什么教主?你们是哪个教的?”
  朱焰道:“这附近还能有什么教?!当然是圣教!”
  半晌,药霸天都没言语,朱焰洋洋得意:“怎么哑巴了?现在知道害怕了吧?!快将我们教主请出去!”
  药霸天突然哈哈大笑:“我会怕你们哈哈哈哈哈……现在是随便什么人戴个白色的假头套就可以冒充魔教教主了哈哈!也不怕被正主知道,人家可不像我这么温柔善良啊哈哈哈哈!你还成魔教教主了,实话告诉你,我们大掌柜是南宫不念他老子,你们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第28章   朱焰牙齿咬得喀喀作响:“胡说八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说着那团火球又明亮不少,被他一掌抛上洞顶,火球与石板相击,发出一声爆裂的巨响。
  药霸天吃惊道:“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有功力?!”
  朱焰起手便想再抛个火球直接将洞顶轰开,却忽地一愣……只见他掌心的火球居然又变成了一柄烛火那般微弱,根本构不成威胁。
  朱焰重新试了几次,还是不奏效,道:“这……教主,好像又……”
  南宫不念点点头,他的功力一点都使不出来,白千雪和叫丧鬼也是如此,但是朱焰的状况好像比他们好一些,功力时隐时现,不知为何。
  这时,只听外面有人慌张道:“二掌柜,这该如何是好?要是让他们冲出来,可就不好对付了!”
  药霸天停顿片刻,忽地呵呵低笑:“嘿嘿,好办!你看那边站着的那个疯婆子,是不是刚才和他们在一起的?”
  另外那人答道:“对,就是她拿剑刺穿了咱们的大门,我一直从门缝偷偷瞧着呢,是她没错!这疯女人什么时候也跑进来了,二掌柜,我这就把她赶出去!”
  药霸天阻止道:“不用!只要把她抓住,洞里那几个狗强盗就算冲出来也束手无策了!”
  南宫不念一惊,这个药霸天好像还真有点小聪明,这种时候脑子转得倒是快,竟想将那妇人绑了做人质,以此威胁他们!
  虽说那妇人与他们非亲非故,可总是有一面之缘,更何况如果他没有主动与那妇人交谈,她也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总之,不能任由药霸天胡作非为,必须得管到底了。
  上面闹闹哄哄一阵,似是药霸天的伙计们抓住了那妇人,药霸天底气十足:“本掌柜懒得和你们这些臭无赖浪费唇舌,你们的人在我手里,休想讨价还价耍花招,速速凑出一百……一千两银,赔偿本楼的修缮费用和精神损失费。”
  南宫不念看了看洞里其余三人:“一千两这么多啊,能凑够吗?”
  朱焰一摊手:“教主,咱们圣教的人出门,什么时候携带过银两?!”叫丧鬼也跟着点头。
  “罢了,早就知道问你们也白问。”南宫不念将目光转到白千雪身上,“白少侠,你身上有多少银两?救个急,回去给你报销。”
  白千雪从袖中掏出一只钱袋,悄声道:“五十两。”
  “……”
  这倒也不能怪他,出发前南宫不念说只会耽搁几日,所以白千雪只携带了他们这几日所需的银两,谁会料到竟然遇上这种绑架勒索的意外?
  南宫不念坦诚地道:“药掌柜,跟你商量一下,打个折扣好不好”
  药霸天想了想,道:“你要怎么个扣法?”
  南宫不念小声道:“五十两如何?”
  药霸天道:“成交,九百五十两拿来,我就放人。”
  南宫不念道:“那个……我的意思是只有五十两。”
  药霸天气得大吼一声:“你耍我啊!看你们穿得人模狗样,只带了五十两就敢在江湖上行走?!罢了罢了,算我倒霉!”
  南宫不念见他似乎被说服了,心内一喜,却听一个伙计道:“掌柜的,他们那把剑好像挺厉害的呢,我在门缝里瞧着,那剑嗖地一下就刺破了门,锋利无比,应该能值不少钱!”
  药霸天也通晓些武功,一听就起了很大兴趣,道:“有理!喂喂喂!你们那把剑也要交出来!”
  南宫不念一捂脑门,兵刃对江湖中人至关重要,要别的都可以商量,但要兵刃就是犯了大忌。更何况他要的不是一般的兵器,而是白千雪的心皎剑,此等名剑怎可落入这种三教九流之手?
  白千雪皱了皱眉,暗暗握住心皎剑的剑柄,似要发声,南宫不念抢先道:“药掌柜,这个要求在下恕难从命。”
  药霸天怒道:“给你们一晚上时间好好考虑,如果明日破晓时还不肯将剑交出,本掌柜可不敢保证,这疯婆子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儿!”
  第16章 提防情敌
  机关洞内,四人在黑暗中静坐。
  朱焰的法术时灵时不灵的,境况已明,药霸天只想要财,洞内暂时不会有危险,南宫不念便让他保存体力,不必再用驭火术照明。
  洞内分不清白日黑夜,但他们已等待许久了。南宫不念困倦上涌,靠着一面墙壁,昏昏欲睡。不知几时,听到一阵细微的啜泣声,他睁开尚且困倦的眼睛,含糊道:“叫丧鬼,你怎么又在哭了?”
  叫丧鬼一惊:“教主,我吵醒你了吗?”
  南宫不念道:“我睡了多久?”
  上方一个淡淡的声音道:“三个时辰吧。”
  这句话让南宫不念彻底清醒了,他这才发现,他此刻的睡姿不是倚靠墙壁,而是蜷着腿躺在地上,头颅和颈部之下是一片柔软的触感。
  “噼啪”一声,一抹细小的火烛燃起,朱焰听到他醒了,适时地捻了个火诀。
  烛火也照清了南宫不念眼前所见——白千雪的脸就在他上方,优美的下颌线,再向上看是一双低垂的眼眸。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猛地坐起了身,抽出折扇来疯狂摇动。他睡着睡着,居然睡到了白千雪的腿上!
  而朱焰很识趣地装作没看见,南宫不念哈哈两声,掩饰道:“哈哈哈,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吗?哈哈,那个……”他不知该说什么,眼睛瞥到叫丧鬼缩着身子,一只袖子被朱焰先前烧得破破烂烂,正用剩余的另一只袖子擦眼泪。 第29章   南宫不念道:“叫丧鬼,哭什么?”
  朱焰道:“教主,别去管他,他总这样。”
  叫丧鬼瞪了一眼朱焰,对南宫不念道:“教主,朱焰他……他又欺负我,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就是靠近了一点白少侠,他就打我!”
  南宫不念又当起了调解员,转向朱焰:“你为什么要打他呢?”
  朱焰瞟了一眼白千雪,显得有些难为情,竟然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回事?朱焰一直走的是火爆汉子路线,这画风不对啊,你ooc了兄弟!
  南宫不念道:“讲。”
  朱焰叹了口气:“教主,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唉,你得提防这个叫丧鬼啊,他……他要和你抢男人!”
  南宫不念当场石化,扇子掉到了脚边,内心大喊: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朱焰你居然是个恋爱脑!
  朱焰忙道:“教主,我说不告诉你吧!我就知道你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那边叫丧鬼已经扑到朱焰身上了:“呜呜呜呜……你污蔑我,你造谣我!你真不是人!你这个大魔头!”
  叫丧鬼没有法力,朱焰的法力也就等同于能点个蜡的程度,所以现在他们两人的打架变成了单纯的物理攻击,朱焰占据身强力壮的优势,而叫丧鬼新找的躯体控制不协调,几招下来,朱焰便一掌将叫丧鬼掼到地上,接着顺势骑在了他身上,怒道:“你再动试试!”
  叫丧鬼为证清白,冒着被揍的风险,嚎叫不止:“我抢教主的哪个男人了?!!!”
  南宫不念看着这滑稽的两人,甚是无语:“二位,麻烦你们不要再说‘教主的男人’这种话了好吗?我真的不喜欢男人啊!”
  闻言,白千雪低垂着的眼眸抬了抬,无声地望向他,但南宫不念的注意力都在朱焰和叫丧鬼身上,对此浑然不觉。
  朱焰道:“教主,跟我们你就不用伪装了,我们都懂的!”
  南宫不念捂头,只得放弃争辩,听朱焰继续道:“教主,这个叫丧鬼,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靠近白千雪!”
  南宫不念难以理解朱焰的脑回路,只是靠近不等于抢男人吧?这思维也太发散了!
  朱焰看南宫不念不为所动,忙继续说:“不止是这样,他不仅靠近白千雪,他……他还要脱衣服!”
  “???这么重口?”南宫不念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白千雪有没有像古装剧里被登徒子欺负的良家妇女那样衣衫不整,但见白千雪一身白衣无一丝一毫凌乱,才稍稍放下心。
  朱焰道:“教主,你不用担心,是我没有说清楚,叫丧鬼不是要脱白千雪的衣服,是要脱他自己的衣服,幸好被我发现,及时暴打……阻止他了!白千雪还是清白的。”说到“清白”两个字时,还故意加重了读音。
  南宫不念心道:你在暗示些什么?他是不是清白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者你的思想很迂腐知不知道?等有时间本教主一定要对你进行思想教育!
  不过对着白千雪脱自己的衣服,这种行为也够辣眼睛了。南宫不念还是受到了不少的冲击,更何况叫丧鬼的身体还是一具从乱坟岗捡回来的尸体,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
  叫丧鬼道:“呜呜呜呜……你以为是我想脱吗?!我都说了这个身体我控制不好,有的时候难免会做些奇怪的举动,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一顿暴打,呜呜呜呜……教主,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他们两人还要争辩,正在此时,洞顶上方传来了一阵喧嚣之声,南宫不念将手里扇子往两人头上一敲,道:“停!”
  他用扇柄指指洞顶,两人会意,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朱焰放开叫丧鬼,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动向。
  看样子,已经是破晓了,外面的走动声,也许就是药霸天又来了。
  白千雪忽地低声道:“将心皎给药霸天吧,以免伤了那位夫人。”
  南宫不念道:“不行,心皎对你很重要。”
  白千雪沉默片刻,手指抚过剑柄:“没有无辜者的生命重要。剑怎样都可以再得。”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他也认同白千雪的观点,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只好先交出心皎剑,等那位夫人安全之后,他们再想办法取回此剑。
  便不再多言,等着药霸天问话,但是,情形却发生了变化。
  他们没有等到药霸天的声音,却是被“砰”的一声巨响给惊到了,洞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砸下,发出闷响。
  紧接着,又是一阵骚乱——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互相咒骂声,全部混杂在一起,一波波传向机关洞内。
  南宫不念道:“这……什么情况?”
  白千雪凝神细听片刻,道:“药霸天他们和其他人发生争执了。”
  朱焰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白千雪道:“脚步声里有药霸天的那些伙计,除了他们,还有几人的脚步声都是昨夜不曾出现过的。”
  朱焰惊讶道:“你能记住所有人的脚步声?莫非是笙歌楼得罪了什么竞争对手,人家来砸场子?”
  南宫不念道:“未必,如果是因为生意的原因,往往都是背后使绊子,很少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打砸,静观其变吧。”
  话毕,他便专心听着外界的声音,只听药霸天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小子?!敢来笙歌楼捣乱?” 第30章   那边有人回道:“少装蒜,快放了我家夫人,否则定不饶你!”声音略显稚嫩。
  药霸天怒道:“胡说八道!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歌姬舞姬都是自愿来的,哪个是你家夫人?!”
  来者毫不退缩,一口咬定道:“昨晚有人看到过,我家夫人进了你这笙歌楼,就再也没出来过,她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难道还会凭空消失了不成!”
  南宫不念也听懂了,这人说的他家夫人大概就是昨夜他们所遇到的那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而笙歌楼这些伙计们以为他是来找茬的,话不投机,一来二去就发生了争执,打了一场,惊动了药霸天,他这才出来问情况。
  药霸天眼珠一转,立刻明白过来,那来人道:“愣着干嘛?!再不放了我家夫人,我就把这里都砸了!”
  药霸天原本觉得理亏,既然有人来找也不便为难一个妇人,想要放人,但对方盛气凌人的态度让他的火气瞬间就冲上了头顶,道:“我没见过你家夫人,你如果再在这里胡闹,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那人看着他,哈哈地笑了几声:“就凭你?你以为我不认识你?药霸天,你行走江湖十几年,年纪可以做人家爹,本事嘛……哈哈,只配当乖孙!”
  药霸天大怒,狂吼一声便挥着双拳扑向那人。他身材壮硕,宛若泰山压顶,但那人却轻轻一躲,和他一错而过,手掌顺势推向他背心,便将他推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响声。
  这声音比刚刚还要巨大,南宫不念不禁捂住了耳朵,几乎能想象药霸天的狼狈模样,替他感到尴尬。
  那人哈哈笑道:“还有没有能打的了?都出来!看我一个打你们十个!”
  见无人应声,抬起一掌便要去将笙歌楼的匾额拍成两半,忽有人道:“住手啊!少侠请住手!”
  这个阻止他的人一身绫罗绸缎,衣袍上绣着金线,极尽奢华之能事,适才一直在后面账房内偷偷查看情况,此时一跃而出,抱住那人手臂道:“少侠!少侠,莫要生气,气大伤心肝脾胃肾,这都是伙计们无知,抱歉抱歉,望少侠手下留情!”
  那人道:“你乃何人?”
  来人笑道:“在下是笙歌楼的大掌柜,名叫全求通,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南宫不念止不住吐槽:全球通?这是什么名字?这破游戏植入广告到了如此明显的地步吗?!一会儿是不是还会有人叫“神州行”、“小灵通”之类的名号啊?
  那人道:“唐小赢。”
  全求通想了片刻,似是没听过这个名字,唐小赢道:“罢了罢了,闲话莫讲,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赶快将我家夫人放出来。”
  全求通连忙道:“是是是,少侠稍候,我们这就请夫人出来。”说着朝药霸天使了个眼色,“快去!”
  第17章 我有个爹?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药霸天回来了,白千雪道:“是那位夫人。”
  他听得出所有人脚步声的区别,自然也能分辨出和药霸天一起的就是昨夜那位夫人。
  有家属解救,自然是好,免去不少麻烦,南宫不念心下松了口气,心想这回药霸天没有把柄,拿他们也就没办法了。继续留神去听外面的动静。
  谁料,唐小赢伸出双掌,左右开弓,连续甩了药霸天四五个耳光,直将他一张赘肉横生的脸拍得更加浮肿,两边脸颊上是对称的五个指印。
  药霸天被扇懵了,连声音也低人一等:“你……你干什么?!”
  唐小赢道:“这是给你的教训,谁给你的胆子,将我们夫人绑住的?!”
  那妇人手上捆着一圈麻绳,勒得白皙的手腕上现出红痕。药霸天道:“你家夫人有疯病,在屋子里乱砸,不绑住她能怎么办?”
  “啪”地一声,唐小赢又甩了药霸天一耳光:“哈哈,砸了又如何?!还怕万公子赔不起吗?!”
  听到这个名字,全求通脸色“唰”地一下变了,瞪大眼睛问:“唐少侠,难道这夫人是……是万公子的娘?”
  唐小赢砸砸嘴,笑道:“正是,万公子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他若是知道他老娘被你们的人绑在这儿一夜,哈哈,你们笙歌楼就等着关张吧!”
  机关洞内,南宫不念道:“万公子是谁?”
  朱焰想了片刻,道:“教主,江湖上没听说过这个人,但是观宝镇附近有个万家庄,庄主是个大富户,喜欢搜集奇珍异宝,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洞外,全求通眼珠子转来转去,拉住唐小赢道:“唐少侠,你别急着走!留下来,我准备一桌酒宴好好招待你!你听我说啊,这事有隐情,万夫人不是我们抓的!”
  唐小赢道:“酒宴就免了,我还要回去交差,有什么废话和万公子说去吧!”
  全求通道:“稍候稍候稍候啊,唐少侠,我听说万老爷喜欢收集宝贝,那唐少侠在万家庄高就,也应该有这种爱好,见识过不少奇珍异宝,现在我店里就有一件宝贝,不知可否让唐少侠青眼?”
  唐小赢哈哈大笑,道:“甚好!什么宝贝?给本少侠看看!”
  全求通为难地道:“这……这说起来也与万夫人有关,少侠稍安勿躁,唉,都怪药霸天做事莽撞,昨夜我不在场,否则一定对万夫人以礼相待,绝不会出现这种误会的。”
  他继续说:“事情是这样的,唐少侠,你也知道昨夜是什么日子,家家都关门闭户,怕被‘鬼’找上门,笙歌楼也早早关张,可偏偏就有几个不怕死的强盗,大半夜的,来砸我的门!唐少侠你看看这外面,伙计还未来得及打扫,门都碎成什么样子了?!可恨啊!而且,万夫人就是他们绑架的啊,和我们真的没关系!” 第31章   南宫不念听他如此说,眉心一皱,这全求通是要找替罪羊,居然找到他们头上来了!
  果然,唐小赢信以为真,道:“哦?笙歌楼的大门这么脆弱?几个强盗就闯进来了?”
  全求通道:“非也!少侠有所不知,昨夜那几个强盗不是一般人,也是惯行走江湖的,他们有一把宝剑,削铁如泥,就那么轻轻插在我们这大门上,这大门便登时四分五裂了,少侠,你说这是不是法宝?”
  听到有这种宝剑,唐小赢来了兴致,追问道:“如果真如你所言,那着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宝物,配得上本少侠!不过那伙强盗有这种宝贝兵器防身,你可降服了他们?莫不是要诓本少侠亲自去对付这几个强盗吧?”
  全求通立即道:“在下当然不敢诓骗少侠,那伙强盗虽然厉害,但是嘛……呵呵,咱这笙歌楼也不是吃素的,凭他再凶恶也有办法应对。这几个强盗现在被关在机关洞内,功力全失,少侠拿他们那把剑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唐小赢一听,哈哈大笑,似乎志在必得。全求通立即吩咐药霸天:“去打开机关洞,让唐少侠瞧瞧那把宝剑!”
  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机关洞内投进了一片日光,久处黑暗之中,偶然见到光亮,南宫不念不禁以手遮眼,缓了片刻后才抬头去望向洞口。
  此时,洞口上方站着三人,一个穿金戴银、满脸堆笑的是笙歌楼的大掌柜全求通。他身旁垂头丧气、一张脸肿得像发面馒头的是二掌柜药霸天。而那另一人神态和气场明显与他们两个不同,趾高气扬,神色睥睨地瞥着下方,毫无疑问就是那唐小赢了。
  南宫不念看向他,倒是感到略微吃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个唐小赢的年纪太小了,看上去比白千雪还要小上两三岁,也就十五六岁那般大,一张娃娃脸圆滚滚的,透着几分可爱,与他那目中无人的气质极为不相符。
  如此年纪,竟能闯荡江湖,打得药霸天一声不敢吭,也属实是个练武奇才了,但不知出身哪门哪派。
  南宫不念便觉此子前途无量,怀着一种欣赏的心态问道:“唐少侠好身手,不知师从何人?”
  唐小赢却是连看也不看他,略为鄙夷地道:“这就是那几个强盗?看样子不怎么样嘛,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这种货色能佩戴什么宝剑?!”
  洞内脾气最火爆的那一位听不下去了,怒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敢轻视我们教主?!”
  唐小赢一阵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道:“教……教主?哈哈哈哈,什么教主……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朱焰气火攻心,忽地一跃而起,纵身翻到了机关洞外,顺手就是几个连环火球,朝洞口站着的三人砸去。全求通和药霸天没有防备,被砸中后翻倒在地,而唐小赢身手不错,飞快退后几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地上。
  唐小赢目光唰地一下亮了,抽出他背后背着的一柄剑来,笑道:“好久没有遇到对手了,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果你输了,就交出你们那柄宝贝剑来,怎么样?敢不敢和我赌?”
  朱焰刚想答应,忽听南宫不念在机关洞内道:“不可!”他这才想到,那剑是白千雪的,教主是恐他输了没办法对白千雪交代,教主还真是处处维护白千雪啊。
  唐小赢继续挑衅:“不敢?!哈哈哈哈……也难怪,本少侠自踏入江湖以来,还未逢敌手,你怕我,也不奇怪!”
  朱焰将拳头攥得喀喀响,强忍住火气,朝洞内道:“教主,你们怎么还不上来?”
  南宫不念朝他一摊手:“没有功力啊!”
  朱焰顿感奇怪,他的功力明明恢复了一小半,可其他人还是一点都没缓解,这究竟是什么原因?按理来说,若是中毒,也应该是他们都一起中毒了才对,怎么偏偏他的症状比其余几人轻很多呢?
  不过既然有一个人已经有功力了,那么对付这些人也就不在话下了,虽说唐小赢身手不凡,来势汹汹,可作为魔教的得力干将,就算朱焰的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对付唐小赢也绰绰有余了。
  南宫不念在洞内提醒道:“别打架,先找解药!”
  朱焰会意,视线一扫,只见那笙歌楼的大掌柜全求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不知在想什么。朱焰便朝他走了过去,药霸天大惊,猛地一下冲出,抱住朱焰的大腿,喊道:“大哥!你快走啊!我顶住!”
  全求通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睁睁地看着朱焰一脚踢翻了药霸天,朝他走近。
  药霸天也是莫名其妙,捂着肚子嚎叫:“大哥!你怎么了?你中风了不成?怎么还不跑啊?!”
  朱焰一伸手,如同猫捉老鼠般,一下便提着全求通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恶狠狠地道:“把解药交出来!”
  全求通此时被勒得呼吸困难,终于缓过神来,看着朱焰道:“朱……朱……朱爷,手下留情,我……我,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朱焰看了他好一会儿,依稀觉得他这张脸有那么一丢丢熟悉,却是想不起来他认识这一号人物,便道:“你是谁?”
  全求通道:“朱爷,你先松开我,我……我要不行了,说不……出话……”
  朱焰怕他逃走,手微微一松,改为去揪他背后衣领:“快说!” 第32章   全求通如获新生,猛地咳了一阵,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朱爷你贵人多忘事,我是全四啊!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在莽苍山上,是我帮助南宫不念……哦,不,是圣教教主……”
  话还未说完,旁边药霸天忽然恍然大悟,插嘴道:“大哥,这么说,他们真的没说谎啊!昨天他们说那个白头发的是魔教教主,原来是真的啊!他真是你的干儿子——南宫不念啊!”
  干儿子?!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瞬间鸦雀无声,南宫不念瞳孔震惊:“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干爹?!”
  第18章 接挑战书
  南宫不念本来是要问系统的,但是受到的冲击猝不及防,他甚至都忘记戳系统出来,直接问了出来。
  而洞外全求通听到南宫不念的声音,叫苦不迭,眼睛瞪着药霸天,仿佛想把他杀掉一般,喊道:“你给我闭嘴!胡说什么!”
  药霸天这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被全求通这么一吼,居然还感觉有点委屈,不服气地道:“大哥,我哪有胡说?你不是常常说魔教教主是你的义子吗?有他罩着没人敢欺负咱们笙歌楼,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全求通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道:“贤弟,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朱焰盯着全求通那张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终于回想起来,不太确定地问道:“全四?你是那个流浪汉全四?”
  全求通头点得如捣蒜:“对对对!朱爷,你想起我来了!”
  朱焰松开他的衣领,还是感到难以置信:“你的变化也太大了,过去的你……现在的你……”他用手比划着,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最终总结道,“真是人靠衣装,不过你怎么来这里了?”
  全求通抚平衣领的褶皱,道:“说来话长,都是托教主的福。”他边说边跑到账房处,取出身上携带的一串钥匙,拧开账房柜子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个黑色瓷瓶来,匆匆忙忙地跑回来。
  趴在洞口,道:“南宫教主,这是无息兰的解药!”
  南宫不念抬手接住全求通抛下来的药瓶,握在手中,倒出几颗黑色的药丸来,放在手心上审视,不知这解药是真是假。
  见状,白千雪凑过去看了看,道:“是真的。”
  南宫不念点点头,也不知为何,他对白千雪有种莫名的信任,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吧!听他这么说,便毫不犹豫地拿起一颗药丸送入口中。白千雪也拿起一颗吃了,叫丧鬼凑上前,犹犹豫豫地也吃了一颗。
  朱焰微微睁大眼睛,问道:“全四,你怎么会有‘无息兰’?”
  无息兰是一种上品毒药,香气有若兰花,只需在空中一撒,便迅速扩散,无孔不入,在没有防备的状况下,几乎没有不中招的。但无息兰对人的身体无害,只会让中毒者功力全失,必须有解药方可解开。
  全求通道:“无息兰是圣教出品,价格昂贵,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买到那么一点点。本来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弄出这么大一个乌龙来!”
  听到这毒药是无息兰,朱焰便明白过来为何他的中毒症状比别人轻了,只因这毒药的发明者不是别人,而是蝶骨兰。
  蝶骨兰当初炼制这种毒药时,四处找人试药都无人敢来,虽然她宣称中毒者的性命绝对安全,只是会功力全失,服用解药便会立刻复原,但是谁知道这种还在试验阶段的毒药到底会不会出纰漏?当然不敢硬着头皮上了——死了尚且事小,一旦功力恢复不了,变成一名没有武功的江湖人士,想想简直比死还恐怖!
  有一次,她好不容易骗了个魔教弟子来试药,结果那人服下毒药,确实奏效了,但是服下解药后,功力却迟迟没有复原,此事在魔教传开,便再无一人敢答应替蝶骨兰试药了。
  无人试药,蝶骨兰的制药大业也一筹莫展,这个时候,朱焰挺身而出,自告奋勇地去当了小白鼠。
  在蝶骨兰的反复试验(摧残)下,他的功力一会儿有,一会儿剩下三成,一会儿又完全归零……千变万化,有几次明明服用了解药,前一秒还功力满满,后一秒就一点火星都发不出来了,连对敌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以为他是练什么邪功走火入魔了,便更加要抓住机会想灭了他。
  在那段时间里,所有他的仇家得知了他功力不稳的消息,纷纷赶来寻仇,简直是九死一生。蝶骨兰过意不去,便给他充当保镖,两人时时相随,一直到无息兰终于被完美地炼制出来。
  蝶骨兰很兴奋,朱焰却觉得很失望。因为蝶骨兰让他服下了解药,观察到他的功力收放自如之后,便离开了他,回到兰香院,两人又恢复了曾经的距离感……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南宫不念渐感经脉通畅,灵力充沛,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真气,很神奇的是,功力完全不受限制了。白千雪和叫丧鬼也已经复原,三人便纵身鱼跃出机关洞。
  落于洞外,只见朱焰眉头微皱,目光涣散地发着呆,南宫不念将那解药药瓶递给他,道:“你的功力也没完全恢复,还是也服用解药为好。”
  朱焰这才如梦初醒般,接过药瓶,服下一颗,道:“教主,我知道为什么我中毒的症状比你们轻了,这毒药叫‘无息兰’,是蝶骨兰所制,当初我给她试过药。” 第33章   原来如此。南宫不念回想起先前接近这机关洞外的圆台时,所闻到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当时便觉似曾相识,如今想来,那香气岂不正和蝶骨兰栽种的兰花香气一样?原来他们那时就中了“无息兰”的毒了。
  看朱焰的神情,简简单单的一句“试过药”,其中不一定包含了多少时日和辛酸,久而久之,也就对这无息兰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
  南宫不念略一思忖,便想明白此节,也理解朱焰为何会情绪恍惚了。他给蝶骨兰做小白鼠那么久,但看蝶骨兰现在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换了谁都要心塞。
  南宫不念拍了拍朱焰的肩,刚想安慰几句,那边的唐小赢不耐烦了,朝他们喊道:“喂喂喂!我说你们几个废话都讲完了吗?宝剑在哪里?还不给本少侠呈上来!”
  全求通本意是想找人替自己顶包,可是没想到惹到魔教教主的头上,若非因为昔日的交情,恐怕这个表情阴森的南宫不念就一掌把笙歌楼夷为平地了。额头冷汗涔涔,连忙拽着唐小赢走出了十几步远。
  唐小赢道:“有什么话直说,你拖着本少侠作甚?!”
  全求通放开他,唐小赢甩了甩衣袖,一副嫌弃厌恶的表情。全求通哪敢与他计较,忙低声道:“唐少侠,宝剑是要不成了,你要是还想保住性命的话,就快走吧!”
  唐小赢不以为然:“你们叫那个白头发的‘教主’,他真是魔教教主南宫不念?”
  全求通连连点头,催促道:“对不住,昨晚是药霸天将他们几尊邪神捉来了,在下是全然不知情。唐少侠,南宫不念性子阴晴不定,趁他这会儿还没为难你,快离开这儿吧!”
  唐小赢目光闪动,望向南宫不念,一把推开拦在他身前的全求通,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就是南宫不念?”
  全求通被他这举动惊得两只眼睛都直了,心道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听到有人直呼其名,南宫不念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他身边站着的朱焰和叫丧鬼却是齐齐变了脸色,要知道,自从南宫不念收服一班妖魔鬼怪,坐上魔教教主之位后,敢对他大呼小叫挑衅的人全都死绝了!
  两人捂住眼睛,默默等待着唐小赢那一声惨嚎以及满天血雨,谁料,却听到南宫不念和蔼地回答道:“是我啊,你好啊,小朋友。”
  两人都难以置信,朱焰心道: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一定有阴谋!!!
  叫丧鬼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唐小赢,心道:教主这语气,实在是太阴阳怪气了,你等着吧,折磨你的都在后面。
  唐小赢却浑然不觉,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贝,双眼透露着一股激动的狂喜,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南宫不念,我要和你决斗!”
  南宫不念一副问号脸,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个小屁孩要和他决斗?不会是因为游戏里的南宫不念杀了他的亲人之类的吧?
  他诚恳地发问:“为什么啊?你和我有仇吗?”
  唐小赢答得很干脆:“没有!”
  全求通从没见过这样主动找死的人,他这人虽然爱财如命,惯于见风使舵,但心肠却并不坏,连忙又去拉唐小赢,道:“那个……南宫教主,你现在一定很累吧?没有心情和他决斗是不是?我这就安排一桌美酒佳宴,让我们笙歌楼的红牌姑娘来给几位接风洗尘!”
  他想救唐小赢一命,谁料唐小赢并不领情,道:“好好好!全掌柜,你暂且备上这桌酒宴,待我杀了南宫不念,用来做庆功酒!”
  南宫不念更难理解,问道:“既然无仇无怨,为何要与我决斗?”
  唐小赢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杀了那么多人,难道都是有仇的吗?告诉你,本少侠要杀你,不为别的,就为了——成名!”
  南宫不念点点头,的确,这些奔波的江湖客,人人都有一个成名的梦想。如果不成名,多半要加入个什么帮派,做个小喽啰,或者受雇于人,看家护院,一辈子籍籍无名。而成名之后就不一样了,成为一代名侠,走到哪里都会万众瞩目,风光无限,甚至过了几十年几百年之后,世间还会流传着他的美名和传说。
  他心里感慨,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虚拟的古风游戏中,谈及名利,人们似乎总是趋之若鹜。
  但是,唐小赢明显不是他的对手,他也不愿去与一个少年计较,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可是……本教主现在不想决斗,被关了一夜,现在腰酸背痛肚子饿,精力不佳,红蓝都快掉光了,唐少侠也不想趁人之危吧?”
  听他又不知在说什么奇怪的词,朱焰道:“教主,红蓝是什么啊?咱们也没掉什么东西啊?”
  南宫不念摆摆手道:“这不重要。”
  唐小赢道:“南宫不念,你休要推脱!你精力不佳,本少侠可以在这里等你,等你休息好了,再与我决斗!”
  南宫不念为难地道:“这样合适吗?你在这里看着我,我很有压力啊,根本没法好好休息,而且唐少侠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吗?”
  说着南宫不念瞥了眼那位万夫人,全求通忙接道:“对啊,唐少侠,你还要把万夫人护送回去呢,这件事可耽误不得啊!耽搁了这么久,万公子难免着急。”
  听他一说,唐小赢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办,纠结一番,对南宫不念道:“本少侠就先将夫人送回万家庄,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许离开笙歌楼!” 第34章   南宫不念微微扬眉,不知如何作答,这小子实在是狂得可以!
  全求通却立刻接上了,吩咐伙计:“快去,找一辆马车,送万夫人和唐少侠回去。”
  那伙计闻言便奔向后院,不消片刻便赶了马车来到门口,唐小赢扶着万夫人上车,接过马鞭,歪着头大喊:“南宫不念,你可不许偷跑哦!”
  接着便一鞭子抽上马臀,他仿佛很担心南宫不念离开,一鞭子抽得狠了,那马嘶鸣一声,撒开马蹄狂奔,登时便不见了踪影。
  见到唐小赢总算走了,全求通诚惶诚恐地看向南宫不念,道:“那个……南宫教主,他说不定还会回来,不然你……”
  话未说完,朱焰便怒气冲冲:“全四,你什么意思?教主是不愿意和他一般见识,你真以为我们教主会怕那小子,还需要去躲着他?!”
  全四连忙道:“哎呀,朱爷,我哪是这个意思……”
  说着搬起一把被砸翻在地的椅子,请南宫不念坐了,又让药霸天去上茶,说要亲自赔罪。此人八面玲珑,南宫不念便想从他嘴里得到些消息,一边喝茶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刚刚好像听药掌柜说,全掌柜是我义父?”
  全求通脸色铁青,道:“哪有的事?他脑子坏掉了!”说着便朝药霸天头顶砸了一拳。
  药霸天捂着头不说话,这么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南宫不念索性直接问道:“你还记得,三年前,在莽苍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第19章 万家庄案
  听他这么问,全求通的脸色由铁青转为惨白,眼睛直瞟朱焰,似是在求救。而朱焰却看向别处,仿佛不想多话。
  全求通见状,只好支支吾吾地道:“三年前的旧事,南宫教主何必再提?”
  南宫不念心道:不是我想旧事重提,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啊!该死的系统,连背景介绍、人物介绍这些都要收取好感度,开局就是困难模式,这谁能受得了?!
  所以他才将希望寄托到全求通身上,期待着他能说出些从前的事,也好省些好感度,买点【疗伤水晶】之类的道具,谁料全求通就是不肯说。他不愿轻易放弃,追问道:“旧友相逢,谈些旧事,岂不妙哉?”
  朱焰和叫丧鬼大气都不敢出,站在一旁装尸体,药霸天不明所以,对全求通道:“大哥,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这个教主让你讲你就讲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全求通此时完全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哆嗦嗦,忽地长叹一声,双眼一闭,扑倒在地。
  药霸天赶忙去看他,慌张地喊道:“大哥!大哥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他晕倒得突然,南宫不念一惊,立即上前,将两指搭在他手腕上,查探情况。药霸天急道:“南宫教主,我大哥怎么样?”
  南宫不念摇摇头,甚为不解:“脉息正常,也无内伤,我也不知全掌柜为何会晕倒。”
  这时,他耳边响起了一个软萌的声音。
  系统:“亲亲,按照游戏规则,您不可以从npc身上获取关键剧情介绍哦,系统已开启npc保护模式!”
  南宫不念看了一眼全求通,这才懂了,不禁无语:“你们这游戏还真是……为了阻止他告诉我过去的事情,居然直接让他躺尸了!”
  系统:“亲亲,这是游戏规则,没有办法呢~如果您想获得相关剧情介绍,可以购买道具【记忆水晶】!”
  南宫不念:“【记忆水晶】?”
  系统:“是的,亲亲,南宫不念原身的记忆,您都可以通过【记忆水晶】来了解呢~”
  这个道具听起来还挺实用,但是,以南宫不念对系统的了解,越有用的道具就越贵,他问道:“这个又需要多少好感度啊?”
  系统欣喜地道:“只需要100好感度,亲亲,心动不如行动!”
  “……”
  什么叫“只需100好感度”,他现在可是好感度清零的人啊!
  南宫不念:“其实我觉得你当系统真是屈才了,你应该去找一份销售的工作,年度销量王属于你。”
  系统:“感谢亲亲的建议呢,不过【记忆水晶】对您真的很有用呢……”
  系统还在滔滔不绝地推销,南宫不念关掉系统,对全求通道:“全掌柜,那些旧事本教主忽然又不想聊了。”
  话音刚落,全求通就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直起身子,问道:“我这是……我刚刚怎么了?”
  南宫不念道:“你被系统保护了!”
  全求通:“?”
  他糊里糊涂地站起来,药霸天欢喜异常:“太好了!大哥,你没事!你刚刚忽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可吓了小弟一大跳!”
  全求通虽然武功不高,但也曾是个走江湖的,身强体健,没有隐疾病症,怎会无缘无故晕倒?他便觉此事和南宫不念脱不了关系,也许就是他使了什么邪术,越发紧张起来,想赶紧送走这尊邪神,便问道:“南宫教主,你来观宝镇一定是有要事吧?不知可有什么在下能效劳的?”
  此言正合心意,南宫不念思忖,直接询问从前的事会引发系统保护,但是现在正发生的事,问几句总不会受到系统限制吧?更何况这可是全求通主动愿意提供帮助的。
  南宫不念道:“此行倒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来此观光一番。但不知发生何事,昨夜进入观宝镇,大街小巷的店铺无一开张,甚至连全掌柜的笙歌楼也关了。吾等甚是好奇,本欲询问缘由,却没想到发生这样的误会。” 第35章   听他又提起昨夜之事,全求通面色讪讪,额头冷汗涔涔,边用衣袖擦拭边道:“误会……哈哈……都是误会,还望南宫教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我们这一回……”
  南宫不念一展折扇:“全掌柜,只要你将观宝镇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们,本教主自然不会为难你,还要感谢你呢。”
  那感谢两个字被他说得重了些,本是无心之举,却让全求通心惊胆战,全求通道:“是是是,南宫教主,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起来,这件事也是稀奇。大约一月之前,万家庄万老爷家的长公子万福忽然暴毙身亡,不止是他,而且连着他的几个仆从全死了!此事一出,不止惊动了观宝镇本处的府衙,连州府都大为重视,派人来调查了好一段时日呢!”
  听及此处,南宫不念回想起在机关洞时,朱焰曾谈起万家庄那位大富户万老爷,便道:“一般发生了这种人命案,都是县衙来缉凶,能惊动州府,这位万老爷不是寻常人吧?”
  全求通道:“南宫教主说得没错,这位万老爷确实不是寻常百姓,否则刚刚那个……唐小赢,他如果不是万家派来的人,我全四是什么人?行走江湖二十载,走江湖的光阴比他的年岁都长,我会怕他?会给他赔笑脸?!只因这万老爷是是本镇最大的财主,就算和州府比起来,他的财产也不输哩!”
  “他姓万,名宝禄,喜好收集各种奇珍异宝,不论是神兵利器,还是珠宝玉石,亦或是古玩字画,只要是世所罕有,他都有兴趣,加上他财力雄厚,往往是志在必得。所以,倒也因此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人送雅号‘宝禄居士’。”
  南宫不念道:“宝禄居士?万……宝禄?果然是个很阔气的名字。他儿子死了,倒是会引起不小的轰动,抓到凶手了吗?”
  全求通叹了口气:“南宫教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事之所以会惊动州府,万老爷的身份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万福和他那几个仆从的死状,实在是太诡异了!”
  南宫不念道:“哦?怎么个诡异法?”
  全求通道:“案发时我好奇去围观过,万福和他的仆从死在万家庄一条大路上,那条路是万家庄的主路,万家庄又是个大庄子,庄上往来的人很多,那条路也是时常有人走动的,并非什么荒郊野外无人之处。”
  敢在人迹多的所在行凶,只怕凶手并不是普通人,几人都好奇起来,听全求通继续讲下去。
  “死在那种大路上,倒还是其次,但说起死法,可就让人摸不透了。州府的好几个仵作验看尸体之后,竟然都没发现死因!”
  叫丧鬼道:“找不到死因,难道是被吓死的?是鬼魂索命?”
  因为他本身是鬼,再加上曾听全求通提及过,所以自然联想到此处,这般问道。朱焰却不以为然:“人哪儿有那么容易会被吓死?就算是见到什么惊骇的场面,总分胆子大的和胆子小的,不可能见到的人都被吓死吧?”
  全求通却对着叫丧鬼连连点头:“镇上的人都是这么说的!鬼魂索命!”
  南宫不念皱眉道:“就一点外伤都没有?”
  这虽然是一个仙侠玄幻的世界,不可用现实的世界观去看待,可死了这么多人,总不会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吧?否则,设计游戏的人就是个脑残。
  果然,全求通道:“有啊,有!就是因为有,镇上的百姓才对鬼魂作怪的说法深信不疑!”
  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想营造一种诡异的气氛,南宫不念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个设计游戏的人,真是一朵奇葩!一会儿是仙侠风,一会儿是恐怖风,一会儿似乎又要开始悬疑破案风了?拜托专业一点好吗?作为一款乙女游戏,难道不应该是轻轻松松游历江湖结识二三知己的剧情更适合你们吗?
  吐槽归吐槽,关键剧情还是要听的。只听全求通道:“万福和他的仆从的脸上,都有一道利刃划出的伤口。”他说着举起两只手的食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下,划出一道曲线,“那道伤口就像这样,豁开了两边嘴角,一直割到了耳垂旁边,看上去就像一张笑脸!”
  在脸上划一刀,虽然痛苦,可并不会立即丧命,所以仵作自然也没有将这道伤口确定为死因,但是除了这道诡异的伤口,又根本查不出这些人有何致命伤,怪不得观宝镇的人都传说是鬼魂索命!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观宝镇家家户户在夜间关紧门户,是因为怕传说中的这个‘鬼’?这样其他店铺还好,但你们这笙歌楼岂不是要赔光了?”
  全求通却摆了摆手,道:“还好还好,每个月也就那么一天而已,损失不会太大!”
  南宫不念不解:“一天?”
  全求通道:“万福他们是在八月十五那晚遭遇不测的,所以镇上人就传,每到月圆之夜,才会有鬼魂出没行凶。”
  原来如此。南宫不念回想片刻,昨晚就是月圆之夜,难怪观宝镇家家户户如临大敌。随即他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道:“那位万夫人又是怎么回事?她本来就有疯病吗?”
  全求通叹了口气:“说起万家,着实让人唏嘘。那位夫人养尊处优,哪里会害疯病?是因为她的独生子万福惨遭横祸,她受到刺激,才精神失常了,昨夜会跑到观宝镇上,可能也是心病所致,想在月圆之夜去保护她的儿子吧!” 第36章   南宫不念道:“万福是她的独子,那适才唐小赢说的万公子又是哪一位?”
  全求通道:“哦,现在万家的家主姓万名幸,是万老爷的外室所出,此前也不在万家生养。嫡子万福出事之后,无人继承家业,万老爷就将万幸接了回去,这才一个多月,他就做了家主,也是不简单。”
  南宫不念不由好奇:“一个月?这么快。家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交给他掌权,万老爷放心得下?”
  全求通怨叹一声,道:“这也由不得他啊!因为在不久之前,万老爷也失踪了!”
  万福和他的心腹仆从们惨死,万老爷失踪,万夫人害了疯病,这个万家简直是支离破碎,苦不堪言。南宫不念深感,他要去走一遭看看,是什么人在搅弄风云。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众人在笙歌楼略作休憩,便打算离开。
  南宫不念问道:“全掌柜,万家庄怎么走?”
  全求通道:“向南五里,再向东走……”
  “停!”南宫不念挥手,朝白千雪微微点头,“白少侠,你来记下路。”
  在这一点上他很有自知之明,路痴还是不要负责带路为好,叫丧鬼和朱焰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全求通和白千雪描述一番,不忘提醒他们道:“南宫教主,各位侠士,在下以为,万家庄还是不去为好,据说万家遭到了诅咒,每天夜里,还能听到万福的哀嚎呢!”
  第20章 头顶着火
  离开笙歌楼时,已近晌午,一行四人行在观宝镇的长街上,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屋檐下的幡子高高挑起,随风招摇。很多店铺门口都有伙计在大声吆喝,招揽顾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与昨夜寂寥无人的观宝镇相比,真真似两个世界。
  白千雪在前带路,几人随着人流,缓缓穿行。
  南宫不念边摇折扇,边凝神思索,道:“月圆之夜,果真有鬼魂索命吗?”
  朱焰道:“全四应该不敢骗我们,按他所言,也许真有鬼魂在万家庄作乱也不一定。不过,教主,这种小事,让属下走一趟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去呢?”
  交给朱焰去办也可以,但是南宫不念初来乍到,想在这款游戏中多历练历练,尽快熟悉。依他看来,既然遇到这档子事,那就是系统在给他“开副本”,新手关卡,哪有不去升级试炼的理?说不定还有机会增加一点好感度呢。
  南宫不念道:“此事听来蹊跷,本教主甚是好奇,究竟凶手是人是鬼。”
  闻言,白千雪脚步一滞,略转头道:“多半是有人假借鬼魂之名。”
  南宫不念笑道:“难得白少侠与本教主看法相同。”
  叫丧鬼走在他们最后,即便出门前他服用了不少凝尸丹,用以遮掩这具躯体的腐味,但是似乎效果不佳,仅仅维持了一日,他身上便又开始萦绕着一股难闻的气息。朱焰嫌弃地让他离大家远些,是以一路来,叫丧鬼都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随行。
  此时,听到他们谈及此事,叫丧鬼快走了几步,追上去道:“教主,难道凶手是人吗?可如果是人为,那些人尸体上怎么会没有致命伤呢?依我看,还是鬼怪行凶的可能性更大些。咱们一定要去吗?万一遇到什么厉害的鬼怪,我……”
  他声音悲悲戚戚,兀自说个不停,南宫不念倒还觉得没什么,朱焰已经受不了他了,将他一把推开,怒气冲冲地道:“你烦不烦啊?教主说凶手是人,那就是人干的!你知道什么?非要和教主唱反调!”
  叫丧鬼哭丧着脸:“我没有,我不是说教主说得不对,我只是怕……”
  朱焰道:“怕什么?!你的小心思不说我也知道,你害怕遇到别的什么厉害的鬼,将你吞了对吧?有教主在这里,什么鬼有这个胆子敢吞掉你啊?”
  一番话说完,叫丧鬼果然不言语了,朱焰也熄了火气,捂着鼻子道:“你吃的是什么凝尸丹啊?怎么还这么臭?退后十步,离教主远点。”
  叫丧鬼可怜巴巴地往后退去,数了十步,朱焰才转身回去。
  南宫不念将他们二人的对话收进了耳朵里,心里暗暗思忖:看来按游戏的设定,不仅人会被杀,鬼也不是永远存在的,鬼会被更厉害的鬼吞掉。
  所以叫丧鬼才会害怕去万家庄——如果那凶手真是鬼怪,能一下子取万福和数名仆从的性命,必定是个凶恶异常的厉鬼,将他吞噬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南宫不念已经走出了很远,他想安抚下叫丧鬼:“叫丧鬼。”
  又走出几步,身后没有回应,南宫不念颇觉奇怪,叫丧鬼性子怯懦胆小,对他这个教主也是又敬又怕,只要他叫一声,叫丧鬼就会立即回答。
  他转过头一看,身后尽是人流,哪里还有叫丧鬼的影子?
  心内一惊,忙拨开人群,急忙向后寻去,连奔出数十丈远,却都没有发现叫丧鬼。
  白千雪和朱焰追了上来,南宫不念担忧道:“才这么一会儿,叫丧鬼就不见了,难道万家庄真有鬼魂作祟?”
  白千雪沉声道:“就算如此,鬼怪也不会主动来招惹我们。”
  这话倒是说得客观,因为魔教是江湖中聚集了最多妖魔鬼怪的一大门派,魔教教主更是一身邪气,杀人不眨眼,哪里的鬼怪都不会主动来招惹一尊煞神,除非他不想继续做鬼了。 第37章   南宫不念也渐渐冷静下来,道:“那……分头找吧。”
  朱焰道:“教主,何必这么麻烦?说不定他是害怕去万家庄,自己溜了呢!”
  南宫不念尚在心急,看了一眼朱焰,只见他很是镇定,似乎因为原本就不喜欢叫丧鬼,所以现在对他的失踪也漠不关心。
  南宫不念道:“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叫丧鬼刚说完害怕万家庄的鬼魂会吞噬他,就不见了,实在很让人担心啊。”
  朱焰道:“教主,不必心焦,我有办法。”
  南宫不念刚想问他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只见朱焰气沉丹田,伸出双掌,放于胸前,“轰”地一声,从他掌心上燃着了一颗硕大的红色火球。
  这火球炽热无比,周围的路人都被吓了一大跳,一个货郎躲闪不及,火球边缘蹭到了他肩上挑着的货担,一瞬间剧烈燃烧起来,那货郎大骇,丢下担子拔腿就跑,边跑边大喊道:“妖……妖怪啊!妖怪来了!快跑啊!快跑!”
  他如一条泥鳅陷入了人流里,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到南宫不念一行人身上。南宫不念面对无数男女老幼的目光,甚觉抱歉,只好欠身道:“抱……抱歉,损失我们会赔偿……”
  不等他说完,街上的游人轰然散开,慌张逃窜。一瞬间,他们身边就空出了一大片。
  南宫不念无语地看着朱焰:“你要用这办法,也要找个僻静无人之处,不要妨碍了旁人。”
  朱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道:“教主,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你最近怎么……”
  他本想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假惺惺,和那些正派的人一样。看到南宫不念看他的眼神,愣是把这话憋进了肚子里,不敢讲一句。
  南宫不念无奈道:“你先把这货担上的火灭掉。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做了,好了,现在人都跑光了,你要用什么法术,就尽快吧。”
  朱焰点点头,挥了挥手,那货担上的火光便消失了。接着他目光一沉,注视着那团火球,汇聚真气。倏然间,那火球高高升起,直奔长空,猛地爆裂开,散成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火焰,朝向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朱焰道:“让它们去找,比我们几人去找快多了。”
  朱焰外号“赤魔”,操作火焰可说是游刃有余。南宫不念便揣测,这些散落的火星,如果都可以被他的意志进行远距离操控,确实很方便。
  南宫不念问道:“如果找到了,它们还会回来告知你吗?”
  朱焰愣了一瞬,忽地笑道:“当然不会啊,它们不是我的分身,哪有那么厉害!”
  猜错了?南宫不念不解:“那即便它们发现了叫丧鬼在何处,我们该怎么知道?”
  朱焰道:“叫丧鬼刚刚消失,无论他是被人劫走还是自己溜走的,都不会走出太远的,而一旦这些火苗发现了他,就会……”
  他话音还未落,忽然在离他们仅仅几十步远的一间店铺里,传来一阵骚乱声。
  南宫不念立刻抢上前去,只见那是一间成衣店,上下两层楼,华丽气派,连店铺门口都悬挂着一件件精美的成衣。但此时,却是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那店里本来有很多客人,尤以女客居多,此时都争先恐后地从门口涌出,尖叫声此起彼伏。
  南宫不念手疾眼快,拦住一名年轻的女郎,问道:“姑娘,里面出什么事了?”
  那女子见他满头白发,形容邪气,虽是面貌俊美,还是不免被吓了一跳,不敢答话,慌张地跑了。
  南宫不念皱了皱眉,问道:“我这样子,有何不妥吗?”
  朱焰道:“没有,教主,你倾国倾城,是那女子被你的威严震慑住了。”
  南宫不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倾国倾城’这个词,就不要用在我身上了。”
  这时,店里又跑出了另一名女子,这女子跑得急,一不小心,就与白千雪撞了个满怀,即将跌倒,白千雪忙扶住她,道:“失礼了,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看向白千雪,却微微出神,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南宫不念挑了挑眉,看向那女子,只见她眼带微波,面若春风,只顾着盯着白千雪那张脸看。
  南宫不念心道:难道这就是热门攻略对象排行榜冠军的待遇?那这位是女主还是路人甲啊?毕竟无论是谁,见到白千雪,大概都会稍稍花痴一下,就连他第一次见白千雪的时候,都仿佛中了系统魔咒,变成了一只颜狗。
  他轻咳了一声,微微尴尬,提醒道:“两位,这里还有两个人在呢哈。”
  那女子反应过来,忙放开白千雪的手臂,欠身道:“小女子失礼了。”
  白千雪道:“姑娘,里面出什么事了?”
  那女子如梦初醒一般,皱着眉便欲离开:“哎呀,我要去请人帮忙的!我的店要被烧光了啊!”
  朱焰一听,立刻飞奔进门,那女子一惊:“啊!这位公子怎么冲进去了,里面正烧着呢!”
  南宫不念便知这多半是朱焰那团火球闯的祸,便对那女子道:“姑娘不必担心,我这位兄弟身怀异数,不会有危险的。姑娘是这店铺的掌柜吗?”
  女子点点头,又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还有人不怕被火烧的?”
  南宫不念点头:“千真万确。” 第38章   那女子捂着胸口,道:“唉,倒也见怪不怪了。刚才那个客人的头顶,一下子就烧起来了!真的好恐怖啊!”
  白千雪问道:“什么样的客人?”
  那女子道:“一位公子,很白很瘦,刚刚从我店铺前经过,我看他身上穿的那件青衫破破烂烂的,一条袖子都没有了,就拉他进来选衣服,谁料他忽然就烧起来了!”
  第21章 买新衣服
  正说着,忽地“噗通”一声响,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店铺门口飞速蹿出,滚了几滚,摔倒在长街中央。朱焰轻飘飘地迈过那间成衣店的门槛,对南宫不念道:“教主,找到了。”
  南宫不念心道不好,三步并做两步奔向那团圆滚滚的东西,定睛一看,那是个蜷成球形的人,头发被烧毁了大片,整张面容犹如黑炭,只有眼白可以区分。
  他看向南宫不念,将嘴一咧,咳出了几团黑烟,呜呜咽咽地控诉起来:“教……教主……朱焰……放火烧我的头……还踹飞了我……呜呜呜呜……”
  朱焰走上前,理直气壮地道:“行了,别嚎了!只是烧了几根头发而已,你又没有真的怎么样!谁让你突然消失,害得大家着急,这不也是为了快些找到你嘛!”
  南宫不念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朱焰所说的办法——散出那些火苗去找叫丧鬼,但是他的功力并不足以让这些火苗在找到叫丧鬼之后回来传信,所以他就采用了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他烧起来!
  叫丧鬼离开的时间不久,一定是在附近。而一旦着火了,任凭叫丧鬼在哪里都会引起一阵骚乱,到时找他就简单了。这个办法虽然稍微损了一点,但是很奏效。
  叫丧鬼道:“我……我是被拽进店里的……”
  朱焰哼道:“你要是不想进去,谁拽得动你?”
  眼看两人针锋相对,南宫不念正想继续做调解员,有人却抢在了他前面,道:“对不住,确是小女子硬拉这位公子进店里的。”
  南宫不念回头一看,正是那位成衣店的掌柜,她眉头紧锁,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问道:“公子,你……你还好吧?”
  客人在她的店里忽然头顶冒火,脑袋烧成了一块黑煤球,虽说的确与她无关,而且还险些烧了她的店,惊走了很多顾客,但是她并不懂其中缘由,只当是这人出了意外,倘若受伤不轻,难免会牵连到她,因而担心不已。
  朱焰道:“姑娘,你放心吧,他没事!”
  那女子仍是不太相信,问道:“这公子烧成这个样子,真的没事吗?要不要送去医馆看看……”
  一只鬼送什么医馆?只怕送去之后,没有心跳没有脉搏的症状,倒是要将郎中吓倒。南宫不念忙道:“多谢姑娘,他真的没事。”又转向叫丧鬼道,“你有事吗?”
  叫丧鬼眼珠子转了转,又咳出了一团黑烟:“我……没事……”
  朱焰提着他的后衣领,将他一下子从地上提了起来,道:“没事就赶紧走吧!一会儿天黑了,不好赶路。”
  四人正准备起行,那女子指着叫丧鬼道:“这位公子身上的衣服都破成这样了,不如进店里换一件再走吧,就当是小女子赔礼了。”
  南宫不念瞥了一眼叫丧鬼,他此时的样子着实狼狈,身上那件青衫的一条袖子早在昨晚就被烧毁了,此时露着一条光溜溜的手臂,再加上这张黑脸,还有那烧得像锡纸烫的半头乱发……如果说他先前还勉强可以伪装成一个人,现在就完全像是个鬼了!
  那女子指着自家店铺前高挑的幡子道:“我们玲珑阁可是观宝镇上最好的成衣店呢!几位公子也可以瞧瞧,有没有喜欢的衣服。”
  听到“玲珑阁”三字,南宫不念微微一愣,抬头一看,那红底黑字的幡子上正写着“玲珑阁”三个大字,因为被周围悬挂的衣服遮挡了一半,南宫不念刚刚才并未注意。
  这倒提醒了他一件事,离开魔教这一天一夜,发生种种,以至于他居然将之前要做的事情忘记了。
  他本来是要刷蝶骨兰的好感度,因为蝶骨兰点名要“玲珑阁”的衣服,他才来观宝镇的。而带朱焰来也是因为想买好衣服之后让朱焰送给蝶骨兰,撮合两人谈恋爱,狂刷一波好感度。
  至于带叫丧鬼来,则是因为他的头和躯体连接的部位贴合得不够完美,还有一道红痕,想给他买条绢巾遮掩一下。
  带白千雪则是……算了,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带白千雪,可能是想有个人伺候他吧,但是似乎一路来,别说伺候了,白千雪都没怎么拿正眼看过他。
  本想将万家庄的案件调查明白,再安安心心地买新衣服回去,但是此时都到了玲珑阁店门口,还有个美貌的掌柜盛情邀请,再加上叫丧鬼的尊容……也的确需要一件新衣服了,南宫不念不再推脱,一行人进入了玲珑阁中。
  一进去,他就傻了眼,险些石化当场。
  白千雪看他愣在那里,表情有异,目色一凛,道:“你怎么了?”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睛,再次将这玲珑阁内景扫视一番,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之后,去戳系统:“喂,系统,你们的布景是不是搞错了?”
  系统回应得很迅速:“亲亲,目前未发现问题呢!请您放心畅游!”
  南宫不念怀疑地道:“真的没搞错吗?这……这玲珑阁也太……先进了吧?!” 第39章   系统自信地回答他:“亲亲,目前未发现问题呢!请您放心畅游!”
  南宫不念:“……”
  举目望去,玲珑阁分上下两层,各式各样的衣物琳琅满目,按照男装女装分区陈列,有的陈列架上还挂着打折、上新等牌子,一面面铜镜随处可见,随时供人映照衣物是否与本人相称。
  南宫不念吃惊的原因就是在此,这个玲珑阁……简直就和现代的服装店一模一样啊有木有!只是将现代衣服换成了古装啊有木有!
  古代的成衣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我读书少可又不是傻子,系统你们设计场景时要不要这么偷懒啊!
  他一边在心里吐槽垃圾游戏,一边在一排排悬挂衣物的架子里穿行,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用木头做成的假人,这假人身上穿着一件青衫,颈部围着一条绢带,很是栩栩如生。
  居然还有模特?!南宫不念惊了,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对那掌柜道:“就给他这一件吧。”
  那女掌柜笑道:“好啊,不过这件是l码,这位公子身量瘦,穿m码应该更合适呢。”
  南宫不念:“……连尺码都这么精准,难怪是网红店啊!”
  女子愣了一下,问道:“网红?我们这里只有衣服,不卖渔网的。”
  南宫不念摆摆手道:“没什么,我猜,你这里应该也有试衣间吧?”
  那女子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件青衫,引着叫丧鬼来到店铺后面的一片区域,果然有一个个类似于试衣间的小格子间。
  她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叫丧鬼:“公子,这件是m码的,可以在这里试穿。”
  说完便出去了,南宫不念有一瞬间都觉得他是穿越回现代了,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蝶骨兰要的新衣服,趁着叫丧鬼换衣服的空档,问那女掌柜道:“姑娘,我有一个妹子,说你这里新到了一批料子,不知可做好了成衣?”
  那女子含笑道:“公子的消息很灵通啊,那批料子新到不久,成衣只赶出了几件,本是给其他夫人小姐留的,但是既然公子开口了,小女子免不得要让出一件来。”
  南宫不念道:“多谢。”
  那女子又问:“请问令妹是穿什么尺码?”
  这可让南宫不念犯难了,他哪里知道蝶骨兰穿什么尺码合适,目光一扫,看朱焰抱手站在旁边,心内一喜,问他:“你知道蝶骨兰穿什么尺码的衣服吗?”
  朱焰一愣,放下两条手臂,眨了眨眼,道:“教……教主,你是要买给蝶骨兰?”
  南宫不念道:“对啊!”
  朱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支支吾吾道:“这……不好吧!教主,你已经有……有那个人了,就别再……撩蝶骨兰了!”
  他废了好大劲才讲完这一句话,仿佛誓死如归一般,而且说到“那个人”时,眼睛还一直在瞟白千雪。
  南宫不念皱着眉道:“你想什么呢?!是蝶骨兰说她喜欢玲珑阁的衣服,我这是关心员工。你要是不放心,等回圣教,你送去兰香院,就说是你买来给她的。”
  朱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真的?教主,你是说你出钱,算我送的?我没听错吧?”
  南宫不念:“是的,员工福利懂不懂!”
  朱焰欢欢喜喜地道:“多谢教主!”接着朝那掌柜道,“s!”
  那女子便笑吟吟地去取衣服了,朱焰目送着她走远,一脸期待。
  南宫不念心里美滋滋,心想这次朱焰和蝶骨兰对他的好感度一定有很大飞跃。转身看到白千雪站在店门口静立不语,一张脸上无喜无悲,一副超凡脱俗之态,引得许多经过的少女都在此驻足,悄悄看他,而他却浑然不觉。
  反正来都来了,南宫不念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刷好感度的机会,走到门口,笑道:“白少侠,你也挑选一件衣衫吧,员工福利。”
  白千雪没有看他,只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多谢教主美意。”
  南宫不念又道:“你的伤……好些了吗?是否无恙?”
  白千雪这次稍稍转头看了他一瞬,道:“无恙。”
  还真是惜字如金啊。南宫不念感叹,却听白千雪又说了一句:“万家庄必然凶险,你没带收魂伞,当心。”
  南宫不念深感意外,笑道:“白少侠,你这是在关心本教主吗?哈哈,就算是有什么危险,不是还有你呢吗?”
  白千雪神色倏然一愣,忽地语气生硬了几分,说道:“你……事到如今,正邪对立,你要我如何对你?”
  他语气极冷,南宫不念也不禁收敛了笑容。
  的确,穿到这个游戏之后,他一直都没太认清自己的身份,甚至不知不觉间将白千雪当成了他的朋友,完全忘记了两人因派系不同而产生的鸿沟。
  南宫不念一时语塞,道:“好,好吧,我会当心。”
  白千雪的眼神柔和了些许,停滞片刻,忽然说道:“南宫不念,你打算这样……疯癫到什么时候?”
  南宫不念不知如何作答,正在踟蹰,忽听玲珑阁内响起了一声尖叫,声音发出的方向,正是叫丧鬼所处的试衣间!
  第22章 有人偷窥
  南宫不念拔腿就朝试衣间飞奔而去,朱焰在店内,听到这声尖叫,先他一步冲进了试衣间,掀开叫丧鬼所在的那个木格上悬挂的布帘,警惕地道:“怎么回事?!” 第40章   叫丧鬼正将那件破破烂烂的青衫褪至一半,还没来得及穿上新衣服,见他闯入,忙将破烂的青衫拽起来,挡住胸口,红着脸喊道:“你……你不要看我!”
  朱焰眼珠子都快冒火了,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叫丧鬼忙将那件破烂衫穿好,朱焰背对着他问道:“没事你叫什么?!”
  这时,南宫不念和白千雪也赶到,见叫丧鬼无事,南宫不念松了一口气,也是有些无语,道:“叫丧鬼,拜托你不要一惊一乍,很吓人的。”
  叫丧鬼看起来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歪着头左顾右盼,小声道:“教主,刚刚……有人偷窥我!”
  朱焰险些喷了,道:“你没事吧?!你又不是大姑娘,谁会偷窥你啊?”
  叫丧鬼道:“是真的!我脱衣服脱到一半,就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我看,一抬头,上面好像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就不见了。”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表情又的确是惊慌失措,南宫不念微微蹙眉:“你先出来。”
  等叫丧鬼出去之后,南宫不念走进试衣间内查看。
  试衣间正后方的一块木板直通屋顶,而且一板之隔的后方就是成衣店内,如果有谁要从这里偷窥,必然要从外部攀爬而上,还要设法弄破木板,如此明显,早该被店里的人发现了,除非是会隐身术。
  南宫不念又看向左右两侧围着的木板,眼前一亮。这两块木板并未封死,和屋顶之间还有约两尺宽缝隙,若是有人从任一边的试衣间爬上去,探出头窥探完全可行。
  他走了出来,看向相邻的两间试衣间,此时,那试衣间的帘子都严严实实地挂着,一直垂到地面,没有一丝一毫缝隙,从外部看,难以分清里面有人无人。
  又不好贸然闯入。虽说叫丧鬼头上着的那一把火吓走了这店里的顾客,但是朱焰的法术很精准,只烧叫丧鬼一个人,店内的设施完全没受波及,是以风波平息后,玲珑阁照常营业。
  又因着适才白千雪站在店铺门口,好些姑娘恰是奔着他来的,佯装买衣服,实则是为了多看他一会儿。这样一来,玲珑阁内的人便多了起来。
  如果左右两边的试衣间正好有顾客在换衣服,贸然去拉帘子,不免唐突了。
  南宫不念正在为难,那女掌柜走了过来,问道:“几位公子,刚刚有人惊呼,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南宫不念立即道:“麻烦姑娘帮忙看一下,两边的试衣间有没有人。”
  女掌柜不解其意,但还是上前,先询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无人应声,她道:“应该是无人,公子,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南宫不念道:“姑娘,能拉开帘子吗?”
  女掌柜疑惑地看向他,一边伸手拉开了左侧试衣间的帘子。
  南宫不念一行人警惕地盯着布帘,联系上万家庄发生的惨案,就怕忽然有什么妖魔鬼怪冲出来。
  然而,布帘之后,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木格,没有任何东西。
  这么一来,就只剩右侧这个试衣间了!
  众人又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右侧试衣间的布帘上,女掌柜被他们弄得云里雾里,一边走向右侧那间试衣间,一边说道:“几位公子,你们这么紧张,真是要把我弄糊涂了,我这里难道还能藏着什么妖魔不成?”
  这几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布帘,无人回答她,女掌柜只好将布帘拉开,众人连忙看去——
  还是什么都没有!
  南宫不念松了一口气,朱焰没好气地数落叫丧鬼:“你到底看没看到那个偷窥你的人啊?是不是眼花了?”
  叫丧鬼挠着头道:“你这么问,我……我也不敢确定啊!好像有一个影子,我抬头去看就不见了,像是有……又像是没有……”
  朱焰道:“多半是你自己吓自己,真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鬼!赶紧去换衣服,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那女掌柜在一旁听着,面色忽地一变,连连后退几步,道:“你刚才说……他是……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朱焰猛然察觉,适才说漏了嘴,连忙道:“姑娘,你听错了,我是说……他是胆小鬼。”
  女掌柜捂着胸口,叹了口气,道:“对不住啊,几位公子,最近镇上不安全,万家庄闹鬼闹得厉害,你们都听说了吧?”
  南宫不念道:“略有耳闻,月圆之夜,鬼魂索命。”
  那女掌柜一脸惊恐,摆着手道:“不止啊!不止是月圆之夜,你们还不知道吧?前几日不是月圆之夜,万家庄那边也死了好多人呢!”
  按照全求通的说法,只有月圆之夜才会有鬼魂出没,难道传闻有误?还是这鬼魂变得更凶残了,杀人根本不分时间?
  南宫不念与白千雪对视一眼,说道:“这倒不曾听说。”
  女掌柜道:“哦……这样啊……可能是那些人遇害的时间不久,消息传得没那么快,几位公子不知道也不奇怪了。”
  白千雪忽道:“那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那女掌柜愣了一下,道:“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千雪看向她,道:“既然消息尚未传开,那姑娘是如何先人一步得知的?”
  这话问得生硬而直接,那女掌柜尴尬地笑了笑:“这……小女子生意做得不错,认识的人多了些,自然就听到些风声。公子这话问的,倒像是那些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似的。” 第41章   任谁也能听出不悦,女掌柜说完,便借口招呼顾客,朝外走去。待她走远,南宫不念悄悄戳了下白千雪:“你怀疑她?”
  白千雪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尚无法判定。”
  南宫不念道:“去万家庄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叫丧鬼听他这么说,皱着眉,犹豫着说:“教主,那姑娘说万家庄又发生凶案了,咱们……还要去吗?”
  南宫不念轻轻点了点头,朱焰翻着白眼,很不耐烦地道:“你赶紧换好衣服,该走了!”
  叫丧鬼被他一吼,也不敢说什么,垂头丧气地进了试衣间,正要拉上布帘,南宫不念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对朱焰道:“你进去陪他,以免出意外。”
  朱焰道:“是。”
  一步正要踏入,叫丧鬼迅速抬腿别住了他的脚,双手作揖道:“免了,多谢你。有人盯着我脱衣服,这……我不好意思。”
  朱焰倒是乐得不去管他,立刻退了出来,对南宫不念道:“教主,这可是他自己不愿意的啊,不是我不帮他。”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心道他就不应该将这两个员工一起带出来,一路上几乎吵个没完!下次如果带朱焰出来,一定要叫上蝶骨兰,保证气氛绝对和谐。
  三人在试衣间外等待片刻,朱焰问道:“你换好没有?怎么那么久?”
  里面没有人回答,朱焰又喊了一句:“叫丧鬼?你快点啊!”
  还是无人回答,三人都是神色一变,南宫不念已经抢先上去一伸手将帘子扯开,吃了一惊,只见那试衣间之内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件换掉的破烂青衫,掉在地上,而才进去不久的叫丧鬼,已经消失了!
  朱焰大惊:“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闹鬼了!叫丧鬼!”
  南宫不念冲进那试衣间内查看,一边想到什么,对朱焰道:“用火!”
  朱焰却摇头道:“不行的,教主,那种功夫耗损功力太大,短时间内无法使用第二次。”
  这下可难办了,如果能让朱焰用先前那法子,放出火苗去找,一定能很快找到,可是现在,法术无法使用,根本无从找起。
  白千雪忽道:“那个掌柜!”
  说完他便飞身出去,在店内扫视一番,却根本就没发现那个女子的身影,只有一些顾客在挑选成衣!
  白千雪便知有古怪,立刻转回头,告诉其余两人:“玲珑阁的掌柜不见了。”
  朱焰一惊,猜测道:“是那个掌柜抓走了叫丧鬼?”
  也不是不可能,回想起来,叫丧鬼说他在试衣间见到了一个人影的时候,那女掌柜并没有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在一起,而后才赶来询问状况。
  等到叫丧鬼再次进去换衣服时,她也离开几人,说是去招呼客人了,并不在场,而几人也没有留意她的动向。
  如此看来,她完全有掳走叫丧鬼的时间!
  可是,要让一个人凭空消失,却也是不容易的。
  据南宫不念和系统套近乎得知,他所在的这个世界虽然是仙侠世界,但还是以“侠”为主,“仙”的部分不太多,可以说是一个低魔设定的世界。
  在这个设定中,并不存在什么“传送门”一类的法术,但是也不排除有绝顶高手可以依靠轻功一日千里,但毕竟这样的高手还是少之又少。
  而且,南宫不念在与那个女掌柜相处时,也没有感觉出她是一个顶尖高手,即便是有意压制功力,他也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女子在玲珑阁里排设了什么机关,而且她会一点武功,出其不意地擒住叫丧鬼,将他带走了。
  这些念头只在一瞬间便在南宫不念的脑子里过完了,他道:“一定有机关!”
  在这么狭小的地方排设机关,总逃不过头顶、脚下和四周的木隔板。南宫不念伸开双手,一左一右按在左右两侧木板上,须臾间,那木板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霎时碎成一地木屑。
  两边没问题,他又伸出手指划过身后那块木板,木板经他的手指触及,瞬间被划出了一个大窟窿,仍然是没有异常。
  木板没有夹层,那问题就出在地面或是头顶了。
  南宫不念一脚踏向地面,真气蹿出,直捣地下,他感受着传递回来的气息,对白千雪和朱焰摇了摇头,接着目光望向那试衣间的天花。
  他做了个手势,让朱焰去玲珑阁大门把守,白千雪去二楼,掐算时间等他们二人都赶到后,一掌朝顶棚劈了过去!
  第23章 暗层迷宫
  果然如南宫不念所料,这一掌劈下,顶棚霎时破了个大洞,木屑石土翻飞而落,而破开的洞口,没有丝毫光线投射下来,一眼望去,只见是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间试衣间的上方,多半是一处暗格,玲珑阁不知在搞什么古怪,回想起叫丧鬼被那女掌柜拽进店里,南宫不念便越发觉得奇怪。
  先前还以为真如她所说,是见叫丧鬼的衣服破烂,请他进店挑选一件新衣服。可天下有如此热情的掌柜吗?叫丧鬼那副尊容,也就稍微比那些骇人的鬼怪强上一点点,像是有钱买一件新衣服的样子吗?寻常的掌柜绝不会主动拽着他进店。
  南宫不念在魔教呆久了,身边都是妖魔鬼怪,反而看叫丧鬼不觉有异,将这一点忽略了。
  他纵身跃起,一下摸上洞口,打个响指,一抹火苗从他手上升至半空,照亮黑暗。虽不像赤魔朱焰对驭火术那般熟稔,却也足够用来照明了。 第42章   这暗室的高度还不到半人,只有爬行才可以通过,宽度也极为狭窄,成年人都无法在其中张开双臂。南宫不念双手扒住破开的洞口,攀爬入内,沿着逼仄的通道向前爬去。
  爬行一阵,前面出现了两条岔路,通往左右两个不同的方向,南宫不念皱了皱眉,心道:果然是好计谋,如果他选错一边,那女掌柜便有时间带叫丧鬼离开了。
  现在再去叫白千雪或是朱焰来帮他,一人追向一个岔路,又来不及,南宫不念便随便挑选了一条岔路,继续前进。
  这条路弯弯绕绕,他行进的速度大大降低,如此爬了一段,眼前又出现了两条岔路,还是通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南宫不念当即停住,没必要爬下去了,这暗室做如此构造,只怕造成了一个迷宫般,还不知会有多少岔路。凭着那女掌柜对岔路的了解,定然是甩开他一大截了,说不定就快离开玲珑阁了。
  他想了想,去戳系统:“hello,系统帮帮忙,有什么办法让我快速通过这个迷宫?”
  系统回应道:“亲亲,跳过小游戏需要花费50好感度哦,您当前的好感度不足呢~”
  小游戏?南宫不念狂擦汗,这小游戏也太无聊了吧!他现在哪里有好感度,就算是有,他也不想将好感度花费在这种地方。
  南宫不念把心一横,掌心汇聚了一股强大的真气,一掌拍向了头顶上方的石壁。
  “轰隆”一声巨响,那石壁破裂,石块稀里哗啦地砸下,南宫不念连忙倒退着爬了几步,躲开了那些掉落的石块,但还是被灰尘蒙了一脸。
  他顾不上这些,朝那破口处看去,只见一抹光线涌入,当即了然——这个暗室是一个夹层,介于玲珑阁的一楼与二楼之间,就如同现代的建筑里面的通风管道一类,会在天花板上方留出一定的空间。但古代的楼阁当然不会如此设置,玲珑阁里这暗层,说不定就是为了对付他们设计的。
  南宫不念想想又觉不对,玲珑阁早建好了,而他们是临时起意来此的,那女掌柜哪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能是建造此楼阁时,为了躲避纷争而设了这个藏身之处,也未可知,否则就是这游戏粗制滥造,逻辑bug了。
  正在思忖,忽然一个声音道:“南宫不念?你有事吗?”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南宫不念抬眼一看,是白千雪趴在他刚刚打出的那个大洞旁,探着头向里面望。
  他连忙往前爬了几步,让白千雪的视线可以看到他,回答道:“没事。”
  他现在头发和脸上都蒙了一层尘土,看上去灰头土脸,一说话脸颊上的灰尘落下来,反被呛了一下,低着头咳了几声。
  白千雪微微蹙眉:“真的没事吗?”
  南宫不念从那破口处爬上来,摆摆手道:“没事,先不说这个,咱们一起,把这层地面炸开!”
  白千雪微微一愣,道:“好。”
  南宫不念心道:通不过小游戏又怎么样?开个外挂不就得了!谁规定我一定要遵守你们的游戏规则?把二楼的地面都炸毁,自然就看清那迷宫的通道在哪里了!
  “轰隆轰隆轰隆……”二人齐齐发掌,霎时间尘土飞扬,地面被掌风所及,炸开了一个又一个孔洞,那暗室里的情形也逐渐清晰。
  南宫不念停手,透过那一个个洞口向下看,暗室内的迷宫蜿蜒曲折,来来回回,岔路不断,幸好他没有继续向下爬,否则爬到明日只怕也走不出去。
  正在此时,朱焰忽地从玲珑阁的大门口跃到二楼窗口,纵身进入,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问道:“教主,你们在做什么?我还以为厮杀起来了。”
  南宫不念此时已看到了迷宫出口,在暗层的角落,隐约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斜斜地向下延伸进去,不知通往哪里。
  南宫不念眼前一亮,跳进暗层,朝那出口一跃而入。白千雪也随他进入,朱焰看着那两人,想了想,觉得守在大门口也没什么作用了,便也忙跳了进去。
  这段斜坡通道只有几丈远,三人飞奔而下,很快就行入一条平坦的通道,依旧是逼仄狭窄,但是,这回高度足可容一人直立前行,奔出一段路后,也没再发现如同暗层迷宫里那般的岔路。
  三人速度奇快,一盏茶的功夫便奔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尽头处又是一段斜向上的坡路,沿坡路向上,出口处是一块石板。南宫不念伸手推了推,上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纹丝不动。
  他手掌蓄力,一掌击去,那石板登时四分五裂,外面也是一阵巨大的碎裂声,似乎是那压住石板的东西被他这一掌一起击碎了。
  朱焰刚想叫好,忽然浑身一凉,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他一惊,去看南宫不念和白千雪,只见那二人与他同样,也是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南宫不念皱了皱眉,纵身跃向出口,待到站稳后,方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举目查看四周情形。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民居,出口不远就是灶台,上面积聚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样子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而他们的脚边,是一只碎成好几瓣的大水缸,此时,满地都是积水。
  适才,压在出口石板上的就是这只水缸,被南宫不念击碎后,淋得他们三人一身是水。
  朱焰气得一脚踏出去,将一瓣水缸碎片踩得粉碎,愤愤地道:“依我看,那女掌柜就是故意的!这屋子这么久没人住,水缸里怎会有这么多水?明摆着是耍我们!真气煞我也!” 第43章   南宫不念在厨房内看了看,见没什么线索,走向其他的屋子查看,一边说道:“别气了,不如去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朱焰应声,走入了另一间屋子查看,白千雪则是转身出门,到院子里去了。
  屋子里只有一些简单的陈设,同样积满灰尘,仿佛根本就无人踏足过。南宫不念走出房间,来到院落中,这里杂草丛生,白千雪正蹲在院落中央,俯身查看着什么东西。
  他连忙走过去,也蹲了下来,低头顺着白千雪的视线看去。那里只有一丛野草,南宫不念盯着看了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不禁将头更低了些,想再仔细观察,冷不防头撞到了一边的白千雪。
  南宫不念捂着头,说道:“抱歉,撞到你了。”一边便很自然地伸手,朝白千雪额头上摸了过去,想要给他揉一揉。
  白千雪微微抬眼,视线扫到他伸过来的手,往后挪了一步,避开。
  南宫不念的手停在半空,暗骂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习惯性地将白千雪当成一个小孩子呢,注意边界!保持距离!
  他在心里连连警醒了自己几句,收回手,面色讪讪地笑了笑:“那个……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发现吗?”
  白千雪用手扒开那丛杂草,指向野草扎根的地面,说道:“你看。”
  南宫不念看向他指的地方,只见在那里,有一小团黑黢黢的东西,缠在了草根上。南宫不念一伸手,将那团东西捏在两指之中,说道:“看上去很熟悉啊。”
  朱焰这时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屋子,说道:“教主,这几间屋子我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人,也没有暗道机关!”
  他走向南宫不念,也蹲了下来:“你们在看什么?”接着,视线落到南宫不念手上,皱了皱眉,“教主,能让属下看看那个东西吗?”
  南宫不念点头,将那团东西交给他,朱焰接过,放在鼻子旁嗅了嗅,得出结论:“教主,这是叫丧鬼的头发!我放火烧的,我能闻得出来!”
  南宫不念心道你这鼻子比狗鼻子都灵。那团东西卷卷曲曲,还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他先前也如此怀疑,经过朱焰确定,当即道:“在四周找找,可能是叫丧鬼留给我们的记号。”
  既然能劫走叫丧鬼,想来那女子也有些本事,叫丧鬼无法逃脱,就趁她不注意时拽下自己被烧焦的头发,沿路偷偷做下记号,引南宫不念几人去寻他。
  三人在周围查找一番,叫丧鬼大概是怕那女子发现,做下记号的位置都特别隐蔽,费了好大一阵功夫,他们才在院落内另外几丛野草上找到了他缠绕在上面的烧焦的头发。
  而那几丛野草,都是通往院落大门的方向。白千雪道:“那女子应该是带着叫丧鬼离开这里了。”
  南宫不念点点头,出了院门:“叫丧鬼大概还会做更多记号。”
  出了这间院落,他们来到了一条羊肠小路上,周围没什么人家,貌似与那熙熙攘攘的观宝镇长街已经相去甚远。
  沿路搜去,果然每隔一段距离,便可在路旁的杂草中找到叫丧鬼留下的头发。三人便一路沿着这些记号而行,也不知走出了多远,四周的天幕渐渐暗下来,朱焰不得不抛出一团火球浮在前方照明。
  直到行至一片旷野上,那记号忽然不见了,耳边风声阵阵,将一声声哀嚎传入耳际——
  “呜呜呜呜……教主……你们在哪里啊?救救我啊!呜呜呜呜……好疼啊……我好痛苦……呜呜呜……”
  南宫不念神色一凛,立即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是叫丧鬼!”
  第24章 女主登场
  顺着那声音,南宫不念飞速狂奔,声音逐渐清晰,而他也已经穿过田野,步入一片低矮的山丘之中,周围尽是茂密的树木,他大声喊道:“叫丧鬼,你怎么样了?!”
  他使用了真气传声,声音洪亮如钟,传向周围一带。叫丧鬼听得清楚,喜出望外,登时止住哭声,狂叫道:“教主,快救我!我……我的身体被夺走了!”
  南宫不念皱了皱眉,甚是不解:那女掌柜要叫丧鬼的身躯干嘛?难不成只是为了折磨他,让他承受身首分离的痛苦?
  边想边朝密林深处而去,叫丧鬼生怕众人找不到他,嚎叫声片刻不停。南宫不念循着那声音,感觉渐渐接近了,举目四顾,却没有见到人。
  白千雪始终跟随在他身后不远处,这时先发现了叫丧鬼的踪迹,追上南宫不念,抬手指向约十丈远的一棵参天大树:“在那里。”
  南宫不念抬头,望向他所指的方向,只见那棵大树的一根枝梢上,吊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山间的风吹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将从枝头坠落。
  而那个圆滚滚的东西此时正在发出一阵阵焦急而凄惨的叫声:“教主,我在树上啊啊啊,呜呜呜……好疼啊……快救我下来!”
  叫丧鬼的身体确实不见了,只剩下一颗人头,边缘处还有血珠不断滴落到地上。看样子,是有人生生将他的头和身子分了家,怪不得他一直喊疼。
  朱焰见他如此痛苦,抽出刀鞘内的宝刀,便欲飞刀而出,削断那根挂着他的头的树枝。谁料刚将刀握在手中,叫丧鬼察觉出他意欲何为,大惊失色,连连喊道:“赤魔住手!我现在法力大失,从这么高的树梢落下,会死的!” 第44章   朱焰哼了一声,收刀入鞘,嘲讽道:“从来没听说过鬼是会死的。”
  叫丧鬼道:“我的意思是会法力尽失,魂飞魄散,呜呜……”
  听他说得这么严重,南宫不念脚下发力,飞身跃起,落在距离叫丧鬼很近的一根树杈上,他身轻如羽,那根树枝仿若并不受力般。
  南宫不念伸手一抓,便抓住了叫丧鬼的头发,将他的头提在手中,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机灵的,知道沿路留下记号,否则我们也没这么快寻到你。”
  叫丧鬼得救,双眼登时流出两行热泪,但听到他的话却愣住了,迷茫地道:“记号?教主,是什么样的记号?我被敲晕了,醒来时就被挂在这树梢上了,并未留下什么记号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那记号竟不是叫丧鬼所留!
  南宫不念神色一变,心知不妙,急忙闪身,便欲离开此地。正在此时,倏然间四周响起一阵急促的风声——
  “嗖!嗖!嗖!”
  并非自然之风,而是三支冷箭发射,摩擦而来的风声!
  南宫不念听音辨位,一瞬间便知道对方这三支箭要攻击他身体的什么部位了,心中叫苦: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怎地如此凌厉毒辣!
  三支冷箭,一支直奔他面门,一支刺向心脏,还有一支,是射向他那唯一完好的右手手掌。
  南宫不念将腰一弯,仰面后仰,躲开了射向他面门和心脏的两箭,射箭的人射艺高超,速度奇快,两支森寒的箭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口和脸颊扫过,堪堪躲过。
  但要躲那最后一支箭,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一箭是射向他右手手掌的,其实他若是一抬手,也可以避过。但是他右手正提着叫丧鬼的头颅,若是抬手去避箭,以那箭的速度计算,他可以躲过去,叫丧鬼却必定中箭,一命呜呼。
  而若是松手,将叫丧鬼的头颅抛出,叫丧鬼虽免于中箭,但按他适才所说,他法力大失,从这么高的地方落到地上,多半会魂飞魄散,难以支撑,同样是不可行,当真进退两难。
  千钧一发之际,南宫不念只好选择不动,准备生受这一箭了。倏然间,一道白色身影从下方直奔他而来,竟是一下子将他揽入怀中,一手环抱着他的腰,避开了那一发箭光。
  南宫不念一愣,抬眼一看,白衣翻飞中,只看到白千雪微微蹙起的双眉,不觉心口一热,心中想道:竟然是他,前番冷言冷语,还以为他不会挺身相助的。
  两人缓缓下落,刚触及地面,忽然“轰隆”一声,那树下的地面软草齐飞,竟是一个早就铺设好的陷阱,二人躲闪不及,又无处着力,飞速地向下坠去。
  朱焰一惊,连忙纵身跑到洞口边,大叫道:“教主!小心啊!”
  南宫不念手疾眼快,抬手便将叫丧鬼的头向上抛去,喊道:“接住!”
  叫丧鬼吓得连声尖叫,生怕朱焰接不住他,摔下去就要魂飞魄散。朱焰伸手一捞,拽着他的头发提在手中,正打算设法去救南宫不念和白千雪,忽然一道掌风袭来,狠狠砸向他背后!
  其实这来人的功力倒是和他不相上下,甚至单打独斗还要略逊一筹,但是从背后偷袭,朱焰躲闪不及,正中背心,瞬间便飞出了几十丈远!
  虽是受击,朱焰却并未放开叫丧鬼的头颅,两人一起被拍飞了出去,叫丧鬼的哀嚎声随着他们飞出的距离不断远去:“啊啊啊啊!我会死的!!!”
  紧接着,那偷袭之人款款而来,玉手纤纤,随意一抛,便抛出了一张金光灿灿的罗网,正正盖在洞口上方,大小适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人垂首朝洞里看了看,月色映照下,坑底两人站定,黑衣与白衣交叠,恰恰也在向上望。
  来人含笑道:“魔教教主,摘星阁首席弟子,也不过如此尔尔。二位师兄,久违了。”
  南宫不念微微一愣,听这来人的嗓音,倒是与玲珑阁那位女掌柜相差不多;观她着装,仍旧穿着白日那身水绿色衣衫,但面容却是完全不同了。
  原来的那女子面容柔和,饱含笑意,热情洋溢,而这女子却更为美艳夺目,足可倾城,只是笑容里掺杂了些嘲讽淡漠之态。
  南宫不念道:“易容术?”
  那女子侃侃而谈:“大师兄,多年未见,是云霓的易容术颇有进益,连师兄都无法看出破绽,还是师兄如今执掌一教,生杀予夺,好不威风!早就将云霓的形容举止忘于脑后了?”
  南宫不念心道:云霓?听这女子语气,她叫我大师兄,一定是早便相识,只是不知有何前情,总之是关系很不乐观,否则她也不会将我诱至此地,再行加害了。
  “滴滴滴滴!”一阵音乐声在脑子里响起,系统忽然弹出了一个写着“恭喜!”两字的大红色提示框,“恭喜亲亲!您已结识重要角色——《雪醉江湖》的绝对女主角萧云霓,请您尽情畅享游戏!温馨提示:多刷女主好感度,争取早日达成和女主的he结局!”
  听到系统这么说,万年单身狗南宫不念瞬间受到了惊吓,忙问道:“你这个意思,难道是要我去攻略女主吗?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不是南宫不念喜欢当一只单身狗,而是这样抱着攻略的心态去和女孩子谈恋爱,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虽然游戏里的角色都是npc,可置身其中,难免会将他们当成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 第45章   好在系统的回答让他放下了心。
  系统:“当然可以啦,本游戏自主度很高哒,根据玩家的游戏进程不同,会随机产生多种不同的结局呢!”
  南宫不念:“可不可以给点实用情报,比如说各个结局都是什么?还有要怎样才能让我快速体验完游戏,回到现实生活啊,我真的对乙女游戏没有任何兴趣!”
  系统欢快地提示道:“亲亲,您是否想要获取更多剧透?想要体验尊贵的上帝视角?可以尝试本游戏推出的全新道具【先知水晶】哦~”
  呵呵,原来剧透也有道具包了。南宫不念鄙视地默默吐槽一句,接着问道:“拒绝推销,直说吧,这个水晶又要扣多少好感度?”
  系统:“只需500好感度呢!”
  南宫不念想要关掉系统的对话框:“也太贵了吧!不划算!”
  忽然一股阻力传来,好像系统卡了一下,使得他无法关掉对话框,系统抓紧时间继续推销:“稍等!亲亲,这款道具可是物超所值呢!拥有了【先知水晶】,您就可以掌握游戏规则,不绕弯路,快速通关,省时省力,相当实用呢!”
  南宫不念觉得刚才卡顿的那一下简直就像是系统为了推销故意卡住的,他再次去点关闭图标,系统还在滔滔不绝:“现阶段购买,还可享受新道具八折折扣!也就是说,亲亲只需花费400好感度,就可以获得【先知水晶】……”
  我去你的道具包!南宫不念狠狠一按,终于关掉了系统,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许多。
  道具包的事情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离开这个黑漆漆的洞。南宫不念深觉他此次观宝镇之行就是个错误,刚从笙歌楼的机关洞里跳出来没多久,又落入了这个陷阱里。
  但也不得不佩服萧云霓这个局设计得缜密漂亮。
  她先是假扮玲珑阁掌柜,将叫丧鬼引入店内;再是出其不意地制服叫丧鬼,将他从玲珑阁的暗层一路带到这里,并且沿路故意留下线索,引他们来追;最后是利用那三支冷箭,将他们逼入树下早就设计好的陷阱中,当真是一环套一环!
  南宫不念再次感慨,说好的乙女游戏,女主不是应该对攻略对象至少有一丝丝好感的吗?怎么现在非但没有,还一脸漠然的样子,坑你没商量呢?!
  要是针对他也就算了,可是面对全游热门攻略对象排行榜no.1的白千雪,也没见萧云霓多看他几眼,这简直不按常理出牌啊有木有!
  栓q了。
  南宫不念习惯使然,抬头往萧云霓的头顶上瞥了瞥,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他不禁大吃一惊,疯狂地召唤系统:“系统!系统!系统!”
  系统刚被他生硬地戳掉,此时回答得不紧不慢,似乎很有脾气:“在呢,亲亲,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呢?”
  南宫不念狂喊:“萧云霓!她的头顶为什么没有好感度条?!”
  第25章 背口大锅
  系统:“亲亲,请冷静!萧云霓是有好感度条的,是你没看清楚呢~”
  南宫不念:“你是说我眼瞎吗?她脑袋顶上一片黑,哪里有好感度条?!”
  正常每个人的头顶上方都会有一个好感度框,可是单单萧云霓没有,让南宫不念登时觉得这个女人深不可测。
  系统解释道:“亲亲,请你仔细看哦,因为萧云霓对你的好感度已经是负值到极限的状态,所以她的好感度条是黑色的呢。”
  闻言,南宫不念仔细盯着她的头顶看了一阵子,果然,她头顶似乎有一个纯黑的框框,在夜色幽暗的密林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适才没有看清,这下方安下心来。
  不过内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好歹他也是堂堂热门攻略对象排行榜的no.2,怎么会让女主憎恨成这个样子?
  此时,萧云霓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和系统的对话:“大师兄,你一直盯着师妹看,是在看什么?难道不认识云霓了?”
  南宫不念讪讪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前因后果,不过她还叫自己师兄,昔日必然是有些交情的,只是不知如今这交情还剩多少了,如果那好感度条很准确,只怕萧云霓憎恶他还不够,更何谈交情?
  便试探着道:“师妹,你先放我们出去,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谈,何必动干戈?”
  谁知萧云霓听到这句话,神色蓦地一变,连冷笑都没有了,满是愤恨般地道:“师妹?呵呵,南宫不念,你现在知道叫我师妹,三年前在莽苍山,你可曾将我当做你的师妹?”
  再一次听到莽苍山,南宫不念微微一愣,他感觉很有必要去买那个【记忆水晶】,这三年前必定是有大事件发生啊!如果有好感度值,他真想现在就立刻买一个,看看和莽苍山相关的事情。
  不过现在他的好感度是0,想什么都没用,暗自叹息了一声,他说道:“这……过去之事,再谈何益?就算师妹你将我捉到这里,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改变了。”
  萧云霓两道柳眉倒竖,用一种很惊奇的目光看向南宫不念,冷冷道:“师兄以为我今日捉你,是单单为了报复?”
  “难道不是吗?”南宫不念也是奇怪,看了看身边的白千雪,接着说道,“白少侠受我连累,至少你先让他出去。”
  萧云霓不禁又开始冷笑,只见她身影一闪,离开一瞬,再出现时手中拖了一具尸体,低头看向他们二人:“南宫不念,我问你,这是什么?” 第46章   南宫不念仰头去看,却冷不防吃了一惊,因为她手里提着的那具尸体是没有头的,脖颈上渗出鲜血,衣襟也染红了大片。乍一看去,甚是恐怖。
  他定了定神,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设计游戏场景的人士,然后重新审视着那具尸体,很快便发现,这无头尸身上所穿的衣服,不正是在玲珑阁时叫丧鬼换的那件新衣服吗?
  也就是说,这具无头尸,就是叫丧鬼接到自己头上的那一具!
  南宫不念反问道:“你把叫丧鬼的头拔下来了?为什么?”
  萧云霓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放在那具无头尸的胸口,拉扯几下,那无头尸胸口的衣衫被她扯开,露出一片袒露的胸膛。
  南宫不念更加奇怪了,皱着眉道:“你想说什么?”
  萧云霓道:“南宫不念,证据摆在眼前,你还要装傻?”
  南宫不念的眉头越皱越紧,全然不理解:“什么证据?”
  而在这时,他忽然感觉一阵冰冷的目光正戳在他身上,凭借着习武之人的直觉,他明显地感觉到,那目光里包含了杀意。
  回过头,他愣住了,白千雪正凝视着他,黑暗中的瞳孔寒气逼人。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个一路过来,气氛虽然不算愉悦,但是也还能勉强维持和谐的表象,为何白千雪的眼神忽然变得充满恨意?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白千雪便道:“我不该相信你,你还是杀了他们。”
  南宫不念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说道:“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是谁?”
  萧云霓仿佛再也听不下去了,说道:“真是好笑,师兄,你杀的人,会不知道他是谁?不要作戏了!”
  南宫不念冷汗涔涔,这是被诬陷了吗?这次连白千雪都觉得他是凶手了,这女主的危险程度可比药霸天要高多了,也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过关。
  他默默祈祷:拜托,千万不要让我翘掉,我不想格式化,不想从零开始体验游戏!
  带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意识,南宫不念再次否认:“我确实不知道他是谁。”
  萧云霓好像听到了十分好笑的话,兀自低声笑了一阵,开口道:“师兄,你这么抵死不认有什么意义吗?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如今杀了几个正派弟子就不敢承认?”
  南宫不念道:“我没做的事为什么要认?既然你说我杀了他,就请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心知肚明的事,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既然师兄一定要我讲,那我就讲给你听。”萧云霓指着无头尸的胸口处,“星宿,这就是证据。”
  那具无头尸的胸膛也沾染了大片暗红的血迹,南宫不念微微蹙眉,去看向她手指之处,这才辨认出,在那无头尸的前胸上,纹着一个不规则的图形,这图形纹身也是暗红色,掩在血迹中,不甚明显,是以他适才没有注意到。
  星宿形状的纹身?南宫不念猛然想起,白千雪所在的摘星阁,此派的弟子不正是会将代表自己生辰的星宿图纹在身上吗?
  如此说来,这无头尸岂不是……摘星阁弟子?偏偏又被叫丧鬼借来做躯体,怪不得萧云霓言之凿凿,认为他是凶手;怪不得白千雪忽然面色大变,对他杀意沸腾!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瞬间,南宫不念回想起他们到观宝镇这一路来叫丧鬼的种种异状,登时恍然大悟。
  在他们刚离开魔教的时候,叫丧鬼的躯体就发生过不受控制的情况,当时他的身体拼命想要摆脱他的脑袋,脖子被甩得老长,被南宫不念用法力压制后才恢复正常。
  而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是他们在笙歌楼跌入机关洞时。叫丧鬼当时站在机关洞边缘,一只脚站在圆台上,另一只脚悬空在洞口上方,他很想收回悬空的脚,但身体却反而与他作对,想要跳进机关洞。
  最后一次异常,还是在笙歌楼。那时他们都被关在洞里,叫丧鬼忽然莫名其妙地开始要脱自己的衣服给白千雪看,没脱完就被朱焰暴打一顿制止住了。
  这一连三次的异常,南宫不念都没有太在意,此时联系起这无头尸是摘星阁弟子,怎不心惊?只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些提示。
  离开魔教之前,南宫不念已经用法力为叫丧鬼接好身体了,无头尸的怨念被驱散不少,为何离开魔教后又反复?
  因为——那时,同为摘星阁弟子的无头尸感应到同门师兄白千雪就在身边,怨气大增,想要求助!
  第二次也是如此,当时白千雪已经先于众人落入机关洞,无头尸同样是感受到他在洞内,所以才想要跃入机关洞。
  至于最后那次异常,无头尸想扒开自己的衣服,便更是一目了然了,他正是想让白千雪看到他胸口的星宿图,只要看到,白千雪便会立刻知道他是谁!
  萧云霓见南宫不念面色微变,继续道:“师兄,可是记起来了?让师妹再提醒几句,免得师兄还要装糊涂。”
  “此乃角宿。整个摘星阁里,生辰当日星宿为角宿的只有一人,便是排行第三的弟子葛峰,而这葛峰早在五日前,就被师兄你抓到魔教了啊!
  “哦,对了,师兄,跟他一起被抓的,还有你身边的那位白师兄。
  “白师兄比较幸运,能留在你身边苟且偷生,哄得你不杀。而葛峰和那些其他的正派弟子,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呢。 第47章   “三天前的万家庄可说是一片血腥,让师妹来数数死了多少人,除了葛峰,摘星阁还有两人遇害,佛隐寺死了四个和尚,加起来七条人命!
  “师兄,你现在该想起来了吧?这七个人都是被你抓到魔教的人,而现在,他们全部死光了。你不光杀了他们,还让葛峰身首异处,借他的身躯给你手下的鬼卒用。你说这事和你没关系,可能吗?”
  南宫不念深吸了一口气,偷偷瞥了一眼白千雪,随着萧云霓讲出这些话,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意更加明显。
  若是能早些发现葛峰的身体,那结果可能就会不同,可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南宫不念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萧云霓,只感到可怕。
  原以为萧云霓只是要将他困在这个陷阱里,可是没想到,她这番话字字诛心,说是解释给他听,实际上每一句都是在刺激白千雪。
  她要借白千雪的手杀他!
  南宫不念稳住心神,看着白千雪,话却是在对萧云霓说:“你所讲确是事实,人是我抓的,可三日前我已放人,至于他们如何遇害,我并不知情。葛峰的尸体出现在圣教边界的乱坟岗,叫丧鬼发现他时,已经是具无头尸了,也并未在乱坟岗发现葛峰的头颅。他用这具躯体时,并不知是葛峰。”
  萧云霓道:“休要推脱!你不知情?难道你要说这些人的死,也是万家庄的鬼魂索命?”
  南宫不念道:“也未可知,我可以将此事调查清楚,找出真凶。”
  萧云霓冷冷地道:“荒唐,你嫌疑最大,如何让你调查?我现在怀疑,万福和他的仆从的死说不定也与魔教有关。”
  什么锅都让一个人背真的好吗?!南宫不念见和她解释也无用,转过头看着白千雪,微微抿着嘴唇,试探着道:“真的和我没关系……你能相信我吗?”
  白千雪默默望向他,忽然一道银光闪过,照亮南宫不念的面容。
  心皎出鞘,剑尖直向他胸口而来!
  第26章 为你解毒
  南宫不念蓦然一惊,无论如何都未曾料到,白千雪真会对他兵刃相向!
  白千雪会杀他吗?他的脑袋嗡嗡直响,不知为何,很难去接受这个事实。
  即使感应到他身上涌起的杀气,即使明白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即便是这样……南宫不念说不清为什么,他仍然以为白千雪不会杀他。
  也许是他觉得热门攻略排行榜第一名的智商颇高,会对一切明察秋毫,又也许……是因为他对白千雪隐隐存在着一种期待。
  然而看到心皎的剑光闪过,这种期待落空,南宫不念的心狠狠地疼了一瞬。
  他脚下一点,旋身飞转,跃向洞口,避开这道奔袭而来的凌厉剑气。身无兵刃,只有运转真气汇聚于掌,以掌为刃,猛然劈向那张罩住洞口的金灿灿的罗网。
  掌风发出洞口,霎时间地动山摇,烟尘滚滚。南宫不念顺势而行,将全身真气汇至胸口,向外冲去,想要冲破这张罗网,却忽地被一股强烈的劲道反击了回去,直将他震落在洞底。
  “这……怎么可能?!”南宫不念摔落在洞底,以手捂着胸口,忽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血腥气充斥着口腔,让他有些作呕。
  他抬起头,萧云霓正俯身看向他,微微笑道:“师兄,这是千年金蛛吐丝结成的网,刀枪不入,真气不伤,你用多大的力度击打它,它就会用同样的力量回馈尔身。不知师兄刚刚尝到的那掌滋味如何?师妹好心奉劝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免得死得更快。”
  南宫不念艰难地以手撑地,靠在洞壁一侧,咬着牙忍受着胸口的阵阵剧痛。白千雪就站在不远处,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有心皎的寒光闪烁。
  萧云霓道:“白师兄,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南宫不念受伤,又没有收魂伞傍身,不趁此时杀他,还待何时?”
  她声音清丽悠扬,南宫不念听起来却如叫魂曲般,不禁想向后挪去,只是这洞狭窄,总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又能躲到哪里去?上面罩着金蛛丝网,看来今日是注定要翘在这里了!
  死就死吧!等老子重新开始游戏,又是一条好汉!
  南宫不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心皎一剑刺入他的心脏,心里祈祷着希望这游戏不要把死亡的痛感设计得太真实。
  萧云霓看着下方两人对峙,心满意足,悠然说道:“师兄,同门一场,云霓还真是不忍心见到师兄被杀。唉,云霓还是不看了,先到万家庄去报喜,万公子还在庄内等着凶手伏诛的好消息呢。”
  南宫不念一口血堵住嗓子,含糊道:“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萧云霓道:“师兄,你放心吧,师妹一定会为你收尸。”
  萧云霓扬长而去,甫一离开,南宫不念便再也压制不住胸口翻腾的血气,又吐出一口鲜血。他闭上眼睛,说道:“罢了,你要杀就杀吧。”
  良久,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剑鸣声,却并未触及他。南宫不念睁开眼睛,看向白千雪那边。
  一点寒光坠地,心皎剑此时正插在地上,剑身没入地下大半,只有露在外面的一点剑刃正散发出点点寒光。
  “你……不杀我?”南宫不念声音微微颤抖,朝那寒光处挪了挪身子。
  白千雪没有回答他,南宫不念又道:“你不杀我,就表示你……还是愿意相信我的吧?” 第48章   仍旧没有人回答,他想了想又说道:“那……咱们先想想办法,看怎么离开这里?”
  四周仍然沉寂,南宫不念忍着胸口的剧痛,凝出一点真气,在手指前端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焰。
  他抬着手指,强撑着站起身,走向白千雪那边,刚想说什么,却蓦地眼神一凝,彻底愣住了。
  白千雪单膝跪在地上,右手紧握着心皎,刺入地下。他低着头,长发散乱地垂在肩上,而那发梢上却是湿漉漉的。并不是先前在荒屋时水缸碎裂所淋湿的,而是——血!
  鲜红的、触目惊心的血蔓延了白千雪的整个肩膀,那血仍汩汩不断,从肩膀流向前胸。
  南宫不念只觉心跳一滞,胸口的疼痛更加明显,猛然再度喷出了一口血。他也顾不上擦拭嘴角的鲜血,便那般慌慌张张、颠颠倒倒地走向白千雪,也跪在地上,道:“你……你受伤了?”
  白千雪维持着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南宫不念慌了神,心道:他不会死了吧?不会吧?我还没死,热门攻略对象排行榜冠军先死了,这游戏还能继续吗?
  他这般想着,更觉心神不宁,胸口痛楚越发难忍,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捧起白千雪的脸,伸指去探他鼻息。
  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息时,着实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
  他将白千雪扶起,让他倚靠在洞壁旁,接着去查看他的伤势。伤在左肩,一支短箭没入皮肉,黑乎乎的血洞里,依稀可以看到那支闪着寒气的冷箭,箭身穿透肩膀,背后露出一段箭尾。
  南宫不念猛然一惊,这支箭原本不是射向他的吗?!是那最后一支射向他手臂的冷箭,他准备硬受此箭,紧要关头,白千雪抱着他避开了这支箭!
  难道……竟然没有避开吗?
  事实摆在眼前,南宫不念登时明白过来,白千雪为了救他,竟然舍身挡下了这一支冷箭!
  在那之后,他们便掉进了这个陷阱之中,洞里的光线昏暗,他和萧云霓都没有发现白千雪中箭。
  南宫不念想用手捂住他肩膀仍在滴血的伤口,却根本止不住,一滴滴暗红带黑的血从他指缝间涌出。看血的颜色便知,那冷箭居然淬了剧毒!
  他不禁感到手足无措,莫名其妙地对着白千雪那张毫无生机的脸骂道:“中箭了为什么不吭声?这箭有毒不知道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就你这么能忍痛吗?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一句,变成了喃喃低语。
  忽地,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还带着急促的警报声:“亲亲,请注意!白千雪的生命值已低至百分之五!请玩家采取急救措施!尽快!尽快!尽快!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南宫不念心神大乱,几乎忘记了系统的存在,此时系统主动蹦出来,倒是提醒他了。他如同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只剩百分之五了吗?那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系统:“亲亲,请您务必拯救白千雪的生命!如果出现白千雪死亡的情况,此次游戏体验将被视为失败,游戏将会进行重置!”
  南宫不念不解:“这是为什么?不是只有我死了,游戏才会重置吗?他死了为什么也会重置?”
  非是他冷血无情,这属实只是他的疑问。系统的语气却骤然变了,冷冷地道:“这位玩家,王者版系统升级成功完全得益于白千雪粉丝给予的资金支持。所以,在升级之后,本游戏有个不成文的规则——一旦白千雪死亡,游戏立即重置!”
  不成文的规则?那不就是潜规则?人气高就是好,可以逼着其他玩家以保护白千雪的生命为第一任务!
  南宫不念道:“系统,你还说你不是白千雪的粉丝,你的态度就已经暴露了,你就是他的真爱粉对不对?不要装中立了,你是懂饭圈的!”
  系统完全无视了他的话,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被那个防过激言论的程序过滤掉了,还是系统果然被他说中,是白千雪的真爱粉,蓦地开大了警报音效:“玩家请注意!白千雪的生命值已低至百分之三!请玩家立刻采取急救措施!”
  警报音震得南宫不念的脑子嗡嗡响,出于条件反射,他双手捂住耳朵,但根本抵挡不住魔音穿脑。
  南宫不念大叫道:“你把这个警报音给我关掉!不是我不想救他,但现在要怎么救?!上面是无坚不摧的罗网,怎么出去?出去之后又要找谁解毒?看萧云霓那般冷漠,难道会给解药?就算她会给,只怕还没找到她,白千雪就要翘了!”
  他此时心急如焚,双目圆睁,几乎渗出血色,那只白骨嶙峋的左手紧攥成拳,发出喀喀的骨节声,听起来相当瘆人。
  系统似是被他震慑到了,关掉警报音,说道:“亲亲,友情提示,现在要救白千雪只有一个办法。”
  南宫不念苦笑道:“我没有好感度了,如果你要推销,就不必继续说了。”
  系统:“亲亲,请放心,这纯粹是友情提示,不含道具推销,也不会收取好感度值。”
  南宫不念眼神一亮,如果系统是个人站在他面前,他恨不得冲上去给她跪下:“快讲快讲!要怎样救白千雪?”
  系统的声音忽然变得娇滴滴,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这个嘛……亲亲,你需要……需要……”
  南宫不念急得火烧眉毛,抱着系统界面道:“到底需要什么啊?!他的生命值都降到百分之三了,在这个紧要关头,你忽然扭扭捏捏做什么?!” 第49章   系统清了清嗓子:“亲亲,需要你为白千雪吸出毒血,以达到解毒的目的。”
  南宫不念险些石化,这什么鬼马剧情?!老掉牙了好吗?!
  武侠仙侠小说里遍地都是这种无脑情节:一个人中毒至深,毒气已经遍布周身经脉、侵入心脏肺腑,无药可救,奄奄一息,即将魂归西天。
  这时有另一个人舍己救人,只要这人用嘴为中毒者吸出毒血,解药也不必服用了,透析换血洗胃更是完全不需要,中毒那人就奇迹般地复活了!
  如果再戏剧化一点,吸出毒血救人的那个往往会中毒而死,端是好一出生离死别的人间惨剧!
  按这款游戏的调性,南宫不念觉得,如果他为白千雪吸出了毒血,那多半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是,他死了游戏会重置,白千雪死了游戏依然会重置。既然结果一致,那就救了再说!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要救白千雪的,什么系统,什么剧情,什么游戏重置,都见鬼去吧!
  南宫不念摸向白千雪的腰部,飞快地解开衣带,接着小心翼翼地去脱他身上的层层白衣,直到露出半边如削的肩头。
  第27章 解毒完毕
  左肩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完好的肌肤被箭刃划割而开,宛若一朵黑色的花。
  白千雪眉目紧闭,早已失去了知觉,由着南宫不念除去他的衣衫。南宫不念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幸好你感觉不到,这要是被你看到我在为你解毒,本教主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他运转真气,两指凝气,轻轻压在白千雪的伤口周围,接着将真气灌注而下。穿透左肩的那支冷箭被他这股力量击中,倏然从白千雪肩膀后方射出。
  南宫不念握住那支冷箭,被千年金蛛网震伤的心脉又是一阵剧痛。那金蛛网反噬的力量强悍,他发出那一掌时,使出了近五成功力,就相当于完全打在了自己身上,受伤不轻。本该立刻调息,像这般继续使用真气,伤势只会越来越重。
  穿越到游戏里这么久了,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怒意,竟让他根本不顾剧痛,握着那支冷箭,真气流转,那支铁箭登时化成齑粉。
  紧接着,他点住白千雪左肩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微微俯身,将头凑了过去,唇角轻触他肩头。
  虽然很难为情,但是……为了救人,豁出去了!反正白千雪又看不到这尴尬的一幕,速战速决!
  南宫不念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便毫不犹豫地凑近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将毒血一口接一口地吸出,吐在地上。本就负伤在身,也分不清那是白千雪的血还是他自己因为受伤吐出的血了。
  只觉口中腥甜,头忽然眩晕起来,好在这眩晕感只持续了一瞬。南宫不念大惊,以为自己是要中毒翘掉了,凝了凝神,加快了动作。
  一连吸了数十口毒血,他趴在白千雪肩头,双唇正挨着伤口,轻轻接触着那血洞旁的肌肤,却忽然间感到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这伤口旁的肌肤好像忽然……变热了。
  是错觉吗?还是他吸出毒血的方式不对,反而害了白千雪?南宫不念为了确认,伸出舌尖,在伤口旁的肌肤轻轻掠过。
  倏然间,舌尖触及之处已是滚烫。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戳了戳系统:“系统,白千雪的生命值还剩多少了?”
  系统欢快地跳了出来,还配着一段十分欢快的bgm,说道:“恭喜!亲亲!白千雪的生命值已经恢复为百分之三十,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请您再接再厉,继续为他吸出毒血!”
  确认白千雪没事,南宫不念大大地松了口气,总算是救回来了。正准备继续吸出毒血,耳边忽然又响起了一连串滴滴答答的音效,伴随着这些音效,他的眼前还有几朵烟花在绽放。
  南宫不念无暇分心:“系统,搞什么啊?”
  “恭喜!亲亲!白千雪对您的好感度增加100!”
  “恭喜!亲亲!您已成功解锁成就【黑暗洞穴内的生死相守】!”
  南宫不念猛地喷出一口老血:“停!你快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了。拜托你们,不要再给我解锁这种奇怪的成就了,听起来好变态!”
  系统带着欢快的音效离开了,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再度低下头,凑向白千雪左肩的伤口。正准备将一口毒血吸出,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他的脸颊一下。
  他用眼角余光看去,是一只微微发抖的手,心中一喜,问道:“白千雪,你醒了?好些了吗?”
  白千雪的眼眸半阖着,似乎还是无力答话,但苍白的脸上却已经挂了一片红晕。
  面色红润,这就是康复的表现嘛!南宫不念更加欢喜,连忙又凑向伤口,想将毒血彻底祛除,加快白千雪好转的速度。
  白千雪的右手又伸了过来,轻轻去推他的脸。
  唇下触及的肌肤越来越烫了,问了系统之后,南宫不念确认白千雪没事,便以为这种逐渐升高的体温是解毒的正常现象,完全没想别的。
  他的唇还未离开白千雪的肩,被那只手搔得不能专心,一手攥住了那只手,边去吸出毒血边含糊了一句:“别动。”
  那支冷箭淬的毒颇厉害,经过南宫不念解毒,白千雪虽然恢复了些元气,但仍然很是虚弱,那只手被南宫不念攥在手心里,还想挣扎,却完全没有力气,最终也放弃了挣动,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中。 第50章   许久之后,被他吸出的毒血已经由黑转红,系统也适时地出现,提示道:“恭喜!亲亲!白千雪的生命值已恢复百分之六十!完全脱离危险,只要再多加调养,便可恢复如初啦!”
  南宫不念的脖子酸痛,唇瓣都已麻痹了,早已受伤的胸口更是传来一阵阵难以遏制的痛楚。听到系统这声提示,他如虚脱一般躺在地上,心中狂喊:可累死老子了,白千雪,本教主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知不知道?以后不许对我甩脸色!
  吼完了又想到,白千雪是为了替他挡箭才中毒的,如果他不挡那支毒箭,那现在躺在地上被射个窟窿的人就是自己了。所以,论起来,他哪儿能算是白千雪的救命恩人,明明白千雪才是他的恩人。
  糊里糊涂地想了会儿,他感觉疲惫至极,睡意昏沉,不知不觉间合上了双眼。
  从混沌中醒来时,周围仍是一片昏暗,但这次却有微微的月光洒下,不似先前那般暗了。
  南宫不念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感到身下一片软绵绵的,将身子动了动,有人立即温声道:“醒了?”
  听到这句问话,他登时清醒大半,欣喜地道:“太好了!白千雪,你没事了吧?”
  一边说着便一边想要直起身子,只微微动了一下,胸口便传来了一阵剧痛,他几乎要叫出声,硬是压了下去,咬牙忍住了。但怎么也没办法坐起,向下一扫,居然发现自己又躺在了白千雪腿上,登时难为情起来,再次试图坐起身来。
  看来是伤势又严重了不少。白千雪察觉有异,扶着他的背将他托起,问道:“你……伤得重吗?”
  南宫不念忍着痛,哈哈笑道:“不重的,本教主功夫天下无敌,怎么会有事?”
  沉默了片刻,白千雪淡淡的眸子在他脸上流转,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唇角,开口道:“多谢你,为我……解毒。”
  南宫不念本想抽出袖中的折扇装潇洒,表示自己的伤没有任何影响,手臂一动,又是一阵疼痛,疼得他的眉毛微微抽动,讪讪地放下手,说道:“这……也谢谢你为我挡箭。”
  又是一阵沉默,南宫不念道:“葛峰……还有那些弟子,真不是我杀的。”
  闻言,白千雪愣了一瞬。
  当他刚知道叫丧鬼所用的身躯是葛峰的之时,他又心痛又愤怒。他以为南宫不念当着他的面答应了放人,最后还是将那些正派弟子尽数杀害,这样残暴毫无人性的一个人,他竟然还相信过他!
  甚至看到南宫不念即将被冷箭所伤,他不知为什么,居然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他,即使救他的代价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一箭。
  皮肉之痛他可以不在意,可是这彻头彻尾的欺骗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那时,如果南宫不念躲开他那一剑的速度慢一点,如果他没有毒发昏迷,那么最后的局面,不是两败俱伤,就是你死我活!
  冷箭淬的毒攻入心脉,他以为他必死无疑了,却未曾料到,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将他拽回来的人,竟是南宫不念。
  刚清醒的时候,他还说不出话,只感觉到微温的唇轻触着伤口,将毒血吸除他的身体。那唇瓣柔软,动作也极为小心,仿佛害怕弄疼了他。
  南宫不念的头埋在他左肩前,额头布满冷汗。看清了这一切,他下意识地去抵触,全身也忽地变得滚烫无比,但是他还没恢复过来,根本没有力气,勉强抬起手去推南宫不念,却被他将手攥进了手心。
  最后他只好由着这个他刚刚还想杀掉的人,来给他解毒。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白千雪昏昏沉沉,在心底喃喃自问,他想道,“也许,我是无法摆脱你了,南宫不念。”
  毒血被吸出之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白千雪便神志清醒了,清醒过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南宫不念。
  只见他躺在地上,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双眸紧闭,胸口微微起伏,双唇又红又肿,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白千雪盯着他的脸愣了半晌,抬起手用衣袖替他擦去了唇上残留的血痕,雪白的衣袖被蹭上了一抹抹暗红,向来仪表整洁的他却全然没有在意。
  他轻轻抱起南宫不念的上身,让他倚靠着自己的腿,心神不定地等待着他醒来,一边思考着萧云霓所说的事。
  南宫不念会是杀害葛峰等人的凶手吗?
  若他想杀葛峰等人,又何必当着自己的面,给鬼面郎君下达撤回追杀他们的魔教弟子的命令呢?他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还有,若是他杀了葛峰,又怎会让叫丧鬼去用葛峰的身体呢?葛峰是摘星阁弟子,前胸纹有角宿的星象图,很容易辨认身份,他怎么会冒这个险?
  仔细想来,一路上叫丧鬼无法完全控制身体,做出过种种异常的举动。如果南宫不念是杀人真凶,他早该察觉到,在同门弟子身旁,葛峰的身体带有的执念和怨气都会增强,又怎会让叫丧鬼与他同行?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南宫不念是凶手,面对他的杀招,居然只是闪避不曾还手,甚至还不顾伤势,舍命为他解毒,他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先前被萧云霓所言迷惑,如今冷静下来,细细思考,才发觉疑点甚多。
  南宫不念见白千雪沉默着,又道:“我知道我的嫌疑很大,可是……唉,总之,还是希望你……相信我吧。” 第51章   第28章 你像我弟
  沉默片刻,白千雪微微点头,忽然对他说道:“对不起。”
  这三字掷地有声,听来诚恳至极,南宫不念眨眨眼:“我没听错吧?你在……和我道歉?”
  白千雪望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我……不该受旁人煽动,不该没有证据就轻易相信那些污蔑你是凶手的话,更不该……”
  话音梗在喉咙,他的眼神也不自然地移开,扫向插在地上的心皎剑,似是难以说出后续的话。但南宫不念了然,白千雪一定是想说:更不该想用心皎伤你。
  他心里明白,像白千雪这种正派弟子的自尊心普遍都比较强,要他放下正邪两派之间的隔阂,对自己这样的魔教头子道歉,实在是太难开口了。当即便截住他的话音,为了缓解气氛,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没事的,不用放在心上,都是过去的事了嘛!如果换成我是你,只怕也会这样做,可以理解哈哈哈!”
  白千雪蹙着双眉:“我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笑的那几声,又牵动胸口处,传来一阵痛楚。南宫不念欲用手去捂,略作缓解,又唯恐被白千雪发现伤势,害他更加过意不去,便生生忍痛,脸上的表情由大笑转为微笑,温声道:“好啊。”
  由于内伤加重,他的语气听来极淡,反而像在敷衍一般。白千雪听后,忽然抬起头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教主,我绝不会再伤害你了。”
  好像很久都没再听到白千雪用“教主”来称呼他了,南宫不念不免愣了愣神。不知为什么,素日整个魔教上下,无数人都如此称呼他,听得耳朵都快生出茧来,但是听到白千雪如此唤他时,却有种微妙的不同。
  至于是如何不同,南宫不念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形容,总之,听到这声“教主”,心窝便倏然暖了,胸口的剧痛也仿佛减轻了不少。
  他低下头,偷偷勾起嘴角,心中喜道:我这个老板做得很ok嘛!连热门攻略对象排行首位的白千雪都被我感化了!我一定要继续努力,早日通关,刷爆好感度,成功逃脱乙女游戏!
  心满意足地轻轻吁出一口气,看来他这次是堵对了。不光拯救了白千雪的生命,增加了整整100好感度值,吸出毒血后,他的身体也没有感到什么中毒的不适感,虽然仍有内伤在身,但好在这伤势也要不了他的命,怎么想都是赚到了。
  浑身萦绕着一股刷完副本的喜悦之情,他伸手去摸了摸白千雪那只被毒箭刺伤的肩,如一个前辈般亲切地道:“毒虽然解了,这箭矢却穿透肩膀,仍需调养,快静坐调息,不要多想。”
  白千雪披着外袍,左肩缠着一圈圈绷带。在南宫不念为他吸完毒血昏睡过去后,他很快便神志清醒过来,撕开衣衫下摆当做绷带,简单处理了下左肩的伤口。
  条件所限,伤口包扎得并不规整,仍然袒露出一片肌肤。南宫不念的手指在其上轻轻划过,白千雪蓦地蹙紧眉头,向后躲开了。
  南宫不念猛然惊醒,立刻停手:“失礼了。”
  白千雪微微摇头,脸颊有些许泛红,南宫不念以为他被自己略显轻浮的举动招惹生气了,又不好意思发作。便想解释,轻咳一声,道:“白千雪,你别误会啊。其实,我有个表弟……”
  白千雪一脸疑惑,问道:“表弟?你还有表弟吗?怎么从未听闻过?”
  南宫不念愣了一下,他所说的表弟,是在三次元的表弟,最近刚去大学报到,算起来和白千雪的年纪差不多。他一时嘴快,没多想,随口而出,却忘记了在游戏里他是孤家寡人,根本没有什么表弟表妹,难怪白千雪听后特别诧异。
  南宫不念扯了个谎:“是……是我结拜的弟弟!没有血缘关系,也并非武林中人,所以你没有听过。”
  白千雪眉头越蹙越紧,莫名地对他的结拜义弟感到很不舒服。
  见他眉心越发蹙拢,南宫不念忙继续说道:“舍弟与你年纪相仿,但性子欢脱,不如你这般沉稳,最爱围着我玩闹,尤为可爱,哈哈哈……”
  想起三次元的亲人,南宫不念难免饱含思念之情,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白千雪静静听他讲完,深邃的眼眸里一片沉静,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察觉到自己扯远了,南宫不念道:“你们二人年纪相仿,我见你,就想起他来了。因平日与他亲近,不拘小节,所以对你……有时也会失礼。请你不要见怪,以后我会注意这一点,与你保持礼貌的距离。”
  白千雪眼眸微动,一时愕住,默然不语。
  南宫不念兀自闭目调息,边梳理真气,边想着该如何突破洞口那张千年金蛛丝结成的网,正在凝神思索,忽听白千雪道:“你很喜欢他吗?”
  南宫不念睁开眼睛,奇怪道:“嗯?什么?”
  白千雪转过身,背对着他,顿了顿,又问了一次:“你的义弟,你很喜欢他吗?”
  这话题结束好一会儿了,南宫不念不由感到奇怪,不明白白千雪为何再度提起,难道刚刚在他调息的时候,白千雪一直在想这件事吗?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吧。
  为刷好感度,南宫不念向来有问必答,随口道:“当然喜欢啊。他是我弟弟嘛,虽然有的时候太吵闹,让人烦了点,但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白千雪低垂着头,抿了抿嘴唇:“哦。” 第52章   这句话声音很低,南宫不念担心他的毒还没完全祛除,挪动身子到他面前,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可是还有余毒未清?让我看看伤口……”
  说着便要查看白千雪左肩的伤口,白千雪微微侧身躲开,说道:“我无恙,不必劳烦。只是感觉很意外罢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个弟弟,从没听你提起过。”
  南宫不念笑道:“是啊,说起来,我也从没对别人提起过这件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呢。”
  白千雪一愣,看着他,问道:“既然喜欢,为何不将他带在身边,让他时常陪伴你?”
  南宫不念心道:要是将他表弟也拽进这个坑爹的乙女游戏里,那他还不得被他大姨和大姨夫追着暴揍,男女混合双打啊!想想就不寒而栗了!
  他半真半假地笑道:“呵呵,这个嘛,他不会武功,我若将他带在身边,处于江湖的血雨腥风之中,对他来说反而很危险,哪比得上现在这般逍遥自在,可比我们快活太多啦。”
  白千雪轻轻点头,喃喃道:“那……你不会思念他吗?怎么不见你去看他?”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自然会想,但我身为一教之主,无暇脱身。他居住的所在,又远隔千山万水。等什么时候武林平静了,我应该就可以回去看一看他了。”
  白千雪顿了顿,低声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南宫不念道:“那当然啦。不说这个了,我们现在得想想要怎样离开这里,上面那个什么千年金蛛吐丝结成的网,无论用真气还是刀刃,都无法打破。”
  白千雪仰起头,凝神去察看那张金灿灿的蛛网,忽然发现了什么,抬手指着蛛网的西北一角,道:“那里……好像是……”
  沿着他所指的方向,南宫不念抬头望去,只见位于西北方向的一根金蛛丝正在微微抖动。这网无坚不摧,任是山间狂风也无法吹得它摇晃半分,这时却在隐隐晃动,怎能不使人奇怪?
  细看那根抖动的蛛丝,南宫不念微觉惊诧,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在这根蛛丝边缘处,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蛛丝,向蛛网中心爬动着,这才造成了蛛网发颤。
  借着月色,南宫不念凝神静气,双眼眨也不眨,紧盯着那根蛛丝,渐渐地,他看清了,那沿着蛛网缓慢攀爬的事物,正是一只通体金光灿灿的蜘蛛!
  这是他初次见到这种奇异的蜘蛛,平常的蜘蛛颜色有红有黑、有白有黄,却不曾见过这般如纯金的颜色,瞧来着实新奇,又透着些许诡异。
  随着这只金蛛逐渐爬向丝网中心,整张网忽地迅速抖动起来。随后在那蛛网的最中心、根根蛛丝交接之处,出现了一只体型稍小些的金蛛,似是感受到另一只金蛛正在靠近它,也缓缓离开丝网中心,朝西北方向那根蛛丝爬去。
  南宫不念看得惊奇,随口道:“喏,这两只就是萧云霓所说的千年金蛛吧?还以为她是用一张金丝蛛网罩住洞口,原来她当时抛出的是一只千年金蛛,那金蛛是罕有的奇物,听从她的命令,能瞬间在洞口结网,而且蛛网大小与洞口一致,不偏不倚。”
  白千雪却道:“不太对劲,按照蜘蛛的习性,结网只需要一只金蛛就够了,这里怎么多出了一只?”
  南宫不念想了想,说道:“依两只金蛛出现的方位判断,体型稍小些的这只,是在蛛网中心出现的,萧云霓控制的很可能就是这只。因为蜘蛛结完网,往往会镇守在网中央,这样方便感知任何一条蛛丝的变化。”
  “而另一只体型稍大些的金蛛,应该是刚到此地,来寻觅同伴的。这张蛛网只有当金蛛在上面爬行时才会颤动,除此之外,受到任何攻击都是纹丝不动。此前,蛛网一直静止不动,直到刚刚才忽然开始晃动,可见另一只金蛛才出现在这里不久。”
  白千雪微微蹙眉,低声道:“当心。”
  南宫不念默默颔首,当即明白了白千雪的意思。原本这里只有一只金蛛,罗网坚不可摧,对付他们两人足够了,萧云霓不会多此一举,再放一只过来。
  不是萧云霓,那必然是有其他人藏在附近窥视。否则,又怎会忽然多出一只金蛛来?这可是稀世奇物千年金蛛,又不是什么寻常的蜘蛛。
  只是不知来者是友是敌,若能帮助他们倒好,若是敌人,按他们二人现在的状态,又被困在这弹丸之地,宛若待宰羔羊,怕是抵挡不了多久。
  两人双双凝神戒备,忽听一阵清爽高扬的笑声从洞口传来:“哈哈哈哈哈,想不到你们的脑子还蛮灵光的啊!”
  这声略显稚嫩又趾高气昂的少年声,让两人都猜到了来人是谁,南宫不念道:“唐少侠,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第29章 都是公的
  洞口边露出一张少年英朗的脸,这张脸两颊圆滚滚,尚未脱去稚嫩,一双明亮的眸子轻蔑地斜睨着南宫不念,不是唐小赢又是谁?
  “什么魔教教主,被一个女人困在这种地方,真是丢脸!”他俯视着南宫不念,幸灾乐祸地揶揄道,“南宫不念,不知道你手下那些妖魔看到你这个教主丢尽脸面,还会不会听你号令呢?”
  南宫不念不急不恼,陪着他打哈哈:“唐少侠来此,不只是为了闲聊吧?”
  唐小赢嗤笑一声,蹲在洞口旁,指着那两只缓缓爬动的金蛛道:“这一公一母两只金蛛乃是一对夫妻,萧姑娘带走了公的,母的这只就孤枕难眠,求本少侠带它出来找它的丈夫约会,啊哈哈哈……” 第53章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讲话竟这般粗俗不堪,白千雪不禁皱了皱眉,似乎不忍卒听。
  南宫不念抓住他话里的信息,问道:“千年金蛛既是萧云霓的东西,唐少侠是怎样得到的?”
  唐小赢嘴角一斜,笑得狡黠不屑:“南宫不念,看来你对你这位昔日的师妹属实漠不关心啊。在如今的江湖,莽苍山派早已被人遗忘,听说门派里仅剩的弟子纷纷改业做农夫,在莽苍山种地过活呢!千年金蛛这种宝物,你认为会是萧姑娘的吗?”
  南宫不念对游戏的前情一无所知,想了想问道:“千年金蛛是万家的?”
  按唐小赢所言,莽苍山派没落,门中弟子要靠农耕为生,贫窘至此,萧云霓不可能还留有这种珍宝。
  早便听说万家庄的大富户万宝禄腰缠万贯,又喜好收集奇珍异宝。萧云霓离开之前,也说是要去给万公子报信,联系起来推断,千年金蛛很可能是万家所有,而萧云霓和唐小赢一样,都是受到万家雇佣,来追查惨案的原因,所以万公子才会将千年金蛛借给萧云霓,用于捉拿凶手。
  但唐小赢怎么会也有一只千年金蛛,难道万家借给他和萧云霓一人一只?这种奇珍异宝,是用于非常状况的,如有需要,两人完全可以共用,人手一只,也太大方了点吧?但这也无关紧要,不必细究。
  唐小赢略略点头,盯着南宫不念,道:“千年金蛛结成的网,任你是大罗真仙也无法破开。南宫不念,相信你也猜到了吧?要除去这蛛网,只有一个办法。”
  南宫不念道:“只有当金蛛离开蛛网,蛛网的功效就会消失。”
  唐小赢道:“不错!万公子有防人之心,萧姑娘向他借取千年金蛛,他只肯借一只公的给她。究其原因,便是万物同理,一物降一物,这公的总是要追着母的跑。万公子留下母金蛛在手,便是为了提防萧姑娘不归还那只公的。”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既然如此谨慎,又为何会将这只雌金蛛借给你,莫不是……”
  话还未讲完,唐小赢便哈哈大笑,打断他道:“你猜得不错,万幸不肯借,本少侠自有本少侠的方法!南宫不念,这些都与你无关,你现在该担心担心你自己!”
  南宫不念微微叹了口气,这少年人武艺超群,是个好苗子,可是却没有走对路,不知怎地养成了这么一副品性。他所说的办法,多半就是偷。
  但有一点唐小赢说得没错,唐小赢品行如何确与他无关,他险些自身难保,哪有那个闲心去教育别人家的熊孩子?他的确该担心自己了。
  南宫不念道:“那就谈条件吧。”
  唐小赢道:“爽快!果然是魔教教主,知道我在想什么。”
  南宫不念在心里吐槽,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还用得着想?你手里那只雌金蛛,能引开网中心的雄金蛛,而金蛛一走,蛛网便失效,他和白千雪就能冲破蛛网,离开这个洞了。
  南宫不念道:“依唐少侠的性子,无所图,费心思救在下,怕是不可能。”
  唐小赢道:“哈哈哈哈,说是有所图,也可以算是有吧!只要你和本少侠决斗,本少侠马上就放你们出来,怎么样?”
  南宫不念顿感无语,还以为这小子会趁机敲竹杠,向他索要些魔教的钱财宝物等等,谁料却是这个条件。
  早前在笙歌楼,唐小赢就一门心思要向他挑战,被他和全求通巧言化解了。谁知他竟还没打消这个念头,身为万公子的保镖,不惜违背职业准则,偷人家的金蛛来,以放掉他们交换一次决战,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
  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南宫不念必定会溜之大吉了,才不去进行什么生死决斗。决斗的结果不是他死就是唐小赢死,他不是原来的南宫不念,没有杀人的兴趣,但也不想被别人杀,翘掉了既痛苦,游戏数据又要清零,溜走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至于面子什么的无所谓。
  但是现在,南宫不念却犹豫了。白千雪的毒刚解,伤势依然不轻,一直困在这洞里,无法好好调养,不知会不会毒气复发。而且,一旦萧云霓回来,发现他们两个都没死,再射几支冷箭下来,如此狭小的空间,他们又怎能躲得过?
  这场决斗看来是注定躲不过了,南宫不念正准备答应,白千雪忽然阻止道:“不行!”
  唐小赢一愣,轻笑一声:“哈哈哈哈,抱歉哈,请问你是哪位?”
  白千雪身为武林中一颗闪闪发光的新星,自出道以来,几乎行走江湖的人都认识他。此时闻言,微微一愣。南宫不念连忙道:“这位是白千雪白少侠。”
  唐小赢斜睨着白千雪,咂咂嘴道:“哈,倒是听闻过,摘星阁的那一位大弟子。只是这形象……”他眼神在白千雪带着血痕的衣襟上拂过,不以为然地道,“和传闻中相差甚远,哪是什么仙风道骨的侠客?还不如本少侠的风姿,哈哈!”
  这小子说话着实气人,哪句难听他就捡哪句说,南宫不念唯恐白千雪被他气得毒气复发,不待白千雪答话,便抢先道:“我答应你的条件,引开千年金蛛,我与你决斗。”
  白千雪闻言,眉心紧蹙,一只手握住了南宫不念的肩,急切地道:“不行,你伤得不轻,现在不能与人比试。”
  难得这种又关心又恳切的眼神出现在白千雪这张素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南宫不念大为宽慰,微微笑道:“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相信我,不会有事。” 第54章   白千雪道:“可是……”
  唐小赢一听到南宫不念答应与他比试,双目放光,早已迫不及待了,见白千雪在这儿不断拦阻,不耐烦道:“嗳嗳嗳,我说那个姓白的,你在那里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快走开,不要耽误本少侠的宝贵时间!”
  白千雪忍着心头怒气,对唐小赢道:“教主受伤了,不方便与你决斗。”
  唐小赢“噗嗤”一声笑了:“教主?哎呀,哎呀呀!我没有听错吧?白大侠,你居然叫南宫不念教主?摘星阁几时也臣服于魔教了?又几时与魔教变成一家亲了?”
  白千雪怒道:“你……”
  唐小赢道:“你什么你?!我要与南宫不念决斗,不是与你决斗,别多管闲事!真不知现在是什么世道,摘星阁的正派弟子也会屈服于魔教的淫威之下,让人唏嘘啊,可悲可叹!”
  南宫不念听他越说越肆无忌惮,连忙拽住白千雪道:“不要理他,我能应付。”
  白千雪却摇了摇头,仰头看向唐小赢:“我可以代替教主,与你决斗。”
  唐小赢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哈哈大笑:“你?哈哈哈哈,如果南宫不念不在这儿,或许本少侠愿意陪你过几招。但是,今天我要决斗的对象是南宫不念,不是你!再说你一个正派弟子,替魔教教主出生入死,你师尊若是知道,还不得气得飞升了啊!哈哈哈哈哈……”
  白千雪眸光微动,南宫不念心知,唐小赢谈及他的师尊,属实戳进了他心坎里,连忙大声道:“何必多言!本教主既然应下了这场决战,岂是食言之人?唐少侠,你该引走金蛛了。”
  唐小赢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竹编的小瓮,笑道:“还是南宫教主爽快!”
  边说边打开竹瓮,放在两只金蛛所在的那根蛛丝的尾端。只见蛛网簌簌而动,接着那只雌金蛛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身子一摆,调转回头,向着竹瓮缓缓爬去。而另一只金蛛则也跟随着它,沿着蛛网爬行。
  不到片刻,两只金蛛便一前一后爬进竹瓮。唐小赢立刻扣紧盖子,抬手将竹瓮托在掌心,从竹篾的缝隙中向内瞄了一眼,满脸坏笑地道:“你们夫妻两个可要感谢本少侠,若不是本少侠,你们怎么能这么快就团聚呢!哈哈哈哈……”
  千年金蛛离开蛛丝网,那蛛网便忽然失去法力,如同普通的蜘蛛网一般,一股山风吹来,登时被吹得七零八落。
  南宫不念见状,瞥了一眼白千雪的肩膀,担心他中的毒还有残留,不便运功,便忍着痛将真气汇聚在脚底,也不多言,伸手一揽,抱住了他的腰,足下轻轻一点,飞速地跃向洞口。
  稳稳落在洞口旁,南宫不念刚要放开白千雪,却听唐小赢笑道:“哎呦,好一幅夫妻恩爱的场面啊!”
  他话语满是调笑,白千雪不禁皱了皱眉,南宫不念忙松开他,对唐小赢道:“唐少侠,请你注意言辞,不要逞口舌之快。”
  唐小赢将眉毛皱成八字形,一脸疑惑地道:“啊?本少侠说错话了吗?”他托起手里那装着两只金蛛的竹瓮,“你们不信过来瞧,这公的还压着母的,不是好一幅夫妻恩爱的场面吗?”
  这小子……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流氓。南宫不念心知与他多言,还不知他会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来,便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多说。
  唐小赢却见抓住了取笑人的机会,又说道:“这千年金蛛也是神奇,这般恩爱。嗳,南宫教主,白大侠,你们说如果这两只都是公的,还会不会搂搂抱抱,互相压来压去的啊?”
  第30章 换人中毒
  白千雪眉心微蹙,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心皎的剑柄上。唐小赢却不以为意,仍旧笑道:“白大侠,我不过是问了一个问题而已,你何必这么动气呢?人道你是江湖侠士,正派年轻一辈之楷模,怎么气量如此狭小?”
  听他侃侃而谈,浑然不在意,南宫不念心道:唐小赢你话怎么那么多啊!像你这种性格,很容易树敌的知道吗?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眼看心皎即将出鞘,南宫不念怕牵连白千雪毒气复发,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将出鞘的短短三寸剑刃压回,笑道:“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你且看本教主怎么教训他!”
  白千雪盯着他的眼睛,暗暗叹了一口气,接着将心皎送到他手里。南宫不念吃了一惊,问道:“你要将心皎给我?不不不,这是你的剑,我不能用你的剑。”
  说着将心皎又递回,白千雪没接,低声道:“你没带收魂伞,身无兵刃,又受了伤,如何与他比试?”
  南宫不念一展折扇:“对付他,绰绰有余了。”
  白千雪摇摇头,心有不安,道:“他年岁轻轻,观步法身形,内功修为不深,并不及你。可他既如此自信,敢于向你挑战,未必不会使用某些不入流的手段,防人之心不可无。”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白千雪的心皎剑正气凛然,而南宫不念浑身充满邪气,所谓正邪不两立,两股气息也是互相制衡,这心皎剑虽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但在他手里却难以发挥作用,反而还为之掣肘。
  不想辜负白千雪一番心意,南宫不念道:“多谢你了,不过,我用不惯心皎。”
  白千雪眼眸一暗,喃喃道:“是吗?”
  声音很低,就像自言自语,南宫不念没听到,正要询问,那边唐小赢已经嚷开了:“喂!南宫不念,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听见鸡叫了没有?天都快亮了!” 第55章   洞底一夜,天际不知不觉间已浮出青白颜色,沉积的黑云像是被山风吹开,树林之间隐约可以看清些许光亮。
  南宫不念不再多言,朝唐小赢走去,白千雪紧随其后。
  三人来到一处林间较为开阔的地带,唐小赢停住脚步,嘴角斜斜地歪向一侧,满意道:“就这里吧,风景也很美丽,适合做你魔教教主的坟墓。”
  南宫不念挑挑眉,手指一抖,将那把白色折扇轻轻展开,风将他的白发吹得落到纸扇边缘,一缕白发瞬间飘落在地,吹到了白千雪的脚边。
  白千雪俯身,将那缕白发捡起,轻轻扣在掌心里。
  身无兵刃,南宫不念便就地取材,将纸扇当做兵器,调动真气灌注在折扇之中,此时那扇缘便如锋利的刀刃一般,足可吹毛断发。
  唐小赢见状,神色陡然一变。他平素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此时却已完全变了,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连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南宫不念的一举一动,周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来。
  唐小赢一手抽出身后背着的那把森寒之剑,如同一头凶狠矫健的狼,举剑飞快地刺向南宫不念。
  南宫不念轻摇折扇,在那剑光离自己只有几寸之时,方将折扇一横。纸扇边缘和剑尖相击,登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击打声,火花四溅,狂风大作,周围的草木尽皆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波及,齐齐折断,草叶随着狂风飞舞。
  唐小赢见一击不中,立刻变了招式,一招接一招不断地攻向南宫不念。他年纪虽轻,剑法却诡异无比,变化万千,若非是南宫不念这种一等一的高手,只怕真的招架不住。
  南宫不念颇为欣赏,一边拆招,一边笑道:“唐少侠,剑法不错,在下学识浅陋,看不出是哪派的剑法,不知阁下师从何人?”
  唐小赢接连发了数十招,剑锋却始终只在离南宫不念几寸之处徘徊,无法伤他分毫,而南宫不念只是闪避,并未还手,简直就像是一只猫在戏弄老鼠一般!
  他心中如是想,不由着恼,咬着牙道:“什么师父?本少侠无师自通!南宫不念,你注意了,本少侠下一剑就取你性命!”
  南宫不念面色淡定,其实身上已是痛楚难忍。受伤之后,他尚未调息多久,身体没完全恢复,稍一运行真气,胸口便如被一把大锤重击,苦不堪言,一直在暗自硬撑罢了。
  按理来说,他最应该做的就是直接发出一掌,将唐小赢拍上天,速战速决,不去运行真气,也就不必受这个罪。可他自从穿进这游戏之后,副本刷得太少,对自己的武功力度一直掌握不好,生怕一掌直接送唐小赢归了西。
  前面便讲过,南宫不念并非好杀之人,虽说唐小赢性子嚣张可恶欠收拾,又是主动向他挑战,按武林规矩,决斗之中死了残了都是自作自受,完全合法,但是看着那张娃娃脸,南宫不念又怎么下得去手?他可不想残害未成年人!
  再者说,白千雪还在旁边观战呢!如果他果真没控制好力度,一掌将唐小赢拍得血肉横飞,命丧黄泉,那白千雪多半会被他血腥凶残的举动震惊到,仍然当他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魔教头子,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感度就又要掉下来了。
  所以,南宫不念深思熟虑后,选择了这么个只挡招不还手的方式。
  唐小赢忽地身形一闪,向后退出数十步远,改为双手握剑,将全身灵力汇聚到那柄剑的剑刃之中,剑气发出“嗡嗡”的蜂鸣声,与他浑身的杀气混合在一起。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南宫不念,眼里尽是亢奋。
  剑鸣声声,受到这种灵力场的影响,南宫不念全身的真气也不由自主地爆发出来,笼罩住他的身体,使他不受剑鸣声影响,但这一股骤然爆发的真气也令他的胸口忽地传来阵阵钻心剧痛,几乎使他痛到昏厥。
  南宫不念咬紧牙关,手上折扇不自觉地攥紧了,他心道:唐小赢终于要放大招了!快点快点!挡完这波大招,老子就不用受罪了!
  正如他期望的那般,唐小赢大喝一声,双手挥剑,身体飞至半空,一道剑光如同闪电,骤然向他劈了过来!
  南宫不念手举折扇,再度将一波真气注入其中。剑光已到眼前,他正全神贯注,准备抵御这次攻击,蓦然间,眼前天旋地转,景物如同碎裂成无数玻璃碎片,骤然崩塌了!
  南宫不念双眸紧闭,一下倒了下来,躺在层层落叶之中。
  唐小赢吃了一惊,他很清楚,这一剑还没有刺到南宫不念,可南宫不念却不知为何,竟然在这个生死关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收剑已然是来不及了,剑光瞬间划破了南宫不念的折扇,接下来即将划向他的脸,将他的脑袋削成两半。
  白千雪眉心霎时皱紧,心皎飞出鞘中,直直迎上唐小赢的剑光。唐小赢的剑虽然也价格不匪,却并非是名剑,被心皎一击,剑刃瞬间破裂出一个豁口来,剑身歪斜着刺入一旁的树木。
  而与此同时,一股森寒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树林。唐小赢还未待看清,便有一团猩红色的烟雾直直打中他的胸口,将他击出了数十丈远。
  “啊啊啊啊!”
  树林里响彻着唐小赢的惨叫声,但却已不见他的踪影。
  顾不上查看那团红雾是谁发出的,白千雪连忙奔向南宫不念,拂落他脸上的落叶,将他抱在怀中。只见南宫不念双眸紧锁,面白如纸,连那红润的唇此刻也变成了惨白色。 第56章   但他全身都没有任何伤口。
  白千雪微微愣神,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他也不知是在问谁,这时,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人在一旁冷冷地道:“他中毒了。”
  白千雪抬头去看,面前站着一个身量高挑的青年男子,这人面容俊美,棱角分明,神色却是一片森寒,不带任何表情,就仿佛是一个假人一般。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在衣袍边缘镶嵌着银色的金属装饰,更加显得此人寒气凛凛。苍白的手上正提着一把细长的鲜红色的弯刀,那刀刃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红色雾气,以至难以看清刀刃的形状。
  看来,刚刚那团将唐小赢击出数十丈远的红色烟雾便是这把刀所发出来的。
  白千雪怔愣地看着他,有些猜出了他的身份:“你是魔教的人?”
  那人冷冷道:“花子蹊。”
  白千雪道:“在下白……”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花子蹊道:“我知。听赤魔讲了,南宫带你到圣教。”
  白千雪一时语塞,点了点头,问道:“他中了什么毒?”
  花子蹊弯下腰,一只手搭在南宫不念的手腕上,说道:“南宫的武功足可独步天下,能伤他的只有毒。”
  他一边诊脉,一边微微蹙眉,接着看向了白千雪,视线扫过他染血的肩头,问道:“毒并非外伤所致。难道是为旁人解毒,导致他自身中毒?是为你吗?”
  白千雪彻底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南宫不念忽然在决斗中晕倒,竟会是这个原因。
  也就是说,南宫不念吸了他的毒血,救活了他,自己却反而中毒。先前没有持续地运行真气,毒素侵入不深,但是在决斗时,南宫不念必定要不断使用真气,也正因如此,才导致毒气忽然发作,不省人事。
  他这等于是用自己的命,换了白千雪的命。
  白千雪沉默片刻,忽然将南宫不念小心地扶了起来,背在身后,站起身来,向树林外走去。
  花子蹊道:“你要做什么?”
  白千雪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去万家庄,找萧云霓。”
  第31章 任何代价
  花子蹊道:“站住。”
  白千雪心乱如麻,微微滞住脚步,便又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道:“我一定要去,一定要救他。”
  花子蹊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却不见如何行动,已然拦在白千雪面前,说道:“听。”
  白千雪疑惑道:“听什么?”
  花子蹊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道:“听。”
  白千雪恍然,心有挂碍,便无法关注周围的情况,甚至连有人靠近的脚步声都被他忽视了。花子蹊提醒两次,他才注意到,地面上破碎的草叶正在微微颤动。
  有人进入树林了,而且,从脚步声判断,来者不止一人,其中不乏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按时间推算,许是萧云霓带着万公子等人准备替南宫不念收尸。
  花子蹊道:“你不必去寻,系铃的人送上门来了。”
  白千雪与他对视一眼,道:“先躲起来。”
  两人隐入密林之中,只听那阵交错纷乱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一队人影穿过他们面前,足有十几人,领头的便是萧云霓,在她身边有四名守卫装扮的人抬着一顶步辇,步辇上坐着一位眉目清秀的青年公子。
  在这步辇后面,还有两人结伴而行,这二人俱是身量高挑,年貌轻轻。一人身着青衫,腰佩宝剑,剑柄上雕刻着星宿图案,熠熠生辉。而另一人却是身着袈裟,一手扶禅杖,一手捻佛珠,神色慈悲。乃是一道一僧。在他们身后还跟随着几名守卫,皆是身佩刀剑。
  白千雪看到这一道一僧,微微愣住。花子蹊瞥了他一眼,道:“摘星阁排名第二的弟子邱寒,佛隐寺苦量禅师,莽苍山派萧云霓,正道三派齐聚,好大阵仗。”
  白千雪皱了皱眉,心里更乱。
  若是只有萧云霓一人,他轻而易举便可将她制服,逼她交出解药。可如今邱寒和苦量禅师竟然都已到万家庄,看来也是为门派中惨死的弟子而来。瞧他们这阵势,必定是认准南宫不念是凶手,要兴师问罪。
  如果发生争执,难道真要和正派同门产生冲突?更何况,邱寒,可是他师弟啊。
  背上南宫不念的体温越来越凉,身体似乎也在微微发抖。白千雪的额角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注视着这队人马的一举一动,暗暗跟随其后。到了一处所在,萧云霓抬手示意:“停。”
  抬着步辇的四名守卫立刻停步,将步辇缓缓放平在地,步辇内那青年公子抓起辇座边摆着的一根手杖,支撑着起身,走下步辇,开口问道:“萧姑娘,我们到了吗?”
  萧云霓指着远处的洞口,点了点头:“万公子,凶手就被关在那个洞里。”
  万公子拄着手杖,急走数步,奔向她所指之处,边走边道:“兄长,你听到了吗?凶手捉到了!你可以瞑目了。”
  他的右腿像是一根没有生命的干枯树木,无法活动自如,只能依靠着手杖的力量,在地上拖行。如此奔了几步,便如一个不倒翁一般,调整不了重心,开始左摇右晃,险险跌倒。
  邱寒立刻上前扶住他:“万公子,何必急于一时呢?”
  万幸叹了口气:“万家遭此横祸,兄长丧命,家父下落不明,家母也害了痴病,庄内上下人心惶惶,全是这罪恶滔天的凶手害的!我非将这凶手千刀万剐不可!” 第57章   他说得咬牙切齿,泪水涟涟,周围的守卫也都闻声伤悲,一脸苦楚。想到同门师弟的死状,邱寒难免悲从中来,正在感慨,忽听萧云霓惊叫一声:“不好了!”
  邱寒欺身而上,奔至萧云霓身旁,朝那洞内一看,狭小的空间一目了然,空空荡荡一片,仅有几株凌乱的杂草,哪还有凶手的影子?
  萧云霓蹲在洞口旁,伸手朝那洞口一捞,初升的朝阳之光从树林的罅隙间投射到她手掌上,她五指间便挂了几缕金灿灿的颜色。白千雪看得清楚,那反射光线的东西,正是破碎的千年金蛛吐丝结成的网。
  万公子颠颠倒倒地追了过来,一见那空荡荡的洞,登时大失所望,问道:“怎么回事?萧姑娘,凶手呢?”
  萧云霓扬着手,道:“千年金蛛网被破了,凶手逃走了。”
  万公子神色一滞,盯着她指间的几根金丝,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的,这是家父收集的珍宝里最奇妙的一件,没有人可以逃脱金丝网的桎梏,除非……”
  话没有说完,万公子朝跟随他来的守卫们扫视一番,大吃一惊:“唐小赢呢?”
  守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答道:“没注意,可能是没有跟过来。”
  萧云霓和万公子想得一样,接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除非是有人偷了另外一只雌金蛛,放南宫不念他们出来。”
  至于此人是谁,不用多说,在场的人便心知肚明了。能偷出万家庄的宝贝,不被人察觉,身手如此好,偏偏此时又不在场的,就只有唐小赢了。
  万家庄发生命案之后,万公子病急乱投医,雇佣了唐小赢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保护他的安全。原本的守卫都心生不服,但这小子又偏偏有些真功夫,凡是不服气的都被他打得服了,在万家庄横行霸道,众人早就对他甚为不满了。
  此时不免添油加醋,乱纷纷道:“只有唐小赢不在,一定是他偷的!”
  “对对对,我好像看到他在院子里鬼鬼祟祟地乱逛,现在想来,那时就是在盘算如何偷万公子的宝贝呢!”
  “万公子,这人居心不轨,咱们早就提醒过你,不能留他在庄里,这不就出事了吗?”
  “他会不会和杀人凶手是一伙的啊?故意混进庄内,伺机行动,这太可怕了!”
  “……”
  众人议论得七嘴八舌,几乎将杀人凶手已经认定为唐小赢了,苦量禅师敲了敲法杖,缓缓道:“阿弥陀佛。诸位,唐施主是否是放走凶手之人,尚不能下定论。当务之急,是要追击凶手。”
  这句话讲完,周围忽然平静下来,众人似是都想起了现在要做什么一般,万公子连连点头:“追!快追!搜遍整个林子,也要将那个魔教教主给我捉住!”
  守卫们齐齐应声,但却都未挪动脚步,萧云霓道:“诸位可是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众守卫又开始大眼瞪小眼,最后其中有一个声音道:“那个……魔教教主,功夫是不是很厉害啊?我们连唐小赢都打不过,万一遇上那个教主,肯定是去送死的啊……”
  闻言,花子蹊冷笑一声,脚步飞旋,犹如一阵飓风刮过,瞬间,白千雪身边已空无一人。
  白千雪微微一愣,待要离开,却是来不及了。花子蹊带起的这一阵狂风,极不自然,在场的高手一看便知是有人运功,他一个人离开了,但是白千雪还留在原地,背上还背着中毒不醒的南宫不念。
  花子蹊究竟要做什么?不管南宫不念了吗?还是回魔教搬救兵?
  白千雪额角的汗更为浓密了,邱寒飞身而来,一道剑光闪过,将他栖身之处的几棵树木拦腰斩断,接着一道寒光蓦然出现在白千雪面前。
  白千雪连忙翻身而起,躲过这道剑光,但也已是暴露在众人面前,躲之不及了。
  邱寒下一剑已经劈下,见到他瞬间变了脸色,举起的剑硬生生收了回来,剑气反将他自己震出了几步远,他匆匆稳住身形,站定,吃惊地道:“师兄?怎么是你?”
  白千雪不知如何作答。邱寒将剑收入鞘中,走向他道:“师兄,和你一起被掳到魔教的师弟们都……我还以为你也……”
  他越走越近,看到白千雪背上还伏着一人,那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一头白发垂到白千雪的腰间。邱寒感觉很诧异,又仔细看了看,见那人左手没有血肉,露出一截森然的指骨。
  他登时吓了一跳,惊讶地指了指那只只有白骨的手掌:“他……他是南宫不念?!师兄,你怎么会和魔教教主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背着他?!”
  白千雪垂下双眸,越发感觉无法去面对邱寒。
  萧云霓掩唇而笑,走上前来,伸手去捉南宫不念垂下来的手腕,白千雪退了一步,避开她,道:“你做什么?”
  萧云霓笑道:“白师兄,怎么才几个时辰没见,立场就变换得这么快?”
  白千雪面色冷得吓人,邱寒道:“萧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云霓道:“邱师弟,你是没有看到,在几个时辰之前,你这位师兄还要手刃魔教教主为武林除害,这才过了多久,他就站到南宫不念那边,和魔教不清不楚了。”
  邱寒皱了皱眉,辩解道:“萧姑娘,我师兄非是心志不定的人,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话是这么说,但看到白千雪背着南宫不念这一幕,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心里不禁打起鼓来,问道:“师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第58章   白千雪没回答他,转而对萧云霓道:“萧姑娘,请将解药交给我。”
  萧云霓道:“如此说来,南宫不念果然中了箭上所淬之毒了。适才想诊断脉象确认,白师兄怕我图谋不轨,反而省了我的麻烦。”
  白千雪道:“万家庄的凶案凶手存疑,我相信南宫不念是无辜的。萧姑娘,请你将解药交给在下救人,只要南宫不念没事,在下定当全力调查出真凶。”
  万公子对武林派门知之甚少,在一旁听了个大概,总算弄清楚了谁是谁,冲上前去,愤怒地指着南宫不念,高声道:“不行!不能将解药给他!”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他是魔教教主,是天下最大的魔头,凶手不是他难道还有别人?如果将解药给他,他没事了,那么遭殃的就是我们整个万家庄了!萧姑娘,你绝对绝对不能将解药给他!”
  萧云霓道:“我正有此意。”
  邱寒也道:“师兄,不管魔教之主是不是凶手,像他这样的乱世邪神,死有余辜!他死后魔教也会不攻自破,你又何必救他呢?依我看,不如顺其自然,就……就让他被毒死算了,为武林除害!”
  白千雪如同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般,对萧云霓道:“萧姑娘,我求你,将解药给我,只要你愿意交出解药,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话音凿凿,萧云霓不禁愣了愣,忽地笑道:“你对他……哈哈,可真是奇怪啊。白千雪,我也告诉你,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南宫不念死!”
  第32章 重新上线
  萧云霓语声冷然,白千雪毫不让步,眼看一场厮杀不可避免。邱寒正在为难,忽听树林里蓦然响起一阵冷笑声,忽然间风声飒飒,树叶纷飞。
  众人俱是一惊,萧云霓道:“是谁?为何不露面?鬼鬼祟祟作甚?”
  狂风吹过,只见一团猩红色的烟雾卷着一个身影,重重跌在地上。众人忙定睛看去,只见红雾之中裹挟着一名少年,兀自正在挣扎不止,但无论他如何动作,那团红色的烟雾就如一条有了生命的绳索,他越是挣扎,就将他捆缚得越紧。
  挣扎几次,少年便被缠得紧了,连挣动的一点点空间也没有了,他看向众人,暴躁地大喊:“喂!你们这帮废物,看什么看,手脚都断了吗?还不快来帮本少侠?!”
  此人正是唐小赢,他骂的自然是万家庄那些守卫们,但却不知偷盗金蛛的事已被人察觉,明明是让人帮忙,却觉得失了面子,更要摆出一副臭脸来。
  这样讲话,有人帮他就怪了,更何况他身上那团红雾不知是什么东西,看起来特别诡异,如此众人都只是盯着他瞧,没有一人帮忙。
  唐小赢被缚得难受,一挣动之下,又有两道红雾如同绳索般攀上了他的脖颈,他登时不敢再动,也不敢叫骂。如果被这诡异的雾气勒住脖子,那岂不是要窒息而亡?
  苦量禅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现身一叙吧。”
  那阵冷笑声再度响起,接着,又是一阵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风停后再去看时,只见不知何时,唐小赢身前已静立着一名手执弯刀的冷傲青年。
  萧云霓睁大了眼睛,吃惊道:“血溶渡者,你……你不是离开魔教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白千雪微觉惊诧。血溶渡者这四字大名,在正道武林可说是让人最为头疼的名字。他乃是魔教二当家,更是南宫不念的得力战将,所过之处,所应之战,无往不胜。
  但是他有一个习惯,在战斗中以一团红雾掩身,从没显露过真容,因此正派中人,见过他的脸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死在战斗之中了。
  人们更是只知血溶渡者,不知花子蹊。
  连白千雪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面目。为何他一露面,尚未表露身份,萧云霓便直呼出了“血溶渡者”呢?
  不止白千雪察觉到了这点,苦量禅师和邱寒都是微微一愣,连花子蹊自己也觉得奇怪,冷声道:“你认识我?”
  萧云霓愣了一瞬,立刻摆了摆手,道:“我……我猜的。”她指了指那团缚住唐小赢的红雾,“久闻大名,血溶渡者在与人战斗时用红雾掩身,且阁下佩的这把刀也看起来眼熟。”
  花子蹊道:“过来。”
  萧云霓犹豫着道:“嗯?”
  邱寒立刻拦在了她面前,将手中的剑横在胸前:“萧姑娘,千万别过去!魔教的人向来阴险狡诈。”
  花子蹊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须臾间邱寒感觉指间一凉,低头一看,他紧紧攥着的那把剑居然断裂成了数截,掉落在地上,一缕红雾缠绕在断剑上,在断剑坠地的瞬间便离开剑刃,顺势攀援到他的手指间,轻轻割出一道伤口。
  邱寒察觉到这股红雾的寒气时,手指上已经鲜血四溢了。他大惊失色:“你……你想做什么?不要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怕你,休想伤害萧姑娘!”
  花子蹊道:“过来,白千雪。”
  白千雪一愣,此时萧云霓、邱寒、苦量禅师、万公子,还有万家庄的守卫们都齐齐回过头,十几双眼睛注视着他。
  邱寒道:“师兄,不要过去,他肯定不怀好意!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住魔教教主,要把握这次机会……”
  白千雪道:“我要救他。”
  说完,他便一步一步走向了花子蹊。在这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颇觉步履有千斤重。 第59章   邱寒无法相信白千雪会做这种选择,大喊道:“师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和魔教的人站在一起呢?你还记得你是摘星阁弟子吗?”
  他叫得越大声,白千雪就越发觉得脚步沉重,在灼人的目光之中,背上那人的体温似乎越来越凉。白千雪陡然心惊,加速走向花子蹊。
  邱寒道:“师兄!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白千雪默然不语,邱寒仍在高声劝他还头,不要被魔教蛊惑。唐小赢看着这乱七八糟的一幕,不由哈哈大笑。
  邱寒看着他,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唐小赢这半晌没挣扎,身上附着的那团红雾缠绕得松了许多,他又来了精神,笑道:“哈哈哈哈哈,你的好师兄可没疯,俗话说情人如手足,师弟如衣服,他是有了相好,不要你这个师弟了。”
  邱寒气得怒不可遏:“你讲什么疯话?!怎可侮辱我师兄?!”
  唐小赢看他生气,越发开怀:“信不信由你咯,事实就是如此,哈哈哈哈,摘星阁果然有一套,培养的武林侠士,的确是不同凡响啊。”
  邱寒下意识要去拔剑,拔了个空,看着那一地断剑,叹了口气,盯着白千雪道:“师兄,你……”
  白千雪垂眸不语,避开了他的目光。唐小赢还在狂笑不止,笑的幅度过大,以至于那团红雾又渐渐勒紧了他的身躯,他大叫道:“痛啊!血溶渡者,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你如果不杀我,让我留着性命活下去,我总有一天会找你报仇!”
  花子蹊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是吗?”
  唐小赢道:“是!啊啊啊啊!”
  那团红雾蓦地收紧,雾气仿佛利刃,割破了唐小赢的衣衫,勒进皮肉,瞬间鲜血横流。
  场面过于血腥,万公子和众守卫们不禁都被吓了一跳,纷纷低下头,不忍去看这残忍一幕。萧云霓和邱寒也都微微侧目。苦量禅师捻着佛珠道:“血溶渡者,既然显露真身,必定有事相谈,何必折磨唐施主呢?”
  唐小赢浑身血流不止,却仍然在大喊:“禅师,不必替我讲情!来杀我啊!血溶渡者,哈哈哈哈,你快杀了我,否则你一定会死在我的剑下!魔教的人都会死在我的剑下!”
  苦量禅师道:“阿弥陀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唐施主,人应当珍惜生命,爱护自身啊。”
  白千雪微微皱眉,道:“够了,住手吧。”
  花子蹊轻笑一声,微微活动手指,那团红雾不再紧缩,唐小赢一团瘫软地倒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花子蹊道:“交出毒箭解药,我放人。”
  万公子道:“你的意思是要用唐小赢来交换解药?”
  花子蹊微微颔首,万公子低声对萧云霓道:“萧姑娘,你以为如何?”
  萧云霓道:“万公子以为呢?”
  万公子抿了抿唇,为难道:“唐小赢可以算是我的属下,按理来说,是应当救他,可他身为我的守卫,却监守自盗,偷取千年金蛛,若是将他捉去送官,按千年金蛛的价值计算足可问斩了。”
  萧云霓道:“所以,万公子觉得,不给他们解药更好?可以放弃唐小赢的命?”
  万公子微微摇了摇头,面色讪讪:“这也不能叫放弃吧,那杀人凶手搅得万家庄不得安宁,好不容易擒住了,如果将解药交给他,不就等于是放虎归山吗?与其说唐小赢是被放弃了,不如说他是为我们万家庄牺牲了。他死之后,我会替他办一场风光的葬礼,将他的牌位放在万家庄的祠堂内,受庄民供奉。”
  他低声说了一大堆,无非是给自己开罪,减轻愧疚感,花子蹊不耐烦,道:“如何?”
  萧云霓尚在犹豫,交出解药救南宫不念,她当然不愿,可这个唐小赢年纪轻轻,在旁人面前总是桀骜不驯,但独独面对她时,却是难得的礼数周全,尊敬有加。
  放任血溶渡者虐杀他,让他给南宫不念陪葬,萧云霓内心纠结,始终无法狠下心不管他的死活。
  还未回答,万公子便抢先道:“不如何,万家庄的血仇一定要报!我绝不会受你这种邪魔的威胁!”
  白千雪道:“万公子,我能理解你报仇的心情,但是南宫不念与此事无关,他绝非凶手。”
  万公子冷哼一声,道:“凭你们的关系,你当然要包庇他,说他不是凶手了。”
  花子蹊道:“少废话。”
  他手指微微颤动,唐小赢紧紧瞪着他,似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苦量禅师道:“萧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请你先交出解药,解救唐施主吧。”
  萧云霓叹了口气,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万公子还待阻止,萧云霓将手一挥,瓷瓶已经飞出,花子蹊举手一接,从瓶中倒出一粒解药。
  萧云霓道:“解药给你,可以放开唐少侠了吧?”
  花子蹊道:“南宫无事,我自然会放人。”
  白千雪轻轻放下南宫不念,让他靠在一棵树上,将解药送到他口中,看到他喉结滚动,解药入腹,方微觉安心。奔波一夜,两方人马都已疲惫不堪,此时都在静待南宫不念醒来,暂停刀戈,纷纷坐在地上休整。
  解药见效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南宫不念微微动了动眼皮。
  白千雪一直在盯着他看,忙道:“南宫不念,你……怎么样?”
  南宫不念半阖着眼,看到面前这张脸,低声道:“我还……还没死吗?” 第60章   白千雪道:“你不会有事的。”
  昏迷的那段时间,他隐约是有点感觉的,只觉浑身剧痛无比,喊又喊不出来,召唤系统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还以为是系统卡住了,将他永远地困在这款坑爹乙女游戏里了!
  他直起身子,胸口的疼痛消失了大半,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花子蹊在一旁冷冷地回答:“中毒了,现在毒解了。”
  “哦,是中毒了啊。”
  南宫不念嘀咕了一句,心道:果然逃不脱烂俗剧情的套路,替人吸毒血者必反中毒。只是这么互相救来救去的有什么乐趣吗?推进了什么剧情吗?我合理怀疑,这破游戏在水剧情!
  第33章 如此保密
  吐槽完这一句,南宫不念又听到了一阵熟悉欢快的bgm声,系统那软萌的妹子音再度出现了:“亲亲,恭喜您重新上线,回归《雪醉江湖》!喜报:白千雪好感度+50!请您再接再厉!”
  什么情况?中毒昏迷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白千雪的好感度反而增加了50?系统何时变得这么慷慨了?
  对于好感度,南宫不念是求之不得,哪里还多去计较原因?一时间感觉神清气爽,精神振奋,连内伤的症状都轻了许多,胸口也不怎么疼了。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睁开了眼睛,扫视四周,发现面前形成了正邪两大阵营。对面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除了萧云霓,其他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而再看自己这边,只有他和白千雪,显得人单力薄。
  咦?等等,这一位傲气凛然的帅哥是哪一位啊?
  南宫不念盯着花子蹊,适才虽然听到花子蹊讲过话,但他那时刚从昏迷中苏醒,神志不是十分清醒,没有多加注意,这时才望向他。
  系统特别贴心地在他脑子里提醒道:“亲亲,你面前这位是魔教二当家花子蹊,与人战斗时喜欢用血雾掩面,是以江湖名号‘血溶渡者’,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正派中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南宫不念:“哦,谢谢讲解。王者版系统,怎么感觉重新上线之后你变得这么……亲切?居然提供了如此详细的人物介绍,简直不像你的抠门……不是,谨慎……作风了。”
  系统:“感谢亲亲的认可,系统会继续努力哒!”
  这好像也不能算是认可吧?仔细想想,好像在他冒死救了白千雪之后,系统对他的态度就转变得特别明显,难道这个系统还真是白千雪的隐形粉丝?他对白千雪掏心掏肺,系统就会优待他?
  “哈哈哈哈哈!”南宫不念发觉自己洞悉了系统的少女心思,掌握了日后去对付系统的小窍门,喜不自胜,乐得笑出了声。
  白千雪和花子蹊盯着他,纷纷目露疑惑之色,花子蹊道:“南宫,你的毒真的解了吗?”
  不合时宜地哈哈大笑,看起来好像是个神经病,南宫不念立刻闭上嘴,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花子蹊,在脑子里问系统:“系统,请教一个小问题?”
  系统:“亲亲,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呢?系统都会尽心解答的哦~”
  这态度,也太好了吧!南宫不念道:“这个血溶什么花什么……血溶花,他既然每次出现都用血雾掩面,不愿意露脸,怎么现在突然露脸了?”
  系统:“亲亲,血溶渡者花子蹊也是本游戏的可攻略角色之一呢,但此前并未将他作为主要角色,只为他设计了一款战斗造型。但是,由于他冷酷拽上天的性格,受到广大玩家的一致青睐,本游戏于近期紧急上线了花子蹊的新造型,满足玩家的攻略需求!”
  “……”
  南宫不念狂擦汗,居然是这个原因啊!本来他还以为发现了什么不为人注意的剧情提示,谁想到原来是这朵雪绒花换新皮肤了?!
  呵呵。烂游戏。没逻辑。
  刚嘴角抽搐地呵呵完,白千雪忽然伸出两只手,按住了他的肩,接着向他越靠越近,将额头抵在了他头上。
  一片丝丝凉凉的触感,南宫不念仿佛掉进了三九天的冰窟窿里,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白千雪,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白千雪高挺的鼻梁,以及微微抿着的双唇。
  不光他愣住了,众人的表情也都很精彩。
  花子蹊微微挑了挑眉,邱寒怀疑人生般揉了揉眼睛,萧云霓讽刺地冷笑一声,万公子和万家庄的守卫们都看傻了眼,唐小赢兴奋得哈哈大笑,最淡定的还是苦量禅师,只是微微转头装作没看见。
  南宫不念险些语无伦次:“白千……雪……你……你干什么呢?”
  花子蹊冷笑道:“也不必这么急吧?”
  白千雪闻言,蓦然惊醒般,快速与他分开,说道:“你一直在流汗,是毒没解吗?奇怪,体温并无异常啊。”
  南宫不念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狂擦额头的汗,心道:流汗不是因为中毒,是对这款游戏很无语!可吓死老子了,还以为是白千雪取向不正常了……
  将这种奇葩念头从脑海中清除,南宫不念忙道:“本教主没事了!你不必担心……”
  白千雪垂下眼眸,轻声道:“你无事便好。”
  唐小赢眼巴巴地看着面前这二人,嘿嘿地笑道:“打扰一下啊,两位,你们恩爱完了没有?谁来将本少侠放开?!”
  他一嚷嚷,萧云霓也走上前,道:“血溶渡者,既然魔教教主无事,你也该信守承诺,放开唐少侠。” 第61章   南宫不念这才注意到,离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唐小赢正被一团红雾捆得严严实实,身上血痕未干。心中推断,原来是雪绒花抓住了唐小赢威胁,以此换得毒箭解药。
  论起来,唐小赢这个人和他没什么过节,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灭了魔教,但实际上也只是向他挑战而已,还算得上光明正大。再说还多亏了唐小赢偷出千年金蛛,他和白千雪才能离开那个陷阱洞。
  南宫不念便朝花子蹊道:“雪绒花……咳咳……花兄,放开唐少侠吧。”
  花子蹊瞥向他,嘴角抽了抽,微微蹙眉,勾了勾手指,只见那团绑住唐小赢的红雾霎时离开他的身体,被吸进花子蹊所佩戴的弯刀之中。
  接着他抬起脚,朝唐小赢臀部踢去,唐小赢便如同一个皮球般飞了出去,被踢向对面。苦量禅师见状,用法杖一挡,将他接住。
  唐小赢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踢过屁股,气得大叫:“你……血溶渡者,你给我记住,你我之仇不共戴天,你早晚要死在我手上!”
  花子蹊面无表情,不为所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南宫不念,道:“你无碍,我便走了。”说着便迈开步子,脚下迅速地聚拢起了一阵罡风。
  走?刚露个面就要走了吗?果然性格很冷酷,怪不得人气高呢!但是这位血槽满格的战士走了,剩下他和白千雪两个残血面对正派众人,很难不担心啊。
  南宫不念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角,道:“花兄,先别走,请你保护我!”
  白千雪看见他的动作,冷冷地道:“教主,我也可以保护你。”
  邱寒完全听不下去了,默默伸出双手捂住了脸,心里只恨师尊为什么要派他来万家庄调查,以至于他要面临这种尴尬的处境。才隔了短短几日,不知那魔教教主用了什么手段,就让师兄对他这般神魂颠倒!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你的伤还没好。”
  白千雪也摇头:“已好七分了。”
  南宫不念:“那也不行,你需要静养,不能用灵力……”
  花子蹊皱着眉,将衣袍一角从南宫不念手中拽了出来,打断他道:“够了……在别人面前注意些。你身为教主,违反教规,还嫌不够丢脸吗?”
  南宫不念愣住了。这个二当家如此傲娇,教训起他这个大当家来丝毫没在怕的!他不禁问道:“我违反什么教规了?”
  花子蹊脚下又起了一阵狂风,阵阵风声中,他的声音也随之飘远:“你还有脸问?不必瞒我,赤魔和我讲过了,你和白千雪……算了,我会为你保密。”
  赤魔?又是朱焰!
  这个大嘴巴,自从无意中见到了他和白千雪拉拉扯扯的一幕后,就认准他们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信誓旦旦说要替他保守秘密,不会告诉别人他这个教主违反了魔教禁止谈恋爱的教规,谁想到转脸就告诉花子蹊了!
  南宫不念冲着那一阵逐渐停息的狂风喊道:“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啊!”
  然而,风声停了,花子蹊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解释。南宫不念一阵心塞,低着头叹气,完全没有注意到白千雪的神情忽然有些落寞。
  花子蹊居然真的把他扔在这儿了?
  南宫不念箭毒虽解,功力却还没恢复多少。万公子和他那些守卫们自然不值一提,萧云霓和邱寒的武功也可轻松应对,但是苦量禅师却是佛隐寺的高僧,功法精深。若是这些人联合起来对付他,他不见得可以全身而退,更何况,他也不想让白千雪与同道自相残杀。
  南宫不念思忖片刻,主动开口道:“想必诸位聚集在此,都是为了调查出万家庄惨案的凶手是谁吧?”
  邱寒一直在憋着火气,呛声道:“魔教教主,事到如今,你何必还要惺惺作态?师弟们和佛隐寺的弟子被你捉上魔教,这才隔了几日,便被发现死在万家庄。不仅如此,你还纵容手下的恶鬼占用我师弟葛峰的身躯,凶手就是你,你还在这里问些什么?!”
  南宫不念道:“人是我抓的,就是我杀的吗?我早已下令,放那些人离开圣教,这命令是当着令师兄的面下达的,而且,我这几日来一直都与令师兄呆在一起,哪来的时间到万家庄行凶?”
  这话确是实情,他这几日来的确都与白千雪在一起,明明是描述一桩事实,可经他此时说出,不禁让人联想起前情,总带了些暧昧轻佻的意思。
  邱寒便误解了,双颊微红,怒道:“胡说什么!别扯我师兄!再者说,你手下有那么多魔兵鬼卒,行凶又何必亲自动手?你完全可以先放掉他们,再暗地里派人将他们杀害。”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展开折扇,道:“本教主要杀什么人,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吗?”
  这句话一出,周围霎时安静了几分,以原来游戏里南宫不念的疯批作风来说,他行事向来肆无忌惮,根本不惧怕仇家报复,又怎会为了几条人命推诿抵赖?
  南宫不念笑道:“请问诸位,你们今天聚集在这儿,究竟是想查出真凶,还是想借由除掉本教主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投喂海星的小可爱们~
  第34章 联手调查
  又是一阵寂静。
  苦量禅师道:“阿弥陀佛,当然是要查出真凶。”
  南宫不念点点头,语气和缓了些,道:“既然如此,那大家的目的都是相同的了。你们想查出真凶,本教主也是为此而来,何不联手调查?” 第62章   邱寒立即反对道:“你身为魔教教主,会那么好心,帮助调查凶手?这不会又是你想出的权宜之计吧,想借此洗脱凶嫌?”
  “我讲过了,我要杀什么人,绝不会偷偷摸摸。”南宫不念将折扇一合,轻轻击打着掌心,“葛峰的尸首被抛到本教乱坟岗,这是为何?”
  众人都暗暗思索,南宫不念继续道:“如果我要行凶,又有意遮掩此事,就不会一边否认,一边带着叫丧鬼抛头露面。”
  萧云霓道:“也未必不是你故意而为,混淆是非。”
  这位女主不知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处处咬住他不松口,漏洞这么明显,也可以视而不见。
  南宫不念道:“诸位与圣教瓜葛非浅,相信对叫丧鬼也很熟悉了。他是个无身鬼,只有一颗头,尚未找到合适的身躯,这不是秘密,江湖中人,无论立场是正是邪,都知晓此情。”
  “叫丧鬼胆子小,不敢挖坟掘墓,唯恐冲撞了什么厉鬼。他唯一寻找可供他使用的躯体之处,便是本教边界的乱坟岗。他多日苦寻无果,偏偏几日前,在那里找到一具习武之人的尸体,还恰好是个新鲜的无头尸,便兴高采烈地将这具无头尸扛了回来,接到了自己头上。而他又怎会得知,这无头尸就是摘星阁的三弟子葛峰呢?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诸位,南宫不念言尽于此,相信诸位心中自有判定。”南宫不念轻轻瞥了一眼邱寒,继续说道,“至于问我为什么要调查此案,并非本教主多事,是有人想让圣教蹚这趟浑水,本教主若不敢来瞧瞧这幕后之人是谁,岂非是会被人看轻?”
  他视线一扫,见对面正派的武林人士面色微变,似乎有所动摇,但仍是迟疑不定。
  南宫不念展开折扇,运起真气,轻轻扇动,那折扇边缘被真气充斥,如同一把利刃,一阵微风吹动,几片树叶被吹落在折扇附近,瞬间碎裂成齑粉,随风化尘,消失无踪。
  本是微小变化,但在场的人除了万公子之外都是习武者,见此状都微觉惊诧,心中不免暗叹这位魔教教主确实实力非凡,刚刚从身中剧毒的生死边缘获救,现在就可以如没事人一般随意运转真气,只怕真与他翻脸,也无法取胜,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白千雪紧皱眉头,盯着南宫不念:“你的伤……”
  他最清楚南宫不念的伤势,见他又运起真气,便要阻止,转念一想,便知他大概是为了避免干戈故意而为,硬是将说到一半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略显慌张地看向他。
  南宫不念自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轻云淡,重伤又中毒,他又不是神,怎会恢复得那么快?不运转真气还好,只微微一运功,便又觉胸口有如被千斤巨石锤中一般,一阵接一阵的闷痛,痛得他握着折扇的那只手都微微发抖。
  他心里一惊,唯恐被对面的正道人士察觉,连忙轻挥几下折扇,面色不改,笑道:“诸位如若不明是非,想让真凶逍遥法外,继续与本教主刀兵相向,本教主也不介意,只是希望诸位考虑清楚,究竟有几分胜算的把握?”
  他语气淡然,面容夹带笑意,却是让正派的人感到不寒而栗,但白千雪很清楚,此时的他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南宫不念收了真气,朝着对面迈动脚步,邱寒面色一变,以为他要动手,如临大敌道:“魔教教主,你站住,你若是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就……”
  南宫不念莫名其妙:“你就怎么样啊?你的剑都断了。哈哈,紧张什么?我只是要离开这里,去万家庄调查,在这荒山野岭呆着作甚?”
  邱寒一愣,看向苦量禅师和萧云霓,见那两人微微颔首。萧云霓道:“既然如此,师兄,我们就暂时联手调查。只是,如果查出凶手与魔教有关,到时只怕云霓愿意放师兄一条生路,摘星阁和佛隐寺两派也不会答应呢。”
  南宫不念点头笑道:“哈哈哈哈,那是自然。”
  他继续朝前走去,边走边在心里吐槽:现在又开始叫师兄了,怎么听都不像是发自真心的,好一个任性的女主啊!别的乙女游戏里的女主不都是善良单纯的小师妹吗?怎么到我这里就……萧云霓,她简直像是个黑化版女主!
  刚走出几步,忽听萧云霓道:“站住!”
  南宫不念冷汗都快流下来了,以为萧云霓反悔了要干掉他,僵硬地转过身,尽量不动声色,问道:“怎么?”
  萧云霓抬手指向与他前行的方向相反的另一边:“你走错路了,万家庄在那边。”
  “……”南宫不念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烦请几位带路吧。”
  天色已明,众人沿着山间小路前行。
  万公子坐在步辇之上,守卫们簇拥着他在前带路,萧云霓和唐小赢与他同行。南宫不念和白千雪随后,最后面是苦量禅师和邱寒。而之所以让南宫不念处于众人之间,也是担心他突然发难,暗中出手伤人。
  南宫不念根本就没恢复完全,哪会存有这个心思?但也知正派这些人对他都有所防备,并不多言,便如此由着他们将他和白千雪夹在中间,一路相随而行。
  从观宝镇追着叫丧鬼来到这片山林时,他和白千雪都是用功力飞速前行,加上事态紧急,心中担忧,倒没觉得花费多长时间。如今负伤在身,如常人一般走走停停,才知这片林子占地宽阔。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众人终于走出了这片山林,进入了万家庄的范围。 第63章   万家庄是一个人口颇为密集的大庄子,从庄内住着万宝禄这种巨富便知,这里的庄民生活富裕,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超越许多大州府。
  南宫不念行在万家庄的一条主路之上,不禁感慨这条路比观宝镇上的还要宽阔许多,边走边回想起全求通所言关于万家庄凶案的始末,快走了几步,追上万公子的步辇,唤道:“万公子。”
  步辇被四名体格强健的守卫抬着,虽是平稳,但不免也有摇晃,万幸坐了一个多时辰,随着那步辇摇晃,已经昏昏欲睡,被他忽然一叫,从半梦半醒中回过神,睁开眼骇了一跳,慌张道:“魔教教主,你……你要做什么?”
  大概是南宫不念的恶名昭著,以至于他说什么做什么,旁人都觉得他不怀好意,危险指数甚高。
  南宫不念忙道:“别紧张哈哈,我只是想问问万公子,这条路就是令兄遇害的那条路吗?”
  万公子晃了晃神,清醒过来,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条路。”他左顾右盼,神色略显悲戚地继续道,“再走一段路,就快到家兄……之处了。”
  南宫不念道:“到那里时,烦请万公子指明。”
  万公子道:“这个自然,不过,不必我提醒,你们也能看得出。事发只短短几日,虽已派人上报州府,但州府的衙役和仵作还没赶来,我已命庄内的守卫们封锁了凶案现场,在附近日夜看守,以防被人破坏。”
  万福和他的仆从遇害是上个月的事情,那么万幸所说的几日前的凶案便是指葛峰等正派弟子被杀的案件了。南宫不念道:“葛峰他们遇害的地点,难道也在这条大路上,而且与令兄遇害的地点相同?”
  万公子点点头:“正是。”
  最初的凶案,便有鬼魂索命的传言,这次又发生命案,甚至连事发地点都相同,不难联想到,若是人为,便是故意制造种种巧合,来增强“鬼怪作案”的可信度了。
  但是有一点却不得不注意,那就是第一次凶案的发生时间是在月圆之夜,传言中鬼魂索命也只会发生在月圆之夜,是以那日从万家庄到观宝镇,家家都是关门闭户。
  但是葛峰等人的死期,却并不是在月圆之夜,这一点萧云霓早已讲过,葛峰是死在四天前。
  南宫不念一行人来到观宝镇的那个晚上正是月圆之夜,当晚他们在笙歌楼的机关洞里被关了一夜,而后又被千年金蛛网困住一夜,算起来,葛峰等人的死期便是月圆之夜的两天前了。
  也正是南宫不念刚刚穿越到游戏的那天,他仔细想了想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当日白千雪、葛峰以及其他的正派弟子被他抓到魔教后出逃,白千雪让其他人先离开,他一人抵挡魔教追兵,因为寡不敌众,被魔教的三当家鬼面郎君捉回,挂在魔教大殿的檐角好几个时辰。
  鬼面郎君还要派人去将其他正派弟子也捉回,但是被南宫不念阻止了。当时,鬼面郎君曾经推断,那些正派弟子已经逃到了魔教边界。
  而魔教边界离万家庄并不远,那天晚上,这些摘星阁和佛隐寺的弟子们,很可能恰好逃到了万家庄,然后不知为何,遭人毒手。
  南宫不念一时愕然,不禁怀疑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了。
  他明明是想放这些正派弟子全须全尾地回家去,可是却无意中害死了他们。如果当日就让鬼面郎君将他们统统抓回魔教,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案了。
  可他又如何能预料到未来将会发生的事呢?
  另一种可怕的想法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就是,也许葛峰等人的死,是别有用心的安排。
  第35章 为你挡剑
  万公子与南宫不念聊了几句,原本昏昏欲睡,此时清醒了许多。又行了一段路,他渐渐变了脸色,眉毛拧在一起,问身边那几个抬步辇的守卫:“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几名守卫都在专心抬步辇,闻言不解道:“不对劲?没有吧!公子,您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万公子看了看两旁,说道:“这条路,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他不说倒是没人觉得,但经他一提醒,那几名守卫便立即觉察出这点“不对劲”了,也是纷纷感到疑惑,领头的一人道:“公子,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咱们走了这一路,都没见到几个行人呢!”
  另外几名守卫也附和道:“对啊,现在这个时辰,往常都有很多过路的车马,或是去观宝镇集市采买闲逛的庄民,怎么今日如此冷清?”
  事有反常,众人都不由提高了警觉。
  万公子看向唐小赢,这小子是他花重金雇佣的保镖,虽说他偷走了千年金蛛,但在获救之后便立刻物归原主了。而万公子先前罔顾唐小赢的命,阻止萧云霓给南宫不念解药,也是略微心存有愧。因此这主仆二人,谁也没责怪谁,还是如从前一般行事。
  唐小赢的伤口经过萧云霓帮忙处理后,暂时止住了血,但神态远不如从前那般骄傲,面色惨白地随行。万公子便觉这小子不见得靠得住,转而对萧云霓道:“萧姑娘,这太反常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要不然,我们先停下,派人去前面看看,万一有事也好……”
  萧云霓也正在犹豫,刚想答应,谁料忽听一阵喧哗声,大路之上瞬间尘土飞扬,脚步声与鸣锣声此起彼伏。 第64章   众人皆是一惊,定睛看时,从四面八方涌出一个个身着黑甲佩戴兵刃的人,杀气腾腾地将这些人围在中间,口中吆喝不停。
  万公子哪曾见过这等阵势,险些从步辇上掉下来,连忙双手抓住两边的辇杆,慌张道:“强……强盗!萧姑娘,救……救命啊!”
  萧云霓目色一凛,却是回过头,恶狠狠地看向南宫不念,一转身贴向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寒光凛然的短剑。
  她举剑便刺,南宫不念毫无防备,躲闪不及,眼看那短剑即将没入胸口,剑锋却忽然停在了他的衣襟上,没有再向内深入。
  南宫不念一愣,抬眸看去,只见一只骨骼纤长的手堪堪握于那剑锋之上,鲜血正顺着剑刃流到地上。
  那只手,正是白千雪的手。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感觉胸口一阵钝痛,他不敢轻举妄动,盯着萧云霓道:“师妹,你想做什么?”
  萧云霓本是要杀南宫不念,却没料到离他最近的白千雪居然以掌接刃,不免微微一惊,这时放手又已失先机,南宫不念必然会反击。而不放手,又有些于心不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收场。
  掌心鲜血四溢,白千雪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萧姑娘,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萧云霓道:“白千雪,我问你,你眼睛瞎了吗?”
  南宫不念抿了抿唇,伸手展开折扇,真气在折扇边缘微微起伏。他冷冷道:“他没瞎,你如果再不收起短剑,我保证你会变成瞎子。”
  自从穿越进这个乙女游戏,南宫不念总是将这个世界当做是不真实的,此时不知为何,听到萧云霓这么不客气地对白千雪讲话,他难以压抑心头怒火,不顾身体的剧痛也要运转真气。
  唐小赢冲上前道:“你敢?!”
  万公子道:“拜托,你们是怎么回事啊?有什么恩怨可否等以后再算账,先解决掉这些包围住我们的人啊!”
  邱寒也走上前,看着白千雪的手,一阵心惊,说道:“师兄,你何必处处维护他?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你还看不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南宫不念扇动了一下折扇,盯着邱寒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邱寒被他目光一扫,略显慌张,定了定神道:“魔教教主,你早就算计好了,让你的属下提前埋伏在这里,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南宫不念从刚才起就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对萧云霓忽然出手刺杀他也是一头雾水,这时听到邱寒的话,方才懂了。仔细瞥了瞥那队挥舞着兵刃逐渐接近他们的人,忽然在人群中见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无敌……无敌旋风斩?”
  围住他们的正是魔教的人,南宫不念穿进这个乙女游戏时间不久,对手下这些魔教弟子的着装也没有很在意,还以为真如万公子所言是哪里来的一伙强盗。
  但是这些正派的人久被魔教荼毒,是以他们这帮魔兵一出现,萧云霓立刻就认了出来,以为是南宫不念故意设计他们,所以才会拔剑便刺。
  说话间,无敌旋风斩也认出了南宫不念,神色一愣,连忙提刀赶了过来。
  萧云霓大喊道:“别过来!让你们的人退后,否则我废了白千雪这只手!”
  随着她这声怒喝,那把短剑边缘散发出了一层凛然的剑气,将白千雪握剑的那只手包裹在其中,手被剑气吸附,此刻是想松开也松不了了。
  无敌旋风斩举着刀,看向南宫不念,不知是进是退,心中盘算:这个白千雪是摘星阁的弟子,摘星阁和圣教一向对立,哪怕是一只手,就算是要他的命,与我们圣教又有什么关系?萧云霓用他来威胁我,这不是笑话吗?
  但是他也不敢擅自行动,只等教主一个眼神,他就准备直接冲上去厮杀了。却见南宫不念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退后。”
  无敌旋风斩张大了嘴巴,眨了眨眼,害怕自己听错了,问道:“教主,你刚刚说……”
  南宫不念道:“退后!”
  无敌旋风斩一惊,不敢再问,连忙退出近百步,旁边的魔教弟子问道:“旋风斩,你怎么回来了?教主跟那些正派的人在一起,有没有危险啊?”
  无敌旋风斩道:“我也不清楚教主在搞什么啊……飞天阎罗,你带几个人,快去林子那边把三当家找回来。”
  飞天阎罗应声,转头离开,无敌旋风斩暗暗想道:之前在教里就听别人讲过,教主和那个白千雪好像有点……不太正常,难道是真的?
  南宫不念见那些魔教弟子退得远了,勉强压下火气,对萧云霓道:“师妹,他们不是我派来的,更不是为了埋伏,其中有误会,你不要冲动,千万不要伤到他。”
  万公子终于听懂了,表情变得更加慌张,问道:“魔教……南宫教主,这些人都是你们魔教的人?那凶手……”
  眼看苦主也要误会,南宫不念连忙道:“凶手不是我。这些人是我圣教的属下,但我也不知他们为何在此,与其大家在这里对峙,不如将他叫过来问问,就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了。”
  苦量禅师道:“萧施主,贫僧以为,南宫教主所言有理,而且白施主也是无辜,请先放开他吧。”
  邱寒也道:“是啊,萧姑娘,我师兄……虽然现在有些执迷不悟,但他是被人蛊惑了,请你手下留情。” 第65章   有苦量禅师出面化解,萧云霓也不好再僵持下去,退了一步:“你先问他,说清楚,我自然不会伤害白师兄。”
  南宫不念道:“好。”
  抬手挥了挥,无敌旋风斩正在那里揣测关于教主的花边传闻的可信度,忽然看到他挥手,二话不说跑了过去,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白千雪那只握着短剑、还在不断流着鲜血的手,觉得这传闻八九不离十。
  又瞥了一眼南宫不念,只见他面如寒霜,神色凛然,眼眸中隐隐浮现着一股杀气。无敌旋风斩只瞥了一眼,便不敢直视他了,毕恭毕敬地行礼,垂下头道:“参见教主。”
  南宫不念冷冷地道:“你们擅离职守,不在圣教,在这里做甚?”
  无敌旋风斩听他语气不对,心中一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下头不敢多言,只道:“教主恕罪啊,教主恕罪!”
  萧云霓轻声一笑:“南宫不念,你还说不是故意的,那为何你问他话,他都不知该怎么答?”
  南宫不念心知这魔教上下众人除了一个花子蹊外,都怕他怕得紧,被他一吓,生怕说错了一句话,认罪保命最保险。
  但是他现在也没有心情扮演关怀下属的贴心老板了。白千雪虽然面色不变,只是微微皱着眉,但鲜血汩汩顺掌而流,触目惊心,他看着就忍不住一阵急躁。
  南宫不念抬手一挥,便有一股真气从扇内发出,将无敌旋风斩一卷,他登时便直立起来。
  无敌旋风斩一惊,还以为自己要四分五裂了,没想到教主只是用真气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却也险些被吓得心胆俱裂了。
  南宫不念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跪我,也不要求我。”
  无敌旋风斩哪敢多嘴,连连点头:“谢……谢教主,属下知道了。”
  南宫不念道:“谁让你们来万家庄的?来这里做什么?还有多少人在?”
  无敌旋风斩道:“这……是赤魔回教禀报,说教主在万家庄附近给人捉了,三当家才带我们赶来营救的,来了大约三十人。赤魔说他返教路上恰巧遇到了云游归来的二当家,便将此事禀告,二当家就先行一步赶来相助教主了,不知教主见到他没有?”
  朱焰……朱焰和叫丧鬼被萧云霓一掌拍飞后,便没了踪影,原来是先回魔教报信去了。
  南宫不念不禁感慨花子蹊的功力之深,这些魔教的人刚到不久,还在翻山越岭地找他,花子蹊早已解决了一切,怪不得他当时走得那么潇洒,原来是知道魔教还有人赶来支援他。
  南宫不念道:“见到了,他已离开。你们都回圣教,不要在这里碍事。鬼面郎君在哪儿?让他来见我。”
  无敌旋风斩道:“是。三当家带人进周围的山林搜寻了,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他。”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萧云霓:“还不收起你的剑?”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冷,萧云霓犹豫了片刻,收了短剑,对白千雪颔首道:“抱歉。”
  南宫不念立即抓过白千雪那只手,看着白皙的手掌间那道鲜红的伤口,关切地道:“怎么样?伤得重吗?”
  白千雪摇了摇头,想要抽回手。无敌旋风斩见教主一脸担忧,眼珠一转,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过去道:“教主,属下带了金疮药。”
  南宫不念大喜,连忙接过,将里面的药粉倒出,涂满了那道伤口。对无敌旋风斩的态度也好了些:“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圣教休整吧。”
  “属下不辛苦!为了教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无敌旋风斩连忙抓住机会表忠心,忽地想起一事,接着说道,“教主,那……路上抓的那些人要怎么处理?”
  南宫不念瞬间无语,心道:抓人?这些魔教的人工作为何总是如此勤奋啊?到哪里都必须冲一下业绩,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好吗?!
  他的眉毛微微抖动:“你们又抓什么人了?”
  第36章 再逢货郎
  无敌旋风斩道:“就是……就是几个过路人……”
  怪不得这一路来,他们没有遇到一个行人,原本熙攘的大路上变得安静无比,原来是都被这些魔教弟子给捉起来了。
  无敌旋风斩偷瞄了南宫不念一眼,见他不像太生气的样子,才敢继续说道:“还有……还有几个官差……”
  官差?不愧是魔教,连官差都敢捉!南宫不念悄悄叹了口气,明白自己之前的好感度为什么负到系统都计算不出来了。他说道:“你们捉官差做什么?”
  无敌旋风斩道:“三当家下令,要尽快找到教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南宫不念疑惑地问道:“那你们捉的那些人,都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无敌旋风斩挠了挠头,道:“这个嘛……属下也不知,属下是想等三当家回来,让他定夺的。”
  南宫不念一听便明白了,魔教这些小头目的智商都不是很高,属于只会冲锋陷阵的武力型npc。教主被抓走,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又怎么知道谁是可疑的谁是没有嫌疑的,干脆就全都抓了,一个也不放过,交给领导分辨,这样才保证出错的大锅扣不到自己的头顶。
  这心态和南宫不念做社畜打工人的时候的心态完全一致。
  社畜何苦为难社畜?南宫不念没责备他,道:“去把人都放了吧。” 第66章   万公子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道:“南宫教主,能否让我一同前往,来庄里的官差,可能是来调查近日的凶案的,得罪了他们,对追凶不利啊。”
  南宫不念点点头:“那就一同去吧,无敌旋风斩,你带路。”
  无敌旋风斩留下两个魔教弟子在此等待,以便飞天阎罗寻回鬼面郎君后,告诉他教主的行踪。随后在前引路,一行人往那抓人的所在而去。
  没走多远,便听到远处响起了一阵哀戚的人声。
  南宫不念朝声音传来的方位看去,这条大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在路边一个供人歇脚的茶棚边,熙熙攘攘地聚集了数十人。
  这数十人中,有近十名手持刀刃的黑衣人,自然就是魔教弟子。其余人被他们围在中央,男女皆有,或蹲或席地而坐,都是一脸哀怨。其中有几人做官差打扮,一脸怒气,却是敢怒不敢言。
  那哀戚的声音便是人群内发出的,有些被扣押的人在对这些魔教弟子恳求,希望放他们离开。一个青年男子正在对其中一个魔教弟子赔笑脸:“这位大哥,我是做小本生意的,跟凶案什么的真没关系啊!好不容易从观宝镇置办了些货物回庄里卖,能否行个方便,放小的离开?”
  那魔教弟子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行,我们三当家回来之前,你们一个也不能离开。”
  青年男子想了想,弯腰从身侧放置的货担上取下几块亮晶晶的石头,笑道:“兄台,求你高抬贵手……”
  那魔教弟子连忙将他的手推开:“都跟你说了不行,回去等着吧,咱们当家的很快就会回来了。”
  几名官差也等得不耐烦了,趁这功夫喊道:“你们当家的都走了快两个时辰了,他到底还回不回来?不会是在诓我们吧?看他长得那样子,就不像什么好人……”
  他这么一喊,原本静静等着的人也跟着质疑起来,纷纷要离开,那魔教弟子大声道:“肃静!别吵了,谁要是再吵我就把谁……”
  话还未说完,便有一个淡淡的声音接着他的话问道:“哦?你要如何?”
  “我就杀……”那魔教弟子听到居然有人敢接话,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一回头便见到一人白发飘飘,轻摇折扇,似笑非笑,正是他们那位凶神恶煞的圣教教主。
  他登时不敢多言,双膝着地,道:“见过教主。”
  南宫不念打量这人,觉得好像有些眼熟,略想了想,不太确定:“你是那个血手……血手……”
  那人忙道:“属下血手洗乾坤。”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心想这些员工的名号都太长了,不好记,有时间给他们起个简称。像血溶渡者花子蹊,简称雪绒花就蛮好。
  见终于有人来了,众人都向他这边望去。刚刚那青年男子走上前,手里仍托着那几块亮晶晶的石头,道:“兄台,你也是当家的吧?我们确实和凶案没有关系啊!来,你瞧瞧,这是云母,这块是空青,这些是紫水晶、黄水晶……”
  南宫不念瞥了一眼,忽然有了个想法,诚恳地问道:“有【疗伤水晶】、【记忆水晶】、【先知水晶】吗?”
  那青年人愣了愣,挠挠头道:“兄台,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啊。”
  看着这手拿石头兜售的货郎,南宫不念有种他就是个行走的道具兑换处之感,没想到只是普通的npc,不免有些失望。
  他叹了口气:“没什么。”
  那货郎继续道:“这都是炼制仙丹的绝佳材料,你们武林中人,一定很需要这些东西……”
  他边说边看向南宫不念,忽地仿佛发现了什么,停住话音,手微微颤抖,掌心那几块五颜六色的晶石也掉在了地上,连连向后退去,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你怎么了?”南宫不念奇怪地问道,边问边回头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那货郎指着他,磕磕巴巴地道:“你是……妖……妖怪啊!”
  南宫不念微微皱眉,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白千雪却已明了,指着地上那副货担,说道:“他是观宝镇的那个货郎。”
  货郎?游戏里的npc长得都差不多,可能是为了节省经费,全顶着一张路人脸,南宫不念就算见过,也很快就忘记了。他看向地上的货担,只见货架上放置物品的几层木隔板都显得有些焦黑,似乎是被火焚烧过。
  他立即便想起来了。昨日在观宝镇,叫丧鬼被萧云霓带入玲珑阁时,为了快速找到他,朱焰在大街上放了一把火,当时不幸误伤到一个货郎,把人家的货担烧着了,吓得那货郎以为是他们一行人是妖怪,登时便逃走了。想来那货郎在他们离开后,心疼自己的货担,又回到原处捡了回去。
  天下还真是小,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南宫不念连忙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妖怪,也不会伤害你。放火的那个是我的属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那是一种法术……”
  尽管他在解释,但那货郎可能是留下的阴影太严重了,撒开腿就往一旁奔去。他只顾着要逃命,慌慌张张,也没有仔细看路,一不留神便与另外一个正朝这边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两人双双倒地。
  “哎呦!”货郎摔得臀部吃痛,叫了一声。而被他撞倒的那人,已经被好几名守卫搀扶起来。
  那人旁边的一个少年白了货郎一眼,骂道:“你没长眼?急着去投胎?” 第67章   货郎面带愧色,从地上爬起。少年还想接着骂几句,却被那人制止住了:“唐少侠,无事的,这位是我的好友,你不要骂他。”
  闻言,货郎抬起头,方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家公子万幸,他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说道:“阿幸,你怎么也被他们这些妖怪捉过来了?咱们快离开这里,他们不是人,是妖怪!我亲眼见到他们几个在观宝镇上纵火……”
  万公子连忙安抚他:“柳兄,你先冷静,他们不是妖怪,是魔教……圣教的人,是来帮忙查凶手的。”
  柳郎听后,将信将疑:“圣教?武林门派?怎么牵扯进江湖中人了?不是说闹鬼吗?”
  万公子无意地朝茶棚那边瞥了一眼,道:“近来这几日又发生了一桩凶案,死了七个人,都是武林中人,所以这些江湖门派才会来此调查。”
  柳郎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茶棚,张大了嘴巴,吃惊道:“难道……又是死在这里?”
  万公子点了点头:“我害怕庄里的人担心,还没有将这桩案子宣扬出去。”
  柳郎道:“这……唉,阿幸,自从你去到万家,就一连出了这么多事,真不知是福是祸……”
  万公子打断他的话,对南宫不念道:“南宫教主,近日遇害的尸体都在那边的茶棚内,你可去观视。可否先让这些无关此事的人离开?”
  现场的人这么多,也不利于调查,南宫不念点头应允,想了想,问无敌旋风斩:“可带了银钱?”
  无敌旋风斩道:“钱?教主,带钱干什么?咱们圣教的人不需要带那劳什子,到哪里谁不乖乖……”
  “行了,不要再说了。”南宫不念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连忙打断,对那货郎道,“抱歉,昨日烧损了你的货担,待我日后弥补。”
  柳郎一愣,这些凶神恶煞能放他离开他就求之不得了,哪还敢要钱?手摆得飞快,道:“不敢不敢,小的走了,多谢大侠!”
  说完便急匆匆地挑起货担,想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头对万公子说道:“阿幸,烦劳你转告灵犀姑娘,最近府衙家的小姐要出阁,嫁妆置办得好生铺张,朱砂石被采买一空,她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了。”
  第37章 查验尸体
  万公子点点头:“我一定转告她。柳兄费心,帮留意留意。灵犀爱美,一天不画朱砂都是不行的。”
  柳郎笑着应了,便转身离去。
  其余被关在此处的路人也赶忙纷纷走了,只剩下那几名官差还未动,万公子连忙上前,满面春风地道:“几位老爷,等了多时吧?失礼了,因为死者都是江湖中人,他们这些江湖客也不知老爷们是来查案的,刚刚多有唐突。”
  那几名官差向来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限制过人身自由,又打不过那些魔教弟子,只能把一腔怨气发作在万公子身上。
  一名官差道:“万公子,你这里的案子原本就不是我们州府该管的,之所以派人来,看的是万老爷的面子。如今他也失踪了,你又和这些江湖散人混在一起。既然是江湖事,便按江湖的规矩解决,何必需要我等?”
  说完,几名官差都没有好脸色,转身便走。万公子忙拖着瘸了的右腿追上去,连声道歉,但那几人都没有停留的意思,怒气冲冲地走远了。
  万公子叹了口气,回过头,对南宫不念等人道:“得罪了官家,只有靠几位侠士追查凶手了。”
  南宫不念面色讪讪地应了,点头步入茶棚,见萧云霓等人都没动,问道:“诸位,想必都查看过尸体了吧?”
  那几名正派人士都看他不怎么顺眼,此时问话也没人理,只有苦量禅师道:“南宫教主,贫僧与萧施主、邱施主先前已经检查过尸体了,死因不明。”
  南宫不念道:“还是和第一起案件一样,看不出是被什么功法所伤?”
  萧云霓轻笑一声:“南宫大教主,我等才疏学浅,不及你之万一,自然看不出死因。你何不亲自看看,也好让我等心服口服,在这里问东问西的,又能问出什么来?”
  南宫不念深吸了口气,这女主好像吃错药了,自带嘲讽技能,无论他说什么,都要阴阳怪气地嘲讽他一番。他不便与她计较,转身进了茶棚,白千雪也跟着他一起进入。
  这间茶棚很简陋,面积也不大,里面有几张木桌,被砸得七零八落,几乎没有一张完好的了。地上盖着几块白布,从轮廓可以看出里面便是那七具尸首。
  南宫不念抬手要掀开白布,万公子跟在他们身后,扭过头去,说道:“这些人的死状实在太凄惨了,看到他们我就想起家兄来……”说话间又止不住落下泪来。
  南宫不念道:“请节哀。”
  他将一块遮盖尸身的白布掀开,露出一具身着白衣的少年尸首,这少年的年纪看上去比白千雪还要小些,阖着双目,明明是生机盎然的年华,却惨遭毒手。
  看着这少年的面容,白千雪眼眸微动,默默抿了抿唇,双眉紧皱,额头微微浮现出一道道青筋,连肩膀也在微微抖动。
  南宫不念也是愣了一瞬,虽然听全求通描述过万福等人的死状,心里也早有准备,却还是不免一惊。
  在这少年的面容上,有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分别从两侧嘴角向耳垂划开,形成了一道圆润的弧线,就像是在笑一般,诡异非常。 第68章   南宫不念深吸了一口气,对白千雪道:“不然……你先到外面等我,我一个人也可以……”
  白千雪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必。”说完他便向另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走去,细细查看起来。
  刚刚那少年,正是摘星阁弟子,要面对几日前还活生生的同门师弟的尸体,任谁都会心绪难平,更何况死状还如此怪异。
  南宫不念看着白千雪拼命隐忍悲伤的表情,不禁感觉有些不自在。正在心内黯然喟叹,忽见白千雪掀开另一块白布之后,动作停滞了下来。
  南宫不念立刻朝他走去,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接着,他看到,在那白布之下,是一具身首分离的尸体。
  同样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同样是一道状若微笑的诡异伤口,不同的是这少年的双眼大睁,睚眦欲裂,眼神里透露着万分的惊恐。这种惊恐的神情和他脸上用刀割出的笑容极不相称,更让人观之悚然。
  而这少年的身躯身着青衫,南宫不念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叫丧鬼借用了好几日的葛峰的尸身。
  白千雪缓缓放下那块白布,伸手阖上葛峰的双眼。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这间茶棚里闭塞的空气,转身走了出去。
  南宫不念轻轻叹了口气,将白布盖好,又继续去看另外几具尸体。万公子道:“南宫教主,你那位朋友好像很伤心,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语气沉了下来:“我……这些人虽然不是我杀的,但却与我有关,我是最没有资格安慰他的人,只能……”
  他说不下去了。一一去查验剩余的几具尸体,除了葛峰之外,其他人的尸身都是完好的,没有断首的情况。
  放下最后一块白布,南宫不念走出茶棚,萧云霓问道:“怎么样?大教主查出什么来了?”
  南宫不念看向众人,却没见到白千雪,问道:“白千雪呢?”
  萧云霓笑道:“你还真是关心白师兄啊。”
  邱寒眉毛抽了抽,指着大路旁的一片密林,道:“师兄去那边了。”
  南宫不念朝他微微颔首:“多谢。”
  步入林中,他便瞧见一袭白衣。白千雪靠在一棵树上,眉眼微阖,风将他束发的丝带吹得飞扬起来,不断蹭在脸上,他只静静立着,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
  南宫不念刻意放轻了步子,轻手轻脚地走近他,一伸手,抓住了那翻飞的两条发带。白千雪蓦然睁眼,手已经扶住心皎。
  南宫不念忙道:“是我!”
  白千雪放开剑柄,垂眸看向南宫不念的手,南宫不念连忙松开手,发带又开始随风飘动。
  南宫不念道:“你……还好吧?”
  白千雪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有答话。南宫不念道:“对不起。我不该……不该将你们抓回去,如果我没有那么做,他们就不会出事了。”
  虽说他并没有抓那些正派弟子,早在他穿进这坑爹游戏之前,原来的南宫不念就把人捉到魔教去了。可是现在南宫不念这个壳子里装的人是他,就算他再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是“穿越”来的,说不定还会怀疑他故意装疯卖傻、别有用心。
  所以,与其解释,还不如趁早道歉,承认错误,抢救一下刚刚刷上来的好感度值。
  白千雪回过头,视线与他相接,眼眸中微光浮动:“葛峰是我师尊最喜爱的一个弟子……”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哽在喉咙里,南宫不念微微愣了愣,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看着他,重复了一次:“我很抱歉。”
  白千雪继续道:“他刚满十七岁,炎英和炎坤只有十五岁……”
  炎英和炎坤大概就是那另外两名丧生的摘星阁弟子了,南宫不念不觉间攥紧了右拳,道:“我一定会抓住这个凶手。”
  白千雪沉默片刻,盯着他道:“为什么你的所作所为变得这么矛盾?”
  南宫不念:“嗯?”
  白千雪道:“你以前……是绝对不会道歉的,更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这……要怎么回答?以前的魔教教主和他的目标完全是不一致的,人家的理想是一统江湖,唯我独尊,扫平一切反对他的人,管你是正是邪、是黑是白?反正不听话的都要狗带!而他的目标是狂刷好感度,购买道具包,早日通关!
  南宫不念怔愣片刻,道:“这……人是会改变的,我有些厌倦了争斗的江湖生涯,对于以前做的事也时常感觉后悔。”
  白千雪睁大了眼睛,感到难以置信,蹙眉道:“你真的会这么想?”
  南宫不念见这招很有用,连忙点头:“千真万确,本教主大彻大悟,以后要改邪归正!”
  白千雪道:“你……”
  见他仍然是一副怀疑的表情,南宫不念拉住他往密林外走,边走边道:“所以啊,本教主一定要抓住这个凶手,替这些无辜的人报仇。话说回来,适才查看那些尸体,还真是如全求通所言,遇害的人的死因不明。”
  白千雪也点头,道:“除了葛峰之外,确实看不出死因是什么,尸体全身上下,只有脸上那两道刀伤,但是那种伤不可能致命。”
  南宫不念道:“真是很奇怪。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被气功震伤内脏,更没有中毒,死因会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万家庄一直流传的那个传言——鬼魂索命。 第69章   南宫不念道:“我倒觉得不一定是鬼怪所为……”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密林,回到茶棚边。南宫不念刚想继续往下说,忽然瞥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朝他冲了过来,他登时被吓了一跳。
  因为这黑衣人的脸实在是很恐怖,除了左眼周围的皮肤是完好的,其他部分都覆盖着狰狞的疤痕。
  南宫不念离开魔教好几日,对这张脸失去了免疫效果,又是忽然冲过来,他没有心理准备才被吓到。连忙定住心神,不露端倪。
  那人倒是没察觉到这点,见到他特别欢喜,说道:“教主,你逃出来了?我就知道教主所向无敌,战无不胜!”
  简直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啊。南宫不念尴尬地道:“阿郎,你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鬼面郎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显得他这张脸更加狰狞。他低声道:“教主,那个……在圣教弟子面前,你就别这么叫我了,你这么一叫,他们这些人也没大没小地跟着叫,我娘都没这么叫过我。”
  南宫不念心道:不是我想叫,是你们的名字都好长,全记住太难了!
  有人抗议,他也不好无视,敷衍地点了点头,问道:“朱焰和叫丧鬼呢?”
  鬼面郎君道:“他们两个受伤不轻,留在圣教疗伤。”
  南宫不念道:“好,你留下,让其余人都回圣教吧。”
  第38章 初入万府
  客房之内,南宫不念斜倚在榻上。白千雪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夜风微凉,灌入室内。
  州府的官差负气离开,言明不会再插手万家庄的凶案,遇害者的尸体不好一直留在简陋的茶棚里,再者说时间一久,这件事必定会被庄民察觉,到时又是人心惶惶。
  如此,万公子便提议,可以先将尸体暂时安置在万家庄祠堂内,收敛入棺,等此间事有了定论,再运回所属门派发送。
  众人觉得这建议不错,邱寒和苦量禅师跟随万公子一行人去祠堂安置尸体,回万公子府上的,只有四人,便是南宫不念、白千雪、萧云霓以及鬼面郎君。
  萧云霓早先便在万家庄做客,倒是熟门熟路,和管家一说,立刻整理出几间客房供他们休息。南宫不念静坐调息一番,等到觉得伤势缓解了大半时,白千雪恰好来了。
  鬼面郎君在门口站岗,二话没说,打开门便让他进入。
  南宫不念睁开眼睛,看到白千雪站在窗前,他不禁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走路都没声音?”
  白千雪道:“不久前。”
  南宫不念有些好笑:“你何时人缘这么好了?鬼面郎君都不向我禀报,就放你进来了。”
  白千雪眉头微蹙,却是无心与他谈笑,继续着之前的话题,问道:“凶案为何不一定是鬼魂所为?”
  南宫不念揉了揉太阳穴,直起身子走到他旁边,一同吹着夜风,说道:“有两个原因。第一,两起凶案发生的地点都在茶棚,太过巧合,反而像是故意在引导旁人相信鬼魂索命的说法。但是,最初的传言是月圆之夜鬼魂索命,而葛峰他们的死亡时间是在月圆之夜的前两日。”
  白千雪若有所思地道:“如此,鬼魂索命之说,岂不是前后矛盾?”
  南宫不念道:“由此可见,凶手可能在有意地制造巧合,让鬼魂索命之说深入人心,以此来逃脱对他的追缉。人对于未知的事物都有恐惧心理,如果凶手是人,那么州府官差一定会尽力调查。但如果州府也相信了鬼魂作祟之说,那他们自然是敬而远之,以免冲撞了鬼魂,枉死在万家庄。”
  “而且,凶案发生的地点相同,时间却并不同,这就说明了并不是鬼魂所为,鬼魂这种东西说是哪天出现就是哪天出现,哪有提前两天出没索命的道理?只有人,才会不守规矩。我猜测,很可能是葛峰他们发现了什么和凶手相关的秘密,甚至识破了凶手的身份,才会遭遇毒手。”
  白千雪点点头,目色微沉,说道:“那第二点原因呢?”
  南宫不念道:“第二点就是死亡时的状态不同。”
  白千雪看向他:“你是说葛峰……他和其他遇害的人不同?”
  南宫不念道:“正是,所有的人都是尸身完整,全身只有脸部的伤痕,只有葛峰身首异处。若是鬼魂杀人,死法应该一致才对,怎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死因?”
  白千雪微微一愣,目露疑虑,缓缓道:“这点我倒和你的看法不一样。”
  “哦?”南宫不念抱着手,倚在窗框边等他继续说下去。
  白千雪盯着他,神情有些严肃,说道:“南宫,你有没有想过,葛峰的死因可能也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此言一出,南宫不念立即明白了白千雪话里的意思,他居然将这种可能性忽略了。
  如果说,葛峰的躯体被抛到魔教乱坟岗,恰好被叫丧鬼发现,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设计。那么,葛峰很可能如白千雪所言,和其他遇害者相同,都是那种根本看不出死因的死法。而他的头,是死后被砍下的!
  南宫不念恍然大悟道:“有人在葛峰遇害后,砍下了他的头,将他的躯体抛到了乱坟岗。”
  白千雪目色凝重地点头:“这个人,必定和凶手不是同谋。”
  南宫不念展开折扇,轻轻摇了摇,笑道:“如此说来,这人说不定会在暗中帮助我们,那我们不就多了一个帮手吗?” 第70章   白千雪却摇头,看着他道:“只能说此人不会是凶手的朋友,他可能和凶手是敌人,也可能是出于其他的目的才这么做。但是他让你卷入是非中,足可见他必定也不是你的朋友。”
  南宫不念伤势好了大半,保住了命,还刷了好多好感度,他此时倒是很乐观,笑道:“他在暗我在明,不过总有云开雾散的一日,到时他想做什么,便会分晓。”
  白千雪顿了顿,盯着他道:“万事小心,切不可轻敌。在这小小的万家庄,凶手和那个神秘人都在伺机而动,也许不只是他们,有什么其余的人我们还没有注意到。”
  南宫不念道:“嗯,我会小……”
  “心”字还没说出口,他们便听到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似是有人正在大喊大叫。
  南宫不念立即屏声,他总感觉万府必定不简单,当即翻出窗外,足尖一点便跃上屋脊,循着那喧哗之处而去,白千雪也立即飞身跟上他。
  经过调息之后,二人的伤势都已复原大半,使用轻功潜行俱是无声无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迅速消失在屋脊上,甚至连在屋外站岗的鬼面郎君都丝毫没有察觉到。
  万府当真奢华富裕,整个府院不知占地多大,他们翻过几座院落,才终于接近了那喧嚣声传来之处。南宫不念停下脚步,与白千雪悄悄伏在屋顶的琉璃瓦上,向下瞥去。
  目之所及,乃是一处女眷居住的内院。院内点着数盏白晃晃的纸灯,映照出婉约优美的长廊楼亭,清泉从假山石孔间流出,汇入下方的人造池塘,花园里栽种着簇簇鲜花,却没有什么明艳的颜色,多是黄白二色。许是万家的长公子万福丧期才过一月多,所以才做此装饰。若是寻常,此地必定是姹紫嫣红的华丽之景。
  景致幽静,人影却并不静,简直是乱成一团。
  此时,假山边站着三四个年轻的女孩子,看年纪只有十四五岁,她们正围着中心一位妇人,那妇人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白衣,高声尖叫不止,状若疯癫,用力挣扎着想摆脱这几个女孩子的拉扯。
  南宫不念看着那妇人,微微皱了皱眉,和白千雪对视一眼。白千雪对他点了点头,低声道:“万夫人。”
  院子里这个发疯的妇人正是他们在观宝镇上遇到的万夫人,她现在的样子和前几日没什么变化,只是好像变得更加暴躁了。这几个女孩子年纪尚小,身量苗条,根本无法拉得住她,甚至有一个还被她推得摔倒在地。
  一个女孩子急得简直要哭了,说道:“怎么办啊?夫人这几日是怎么了?前些时日病情明明还很稳定的,怎么这几日病得越来越严重了啊!”
  她尚在哭诉,只听远处传来了一声呵斥声:“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紧接着,从拱门边走进来一个年纪比她们略大些的女子,但也只是二十岁的年纪,却面色冷然。
  适才哭诉的那个女孩子立刻止住了哭声,看样子很怕这女子,说道:“灵犀姐姐,你怎么起来了?”
  灵犀赶忙走上前,拉住万夫人,温声细语地哄道:“夫人,都入秋了,这时节天气凉,咱们快回屋去吧,呆久了身子该不舒慡了。”
  说来也奇怪,这万夫人刚刚还疯得三四个人拉不住,灵犀一来,便立即不哭不闹了,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安安静静地由她搀扶着自己回房去了。
  外面的几个女孩子见状,都是放下了心,站在原地喘气。片刻后,见灵犀从万夫人的卧房走出,她们立即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讨好她:“还得是姐姐,夫人谁的话都不听,就听灵犀姐姐的话!”
  “这还用说嘛,灵犀姐姐和夫人是什么情分?那可是打小就跟在夫人身边的,夫人对姐姐就和对亲闺女差不多了!”
  灵犀抿了抿唇,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那女孩子的额头,说道:“别奉承我了,你们几个是恨不得夫人身边只有我一个侍候的人,你们好清闲了!一个个懒骨头,都愣着干嘛?还不守着夫人去,仔细半夜又发了病。”
  另一个女孩子听了,争辩道:“姐姐,这你就说错了,我们可没偷懒,是你放不下心,谁侍候夫人你都瞧着笨手笨脚。这次要不是你替夫人上山采药摔伤了脚,哪轮得到我们伺候夫人?”
  听得出来,这女孩子话中带了些醋意,仿佛在抱怨灵犀独占了万夫人,不容其他人伺候。
  灵犀皱了皱眉,冷笑一声,道:“阿月,你也少阴阳怪气的,要是真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我离开万府一年,如今夫人病了,公子还得请我回来照顾。”
  叫阿月的女孩子被她说得脸色忽红忽白,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说道:“灵犀姐姐,你误会了,阿月没那个意思的,我是想说夫人她最喜欢你。”
  灵犀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院子。阿月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满脸怒色。一个女孩子拉了拉她,说道:“阿月,咱们去守着夫人吧。”
  阿月一下甩开了她的手:“守着又有什么用,夫人现在神志又不清醒,不会记着我们的好,只记着她!”
  那女孩子劝她:“哎呦,你总和灵犀姐姐计较什么啊,她是这辈子都要陪夫人的人。再过几年,咱们可是要恢复自由身,离开万府的啊。”
  阿月闻言,面色缓和了些许,那女孩子拉着她,几人进入屋内,院落又重回幽静。 第71章   屋脊之上,南宫不念低声道:“回去吧。”
  第39章 宴会之上
  第二日午间,万公子设下宴席,一行人应邀,前往会客厅。
  会客厅位于府上最中心之处,正对着朱红大门,雕梁画柱、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之能事,即使厅内厅外都仍悬挂着丧礼灵幡,也无法掩盖其光彩夺目。
  南宫不念与白千雪、鬼面郎君迈过门槛,万公子正坐在会客厅主位的一张酒案前,下首厅内两侧早已摆好了数张酒案,酒肴齐备。萧云霓、邱寒、唐小赢均已落座。
  萧云霓道:“师兄架子真大,可是姗姗来迟啊。”
  万公子忙起身道:“无妨,三位请快落座吧。昨夜我等赶到祠堂,将尸体安排妥当之后,天色已晚,在下便做主,在祠堂留宿了一夜,今早才折返,所以这宴席也安排得迟了些,诸位莫要见怪。”
  南宫不念三人落了座,万公子又说了些烦劳各位侠士查出真凶,必当有重谢,宴席仓促,招待不周之类的话,众人都道谢过万公子。
  南宫不念视线扫向对面几人,却发现少了一人,问道:“怎么不见苦量禅师?”
  邱寒道:“苦量禅师留在万家庄祠堂了,要为死者超度七日。”
  南宫不念点点头,道:“禅师真乃菩萨心肠。”
  其他人都表示赞同,却听唐小赢哼了一声,冷笑道:“我看那老秃是怕死,故意躲在祠堂,不敢来查凶手,哈哈哈哈!”
  万公子连忙道:“唐少侠,慎言啊!苦量禅师是佛隐寺高僧,不可如此猜度。”
  唐小赢瞥了他一眼,嘀咕道:“我说错了吗?佛家不是总讲一个‘空’字吗?人死都死了,死后就是万事空,自茫茫中来,到茫茫中去,哪还用超度?再者说了,要超度也不必选现在这个时候吧,别人都在查凶手,他可倒好,躲在那里作法!”
  万公子听他那套歪理越说越起劲,连忙阻止道:“好了,在下相信苦量禅师留在祠堂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谈此事了,诸位请用膳吧。”
  唐小赢暗戳戳翻了个白眼,不再多说,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南宫不念用筷子夹起一个青团,低声对白千雪道:“苦量禅师他……”
  白千雪看了他一眼,抬手从自己案前又夹了一个青团,放到他盘子里,悄声说道:“无人时再谈。”
  南宫不念会意,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青团,只觉甜腻非常,入口即化。心道这游戏别的不行,美食做得是真不错啊,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自从穿进这游戏之后,回想起来,他都没有好好吃过几次饭。一是这几日来,他不是在路上,就是被人关,要不然就是在中毒受伤,哪有那个时间去吃饭?二是南宫不念这具身体本来就有魔教血统,而且修炼法术,经常辟谷,不吃饭也不会出现头晕眼花饿死的情况。
  以至于他现在犹如久旱逢甘霖,觉得这青团简直是人间美味,三两口就吞了一个进去,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夹起了白千雪刚才夹给他的那个,仿佛饿虎扑食。
  白千雪微微一愣,将自己案前那盘青团端到他面前,道:“你喜欢吃这个啊?”
  南宫不念见他如此大方,眼睛盯着那盘青团,沉浸在独享美食的喜悦里,无暇说话,朝他诚恳地点了点头。
  这种反差和以前那个狂傲跋扈的魔教教主形象太不相符了,白千雪不禁愣了愣,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嘴角边挂了一丝微笑。
  而在他们两人对面,邱寒见到师兄这般温柔地给魔教教主夹点心,两人在那里温柔耳语,更恐怖的是,师兄他好像还笑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他的手猛地一抖,筷子掉在酒案上,碰翻了杯盏,杯中酒洒了他一身,也溅到了旁边的唐小赢。
  唐小赢登时眉毛一皱,一只鸡腿正塞在嘴巴里,他才没有立刻骂出声,顺着邱寒的视线一扫,当即了然。三下五除二啃光了那只鸡腿,忽然勾住邱寒的肩膀,笑问道:“邱大侠,你看看你这师兄,他可真不配做你们摘星阁的弟子!”
  邱寒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不可在背后议论我师兄!”
  唐小赢收回手,并不在意,笑着继续道:“哈哈哈哈哈,何必生气呢?这岂非是一个好机会?!”
  邱寒疑惑地道:“什么好机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小赢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声音故意压低了些,说道:“邱大侠,等你回摘星阁,就把白千雪和魔教教主之间的苟且之事禀报你师尊,以摘星阁主嫉恶如仇的性格,他必定会清理门户。只要你师兄翘了,下一任的摘星阁主非你莫属!”
  他说着举起酒盏,继续道:“岂非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本少侠先恭喜邱大侠了!”
  邱寒的面色却变了,他冷冷地道:“胡说八道!我师兄他不会和魔教教主……”说着他无意中瞥向对面,看到白千雪又夹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糕点,正送到南宫不念的盘子里,他的话顿时没有了底气,生生止住,转而道,“师兄他一定是被施了什么邪术!”
  唐小赢嗤笑一声:“本少侠可看不出白千雪中了什么邪术,你可没看到,前夜在那个洞里,他们……啧啧,真该让摘星阁主亲自来瞧瞧……”
  邱寒猛地站起身,怒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一剑劈了你!摘星阁的事,摘星阁自会处理,你算是什么人,也敢在我面前挑拨是非?!” 第72章   这一怒之下,声音也高了些,众人都纷纷看向邱寒,万公子道:“邱少侠,发生什么事了?”
  邱寒也觉失礼,正要向万公子致歉,忽听唐小赢道:“我算是什么人?哈哈,说到底,你还是瞧不起本少侠嘛!本少侠可是和南宫不念决斗过的人,若不是你师兄还有那个姓花的偷袭,两个欺负我一个,什么魔教教主,早就死在本少侠的剑下了!”
  这番话一出,四座寂静无声,众人都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唐小赢。
  唐小赢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算他再怎么天赋异禀,和魔教教主决斗,魔教教主不敌他,还要靠血溶渡者和白千雪联手偷袭他才保住性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唐小赢看着邱寒质疑的目光,问道:“你看我干嘛?不相信?”
  邱寒道:“我们并未见到你与魔教教主决斗,只见到你被血溶渡者捉住,威胁……”
  听到这句话,唐小赢猛地站了起来,如同一只炸毛的斗鸡,恶狠狠地道:“谁也不准再提此事,否则本少侠就对谁不客气!你不是要一剑劈了我嘛,你的剑呢?”
  邱寒的剑,早被花子蹊折断了,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还未交战,兵刃就被断,简直是种屈辱。他咬了咬牙,目光如刀地盯着唐小赢。
  眼看这两人便要大打出手,南宫不念连忙吞下了嘴里没吃完的青团,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笑着打起了圆场:“别吵了,唐少侠确实向在下挑战过,我们决斗过。”
  众人都看向他,目光十分惊诧,南宫不念道:“只不过决斗时我恰好毒发,白千雪和花子蹊才会出手相助,所以,说起来,那场决斗如果没有他们两人插手,我是必死无疑。”
  唐小赢道:“怎么样?都听到了吧?本少侠岂是信口雌黄之人?”
  众人面色讪讪,邱寒道:“就算是如此,你也是趁人之危,并不能算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唐小赢扬了扬眉毛,道:“南宫不念,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再比一场?”
  南宫不念心道邱寒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挖坑,我根本就不想跟人打架啊!南宫不念道:“本教主只答应与你决斗一次。”
  唐小赢道:“但是他们都认为那次决斗不公平,而且没有分出胜负,本少侠不服!既然这样,就只能再比试一次,来证明本少侠的实力在你之上。”
  南宫不念道:“免了免了,本教主证明胜者是你,南宫不念输了。”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连唐小赢都有些愣住了。认输的话居然从他魔教教主南宫不念的嘴里讲出,还是对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认输,众人都不免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南宫不念又对邱寒道:“至于那把剑嘛,本教主代花子蹊向你赔礼,你放心,断剑我会命属下寻回,尽快把剑修好,物归原主。”
  邱寒皱了皱眉,转头走出了会客厅。
  萧云霓拍手笑道:“师兄,你这是被白师兄感化了吗?开始行善积德了?”
  化解了这场没有必要的干戈,南宫不念心安理得地回到酒案前,又夹起了一个青团。白千雪凝神看着他,将自己面前那几盘糕点都端到了他面前。
  南宫不念道:“多谢,可是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宴会之后,众人纷纷离开,南宫不念叫住了万公子。
  万公子道:“南宫教主,可是还需要再用些糕点,在下让厨娘再送一些到你房间……”
  南宫不念连忙摆手,瞥了一眼酒案上那一叠光溜溜的糕点盘子,微觉尴尬:刚刚收敛一些好了,哪有来别人家做客,这么放开了吃的道理?
  他轻咳一声,道:“万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万公子道:“但说无妨,只要能查出真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南宫不念道:“在下想去拜访一下万老夫人。”
  万公子微微一愣,对于他这个要求很意外,眨了眨眼,问道:“教主为何想探望家母?难道家母和最近发生的凶案有什么关系吗?这不可能吧?”
  他的语气微微惊慌,南宫不念忙道:“公子千万别误会,令堂和凶案没有牵连。实不相瞒,三日前的深夜,也就是月圆之夜,在下曾在观宝镇偶遇万老夫人,当时夫人的神志不太清醒,所以在下想去探望,看看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万公子轻呼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家母有午憩的习惯,不知现在醒了没有。”他唤过一旁的侍童,“去灵犀那里瞧瞧,就说南宫教主要来探病,问老夫人醒了没?”
  那侍童应声而出,万公子又道:“家母这病,皆因兄长意外逝世所致,她神志不清,经常会说些颠三倒四的话,如果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南宫教主不要见怪。”
  第40章 访万夫人
  南宫不念道:“当然不会,令堂最近发病很频繁吗?可有请郎中诊治过?”
  万公子叹了一口气:“唉,怎么没请?请的州府最好的郎中来诊病,说是受到巨大刺激,忧思过度,只能慢慢调养,没有根治的法子。不知南宫教主可通晓岐黄之术?”
  南宫不念道:“惭愧,在下对医术一窍不通。若是夫人被术法或武功所伤,尚可看出原因,但这心病在下就爱莫能助了。”
  万公子面露失望之色,又重重叹了口气:“我万家遭此变故,真乃飞来横祸。” 第73章   慨叹一番,不多时后,先前出去传话的小侍童跑了回来,回禀道:“公子,灵犀姐姐说老夫人还在睡着,不方便见客。”
  南宫不念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扰了。”
  万公子却道:“诶,不妨事,这时辰,家母也该醒了,等不了几时,两位随我前往吧。”
  南宫不念道:“公子也要同去?”
  万公子微微一愣,随即便道:“昨日留宿在祠堂,还未给家母问安。”
  一旁的侍童道:“我家公子是大孝子,每日都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万公子面色一哂,道:“别多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那小侍童不敢再多说,万公子道:“两位请随我来吧。”
  从会客厅到万夫人居住的内院不远,昨夜南宫不念与白千雪循着喧嚣声来过一次,因而对内院的景物有些印象,行了片刻,面前便出现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宅院。
  此时,院内有几名身着缟素的侍女,正在洒扫庭院,修剪树枝,见到万公子一行人来了,连忙垂首行礼。南宫不念扫了一眼,正是昨晚见到的那几个女孩子,却不见灵犀。
  万公子问道:“灵犀呢?”
  一个女孩子答道:“灵犀姐姐在老夫人屋里呢。”
  她声音尖尖的,正是昨夜被灵犀教训的那个名叫阿月的侍女。万公子点了点头,道:“这两位贵客来探望老夫人,你们先奉茶到外厅,等老夫人醒了再来禀报。”
  阿月低声应了,下去准备。两人便随万公子去外厅等候。
  一盏茶还没饮完,灵犀挑起门帘,扶着万夫人含笑而入,浅浅施了一礼,道:“公子,老夫人醒了。”
  三人都连忙起身行礼,万夫人却一言不发,灵犀将她扶到一张软榻上坐好,对南宫不念两人道:“夫人思子心切,害了心病,两位贵客切莫见怪。”
  “哪里。”说话间,南宫不念的视线扫过万夫人,只见她面色苍白,眼眶下仍然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跟在观宝镇上的形容没什么变化。
  南宫不念试探着问道:“万夫人,可还记得在下?”
  万夫人闻言,一双眼睛略带迷茫地瞥向他,话说得断断续续:“你……你是谁?”
  昨夜见到万夫人时,她还在神志不清地大喊大叫,南宫不念唯恐没办法与她正常交流,这时听到她回答,连忙继续道:“夫人,三日前的月圆之夜,在下曾与夫人在观宝镇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夫人可有印象?”
  万夫人皱着眉,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将这段经历彻底忘却了。南宫不念正在想该如何唤起她的记忆,无意中瞥了一眼白千雪,看到他的佩剑,忽然有了主意,对白千雪道:“可否借……”
  话未说完,白千雪已微微颔首,直接将心皎取下,递给了他。
  南宫不念轻笑一声,手放在心皎剑柄上,继续说道:“夫人,您还认识这把剑吗?在观宝镇,你可是用这把剑,劈碎了笙歌楼的大门。”
  果然,万夫人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心皎,忽地站起身来,扑向南宫不念,想从他手里夺过心皎剑。
  南宫不念连忙闪身避开,不敢再像前番在观宝镇时那样大意了。那时,万夫人便是趁他没有防备之时,突然抽出心皎,将剑对准他便刺了过来。心皎非平常兵器,自带杀伤力,好在他当时闪得快,才没被刺中,但心皎却钉进了笙歌楼的大门,直接把门板给震塌了,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见到万夫人忽然情绪失控,万公子和灵犀都是大惊失色。灵犀连忙扑过来拉住万夫人,口中不停安抚,但这次却不比昨夜,万夫人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变得更为暴躁,一把推开她,一心想要将心皎拿在手中。
  万公子见状,也连忙上前,一边拉万夫人,一边道:“娘亲,您非要那把剑做什么?那剑很危险,仔细伤了自己啊。”
  万夫人忽然恶狠狠地瞪向他,喊道:“你……你给我滚,你怎么还没滚出万家庄?!”
  此言一出,万公子神色一滞,面容微微发僵,顿了顿,温声道:“娘亲,您这是怎么了?我是您的儿子啊,您让我滚,谁来给您尽孝?给您养老送终?”
  “呸!”万夫人啐了一口,“住嘴!你不是我儿子!你是那贱婢生的东西!”
  屋子里的骚乱惊动了院子里那几名侍女,她们纷纷跑进来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过来,灵犀忙道:“快过来!别干站着了,老夫人病发了,快将她拉回屋子里去!”
  那几名侍女应声,和灵犀一起,七手八脚将万夫人拽回了房间。
  万公子理了理衣襟,微微笑道:“南宫教主,白少侠,真是失礼了。你们都看到了,家母病成这个样子,连我都认不出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康复,唉……”
  南宫不念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在下以为,如果能够抓住杀害令兄的凶手,令堂的病情应该就会好转了。”
  万公子微微一愣,道:“是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还要多赖二位,早日查出凶手,还我万家一个安宁。”
  南宫不念道:“在下定当尽力,先告辞了。”
  万公子道:“我也没什么事了,与两位同行吧。”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万公子疑惑地问:“啊?没有啊,南宫教主说的是什么事?” 第74章   南宫不念道:“昨日那个柳姓货郎,让公子转告灵犀姑娘,朱砂石断货,要她再等一段时日。”
  万公子眨了眨眼睛,道:“哦……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多谢南宫教主提醒,我会转告她。”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那在下先告辞了。”
  两人辞别万公子,路上,南宫不念低头思索。
  白千雪道:“你有什么想法?”
  南宫不念道:“疑点太多,不知从何查起。”
  白千雪道:“那就分头查。”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知我者白少侠也。”
  白千雪瞥了他一眼,道:“你拿出心皎,是为了试探万夫人?”
  南宫不念道:“不光是要试探她,也是为了试探万公子和灵犀。”
  白千雪微微皱了皱眉:“你怀疑他们?”
  南宫不念道:“先说万公子吧,听说我们要去探望万夫人,一开始他是有些犹豫的,还特意让侍童去问万夫人是不是在午憩。侍童回报说老夫人在休息,不方便见客。我们也没有坚持要去,但是他却又忽然改变主意,说万夫人应该快醒了,还要和我们同行。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做此转变?”
  白千雪略一思忖,抬眸道:“岐黄之术。”
  南宫不念道:“正是,他询问我是否会医术,得知我不懂医术后,便同意我们去探望万夫人了。所以,万夫人的病,也许是人为造成的。”
  白千雪道:“这确实是个疑点,我们都不通医术,否则就可以通过脉象来看万夫人的身体究竟怎样了。不过,这也可能是我们多想了,万公子那么问,只是个巧合。”
  南宫不念道:“不光这一点,适才那三人的表情,也让人不得不生疑啊。万夫人用那种难听的话骂自己的儿子,还有她看万公子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杀了他一样。即使是发疯,也不至于如此吧?”
  白千雪道:“也许真如万公子所说,万老夫人认不出他来了。”
  南宫不念道:“我倒觉得那是种托词,像是怕我们发现万夫人对他的恨意,才故意那么说。而且,在万公子听到万老夫人的唾骂之后,他的表情也带着些憎恨,只是在极力掩饰,怕我们察觉。”
  白千雪想了想,道:“万公子是万老爷的外室所出,万老夫人名义上虽是他的嫡母,却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的关系才很冷漠吧。”
  南宫不念道:“大家族往往会<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 target="_blank">宅斗,你争我夺,无视骨肉亲情。这个万公子也是在万福死了之后才被接到万家延续香火的,很可能之前就有什么仇怨。他在外为了维持形象装出一副孝顺的面孔,实则内心极为憎恶万老夫人。”
  白千雪道:“可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不了万公子和凶案有关。同样,适才灵犀姑娘的表情很慌张,但仅凭这一点,也无法说明她和万公子有什么牵连,也许那只是她过于担心万夫人,一时惊慌失措罢了。”
  南宫不念点头,道:“也许我们可以从他们身边的人着手调查,比如阿月,还有那个货郎,他的关系应该和万公子不错……”
  二人边说边行,计议下来,准备先出门去寻那柳姓货郎。行至万府大门,忽见一道黑影迎面扑来,差点撞到他们。
  南宫不念定睛一看,黑影的脸上戴了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白千雪十指凝气,警惕地看着这人,已经准备动手了。
  那黑影连忙摘了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来,道:“教主,是我。”
  “阿……”南宫不念刚想唤他阿郎,忽然想起鬼面郎君不喜欢这个称呼,止住了,说道,“你怎么戴面具了?”
  鬼面郎君讪讪地笑了一下,这张布满疤痕的脸一动,当真是笑比哭还难看,南宫不念觉得特别惊悚,道:“这面具做工真不错,你快戴上!”
  鬼面郎君将面具重新扣在脸上,道:“以前在江湖中走动,不觉得这张脸有什么不妥,来万家庄,发现庄民都很害怕,刚好遇到个货郎在卖面具,就抢……借了一个戴上了。”
  南宫不念道:“货郎?你遇到的是昨日的那个柳郎吗?”
  鬼面郎君点了点头。南宫不念道:“本教主正要寻他,快带我们去。”
  鬼面郎君道:“是,教主。适才我在茶棚那边遇到他,不过……那边出事了,他也被吓跑了。”
  南宫不念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问道:“出了什么事?”
  鬼面郎君道:“教主,又死了几个人。”
  第41章 凶案频起
  “又死人了?”南宫不念微微皱眉,“阿郎啊,你怎么不早说?”
  “教主,我赶回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是你问我这个面具……”鬼面郎君说到这里,觉得他好像无意中顶撞了教主,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南宫不念摆了摆手,问道:“这次死了几个人?都是什么人?”
  鬼面郎君面色微变,道:“死了三个。教主,这几个人昨日我们还见过。”
  昨日遇见的人,刚刚都在万公子的宴席上见过,不可能这么快就死了。唯一没有出席的人,就是留在祠堂超度亡魂的苦量禅师。南宫不念眉头越蹙越紧,忙道:“不会是苦量禅师吧?”
  鬼面郎君道:“不是。昨日属下抓了几个官差,教主可还记得?死的就是他们,死法和之前遇害的那些人完全一样。” 第75章   南宫不念微微吸了一口气,吩咐鬼面郎君:“你去通知其他人。”又转向白千雪道,“我们先去茶棚。”
  两人运功飞奔,不到片刻,便到了那茶棚。此时附近无人经过,两人步入其中,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已近申时,茶棚内没有多少日光,昏暗中可以看到地上有三具东倒西歪的尸体,互相交叠摞在一起。南宫不念走近了去看,只见这三具尸体身着官服,面部同样被人用刀刃在嘴角至耳根处割出了两道深深的伤口,伤口的颜色暗红,血液早已干涸。虽然面部被毁损,但仍然可以辨认出,这三人正是昨日来万家庄的那几名衙差。
  两人将三具尸体仔细验看一遍,仍旧看不出死因。白千雪道:“按尸体的状况推断,至少死了七八个时辰。”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站起身扫视茶棚,指着那几张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桌子,微微蹙眉,道:“我怎么觉得,这几张桌子昨日就是这个样子。”
  白千雪观察了一下四周,沉声道:“嗯。如果他们是死在此处,在死前必定会有挣扎,这茶棚内的陈设不可能毫无变化。而且那几名官差负气离开,扬言说再也不管万家庄的凶案了,没理由再回到这里来。他们应该是在其他地方遇害,死后被人抛尸到这茶棚里来的。”
  南宫不念思忖片刻,分析道:“前两次凶案,都是在茶棚内发生的,为何这次会选择在其他地方杀掉这几人,又抛尸?”
  白千雪道:“最近来万家庄的武林中人很多,我想凶手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他担心在此行凶,会节外生枝。”
  南宫不念道:“嗯……合理,但是如果是这样,这个凶手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再度行凶呢?明知道我们在追查,为何还要冒险?”
  白千雪垂眸,看向地上那几名官差的尸体:“会不会是他们查出了什么?”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回忆起昨日,他们一行人赶到茶棚之时,这些官差就已经在场了。那么,说不定他们那时已经查验过尸体,还发现了什么隐秘的线索,却因为与魔教的人发生争执,所以就没有多说。因此,凶手担心身份败露,才会冒险杀了这几个人。
  他正在沉思,茶棚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向外望去,是万公子、唐小赢、萧云霓、邱寒等人接到鬼面郎君的消息赶了过来。
  万公子见死的是衙差,顿时大惊失色:“这……这可要如何是好……”
  唐小赢站在他旁边,嘴角微翘,不屑地道:“不就是几个衙差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你杀的!”
  萧云霓和邱寒开始查看尸体,这间狭小的茶棚一下子涌进了这么多人,变得拥挤起来,南宫不念和白千雪便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鬼面郎君正站在茶棚外等待他们。
  南宫不念问道:“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吗?”
  鬼面郎君道:“应该是,属下和柳郎一起发现的。”
  南宫不念看了一下四周,不见那柳郎,问道:“怎么不见他?你们是怎样发现尸体的?说得详细一些。”
  鬼面郎君道:“教主,事情是这样的。宴会结束后,你不是让我去将邱寒的断剑寻回,再向万家庄的庄民打听有关葛峰他们那几个被杀的正派弟子的消息嘛,但是那些庄民好像都很害怕我,一见到我接近,立刻就躲开了。”
  “属下没有办法,只好强行揪住了几个人质问,可他们都说没见过葛峰等人。这时柳郎正巧经过,他挑了一担子货,在路上叫卖,见此情景,便停了下来,说属下这张脸吓跑了庄民,戴个面具会好一些,他那里刚好有,但是要一两银钱才肯卖。属下哪里有钱给他,就和他商量,先赊欠他……”
  南宫不念微觉尴尬,心知接下来他要讲的大概就是如何“赊欠”的过程了,而且这过程必定不会太和谐,让白千雪听到,又得给他这个魔教教主添上一条“纵容属下抢劫百姓”的罪状,连忙道:“这个就不用讲得那么详细了啊。”
  鬼面郎君愣了一下,道:“教主,这得讲啊,不讲我就说不明白了。”
  南宫不念无奈道:“好,那你讲吧……”
  鬼面郎君道:“是。柳郎一听我要赊欠,居然挑起货担,抓起面具就跑了,这等蔑视属下,属下岂能饶他?当即便追去了,没追多久,这小子就跑不动了,被属下一把擒住。他连连告饶,改口说愿意赊欠给属下,但是希望能立个字据给他,因为这面具的做工和材质都不错,成本不低,他不想亏得太多。”
  “属下经不住他劝说,就答应他了,反正立了字据又能怎样?我就欠着这债,他还敢去官府告我吗?从没听说过官府敢抓魔教的人……”
  拜托,阿郎!你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必说出来了吧!也不知是不是游戏设定,南宫不念觉得自己这些属下都是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路线的,智商堪忧!
  他悄悄瞥了一眼白千雪,见他静静在听鬼面郎君讲述,面色很平静,这才稍稍放下心。
  “当时我们离这间茶棚不远,身上没有纸笔,就打算去茶棚里找找,好立字据。谁料一进去,就发现了那三具尸体,柳郎立刻就被吓跑了,我也赶快回万府回禀教主。”
  南宫不念道:“那柳郎有没有说他去哪里了?”
  鬼面郎君道:“当然没有,他见到尸体,被吓破了胆,惊慌失色地跑掉了。” 第76章   南宫不念又问道:“这几个官差昨日被你们抓住时,有没有说过他们发现了什么关于凶案的事情?”
  鬼面郎君回想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接连发生的凶案,线索仿佛千头万绪汇集在一起,却找不到清晰的突破口。事到如今,月圆之夜鬼魂索命的传闻已经彻底不可信了。
  三人正在交谈,萧云霓和邱寒从茶棚内走出,南宫不念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两位可有什么新发现?”
  萧云霓摇了摇头,面色微微担忧:“还是查不出死因。”
  南宫不念朝茶棚内瞥了一眼,万公子正在里面,指挥他带来的那些守卫们将现场戒严,不要让庄民进入,并没有注意他们这边。
  南宫不念压低了声音,对萧云霓道:“师妹,拜托你一件事。”
  萧云霓扬着眉毛望向他:“哦?师兄居然有事拜托云霓?”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的嫡母,也就是万老夫人,她有一个贴身侍女,名叫灵犀,麻烦你去查查她。”
  萧云霓眼波微转,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微微有些惊讶:“你怀疑……”
  她若有若无地瞥了茶棚那边一眼:“其实,最初的凶案,论起来,最大的受益者就是……”
  南宫不念“嘘”了一声,低声道:“万夫人身边还有一名侍女,叫做阿月,她对灵犀有些不满,或许可以从她那里知道些事情。”
  萧云霓点了点头,头一次没有阴阳怪气:“好,交给我吧。”
  邱寒在一旁道:“萧姑娘,我陪你一起调查吧。如果灵犀真的有问题,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邱寒的语气特别诚恳,南宫不念不禁有些感慨:这女主的魅力还是蛮大的嘛,看邱寒这样子,活脱脱一条忠犬!
  萧云霓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两个人一起去,她们难免会警惕,就不肯说实话了。而且,你是男子,出入万府内院也不方便。”
  她说得句句在理,邱寒也不便再坚持。南宫不念想了想,悄声对白千雪道:“不如让你师弟去万家庄的祠堂查查?”
  白千雪会意:“好。”接着便对邱寒道,“师弟,你去万家庄祠堂,调查一下昨夜子时到丑时这段时间,祠堂内有无异动,有无人员外出。”
  邱寒性子比较耿直,听完白千雪的话,不解道:“查倒是没问题,可是,师兄,万家庄祠堂有什么可查的呢?而且你说的这个时间,我和苦量禅师、万公子、唐小赢都在祠堂里啊,一夜都静悄悄的,如果凶手来祠堂,我们这么多人,早就发现……”
  说到这里,他不禁停滞下来,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你们不会是怀疑……凶手在我们当中吧?这怎么可能呢?!”
  他忽然想到什么,对南宫不念道:“魔教教主,你是不是被唐小赢在宴席上说的话影响了?那个小子是胡说八道的啊!苦量禅师明明是留在祠堂替枉死的同门超度亡魂,却被他说得像是别有用心一样。你怎么能相信唐小赢的话,怀疑苦量禅师呢?!”
  邱寒越说越激动,声音抬高了些,南宫不念忙道:“邱少侠,稍安勿躁。在下并非怀疑苦量禅师。在宴席上,唐小赢故意将矛头往苦量禅师身上引,我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这么说吧,我想知道昨夜唐小赢有没有离开过祠堂,行凶杀人,可能你没有察觉到,但是会不会有其他人察觉到了呢?就烦请邱少侠调查一下吧。”
  邱寒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地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调查。”说完,便转身离开。
  南宫不念看着邱寒的背景,感叹道:“你这师弟的脾气,简直和朱焰有一拼啊!摘星阁的弟子也有这么急性子的吗?”
  白千雪道:“你忘了吗?我师尊就是这性子,邱寒多少被他影响了一些。”
  南宫不念奇怪地道:“是吗?那白少侠你怎么如此冷静啊,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哈哈哈!”
  萧云霓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以忍受南宫不念好像撒娇一样地谈笑,急忙追上邱寒,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而大路之上,另一个人影,却逐渐在南宫不念的视野中清晰起来。
  第42章 第四个人
  那身影朝茶棚跑来,不一会儿便到了众人面前。这人是个青年男子,穿着一身麻布衣衫,脚踏一双布鞋,鞋底边缘磨得泛白,一看便知是经常行走的。
  他跑得急促,一停下便喘着粗气,来不及开口说话。南宫不念看向他,隐隐感觉有些许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这青年喘匀了气,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站在南宫不念身后的鬼面郎君身上,连忙走上前去,从褡裢里抓出些东西,道:“幸好你还在这里……”
  鬼面郎君看着他,撇了撇嘴角,道:“你不是被吓跑了吗?”
  南宫不念终于想起,这青年正是柳郎,只是这次没挑那副货担,他才没有认出。这真不能怪他记忆力差,而是游戏里的普通npc设计得过于简单,所有人都长得差不多,没有什么醒目的特征,自然不会印象太深。
  柳郎一手握笔,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送到鬼面郎君面前,尴尬地笑道:“呵呵……适才被那些死尸骇了一跳,忘了正事,等冷静下来才想起,小的赶忙去借了笔墨,您请。”
  鬼面郎君微微蹙眉,不情愿地接过纸笔,见那纸上借据已写得清楚,只等他签字了,道:“受到惊吓,借据却写得丝毫不差啊。” 第77章   柳郎挠了挠头,生怕他反悔,道:“没办法嘛,小本生意,这一两银钱您不在意,可足足够我忙活月余才能赚回来……”
  “我签!我签!”鬼面郎君听他絮絮叨叨,又要开始抱怨,连忙提笔,在那借据上签上了“鬼面郎君”四个大字,将纸笔甩给柳郎。
  柳郎接过,仔细看了一番,收好了,方安下心来,便要告辞。鬼面郎君想起一事,拦住他,对南宫不念道:“教主,你不是说有事要寻他?”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问道:“柳郎,你家住何处?”
  柳郎疑惑地看了看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迟疑了一下。鬼面郎君喝道:“教主问你家住在哪儿?没听见吗?”
  柳郎受他威吓,不敢多问,立刻道:“是……是,沿着这条路向东行三里,院门外生着一棵柳树的就是了。”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好,本教主近日中可能要登门叨扰了。”
  柳郎一愣,惊慌地道:“啊?这……几位大侠,你们去我家干嘛啊?不然……不然这……这面具算我送的……”
  南宫不念道:“与此无关,只是想找你了解些小事罢了,不必紧张。”
  他本来是要向柳郎询问关于万公子的身世等事的,但是因发生凶案耽搁了。现在万公子也在此处,总不能当着本人的面八卦,便问了柳郎的住处,打算再找时间登门拜访。
  柳郎将信将疑,鬼面郎君听他愿意白送面具,刚想将借据拿过来,柳郎将手一勾,忙将借据收好,道:“好吧……好吧……”
  接着他便辞别众人,转身刚走出几步,忽又折返回来,鬼面郎君不耐烦地道:“借据都给你签过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又回来做甚?”
  柳郎犹犹豫豫地道:“不……不是,那个……南宫教主,你们是不是在追查凶手啊?有件事,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感觉有些奇怪,不知和凶案有没有关系?”
  南宫不念眼睛一亮:“是什么事?”
  柳郎却瞥了茶棚的方向一眼:“适才我被那些尸体吓了一跳,没有仔细看,有一件事我想再确认下……”
  南宫不念问道:“你要再看看尸体吗?”
  柳郎面色微变,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了。你们都查看过尸体了,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茶棚里面是不是一共有三具尸体,都身着衙差的官服,就是昨日来过庄里的那几个衙差?”
  鬼面郎君道:“你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吗?我感觉你也没受到什么惊吓啊,记得尸体的样子,也记得写借据让我签字。”
  柳郎苦笑了一下,南宫不念道:“阿郎,你暂且忘掉借据的事情吧,你那一两银子,本教主替你出了。”
  鬼面郎君微微睁大眼睛,感激地道:“多谢教主!”
  南宫不念一阵无语袭上心头,魔教如此声势浩大,应该不缺钱吧?怎么他的属下都这般拮据,究竟是魔教走到哪里都吃霸王餐变成了习惯,还是他这个教主没给属下发薪水啊?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把魔教改头换面,变成一个正常的组织,一抬眸,看到柳郎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那一两银钱。
  南宫不念尴尬地咳了一声,道:“这个,还是先行赊欠啊。正事要紧,柳郎,你继续说吧。”
  柳郎一脸失望之色,却不敢再在“还钱”的话题上多言,继续道:“是三具尸体的话,那就没错了。”
  他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烘托出一种即将揭晓隐秘线索的紧迫氛围,南宫不念甚至怀疑,在原本的游戏里,这里必定是有一段与之配合的紧张兮兮的bgm的。
  鬼面郎君打破了这种氛围,催促道:“别卖关子了,你到底发现什么了?快说!”
  柳郎方说道:“不知诸位大侠还记不记得,昨日到庄里的有几名官差?”
  南宫不念回想片刻,道:“三名,全死了。”
  柳郎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不是的,那一行人总共是四人。”
  “四人?”南宫不念感觉他并没有记错,转头看向了白千雪,白千雪道:“确是三人。”
  柳郎道:“不,穿官服的有三人,还有一人未穿官服。当时被抓的人很多,他处在人群之中,即便和那三人在一处,你们也没有注意,还以为是普通的庄民。”
  鬼面郎君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郎道:“那个人是州府的仵作,穿着素色内衫、玄色褂袍,万福公子出事的时候,就是他来验尸的,当时我见过他。”
  南宫不念微微心惊,来的官差是四人,死了三个,还剩下一个仵作没死,这确实是有点奇怪。
  也许是只有那三人发现了线索,因此被杀,而仵作没有发现,逃脱一劫。也许是因为某种原因,凶手还没来得及杀他,那这个仵作岂不是很危险?!
  衡量两种推断,南宫不念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很大,必须要马上找到这个仵作,晚一步他就可能会被凶手杀掉!
  他正要与白千雪、鬼面郎君说明这点,没想到柳郎再次开口,语出惊人:“我刚刚还好像碰见他了。”
  闻言,三人都齐齐盯着他,南宫不念立即问道:“你确定是那个仵作?在哪里见到他的?”
  柳郎看着他们三人紧张的神情,不免又有些怀疑起来,道:“应该……应该是吧……” 第78章   鬼面郎君道:“别应该,你看清楚了没有?到底是不是?”
  柳郎挠了挠头,道:“很像啊……就是在我们发现尸体之后,我就吓得跑掉了嘛,然后在路上遇到一个人,迎面而来,往茶棚的方向飞奔去了。当时我们两人都跑得很快,擦身而过,瞧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确定,那个人的穿着打扮和仵作是一模一样的!”
  话音刚落,南宫不念就迈开腿飞奔起来,白千雪几乎与他同时动作,鬼面郎君愣了一瞬,追上他们,问道:“教主,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南宫不念道:“快!要马上找到那个仵作。柳郎见到他急匆匆地赶去茶棚那边,他去那里做什么?”
  鬼面郎君思索片刻,道:“难道是去看那三个人有没有出事?可是他怎么知道他们会出事的?”
  南宫不念道:“这就要问他了。不过,这些官差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们没有掌握的线索,仵作预料到他们会出事,急匆匆地来此确认,肯定也明白是凶手在杀人灭口,他自身岌岌可危了。”
  鬼面郎君疑惑道:“那他为什么不马上揭发凶手呢?让大家知道凶手是谁,他不就安全了吗?”
  南宫不念道:“发现了线索,但是不一定明确地知道凶手是谁,担心说出来之后会遭到凶手的报复,这也是有可能的。阿郎,我问你,你要是这个仵作,不懂任何武功,绝对不是这个凶手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
  鬼面郎君想了想,道:“什么都不说,找个地方躲一段时间,等事情了结,风平浪静了再出现。”
  南宫不念点点头:“见到这三个同僚惨死之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回到家中收拾细软,准备躲得越远越好。一旦那样,不只是凶手,连我们找他也难了。好在,柳郎恰巧看见了他,他不会武功,走不了多远,相信可以很快追上他。”
  日暮西陲,三人离开万家庄,一路追至即将到达观宝镇之时,见到了那个身穿黑褂袍的仵作,他满头是汗,正坐在路边一块大石上歇脚,满眼惊惧之色。
  第43章 假的右眼
  见到南宫不念等人朝他冲过来,那仵作顿时犹如一只惊弓之鸟般,弹起身子,慌不择路地朝前发足狂奔。
  南宫不念足下轻点,凌空而起,瞬间便跃至他面前,挡住了去路。仵作大睁着双眼看着他,脚下发软,向后退去:“你是……魔……魔教教主,不要……不要过来……”
  昨日在那茶棚处,南宫不念无法一一记住那些被魔教弟子抓住的人生得什么模样,但每一个人对他这个魔教教主都是印象深刻,仵作也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连声恳求道:“求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南宫不念道:“你不要紧张,本教主不是凶手,反而是在追查凶手……”
  许是他的形象确实不太阳光,尤其是那张阴恻恻的反派脸,让人无法信赖,越是走近,那仵作就退得越快,冷不防撞到了一人,回头一看,见这人身着白衣,仙风道骨,仵作连忙求助道:“侠士,快救救我!魔教教主要杀人灭口了!”
  南宫不念走上前,和白千雪站在一起,道:“不好意思,这位侠士是我的仆从。”
  仵作看着这一黑一白二人,额头冷汗直冒,口中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看你们的样子,就是互相对立的嘛。”
  南宫不念微微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反派形象和正派形象差距太大,已经深深印刻在了各位npc的脑袋里。他看了一眼白千雪道:“白少侠,你和他讲吧,他应该比较相信你的话。”
  白千雪略点点头,对他道:“如南宫教主所言,我等在追查凶手,阁下昨日可是有什么发现?还请告知。”
  仵作听了他的话,慢慢平静下来,却还是说道:“我……我没有发现什么啊,你们快放我离开这儿吧,我还有要事要办。”
  鬼面郎君见他不肯配合,冷冷地道:“你还在犹豫什么?昨日州府就你们四个人来万家庄,那三个都死翘翘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你以为你不说,躲起来就安全吗?那凶手神通广大,你躲到什么地方他会找不到?只怕到时候你想说也来不及说了。”
  仵作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珠转来转去,仍然有所顾虑,无法下定决心。鬼面郎君见状,忽地冲上前去,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飞速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要是不说,今天就别想离开这儿!”
  他猛地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恐怖的脸,吓得仵作倒吸了一口凉气,双脚都快软了,妥协道:“我说,我全告诉你们,求求你快戴上面具吧,不要用这张脸盯着我,真的太吓人了!”
  南宫不念由衷地感叹道:“阿郎,你这张脸,很有威慑力啊!”
  鬼面郎君松了手,尴尬地笑了笑,重新戴上面具。南宫不念不知他是否产生了错觉,从鬼面郎君的眼神中,似乎感到他流露出了些许心酸之意,稍纵即逝。
  他微微一愣,不便深究,问那仵作道:“昨日你们离开万家庄之后,都去做了什么?因何他们三人会遇害,烦劳将经过仔细讲给我等知晓。”
  仵作叹了口气,道:“唉……昨日我们一行四人从万家庄离开之后,见天色还早,也不急着赶回州府,有人便提议去观宝镇的笙歌楼喝点酒,消遣一番,谁料越喝越尽兴,等到我们离开时,时辰已经接近子时了。” 第79章   “因为还要回府衙复命,所以我们也就没有留宿,就这样离开了观宝镇,往州府赶。众人都是醉意大发,又有彼此作伴,谈天说地,走起夜路来倒也不惧怕了,聊着聊着,就聊起了万家庄凶案的事情。说来这全怪我,可以说是我害死他们的啊!”
  南宫不念知另有隐情,忙问道:“怎么说?”
  仵作继续说道:“昨日来万家庄验尸时,我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如果沿着这条线索追查,说不定很快就能查出凶手是谁。当时我喝得醉了,就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他们听了,都是我的错啊!一定是因为我说出了这件事,被凶手知道了,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众人都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仵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道:“昨日验尸之时,我发现其中一具尸体的眼睛有问题。”
  南宫不念道:“哪具尸体?有什么问题?”
  仵作道:“那具头被砍断的尸体。他两只眼睛的瞳孔涣散程度不同,当时我觉得奇怪,还特意问过茶棚里万公子的守卫,那人生前是不是有眼疾,但是守卫也不清楚。回来的路上,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人的右眼并非是人眼,乃是一只假眼!”
  头被砍断的尸体,自然是摘星阁弟子葛峰,南宫不念看向白千雪,问道:“白少侠,你可知晓此事?”
  白千雪微微蹙眉,神色疑惑地摇了摇头:“我从未听闻,葛师弟他武艺高超,特别是射艺尤为精湛,例无虚发,如果他右眼失明,是绝不可能练成那样的技艺的。”
  仵作却道:“我是说他的右眼是假眼,不是说他的右眼失明。”
  白千雪更加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葛峰的假眼可以看得到?”
  仵作连忙点头,南宫不念也听得惊奇,难道这款古风游戏所处的时代医学如此发达吗?都有人造眼珠了?现代也就是有仿真度很高的义眼存在,只起到装饰作用,并不能看到东西。
  仵作答道:“正是,你刚刚说他射箭例无虚发,可能也和他的右眼有关。”
  白千雪道:“假眼如何能看到景物?在下不解其意。”
  仵作解释道:“各位有所不知,我也并不曾亲眼见过这种神奇的换眼之术。说起来,在下也曾算是半个江湖中人,早年做过行走四方的游医。那时结识过一人,他自称出身十方妙门。”
  南宫不念不懂就问:“十方妙门是什么所在?”
  白千雪瞥了他一眼,奇怪道:“你连这个都记不起来了?”
  “啊?”南宫不念眨了眨眼,系统不给背景介绍,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只好找借口道,“最近没有休息好,记忆力减退严重……”
  白千雪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细心解释给他听:“十方妙门,乃是武林中一个非常独特神秘的门派,此门不重武功修炼,但对机关暗器、毒药、邪术等有很深的研究。但此门不喜置身江湖是非,始终隐世而居。”
  仵作点了点头,道:“正是,我结识的那位朋友,就因为无法忍受隐居遁世的寂寞,才离开了十方妙门,重新踏入江湖。他离开时,带出了一本门中典籍的抄录本,上面记载了四海之内一些奇特的生灵,我有幸得之一阅。”
  “上面记载,在北方的冥海最深处,生长着一种植物,名叫海魉树,这种树十年才结一次果实,若是将果实摘下剖开外壳,就会发现,里面的果实和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那本书上说,取这种果实,给有眼疾或是失明的人移植,那么这人就能康复,而且视力极佳,可以看清很远之处的东西。不光如此,海魉树的果实生命力也极强,就算是这人死亡,果实也不会受到影响,还可将其取出,继续移植给下一个有需要的人。”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南宫不念却有一点疑问,道:“如此说来,葛峰的右眼是被替换成了海魉树的果实,因为这果实不会腐烂,仍然和活人的眼睛一样,而他的左眼则是正常的人眼,在死亡之后,会发生瞳孔涣散的情况,仔细对比下来,就会发现不同,你也是由这一点推断而出他的右眼是假眼的。”
  仵作道:“正是如此。”
  南宫不念道:“可是……就算是这样,对凶手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葛峰的眼睛是天然的还是移植的,会暴露他的身份吗?”
  仵作十分肯定地道:“当然有影响了!因为那典籍上说,海魉树的果实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能够将眼前发生的某些重要情景记录下来,经过十方妙门的处理,便能使之重现。”
  南宫不念惊了,这不就是摄影机吗?!想不到此游戏的剧情敷衍到了这种程度,他还以为这段剧情走得是严密的推理风格,结果忽然开起了金手指!无语子。。。想不到你是这种推理!这也能叫推理?!
  他已经对这个游戏的风格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想早点破案,刷完这个副本,逼迫自己接受了这个设定,道:“如果是这样,葛峰在临死之前,就会利用他的右眼记录下一切,甚至,说不定,他已经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
  仵作连连点头,眼神中又流露出了阵阵惊恐之意,道:“对,要不然那个凶手也不会来杀我们几个。”
  南宫不念道:“你见到凶手行凶了吗?又是如何逃脱的?”
  仵作苦笑着道:“我要是见到他行凶,我还有命活吗?” 第80章   “昨夜我们四人边聊边走,他们三人听我说起海魉树的事情,都不太相信,以为是我喝醉了胡诌,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起了争执。当时我也是醉意上涌,就说要回去将那尸首上的眼睛挖出来给他们看,让他们信服。他们仨哈哈大笑,说我肯定不敢去,因为万家庄闹鬼闹得很凶。
  “我气愤之下,脑袋一热,拔腿就往回奔,奔了一段路之后,酒也散得差不多了,就渐渐冷静下来,觉得这样贸然行动肯定会惹来麻烦,便打算回头去寻那三人。这才发现,刚刚一顿胡乱奔走,竟然跑进了一片树林中,天色漆黑,根本分辨不出方向。我心中惧怕,越走越急,谁料居然脚下一空,掉入了一个猎户捕猎所挖的陷阱之中。
  “我的头撞到一块石头,登时便失去了知觉,等我被附近的猎户发现,从洞里救出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那猎户给我指出了去州府的路,我便立即上路了,走了一段路之后,我走到昨夜和他们分手的地方,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附近的草木很凌乱,仔细去看,旁边的树上尽是刀砍的痕迹,地上的黄土之中,还残留着一片片殷红色的血迹。
  “我的脑子嗡嗡直响,有一种可怕的直觉——他们三个一定是出事了!出事的原因就是我和他们讲了那假右眼的作用。我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到之前万家庄的凶案都是在茶棚处发生的,我就猜想会不会他们也被带到茶棚那里去了,便火速折返回了万家庄。
  “正如我猜想的那样,最不幸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那三个人的尸体都在茶棚里,这凶手实在是太可怕了,接二连三地行凶,连官差都敢下手。回想起那时,我简直后怕不已,幸亏我和他们三人分开,又幸亏掉进猎户捕猎所挖的洞里,撞到那块石头晕了过去,没有出声求救,否则,那凶手杀了他们三个,肯定会找到我,将我也一起杀掉!
  “看到这一切后,我以为最保险的就是赶快回到家中,带些盘缠,寻个所在避祸,便赶忙慌慌张张地走了,走到这里,就遇到了你们。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凶手一定不会放过我,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要保护我啊!我不想死!”
  作者有话说:
  换了个卡哇伊的教主封面,祝大家五一玩得开心~
  第44章 凶手是谁
  南宫不念道:“本教主倒觉得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府衙复命,不必再躲起来避祸,那个凶手不会再来杀你了。”
  仵作愣了愣,不解道:“为什么?”
  南宫不念道:“因为该说的你全部都对我们说了,他再杀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仵作想了想,却摇了摇头,仍然觉得不保险,道:“话是这么说,但这凶手神通广大,杀一个人就是动动手指的事,谁又能说得准他会不会杀我泄愤呢?生命只有一条,我赌不起,你们一定要负责我的安全。”
  南宫不念点点头,道:“好,本教主负责,你先跟我们去万家祠堂,重新查验葛峰的尸体。”
  仵作此时一心保命,恨不得将自己挂在这几人身上,好让他们时时刻刻保护自己,当即便点头答应:“没问题,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几位侠士,我跟定你们了。”
  南宫不念微觉汗颜,心道:这种台词,就不必说了吧,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不过,《雪醉江湖》本来就是个奇怪无比的游戏,所以,南宫不念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们谈了这一番话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条连通万家庄和观宝镇的路,并没有多少灯火。一行人立即起行,再度朝向万家庄的方向前行。等赶到祠堂时,约莫近戌时了,祠堂内灯火通明,有如白昼,将祠堂前的道路照得雪亮。
  南宫不念步入正中一间大殿,只见最里侧的神台上摆放着数十个牌位,皆是名贵木料制成,漆着一层光亮的黑漆,牌位前有一排香炉,静静燃香,足有一人高的长生烛列于神台两侧,烛心燃着暗红色的火焰,仿佛永远也不会燃尽熄灭。
  万家是一个大家族,又家财万贯,祠堂布置得如此恢弘也理所当然。
  南宫不念朝那神台上摆放的牌位草草地扫了一眼,看到在右前方一个比较明显的位置摆放着万福的灵位,而再往里看,角落里的一个牌位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牌位与其他的黑漆牌位都不同,只有小小一只,表面是简单的木色,没有漆就,凹凸不平,也不似什么难得的木料,上面用刀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显妣苏良梦之灵位”。
  “你们在看什么?”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南宫不念正盯着那牌位看,冷不防听到这声质问,心里暗暗一惊,转身回头看去,只见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手中握着一把扫帚,看样子是打扫这间祠堂的庄民。
  南宫不念微欠着身,浅浅点头,朝这老人家施了个礼,道:“老伯,在下是受万公子之托,来调查庄内频发的凶案的。”
  “哦,是这样啊,你和那个姓邱的少年人都是为此而来的吧?”老人走到神台前,取出香点燃,插在香炉之中,“昨日晚间送来的尸体都安置在偏堂了,苦量禅师一直守在那里。”
  南宫不念道:“多谢。”走出几步,他回过头,见那老人家正在擦拭神台前的牌位,便问道,“老伯,苏良梦是谁?” 第81章   老人擦拭牌位的手微微停顿,转头看向他,答道:“很少有人问起她啊……她是万公子的亲生母亲。”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是万家的掌家之人,为何他的亲生母亲的牌位如此简陋,还被放置在祠堂的角落里?”
  老人的视线扫向苏良梦的牌位,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珠里流露出几分怜悯之情,道:“这……万府家规森严,苏良梦虽是万公子的生身之母,但只是个外室,按照万家的规矩,她没名没分,牌位是不能摆进祠堂里的。万公子主事之后,哀求族中长辈,这才勉强破例一次,同意他将母亲的牌位摆在祠堂角落里。”
  南宫不念道:“苏良梦是因何去世的?”
  老人回忆片刻,摇了摇头道:“好像是病逝的吧,我也不太清楚,说起来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吧,当时万公子还没有被接到万家,苏良梦是生是死,也没有人关心。”
  一个月前,那岂不是和万福的死亡时间差不多?南宫不念微微蹙眉,问道:“苏良梦和万家的长公子万福,谁先去世的?”
  老人被他问得一愣,道:“这……不清楚啊,万福死后过了一段时间,现在的万公子才被接到万府,那时苏良梦就已经不在了,至于她和万福谁先去世的,没有人关注过。”
  这老人也只是个看守祠堂的仆役,并不了解太多实情,看来想知道关于万家更多的事情,还得去问柳郎了。
  南宫不念道了声谢,便准备前往偏堂,查看葛峰的右眼是否像仵作所说的那样,是一只能够记录死前情景的假眼。老人上完香,对他们道:“我带你们去吧。”
  偏堂的门略虚掩着,灯火微明,从里面传来阵阵低声吟诵经文的声音。听此梵音,南宫不念颇觉心静许多,感叹苦量禅师佛法精深。
  正要上前,那阵佛音忽然停了下来,门自动打开,苦量禅师的声音从堂内传来:“四位施主,请进吧。”
  南宫不念微微一惊,他们四人距离这偏堂尚有一段距离,脚步又放得很轻,苦量禅师刚刚还在吟诵佛经,专神之际,居然还能听出有人到访,甚至能听出到访的是四人,足可见他的武功修为非同一般。
  推门而入,这间偏堂面积倒是颇为宽阔,正中摆着一张佛案,案上供着一幅如来佛的画像,七具棺材齐整地陈列在佛案两旁,苦量禅师盘腿卧在佛案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微微垂着眼眸。
  而在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人,见到众人进入,那人开口道:“师兄,你们怎么也来了?”
  此人正是邱寒,先前白千雪让他来万家庄祠堂调查,此时还未离去。
  白千雪对他微微点头,苦量禅师站起身,问道:“几位施主,深夜来此,可是发现了什么和凶手有关的线索?”
  南宫不念道:“打扰禅师超度亡者。确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事关追凶,不得不马上确认,可否容我等查验一下葛峰的尸体?”
  “阿弥陀佛,既是为追查凶手,有何不可呢?”苦量禅师走到左侧一具棺材前,伸手推开棺木,“这就是葛施主的尸身。”
  正推着棺木,苦量禅师忽地变了脸色,惊诧道:“这……罪过,罪过。”
  众人观他神情,便知出事了,白千雪立刻上前,朝棺木内看去,面色骤然冷了下来,犹如覆盖了一层凛冽的寒霜,皱着眉,双目隐隐升腾着一团怒火。
  南宫不念心一惊,急忙瞥向棺木内,霎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被面前的情景惊得微微战栗。穿进这个游戏以来,他自以为对血腥的场景已经有了免疫力,却没想到这情景如此触目惊心——
  葛峰的右半边脸上,被刀子割出了十数条深深的伤痕,严重处面皮都已经脱落下来,掉在棺材里,以右眼为中心,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根本都看不出原来的容貌了。
  其余几人也见到了这一幕,邱寒怒不可遏,一把拽住了那看守祠堂的老人的衣领,问道:“你不是说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其他人来过吗?怎么会这样?!没有人来,葛师弟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老人年纪很大了,被他这样一拽,登时惊慌不已,道:“确实没有其他人来过啊,昨夜你也在祠堂,应该知道我没有说谎啊!”
  南宫不念道:“邱少侠,你先放开这位老伯吧,他应该没有说谎。”
  邱寒哼了一声,松开了手,道:“昨夜我是在祠堂,但是我和万公子、唐小赢是被安排在厢房就寝的,只有苦量禅师要为死者超度,留在偏堂。”
  他这么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苦量禅师身上,苦量禅师面不改色,道:“确如邱少侠所言,昨夜贫僧一直守在这里,并无人进入过。而且,这位老人家也一直和贫僧在一起,可以为贫僧作证。”
  南宫不念看向那老人家:“老伯,是这样吗?”
  老人惊魂未定,道:“对,是啊!昨晚万公子担心苦量禅师一人守着这些死者太辛苦,就命我在偏堂陪同。从昨天夜里到今天傍晚,我都和苦量禅师守在这儿,邱少侠来访之后,我方才离开的,确实没有其他人进入过偏堂。”
  南宫不念看着苦量禅师、邱寒和那老人,从昨天夜里到他们今日来访之时,这中间,只有这三人进入过偏堂,有机会接近葛峰的尸体,但是,这三人却没有一人独处的时候。
  起先是苦量禅师和老人在一起,后来老人离开,邱寒来访,如果说三人之中有一个是毁损葛峰尸身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第82章   邱寒是摘星阁弟子,年纪轻轻,和葛峰感情深厚,而且他来祠堂调查,是白千雪临时告诉他去的,他先前并不知情。所以说,他是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
  苦量禅师是佛隐寺的得道高僧,虽然年纪尚轻,却精通佛法奥妙,如此一个慈悲心肠的人,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吗?
  至于这个老人,南宫不念适才仔细观察过,他是真的一点武功都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仆役罢了。
  南宫不念目光闪烁不定,暗暗思考着,如果他们三人都不是凶手,就一定还有其他人偷偷潜入过偏堂,而苦量禅师一直在场,凭他的武功,只要有人接近偏堂,就立刻能察觉出来,又怎会让凶手有机会毁坏葛峰的尸体呢?
  这真是太奇怪了,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他还没了解到的。
  第45章 取出右眼
  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总不能将这三人统统关起来,不但会伤了和气,如果凶手另有其人,反而会更加没有掣肘,为所欲为。
  南宫不念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忽听那仵作说道:“诸位侠士,依我看,你们不如先把尸体的右眼取出,凶手将尸体的头颅毁损成这样,必然是为了损坏右眼,但是不知为何没有成功。”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南宫不念,凶手冒这么大的风险,先是杀掉那三个知晓此事的衙差,又潜入祠堂妄图破坏葛峰的右眼,由此可见,仵作的推断大致正确,这只右眼必定记录下了凶手的某些重要信息。
  邱寒不知此情,问道:“葛师弟的右眼怎么了?凶手为何要损坏他的右眼?”
  他低头看去,葛峰右眼的眼皮全被割掉了,眼珠一览无遗,但奇怪的是,虽然右眼周围伤痕累累、皮开肉绽,这只眼珠却是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受到伤害,甚至……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就像是一只活人的眼睛一样。
  邱寒盯着那只右眼看去,他的面孔被映照在其中,竟莫名地觉得有些诡异,向后退了一步。
  南宫不念道:“详情稍后在下讲给邱少侠知晓。”
  他走到棺木前,瞥了一眼白千雪,犹豫着没有出手。葛峰是白千雪的师弟,虽然他早就已经死了,但是去挖眼睛这种事,对白千雪来说,必定很难接受。所以,白千雪不点头,他无法下这个手。
  白千雪也正望着他,顿了顿,走上前,道:“我来吧。”
  南宫不念微微惊诧:“这……你可以吗?还是我代劳吧?”
  白千雪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不必。”
  说完,他便伸出两指,指尖凝聚灵力,隐隐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他微微蹙着双眉,那光芒瞬间便钻入了葛峰的右眼眼窝之下,将瞳孔映照得一片雪亮。
  但是,那只右眼却丝毫不动,白千雪微微一愣,再度加重灵力,眼珠仍然牢牢镶嵌在眼窝内,无法移动分毫。
  南宫不念道:“白少侠,先停手吧。”
  白千雪收起灵力,也略为诧异地看着那只右眼。他刚刚所运转的灵力足有七成,这种程度的灵气可以削铁如泥,怎会无法取出一只眼睛呢?
  南宫不念道:“现在,我们明白为何凶手没有将这只眼睛破坏掉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从葛峰脸上的伤痕来看,那凶手并不是故意泄愤毁尸,而是在想办法割掉这只右眼,却无法做到。”
  仵作在一旁道:“这么看,海魉树的果实不但生命力强,还很坚硬,无论气功还是利器,都不能破坏它。”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道:“天下只有十方妙门才知晓海魉树的果实可比人眼,那给葛峰移植这右眼的人多半也是此门中人了,大概只有他们,才能通晓其中机关,取出这只右眼。”
  白千雪却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十方妙门隐世而居,我们连这个门派在哪儿都不清楚,如何找他们的门人来帮忙取出这只右眼?”
  “这样啊……”南宫不念听后,也没了头绪,无法取出这只眼睛,就无法得知葛峰死前看到了什么,那这条线索就会断掉了。
  看着他迷茫的神情,鬼面郎君道:“教主,其实这个十方妙门也并非那么高深莫测,一年前,此门的所在就被人发现过。”
  南宫不念双眸一亮,问道:“是吗?在哪里?”
  白千雪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鬼面郎君道:“在巴蜀一带的深山里,人们发现的时候,此门已经被灭了,房屋也尽数被烧毁,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南宫不念道:“那要取出这只右眼,岂不是毫无可能了?”
  鬼面郎君道:“不过,江湖中传闻,十方妙门依然存在着幸存者,只是仍然过着隐居的生活,不知是去了哪里。”
  南宫不念道:“十方妙门是被何人所灭?整个门派这么多条人命,幸存的弟子就没想过复仇?身负血海深仇,也能安心隐居?”
  他如此问出口,心里不禁隐隐担忧:罪魁祸首不会是我这个魔教教主吧?
  鬼面郎君的话让他安下心:“被何人所灭就不知了,但是这人有本事灭掉神秘的十方妙门,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这么说,现在还是没办法找到十方妙门的幸存者啊……”
  鬼面郎君道:“教主,不如属下带一队人马,前往巴蜀,去十方妙门的旧址一带搜寻,看会不会有什么遗留下来的线索?” 第83章   南宫不念挑了挑眉,看向鬼面郎君:“阿郎,你在说笑吧?”
  鬼面郎君怔愣着摇头:“没有啊,教主,我是认真的!属下不怕路途遥远,不怕辛酸苦累!定要为教主排忧解难!”
  南宫不念扶着额头:“巴蜀之地……且不说十方妙门被灭之后,幸存者会躲得远远的,留在那附近隐居的概率微乎其微。就算是如你所言,能够发现蛛丝马迹,顺利地找到他们,这一来一去,要耗费多少时日?只怕凶手早就遛之大吉了,岂会等人来抓?”
  鬼面郎君低头想了想,便不再多说了。
  南宫不念对白千雪道:“这条线索暂且按下,先回万府,看看萧姑娘那边是否有新线索。”
  白千雪道:“好。”
  一旁那仵作听到他们要离开,连忙凑上前来,道:“两位侠士,那我呢?你们可不要扔下我啊!”
  让他跟在身边,倒是可以,但是境况千变万化,他们距离凶手越来越近,一旦发生什么紧要的事,很可能无暇顾及到他,对他来说反而会很危险。
  南宫不念想了想,道:“阿郎!”
  无人应声,南宫不念诧异地抬头看去,登时睁大了双眼。只见鬼面郎君站在那棺木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正夹着一粒栩栩如生的眼珠。
  南宫不念立刻快步走到他面前,低头朝棺木内看去,葛峰的右眼窝处已经空了。他吃惊地看着鬼面郎君:“阿郎,你是怎么做到的?!”
  鬼面郎君迷茫地看了看手中的眼睛,又看了看众人:“这……没怎么做啊,就是随手一挖,就挖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适才白少侠用了那么多灵力都没办法……”南宫不念看向白千雪,有了一个猜测,“难不成适才白少侠的灵力是有作用的,只是还差一点就能将这只右眼取出,但我们误以为灵力对它无效,就没有再试,所以你很容易地就将这只眼睛挖了出来。”
  鬼面郎君将眼珠放在掌心,呈在南宫不念面前,自己也是不可思议地说道:“对,一定是这样!可是教主,这东西怎样能看出什么生前记录的景象啊?”
  南宫不念接过右眼,这只右眼还沾着点点血肉,他用衣袖抹了抹,眼珠便变得晶莹剔透起来,将这眼珠在掌心转了一圈,表面光滑圆润,看不出任何机关存在。
  他顿感失望,暗骂这破游戏脑残,都设计出像摄像机一样的眼珠了,就不能再设计个播放键吗?好不容易歪打正着将这只右眼取了出来,又不知该如何看录像,真是白费一番功夫!
  南宫不念将这只右眼递给白千雪,白千雪对着看了半晌,也是不得要领,其余人也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只好暂时收起,打算离开此处。
  南宫不念道:“既然这样,这只右眼就由在下代为保管吧,诸位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邱寒面色微变,似乎并不赞成,便问道:“邱少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邱寒个性耿直,非是藏奸之人,听他如此问,索性直言道:“南宫教主,恕在下失礼,由你保管葛师弟这只右眼恐怕不妥。”
  南宫不念道:“邱少侠是觉得本教主还有嫌疑?”
  邱寒道:“在下不敢下断言,但是不管怎么说,葛师弟的身躯曾被你手下的叫丧鬼所用,在凶手还未查明之前,南宫教主,你尚不能说和此案完全无关,如此重要的证据不该由你保管。再者,葛师弟是摘星阁弟子,这只右眼虽是证据,却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由外人保管,也很不应该。”
  南宫不念看向白千雪,迟疑片刻,道:“白少侠,这只右眼就由你保管吧,这样可妥当?”
  对凶手来说,这只右眼关系着身份会不会暴露,虽然他们暂时还不知怎样将这右眼上记录的景象展示出来,但时间一久,难免会发现其中关窍。所以凶手会抓紧时间,不惜一切代价,在他们发现之前,夺走这只右眼。
  可以说,谁保管这只右眼,谁就变成了一只活靶子。
  他当然不想让白千雪置于这样的险境,人家可是游戏的绝对金主,拥有数量庞大的粉丝群,如果白千雪死了,那么游戏也会被重置。
  所以话刚说出口,南宫不念就后悔了,托着眼珠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不决。白千雪却注视着他,主动从他掌心中取走了那只右眼,低声道:“南宫,交给我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会有事的。”
  第46章 通关提示
  白千雪就这样将那只右眼收进了袖中,南宫不念嘴唇微阖,心知再如何劝说,他也是不肯交出的,多言无用,便不再赘言了。
  鬼面郎君被南宫不念派去给那仵作当贴身保镖,两人已先行离开。苦量禅师坚持要继续留在祠堂,超度亡魂满七日。
  只剩南宫不念、白千雪、邱寒三人走在庭院中,夜色更深,刚迈出偏堂的门,走了没几步,邱寒便开口道:“你们来之前,我已询问过祠堂内的仆人和守卫,昨夜,他们确实没见到有人出入祠堂。杀那三个衙役的凶手,不是昨夜留宿祠堂的人。但是葛师弟又……”他用手挠着头,将头发揉得乱成一团,苦恼道,“到底怎么回事啊?!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南宫不念顿了一步,回过头去,看他头发乱蓬蓬的,活像个鸟巢,颇具喜感,道:“其实也不是毫无头绪,你想啊,这样不就可以证明,杀死那三个衙差的人,和企图破坏葛峰右眼的人,不是同一个人了吗?” 第84章   邱寒怔愣了一瞬,随即恍然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那这么说……凶手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共犯,而且这个共犯昨夜就在祠堂里!他们两人合作,一人去杀掉知情者,另一个就负责毁掉葛师弟的右眼!”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片刻后,邱寒又露出了疑惑之色:“但这个共犯到底是谁啊?有苦量禅师在场,他是怎么去破坏葛师弟的尸身的?”正说着,忽然面色一变,骇然道,“不会是……是……苦量禅师和那个老伯,他们两人……”
  闻言,一直沉默的白千雪忽道:“没有证据,不可妄言。”
  于是邱寒将没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南宫不念笑道:“推测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邱少侠的猜测也是一种可能。”
  白千雪垂眸不语,南宫不念便继续说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邱少侠、苦量禅师、看守祠堂的老伯之间,有两人结为同盟,破坏了葛峰的尸首,谎称不知情。”
  邱寒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眼睛,觉得南宫不念意有所指,道:“魔教教主,你是怀疑我也会说谎?”他看向白千雪,“师兄,你相信我的话吧?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是凶手,或者是凶手的共犯,就让我遭五雷轰顶!”
  见他面浮怒气,南宫不念道:“邱少侠,不必动气,在下只是在粗略地分析这种可能而已。如果你没有说谎,那么就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是苦量禅师和看守祠堂的老伯合谋毁尸。”
  这种猜测太过颠覆认知了,白千雪摇了摇头,并不认同,道:“这两人此前并不相识吧?素昧平生,如何同谋?”
  邱寒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听祠堂里其他人讲,这个老伯看守祠堂几十年了,不像是与武林有关系。”
  南宫不念道:“也许他是被苦量禅师胁迫了。”
  白千雪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南宫,我知你素来不喜正教诸派,但苦量禅师乃得道高僧,你所言的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南宫不念微微一滞,作为一个穿越进游戏的倒霉玩家,他对游戏里大多数角色的人设并不熟悉,苦量禅师的经历、心性如何,自然也不清楚,只是在进行客观地分析。不想却因他口无遮拦,引得白千雪误会。
  见他似是不悦,南宫不念忙道:“还有一种可能,毁坏葛峰尸体的另有其人,不过,我实在想不通,这个人是如何能瞒过众人的耳目的?”
  对此,三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南宫不念一路沉思着步出祠堂大门,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亲亲,系统检测到您的游戏进程受阻,本游戏全新推出【通关提示包】,协助您发现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亲亲是否需要呢?”
  这几日来,南宫不念忙于查案,没时间和系统闲聊套近乎,几乎要忘记它的存在了。系统主动蹦出来关心他的游戏进程,倒是让他感觉有些意外,不过,听完系统的话,南宫不念就立刻懂了,问道:“通关提示包?发现不为人知的秘密?功能如此强大,是不是又是收费产品?”
  “亲亲真是明察秋毫未卜先知呢!【通关提示包】上新价仅需200好感度!仅需200好感度!即刻拥有,助您通关!”
  “200好感度?!”南宫不念默默盘算着自己寥寥无几的好感度值,豁出老命给白千雪解毒增加了100好感度值,他自己中毒苏醒时,白千雪莫名其妙地增加了50好感度值,加起来一共才150,这个提示包居然要收200好感度?!过分了啊!
  南宫不念:“系统,我觉得你应该再升个级,做出精准定位的推销算法,道具的价格一旦超出我的好感度总余额,你就闭嘴,节省彼此的时间,ok?”
  系统停顿了几秒,有些委屈地说道:“亲亲,经检测,您的好感度值已达到500,且已开通尊贵的vip功能,现在购买任何道具,都可享受五折优惠,也就是说,您只需花费100好感度,就可以购买【通关提示包】了哦~”
  南宫不念微微挑了挑眉,睁大眼睛:“你你你……你说什么?我的好感度值到500了?!我还是vip了?系统你是不是出bug了?最近也没有涨好感度的提醒啊!”
  他一边在脑子里和系统对话,一边抬眸瞥向白千雪的头顶,这才发现了问题——原本游戏里每个npc的头顶都顶着一个显示好感度的框框,但是现在,白千雪的头顶却空空如也。
  南宫不念不禁擦了擦眼睛,又瞥向邱寒的头顶,发现他也是同样,头顶的好感度框消失了。
  他微微一愣,回想起自从中毒苏醒以后,就貌似没再见到过npc头顶的好感度条了,又因为这几日忙着追查凶手,也没去多加注意,可能是这游戏的bug多得满天飞,他潜意识中就把这点小小的异常当做bug给忽视掉了。
  系统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心声,解释道:“亲亲,是这样的呢~由于您已解锁了与白千雪相关的特殊成就【黑暗洞穴内的生死相守】,具备开启攻略白千雪支线剧情的资格,为了力争提高游戏真实度,系统为您提供了沉浸体验模式,不再实时显示角色的好感度框,您可以在游戏数据中查看好感度的变化!”
  南宫不念心道:沉浸体验模式?拜托,去掉这些npc头顶挂着的好感度框,我也没办法沉浸啊!这不断突变的画风,恶俗狗血的剧情,能沉浸进去就怪了!
  他光顾着吐槽系统的后半句话,忽略了前面半句,蓦地回想起来,登时一惊,狂呼系统:“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攻略……攻略白千雪?!” 第85章   系统的声音很是欢快:“是的呢,恭喜亲亲!”
  南宫不念额头流下了一滴冷汗:“系统,你绝对是升级出了bug,我是个男人,他也是个男人,要我攻略他?你开什么玩笑?!”
  他刚说完这句话,眼前便出现了一排好感度数据,系统十分确信地回应道:“亲亲,请看。目前,您的好感度总额为500,其中,朱焰好感度50,叫丧鬼好感度100,白千雪对您的好感度最高,为350,数据胜于雄辩!而且,由于白千雪对您的好感度在短期内猛增,他的粉丝后援团特别为您开通了vip资格!”
  南宫不念先前撮合朱焰和蝶骨兰,又在萧云霓放冷箭的时候没有拿叫丧鬼来当挡箭牌,这两人对他会涨好感度并不奇怪,可是白千雪的好感度什么时候增加了这么多?!这不合理啊!
  他皱着眉,感到匪夷所思,简直想当场自尽让游戏数据归零重新来过了,满脸无语地闭上眼睛,正在想要不要这么做的时候,忽然感到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
  白千雪道:“南宫,你怎么了?身体有恙吗?”
  南宫不念如梦初醒,猛地睁开了双眼,白千雪的手正摸着他的额头,面露诧异。南宫不念登时汗毛直竖,一把拍掉了他的手:“你走开!不要碰我!”
  白千雪彻底怔住了,眼眸一片深沉,邱寒也被他的举动惊到,不悦道:“魔教教主,我师兄是关心你,你发什么疯?”
  南宫不念抬起衣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邱寒这声质问让他稍稍清醒了些,意识到适才的反应过激,他抬起头,心情十分复杂地瞥了一眼白千雪。
  这一眼看去,白千雪也正望向他,两人视线相接,南宫不念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尴尬地转过身去,只听身后白千雪忽道:“南宫教主,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了。”
  不知为何,他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又很难说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叹了口气,心中暗暗安慰自己:游戏才开始没多久,开启了一个支线也没什么关系,一定还有补救的方法,一般乙女游戏的结局不是都有很多种吗?等有时间一定要多买点道具,弄明白怎么阻止这种恐怖的剧情发展下去!
  而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住杀人凶手,避免再有人遭遇不测。做好了心理建设,他走到白千雪面前,尽量装作没事的样子,笑道:“那个……抱歉啊,我刚刚……忽然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没事了。”
  白千雪微微点头,不语。南宫不念更觉尴尬烦躁,抿了抿唇,在脑子里敲系统:“我要买道具!买【通关提示包】!”
  系统很快便响应他:“好的呢~亲亲,【通关提示包】会扣除您100好感度值,请问确认支付吗?”
  南宫不念:“确认!把这个二次确认付款的功能关掉好吗?!”
  系统:“好的呢~【通关提示包】购买成功,请问您是否要立即使用?”
  不等它说完,南宫不念就点开了系统界面的行囊,找到刚刚购买的【通关提示包】,直接点了使用按钮。【通关提示包】的图标渐渐变得透明,化成了一团漂浮的雾气,从背包里消失了。
  南宫不念看向那团雾气飘去的方向,正朝向万家庄祠堂,他二话不说,转头折回。邱寒问道:“魔教教主,你要去做什么?”
  他们离开祠堂,还没走出多远,南宫不念几步就快奔到了祠堂门口,忽然见到一个人影正从祠堂走出,向着他们急匆匆地走来。他定睛一看,正是那个看守祠堂的老人。
  刚使用完道具,这老人就匆匆离开祠堂,通关提示必定是在他身上了,南宫不念心中感慨:氪金的感觉就是爽!【通关提示包】yyds!
  知道这线索会主动送上门,他也不急了,站在原地等那老人走近。白千雪和邱寒也随后赶来,一见来人,邱寒诧异地道:“那不是祠堂里的老伯吗?他怎么离开祠堂了,还走得这么急?”
  南宫不念抽出衣袖里的折扇,好整以暇地轻轻摇动,道:“他是来找我们的。”
  邱寒更加好奇:“找我们?我们刚离开祠堂,他会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来找我们,刚刚在祠堂里,他怎么不说呢?”说着他又歪着头看向南宫不念,“诶,魔教教主,你忽然跑回来,是提前料到这个老伯会来找我们?你是怎么预料到的?”
  南宫不念微微一愣,眼角余光向周围瞥去,瞥到白千雪似乎也在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便莫名地感觉紧张起来,生怕买道具包的事被看穿,扇了几下折扇,随便找了个借口:“哈哈哈……这个嘛……本教主刚刚回想起来,在偏堂里,这老伯像是欲言又止……”
  邱寒想了一瞬,道:“有吗?我没觉得啊!”
  三言两语间,那老人已走到他们面前,微微喘了几口气,开了口:“还好你们没有走远……”
  南宫不念收起折扇:“老伯,你来找我们,可是想起了什么事要讲?”
  老人喘匀了气,点头道:“正是,我忽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一件小事,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
  南宫不念道:“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是觉得有疑虑的,都请讲吧。”
  老人方开口道:“昨天夜里,我和苦量禅师一起守在偏堂,苦量禅师诵读了很多遍往生咒后,已经很晚了,我便劝说他休息,他不肯,说还要静坐修禅,让我千万不要打扰他,尤其是触碰他。我年老体弱,时间久了,不由困顿起来,也不知怎么就打起了瞌睡。” 第86章   说到这里,邱寒皱眉道:“所以,你在守灵的时候睡着了?先前你怎么不说?”
  这老人昨夜打过盹,就等于苦量禅师有独处的机会,也就有动手毁坏葛峰右眼的机会,隐藏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怨不得邱寒不悦。
  老人为难地道:“这……没睡多久,我以为这没什么要紧的……”
  邱寒怒道:“你……”
  南宫不念心道:少年不要生气,其实这都是游戏的脑残剧情而已!连忙阻止他道:“邱少侠,先听老伯接着讲吧,他所想起的小事,应该不是指守灵时睡着了这件事。”
  邱寒面色忿忿,看向白千雪,见他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言,南宫不念朝那老人道:“老伯,你继续说。”
  老人见邱寒一脸怒色,悄悄退后了几步,离得他远了些,道:“唉,我刚刚说到哪里了?人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啊。”
  南宫不念道:“说到苦量禅师要静坐修禅,你困乏之下,打起瞌睡。”
  老人思索了一会儿,道:“对,对……昨夜我本来在睡着,却忽然听到了‘咕咚’一声,就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居然发现是苦量禅师倒在了地上。”
  三人皆是一惊,邱寒道:“修禅之时,怎会倒在地上?难道是苦量禅师太累了,睡着了?”
  白千雪道:“修禅之时最需专神,这也是苦量禅师会告诉这位老伯不要打扰他的原因。苦量禅师并非初入佛门,他修行日久,断不会出现在修禅时睡着的情况。”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知此事必不简单,问那老人:“老伯,当时,你有没有去查看苦量禅师是什么情况?”
  老人道:“当然有,老朽看到苦量禅师倒在地上,也以为他是过度劳累睡着了,于是就走到他身边,想起他说过让我不要触碰他,就没有扶他,而是在旁边大声叫了他几声,但是他始终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我就有些慌了,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就连忙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正准备出去求助,他忽然醒了过来,我便问他刚刚是怎样,苦量禅师只说他身体无碍,让我不要担心,便不再多说,又开始念诵往生咒了。
  “老朽要讲的就是这件事,适才苦量禅师在场,不便多言,但越想越觉得不妥,想来还是将这事告诉你们为好,就离开祠堂来寻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了5k,所以发文晚了点,斯米马赛~
  第47章 雪上一蒿
  老人讲完这番话,便立即告辞,返回了祠堂,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南宫不念心道:果然是【通关提示包】,来得快去得也快,简单干脆,值得打五星好评!
  然而他一时还是不能明白这个提示包代表着什么,正在猜度之间,白千雪忽然开了口:“南宫教主,你觉不觉得,昨夜苦量禅师可能是使用了‘元神出窍’?”
  南宫不念穿越过来之前,没少看武侠仙侠一类的小说,对这些常见的武功设定也很了解。元神出窍是一种很高级的武功,只有根基深厚、修行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使用,而苦量禅师是佛法精深的高僧,一定是会运用这种功夫的。
  他颇为惊诧:“苦量禅师在修禅时身躯忽然倒地,而那个看守祠堂的老人唤不醒他,是因为他当时‘元神出窍’了?”
  白千雪道:“元神离体,剩下的肉身就等同于一具躯壳,那老人自然唤不醒禅师。”
  邱寒惊道:“这么说,苦量禅师昨夜离开过祠堂,只是他是‘元神出窍’离开的,所以祠堂里的仆从和守卫都没有发觉有人进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南宫不念心里一沉,那几个衙差死于昨夜,而昨夜苦量禅师又曾使用“元神出窍”这种隐秘的方式离开过祠堂,祠堂内葛峰的尸体也被人毁损,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苦量禅师确实很值得怀疑。
  会这么简单吗?南宫不念心内疑惑,蹙着眉思索。
  邱寒不可思议地道:“凶手不会就是苦量禅师吧?我们先前以为凶手是两人协作,一个去杀衙差,一个去毁尸,但是其实凶手只有一个人,苦量禅师……他趁陪同他的老伯睡着的时候毁坏了葛师弟的遗容,然后又施展‘元神出窍’去杀掉衙差!怪不得他告诉老伯千万别打扰他,也不要触碰他,就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他施展‘元神出窍’了!”
  这种猜测听上去很合理,但南宫不念还有些疑虑,说道:“可是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有一个地方,我觉得很奇怪。”
  邱寒道:“哪里奇怪?”
  南宫不念道:“苦量禅师为何会忽然倒在地上?他已经‘元神出窍’了,剩下的躯壳又不会自己动,怎么会摔倒呢?”
  邱寒道:“这……会不会是穿堂风吹的……”
  话还未说完,忽地回想起他们到达偏堂的时候,那里的门窗都是关着的,哪里会有过堂风?苦量禅师要施展“元神出窍”,为了避免有这种意外出现,也不会打开门窗。想到这里,他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声音便小了下去。
  白千雪对南宫不念道:“所以,你觉得还是有第二个人存在?”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暂且抛却苦量禅师施展‘元神出窍’的动机,我们不妨来推测一下,昨夜的事情会不会是这样的。首先,苦量禅师因为某种原因,施展‘元神出窍’离开祠堂。而凶手的同谋为了毁坏葛峰的右眼,一直在伺机而动,他发现苦量禅师‘元神出窍’离开,那老伯也睡着了,便立即抓住机会潜入毁尸。” 第87章   “但因为那只右眼特殊,他无法破坏,又无法取出,只得作罢。而在离开之际,他忽然灵机一动,想要将嫌疑嫁祸到苦量禅师身上,因而先是离开偏堂,再使用气功,隔空将苦量禅师击倒在地,使之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老伯,目的就是要让老伯去揭穿苦量禅师‘元神出窍’的秘密。
  “但是,正当老伯准备出去找人帮忙时,苦量禅师的元神归体了,阻止了他这样做。如果苦量禅师元神回来的时间晚一些,只怕当晚在祠堂内的所有人都会前来观视,那他施展‘元神出窍’这件事早就被人知道了,人们也自然会怀疑他是凶手,真凶就洗脱了嫌疑。”
  邱寒听完这番分析,眼睛一亮,道:“按你这么推断,那个和凶手同谋的人,就在万公子和唐小赢中间啊!万公子的右腿有残疾,行动不便,潜入偏堂毁尸,还要不惊醒那个睡着的老伯,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唐小赢武功不错,如果是他就很容易做到了,他又是万公子的贴身护卫,会不会是万公子指示他这样做的?”
  南宫不念道:“今日的宴会上,唐小赢就有意将矛头对准苦量禅师,但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还不能下定论。”
  邱寒犹豫着道:“不如……我们去问问苦量禅师,他昨夜为何会施展‘元神出窍’?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与凶案相关的线索?”
  白千雪微微摇头,道:“佛戒不可妄语,苦量禅师宁可触犯佛戒,也要施展‘元神出窍’,瞒骗众人,可见必有不为人道的要事。我们去质问他,他多半也是不会讲的。”
  邱寒道:“那……怎么办?就不管苦量禅师昨夜到底去做什么了吗?”
  南宫不念想了想,对邱寒道:“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苦量禅师也不能免除凶嫌。邱少侠,为防万一,还是劳烦你回到祠堂,陪苦量禅师超度亡魂。”
  深夜时分,南宫不念与白千雪二人回到万府,两人所居住的客房相连,南宫不念打开门,刚准备走入,忽听白千雪道:“谁?”
  南宫不念:“嗯?”
  白千雪走到他身旁,低声道:“里面有人在。”
  黑暗的屋内忽然燃起了一点烛火,萧云霓擎着烛台,从室内走向门口,道:“师兄,你们也回来得太晚了些。”
  知她一直等到深夜,必是有所发现,南宫不念连忙走进屋内,接过萧云霓握着的那盏烛台,点燃了几只灯笼。屋内亮了起来,南宫不念方看到,圆桌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棵植物,长长的茎条上端坠着数朵蓝紫色的花苞,开得并不艳丽,就如同是路边的野花一般,可说是普通至极,根须也生得奇怪,像是一只胡萝卜,还带着些泥土,仿佛新从土里挖出来不久。
  南宫不念问道:“此乃何物?”
  萧云霓指着那棵植物,看向他们两人,道:“有人已经沉不住气了。今日与你们分开后,我借故探望万夫人,去了她居住的内院,正巧灵犀不在,只有阿月和几个小丫鬟在,我便和她们聊了几句。”
  说到这里,她浅浅一笑,道:“果然如师兄所言,阿月对灵犀早有微词,我只试着引了几句,阿月便抱怨个不停,将灵犀过去那些经历全讲了一遍。”
  “灵犀的父母是庄里的药农,荒年间食不果腹,她不到十岁就被卖到万府为奴。因她乖巧伶俐,万夫人对她很是喜爱,就让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侍候了。但是在灵犀十八岁的时候,万夫人却忽然将她撵了出去,还把她嫁给了万府一个年纪足可做她父亲的佃农。”
  南宫不念微微皱眉,回想起昨夜,他和白千雪潜在屋顶上偷听那几个小丫头说话,她们明明说再过几年就能恢复自由身,离开万府了。
  白千雪也不解道:“这些大户人家的丫鬟到了嫁人的年纪,主人一般都会施恩还她们自由身,有的和主人关系亲厚的,还会帮忙寻一桩好亲事,通常嫁得也不差。既然万夫人和灵犀姑娘亲如母女,为何会如此待她?”
  萧云霓不以为然,道:“亲如母女?未必然吧,在没有触及到利益的时候,可以亲如母女,但是一旦触及,就会变成毫不留情的敌人。”
  南宫不念道:“这么说,灵犀姑娘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万夫人无法容忍,所以才会忽然一反常态地让她离开万府,还给她安排了这样一门亲事?”
  萧云霓叹了口气,轻声吟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南宫不念道:“嗯?”
  萧云霓道:“灵犀这个名字,便是从这首诗来的。她本名不叫灵犀,到了万府之后,万家长公子万福将这首诗题在了她的锦帕上,给她改了灵犀这个名字。”
  南宫不念道:“题这样一首诗,万福和灵犀姑娘两人是恋人吗?青梅竹马?”
  萧云霓微微点头:“依阿月所言,是灵犀没有尊卑之念,勾引万福,被万夫人发现,一气之下,便将她打发出去嫁人了。”
  说来说去,还是万恶旧社会的锅!南宫不念忿忿不平地道:“虽然万夫人喜欢灵犀姑娘,却还是不能接受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做媳妇,但是直接将她打发走就行了,何必这么心狠呢?!”
  萧云霓道:“起先是要打发她走的。当时万福跟随万老爷离家行商,不在府上,灵犀很不甘愿,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心要等万福回来,惹得万夫人大怒,就将她许配人家了。那家人来接她的时候,她还不肯走,最后是被打晕了绑走的。” 第88章   南宫不念道:“那万福呢?他回来之后,就没有去找过灵犀姑娘吗?”
  萧云霓忽地冷笑一声,道:“如果他有这份真心,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些事了,我们也不必在此费神调查了。万家的长公子相貌堂堂,风流潇洒,平素最爱留情,他可以给灵犀题诗,换成别的佳人,也是一样的。”
  “万福回到万家庄时,灵犀已经被赶走大半年了。这半年之中,他行走各地,又有其他垂青之人,听说灵犀嫁人,也没有多去过问。反而是灵犀特意到他经常出入的酒榭歌楼找过他,两人见面时,灵犀常年劳作,布衣荆钗,远不似以往那般的窈窕风姿,若非旁人提醒,万福都没有认出她来,她也只能伤心离开,又何谈再续前缘?”
  南宫不念听得唏嘘不已,不禁开始同情起灵犀来,尚未开口,只听白千雪忽然冷冷地说了一句:“薄情寡义之徒。”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问道:“那灵犀姑娘为什么又回到万府了?”
  萧云霓道:“她回万府是在万福被杀之后的事了。无人继承家业,万幸便被万老爷接回了万府。万夫人向来讨厌万幸,又因为儿子惨死,精神就不太好了,嫌身边那些伺候的仆从们不周到,常常发脾气。万幸很担心万夫人,听府上的仆人说起灵犀过去照顾老夫人多年,最趁她心意,就命人去打探灵犀的现状,想请她回来。”
  “打探之下才知,灵犀的丈夫年纪大,本有旧疾,在几个月前死了,她家里也没什么积蓄,过得颇艰难。她听万幸派的人说明来意,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还说知道当年错了,本不该妄想得不到的东西,如今悔悟,希望能照顾万夫人一辈子,尽了没尽完的主仆之情。”
  南宫不念道:“那万夫人愿意让她回来?”
  萧云霓点头:“唯一的儿子死了,万夫人也不必再担心灵犀有攀高枝的心思,当她是真心悔悟,还念着自己,就同意了。”
  南宫不念的目光注视着桌上那株不知是什么名字的植物,若有所思地道:“只怕不是真心的吧。”
  萧云霓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桌面,道:“阿月说,在你们拜访完万夫人之后,没过过久,万公子也离开了,接着灵犀就进山采药了。”
  “采药?”南宫不念忽然想起昨夜听那些小丫鬟说过,灵犀替万夫人上山采药摔伤了脚,道,“这就是她采的药?采的什么药这么急,先前去采药她就摔伤了脚,现在宁可拖着伤脚,也要进山?”
  萧云霓道:“阿月也对我提起此事了,我感觉很蹊跷,就向阿月询问了她平时上山的路,前去寻她。走了一段路后,恰好遇上灵犀采完药回来了。她当时提着个竹篓,里面装的就是这种东西。我问她这是什么,她说这叫鸡头草,可以止痛,万夫人经常头痛,她采这药是用来给夫人服用止痛的。”
  “我悄悄记下这东西的样子,去山里找了好半晌,终于找到这一棵,带到庄内找郎中询问这药材是什么,得到的结果却和灵犀说的并不一致。”
  南宫不念问道:“功效不同?”
  萧云霓微微点头,随即又摇头:“如果是鸡头草,那功效与她说的不差,但是郎中说这东西根本就不是鸡头草,而是唤作‘雪上一枝蒿’。”
  “它和鸡头草外观很相似,只是茎部要短上一尺左右,除此之外,还有个明显的分辨方法,就是鸡头草生长在开阔的平原上,而雪上一枝蒿长在山地。所以,灵犀进山挖的药材,必定是雪上一枝蒿无疑了。这两种药材外观相似,功效也大体一致。”
  南宫不念疑惑道:“等等,我快被弄糊涂了,刚刚不是说这两种药材的功效不同吗?”
  萧云霓道:“鸡头草和雪上一枝蒿都能止痛,所以我说它们的功效大体一致。但是在用量上就大相径庭了,那郎中说,这两种药材都含有毒素,鸡头草的毒素较低,所以一般开方子都会选用这种药材。而雪上一枝蒿有剧毒,毒性是鸡头草的几十倍!要想服用这种药材必须经过严格的炮制来祛除毒性,稍有不慎就会危及性命,所以他们一般都不会开这味药材的药方。”
  南宫不念面色一变,站起身便要打开门,道:“不好,灵犀要毒害万夫人!”
  萧云霓道:“不必急,万夫人现在性命无虞。”
  南宫不念顿住脚步,回头瞥向她,萧云霓道:“万夫人有早膳前服药的习惯,辰时才会服药。况且灵犀回来时很晚了,万夫人早已休息了,她总不能将万夫人叫醒了去服药吧。我也让阿月帮忙留意灵犀的举动了,如果有事,她会来告诉我的。”
  南宫不念道:“多谢。”
  萧云霓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道:“明日辰时,必见分晓。”
  南宫不念将门掩上,屋内只剩他和白千雪两人,他随意地倚在床榻边,微阖着眼眸,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心中还有疑虑。
  “你先休息吧,我去盯着唐小赢。”
  白千雪低沉的声音传来,南宫不念睁开眼,一想到自己可以攻略他,就手足无措起来,面色微赧。这点变化都被白千雪收入眼底,他微微垂眸,转身便要离去。
  南宫不念见他略有不快,忙从榻上弹了起来,拽住他道:“别急,我还有一件事没有想明白,还请白少侠帮忙分析分析。”
  白千雪回头,看向那只拽住自己的手,道:“什么事?” 第89章   南宫不念讪讪地松开手,一本正经地道:“灵犀姑娘为何要急着对万夫人下手?”
  白千雪道:“万夫人会不会知道什么?不论是在观宝镇,还是今日拜访她,不知为何,她一见到心皎,就反应很激烈。”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边思索边踱着步,道:“适才萧姑娘说,灵犀姑娘的父母都是药农,也许正因如此,她才对药材很了解,而万夫人的病情也在她回万府之后日趋严重。这么联系起来,万夫人的病很可能就是她用了某种方式加重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闭嘴。”
  “昨夜我们听到那几个小丫鬟说,万夫人的病情本来很稳定,但这几日来她却忽然变得急躁不堪,许是因此,灵犀才会急着上山采雪上一枝蒿,想要用它害死万夫人。可是,如果万夫人的病本就是她使手段加重的,又是为什么,她现在无法控制万夫人的病情了呢?”
  说到此处,白千雪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南宫不念,道:“朱砂。”
  第48章 心有灵犀
  辰时,万夫人居住的内院堂屋内显得有些拥挤。
  南宫不念、白千雪、萧云霓接到阿月的报信,得知灵犀正在用昨日采摘的雪上一枝蒿给万夫人煎药,便赶了过来,将她抓了个现形。
  阿月和其他几个小丫鬟挤在屋子里,纷纷感到难以置信,但见灵犀的秘密被揭穿,又不免暗暗爽快,早有人去禀报了万公子。
  一盏茶的功夫,万公子匆匆而至,进门便问道:“怎么回事?”
  灵犀神色冷然地坐在一把椅子上,见他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兀自坐着。在她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只盛满中药的瓷碗,还有剩余的半棵雪上一枝蒿。
  万公子看了她一眼,视线下移,瞥到桌上之物,眼神惊疑不定,对南宫不念几人道:“灵犀要毒害家母,这……不可能吧?”
  萧云霓道:“这棵雪上一枝蒿含有剧毒,昨日我亲眼见到灵犀姑娘上山将它采回,她今早便将其加进万夫人平时服用的中药内,幸亏我等早有防备,及时拦阻,万夫人才安然无恙。万公子若不相信,可请郎中来,便可知我所言是否属实。”
  万公子皱着眉道:“这……我当然相信萧姑娘的话,只是灵犀与家母向来感情深厚,她怎么可能去毒害家母呢?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视线投向灵犀,问道,“灵犀,你是不是采错了药了?将毒药当成其他的药材采回来了?”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你知道灵犀姑娘的身世吗?”
  万公子愣了一瞬,疑惑地道:“不知,南宫教主为何要这么问?灵犀的身世如何,有什么关系吗?”
  南宫不念道:“灵犀姑娘的父母都是药农,以她对药材的了解,应该不会弄错吧?”
  万公子道:“灵犀很小就进入万府伺候家母了,对药材接触有限……”
  他还没有说完,灵犀忽然抬起头,瞥向众人,淡淡地道:“是我。”
  万公子道:“什么?灵犀……你……你真的想害死夫人?”
  灵犀抿了抿唇角,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荡漾着笑意,道:“她把我害得那么惨,我想害死她有什么可奇怪的?”
  万公子眉毛蹙成了一个疙瘩,怒目望向她,道:“老夫人怎么害你了?她对你向来很好!”
  灵犀轻笑一声,道:“好?对我好会将我嫁给那个又老又丑、家徒四壁的佃农?”
  阿月白了她一眼,在一旁小声嘀咕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勾引公子吗?”
  灵犀盯着她道:“勾引?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笑,这种事情,怎么能只怪我一人?”
  阿月被她抢白一句,也大了胆子,不忿地道:“就算你怨恨夫人不准你和大公子在一起,也不至于要害死她吧?她只是将你许配了人家,又没有要你的命!”
  灵犀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缓缓道:“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屋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灵犀道:“当时,我已有身孕,苦苦哀求她放过我,她还是……逼我……你们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听我的话?是因为她一看到我,就感到后悔,后悔没有留下那个孩子,否则,她还能在万福一命归西后有个寄托。”
  她凝视着桌上那碗汤药,轻声道:“可后悔是最无用的事情,一碗药就可以夺走一条生命,既然这样,我也想让她感受一下,生命流逝是什么感觉,什么叫做绝望……可是,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啊,唉……”
  南宫不念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一阵沉闷,道:“灵犀姑娘,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报复万夫人?如果你是被其他人指使,还请言明,不可被人利用了。”
  灵犀含着笑道:“没有人指使我,万福死了,真是太好了啊,我讨厌的人都死了。就剩下万夫人一个,我来万府就是要报复她的,看着她思念儿子,伤心郁郁,变得疯疯癫癫,你们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她说话时,双目散发着喜悦的光彩,旁人却只觉可怖。南宫不念道:“万夫人会病得越来越严重,是因为你在她服用的汤药中掺了朱砂,对不对?”
  灵犀盯着他,没有答话,南宫不念道:“那卖货的柳郎说,你经常在他那里买朱砂石,旁人以为你买朱砂石是用于妆饰,其实却不然。万夫人长期服食掺杂了朱砂的汤药,不知不觉间,已经慢性中毒,才会精神愈加错乱。而她之所以近日来变得性情急躁,起伏不定,并非是因为病情加重,反而是因为她快要康复了。” 第90章   万公子不解道:“南宫教主,此话怎讲?”
  南宫不念看了他一眼,道:“柳郎曾托公子转告灵犀姑娘,朱砂石近日暂缺,让她再等待些时日。这个消息,在下记得公子昨日方转告过灵犀姑娘,这么快就忘了吗?”
  万公子神色迟疑了一瞬,道:“原来如此,灵犀买不到朱砂石,家母就会停止服用朱砂,毒性减轻,表现才会不同以往。那这么说,家母的病症可以恢复了?”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道:“相信用不了多久,万夫人就可以神志清醒过来了。”又对灵犀道,“灵犀姑娘,你现在说出实情还来得及。”
  灵犀冷然道:“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人指使我。”
  南宫不念道:“你在万夫人的汤药中掺杂朱砂,这件事没被旁人发现,就算暂时买不到朱砂石,等万夫人清醒过来,她也不会知道是你动了手脚,你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用雪上一枝蒿这种剧毒的药材来杀她。”
  灵犀眨了眨眼,唇角缓缓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双眼睛仿佛变得无比明亮,道:“停药七日,夫人就会清醒了,明日就是第七日。我等不及了,我不想看到她清醒的样子,哪怕是一天都不想,我想让她永远活在那样疯癫的世界里,如果不能,那她的死期就该到了。”
  “只是,我的运气好像总是很差啊,山盟海誓的人不再记得我,待我如亲人的夫人也变得如此无情,就算是如今想亲眼看她死在我面前,还是无法做到。”
  她忽然端起了桌上那只瓷碗,黑色的汤药顺着朱唇流入咽喉。萧云霓一惊,挥手打翻瓷碗,白瓷迸裂成满地碎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万公子道:“灵犀……”
  灵犀面色惨白,呼吸逐渐急促,阿月和其他的丫鬟们都不敢再看,纷纷掩住了脸,有人已经开始啜泣。
  萧云霓一手掐住她的下巴,想将手指伸进她的口腔里催吐毒药,灵犀却死死攥住她的手,道:“来不及了,我最清楚这药的毒性……一碗喝进去,没有救的……”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天花,不知在看什么,或是在回忆什么,口中含糊不清,“心有……灵犀……”
  萧云霓还试图继续,灵犀的声音弱了下去,目光也逐渐涣散,体温变冷。萧云霓松开手,搭在她腕部,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道:“死了。”
  南宫不念走在万家庄的大路上,他来万家庄才短短三日,这条路却走了好几遭,已是颇为熟悉。
  虽然他是个顶级路痴,但好在这条路没有岔路,对他十分友好。离开万府之前,白千雪还特意指着他面前的方向,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此乃东方,教主不要走到反方向去。”
  回想起这一幕,他不禁好笑,心道:真将我当成几岁的孩童了吗?
  灵犀一死,她身上这条线索可说是断了。虽然他们几人都怀疑万公子就是指使灵犀毒害万夫人的凶手,但灵犀一口咬定此事无人指使,是她一人所为,又已自尽身亡,众人也没有办法对万公子做什么。
  好在万夫人安然无恙,据灵犀所言,明日就是万夫人停止服用朱砂的第七日,届时她便会清醒过来。南宫不念感觉灵犀说这期限时,就像是故意提醒指使她的人一样,意在告诉对方抓紧时间,除掉万夫人。
  因为灵犀的死,万府此时乱遭遭,他和白千雪担心万夫人的安全,但又因身为男子,不便陪在万夫人身边,只得作罢,留下萧云霓看护万夫人。
  白千雪则继续盯着另一个嫌疑最大的人——唐小赢,他是万公子的贴身护卫,两人大多数时候都形影相随,因而盯住了唐小赢,就等于掌握了万公子的动向。
  人人都有事要做,南宫不念反倒成了最清闲的一个,便出了万府,向东走了这半晌后,见到路边一棵垂柳生得茂盛,时节已近秋季,这棵树难得还留些绿意。
  绿柳掩映下有一座普通的小院落,爬山虎爬上了竹篱笆,篱笆门也被勾住了些,南宫不念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便随手推开了篱笆门。
  “南宫教主,你怎么来了?”
  身后有人在问,他回过头看去,正是柳郎挑着货担从外面回来,便问道:“你这是刚回来?”
  柳郎点了点头,走了进来,将货担放在地上,道:“嗯,今早去观宝镇采买,忙了一日才备足了货。”
  南宫不念瞥了一眼他的货担,问道:“买到朱砂石了吗?”
  柳郎怔了一下,道:“没有,还是很短缺,灵犀姑娘急了吗?”
  南宫不念微微摇头:“不是,她以后都不会用朱砂了。”
  柳郎疑惑道:“为什么啊?是对我卖给她的朱砂石不满意吗?”
  小院里有一张石台,旁边摆着几个矮矮的石墩子充当椅子,南宫不念随意坐了,没有回答他,转而问道:“柳郎,你和万公子很熟识吗?”
  柳郎不假思索地答道:“是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家住得离我家很近,怎么不熟?”
  这一带的民宅都很朴素,万公子虽说是外室所出,但再怎么说也是万老爷的亲儿子,住在这种地方,可见苏良梦母子过得很清苦,不受万家待见。
  南宫不念又问道:“那万公子和万老爷、万夫人的关系如何?”
  柳郎忽地笑了一声,道:“如果是万家大公子没死的时候,那阿幸和他们可说是没什么关系了。万福死了之后,万老爷才想起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将他接了回去。至于万夫人嘛,她特别讨厌阿幸母子,还想将他们赶出万家庄呢,却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先死了,阿幸回到万家主事,她气都要气死了,哈哈。” 第91章   南宫不念道:“万夫人为何想将万公子赶走?既然万老爷并不在意这对母子,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柳郎叹了口气,道:“说起这件事我就一肚子火!南宫教主,你去过万家的祠堂吧?”
  南宫不念点头:“去过,很气派。”
  柳郎道:“那祠堂在一个多月前翻修过。当时,阿幸的娘亲病得越来越重,他急着用钱,就跟人去做翻修祠堂的苦力。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一天,祠堂的梁柱忽然倒塌,正好砸在他腿上,唉,当时好好的一条右腿就被砸废了。”
  原来万公子的右腿竟是这样残疾的,南宫不念回想起他走路的样子,微觉心酸。
  “因为是万家的祠堂出事,被砸伤的又是万老爷的儿子,有人就将阿幸受伤的消息禀报给了万老爷,万老爷这才意识到,他这么多年来好像都没在意过这母子二人,他还算有点良心,觉得于心有愧,就来探望他们,还留了一笔钱,用来医治苏伯母的病。”
  南宫不念道:“那这样也算是因祸得福。”
  柳郎却摇头:“哪里会是福?!万夫人作风强势,她得知此事后,登时大闹了一场,让万福带人去将万老爷留给阿幸的钱都抢了回来,而且,还威逼他们母子马上离开万家庄。”
  南宫不念道:“那万老爷呢?他怎么不管?”
  柳郎道:“当初万老爷也是因为攀上这门亲事,没少得到万夫人娘家的提携,才能有今日。所以万夫人在万府向来说一不二,万老爷根本不敢还嘴,哪里还敢多管?”
  南宫不念道:“那后来呢?”
  柳郎道:“阿幸的腿废了,他娘亲急火攻心,病得更重了,就没有立刻离开万家庄,但是万福三天两头带人来闹,还将他家的东西都砸了。阿幸不堪其扰,便打算走了。”
  “说来也是巧,没过多久,万福就忽然横死了。我知道后连忙去找阿幸,想告诉他不用急着搬走了,不想到他家才知道,苏伯母已经因病去世了。”
  听到此处,南宫不念打断道:“苏良梦和万福,谁先死的?”
  柳郎回想片刻,道:“这我没有细问,应该差不多吧,怎么了?”
  南宫不念道:“没什么,你继续讲吧。”
  “那之后没多久,阿幸便被万老爷接进万府了。”柳郎说着叹了口气,“说实话,虽然他现在掌管着整个万家,但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南宫不念道:“为何?”
  柳郎道:“自从他到了万府之后,就没过过舒心日子。万夫人本就不喜欢他,阿幸免不得违心去刻意逢迎。这一个月来又连连发生凶案,前不久万老爷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阿幸不得不担当起家主的责任,可说是焦头烂额,我真为他担忧……”
  南宫不念回到万府的时候,暮色沉落,星斗满天。
  他信步走在万府弯弯绕绕的回廊上,想去替换白千雪——从昨夜开始,白千雪就在盯着唐小赢了。虽然他嘴上说没事,可还没得道成仙,一天一夜不睡,怎么可能不累?
  如此想着,就越发走得快了些,几步之后,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夜幕之中,蓦地传来了一阵哀戚的叫声,听得人汗毛直竖。他立即循着声音追去,这声音不太像女子,更像男子,他一时怀疑是叫丧鬼功力复原,来万府装神弄鬼,但仔细听来,又和叫丧鬼的声音不同。
  他迅速回想起来,在笙歌楼时,全求通曾告诉他,万家遭到了诅咒,夜里经常有人听到万福在哀嚎……难道真是万福的鬼魂作怪吗?
  追到一片花园时,哀嚎声忽然消失了。花园内视野很开阔,除了布满郁郁葱葱的花卉外,只有最中心一片人工垒砌而成的假山石,足有一人多高,层层叠叠,倒也是不俗的景观。
  他不禁怀疑,那声音是不是从假山石里传出的?有人躲在里面?便步入其中,在山石的缝隙间穿梭。蓦然感到背后一阵微风吹来,他登时一惊,想要闪避,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转身都很困难。
  一条手臂从他身后环过,紧箍着他的胸膛,顺势捂住了他的嘴,他慌忙挣扎起来,身后那人加重了力道,整个身子压向他,将他抵在了面前的假山石上。
  第49章 暗怀心思
  身后那人将他推到假山石上时,还伸出一只手挡在他额头前,仿佛怕他的头撞到山石,这般贴心的举动让南宫不念微微惊诧。但在这样狭窄的山石缝隙间,那人的身体几乎紧贴着他,使得他无法回头去看,只感到对方呼吸的节奏微乱,灼热的气息由上至下,轻轻拂在他脸上,惹得他微微发痒。
  他顿时感觉窘迫非常,面上也隐隐发热,连忙更加用力地挣动起来,忽然感到那人微微低了头,贴近了他的脸颊。不知他要做什么,他心里愈加惊慌,使出全力勉强晃了晃头,耳垂却忽然触碰到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他当即便不敢再动了。只听身后那人声音极为低沉,对他耳语道:“教主,别害怕,是我。”
  南宫不念当场僵住了,这个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白千雪。适才,白千雪低下头应该只是要告诉他不要害怕,而他胡乱挣扎的时候,耳垂传来的那阵温热感,正是因为恰好撞在了白千雪的唇上。
  这特么的是什么剧情?!太羞耻了有木有?!!变态游戏啊啊啊!!! 第92章   南宫不念在心里咆哮不止,身体却一动不动,如同和他面前的假山石融为了一体。他睁大了眼睛,透过面前的假山石堆砌出的孔隙,凄然地盯着黑漆漆的花园,感到自己的人生也变得一片黑暗。
  以系统的恶趣味,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不去攻略白千雪,白千雪都要来主动攻略他了!而一旦攻略成功了,能不能离开这个脑残游戏还是未知数,光是和白千雪在一起他就无法想象!这辈子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反倒要先拥有一个男朋友了?命运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行不行不行!我要逃脱乙女游戏!我一定要逃脱《雪醉江湖》这个坑爹变态脑残非人哉的乙女游戏!”南宫不念的嘴被捂得严严实实,含糊不清地吐着槽,结果发出了一阵低声的呜呜声。
  他立即感觉,这声音让画面变得更不正常了,立即闭了嘴,心如死灰地傻站着,准备接受命运的摧残。
  忽然,一个影子在他的视野中一晃而过,那身影看上去很熟悉,但是夜色太暗,那人的行动又很迅速,根本看不清楚,只是按照他走去的方向看,似乎是去往万夫人的住所。
  人影走远后,南宫不念感觉浑身一松,白千雪放开了他,他回头看去,白千雪匆匆地从假山石的缝隙间穿梭而去,跟上了那黑影。
  南宫不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适才受到了严重的惊吓,按照这游戏的奇葩程度,白千雪万一对他做出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可该怎么办?还好这个破游戏还算有点节操,事情没有按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想到那道黑影,他明白过来,白千雪正在跟踪此人,忽然发现他也在这里,担心被那人发现,一时情急之下,便有了刚才那样尴尬的一幕。
  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南宫不念来不及多想,连忙去追赶白千雪。追到离万夫人居处不远,他看到白千雪纵身飞上了屋脊,悄悄伏在瓦上,便也飞身而上,跃到他旁边,问道:“那人是谁?”
  白千雪垂着眼眸,没有看他,低声道:“唐小赢。”
  说着他轻轻挪动一块瓦片,屋顶露出一条狭长的缝隙,两人透过缝隙看向下方,只见一人身着箭袖黑衫,翘着二郎腿窝在一把椅子上,正是唐小赢。
  萧云霓正从万夫人的卧房内走出——她担心万夫人的安全,因而昼夜不离。走到客堂,问道:“唐少侠,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她一出现,唐小赢立即收起二郎腿,变得规矩起来,起身道:“打扰萧姑娘了,万公子让厨房炖了些滋补的燕窝,吩咐我送来。”
  灵犀前番还欲用汤药毒杀万夫人,萧云霓对于她的饮食之物警惕万分,便道:“万夫人已经歇息了。”
  唐小赢打开了一旁的食盒,里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道:“公子也给萧姑娘准备了一碗。”
  萧云霓道:“不必,唐少侠代我多谢万公子美意。”
  “萧姑娘不喝吗?这燕窝美容养颜……”唐小赢说着端起碗,想将燕窝粥递给萧云霓。这燕窝粥刚煮沸没多久,碗边热滚滚的,他没有留意,一拿起碗来便被烫到,“哎呀”一声,粥碗不禁脱手。
  那碗燕窝粥登时掉在了地上,汤水飞溅,萧云霓躲闪不及,衣裙上被汤水溅湿了一片。唐小赢一愣,赶忙用衣袖去帮她擦掉裙摆上的污渍,道:“我真是笨手笨脚,实在抱歉……”
  萧云霓微微皱了皱眉,向后撤了一步,道:“无碍,唐少侠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早些回去休息吧,云霓还要看护万夫人。”
  唐小赢住了手,问道:“万夫人恢复得怎么样了?”
  萧云霓道:“神志还没有完全恢复,可能像灵犀姑娘说的那样,明日才可复原。”
  唐小赢点了点头:“明日夫人若康复,还请萧姑娘及时告知万公子,万公子很是挂怀。”
  萧云霓道:“自然。”
  唐小赢便告辞,待他走后,萧云霓看了看食盒内剩余的另一碗燕窝粥,随手将它倒进花盆内,转身离开了堂屋。
  南宫不念和白千雪翻下屋脊,继续跟踪唐小赢回到了万公子的住处,两人静静地观察片刻,见唐小赢再无异动,南宫不念道:“他真的只是去送燕窝粥的吗?”
  白千雪背对着他,没有答话,南宫不念便自顾自地说道:“总不能是还要下毒吧?”
  白千雪依然沉默,南宫不念不禁疑惑,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了看,见他垂着眸,还是没有看自己,便问道:“你怎么了?”
  白千雪低着头,断断续续地道:“适才……不是有意的……教主,你没被我……吓到吧?”
  听他提起此事,南宫不念顿时感觉手足无措,一伸手抽出了衣袖中的折扇,展开疯摇,道:“哈哈哈,怎么可能呢?啊哈哈,不可能!不就是被你压了一下吗?没事没事没事啊!”
  一阵凉爽的夜风吹来,和折扇的风混合到一起,将他吹得从头凉到脚,人也终于冷静了些,发觉他现在不仅思想很奇怪,连语言都变得奇怪了,什么叫“压一下”?这种没节操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一抬头,看到白千雪正凝视着他,微带诧异地问道:“你……没事?”
  南宫不念“唰”地一声合拢折扇,无缝转换成冰山脸,高冷地道:“无事。你回去吧,这里本教主一人盯着即可。” 第93章   他心道这样显得正常了吧?看不出我很慌了吧?白千雪却忽然停滞了片刻,变了语气,沉声说了一句:“罢了,你果然不在意。”接着便拂袖而去,剩下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
  谁能解释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接着,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排白千雪对他的好感度数据,他粗略看去,只见上面一直都是小范围的加加减减,最后两行的数值略大,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着那两行数据,问系统:“这里记录的没有错误吗?为什么白千雪的好感度忽然增加了100,光增加就算了,怎么又随后减少了50?”
  系统答道:“没有错哦,亲亲。经检测,假山石亲密接触增加100好感度,适才白千雪离开时,心情不佳,减少50好感度。”
  南宫不念:“……不要再用‘亲密接触’这样的词了!”
  关掉系统,他仔细想了想,刚刚减少那50好感度,是因为白千雪对他的高冷回应不满意?作为一个魔教教主,他当时只是想挽尊,找回自己失落的教主风范啊!难不成要脸色绯红惊慌失措地嘤嘤嘤,这样表现白千雪才会满意?
  白千雪一个堂堂摘星阁首席弟子,怎么心理活动那么多呢?且不说那加加减减忽上忽下的好感度值,光是刚刚因为他一句话就减少了50好感度,他的人设不是意志坚定、品性高洁吗?这情绪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稳定了?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越想越感觉这游戏走势已经不可救药了,连白千雪都严重地ooc了!他的未来果然一片黑暗……
  在他的不断担忧和吐槽之中,这一夜很快过去了,而唐小赢和万公子都没有任何异常,南宫不念微微松了口气,只等万夫人清醒,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但是这时,唐小赢优哉游哉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南宫不念连忙躲藏身形,待他走远些后,随后跟了上去。
  出了万府,唐小赢往观宝镇而行,南宫不念不由怀疑他担心事情败露,想要逃跑。而凶手一共两人,另一人还不知是谁,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一路悄悄跟踪,看他是否会与那另一个凶手相会。
  唐小赢倒是走得不急,进入观宝镇后,他寻寻觅觅,最终进了一户酒家,南宫不念也忙跟了进去。这酒家并不是像笙歌楼那般的高档酒楼,装饰很普通,料想价格也必定低廉,但铺面很大,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还有几个卖唱的女子,正抱着琵琶弹着不知名的曲子。
  南宫不念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一眼便看到唐小赢走到一个卖唱女子面前的酒桌上坐了,那酒桌旁原有三四人就座,正在开怀畅饮,看到他大咧咧地坐在这儿,都露出了疑惑之色,你看我我看你,发现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少年。
  一人便问他:“你是谁啊?”
  唐小赢笑嘻嘻地看着旁边卖唱的女子,轻飘飘地说:“你管本少侠是谁。”
  那人便不悦道:“你去别的地方坐吧,有那么多空位。”
  唐小赢回头看了他一眼:“本少侠就想坐在这里,你们去别的地方坐。”
  他年纪轻轻,又盛气凌人,那酒客登时怒道:“凭什么?我们先来的,你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没有教养!”
  唐小赢目光一凛,掌风扫过,那几个酒客还没反应过来,就统统挨了他一掌,摔出去好几米远,惹得店内惊叫连连。他走到刚刚和他呛声的那个酒客面前,用脚踩着他的一只手,缓缓地道:“就凭这个。”
  那人疼痛钻心,立即嗷嗷大叫起来,店东连忙飞奔过来,见到这一幕,劝道:“这位少侠,怎么好好的,发这么大火气啊?”
  唐小赢道:“本少侠要坐这个位置。”
  店东道:“好好好,就坐这里!都听好了,谁也不许坐这个位置!哎呦呦,少侠高抬贵脚,别再踩他了,再踩他的手就废了。”
  唐小赢轻轻抬起脚,那人连忙慌张地捂着手跑了,他又指着那卖唱的女子道:“让她来陪我喝酒。”
  第50章 雪刀魂剑
  那卖唱的女子愣了片刻,推脱道:“这……我不陪客的,再说我也不会喝酒。”
  唐小赢轻佻地道:“你若是不陪本少侠,本少侠就砸了你的琵琶,再把这里的每一个酒坛都打碎。”
  那女子吃了一惊,慌张地看向店东。店东连忙道:“哎呦呦,少侠,别动气别动气。”又转向那女子求道,“姑娘,你就陪这位少侠片刻吧,算我拜托你了。”
  那女子紧锁着眉,无奈之下,只得坐到了唐小赢身边,很不情愿地弹起了琵琶。很快,店内便恢复如常,人声鼎沸起来。
  南宫不念盯着唐小赢的一举一动,但见他只是独自饮酒,没有和那卖唱的姑娘攀谈,忽地转了个头,视线若有若无地扫向南宫不念所在的角落,也不知是有意无意。
  南宫不念连忙转了个身,微微低下头去,片刻后方转回身,一抬眼,只见面前正坐了那卖唱的女子,局促不安地看着他。
  南宫不念微微皱眉,问道:“姑娘,有何贵干?”
  那女子手里提着酒壶,倒了一杯酒,捏着杯举到他面前,腼腆地道:“公子,能否……赏面,饮了这杯?”
  南宫不念没有接,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看向唐小赢,只见唐小赢远远地举着酒盏,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第94章   南宫不念对那女子道:“唐小赢让你来的?”
  那女子并不知唐小赢其名,愣了一下,答道:“是那个少年客让我来的,他说只要劝你饮一杯酒,我就可以不用陪他了,他还说……”
  说到这里,那女子悄悄瞟了一眼南宫不念,犹豫着没有开口。南宫不念道:“还说什么?姑娘但说无妨。”
  那女子缓缓开口道:“还说公子你……你……喜欢男子,不会饮女子斟的酒。”
  南宫不念轻笑一声,接过那女子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快步走向唐小赢。
  唐小赢见他来了,站起身,双手抱拳道:“这位不是天下无敌的魔教教主吗?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是巧了巧了!”
  南宫不念道:“不敢当,唐少侠,酒也饮够了吧,还不回万家庄?算算时间,万夫人也该清醒了,你还能在这里逍遥多久?”
  唐小赢笑道:“哈哈,这真是奇了,万夫人清不清醒,与本少侠何干?南宫教主,你鬼鬼祟祟地跟踪本少侠,可是那个小白脸满足不了你,你移情别恋,爱慕本少侠,因而尾随在后,欲行不轨……”
  南宫不念心头火起,掌心真气迸发而出,唐小赢瞬间被他击得飞出了这家酒馆。店内酒客都被他这一掌惊到了,等反应过来时,南宫不念已信步走远了,众人在他身后连声道:“打得好!打得好啊!”
  唐小赢倒在地上,待南宫不念走近了,大声喊道:“南宫教主,你怒气冲冲,可见是被本少侠说中了,哈哈哈哈……”
  闻言,南宫不念微微愣了一瞬,唐小赢个性乖张,过去也没少言语讥讽他,可他从没当回事,怎么今日忽然就怒从心起,甚至控制不住出手伤了他?
  他也不清楚这变化究竟为何,不及细想,一把揪住唐小赢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道:“逞口舌之快,不会助你脱罪。”
  唐小赢盯着他笑得更欢:“魔教教主,你练那什么收魂夺魄大法,不仅将你的左手炼废了,脑子也一并废了吧?万公子让我离开万家庄,随便逛逛,我不过是遵他的命令行事,你这般盯着我,可有想过他去做什么了?”
  听他此言,南宫不念登时一惊,他一直以为唐小赢是万公子的护卫,因而两人必定是一起行动,而现在万公子支开唐小赢,岂非是故意利用唐小赢引开他,从而逃跑?
  他跟踪唐小赢离开万府时,没时间去告诉白千雪继续留意万公子。昨夜他们两人不欢而散,白千雪也多半不会主动去万公子处找他,如此一来,万公子定是趁所有人的重点都放在万夫人身上时,偷偷溜了。
  唐小赢说他脑子废了,他甚至觉得有些道理,他也不知是怎么了,从昨晚起就心浮气躁,难以平静,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想到。
  南宫不念目光一凛,拎起唐小赢,脚下如风,朝着万家庄飞奔,不多时后,两人便回到了万府。他匆匆向万公子的住处而去,在半路上,忽然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迎面而来。
  白千雪看到他,停了下来,神色微焦,南宫不念已经猜到了,问道:“万公子不在?”
  白千雪点点头:“不在,没有人见到他何时离开的。”
  事到如今,整件事情明朗了不少,万公子和这接二连三的凶案必有牵连,即使他不是凶手,也和凶手有关。而他支开唐小赢逃走,必定早已安排好了妥帖的藏身之处,如今想将他找出来,难度不小。
  南宫不念正在想应对之策,忽见阿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他们道:“老夫人清醒了,萧姑娘让我请几位过去。”
  众人连忙随阿月而去,至万夫人居处,便见万夫人神色尚微显疲惫,萧云霓陪在她身旁,见到几人,微微诧异,问道:“唐少侠怎么受伤了?”
  唐小赢被南宫不念反剪着两条手臂,明明吃痛,嘴上还在讨便宜,道:“萧姑娘,南宫教主色胆包天,向我求欢不成,将我打成这样,哎呦,我的胳膊,痛死了!痛死了!”
  萧云霓怔愣了一下,看向南宫不念,又看了看白千雪,道:“师兄你这么快就……不会吧?”
  听他满口胡言,南宫不念不禁加重了手劲,道:“唐少侠,请你安静一点。”他正说着,手上一松,唐小赢蓦地从他手里脱出,被砸在地上,变成了一滩人形肉饼。
  南宫不念抬起头,正对上白千雪那双微含怒气的双眸,他掌心的灵力尚闪烁着光芒,冷冷地道:“安静。”
  白千雪竟然动手揍人了,还揍得如此凶残!南宫不念眨了眨眼,看着唐小赢痛苦得逐渐扭曲的一张脸,心道:小白你怎么了?你下手怎么突然这么狠了?唐小赢又跑不了,何必要多此一举,再说他造的是我的谣又不是你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omg,你的人设彻底崩塌了!
  唐小赢被他拍得完全安静了,一声不吭,犹如一条死鱼干瞪眼。萧云霓道:“好了,都不要再争执,你们这样都惊到万夫人了。”她视线一扫,才发现少了个关键人物在场,问道,“怎么不见万公子?”
  南宫不念道:“找不到,可能逃走了。”
  听到这句话,一直神色倦怠的万夫人抬起头,声音激动地道:“你说什么?万幸跑了?!不能放过他啊,就是他害死了我的福儿!”说着就要起身去抓万幸,萧云霓连忙拦住她,劝慰道:“夫人,您刚刚恢复神志,情绪不可过于激动。如果万幸是凶手,我们一定会将他抓回。” 第95章   南宫不念道:“万夫人,关于万家庄这三起凶案,还有万老爷忽然失踪的事,您都知道什么内情,还请告知我等,这也有利于抓到凶手,尽快找到万老爷。”
  万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些哭腔,道:“说到底,这都是那个什么醉雪刀惹得祸啊!”
  这句话一出口,白千雪、萧云霓、甚至是躺在地上的唐小赢神情都是微微一变,若有所思,只有南宫不念云里雾里,不知这醉雪刀是个什么东西,正想求白千雪答疑,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又犹豫了,忽然他耳边传来“叮咚”一声响——
  “亲亲,恭喜您解锁关键剧情【雪刀魂剑】。醉雪刀是传说中一大稀世宝刀,与收魂伞齐名,一正一邪,都是威力最最最最巨大的兵刃。”
  南宫不念:“多谢讲解。”
  系统:“亲亲,背景介绍是vip用户的专享福利哦~感谢您对本游戏的肯定!”
  拜托,我只是谢谢你讲解背景知识,又没有夸你们这游戏,概念偷换得过于明显了吧!
  系统介绍完醉雪刀,就无声无息地隐了。南宫不念心道怪不得一听到醉雪刀的名字,这几人的面色就各有变化,联想起收魂伞的可怕威力,醉雪刀多半也不会逊色,而且作为正派兵刃no.1,谁若是拥有了醉雪刀,日后做正派之魁首,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但是,醉雪刀重现江湖,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古往今来,一旦有什么武功秘籍啦、万年秘宝啦现世,必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人人趋之若鹜。就像现在,醉雪刀刚在万家庄传出风声,便发生了这么多起凶案。
  南宫不念心一沉,问道:“万夫人,此事干系重大,还请您细细讲来。”
  万夫人抹着眼泪道:“你们也都知道,我家相公最喜欢收集奇珍异宝、神兵利器,大概一个多月前,他得到消息,有人在高价出售一把绝世宝刀——醉雪刀。”
  “我相公虽然并非江湖中人,但因广交武林侠士,对醉雪刀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听到这消息后,他欣喜若狂,当即决定要买下醉雪刀,便去了笙歌楼赴约……”
  说到这儿,南宫不念和白千雪都是变了脸色,齐声问道:“笙歌楼?”
  万夫人点了点头,道:“对,就在笙歌楼。”
  南宫不念道:“万夫人,万老爷有没有提起过出售醉雪刀的是什么人?还有这个消息是从何而来?”
  万夫人摇头:“他倒是没有提起卖刀者是何人,至于消息,是笙歌楼的掌柜全求通告诉他的。”
  全求通,笙歌楼,这两个名词排列到一起,南宫不念微微眯了眯眼,看向白千雪。二人都是了然于心,早前在笙歌楼,全求通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们万家庄凶案的始末,却丝毫没有提起醉雪刀的事情。
  如此重要的线索,他避而不谈,凭他那般八面玲珑的心性,绝对会猜出凶案与醉雪刀脱不了干系,全求通,他在这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作者有话说:
  哇,发现多了5000多海星,感谢投喂的壕大大们!本扑街受宠若惊~
  第51章 葛峰之死
  南宫不念问道:“万老爷得到醉雪刀了吗?”
  万夫人点了点头:“卖方索价千两黄金,我本不同意,但我相公说,醉雪刀的威力可以号令江湖,千两黄金根本不能与它的价值相提并论,一旦拥有了醉雪刀,日后我们得到的回报会无穷无尽。所以我就答应了,给他支了一千两黄金,他前去赴约,等他回来时,如愿以偿。”
  话及此处,所有人心里都在想着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醉雪刀现在在哪里?但是没有人会去主动问。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问了,万夫人也未必会如实告知。而且,谁要是问了,就意味着谁有吞占醉雪刀、号令武林的野心。
  萧云霓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万夫人,您见过醉雪刀了吗?”
  万夫人道:“嗯,那的确是一把罕见的刀。刀鞘雪白无暇,不染纤尘。而抽出刀来,更使人惊叹,那刀刃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有五分透明如冰,笼罩着一层寒气,握在手里凛冽异常。”
  南宫不念道:“那您又为何说这把醉雪刀是祸根呢?”
  万夫人忽地掩面痛哭:“我十八岁就嫁到万家,多年来一直央求家父提携相公,他才能有今日。本以为能琴瑟和鸣,但他却和苏良梦……唉,还有了万幸,这对母子的存在,真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南宫不念回想起柳郎的话,问道:“万夫人,在下听说万老爷与苏良梦母子这些年相交甚寡,只在万幸被砸伤了腿之后去探望过……”
  话音未落,万夫人皱着眉盯着南宫不念,打断道:“还要如何?!我万家得到醉雪刀这种至宝,他们母子二人多年来不言不语,怎么就在这时,万幸偏偏被砸伤了腿,换做你们作何感想?”
  南宫不念道:“可万老爷得到醉雪刀后,料想会守口如瓶,苏良梦母子并不知情吧?”
  万夫人高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让福儿去将他们母子赶出万家庄,可万幸丧心病狂,居然因此害死了福儿!”
  南宫不念心内思量,若说万幸为了得到万家的家产,故意设此局去亲近万老爷,他会甘愿舍弃自己的一条腿,变成终身残疾?再者说,他废了一条腿之后,万老爷只去看过他一次,便被万夫人发觉并阻止,直到万福死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毁掉自己的一条腿去设这个没有什么大用的局,太不划算,可见他的腿伤只是偶然。 第96章   万夫人这番推测,掺杂了太多主观情绪,只怕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并不一样,合理的顺序应该是:万幸腿被砸伤在先,万老爷前去探望,接着万福听从万夫人的意思,去不断欺辱驱赶苏良梦母子,导致苏良梦的病愈发严重最终辞世,万幸因此怀恨在心,害死了万福。
  只是万幸不会武功,又有残疾,必定是有一个帮手,否则是不可能将万福和他的仆从都害死的。在第三起凶案——三名官差死亡那天夜里,万幸与唐小赢都在万家庄祠堂内留宿,所以帮凶不是唐小赢,那么,就是另有其人了,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这名帮凶。
  谈到万福,万夫人便悲从中来,不禁嚎啕恸哭,半晌才渐渐平静下来,继续讲道:“我只有福儿一个独子,福儿走后,万家后继无人,我相公便想让万幸回府,那时我并不知道万幸就是害死福儿的人,虽然素日不喜欢他,但考虑到万家的家业不能拱手外人,只能勉强同意了。”
  “谁知,他进府之后,我的病就越来越严重,神志不清,终日恍恍惚惚。萧姑娘对我谈起灵犀的事,我才知道灵犀对我的恨意一直未消,唉……灵犀多半也是受到万幸挑拨,才会与他合谋害我。
  “福儿是在八月十五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的中秋家宴,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自他走后,庄内闹鬼之说盛行,都说鬼魂会在每月十五的月圆之夜索命,即便我神志昏沉,心上却一直记着此事,我要在月圆之夜,去福儿出事的地方为他报仇!就算害死他的真是鬼魂,我也要和这个鬼魂同归于尽!”
  南宫不念记忆犹新,几日前的月圆之夜,他们一行人恰好在观宝镇偶遇万夫人,便疑惑道:“万夫人,本月十五,您不是去观宝镇了吗?”
  万夫人道:“我那时神志恍惚,对日子记得也不太准确了,本该是十五去的,但在十五前两天的夜里,我忽然听到花园里传来一阵阵哭声,以为是福儿回来向我哭诉,便趁仆人不注意时离开万府,去了那茶棚。”
  “当时,我刚走近茶棚,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便躲在外面偷偷观视。茶棚内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在尸体当中,站着一个少年,手里握着一把剑,剑柄上镶嵌的宝石闪闪发光……”
  白千雪的身躯微微颤抖,道:“葛师弟!是谁杀了他?”
  此前,万夫人每次见到心皎剑就反应很激动,现在想来,便是看到心皎剑剑柄上的星宿图案,因而联想起了葛峰所持之剑,葛峰与白千雪师出同门,佩剑的款式、图案相似也很正常。而万夫人当时神志不清,无法说明原委,才会出现那种反应。
  万夫人道:“茶棚四周都有遮挡,光线很暗,那凶手站在角落里,我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无法看清他的样貌。”
  白千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眉微蹙,神色黯然。南宫不念道:“万夫人,那你有没有看到他是如何杀害葛峰的?”
  万夫人想了想,道:“我看到那名少年提剑朝凶手刺去,几乎一瞬间,他就倒在了地上,凶手太可怕了。”
  葛峰怎么说也是摘星阁名列前茅的弟子,武功不俗,而他身上没有任何致命的伤口,可见对方并未使用兵器。能在一瞬间,赤手空拳杀掉葛峰,这凶手的武功简直可怕到难以想象!南宫不念自问,连他都无法做到。
  他继续问道:“那夫人又为何说万幸是凶手?”
  万夫人冷笑一声,随即又垂下泪来,道:“因为……我看到他了。在少年被杀死后,茶棚里就只剩下那名行凶者了,这时,万幸从外面走了进去,因为我站在茶棚的侧面,所以他并没有发现我。”
  “凶手仿佛对他很不满,他走进后,就冷冷地质问他怎么会被这些人发现了秘密,是不是有了异心,想独占醉雪刀。万幸便赌咒发誓地说他绝无二心,他和那凶手才是自己人,是站在同一边的。”
  说到这里,南宫不念回忆起月圆之夜在观宝镇遇到万夫人时,他为了安抚万夫人,好像也说过“是自己人”、“站在同一边”这种类似的话,但是万夫人听到之后,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突然提剑刺他,还刺穿了笙歌楼的大门。如今想来,万夫人必定是听到他那几句相似的话,将他和万幸以及那凶手联系到一起了,才会忽然对他充满敌意。
  南宫不念道:“然后呢?夫人是不是被发现了?”
  如果万夫人没有被发现,那万幸就没必要指使灵犀用雪上一枝蒿毒害她了。果然,万夫人道:“当时我很想看清凶手的样子,就想换个方位去看,刚挪动身子,脚下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发出了一声轻响。即便是这样微小的声音,也立即被那凶手察觉到了,他当即便抬起手,想要将我一并灭口。我吓得大叫一声,万幸听出是我的声音,就阻止了他,说我现在疯疯癫癫,就算说了什么话,也没有人会相信,对他们没有威胁,不必多此一举。那凶手才没有杀我,发掌将我击晕了,第二天我醒来时,就又回到万府了。”
  南宫不念道:“万夫人,请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凶手有没有什么特征,或者是让你印象深刻的地方?”
  万夫人紧锁眉头,双手抱头,仿佛头部很痛,众人都不免担忧,纷纷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萧云霓道:“万夫人,如果你感觉很难受的话,就先休息片刻,不可劳神。” 第97章   万夫人忽然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抓住萧云霓的衣袖,道:“那个凶手……他……他的袖子……”
  话说到此处,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等后文,却冷不防听到“嗖”地一声响,南宫不念吃过亏,当即便反应过来,有人在放冷箭!他随手一道真气打出,正打在箭尾,一根黑漆漆的羽箭正钉在万夫人的坐榻上。
  南宫不念看向冷箭发出的方向,正是唐小赢,他纵身从地上弹起,握着手上精巧狭长的弓弩,又是连发了数支冷箭,每一支都对准了万夫人。
  白千雪、南宫不念、萧云霓三人急忙打落了几支箭,但这弓弩很是强劲,近距离发射速度更是奇快,是以仍然漏掉了一支,那箭直奔万夫人咽喉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云霓发出一掌,将万夫人击倒在地,箭矢贴着她的颈部擦过,留下了一道血痕。与此同时,白千雪目光凌厉地再度将唐小赢拍在了地上,走上前去,将弓弩从他手中夺下。
  萧云霓看着那弓弩,微微愣住,急忙向腰间探去,解下悬在腰间的一个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后,她登时变了脸色,布袋里装着的竟是一截普通的铁棍。
  她将铁棍抛到唐小赢身上,铁棍砸中了他的腹部,他半真半假地大叫起来:“哎呦,萧姑娘,手下留情!不过是借你的弓弩一用,何必这么小气呢?!”
  第52章 两种毒药
  南宫不念问道:“师妹,这是你的弓弩?”
  他回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明白过来,那时唐小赢给萧云霓送燕窝粥,不小心打破了碗以至粥水洒到萧云霓的衣衫上,他并非失手,而是要借着帮萧云霓擦掉衣衫上的污渍时,趁机偷换掉她佩在腰间的弓弩。
  南宫不念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唐小赢,心里不禁暗暗感叹,这小子的人设真的不是什么神偷吗?昨晚,他和白千雪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唐小赢身上,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动手的,这么快的动作,真是天赋异禀啊,只可惜没有将这份才能运用到正处。
  萧云霓朝南宫不念点了点头,扶起倒在地上的万夫人,去查看她的伤势,一边说道:“对,师兄几时都不识云霓的兵刃了?前几日你不是还险些中箭吗?”
  南宫不念忙摆手,道:“不……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一晚,你都没有查看过所携带的弓弩吗?”
  萧云霓微微蹙眉,道:“我这箭上都是淬过剧毒的,就连自己也要小心,所以不常查看。他常常与我攀谈,知道我的习惯,才会想到这么个计策,哼,还真是聪明。”
  唐小赢吐出一口鲜血,仍然还在笑:“萧姑娘谬赞了。”
  适才事发突然,三人虽然全力保护万夫人,却还是有一支箭划伤了万夫人的颈部,萧云霓查看过后,松了一口气,取出一只瓷瓶,倒出解药,给万夫人服下,对他们道:“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皮外伤,服下解药,很快就会无事,你们先出去吧,待她解毒,再询问关于凶手的事。”
  南宫不念点点头,一手拖着唐小赢,将他拽到了外面的庭院中。他微微俯身盯着唐小赢,唐小赢不屑一顾地道:“南宫教主,就算你爱慕本少侠,也不必如此盯着……”
  话未说完,南宫不念便又给了他一掌,他算是明白了,这种熊孩子不打就不会老实,十五六岁就能心狠到行凶杀人,没有人管教,不知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唐小赢呼吸急促地喷出一口血来,恰好喷了南宫不念一脸,哈哈笑道:“终于暴露你们魔教之流的本来面目了吧?这么多天来,你装得辛不辛苦啊?”
  白千雪手握在心皎剑柄上,眼里覆上一层冰霜,南宫不念连忙按住了他的手,接着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血,冷冷地道:“是那个凶手指使你杀万夫人的?那葛峰的尸体也是你毁损的?你和那凶手、和万公子是同谋?”
  唐小赢冷笑一声,道:“什么同谋?本少侠光明磊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怎么能说是同谋呢?”
  南宫不念道:“你是万公子的护卫,那你赚的是万公子的钱喽?既然这样,万公子都怕事情败露逃走了,你怎么还不逃呢?”
  唐小赢神采奕奕,洋洋自得地歪着嘴道:“反正你们都知道那个凶手的存在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本少侠是什么人?会当一个小小的看家护卫?从一开始,便是有人委托本少侠的,那人说万家庄闹鬼,万幸担惊受怕,正在招募武林高手做他的贴身护卫,只要我去应征,在万幸身边见机而作,事成之后,哈哈……”
  南宫不念道:“做万公子的贴身护卫,酬金也不会低吧?那凶手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能让光明磊落的唐少侠做毁人尸身、偷鸡摸狗、暗箭伤人这些事?不会也是醉雪刀吧?”
  唐小赢怔愣了一瞬,南宫不念迅速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继续道:“万公子为何要雇佣武林高手做护卫?鬼神之说,他最清楚不过,全是胡编乱造。他是害怕醉雪刀一旦落入凶手的手中,他就会被灭口,所以才会找人来保护自己。你就没有想过,凶手得到了醉雪刀之后,他一样会杀你灭口?”
  唐小赢眨了眨眼,不以为然道:“哼,杀我?哪有那么容易?他要是敢来杀我,我就先让他脑袋搬家!”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我想,你不是他的对手。多说无益,现在你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还能怎么办呢?说出万公子身在何处,还有那凶手的身份,你们两个,说不定还能免于一死。” 第98章   唐小赢略略停滞片刻,抬起头道:“来不及了。”
  南宫不念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道:“为何?”
  唐小赢尚未答话,忽听屋内传来一阵骚乱,阿月哭着跑出来,道:“老夫人她……”
  南宫不念神色一变,当即冲进屋子,便看到万夫人嘴角流着一滩黑血,整张脸惨白僵硬,她的双眼睁得凸起,显得很骇人,似乎死不瞑目。
  南宫不念道:“怎么会这样?!不是服过解药了吗?”
  萧云霓束手无策,帮万夫人合上眼,道:“不只一种毒药。”
  南宫不念登时便明白了,唐小赢为何会大费周章去偷萧云霓的弓弩?他又为何会说来不及了,都是因为那支箭上除了萧云霓所淬的毒外,还被他淬了另外一种剧毒。
  他们都先入为主,以为那箭是萧云霓的箭,便只有萧云霓所淬之毒,所以也只给万夫人服用了一种解药。唐小赢正是抓住了这个漏洞,在箭上又加了一种毒。否则他完全可以去打造另一把弓弩,只是那样的话,在万夫人中毒时,其他人会查看万夫人中的是什么毒,向他逼出解药,就不如现在这样顺利了。
  南宫不念怒气冲冲地奔出屋子,一把揪住唐小赢的衣领,道:“你小小年纪,这般心狠手辣,真是毫无人性!说,万公子在哪儿?!凶手是谁?!快说,否则我杀了你!”
  唐小赢哼了一声,他原本还在迟疑,听到万夫人死了,反倒不管不顾了,冷笑道:“区区一个老妇人,心肠也不怎样,死了就死了呗!你南宫不念有人性?你杀的人少?凭什么教训我!”
  南宫不念神色一滞,的确,在这个游戏里,哪怕所有人做的恶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他这个魔教教主,如此,反倒显得他虚伪无比。他咬了咬牙,攥紧了那只白骨嶙峋的左手,再次问道:“快说,万公子在哪儿?凶手是谁?!”
  唐小赢根本不去看他,道:“本少侠不知道。你要杀就杀!”
  南宫不念心头一阵怒火升腾而起,用那只无比恐怖的白骨之手掐住了唐小赢的脖子,浑身一股真气涌出,唐小赢的身体浮在空中,被他扼住咽喉,难以呼吸,面部青筋暴起。
  南宫不念的声音更冷了:“说。”
  唐小赢双手用力掰着他那只手,却无法移动分毫,断断续续地道:“我……不……知道……”
  南宫不念双目隐隐浮现了一阵血色,手越攥越紧。白千雪发觉不对,道:“教主?”
  南宫不念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白千雪一惊,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臂,道:“南宫?!快放开他!”
  南宫不念瞥了他一眼,右手一挥,登时一道昊光击出,将白千雪击出了数米!
  手骨喀喀作响,唐小赢脸上紫红一片,他狠狠地盯着南宫不念,道:“你……杀我,会后悔的,有人……会替我……报仇……”
  然而南宫不念却仿佛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他的双目发出嗜血的光芒,心内越来越狂躁,只想快些杀死面前这个人!
  忽然,他的背后传来一股冰冷的寒意,却并不刺骨,而是一种缓慢的、温柔的气流,他浑身像是沐浴在一潭澄净的池水中,满心的躁乱被涤荡一空,一瞬之间,仿佛云开雾散。
  南宫不念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低头一看,唐小赢正佝偻着侧躺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白千雪收起贴在他后背的手,掌心的灵流渐次消退,关切地道:“你怎么样?”
  南宫不念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一阵酸痛,却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看了看地上的唐小赢,问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千雪没有回答,唐小赢也没有力气回答他了,空气中是一阵寂静的沉默,忽然,有什么声音打破了寂静。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过后,一个人影出现在院门口,不断地朝里面偷偷张望。
  “谁?”白千雪一闪身,瞬间便出现在那人面前,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忙道:“是我……我是来送口信的!”
  南宫不念走上前,见那人挑着货担,正是柳郎,疑惑道:“柳郎,你来送什么口信?”
  柳郎道:“南宫教主!我在路上遇到一位禅师,还有一位少侠,他们两人托我来万府找你,说阿幸到祠堂去了……”
  南宫不念双眸一亮,刚要飞身出去,柳郎急忙又道:“稍等一下!南宫教主,阿幸现下已经不在祠堂了,他匆匆来,又匆匆走了。”
  南宫不念定住脚步,柳郎道:“那两位去追他了……”
  南宫不念道:“快带我去你遇到他们之处。”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小赢,萧云霓此时也来到院子里,便道:“师妹,你留下看着他。”又对白千雪道,“我们走。”
  第53章 藏宝之阁
  两人跟随柳郎来到一条杂草丛生的蜿蜒小路,柳郎停住,望向四周,道:“二位,我适才就是在此处遇到他们的。”
  南宫不念举目四望,依稀可以见到远处一片雄伟奢华的建筑群,被树木丛林掩住大半,他问道:“那是万家庄祠堂?”
  柳郎道:“对,听那位禅师说,阿幸刚到祠堂就立即离开了,他和那位少侠觉得事有蹊跷,就沿着路上留下的车辙跟上来了,发现阿幸走的是这条路。”
  白千雪低头仔细查看着四周,这条路仿佛废弃已久,鲜少有人走动,所以那显得有些慌乱的车辙印记不难分辨。他扫视一眼,便循着那痕迹而去了,南宫不念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第99章   走出五六里路,两人双双停住脚步,柳郎从后面追上他们,迟疑道:“南宫教主,找到阿幸了吗?”
  南宫不念没有答话,感受着空气中忽然传来的那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拨开一片密林,朝这气息浓重处寻去。一路分枝踏叶,视野逐渐熟悉了那杂草树木的黄绿之景,眼前却蓦地出现了一片血红色,即使是在意料之中,也难免使人惊心不已。
  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遍地的血肉碎片仿佛一朵朵绽放的红色花蕊,化作赤色雪花飘落覆地,简直令人作呕,柳郎已经忍不住开始扶着一棵树干呕吐起来。
  南宫不念看着这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视线锁定在远处一团模模糊糊的血影上,他连忙加快脚步,忍着几欲作呕的冲动,朝那团影子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他全身迅速激起了一层汗毛,恶寒不止。那并不是一团血影,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两团,而其中的一个,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头盖骨被人掀开,手脚也没有了,只剩下巴连着半具躯干,而这半具躯干上的血肉也如同被人用刀剜去,唯有骨骼余下了。
  南宫不念定了定神,忍着惊骇之情,仔细去看这人,只见他下巴上生着半白的胡须,显然年纪不轻,心中便有了推断。再去看那另一人,这人被压在那半具躯体之下,虽然全身也如同一个血葫芦般,与那支离破碎的人相比,却是好上许多了,至少他还没有变作一具骨头架子。
  这人似乎还有气息,那张布满鲜血的脸上,睚眦欲裂,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嘴巴幅度极小地一张一合,含糊不清地吐着音节,而他的双眸也开始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南宫不念蹲在他身旁,低头凑近他,听到了那微弱的声音:“爹……爹……”
  这声音细如蚊蚋,眼看他仿佛随时要断气,南宫不念将一股真气汇集在右手掌心,按在他头顶,随着这股真气进入体内,他的呼吸声也平稳了许多,双目逐渐变得清明,两道泪痕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冲刷掉了他脸上的血污。
  看着那人逐渐清晰的面容,南宫不念不禁皱了皱眉,忽听耳边一个声音道:“他……他是……阿幸?!”
  柳郎不知何时走近了这里,错愕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人,辨认出这人便是万幸,他登时跪在地上,摇晃着万幸的双肩,焦急道:“阿幸!你这是怎么了?!”又转向南宫不念和白千雪,“南宫教主,白少侠,求求你们,快救救阿幸!”
  南宫不念再度输入一股真气,收回了手,万公子清醒过来,胸部一阵剧烈的起伏,柳郎以为他呼吸困难,连忙想将那半截尸骨从他身上抬下去,可万公子却双手死死攥着那具尸骨,不允许旁人移动,柳郎疑惑地道:“阿幸?”
  万公子喃喃地道:“对不起……”
  说完这句,眼里再度流淌下热泪,柳郎更为不解:“阿幸,你是在对这个人说对不起吗?他是谁啊?你为什么要抓着一具尸体不放?”
  万公子默然地流着泪,没有回答。南宫不念叹了口气:“是万老爷。”
  柳郎大惊道:“什么?这……怎么可能?!万老爷不是失踪了吗?谁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他?”
  南宫不念刚要回答,忽见两道身影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正是苦量禅师和邱寒。见到他们,都停住脚步,邱寒略点了点头,白千雪问道:“看到凶手是何人了吗?”
  邱寒皱着眉,怒意隐隐浮现,咬着牙道:“我们追到这里时,只看见了这两人,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附近也都找遍了,没有!”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去祠堂做什么?”
  邱寒视线一瞥,朝万公子走了几步,弯下腰,从他身旁拾起了一块血红色的东西,抛向南宫不念,道:“他是去取这个的。”
  南宫不念抬手一接,低头看去,却是轻轻吸了口气。他手中之物,乃是半块被血染红的木牌,上面依稀可以看出“苏良梦”三字。他本以为万公子宁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在逃跑之前去一趟祠堂,或许是因为醉雪刀藏在那里,却没料到,他去祠堂,只是想带走母亲的灵位拜祭。
  将万公子带回万府,请郎中医治后,众人才知道,他的右腿伤得最重,这条腿本就有残疾,全部的骨头都重新碎裂开,好像是被人打断了。除此之外的内伤,经过南宫不念输送真气,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一天之后,万公子坐着轮椅,带众人进入了万府的后花园,到一片假山石前,他遣走了推轮椅的仆人,双手拄着拐杖,艰难地在假山石的缝隙间穿梭,这片假山石弯弯绕绕,众人虽跟随在他身后,也看不清他是扣动了哪块石头,如何运转机关,忽然之间,两块山石便轰隆隆响起,朝两旁分开,露出中间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洞口下面铺着高约丈余的石阶,沿石阶而下,便可见一扇厚重的铁门,万公子掏出一把图案繁复的钥匙,插入锁孔中。
  随着铁门徐徐开启,门内散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众人不禁都半眯了眼睛,等那门完全开启时,都被面前的景象惊到了——那是一间奢华绮丽的藏宝阁,种种奇珍异宝遍布其中,许多晶莹的玉石发出柔美的光芒,又有许多金饰在这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金光,珐琅、琉璃、猫眼石、兵刃……等等皆是互相映衬,五颜六色的光混杂在一处,使得这间藏宝阁如梦似幻。 第100章   众人都不禁暗叹:好一个万府!人称宝禄居士的万老爷,此名不虚!
  邱寒不解道:“万公子,你不是说要讲出真相吗?带我们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万公子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家父集毕生之力,搜集到的最为宝贝的奇珍异宝。”
  萧云霓道:“这番景象,的确很让人震撼。”
  万公子却淡淡地道:“又有何用呢?死物罢了。”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还请从头讲吧,是你杀了万福吗?”
  听到这句话,万公子神色一滞,冷笑道:“不是,不过,他该死。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却要不顾手足之情,作威作福。就因为我的腿断了,家父来看望过一次,他和他母亲便无所不用其极,要将我们赶出万家庄。凭什么?!他们看不惯我们,为什么他们不走,反倒要撵走我们?”
  “每次……每次,他来我家,带着那些仆从,对我和娘亲破口大骂,甚至还要砸东西,将我娘亲的药扬在地上用脚踩,逼着我对他笑脸相迎,如果我没有这样做,就代表对他不够尊敬,又是对我一阵拳打脚踢。这样的人,他不该死吗?”
  一个人该不该死,这种冷酷而严肃的问题,南宫不念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去答,转而问道:“那万福是怎么死的?”
  万公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三番两次来闹,我母亲本就病重,不胜其烦,一个多月前的中秋那天,我们决定离开万家庄,便上了路,准备到附近其他的村落找个僻静的所在度日。走到半路,娘亲的心痛病又犯了,感觉很难受,我们便到了附近那间茶棚,想要在那里歇息片刻。”
  讲到这里,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森然:“就在这时,我们遇到了万福。他刚参加完万府家宴,满身酒气,带着他那些侍从,要再去笙歌楼寻欢作乐,一见到我,就又开始辱骂殴打我。他喝醉了,更加肆无忌惮,娘亲冲上去护着我,他居然带着那些人连我娘亲一起打,我娘亲就这样……病发去世了。”
  他眼里流下两行热泪,仿佛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我扑上去和他们厮打起来,可是……我的右腿断了,根本打不过他们那些人,他们将我击倒在地,万福他用脚踩着我的脸,逼我笑着求他……哈哈哈哈哈……”
  万公子忽然如癫狂般大笑起来,众人一阵默然,万公子道:“那个人杀了他们,只一招而已,就将他们全杀了。”
  南宫不念目光一凛:“是谁?”
  万公子摇摇头,又哭又笑:“我不认识他,当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帮我。杀掉万福和他的仆从们后,他才对我说,他想要的是家父手中的醉雪刀。他帮我杀了万福,日后家父就会因为无人继承家业而接我回万府掌家,到时,我就可以知道醉雪刀在哪里,将醉雪刀交给他,我们就两清。”
  又是醉雪刀,联想起万夫人说一切灾祸的起源都是醉雪刀,他不禁也理解了万公子为何说这整个藏宝阁的奇珍异宝都是死物了。人人觊觎之物,便是人人争斗之源。
  南宫不念暗自慨叹,问道:“你答应了?”
  万公子点点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南宫不念明白,对于那时的万幸来说,确实没有选择,仇恨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但回忆起一日前,万公子抱着他父亲的遗骸痛哭不止,便知现在他已然是后悔了。
  南宫不念道:“你不应该相信那个人,待他得到醉雪刀后,便会杀了一切知情的人。”
  万公子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当时,我太想报仇了。我恨万府的所有人!”
  南宫不念道:“所以,万幸和他那些仆从脸上那条被刀割成笑容之状的伤痕,是你所为了?”
  万公子道:“对,是我,他不是总逼着我笑吗?我也想让他体验下这是什么感觉,生前他没有对我笑过,那么就在他死后,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一直这样笑下去,这样不是对他很公平吗?”
  邱寒怒道:“既然如此,你割伤他们的脸就是了,葛师弟,还有那些正派弟子和你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割伤他们的脸?他们究竟是怎么遇害的?”
  万公子苦笑道:“那只是为了让人相信鬼魂索命的谣言罢了。至于你们门派的那些弟子,怪只怪他们不应该到万家庄来,更不应该住到我的府上。”
  第54章 真相大白
  “月圆之夜的前两日,葛峰等人经过万家庄,投宿到万府,正巧那天晚上,我父亲在这间藏宝阁内哀嚎不止,声音传到花园中,被葛峰他们听到了……”
  邱寒打断道:“等等,万老爷不是失踪了吗?这么说,他不是失踪,而是被你关在这里?!”
  万公子答得干脆:“不错。”
  邱寒皱着眉道:“你居然……将自己的父亲囚禁在这间不见天日的密室,真是枉为人子。”
  万公子盯着他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做吗?父亲一直没有告诉我关于醉雪刀的事情,那个人又一直威胁我,万不得已,我跟踪父亲,终于发现了他暗中打造的这间藏宝阁,我本来想偷偷拿走醉雪刀的,但是却不小心被他发现了我躲在暗处,他勃然大怒,我很害怕,一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就抢走了醉雪刀,夺走藏宝阁的钥匙,把他的手脚都绑住,堵住他的嘴,将他锁在了这儿……”
  南宫不念一时讶然:“传闻万府夜里经常能听到哀嚎声,是因为万福死得冤枉,鬼魂作祟,原来,都是万老爷发出的声音……” 第101章   白千雪冷然道:“葛峰发现你将万老爷囚禁在此处,所以才会遭遇毒手?”
  万公子道:“他们来投宿的那晚,我去藏宝阁给父亲送饭,结果……被他们看到了,他们跟在我身后,挟持我打开门,发现了这个秘密。我知道此事一旦公之于众,我就会变得一无所有,便对他们说,我也是受害者,是被人威胁,才会这么做的。他们相信了,就答应暂时不声张,让我将那个人引出来,事先埋伏在周围,准备捉住他。”
  邱寒双眉紧皱,冲上去抓住万公子的衣领道:“那凶手武功如此高强,你居然……你这么做是让他们去送死!”
  万公子却道:“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和那个人联系,从来都是他来找我。但是,说来也奇怪,那天晚上他们将我从藏宝阁里带出来,就接到了一封信。”
  南宫不念道:“信?什么样的信?”
  万公子道:“是那个人的信,用飞镖射进假山石中,信中让我立刻到茶棚去,也没有说是有什么事。”
  南宫不念道:“然后呢?”
  万公子道:“葛峰他们几个看到那封信后,就立即让我去茶棚,而他们在暗处埋伏,结果就……你们也都知道,他们全被那个人杀了。”
  南宫不念在心中暗自揣度,葛峰他们刚发现万老爷在藏宝阁,就接到那凶手的信,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唯一的解释,便是唐小赢给那凶手传递信息,并用飞镖送信了。
  南宫不念道:“那几个官差,也是凶手杀的?万老爷……还有你的右腿再次碎裂,都是那凶手所为?”
  万公子点了点头:“都是他。其实我一直都在提防他,早在我发现这间藏宝阁时,就找到了被放在其中的醉雪刀,但是,我恐怕将醉雪刀交给他,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我就将醉雪刀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并没有打算交给他。”
  “当灵犀死后,你们几乎已经认定我与凶案有关,我知道真相被揭穿是早晚之事,便故意利用唐小赢支开你们,带着我父亲趁机逃走。可是,那个人却轻易地找到了我,他……”万公子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真是一个恶魔,为了逼我说出醉雪刀在哪儿,不断地残忍地折磨我父亲,我……”
  白千雪忽道:“你就不残忍吗?”
  万公子愣了一瞬:“什么?”
  白千雪道:“你起先并没有告诉那凶手醉雪刀在哪里,不是吗?如果你告诉他,他就不会将万老爷折磨成那样了。”
  万公子微微皱眉,道:“你是觉得我冷血吗?我若是讲出,那我也会马上死,我父亲也会死,横竖都是死,我为何要讲?再者说,这个父亲,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南宫不念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万公子那被彻底打碎的右腿,说道:“万公子,我猜,醉雪刀就被你藏在你的右腿上吧?”
  万公子一时错愕,众人也都带着疑惑的神色看向南宫不念,邱寒道:“魔教教主,你是如何得知的?”
  南宫不念道:“不要误会,我对醉雪刀没兴趣的。我也是得知万公子的右腿被凶手打碎时,才想到的。万公子的右腿本就有残疾,是一条废腿,如果是为了折磨他,逼他说出醉雪刀在何处,那去打伤他其他健康的部位岂不是更好?你们再想想,万公子平日走路时,右腿是什么样子的?”
  邱寒回忆了一下,立即道:“直挺挺的,在地上拖着走。”
  南宫不念道:“因为他将醉雪刀缠绑在了右腿上,刀身很长,走路时膝盖无法弯折,姿势才会变成那样。但是,因为他的右腿本来就是条废腿,所以无论他走路时是什么姿势,旁人也不会奇怪。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所以凶手才会没有察觉。”
  说到这里,南宫不念转向万公子,道:“你的父亲,对你来说,真的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吗?”
  万公子冷冷地道:“当然。”
  南宫不念道:“可是最后,你还是将醉雪刀就在你右腿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凶手,凶手才会打碎你的腿,如果你完全不在乎,你怎么会说呢?”
  万公子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全身瘫软着,甩掉拐杖,坐在地上,疲惫而伤心地道:“他……他被折磨成那样,居然扑上去,抱住那个人,让我赶快逃,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做,也许……是人之将死,总会发些善心吧……”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讲出醉雪刀在哪儿,我讲出来后,那个人就一掌击碎了我的腿,将醉雪刀取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公子忽然大笑起来,众人都疑惑不解,邱寒道:“你疯了不成?”
  万公子笑得弯下了腰,眼泪从眼角滴落,道:“醉雪刀,哈哈哈哈,号令武林……哈哈……那个人拿到醉雪刀,原本喜不自胜,使了一招,刀居然从上到下全都碎裂成齑粉了……哈哈哈哈,你们说,好不好笑啊?”
  邱寒道:“不会吧?醉雪刀怎么可能会碎掉?”
  南宫不念道:“假的。”
  众人皆是一惊,万公子道:“对,对,假的,就是假的!为了一把假刀,假刀,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他发现那刀是假的,一气之下,就朝我发掌,父亲他飞扑过来,挡在我身前,我被掌气击得昏厥过去,才逃过一死,父亲却……” 第102章   一阵沉默后,南宫不念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不认识凶手,但是总知道凶手的样子吧?他生得什么模样,可否画出一张画像来?”
  万公子刚要开口,忽然间藏宝阁内阴风阵阵,众人登时警惕异常,南宫不念连忙闪身护住万公子,道:“走!”
  话音刚落,忽然一股掌气从暗处迅疾而来,森寒无比,南宫不念当即挥出一掌,与这道掌气对上,却被击出了几丈远,接着,他就看到,万公子双目圆睁着躺在了他身边,仿佛死不瞑目。
  南宫不念一口老血险些要喷在地上,心中大骂:这tmd是什么狗血剧情?!为什么总在即将说出凶手是谁的时候,这个知情人就死了,简直让人心肌梗塞!
  他心中吐槽不停,脚下也一步不停,翻身跃起,冲出藏宝阁的铁门,几步跃上台阶,离开洞口后直接飞身而起,站在假山石顶查看那凶手的踪迹,可是,却什么也没有见到。
  那凶手掌力不俗,甚至胜他一筹,轻功自然也是一流,早已无影无踪,南宫不念不禁心忧,这样一个躲在暗处、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人,不知会在江湖中掀起多大的风浪,只怕腥风血雨、翻江倒海的日子离得不远了。
  万府遭此一劫,可以说人丁寥落,最后只能由旁支族亲接管。藏宝阁内万宝禄穷尽一生积攒的奇珍异宝,死后也没有带走分毫。
  黎明时分,众人离开了万府。
  路上,邱寒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唐小赢太狡猾了,封住了他的穴道,将他绑住了,他袖子里居然还藏了一支毒箭,用上面的毒腐化了绳索,被他给逃走了,这唯一一条跟凶手有关的线索也断了。”
  白千雪道:“还有葛师弟的右眼,只要找到十方妙门,就可得知葛师弟弥留时见到了什么。”
  邱寒点点头,道:“师兄,我回去就将这件事禀报师尊,集整个摘星阁之力,也要找到十方妙门。”
  不知不觉间,已到万家庄外,苦量禅师要启程回佛隐寺,萧云霓也要回莽苍山,二人告辞后,邱寒看了一眼白千雪,又状若无意地瞥了瞥南宫不念,道:“师兄,你……还回摘星阁吗?”
  白千雪垂眸,南宫不念忙道:“回啊,他不回去要去哪里,难道还要留在魔……圣教吗?”
  白千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那好,南宫教主,告辞了。”
  二人双双离开,南宫不念忽然想到什么,追上来道:“等等。”
  白千雪回过头,凝视着他。南宫不念对邱寒道:“邱少侠,你那把断剑,待我修好了,自当奉还。”
  提到那把剑,邱寒面色微哂,总觉得自己被人家一招折断了宝剑,很是丢脸。白千雪则是立刻回过头,朝大路上走去了。
  一众人都已离开,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微感落寞,不知该做什么了。忽见路旁生着一棵垂柳,叶片凋落了不少,竟是到了柳郎家,想到柳郎那天吐得昏天暗地,也不知怎样了,南宫不念随手推开了竹篱笆,走进小院,轻轻叩门,道:“柳郎?”
  无人回答,他刚要推门,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回过头去看,只见柳郎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面露疑惑地看着他。
  南宫不念道:“柳郎,你好些了吗?”
  面前的柳郎更加疑惑了,问道:“你是谁啊?为何站在我家院子里?”
  作者有话说:
  万家庄的事情告一段落啦~
  下周要陪家人做手术,所以停更一周,十分抱歉~
  第55章 此彼柳郎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睛,道:“你不认识我?你不是柳郎吗?是万公子的好友?”
  柳郎道:“我当然是啊,但我们初次见面,我怎么会认识你?”
  南宫不念怔愣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从他见到柳郎起对方的言行举止,忽然,他发现了一件让人吃惊的事情,那就是柳郎总是在若有若无地给他提供破案的线索!
  起先是在他们刚到万家庄之时,柳郎让万幸转告灵犀,朱砂石短缺,让她再等一段时间。当时他以为柳郎和万幸交好,碰巧遇到,才顺便让万幸代为转告,却没有想到,柳郎是故意而为。他故意被魔教的弟子捉住,再故意撞到万幸,由此提供朱砂石这条线索,引起他们的注意。
  再来,就是第三起凶案——官差被杀时,柳郎要卖鬼面郎君面具,因鬼面郎君没有钱,两人商议先行立下字据,凑巧走到茶棚那里,进去寻找纸笔,就这样发现了那几名官差的尸体。
  南宫不念眉心微皱,想到了另一件事,柳郎被魔教弟子捉住时,曾经要送水晶石一类的炼丹原料给他,求他放自己离开。水晶与面具相比,当然价值更胜一筹,柳郎连水晶石都可以大方地送人,又怎会因为一个价值更低的面具纠缠魔教三当家立借据呢?
  再往下想,除了被杀的几名官差,还有一个仵作幸存,而且这仵作来茶棚悄悄看过他同僚的尸体,惊慌之下准备逃跑躲起来避祸。当时,这些事情都是柳郎在其中穿针引线,他告诉他们,还有一个仵作没有被杀害,这仵作他恰巧还遇到了,南宫不念等人才会及时追赶上仵作,得知了葛峰右眼里隐藏着关于凶手的秘密!
  最后,万幸逃跑时,柳郎恰好遇到了追赶万幸的邱寒和苦量禅师,受他们之托回万府报信,南宫不念才赶到救回万幸。 第103章   事发紧急,他没有细想,现在想来,柳郎是万幸的好友,当时柳郎也不知万幸有被凶手灭口的危险,他会报信给南宫不念等人,让他们去将万幸抓回来吗?帮助外人,去对付自己的好友,这太不合理了。
  看见眼前这个柳郎,南宫不念方才如梦初醒,原来,此柳郎非彼柳郎。他们所见的那个柳郎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的货郎而已,而是被什么人假扮的。当初葛峰的尸体被断首,无头尸被抛到魔教边界的乱坟岗,想来也是此人而为!
  南宫不念眯了眯眼,这人设法让他置身其中,不断抛出线索让他去找那行凶者,自己却藏头藏尾,心机深沉,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他喃喃道:“也是为了醉雪刀吗?”
  这句话轻轻吐出,面前的柳郎没有听清,盯着他看了看,走进来打开了屋门,说道:“算了,看你这身打扮,也是个行走江湖的人吧?听你的意思,也认识阿幸,既然是阿幸的朋友,就进来坐坐吧!”
  南宫不念随他走入屋内,一股尘土气息扑面而来,他微微展开折扇,挡住了口鼻。柳郎抱歉道:“对不住,我去外乡走亲戚,离开近月余,这屋子无人洒扫,你稍坐坐,我拾掇拾掇。”
  南宫不念忙道:“不必。”
  柳郎打开柜子,翻找起清洁的工具,南宫不念却瞧到了柜内之物,眉头微皱,走上前道:“这是……”
  他目光所及之处,柜内的隔板上放置着很多颜色不一的晶石,其中有几块暗红色的石头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柳郎见他盯着那几块石头看,说道:“这是朱砂石,上好的货色呢,你们修炼的人一定很需要这些东西来炼制丹药吧?”
  南宫不念盯着这几块朱砂石,脑海中回想起“柳郎”说朱砂石短缺的话,不觉怔住。柳郎道:“不过这几块朱砂石要留给万府的灵犀姑娘,不能给你呢,你如果要的话,只能等几天了……嗳,你怎么走了啊?”
  南宫不念走出屋子,朝观宝镇的方向而去,柳郎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一声不吭就走了,还说认识我,真是个怪人……他真的认识阿幸吗?”
  他将几块朱砂石从柜子里取出包好,决定去万府交给灵犀,顺便见万幸:“也不知阿幸最近怎样了……”
  南宫不念未用轻功,一路行得慢慢悠悠,以至于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日挂中天的晌午,他才到了观宝镇,往笙歌楼而去。
  万幸和万夫人都死了,至于唐小赢,且不说他跑了,就是在南宫不念险些掐死他的时候,他也坚持说没见过凶手,也许他说的是实话,凶手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面目,两人只是用其他方式联系。
  最重要的线索就是葛峰的右眼,但要想找到十方妙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他们永远都不会找到,也无从得知这右眼上到底记录了什么信息。
  万夫人曾说,有人高价出售醉雪刀的消息是笙歌楼的掌柜全求通告诉万老爷的,万老爷也是去笙歌楼赴约,才买到了醉雪刀。全求通却隐瞒了这件事,丝毫没有对南宫不念等人提起,可见其中必有什么内情。
  事到如今,只能从这点上着手查下去,如果全求通知道这把假醉雪刀的卖主是谁,也许能有所突破。
  南宫不念边想边行,不觉间已经走近了笙歌楼,阳光正毒,他微微眯眼,抬眸望向朱红色大门,那两扇大门换了新的,鲜红耀眼,却是关闭着的,与周围热闹的铺面相比,显得有些寂寥。
  他皱了皱眉,走近前叩门,片刻之后,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南宫不念微微惊诧,睁大了眼睛。那人见是他,立刻打开了门,道:“教主,你来了。”
  南宫不念走进门,笙歌楼内一如往常,陈设装饰全然没有变化,只是寂静得很,除了他与面前这人,无论客人还是伙计,都不见了踪影。
  南宫不念道:“白少侠,你不是回摘星阁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面前这人便是白千雪,虽然才分离几个时辰,可他也不知为何,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出现时,心里便隐约有些欣喜,问出的话也急切了些。
  白千雪神色如常,道:“邱寒扶灵回去了,我来此调查。”
  南宫不念点点头,想来白千雪也是来这里找全求通追问醉雪刀的卖主的,但见这空荡荡的笙歌楼,可知也是晚来一步,一无所获了。
  他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问道:“全求通不见了?”
  白千雪道:“我辰时到此,便是如此了,问过临近的百姓,笙歌楼的掌柜全求通和药霸天二人早在几日前就遣散了伙计,关了店面,至于他们二人去了哪里,就无从得知了。”
  南宫不念道:“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人胁迫抓走的?”
  白千雪道:“我搜查过,贵重之物全都不见了,临走前又遣散了伙计,可见是早有准备,并非为人所迫。”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轻轻吁了口气,暗自感叹:看来全求通早就猜到他们会回来兴师问罪,直接卷铺盖走人了,这条线索也断了。这游戏的难度很高啊,副本结束了,凶手还没露出一点尾巴,通关真是遥遥无期,太坑了!
  他正在心中慨叹加发愁,忽地闻到一股清香之气,回过神来,只见不知何时,面前的桌上多了一个玉色瓷盘,盘中摆着七八个圆滚滚的青团,围成了一个圆形,甚是齐整可爱。 第104章   “咕噜咕噜……”南宫不念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看着那些青团,又看了看刚刚放下盘子的白千雪,一展折扇,似乎为了掩盖他的失仪,问道:“伙计都离开了,这里怎么还有点心?”
  白千雪道:“我做……我买来的,教主如不嫌弃,就请用吧。”
  南宫不念就等他这句话,这几日来奔波不停,他早就饥肠辘辘,赶忙一手捏了一个青团,便往嘴里塞。那青团滑润清甜,又不腻人,尝来尤为美味,甚至比在万府吃到的味道还要好上许多。
  他一连吃了三四个,还要去拿,视线无意中瞥到白千雪,见对方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微觉汗颜,连忙缩回了手,难为情地将盘子推向白千雪,道:“那个……你也吃一些吧。”
  白千雪微微摇头,凝望着他:“不必,你喜欢就好。”
  这句话一出口,南宫不念霎时感觉哪里不对劲,直觉气氛很是暧昧,不禁心中警铃大作,正在尴尬之际,忽然一道光芒射入大堂,朱红大门被人一掌推开,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一颗头,那颗头正在哭着控诉:“呜呜呜呜,我根本就没炼过什么铁头功,而且我的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居然用我的头撞门?!呜呜呜呜……”
  南宫不念定睛一看,如同见到了救星般,喜道:“朱焰,叫丧鬼,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对面的一魔一鬼见到他,瞬间停止了争吵,皆是大喜。叫丧鬼的头从朱焰手里飞了出来,绕着南宫不念飘了好几圈,道:“教主,太好了,你没事了!我们功力一复原,就离开圣教到万家庄找你了,赶过去才知道那里的案子了了,你已经走了。我们就一路赶到观宝镇,本想在笙歌楼稍作歇息,没想到遇到了教主!哈哈哈哈,呜呜呜呜……”
  朱焰嫌弃地道:“我都说了,教主肯定没事。拜托你是笑还是哭,保持一种表情好吗?这样子太惊悚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更新啦,谢谢大家等我!
  过去的半个月辗转了两个城市陪家人手术,行程大概是从a市到b市,又再回a市,好在结果不错,然后下月初还会做第二次手术,我会尽量把那期间的更新提前赶出来。
  大家平时一定要注意身体啊,祝健康平安~
  第56章 先知水晶
  叫丧鬼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努力收敛笑容,恢复了平日那副惨兮兮的哀怨表情。忽然,他抽动了几下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气息,眼珠向下转去,视线落在了桌上那仍装着几只青团的瓷盘上,头也飞了过去。
  “教主,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啊!”叫丧鬼的头几乎贴在了瓷盘上,唇角仿佛快要淌出口水来。白千雪微微皱眉,斜睨着他,但后者丝毫没有察觉,抬起头看向南宫不念,“教主,我可以吃吗?”
  南宫不念犹豫了片刻,心想你的教主我还没吃饱呢,但见他一副饿死鬼的尊容,委实难以拒绝,便点了点头。
  叫丧鬼的舌头刚伸出来,想将一个青团卷进嘴里,却忽然扑了个空,向前看去,只见白千雪端起瓷盘,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叫丧鬼眼见他走了,不解地看向南宫不念:“教主,他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不念一摊手,追了出去:“我怎么知道?”
  他追出门,街上人来人往,白千雪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人群中,他没来由地感觉有些失落,视线向下一瞥,忽然看到那瓷盘被丢在了朱红大门一侧的角落里。
  他弯下腰,拾起那瓷盘,又捏了一个青团放进口中。身后叫丧鬼和朱焰已经追了出来,南宫不念便顺手将那瓷盘递给了朱焰,朱焰哼了一声,道:“教主,这小子好猖狂,他宁可将这食物扔掉,也不给叫丧鬼吃,这不是摆明了瞧不起我们圣教,瞧不起教主你吗?!”
  南宫不念咳了一声,他也不理解白千雪为何拂袖而去,热门攻略对象排行榜第一名、拥有千万粉丝的白千雪,他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揣测了!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是游戏里的金主呢,只能忍了!
  南宫不念道:“倒也没有这么严重,他可能是……嗯,可能是急于回摘星阁。”
  叫丧鬼倒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头飘到朱焰手里的瓷盘前,鲜红的舌头伸出近一尺长,唰唰几下几乎将瓷盘内剩余的几个青团一扫而空。朱焰眼疾手快,赶在他即将扫荡到最后一个时将手往回一撤,将最后一个青团放进了自己嘴里。
  他边吃边道:“教主,那小子不是答应做你的奴仆吗?怎么还回摘星阁呢?莫非……”
  话说到这里,朱焰抬起脸,眨了眨眼睛,犹豫着问道:“莫非……教主你们俩……闹别扭了?”
  恋爱脑啊恋爱脑,你没救了!南宫不念不禁笑了一声,想起了一件事,道:“赤魔,你还记得你和二当家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朱焰愣了愣,想起自己忍不住独守教主和那个小白脸亲亲我我的秘密,将此事告诉了花子蹊,心中直呼二当家不靠谱,居然把他告密的事也对教主说了。
  他惊恐万分地咽下了嘴里的半个青团,看着南宫不念阴恻恻的脸,不知该说什么,干巴巴地道:“教主,这个……青团味道不错。”
  叫丧鬼表示赞同,将几个青团都吞了下去,问道:“教主,还有吗?这是从哪里买的,好美味!” 第105章   南宫不念看着这只鬼头居然也能吃东西,他又没有躯干,也不知那食物都被他咽到哪里去了,着实感到惊奇,怔了一下道:“没有了,你去问白少侠吧,是他买来的。”
  说到这里,他又不禁想到了白千雪,暗自吁了口气,只觉隐隐失落,不知何时能再见,便一路怀着这样的心情,与这一魔一鬼,往魔教而去了。
  魔教,南宫不念百无聊赖地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他回魔教已过三日,万家庄的凶案算是暂时告一段落,鬼面郎君也不必再保护那仵作,也已回到教中,听闻摘星阁在着手搜集十方妙门的信息,他又开始跃跃欲试,想率领魔教弟子去寻其所在,势要为教主分忧。
  但南宫不念却不甚在意,要找十方妙门宛如大海捞针,不如先让正派打头阵,他倒不爱往那江湖诡计中间去,乐得做一个摆烂的魔教教主。如此,即便鬼面郎君积极地多次请命,见他不准,也只得作罢。
  而那位魔教二当家,人称血溶渡者的花子蹊,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南宫不念回魔教后便再没有见过。他不禁吐槽,这个角色的人设,貌似只有你需要他时他会出现,而在无事发生时,他就如同一个透明人般神隐了,这种人设难道真的不是工具人吗?
  至于其余的一众妖魔鬼怪,每天吵吵嚷嚷,他听来甚觉心烦,倒又怀念起话一向不多的白千雪来,只好一人窝在寝殿里。
  这一日,他无聊至极,忽然想到不知自己的好感度总和有多少了,说不定可以买些道具,便呼叫系统:“系统,在吗?”
  系统立刻便回应了:“在呢,尊贵的vip亲亲,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南宫不念:“我的好感度还剩多少?”
  系统停顿片刻,答道:“亲亲,经统计,您当前的好感度总额为500。”
  南宫不念大喜:“涨到500了吗?这么多啊!”
  他记得在买【通关提示包】前,他的好感度是500,花了100好感度买这道具,应该还剩余400好感度,后来白千雪对他的态度反复无常,万家庄事发紧急,他也没时间点开好感度明细逐一查看,再加上他与白千雪分别时,白千雪对他的态度也很不友善,他还以为好感度多半要掉光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达到500。
  南宫不念放下心,感觉自己变成了氪金大户、土豪vip玩家,当即一展折扇,气势如虹地道:“系统,我要买【先知水晶】!”
  系统立刻在他耳边播放了一阵欢快的音乐:“亲亲,恭喜您购买成功!已扣除250好感度,当前好感度余额为250,期待您的再次消费!”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睛,打断道:“系统,你先等等!我记得你推销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当时不是说【先知水晶】价值400好感度吗?我还是vip,购买任何道具都有五折优惠,那应该收200好感度才对啊!”
  系统解释道:“亲亲,是这样的呢~【先知水晶】价值500好感度,如果当时购买,可享受新品活动八折优惠,自然为400好感度,但是新品活动现已结束,所以您要按500好感度打五折,收取您250好感度。请亲亲相信,王者版系统是绝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的!”
  南宫不念一阵无语:“才几天你们的新品折扣就没有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吗?而且你们不是会进行二次支付确认吗?刚刚怎么没有,直接就扣掉了好感度?”
  系统:“亲亲,关闭二次支付提醒是您主动提出的哦~”
  “我有吗?”南宫不念回想了一下,发现他确实好像是让系统关闭过这个烦琐的二次支付功能,只好自认倒霉,说道,“好吧,我现在要使用【先知水晶】,如何快速通关神马的,快说快说!”
  系统响起了“叮咚”一声提示音,接着在南宫不念面前出现了一个菱形的透明水晶,缓缓消失,系统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亲亲,【先知水晶】使用成功,即将为您讲解通关规则。”
  南宫不念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了一个字,在这变态游戏里苟了这么久,堪称出生入死,终于可以得到剧透了,怎能让他不激动?!只听系统道:“亲亲,本游戏含有多重结局,您的角色绑定为魔教教主南宫不念,若女主选择攻略您,则可达成he与be两种结局。”
  南宫不念听得直皱眉,问道:“达成这两种结局中的任意一个,我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吗?”
  系统:“亲亲,抱歉,并不是呢。”
  南宫不念:“那么要达成哪一种结局,可以回去?请简单明了地告诉我。”
  系统:“若与女主达成he结局,那玩家就会永远留在游戏中陪伴女主,无法回归现实世界;若与女主达成be结局,就会完成【阴阳两隔】的成就。”
  南宫不念:“拒绝he结局!【阴阳两隔】是什么?”
  系统:“简单地说,魔教教主会死于正派围剿,尸骨无存。”
  南宫不念有些激动:“如果我死了,应该算体验完游戏了吧?这样就能回现实世界了吧?”
  系统:“亲亲,抱歉,并不是呢。如果玩家死亡,游戏数据将归零,玩家将重新开始体验游戏。”
  南宫不念快要吐血了:“所以,he结局和be结局都不能回去?!那我要怎么做才能逃脱这里?!你们是在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系统安抚他道:“亲亲,请不要激动,【先知水晶】将竭诚为您排忧解难!如果女主选择的攻略对象不是您,那么走完魔教教主的剧情线,您就能够体验结束,回归现实呢~” 第106章   第57章 记忆水晶
  南宫不念脑子转了转:这个意思不就是说,如果女主不选他,他就可以扮演好工具人背景板的角色,然后开开心心地回现实世界吗?
  他心中狂喜,太好了吧!本来他还很纠结,以为非要和女主达成he结局或是be结局,才可以结束游戏,但抱着这种目的去攻略女主,即使女主是游戏角色,他也觉得这样做是妥妥的大渣男!自问过不了心里这关,现在听到系统指引的通关技巧,大大地松了口气。
  【先知水晶】250物有所值!
  一番欣喜过后,他转念一想,萧云霓是游戏的绝对女主,这段日子虽和她有交集,但从她的言谈举止来看,她对自己这个所谓的师兄并没有兴趣,相反还很厌恶他,是绝不会选择攻略他的。
  在游戏之中的其他攻略角色,当然要属白千雪最为令人瞩目,但是目前为止,萧云霓对白千雪的态度也没什么特殊,与常人无异罢了。
  南宫不念忽然灵光一闪,他的游戏目标就是当好背景板,因为这游戏的脑残程度导致他具有攻略白千雪的条件,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难以接受。
  “不如……嘿嘿……撮合一下女主和小白……”他露出一抹坏笑,感觉自己真是个大聪明,这样既可以稳妥地当背景板,又防止了游戏朝辣眼睛的走向发展,还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系统却忽然发出了一声警报音:“玩家请注意,若您这样做,造成感情线改变,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南宫不念皱眉道:“我这样做违规了吗?”
  系统:“亲亲,没有呢~”
  南宫不念道:“你们游戏不是号称自由度高吗?我想怎么操作是我的事情,什么叫造成感情线改变?恕我直言,你们这游戏有感情线吗?!没记错的话,女主现在对谁都没意思吧?不过是要当个月老而已,你就给我拉警报,我看是怕我太快通关,不能再消费了吧?”
  系统安静如鸡,南宫不念道:“喂!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吧?!”
  系统:“亲亲,王者版系统已开启过滤系统,合理过滤玩家的过激言语,所以您刚刚的话系统是无法接收到的哦~”
  南宫不念:“……我合理怀疑你接收到了,故意这么说。”
  系统:“亲亲,友情提示,若您执意如此操作,后果自负哦~”
  南宫不念没有理系统,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进行自己的快速通关大计划,【先知水晶】作用巨大毋庸置疑,氪金玩家的特权让人心动,他越发觉得道具有用了,便对系统道:“道具清单拉出来我看看。”
  系统欢快地响起一阵bgm,在他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道具商店,一眼扫过去,可谓是琳琅满目。南宫不念吃了一惊:“知道你这游戏喜欢让人氪金,不知道你为了氪金居然新推出了这么多道具!”
  他将道具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觉得有用的根本不多,多半都是鸡肋产品,至于换装、发型什么的,简直是脑残,拜托我自己不会换衣服吗?用得着在你这道具商店买?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道具上,看着下方标示的价格牌,大吃一惊,问道:“系统,这个【记忆水晶】的价格不是100好感度吗?怎么现在变成了200?!”
  系统温柔地回答他:“亲亲,道具商店于近期升级更新过,不止道具的种类增加,价格也做出了合理的调整呢~不过,亲亲是尊贵的vip用户,可享道具五折优惠,现在购买【记忆水晶】,仍然只需花费100好感度呢~”
  南宫不念:“合理吗?!一下子就多收了100好感度,这样我的vip岂不是等同于没开?”
  即使他心中有万千不满,讨价还价,系统也无动于衷,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南宫不念暗自大呼奸商,但他认为【记忆水晶】的重要性和【先知水晶】几乎可以等同了,穿进游戏以来,他对于这个魔教教主的角色的过去经历全然不了解,两眼一抹黑,胡乱玩到现在,可说是有诸多不便。而如果购买了【记忆水晶】这个道具,获取南宫不念过去的记忆,更加了解人物,毫无疑问,会对他通关游戏产生巨大助力。
  南宫不念长叹了一口气,极不甘心地道:“买!”
  系统立即再度播放了一段滴答滴答的欢乐bgm,提醒道:“【记忆水晶】已为您购买成功,请问是否立即使用?”
  南宫不念道:“用用用!”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在道具行囊里一枚蓝色的水晶缓缓升到他额头前,接着“嗖”地一下钻进了他的脑子。
  “什么道具,好像是暗器!”他最后吐槽了一声,然后整个人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意识回归的时候,南宫不念蓦然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他不禁眨了眨眼,以为是游戏bug,送他去了什么诡异的空间。刚想抬手使出真气,燃起一束火焰,却忽地顿住了。
  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两个幽绿色的光点,频频闪烁,南宫不念不敢妄动,感觉那两个光点传来一阵危险的气息。他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借着天幕上稀疏的几颗星辰之光,看清了那发光之物的轮廓——那是一只体型硕大、足有两人高的野兽,四肢躯干的皮肤上生着密密麻麻的尖刺,而那两个绿色光点,正是这野兽的双眼。
  南宫不念心头一凛,立即想到,这必定就是游戏中设定的什么妖兽了。此时,那妖兽前足撑地,后面双足微微提起,完全是野兽等待时机,将要进攻的架势! 第107章   南宫不念正想使出真气,忽然之间,那妖兽张开了嘴,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声,一股血腥之气从它的口中传出,仿佛生化武器,南宫不念差点被这气息逼得无法呼吸。
  他连忙想掩住口鼻,奇怪的是,身体根本不受他控制,那只想要掩住口鼻的右手,反而悄悄握在了身侧的剑柄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狐疑,随即听到系统的声音:“亲亲,您当前处于记忆世界中,意识依附于原游戏角色,暂不具备主动权。”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如同一个坐观光车游览的乘客,而原来的南宫不念就是这个观光车,他的意识仅仅是悄悄附着在了原主身上,以第一视角去感受原主所感受的一切,但是,却无法操控他的行动,这也是为了更好地体验游戏所做出的设置。
  系统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周围一股飓风传来,那妖兽迅疾地朝他冲了过来,血盆大口张开,足可以将他的脑袋吞入腹中,嘴里长长的獠牙上挂着鲜血,但很显然,这并不是妖兽受伤所流下的血,而是什么猎物刚刚丧生在它口中。
  即使知道现在是记忆世界,作为魔教教主的南宫不念能活到现在,根本不会死在这里,在这妖兽逼近时,他仍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但此时,他也分不清,这究竟是他的感觉,还是原来的南宫不念的感觉了。
  就在那妖兽即将冲到他面前时,南宫不念感到他的身形迅速飞转,提气举剑,剑光闪过之后,那妖兽轰然倒地,幽绿色的右眼上插着一把剑,贯穿了整颗头颅。
  他不禁暗暗赞叹,发生这一切的时间不过须臾,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一头体型硕大的妖兽,不知此时的南宫不念是多大年纪,能有如此修为,着实不凡。
  他正在慨叹,双腿却动了起来,朝那妖兽走去,拔下宝剑,血痕未干,他便提着剑,没有收入鞘,仿佛是怕那血痕弄脏剑鞘。这时,忽然,在黑暗中隐隐传来了一阵啜泣声。
  南宫不念头一转,朝那声音传来处看去,只见适才在那妖兽盘踞之处,瑟缩着几人,均是浑身抖如筛糠,而在他们身旁的地上,还遗留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女人尸体,在尸体旁边,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正在啜泣。
  他登时明白过来,这几人都是被妖兽捉来当食物的,而那女人首当其冲遇害了。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这声音很是冷峻,是南宫不念在问那几人。那几人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腿还在发抖,说道:“多谢这位侠士救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那小姑娘还在抱着女人的尸体痛哭,有人道:“真是可怜啊,唉,这么小的女娃娃,娘死了,以后可怎么活?”
  这群人中有一个青年,尚显镇定,拉起那小姑娘,叹道:“这年月魔教余孽作乱,这些妖兽说不准就是他们放出来的,我们几个男人在深夜赶路也就算了,她一个妇人家,还带着孩子,真是太不小心了。”
  有人道:“话不能这么说,谁不知道现在不太平啊?一个女子,但得有办法,会这么急着赶路吗?多半是活不下去了,要去投奔亲眷……”
  南宫不念又听到他自己的声音:“这一带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妖兽出没,你们快走吧。”
  那青年看了看他,迟疑着问道:“少侠,你刚刚怎么……怎么不救这妇人,眼看着她被那妖兽咬碎了……”
  他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旁边的人拉住他,小声道:“你问那么多干嘛?不管怎么说,他救了我们,那女子都已经死了,你这么质问他,当心他生气,对我们不利……”
  经过提醒,青年也觉得有些不妥,却听对面的侠客冷笑一声,道:“你们以为,杀妖兽是很容易的事吗?要寻找机会,这种妖兽,在它吃饱以后会运用一部分体力去消化食物,这时,就是它最懈怠的时候,我便可不费力气,一击即中。”
  那几人大为震惊,纷纷愣住,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一般。青年最先反应过来,看向那仍然在痛哭的小姑娘,还有地上那女人的残肢,道:“你……你只是为了省点力气,就牺牲掉她……放任她被妖兽咬死……”
  “那又如何?斩妖除魔,总要有所牺牲。她牺牲了,你们不就安然无恙了吗?”话语依旧冰冷,那青年盯着他看去,忽然道:“你……你是不是……钟不念?”
  “哦?你知道我?”
  钟不念?南宫不念有些发懵,魔教教主不是叫南宫不念吗?难道他以前的名字,叫钟不念,那又是为何改换姓氏呢?
  他正在思索,只听那青年难以置信地道:“莽苍山正教众派齐聚,举行盛会,要褒奖最杰出的正派弟子,你位列榜首,画像风靡武林,人人都赞你是将来的武林栋梁,多少江湖少年客将你视为楷模,想不到你竟然……竟然……”
  钟不念微微提了提剑,笑道:“竟然怎样?”
  那青年看到他的目光,感受到一阵寒意,已然不敢再开口。钟不念穿过这几人,朝远行去,身影迅速与夜色融为一体。
  第58章 不相为谋
  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天边一轮圆月也从浓厚的云层后显露而出,四周黑暗消散,大地布满如雪的光华。南宫不念忽然听到一阵流水的淙淙之音,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换了个方向,朝向那水声之处走去。 第108章   当然,这不是他想往那里去,而是在这段记忆里,此时,钟不念是如此做的,而他不过如幽灵一般,意识依附在钟不念身上罢了。
  水声传来之处,是一弯浅浅的溪流,钟不念弯下腰,蹲在溪水旁,随手将那把刚刚斩杀妖兽的剑置入水中,轻轻晃动,鲜血从森然的剑刃上脱离,很快将这溪水染成一片鲜红,又很快,随着水流流动,渐渐消失,溪水又变为一片澄澈。
  钟不念低下头,拿起剑来,收剑入鞘。趁着他低头的时候,南宫不念看到那被月光照耀得如同一面铜镜的水面上,钟不念的面容。
  他的脸没怎么变,仍然是那张与自己相同的魔教教主的脸,只是现在他看上去年纪很轻,约莫十七八岁,与今后的魔教教主相比,神色少了乖戾刻薄,多了些少年的风流意气,但眉宇之间,却仍然让人感觉很是冷傲。
  他的黑发在夜风中飘扬,与身上的浅色青衫对比鲜明,一手将佩剑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拢了拢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
  南宫不念有些唏嘘,这时候,钟不念还是莽苍山派的弟子,还没有变得满头华发,妖里妖气,左手也完好无损,不似后来的白骨嶙峋。
  钟不念趁着月色起行,一路走过山林,大约两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隐约的房屋建筑轮廓,以及一条宽阔的道路,沿着这条路,他步入了一座小镇。
  路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此刻是深夜,大多数店铺都已关张休息,但可以想见,天一亮,这里便是人流熙攘、好不热闹了。
  钟不念没有注意这些店铺,继续向前走着。南宫不念心道:不知他的目的地在哪里?眼角余光扫到之处,却蓦地感觉这地方有些熟悉。
  走过一条长街,眼前忽地出现了一片耀目的光亮,安静的夜色中,也隐隐有熙攘人声传来,细听之下,还有乐声。钟不念定睛望去,长街一侧,有一座装饰华丽的三层酒楼,层层烛火闪烁,有如白昼,乐声和人声,都出自其中。
  南宫不念霎时想起,这……这三层建筑不就是笙歌楼吗?那这个小镇,不就是观宝镇?若非他是个路痴,这一路穿山越岭的时候,便早该发现,钟不念适才斩杀妖兽之处,便离魔教不远,这条路,他前几日刚走过一遭。
  钟不念走到笙歌楼前,抬头看了看门上悬挂的牌匾,正书着“笙歌楼”三字,他似乎确认了,自言自语道:“就是这里没错了。”
  朱红大门朝两侧敞开,里面的乐声听来更加清晰,似是有人在唱戏,他迈入门槛,早有伙计来招呼,引他入内。
  南宫不念视野所见,笙歌楼变化不大,仍是那般富丽堂皇,最中心的高台上,正有女子化了头面,声音婉转悠扬,却暗含悲戚,不知演的是哪一出剧目。而高台之下,听戏的宾客倒也入迷。
  钟不念刚刚坐下,忽见在他之后,那朱红大门外,又走进了一人,伙计却并不热情,反而不让那人入内。
  众所周知,笙歌楼乃是风月场,这种地方还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南宫不念也不由好奇,随着钟不念的视线看去,却是吃了一惊。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少年,穿着一身白衣,身背一把长剑,年纪超不过十五岁,一张脸尚显稚嫩,但南宫不念却是一眼认出,这少年不正是小号版的白千雪吗?!他怎么也来笙歌楼了?
  白千雪似乎也看到钟不念了,表情微微有些惊诧和不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钟不念抬起手,叫住了他身边一个伙计,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锭,抛给那伙计道:“看到门口那个人了吗?让他进来。”
  伙计接了银锭,连忙应承下来,跑向门口,对那阻拦的伙计耳语几句,那伙计便不再拦阻,让白千雪入内了。白千雪皱了皱眉,缓缓走向钟不念所坐的位置,微微颔首,道:“钟师兄。”
  摘星阁与莽苍山派同为正派,在正派之中,即使不属同一门派,也往往以师兄弟、师兄妹等相称,以示正道众派亲如一门。南宫不念看着他那张脸,不禁感慨:还是这个时候好啊,年纪小,长得这么可爱,又懂礼貌,不像现在对我爱答不理!
  但钟不念对白千雪却不甚在意,仍旧是坐在桌前,连还礼都没有,瞥了他一眼,淡声问道:“看穿着打扮,你是摘星阁的?”
  如此倨傲的态度,让白千雪微微抿了抿唇,但他仍然依礼答道:“在下摘星阁弟子白千雪,适才多谢钟师兄。”说着又取出一锭银,放在了桌上。
  钟不念看着银锭,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停顿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忽地轻笑一声,道:“我记起来了,上个月在落霜林围剿魔将,你也在场。”
  白千雪道:“是。”
  钟不念道:“当时说我对付魔将手段残忍的那一位,没记错的话,就是你吧?”
  白千雪面色不变,道:“是我。”
  钟不念又笑了一声,道:“不过是杀了几个魔将,就手段残忍了吗?”
  白千雪盯着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呼出来道:“钟师兄不光是杀了他们,还将他们的魂魄驱散,让其无法转世,尸首挂在落霜林的参天之木上,让其暴尸荒野,此举太过不仁了。”
  钟不念站起身来,视线向下斜睨着白千雪,这时候,白千雪的个子还比他矮上一头。他忽然问了个无关的问题:“刚刚那个伙计,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让你进门吗?” 第109章   白千雪愣了一下,如实答道:“他说我年纪轻,不宜来这种地方,所以才阻拦我。”
  钟不念略点了点头:“说得对啊,太对了。”
  他的语调很微妙,似乎在暗嘲,白千雪盯着他道:“钟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的确是年纪小,因为你年纪小,才会有这种幼稚的看法。想要以仁治世吗?在这个江湖中,这根本是行不通的,你对魔教的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钟不念表情很冷漠,轻轻说道,“对付魔教,就要以暴制暴。唯有让你的敌人对你永远感到恐惧,永远忌惮,才不会死灰复燃。”
  白千雪眉头逐渐皱紧,显然无法认同他这番话,反问道:“赶尽杀绝,就不会适得其反吗?”
  钟不念伸出左手食指,点了点白千雪的胸口,笑了笑,说道:“给你一个忠告,收起你无用的善心,否则,终有一日,它会害了你。摘星阁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弟子,封含清不是向来嫉恶如仇吗?”
  听到最后这句话,白千雪眼底微微浮现了一丝怒意,道:“钟师兄,你不满我所言,何必提及我师尊?而且,作为晚辈弟子,直呼前辈其名,不失礼吗?”
  钟不念视线穿过他,望向台上,除了刚刚唱戏的女子外,又走上来一名穿着戏服的男子,二人正合演一出戏。
  钟不念忽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随摘星阁的那些人,去莽苍山吗?你若去了,便会明白,将来整个武林,谁是号令众派的人,区区一个封含清……”
  说到这里,他又轻笑一声,没有继续讲下去,而白千雪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南宫不念听得不禁暗暗吐槽:敢情这位没有变成魔教头子的时候,思想品德就大大地有问题啊。
  前番为了杀妖兽,坐视那小姑娘的母亲被妖兽活生生咬死。听他们两人适才的对话,钟不念对付魔教中人也是极端心狠手辣。摘星阁就算此时比不上莽苍山派,好歹也是正道一大派门,摘星阁的掌门,算起来是他的前辈,他竟然丝毫没有将其放在眼里。明明身处正派,这种冷漠高傲自负又拽上天的性格,不知是怎么养成的?
  他现在口口声声除恶务尽,之后竟成了魔教教主,这剧情也太脑残了,求钟不念和魔教众弟子的心理阴影面积!
  南宫不念正在疯狂吐槽,忽然听到白千雪开口了:“钟师兄少年英才,武功无人能敌,斩杀魔将妖兽数不胜数。莽苍山正在举行盛会,名为表彰各派的杰出弟子,可是独领风骚的,就只有钟师兄一人,这些不需要你提醒,在下自然明白。”
  这是南宫不念第二次听到关于莽苍山的表彰大会的事了,按白千雪所说,那表彰大会是现在进行时,而且会上要重点表扬钟不念,但是钟不念此时却在这小小的观宝镇内。这么重要的场合,白千雪不在尚可理解,可能这个时候他年纪轻,排名不太靠前,但是钟不念这个备受瞩目要登台领奖的人不到场,这不是放正道众派的鸽子吗?
  是他性格太过倨傲吗?还是说他到这观宝镇的笙歌楼来,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南宫不念正在暗自思索,忽然见到面前的白千雪朝他拱了拱手,继续说道:“但是,即便你再风光无限,道不同,不相为谋。”
  钟不念道:“哈哈,随便你。不过,你到这里来,也是听说了‘浮生镜妖’的消息吧?”
  白千雪道:“这与你无关。”
  钟不念道:“念在同属正派,提醒你一句,那镜妖很危险,凭你的能力,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早些回去吧,不要枉送了性命。”
  第59章 浮生镜妖
  白千雪道:“不劳费心。”说完便走到了一侧另外一张桌子前的空位上坐了,与钟不念隔开了一段距离。
  南宫不念心里尤为担忧:钟不念啊钟不念,你拽什么呢!居然敢对热门对象排行榜第一名的白千雪指手画脚,别看他现在年纪小,日后可是坐拥千万粉丝的游戏金主呢!简直big胆!人家的粉丝一生气,系统又没节操,强行让你先行下线狗带了怎么办?!
  他为钟不念操碎了心,但对方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更别提这些吐槽的话了。钟不念瞥了眼白千雪,嘴角微弯,满不在意地轻笑一声,继而脚下轻轻朝地板上点去,整个人便向前跃出了一丈多高,落在笙歌楼正中的圆台上。
  这圆台上原本有一男一女正在唱戏,忽然见他从天而降,皆是不明所以,停了下来。而台下的宾客也同样如此,个个面露疑惑之色,目光都齐刷刷地注视着他,不知这究竟是这出戏的一环,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台上那女伶人压低了声音,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闻言,钟不念回过头,瞥了这女伶人一眼,她面颊上施了一层浓重的粉墨,看不出实际的年龄,但听声音,略带着几分稚气,比他想象中还要小些。
  钟不念又转回头,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朗声道:“此处有妖邪出没,诸位请速速离去。”
  台下众宾客都是一愣,不知他所言是虚是实,但见他一身风姿似是不凡,又不像是信口雌黄之人,有人便问道:“妖邪?妖邪在哪里?这戏唱得好好的,没见到有什么妖邪啊?”这人问他旁边的人,“你们谁见到妖邪了吗?”
  众宾客都是纷纷摇头,人群中不时有声音道:“搞错了吧?这个人是谁啊?掌柜呢?咱们都是客人,这酒未饮完,戏未听完,哪有赶人走的道理?” 第110章   那几个伙计见场面不妙,早有人去寻笙歌楼掌柜了,这时,那掌柜方姗姗来迟,一到场便含笑道:“敢问这位侠士高姓大名,怎地说这笙歌楼里有妖邪之物呢?可骇煞了时雨。”
  此时,笙歌楼的掌柜还并非是全求通和药霸天二人,而是面前这名叫做时雨的女子,但她却有一点和全求通极为相似,就是衣着穿戴都是华丽无比。这女子年岁三十上下,穿红着绿,衣襟上的花纹镶嵌着的金线闪闪发光,颈部还佩戴着一个圆润的银色璎珞项圈,整个人珠光宝气。
  钟不念两指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符箓,以朱砂在黄纸上写就,他伸出手臂,将符箓面向众人。时雨却是不懂,笑道:“侠士,这符箓有什么奇怪的吗?小女子不懂道教术法,不解何意啊。”
  话音刚落,时雨忽然一惊,她面前的这张符箓上的朱砂,竟然像是活过来一样,渐渐扩散到整张符纸,不到须臾,那符纸便变得血红!
  钟不念刚要开口,有人却抢在他之前,冷声说道:“此符箓可感应妖气,妖气越重,符纸的颜色就越深,像现在这般,就说明这只妖物已然在笙歌楼内了,而且,还是个很棘手的妖物。”
  出言这人就坐在台下,此时,众人的目光从钟不念的身上转向他,只见这人年近四旬,面容冷峻,着了一身黑衫,一手拿着一面八卦镜,另一手正端着酒杯浅浅啜了一口。
  钟不念看向他,问道:“阁下也是江湖中人?”
  那人自顾自饮酒,默然不语,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这张陌生的脸,南宫不念也未曾见过,他暗暗想道:不知是哪路神仙,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位性子傲娇的钟不念?
  时雨反应过来黑衫人话中的意思,面色微变,有些惊慌道:“什么?!妖物此时就在这里?!”
  钟不念点了点头,朝台下众宾客道:“此妖物唤作‘浮生镜妖’,是由一面有灵性的古镜修炼而成。凡是照过这面镜子的人,都会被吸入镜中世界,无法逃脱,然后,镜妖会变做那人的模样鸠占鹊巢,夺走他/她的财富、权力、爱人……直到镜妖觉得厌烦了,再去寻找另外的目标,但是,被他吸进镜中世界的人,却永远无法再回来了。”
  “在下莽苍山派弟子钟不念,此前一直在追缉此妖物,但镜妖狡猾异常,数次被它逃脱,前几日得到消息,这次,镜妖的目标就是——笙歌楼。”
  听完他这番话,时雨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而台下原本还像是听书般听他漫谈这妖物之能的宾客们,尽皆面色变幻,连忙慌张地起身往外跑,也不去在意那没饮完的酒,没听完的戏了。
  亮如白昼的三层楼阁,由人声熙攘变得霎时寂静起来,钟不念又看了一眼他夹在手指间的符箓,仍然是一片血色。他道:“看来,镜妖不在适才离开的宾客之中,它仍然留在笙歌楼内。”
  一炷香过后,就连笙歌楼的伙计们也纷纷收拾行囊离开避难,偌大的一楼大堂内,此时只剩下了七个人,分别是:钟不念、白千雪、黑衫人、掌柜时雨、适才台上那男女二伶人以及戏班班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
  钟不念扫视着其余六人,眼眸一转,对最后那三人道:“你们难道不走吗?”
  南宫不念也明白他为何会有此疑问,现在,镜妖已然到了笙歌楼,情况万分危急。白千雪及那神秘的黑衫人不必说,都是江湖中人,而且这次至此也是为了捉那浮生镜妖;时雨是笙歌楼的掌柜,家业都在此处。这三人自然不会想离开,但戏班班主及那两个伶人,本就是来笙歌楼演上几出戏而已,如今出了这种事,为何还要冒险留在这儿呢?
  时雨也道:“是啊,庄伯,你快带小茗和小怜走吧,万一那个什么镜妖出现,可如何是好?”
  那庄姓老翁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自从魔教被灭后,余孽就时不时地出来报复,正派和魔教余党更是混战不停。我们戏班就剩下我和这两个孩子了,其余人都……算了,我不想走了……”庄老伯看向那男伶人,“小茗,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快走吧,不用陪老父在这儿了。”
  庄小茗道:“爹,你不走,我怎么能走呢?再说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走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怎能让我安心?”
  庄老伯看了看那女伶人,道:“还有小怜在……小怜,你愿意留下……”
  女伶人不待他说完,便立即道:“师兄,你走吧,我留下照顾师父。我虽然是师父捡来的,可好歹也随了‘庄’这个姓氏,我可以代你尽孝。”
  “尽孝”二字被她咬得颇重,庄老伯和庄小茗的面色都有些不快,庄小茗带了些怒气:“不,我不走!”
  他们三人无法达成一致,黑衫人冷眼瞥向他们,道:“几位,如果你们决定离开这里,就请动作快些,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他的眼神凛冽异常,三人都不敢再多言,黑衫人审视了他们一瞬,道:“都不动,就是决定不走了,对吗?”
  庄小怜低垂着眼眸,轻轻扇动着手里的一把团扇,脸上的浓妆将她的表情完全遮掩住,看不出是在想什么。而庄老伯和庄小茗却似是仍然犹豫不绝,迟迟没有开口。
  黑衫人猛然站起身,走至朱红大门前,双手一拉,将两扇门紧紧关闭,发出“嘭”地一声巨响。接着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条黑色丝带,一圈一圈地缠在了门拴上。 第111章   庄小茗一惊:“你缠那条带子做什么……”
  黑衫人道:“这不是丝带,而是一把锁,除了我,没有人能打开。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离开这里,直到我捉住浮生镜妖。”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笃定这次浮生镜妖绝对无法脱身,而且,捉住镜妖的人就是他,对于在场的其余两个江湖人——钟不念和白千雪,完全没在意。
  钟不念冷声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白千雪却面色如常,他看向那条黑色丝带,那丝带上还隐约绣了些奇怪的纹路,不知代表着什么含义,只觉黑衫人高深莫测,便道:“在下摘星阁弟子白千雪,才疏学浅,从未见过还有这样的锁,不知前辈师出何门,该如何称呼?”
  黑衫人道:“萍水相逢,何必留名?况且,不才只是个散修罢了。”
  时雨道:“就算这样,前辈也可留个名号,方便相称。”
  黑衫人想了想,道:“敝姓石。”
  白千雪点点头:“石前辈。”
  一想到妖邪就在附近,庄小茗便感到惊恐焦躁,问道:“各位大侠,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捉住那个妖物?”
  钟不念淡淡吐出一个字来:“等。”
  庄小茗皱紧眉头,不解道:“等?就一直坐在这里等,那个妖物会出现吗?”
  钟不念道:“它不会甘心躲在暗处,时间一久,自然就会露出行迹了。”
  时雨也隐隐担忧,道:“钟少侠,你先前说,这个妖物喜欢鸠占鹊巢,这次它的目标是笙歌楼,那岂不是冲着小女子来的?这么等下去,小女子着实不安心啊!”
  白千雪道:“在下倒是有一个想法。”
  众人都看向他,白千雪道:“浮生镜妖是一面古镜修炼而成的妖物,它不将人吸到镜中之前,是无法伪装成他人的模样出现的。”
  钟不念道:“所以呢?”
  白千雪道:“那就是说,此时,镜妖还呈它的本来面目。不如我们现在就在笙歌楼内搜寻一番,见到镜子或是形状和镜子相像之物,就检查它是否藏有妖气,这样不就可以在它害人之前找出它来吗?”
  话音未落,钟不念便道:“可笑。”
  第60章 搜笙歌楼
  白千雪转头看向他,目光中已浮现出隐约的不快,问道:“哪里可笑?”
  钟不念道:“笙歌楼这么大,其中一共会有多少面镜子?你要一面一面地去确认有无妖气?再有就是你说的,与镜子形状相似之物,我可以告诉你,浮生镜妖的实体是一面圆形古镜,在这笙歌楼内,圆形的事物数不胜数,难道你也要逐一辨认?”
  白千雪略一思忖,仍是坚持道:“就算麻烦了些,不失为一种方法。”
  钟不念道:“只怕你还没搜完这座笙歌楼,镜妖就出现作乱了。”
  白千雪却已起身:“那这样做或许可以让镜妖乱了方寸,对我们也有利。”
  时雨道:“这位白少侠说得也在理,这样吧,我们大家帮着一起搜,速度也能更快些。”
  庄小怜、庄小茗和庄老伯自然是听从掌柜的建议,当即点头答应。黑衫人也道:“总归也是等,不如先试试看。”
  钟不念兀自不动,冷眼看着这几人,道:“这等烦琐又无意义的事情,我不会参与的。”
  白千雪瞥了他一眼:“不敢劳烦钟师兄。”接着,他便从衣袖中取出几张符箓,分发给掌柜时雨和庄家戏班的三人。几人连忙接过,时雨道:“白少侠,这符箓也是用来分辨妖气的吗?看样子和钟少侠之前拿的那张很相似。”
  正派之中,这种分辨妖气的符箓画法大同小异,白千雪略略点头,耐心解释道:“这符箓和钟师兄前番使用的符箓功效相同,都是用于感应妖气,但所感应的范围不同,钟师兄那张符箓能感应到整个笙歌楼内的妖气,而这些符箓却只有在贴近妖物时,颜色才会变化,这也能更准确地找出镜妖的实体。为了节省时间,大家分头搜寻,发现镜子或是其他圆形的事物,就将符箓贴在其上,观察颜色是否有变化……”
  他的话尚未说完,庄小茗就变了脸色,惊慌地问道:“这……这样不妥吧?我们几人都不懂法术,也不会武功,万一碰巧遇到了那个妖怪,用符箓去贴它,它岂不是会察觉?到时将我们吸进镜子里可如何是好?”
  白千雪道:“诸位不必惊慌,这符箓不止可以感应妖气,也带有一定的法力,可以约束镜妖片刻。你们将符箓贴在镜前时,若发现符箓颜色有变,切记,千万不要将符箓取下,当即离开并大声呼救,在下和石前辈听到声音,都会马上赶过去的。”
  听他解释完,几人才松了一口气。众人便手持符箓,开始在笙歌楼分头搜寻起来。钟不念却仍坐在大堂内,对白千雪这个提议不以为然。
  南宫不念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镜妖,很想跟上去看看,但无奈他不能自主行动,只有等待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后,众人纷纷重新聚集在一楼大堂,神色既失望又疲惫,显然是一无所获。钟不念视线扫向众人,最后盯着白千雪,轻声笑道:“白少侠,结果如何?”
  白千雪抿了抿唇,轻轻摇头,回头看去,却忽然意识了什么,登时一惊:“小怜姑娘呢?”
  大堂内,黑衫人、时雨、庄老伯和庄小茗都在,唯独少了庄小怜。 第112章   白千雪又道:“你们有谁见到小怜姑娘了?”
  时雨忙道:“适才我在三楼搜寻,看见小怜去阁楼上面了。”
  笙歌楼楼高三层,最上面背向处还有一间面积不大的阁楼。闻言,白千雪立即冲向一侧的楼梯,但是,向上冲了几步后,脚步便忽然停下。众人看向楼梯之上,庄小怜正摇着团扇,缓缓而下。
  白千雪紧绷的神色方松弛下来,庄老伯道:“小怜,你怎么才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你……”
  庄小怜走下楼梯,轻声道:“阁楼里堆积了很多杂物,搜查起来耗费了些时间。”
  黑衫人道:“可有发现?”
  庄小怜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又立即撇开,摇头道:“没有,诸位有何发现吗?可找到镜妖了?”
  众人都称没有,一时不免感到有些失落,这番搜查可谓是白白耗费了时间和体力,但失落过后,便又是惊慌和恐惧了。庄小怜叹了口气,对白千雪道:“白少侠,明明笙歌楼的每个角落都找过了,怎么就找不到呢?难不成……不成……”
  庄小怜双眸转动着,在众人面前扫来扫去,仿佛想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白千雪疑惑道:“小怜姑娘,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庄小怜连忙摇头,似乎仍然有所顾虑,不肯说出心内的设想。黑衫人皱了皱眉,快步朝她走去,道:“快说。”
  他的语气和表情同样冰冷,掌心托着的八卦镜流动着熠熠光彩,庄小怜慌张地朝后退了几步,说道:“这……小怜适才忽然想到,那个镜妖会不会早就化成了人形,此时,就在我们之中!”
  庄小怜的话一出口,大堂内霎时一片静默。他们都知道,浮生镜妖就藏在笙歌楼内,但经过彻底的搜查,整座笙歌楼内,根本没有一面带着妖气的古镜。那么,庄小怜的推测就很有可能了——为什么找不到镜妖的实体?因为,它早就将他们中的某一个人吸进了镜中,然后自己由一面古镜的形态,变成了那个人!
  黑衫人的目光变得更加森然,开口道:“若是这样,就麻烦了。”
  掌柜时雨一听,登时紧张起来,连忙问道:“前辈,你一定可以捉到这个妖物吧?就算麻烦些,也是可以抓到它的吧?”
  黑衫人道:“这妖物并非法力多么强大,而是它特别狡猾,常趁人没有防备时忽然出现,让人躲都来不及躲开,就被吸进镜子里了。而且,一旦它伪装成人形出现之后,它身上的妖气就会消失,完全与正常人一样,利用符箓或者是法术都很难发现它。”
  时雨皱着眉,沉思片刻,提出了一个建议:“诸位侠士,小女子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众人都看向她,黑衫人也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时雨道:“你们看啊,现在这笙歌楼里只有咱们七人,像庄老伯、小茗和小怜他们三人是很熟悉的,让他们彼此问一些只有他们才晓得的问题,如果其中有一人是妖物所化,就会答不上来,不就露出马脚了吗?”
  话音刚落,钟不念便道:“这不可行,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分辨出镜妖是谁,也不会一直捉不到它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们了,浮生镜妖之所以狡猾,是因为它与其他妖物不同,有一个很可怕的能力。”
  除了白千雪和黑衫人,其余人都好奇道:“是什么?”
  钟不念道:“摄取记忆。镜妖能够伪装成被它所害的人,并能骗过受害者身边亲近的人,都是因为它的这个能力。所以,时掌柜,你说的方法,应对一般妖物或许可行,但面对镜妖,就完全无用了,因为它能够摄取记忆,回答几个问题又有何难?”
  时雨道:“那……那怎么办?按你们所言,镜妖伪装为人后,没有妖气,还能洞悉别人的记忆,那岂不是就和人一模一样了?几位侠士,你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找出它来吧?”
  从适才起,白千雪便在低头沉思,这时盯着黑衫人手中那面八卦镜,对他道:“石前辈,你此行是为降服镜妖而来。符箓和法术虽都无法发现它,但你一直拿在手里的这面八卦镜,不知可是用来对付镜妖的?”
  黑衫人一愣,敛去掌中八卦镜的光华,道:“你这少年,倒是观察得仔细,这八卦镜确实可以使镜妖原形毕露。”
  众人听他如此说,尽皆露出喜色,只有钟不念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相信,开口道:“既有如此法宝,为何不用?”
  时雨道:“对啊,前辈,你现在就用这八卦镜将我们几人逐一照上一回,不就能找出镜妖了吗?”
  黑衫人却摇了摇头:“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八卦镜并非是像神话故事里那种能照出妖怪原型的宝镜,更类似一种武器。它威力巨大,一旦使用,立刻会发出灵力,将妖物打成原型。而且用过一次之后,要隔上七日才能使用第二次。”
  时雨道:“但即便这样,前辈也可以选择我们之中的一人使用一次八卦镜啊,虽然一次就选到镜妖伪装成的人的可能性不高,但也可以排除一个人的嫌疑不是吗?”
  黑衫人仍是摇头:“我适才说了,八卦镜类似于武器,你们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武器对每个人的攻击力度是一样的,不管对方是妖,还是人。妖被攻击,会现出原型;人被攻击,功力深的可能会受重伤,至于功力浅薄的以及普通人,多半会丧命。所以,我只有在有足够把握确认妖物伪装成了何人时,才会对其使用八卦镜。” 第113章   时雨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继续等下去了吗?一想到那只妖怪变成了人,混在我们之中,又不知是谁,我就心慌不已……”
  钟不念忽然抬眸,看向白千雪:“你的符箓还有吗?”
  白千雪愣了一瞬,取出几张符箓交给他,疑惑地问:“笙歌楼都搜过了,没有遗漏之处。”
  钟不念微微眯了眯眼,扫视着众人,道:“不,还有遗漏。”
  众人都是不解,时雨道:“钟少侠,所有的房间我们几人都分头搜过了,不光是镜子,就连所有圆形的物品都用符箓试过,应该没有遗漏才对。”
  钟不念的视线落在时雨颈间:“你佩戴的这只璎珞项圈,可有用符箓试过?”
  时雨眨眨眼,朝下瞥去:“这倒是没有……”
  钟不念又看向黑衫人和庄小怜,继续道:“还有,石前辈的八卦镜、小怜姑娘手里的团扇,都用符箓检查过吗?”
  第61章 戏班班主
  闻言,时雨立即慌慌张张地摘下了颈部的璎珞项圈,递给钟不念:“钟少侠,这项圈我一早就戴着了,不会是镜妖所化吧?”
  庄小怜也将团扇放在钟不念面前的桌上,钟不念抽出两张符箓,便迅速贴在这两样物品上,众人不免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视线全部聚集在符箓上。
  片刻之后,那符箓的颜色却没有丝毫变化。钟不念取下符箓,将项圈和团扇还给时雨和庄小怜,转头看向黑衫人。
  黑衫人却没有动,仍旧托着八卦镜道:“八卦镜绝不会是镜妖所化,不必多此一举。”
  钟不念道:“镜妖狡猾异常,不得不防。”
  黑衫人道:“八卦镜乃驱邪之物,镜妖怎敢化身为法器?更何况,这八卦镜从不离我身,镜妖没有机会调换。”
  钟不念轻笑一声,目光转冷:“只是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检查一下罢了,为何石前辈如此推脱?”
  黑衫人眉心微蹙,察觉出他话中有话,便道:“有话不妨明说。”
  “正合我意。石前辈忽然出现在笙歌楼,声称是为捉浮生镜妖而来,但你却对自己的名字和所属派门讳莫如深,这免不了会让人多想。”钟不念目光似一把冷剑,盯着黑衫人道,“还是说,你手上的八卦镜就是镜妖,而你就是镜妖的同党呢?”
  他语声凿凿,众人尽皆一惊,迅速后退了数步,与黑衫人隔开一段距离,只有白千雪面色不变。而黑衫人听完他这番推断,不禁失笑:“无稽之谈,八卦镜是我护身法器,对捉镜妖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我怎可轻易将它交给他人?何况,镜妖可以变化为我们之中任意一人,怎知你是不是镜妖所化呢?若你是,我将八卦镜交给你,岂不是正中下怀了?”
  黑衫人这样一说,原本躲在钟不念背后的人又是急急退后,一时间,也不知该相信谁了。二人针锋相对,白千雪道:“石前辈法器不离身是理所当然,但钟师兄的担忧也有道理。不如这样,石前辈仍旧拿着八卦镜,在下取符箓一试,如何?”
  钟不念冷哼一声,黑衫人却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白千雪拿起一张符箓,走向黑衫人,接着将符箓紧紧贴在八卦镜上,双眸注意着符纸是否有变化,但是,经过好一会儿后,那符箓却仍然是和原来一样,颜色没有任何改变。
  白千雪将符箓收入袖中,微微摇了摇头:“八卦镜并非浮生镜妖所化。”
  钟不念眯了眯眼,视线扫向众人:“这么说,浮生镜妖真的化成了我们七人中的一个了。”
  众人闻言,不禁又彼此散开,除了庄小茗要搀扶身体不好的庄老伯外,谁也不敢靠近谁。时雨紧张地看向众人:“这……这可怎么办啊?小女子可不想和妖物呆在一起,我……我要回房间……”
  白千雪忙道:“不可,为今之计,大家最好都留在大堂里,几人一组,分别守夜,这样妖物也没有机会作乱,一旦落单,妖物很容易各个击破。”
  听了他的话,众人愣了愣,都是不知如何是好,庄小怜摇头道:“我……我不想留在大堂,你们几个都是江湖人,有办法伏妖,可我们什么法术都不懂,到时那个镜妖出现……”
  白千雪道:“在下定会保护几位安然无恙。”
  庄小怜却道:“可是,这也不是你们第一次捉镜妖,以前你们不是也一直没有捉到它吗?让我们这些普通人和一只妖物共处一室,万一……它出现害人,你们也不一定能胜过它吧?”
  钟不念淡淡地道:“愿留便留,愿走便走。”
  庄小怜说过这番话后,那犹豫的几人也更倾向于离开。这也难怪,谁也不愿意呆在妖怪身边,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瞬间大堂里便只剩钟不念、白千雪与那黑衫人。
  白千雪回过头,看向钟不念:“你为何不阻止他们,反而任由他们离开?”
  钟不念轻笑道:“人各有命,我岂管得了别人的生死?再者说,他们对每个人都有警惕心,关紧房门一个人独处,可能比你的主意更好。”
  白千雪眉心蹙起,不再与他多言,三人各自坐一隅,彼此警视,静默不言。
  南宫不念缩在钟不念这个壳子里,等待着剧情进一步发展,感觉百无聊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他听到了,钟不念自然也是听到了,白千雪和黑衫人也没有睡意,全部看向脚步声传来之处,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正从楼梯上款步而下。她年纪与白千雪相仿,不过十四五岁,面容白皙,却失了些血色,明明是该活泼明媚的年纪,却带着一派清冷忧郁之气。 第114章   她换了装束,穿着一件雪白长衫,若非手里仍轻摇着团扇,南宫不念几乎无法认出,这女孩就是戏台上那个浓墨重彩的庄小怜。
  庄小怜站在三人中央,神色微显犹疑不定,白千雪见状道:“小怜姑娘,可是有何发现?但说无妨。”
  庄小怜定了定神,说道:“我……我觉得镜妖可能是……可能是我师父!”
  白千雪面色一变:“庄老伯?”
  庄小怜点头:“是……”
  钟不念道:“为何?”
  庄小怜惊疑不定地道:“是这样……我……我想到镜妖伪装成了我们中的一个,害怕得难以入眠,然后……我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出来了,我就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向外面张望……就看到我师父,他站在时雨掌柜门前徘徊,手里还拿着个东西,是圆形的!”
  黑衫人问道:“拿的是什么东西,你可看清了?是古镜吗?”
  庄小怜摇头:“那个东西被他用布包着,不知是不是古镜。”
  白千雪道:“后来呢?”
  庄小怜继续道:“他徘徊了一阵子,最终什么也没做,回房去了。但是,隔了一炷香之后,我又看到他出来,仍然是和前次一样。”
  黑衫人目光一亮:“人人都在躲避妖物,这个时候,他为何敢单独行动?”
  白千雪思忖片刻,有些不解:“我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如果庄老伯是镜妖,就说明镜妖已经化为人形,不会以古镜的样子存在,那他手里所拿的圆形之物就不会是古镜。”
  黑衫人道:“还有一种可能,庄老伯是另一邪魔所化,他手中之物就是镜妖,为了瞒过我们的搜查,这两个妖物配合起来作祟。”
  白千雪道:“前辈所说,也是一种猜测,但在下以为,还是要谨慎些好,以防误伤到无辜者。”
  两人正无法统一意见,钟不念慢悠悠地站起身,向楼梯走去,白千雪连忙追上他,紧张地问:“钟师兄,你不会是准备对庄老伯……”
  钟不念打断他的话:“不盯着他,怎知是真是假?”
  黑衫人也随后而上,庄小怜回了房间,剩余三人藏在走廊转角的角落里,紧盯着庄老伯的房门。不知过了多久,那房门轻轻响动,庄老伯颤颤巍巍地从房间里走出。
  三人面色微变,视线都紧随在他身后。沿着走廊经过几个房间后,庄老伯的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他苍老浑浊的双目凝视着那扇门,半晌没有动作,三人的心却是提紧了。
  最后,庄老伯终于抬起手,敲了敲门。这样妖物作祟的夜里,任谁也无法安然入睡,以至于房间内传出的时雨的声音带了些许惊慌。
  “谁?”
  庄老伯答道:“时掌柜,是我。”
  时雨的声音听起来很警惕:“庄老伯?你还有什么事吗?”
  庄老伯轻叹了口气:“是……还有件事,时掌柜,可否打开门?”
  这种时候,时雨怎敢开门?忙道:“有什么事情,就这么说吧。”
  庄老伯支支吾吾道:“这……这么说,难免有人会听到。时掌柜,还是请你开门……”
  时雨道:“庄老伯,非是我失礼,只是如今妖物未除,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不是要紧的事,等解决了妖物之后,再谈也不迟。”
  庄老伯无奈地道:“好……好吧。”在他转过身往回走的一瞬,钟不念三人立刻缩回身,却忽然一惊——在他们面前,正站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俊朗,卸去了戏妆,正是庄小茗,他看着这躲躲藏藏的三人,开口道:“你们三位躲在这儿做什么?”
  庄老伯听到儿子的声音,疑惑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三人见再躲也无用,索性走了出来。庄小茗登时明白了:“你们是在跟踪我爹?你们怀疑他是镜妖?”
  南宫不念看戏看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阵无语:少年你是不是傻啊?如果你爹真是妖怪变的,你吼这么大声是生怕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被戳穿了吗?
  庄老伯已走到几人面前,听到庄小茗刚刚这句话,急忙辩解道:“几位侠士,老朽不是妖物啊,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跟踪之事既已败露,钟不念也不再遮掩,直言道:“庄老伯,你找时雨掌柜,究竟有什么事?”
  庄老伯道:“这……这……”他支支吾吾,显然是不想让旁人知晓,黑衫人冷声道:“你身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他视线扫向庄老伯的衣襟,依稀可以看出,胸口的部位有一个圆形轮廓,就如庄小怜所言,庄老伯的确携带了一样圆形的物品。
  庄老伯一惊,顺势用手遮掩住那轮廓,连连道:“没有啊……哪有什么东西……”
  黑衫人目光一凛:“拿出来!”
  庄老伯被他一喝,身子不禁抖了抖,只得将手伸入衣襟,取出一个圆盘状的青色布包,一边颤抖着打开,一边说道:“这真不是妖物啊,你们都误会了……”
  然而,当他刚掀开那青布一角,露出其中的包裹之物时,忽然一道五色光芒朝他击来,这股光芒力量甚是惊人,霎时将庄老伯击飞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第62章 龙凤玉璧
  钟不念陡然色变,转头看向身后,只见黑衫人正举着八卦镜对着庄老伯,适才那道光芒就是由八卦镜发出的。再去看那庄老伯,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随即便倒在地上不动了。很明显,他并不是镜妖或镜妖的同党,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八卦镜一招毙命了。 第115章   庄小茗一时愕然,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愣在那里大睁着双目,不知所措。钟不念顺势发出一掌,直攻向那黑衫人。适才,庄老伯刚要掀开青布,根本没有什么异常举动,黑衫人却忽然袭击他,这种举动着实让人怀疑。
  然而,钟不念刚发出的这一掌,那黑衫人居然连躲也不躲,就这样被掌气击中,摔倒在地,连手中一直握着的八卦镜也脱手而出。
  钟不念微微蹙眉,走到黑衫人身边,低头看去,只见他大睁着双目,瞳孔涣散地望着前方,如同没有焦点一般。
  闹出这么大动静,时雨和庄小怜也都离开房间,来到走廊上,庄小怜双手交叠在一起,微微发抖,眼睛盯着庄老伯的尸体,仿佛受到了很大冲击,一句话都没有说。
  时雨看着倒下的两人,捂着胸口,慌张道:“怎么回事啊?庄老伯他这是……”说话间她已走到庄老伯身边,登时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啊!死人了!怎么一下子死了两个?!”
  钟不念转身朝庄老伯的尸体走去:“死了一个,那个还没死。”
  白千雪蹲在庄老伯身旁,紧紧皱着眉头,他刚刚已试过给他推送灵气疗伤,但那八卦镜威力非比寻常,庄老伯又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遭到攻击时便已气绝,他这般救治也是回天乏术。
  钟不念看向庄老伯,他手里还抓着那块青布,但其中的东西却已经被击碎了,此时地上各处散落着一块块玉石材质的碎片,钟不念将其一一捡拾而起,放在地上,然后把这些碎片拼在一起。
  他很快就拼完了,众人眼前,是一块光润的龙凤纹玉璧,做工精美,栩栩如生,一眼看去,便知价值不匪。
  庄小茗仿佛终于缓过了神,他双腿打着颤,一下跪到庄老伯面前,泪水冲出了眼眶:“爹!爹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啊?!是谁杀了我爹?”
  他视线一瞥,看到地上的龙凤玉璧,忽然怔住,半晌后才道:“这……这是……我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钟不念检查过,那龙凤玉璧只是一块玉璧而已,没有妖物的气息,也不会是浮生镜妖所化,但听庄小茗此言,便知还有隐情,顺势问道:“此物不是令尊的吗?”
  庄小茗摇头:“戏班只剩我们三人,我爹连抓药的钱都能省则省,他要是有这种东西,早就拿去当了。”
  时雨看着庄小茗,忽然开了口:“小茗公子,我觉得这玉璧可能是庄老伯刚买回不久,还没有给你看过。”
  众人都颇为不解地看向时雨,时雨道:“这件事情,我本不该说,但是庄老伯已经遇害了,我就告诉诸位吧,不知对捉妖物有没有用处。”
  她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纸,将其打开,递给了庄小茗。庄小茗疑惑地接过,钟不念也朝那纸上看去——
  纸上所写是一份契约,还是一份卖身契。他大概扫了一眼,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要将庄小怜卖到笙歌楼,价钱多少云云。最下面还有时雨和庄老伯按下的指印。
  庄小茗看完契约,朝庄小怜瞥了一眼,只见后者面色惨白,早在一旁看到了契约内容。庄小茗感到难以置信:“我爹要把小怜卖到你这里?我们不是唱几场戏就走的吗?怎么会签这样的契约?”
  “说来话长,前几日你们刚来笙歌楼时,庄老伯就找到我,提出让小怜……我让他再考虑考虑,但是他说……”时雨顿了顿,似是不知该说不该说。
  庄小茗追问道:“我爹说了什么?”
  时雨抿了抿唇,道:“他说他儿子到了该娶妻的年岁,他托人说好了一桩亲事,只差准备聘礼了。戏班现如今也营生不下去,无奈之下,他只有将小怜留下。我见他既已决定,我又很喜欢小怜,便答应了,先给了他一部分银两,约定好剩余的部分等你们离去时再给。我想,庄老伯便是拿着这些银钱,买下这只玉璧作为你向那位姑娘提亲的聘礼。”
  庄小茗紧蹙着眉,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可是,我爹从没对我说起过……”
  时雨道:“庄老伯特意嘱咐我,不要对你和小怜讲这件事,他不希望小怜伤心,准备演完这几场戏,就带你悄悄离开。听说笙歌楼有妖物时,我的本意是想解除契约,让你们三人都离开的,当时你也在场,是庄老伯他决定不走的。”
  南宫不念回想了一番,那时庄老伯听到时雨让他们离开,却并不想走,反倒是让庄小茗一人离开,让庄小怜陪他留在笙歌楼里。多半是害怕妖物作祟,吉凶难料,万一时雨遭遇不测,那么剩余的钱也拿不到了。他本是想先让庄小茗走,然后向时雨要到剩余的钱,将庄小怜留在这里再离开的,谁料那黑衫人尤为强势,直接封死了笙歌楼的大门,他们一个也走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听到钟不念已经开口:“时掌柜,你刚刚问庄老伯‘还有什么事?’,今晚,在这次之前,他还曾找过你吗?”
  时雨点了点头:“钟少侠明察秋毫,除了适才,庄老伯还曾来过一次。那次,他也同样支支吾吾,不肯明言,我以为他是想向我要剩余的钱,又害怕被小怜听到,才不肯说的。但是,他来找我,随身又带着这玉璧做什么?这真是把我搞糊涂了。”
  钟不念道:“那玉璧贵重,他可能是贴身放着才安心。”
  白千雪却道:“但是,庄老伯三番两次来找时雨掌柜,也可能是他后悔了。” 第116章   闻言,庄小怜惨白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时雨不解道:“后悔?后悔什么?”
  白千雪道:“后悔将小怜留下。他想将玉璧交给你,取消那份契约。至于为何不肯明言,也是担心在走廊内,谈话被小怜听到。”
  庄小怜忽然冷冷地开口道:“不可能,他怎会转变得如此之快?”
  白千雪道:“人的心念谁能说得准?一念之差,幡然醒悟也未可知。小怜姑娘,这也只是在下的一个猜测,不必放在心上。”
  众人默然不语,庄小怜捡起掉在脚边的团扇,低声道:“不可能。”
  庄小茗皱着眉,忽然一巴掌朝她脸上甩去,白千雪连忙握住他的手:“小茗公子,你这是……”
  不待他说完,庄小茗便怒气冲冲地道:“她算个什么东西?!我爹捡来她养了她这么大,就算是把她卖了,也是给她一个报答养育之恩的机会!你们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不可能不可能!我爹是她师父,现在她师父死了,她流一滴眼泪了吗?!”
  庄小怜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说道:“师兄,请你节哀顺变。”
  庄小茗气得两眼瞪得要凸出来了,整个身子向前冲去,企图从白千雪的手中挣脱出来,却始终动弹不得,喊道:“你放开我!”
  时雨跟着劝道:“小茗公子,你冷静啊,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打死小怜,庄老伯也不会活过来啊!说来说去,这都是那个镜妖闹的,捉住这个妖物,才算是替令尊报仇啊!”
  听到她的话,庄小茗忽然停了下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紧眉头,喃喃道:“妖物,妖物……”
  白千雪道:“小茗公子?”
  庄小茗改为用双手抱着头,面部露出几分痛苦之色,眼神凌厉地凝视着庄小怜,忽然说道:“妖物!她……就是她!快捉住她,她就是镜妖!”
  庄小怜的面色比先前更加惨白,不禁朝后退了一步,双手紧紧攥着团扇,道:“师兄,你不要诬陷我!”
  庄小茗一手捂着头,一手指着庄小怜道:“就是你,我想起来了,是你将我吸进镜子中的!”
  众人面色皆变,钟不念一手搭在剑柄上,注视着庄小怜,庄小怜忙道:“你们不要相信我师兄的话啊,他是胡说的,他因为师父的死迁怒于我,我怎么可能是镜妖呢?!”
  庄小茗道:“住嘴,就是你!就在今晚不久前,她来我的房间找我,然后,没说几句话,她就突然变成了一面镜子,将我吸进了镜中!我绝对没有说谎,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的话,不要放过这个妖物!”
  白千雪问道:“小茗公子,你被吸到镜子中,是如何逃出来的呢?又是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庄小茗揉着头:“这……我也不知道,记不清楚,感觉恍恍惚惚就离开那里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我爹倒在地上……”说着又不禁流下泪来。
  钟不念道:“那也就是说,在那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庄小茗是镜妖假扮的了。”
  庄小茗睁大眼睛:“那妖物假扮我?它假扮我做什么了?”
  钟不念回想一瞬,道:“适才,庄老伯正要取出玉璧给我们看,证明并非与镜妖有关,那个姓石的忽然出手,用八卦镜攻击庄老伯。我还以为他是镜妖,便对他发掌,谁料他居然像傻了一般,躲也不躲,挨了我一掌,伤得不轻。现在想来,他之所以会运用八卦镜攻击庄老伯,又不躲避我那一掌,都是因为当时假扮成庄小茗的镜妖就站在他旁边,施法蛊惑了他。”
  钟不念看着庄小怜道:“如果小茗公子所言属实,那么小怜姑娘,你也曾被吸入到镜中过吧?否则,那妖物怎么假扮你的样子,去骗庄小茗呢?”
  他一步步走近庄小怜:“你告诉我们庄老伯不正常,可能是镜妖所化,是故意而为吗?”
  庄小怜慌张地向后退去:“不是的!我不是!”
  钟不念又道:“镜妖放出庄小茗,那它现在又去哪里了?是又变成你的样子了吗,小怜姑娘?”
  他步步紧逼,庄小怜浑身颤抖,那把团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前几天悲催地食物中毒了……头昏脑胀赶了两章-_-||
  第63章 颠倒世界
  庄小怜嘴唇微微颤抖,不住地摇头,辩解道:“我真的不是妖怪!我只是看到师父的举止有些反常,又很害怕,才去告诉你们的,我怎么会知道他买了那玉璧……我连见都没见过那面古镜,又何谈被吸进镜子中呢?”
  她的双目渐渐噙了泪花,盯着庄小茗道:“师兄他一定在撒谎,他要害死我……你们听他一面之词就怀疑我,怎么不怀疑他说的都是假话,他才是镜妖呢?”
  庄小茗气愤不已,大喝道:“妖物,到现在你还在搬弄是非!”
  庄小怜道:“你说我是妖怪,可有证据?”
  庄小茗道:“还要什么证据?我亲眼所见,还不足以证明吗?!”
  两人尚在争执,白千雪走向一旁,看向倒在地上的黑衫人,他此时闭着双目,已经昏迷过去了。白千雪扶起他,向内输送了一股灵力,道:“钟师兄这一掌倒是不轻。”
  钟不念挑了挑眉毛,看向白千雪:“他的伤势我查看过,此人内力深厚,修炼多年,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复原。”
  白千雪背起黑衫人:“时掌柜,烦劳安排间客房,让石前辈休养。” 第117章   时雨随手一指,苦笑道:“现在这笙歌楼里,最不缺的就是客房了。喏,那边都是空房间,白少侠请自便吧。”
  白千雪略点头,便朝其中一间客房走去,去安置那黑衫人了。
  钟不念回过头,看着这师兄妹二人,庄小怜似乎已经冷静下来,率先开了口:“小怜适才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辨别出究竟谁才是颠倒是非的人。”
  钟不念道:“哦?”
  庄小怜瞥了一眼庄小茗,似是很厌恶,低声说道:“钟少侠,我这个办法,不能让他听到。”
  这个“他”自然是指庄小茗,庄小茗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在说什么?还要背着我?”
  白千雪这时也已将黑衫人安置妥帖,走向他们,钟不念便道:“白少侠,你先在这儿陪小茗公子,我与小怜姑娘有些话要讲。”
  庄小茗道:“钟少侠,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挑拨是非,妖怪最会骗人了,你千万别被她所骗啊!”
  钟不念没有理他,与庄小怜朝她的房间走去。只听走廊上时雨正在劝道:“小茗公子,息怒吧,死者为大,还是先将令尊的遗体安置好……”
  关上门,时雨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外,钟不念转身看向庄小怜:“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他与庄小怜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显然是心内戒备,不知她究竟是人是妖,庄小怜道:“此前,我误会师父是镜妖所化,但是,在师兄满口胡言污蔑我是妖物后,我忽然发觉,师兄今晚的表现很反常。”
  钟不念道:“如何反常?”
  庄小怜双眸微微垂下,咬了咬牙,停顿片刻后方说道:“他今晚待我很好。”
  钟不念越听越糊涂了,疑惑地看着庄小怜,庄小怜低着头道:“师兄他素日里对我,是非打即骂的,就是师父瞧见了,也是说我的不是,从来不会责备他。但是,今晚我曾遇到过他……当然,只是在走廊里恰巧遇到,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我去找他,又变成了镜子什么的……”
  庄小怜蹙着眉:“今晚遇到他时,他居然会温和有礼地和我打招呼,这在平日是不可能的。但那时我也没想太多,现在想来,才发觉不对。小怜觉得,是镜妖变成了师兄的样子,才会表现得反常,他再装作是被镜妖从镜子中刚刚放回的样子,编出我是妖物、吸引他进入镜子这些谎话,都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其实镜妖根本没有改变目标,一直都是扮做师兄的样子出现!”
  钟不念道:“这只能说是你的猜测,办法呢?”
  “这个办法也是我的推断,至于能不能奏效,权且一试吧。”庄小怜叹了口气,“镜中世界所成的景象与现实中是左右相反的,有人照了古镜,镜妖就会将这个人吸进镜子中,自己再假扮他出现。那么,镜妖假扮的这个人的特征,很可能也是按照镜中世界的规则来的,与现实世界是左右颠倒的。”
  南宫不念听到这里,在脑海中回忆着笙歌楼内除了钟不念以外的六个人此前的举止,并未发觉有何异常。虽然说镜中世界与现实左右相反,但镜妖如此狡猾,多半早已意识到这一点,会刻意进行改变。比如大多数人都是善用右手,那么它在假扮别人时,按镜子世界里的规则,他善用的就是左手,但是如此明显的破绽,它必定多加注意,不至于露出马脚。
  除非是……那种改变不了的破绽!
  钟不念也领会到了庄小怜的话意:“你的意思是说……庄小茗有什么可以辨认的特征?”
  庄小怜道:“他左脚脚底生着两颗黑痣,钟少侠可以去查看,如果他的痣在右脚,就证明他就是镜妖。”
  钟不念走出房间,走廊里庄老伯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另一个房间,白千雪、庄小茗和时雨都在那个房间内,钟不念却停下了脚步,兀自思考着。
  与此同时,南宫不念也在思索庄小怜所讲的方法的可行性,但是考虑到最后,觉得没有太大意义。因为在此之前,笙歌楼里与庄小茗相熟的人除了庄小怜外,就只有庄老伯,如今庄老伯已死,庄小茗脚底的痣是长在左脚还是右脚,无从确认。如果庄小怜就是镜妖,那她必定会故意将痣的位置说反,以此来污蔑庄小茗。
  钟不念停了片刻,便推门而入,朝庄小茗走去,还不等庄小茗反应过来,他便一把将他放倒在地,扯下他左脚的靴子,朝脚底看去。
  庄小茗挣扎不已:“你干什么!”
  钟不念微微一愣,又扯下了他右脚的那只靴子,查看过后,他放开庄小茗,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的表情。在庄小茗的左脚脚底,两颗黑痣明显地并列着,正如庄小怜所说的那样。但这样不就说明庄小茗并非是妖物,而庄小怜也并没有嫁祸他吗?
  他一直怀疑,这对师兄妹中,有一人是镜妖假扮的,但从现在的情形看来,难道这两人都不是?
  但是他们之前说的话又互相不一致,他们之中到底谁在说谎,又为何要说谎呢?
  见到钟不念的举动和表情后,白千雪很快明白,道:“这就是小怜姑娘所说的方法,镜中世界,颠倒的世界?”
  钟不念微微点头,庄小茗迅速穿上两只靴子,听他们的对话,也明白了大概,他睁大了眼睛,气冲冲地道:“她是不是说我的痣在右脚?故意陷害我是妖怪?她才是镜妖!你们居然相信一个妖怪的话!” 第118章   钟不念道:“并非如此,小怜姑娘说你的痣是在左脚脚掌。”
  “怎么回事?难道小怜不是妖怪变的?”庄小茗也微微惊诧,随即想到了一事,“这个办法,我也会!”
  白千雪道:“你是说……”
  庄小茗打断他道:“她右肩有一道新疤。”
  回想起庄小怜悲伤的神色,钟不念蹙了蹙眉:“你打的?”
  庄小茗一愣,完全没料想他会这么问,一时语塞。钟不念转头对时雨道:“时掌柜,在下身为男子,多有不便。烦劳你去查看下小怜姑娘的伤是否在右肩。”
  时雨应声离去,片刻后回来,朝他们点了点头:“是有一道鞭痕,在右肩。”
  庄小怜也不是镜妖,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怎么看都是一头雾水,不止是他们几人迷惑,连附在钟不念身上看戏的南宫不念也是毫无头绪,不知该从何处着手调查,正在思索之时,忽见白千雪朝他走近了几步,低声道:“钟师兄,我有些新发现。”
  钟不念视线垂在他脸上,问道:“是什么?”
  白千雪若有若无地扫了眼时雨和庄小茗,声音放得更低了些:“钟师兄,你跟我来,这里不……”
  不用他说完,钟不念便懂了,跟随他走下楼梯,两人来到一楼的大堂,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时,白千雪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凝望着他。
  钟不念道:“你究竟发现什么了?”
  白千雪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忽然说道:“钟师兄,我……我们离开这里吧。”
  钟不念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白千雪道:“我说我们离开这儿吧。这里太危险了,到现在,浮生镜妖还没露面,庄老伯已经死了,还有那个黑衫人也受了伤,他的八卦镜也无法在短期内再使用了,我们没有胜算的,钟师兄,我……我忽然感觉有些害怕,你带我离开这儿吧。”
  钟不念蹙紧了眉头,想了想道:“我不会走的,你若要走,就去黑衫人身上找找看,有没有能打开他那把特殊的锁的钥匙吧。”
  白千雪愣了愣,注视着他,忽然伸出右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说道:“钟师兄,你跟我一起走吧。”他微微垂下了眼眸,“其实,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听说你不在莽苍山,才追到这里来的。”
  钟不念眨了眨眼,低头看着他:“你来这里……是为了见我?可有何事?”
  白千雪轻轻点了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一双清澈的眼眸看向他:“只是为了见你,我不想你遇到危险,我们离开吧,笙歌楼的事,你已经尽力了。师兄,带我走吧,好不好?”
  南宫不念的脑子要炸裂了,这是在演哪一出?!白千雪明明是对钟不念相当不屑,否则也不会说出道不同不相为谋那种话了,但是现在这望穿秋水一般的眼神是在干嘛啊?!又双叒叕ooc了!
  他相当之困惑,看着紧紧抓在衣袖上的那只手,忽然感觉脑子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在那只手的掌心下方,生着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南宫不念再度确认了一下,这只手正是白千雪的右手。他回想起在魔教寝殿里,白千雪握着他的手的那一幕,他当时看到,那只掌心生着朱砂痣的手,分明应该是白千雪的左手才对!
  第64章 浮生难怜
  南宫不念在心中狂喊:“他是假的!他是假的!他是假的!”但是他再怎么喊,钟不念也听不到,反而他看着面前略显无助的白千雪,表情浮现了一丝为难。
  南宫不念实在忍不了了,戳系统寻求剧透:“钟不念不会被镜妖吸进镜子里了吧?”
  系统的声音依然冷静:“亲亲,请耐心等待哦~反正也就是几分钟后,就会知晓剧情走势了呢~”
  “这剧情看得让人干着急啊,我如果是他,现在就立刻一剑劈了白千……”说到一半他感觉这样说不妥,改口道,“劈了镜妖。”
  他说完这句话,系统忽然变换了语调,欢快地道:“亲亲,当前阶段可使用100好感度值开启玩家主动权,请问您是否愿意开启本项特权?”
  南宫不念惊道:“什么?主动权?这意思是我可以支配钟不念的行动了?我记得不久前你还说在记忆世界里,玩家只能看戏,是没有主动权的啊?”
  系统:“这是本游戏vip隐藏特权,当玩家处于记忆世界的关键时刻时,可以花费100好感度值,获取自由支配角色的权力,亲亲还在犹豫吗?这可是物超所值的特权哦,毕竟不是每一款游戏都可以改变过去的哦~”
  南宫不念:“毕竟也不是每一款游戏都像《雪醉江湖》一样道具遍地没节操的哦~”
  他很想去游戏评论区留言:拜托你们的游戏风格可不可以统一一点?自从他穿越进这游戏以来,已经体验过惊悚恐怖风、奇葩推理风,就是没有什么正统的江湖仙侠风,到现在系统居然告诉他,你可以改变过去,这是又要变成无脑科幻风了吗?!
  吐槽归吐槽,南宫不念还是要精打细算,向系统确认道:“我的好感度余额是多少?”
  系统:“亲亲目前还剩余150好感度哦~”
  150?那开启角色主动权之后他就只剩50好感度了,谁知道他接下来在这个游戏里还需不需要买道具,还是节俭一点好,反正钟不念肯定是死不了的,否则就没有他魔教教主这个角色了。 第119章   南宫不念果断拒绝道:“算了,我不开启主动权。”
  系统失望地一声不吭,南宫不念将注意力转了回来,白千雪再一次央求道:“钟师兄,我好害怕……”他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靠向钟不念。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钟不念的身体时,钟不念迅速退后,顺势抽出了背后的长剑,直指向面前的白千雪。
  白千雪霎时睁大了双眸,吃惊地道:“师兄,你这是……”
  钟不念长剑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剑芒,道:“一路来我不敢多用灵气,都是为了积蓄力量,这次,终于抓到你了。”
  争执和剑刃出鞘声吸引了二楼众人,时雨与庄氏师兄妹走下楼梯,见到两人的样子,都吃了一惊,时雨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
  钟不念道:“别靠近他,他就是镜妖。”
  众人皆是一惊,白千雪脸上的神色很迷茫:“钟师兄,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是镜妖?”
  钟不念道:“你的戏演得太差了,白千雪虽然年纪轻轻,可他不是临阵退缩的人,更不是会轻易示弱的人,多半你刚刚假扮成他,事发紧急,还没有时间仔细深入他的记忆,了解他品性如何吧?”
  面前的白千雪顿了顿,一双眼眸望着他:“钟师兄,你真的猜错了,我也会感到害怕……”
  钟不念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庄小怜,道:“庄小茗没有说谎,是你在说谎,对吧?早在第一次搜查笙歌楼的时候,小怜姑娘,你就被镜妖吸进了镜中。”
  时雨道:“那个时候不是有白少侠的符箓吗?白少侠说,符箓会克制镜妖片刻,不至于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小怜怎么会在那时被吸进镜中呢?”她眼珠转了转,满脸不解,“而且,小怜,你又是何时被镜妖从镜子中放出的呢?又为什么要撒谎?”
  庄小怜紧咬着嘴唇,目光冷然地看着钟不念,没有丝毫辩解之意。钟不念道:“我原本也在奇怪,后来忽然明白过来,小怜姑娘之所以不呼救,又故意隐瞒此事,是因为她是自愿被吸进镜中的。”
  时雨更加不解了:“钟少侠,你说的话小女子越发听不懂了,怎会有人自愿进入那面妖镜呢?那岂不是……岂不是和自尽没有分别吗?难道小怜姑娘她不想活了?”
  庄小怜的眼眸微微一动,钟不念点了点头:“镜妖善长捕捉人心,在迷惑人进入镜子里时,往往会在镜中世界描绘一些当事人的心愿之景,小怜姑娘本就在现世有诸多苦痛,想必也是受到了蛊惑吧……”
  庄小怜忽地开口打断了他:“的确如你所言,在搜寻笙歌楼时,在阁楼内,我发现了一面古镜,那镜中确是有些奇景,不过我从头到尾都很清醒,也知那镜中所现只是虚幻。”
  时雨皱着眉:“那你为何要……”
  庄小怜微阖着眼:“虚幻之景,也好过现实。”她忽然睁开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庄小茗,“你们父子两个,一个欺我辱我,一个装作视而不见,我早就知道……师父要将我卖掉……”
  她的目光冷得如同一块千年寒冰,庄小茗忽然有种错觉,只要被那目光扫到,就会感到浑身冰寒刺骨,他转过头不敢看她,平生第一次对这个逆来顺受的女孩感到恐惧。
  庄小怜走近了些,平静地看着钟不念,像在讲述一件漠不关己的事:“与其说我是被镜妖蛊惑,不如说是我选择被它蛊惑。但是,当我进入镜中时,却听到一个声音,是浮生镜妖,它在对我说话,它说我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愿意到它的世界中陪伴它的人,所以,它要回报我。”
  “回报?镜妖所说的回报,不会就是帮你杀了庄氏父子吧?”钟不念冷声道,“在你从阁楼离开后,我们遇到的那个庄小怜,就是镜妖假扮的了。”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时,你故意言明镜妖已经变成了我们之中一人,引起大家的恐慌,继而,当白千雪提议所有人聚在一起时,也是你最先表明害怕与妖物共处一室会遇到危险。那时,镜妖伪装成你的模样做了这些事,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所有人彼此无法信任,全都分散开,好利于找到下手的机会。”
  庄小怜低下头,没有否认,钟不念瞥了一眼庄小茗,继续说道:“然后,就如庄小茗所言,镜妖以你的面目去找他,出其不意地将他吸入镜中世界,然后,镜妖再重新伪装成庄小茗的模样,将你放了出来。”
  庄小怜面色惨白,钟不念视线从庄小茗身上转向她:“你被放出之后,却丝毫没有告诉我们镜妖的事,反而对我们说觉得庄老伯有问题,以至于黑衫人被当时伪装成庄小茗的镜妖施法迷惑,误伤庄老伯,致使他无辜惨死,这也许,就是你和镜妖达成一致,合谋所为,对吧?”
  “如此一来,镜妖既帮你除去了你一直憎恨的师父庄老伯,又免去了受那八卦镜的威胁,可谓两全其美。”
  庄小怜不发一言,时雨皱着眉问道:“等等,钟少侠,那镜妖又为什么将小茗公子放出来呢?如果说它将小怜姑娘放出,是因为它觉得与她投缘,想要回报她,不想伤害到她,那它将小茗公子放出来,难道就不怕他会把小怜变成镜妖将他吸入镜中之事说出来吗?”
  钟不念道:“它当然怕,但是它没有办法,不得已而为之。当时,在黑衫人旁边的,只有庄小茗最为可疑,如果它继续假扮庄小茗,毫无疑问会引起关注、露出马脚,唯一安全的方法就是再伪装成另一个人。” 第120章   时雨听得云里雾里,又问道:“那小怜姑娘又为何不顺势指证小茗公子是镜妖呢?她只要把他脚底的痣的位置说反就可以……”
  “小怜姑娘她很聪明,她知道这样说我也不会轻信她,反而会因此而怀疑她。而她之所以要告诉我这个分辨镜妖的办法,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给镜妖争取足够的时间,选择下一个伪装对象。”钟不念的剑轻轻向上抬了抬,指向白千雪的咽喉,“它选的人,就是白千雪。”
  时雨道:“可是……我们和白少侠,一直都在一起啊,镜妖是什么时候将白少侠吸进镜子中的?”
  钟不念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另外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适才诸位下楼之时,可有在二楼走廊停留?”
  时雨摇了摇头:“我们听到争执声就赶来了,路过小怜姑娘的房间,她也刚好出来,便一起下楼来了,并没在走廊停留过。”
  钟不念点了点头,看向庄小怜,她双手攥着一面团扇,钟不念又道:“小茗公子,烦劳你到二楼走廊瞧瞧,地上可有一把团扇?”
  时雨道:“钟少侠,你这是何意?小怜姑娘的团扇,不就正在她手中吗?怎会在二楼走廊?”
  庄小茗也甚是不解,但还是动身上楼,片刻后回来道:“没有。”
  钟不念微微点头,问道:“你们谁还记得,庄老伯出事之时,小怜姑娘手里有没有拿着这面团扇?”
  时雨想了想,道:“应该是拿着的,我还记得她的扇子掉到地上了。”
  庄小茗则在一旁道:“我怎么感觉好像没拿,她是两只手交叠着的……唉,这种细节,谁能记得清楚?”
  钟不念道:“小怜姑娘起先在走廊出现时,她手里是什么都没拿的,就像小茗公子说的,她最初出现的时候,是双手交叠着站在那里的。但是,后来,她从脚边捡起了一面团扇,握在手里。当时,我们都以为那是她惊慌之下掉在地上,又重新捡起的,都没有留意。”
  时雨努力回想着,无奈那时庄老伯和黑衫人一死一伤,场面十分混乱,她根本没有留神庄小怜手中小小的一面团扇,茫然道:“是这样吗?”
  钟不念道:“先不谈这些,时掌柜适才也说了,你还记得小怜姑娘在被我追问时,一时紧张,手中的团扇掉在了地上。”
  时雨点点头:“这个我记得。”
  钟不念道:“既然团扇掉在了地上,后来小怜姑娘与我回她的房间,也没有将团扇捡起。而在你们适才下楼之时,并没有在二楼停留,小怜姑娘也不可能在那时捡回团扇,那她现在手里拿的这面团扇,又是从何而来呢?”
  时雨道:“可是小茗公子刚刚去二楼走廊看过,那面团扇不在二楼,没有人去捡,那团扇总不会自动跑到小怜手里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说到此处,时雨忽然停住话音,她仿佛恍然大悟,抬高了声音:“啊!我明白了,是有两面团扇!小怜现在手里所拿的,是她自己的团扇,而当时出现在走廊里的那面,根本就不是小怜的团扇,而是……镜妖!”
  第65章 开主动权
  庄小怜的身躯微微颤抖,钟不念道:“的确如此,庄老伯出事之时,小怜姑娘离开房间到走廊上时,手里并未拿着团扇。那时,镜妖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庄老伯和黑衫人身上,放出了被困在镜中的庄小茗,而它自己则化为了小怜姑娘平日经常携带的那面团扇的样子。”
  “小怜姑娘如此聪慧,一见那面凭空出现在她脚边的团扇,当然便知是镜妖的化身,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它捡起,我想,当时她可能是想就这样将那面团扇带走吧。但是,由于庄小茗说出她曾被镜妖假扮之事,引起我们怀疑,她担心将镜妖化身而成的团扇带在身上,反而会被发现,于是,就在我逼问之际,假装惊慌失措,将团扇掉落在地。
  “接下来,小怜姑娘又告诉我她有分辨镜妖之法,要求只能单独与我谈,她当时正是想趁此机会,给镜妖创造对另一个受害者下手的时间。时掌柜,你适才说,白千雪是一直与你们在一起的,其实并没有。”
  时雨闻言,愣了一瞬,疑惑地道:“当时我们将庄老伯的尸身放在另一个房间里,我和小茗公子,还有白少侠一直都在那个房间里等待,并未分开,钟少侠为何说没有?”
  钟不念道:“我不是指那段时间,而是在此之前,白千雪曾经将黑衫人背到另外一间客房安置,那时他是独自去的,并没有人陪伴,而恰恰在那时,小怜姑娘忽然说她有办法分辨谁是镜妖,我便和她离开走廊,去她的房间谈了,待我回来后,方在停放庄老伯尸身的房间里再见到白千雪与你们二人。”
  他一提醒,时雨也回忆起来了,吃惊道:“难道那个时候,小怜姑娘看到白少侠背黑衫人去客房了,便猜到镜妖可能要趁这个机会下手,所以她就故意说那个办法,来引开钟少侠……”
  时雨边说边看了庄小怜一眼,后者面色冷淡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是一只木偶一般,她不禁心头一凉:庄小怜只有十四岁,心机却如此苍凉深沉,为了维护一个肯替她杀掉她憎恨之人的妖物,对其他人的性命完全不顾……
  时雨不由挪动了几步,悄悄离庄小怜远了些。
  钟不念看着面前的白千雪,他的面容渐渐平静下来,甚至还带了些笑意,不似先前那般楚楚可怜,就这样与他对视着。钟不念道:“那位自称姓石的黑衫人受了伤,还在昏迷中,即便白千雪和他在一起,也和独处无差了,而我被庄小怜支开,时掌柜和庄小茗皆非江湖中人,白千雪,就成了你最好的目标。” 第121章   白千雪凝望着他,忽然笑了笑,说道:“钟师兄确是名不虚传,堪称江湖正派弟子翘楚。适才所言,分毫不差。”
  他这样笑着,忽然面部逐渐模糊起来,整张脸扭曲成了一个漩涡,又仿佛是千万片被打碎的镜子,白千雪的脸被分散成数不清的碎片,最后全都融化掉了,出现在钟不念眼前的,是一面足有一人高的圆形古镜,闪烁着炫目的光华。
  终于等到关键时刻了!南宫不念十分激动,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所见,等着看钟不念接下来如何消灭这个害人非浅的浮生镜妖。
  那镜妖的笑声还未停:“浮生镜,现浮生。万千变化任吾通,岂料由来一镜中?”
  钟不念佩剑上的剑气凛然增了数倍,白色的剑芒仿若星辰,他将灵力几乎完全灌注到剑中,只待最后一击,却忽地一愣,看向前方,那浮生镜中,开始隐隐浮现出些景状来。
  南宫不念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镜中浮现出浓密的林木阴翳,几棵参天之木拔地而起,威严伫立,在树木的顶端,却依稀可见几个人影。镜妖仿佛是怕钟不念看不清般,瞬间拉近了距离,那几个人影变得清晰可见,南宫不念看清后,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几具被吊在树冠上的死尸,死状凄惨可怖,个个狰狞不堪,看穿着打扮,不似正道,倒像是魔教中人,这几具尸体的身上,正不断流下鲜红的血滴。
  镜中景物又忽然拉远了些,在这参天之木下,站着一个衣襟雪白的少年,他正望着这几具悬挂的尸体,脚下一点,施展轻功跃上半空,拔出佩剑想要斩断树枝,将这几具尸体解救下来。
  然而,当他挥剑之时,那剑却总是差了一点,仿佛故意与他作对般,连一根树杈都没有斩断。白衣少年不禁感到疑惑,再次纵身挥剑,结果依然如此。他越发急躁,一次次挥动佩剑,结果却始终如出一辙,树枝没有被砍断,那些尸体瞪大的双目纷纷像有生命般地瞪着他,他感到越来越恐惧,接下来,再度飞身、挥剑……一次又一次……
  钟不念微微皱眉,喃喃道:“这是在……落霜林吗?”
  镜中那白衣少年便是白千雪,浮生镜妖的声音飘荡在虚空中:“钟不念,如果你这一剑刺入,我虽会灵消魂散,不复存在,但我的法力却早已与古镜浑然一体,不会消散。你看到了吗?镜中的白千雪,他会被束缚在我的法力结界中,再也无法走出浮生镜,直到一点一点地,他的灵气和精力全都耗尽,最终死在镜中。你若是想要他完好无损地走出古镜,就不能够杀我……哈哈哈哈哈……”
  南宫不念此时虽是个吃瓜看戏的群众,却止不住地感到担忧起来,尤其是当他看到在那浮生镜中,白千雪一次次奋力挥剑却毫无用处时所露出的不甘和恐惧的神情,更是让他心神不安。他不禁在心中大喊:“白千雪,不要再管那几具魔将的尸体了,那些都是镜妖为了消耗你的灵力制造出来的虚幻之景!”
  白千雪仍然在一次次挥剑,南宫不念将期待放在了钟不念身上,兀自猜想:钟不念一定有办法救他出来的!
  钟不念停滞片刻,浮生镜妖还在他耳边发出一阵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他忽然眯了眯眼睛,目色沉了下去,接着身形一晃,长剑刺向浮生镜的最中央,剑身与镜面一相交,瞬间发出数道炫目的白光,伴随着镜妖的一声惨嚎,那道白光渐渐消散……
  而在众人面前的浮生镜,镜面上出现了数条长长的裂痕,它本来有一人多高,此时高度却开始缓缓缩减,而处在镜中世界的白千雪,却对此浑然不觉,仍在挥剑,想解下树顶那几具魔将的尸体。
  时雨惊慌地看向浮生镜,问道:“钟少侠,镜妖是被你除掉了吗?”
  钟不念收起剑,默默点了点头,却不见欣喜之色。
  时雨指着浮生镜道:“那……那白少侠怎么还被困在镜子里?那个镜妖适才说……即使它消失了,它的法力也不会消失,那白少侠岂不是就……就会像它所说的那样……死在镜中吗?”
  钟不念瞥了一眼浮生镜中白千雪的面容:“我早就告诉过他离开笙歌楼,不要管这事,是他自己不肯走。”
  他说完,便径直奔上楼梯,朝那黑衫人所在的房间奔去。
  南宫不念心焦不已,敲系统道:“系统大大,求求你快剧透!白千雪有没有获救?”
  系统:“亲亲,当然有啦!钟不念此时来找黑衫人,就是希望他能尽快醒来,打开那把奇特的锁。”
  说到这里,钟不念已冲进了黑衫人的房间,见他还在昏迷中,急忙灌注灵力到他体内,但适才为了除掉镜妖,他耗费了不少灵力,此时的灵力也所剩无几了,一番努力之后,那黑衫人还是没什么起色。
  南宫不念焦急道:“这这这……这个黑衫人怎么还不醒啊?!白千雪在那面镜子里时时刻刻都在耗损灵力,等到灵力耗尽,他又分不出眼前乃虚幻之物,不就很危险了吗?!”
  系统:“亲亲,不必太紧张。按照原剧情,再过半个时辰后,黑衫人便会苏醒,打开笙歌楼大门的锁,而后钟不念赶往莽苍山派回报,在那里参加盛会的很多正派前辈赶来相助,成功救出了白千雪。”
  南宫不念还是很担心:“半个时辰?这么久?还要回莽苍山派搬救兵回来,一来一去,又会花费很长时间,那白千雪被救出时,岂不是……” 第122章   系统:“亲亲请放心吧,热门攻略对象的经历总是多灾多难的,白千雪虽然险些丧命,折损了数年修为,但这并不影响他日后奋发图强,成为摘星阁首席弟子。”
  南宫不念想了想,问道:“如果我现在开启玩家主动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立刻救出白千雪?”
  系统立即道:“有的呢,亲亲!您开启此项特权后,可以选择主动进入镜中世界,将迷失在其中的白千雪带出来。友情提示:镜中世界千变万化,这样做亲亲也可能会遇到危险呢,您确定要开启玩家主动权吗?”
  南宫不念果断道:“我确定。”
  第66章 镜中幻象
  南宫不念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欢快bgm,掺杂着系统播报:“亲亲,恭喜您成功开启玩家主动权,已扣除100好感度,目前好感度余额为50,感谢您对本游戏的支持,期待您的再次消费……”
  只剩50好感度了。南宫不念听到这个数字,感觉心都快滴血了,短短时间内,他从500好感度氪金氪到余额50,预料到日后刷好感度的漫漫征程,就不禁悲从中来,不理解自己为何要一时冲动开主动权救白千雪,人家是热门攻略对象榜首,即使在这里遭遇点小挫折,损失些功力修为,日后也会很快升级回去,用得着他瞎操心吗?
  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系统扣好感度的速度绝不允许玩家有机会反悔,他微微低下头,活动了下手指,果然如系统所说,开启玩家主动权后,钟不念的身躯可以由他控制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南宫不念立即拔腿冲向一楼大堂,浮生镜虽然表面布满裂痕,镜面发出的光华却依然流转着,只是大小几乎缩减了一半,原本有一人多高的镜面此时只剩半人高,南宫不念盯着这面浮生镜,抬起手臂,向镜面触去。
  甫一接触到镜面,他便感觉到那镜面像水面一般泛起层层涟漪,而他的手也伸入了镜中,一股吸力传来,将他向镜中拉扯去。与此同时,他听到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亲亲,离开浮生镜的方法并不难,如今镜妖已死,它留存的法力与先前相比也大打折扣,只要自身意识到处于虚幻世界,那么所有幻象都会消失,自然可以看到离开的通路。”
  南宫不念没有抗拒这股吸力,而是顺应着力量步入其中,一边对系统说道:“那很简单嘛,只要告诉白千雪,这一切都是虚幻之景就可以了。”
  系统又道:“友情提示:钟不念为除掉镜妖消耗了大量灵力,此时情形不容乐观,一旦也迷失在浮生镜中,此游戏将会重置。”
  南宫不念:“能存档吗?”
  系统:“亲亲,这个问题您此前已经问过了哦~对不起,本游戏暂未开通此功能。”
  “……差评。”
  关掉和系统的对话框后,南宫不念朝四周看了看,目之所及全然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看样子正是落霜林,只是还没有看到白千雪,他疑惑地停住脚步,忽然耳边响起了几声剑刃破空之音,连忙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
  奔到近前,便见到起先在镜中所见的那一幕,几具悚然的魔将尸体仍高悬于树冠,而白千雪快如飞鸿一般的身影正跃向树冠,一剑划过,本该早已被斩断的树枝却兀自不动,他便又从空中落下,额角渗出了一层稀薄的汗珠。
  南宫不念心知不好,这样反复耗费灵力,却浑然不觉,再继续下去必定更加危险,他忙提气大喊道:“白千雪,快停下!”
  听到他这声高喊,白千雪一愣,随即转过身,望向他的眼眸微微吃惊:“钟师兄?”
  南宫不念快步走近他,二话不说便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往远离那些魔将尸体的方向拽去:“先离开这儿。”
  白千雪蹙了蹙眉,被他拽着走了几步后,便挣脱了他的手,看向他道:“我不过要将那几具魔将的尸体解下来,钟师兄也不必如此强势,还特意赶来阻止我吧?”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反应过这句话后,不觉轻笑一声:“你误会了,我不是要阻止你……”
  他本想解释清楚,白千雪却不待他说完,便道:“钟师兄,你不必再多言。”接着,便又欲往回走,急得南宫不念连忙追上他,说道:“现在这个地方很危险,你被那几具魔将尸体迷惑了,其实你看见的都不是真的,你仔细想想……”
  白千雪忽然停住脚步,盯着他道:“不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你杀了他们,还将他们的魂魄驱散,尸体挂在那树冠上,如何不是真的?”
  在镜中的虚幻世界,心志受到影响,情绪往往被放大,南宫不念温声安抚道:“你先冷静冷静……”
  白千雪盯着他道:“冷静?我就是太冷静了,才会在你杀掉他们的时候,没有阻止你。”
  南宫不念根本不了解白千雪和钟不念在落霜林的这段经历,先前在笙歌楼也只听到他们提及的只言片语,此时听他所言,倒是被弄糊涂了,脱口问道:“他们不是魔将吗?为何要阻止我?而且在落霜林围剿之时,正派中也有很多人在场吧?”
  他只是不了解剧情,随口一问,可听在白千雪耳中,就带了些傲然嘲讽的意味,白千雪咬了咬牙,道:“他们几个虽是魔将,却并没有做什么坏事,面对围剿,丝毫没有反抗,连连哀求我们饶他们一命,可是你却置若罔闻,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我很后悔,没有及时救下他们,我更不明白,为何就连师尊都认为你做的是对的,‘除恶务尽’,可他们并没有作恶,究竟何为正道?” 第123章   南宫不念轻轻叹了口气,注意到白千雪越来越苍白紧绷的脸色,心中焦急万分,他现在只想快点将白千雪从浮生镜里带出去,哪有心情和他坐而论道?
  但是,白千雪的心神全集中在此事上,只怕这事不了,他还会一直纠结,根本无法相信面前所见尽是虚幻。南宫不念想了想,道:“我虽然比你年长几岁,所做之事,所言之道,却并不一定是对的,你师尊封阁主也同样如此。”
  闻言,白千雪愣住了,眼神中露出极为不解的神色,南宫不念不禁觉得他说这些话,肯定是完全地ooc了,根本不符合钟不念傲娇的性格,嗓音故意放冷了些:“总之,大家都是人,都未修成仙,谁对谁错,在这里争辩,又能论出什么?你既不认同我,那就做你自己便罢。但是,我希望你清醒一点,仔细回想一下,现在,我们是还在落霜林吗?”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白千雪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脸上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恍惚,一时竟然说不出话,连身体都微微踉跄。南宫不念见状,连忙扶住了他,顺势伸出衣袖,擦去了他额头的那层汗珠。
  在他臂弯里停留片刻,白千雪陡然一惊,当即挣脱而出,深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不……落霜林是上月之事了,我们应该是在笙歌楼才对,是在捉浮生镜妖……”
  他的眼神霎时变得清明,忽然抬起头,看向那几具高悬着的魔将尸体,说道:“我们在浮生镜中。”
  话毕,那几具尸体忽然碎裂成了一团团黑色的烟雾,随风而逝,而在他们眼前,落霜林的葱茏树木,也瞬间如同一面被打碎的镜子般,碎裂成了万千片银色碎片,轰然坍塌。
  南宫不念睁开了眼睛,刚睁开,他就连忙闭上了,用手遮挡住上方一束刺目的光芒。片刻后,他感到适应了几分,方又缓慢睁开了双眸。光是从头顶的一个不大的豁口照进来的,周围是一片金色,空间很狭小,四壁是光滑的曲度,好像是一口扣在地上的铜钟。
  头有些痛,南宫不念敲了敲铜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外面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钟师兄,你在里面吗?”
  正是白千雪微带稚气的声音,南宫不念疑惑道:“怎么回事?这是在哪儿?还没离开浮生镜吗?”
  隔着一道铜壁,白千雪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没事吧?”
  南宫不念捂着隐隐发痛的头,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这铜钟的高度很低,他一直起腰,头就撞到了顶端,疼得他措手不及,轻轻哼了一声。
  白千雪担忧道:“师兄,你还好吗?里面什么情形?可有妖魔?”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又老老实实坐下了,回答道:“什么都没有,只是不小心撞到头了,我这是……被扣到一口钟里面了?”
  停顿了片刻,白千雪的声音才再度传来:“师兄,这儿不是笙歌楼,我们还在浮生镜里面,你千万要控制心神,不要被迷惑……”
  南宫不念微微一愣,听白千雪的意思,难道这次,镜妖残存的法力是针对他而来的,否则,白千雪为何会如临大敌,这般提醒他?
  可是,能有什么幻象是可以影响他心神的呢?南宫不念不由感到有些好奇,问道:“你可知此地是何处?外面可有何异常?”
  白千雪道:“师兄,这些都是虚幻之景,你万万不可动气,现在是在……在……”
  听他支吾,南宫不念越来越奇怪:“在哪里?”
  白千雪道:“在莽苍山。”
  莽苍山?那不就是钟不念原本的门派吗?南宫不念更加不解了,忽地想到,他是因为氪金才开启的玩家主动权,但是此时,这具躯体还是钟不念的,难道在浮生镜中现在的幻象,并非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钟不念的?
  多半还是关于钟不念的什么人尽皆知的事,才会让白千雪反复提醒他不要动气。南宫不念转念一想,却是稍稍放下了心,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幻象反而对他本身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他并不是钟不念。
  想到这里,南宫不念提起精神,朝外面道:“白少侠,你用心皎将此钟破开即可。”
  白千雪语气里有些疑惑:“心皎是何物?我可用剑破开此钟,但是,师兄,你见到外面的情况后,一定要稳住心神。”
  南宫不念随口道:“当然是你的佩剑,心皎啊。”
  白千雪顿了顿,喃喃道:“心皎?师兄是觉得,可以给我的佩剑如此命名吗?我出生当日的星宿就是心宿,心皎此名,是来源于此吗?师兄,你居然……这么了解我。”
  南宫不念傻眼了,他忽然明白过来,白千雪问心皎是何物,是因为此时心皎剑尚未命名,而他适才这么脱口而出,不就改变了过去,变成他为心皎剑命名了吗?也不知这通操作会不会影响到剧情。
  又不能说破,南宫不念只好干巴巴地笑了笑,扯了一句:“你心性如明月皎洁,此名堪配。”
  半晌,听到白千雪低声道:“多谢师兄。”
  第67章 限制画面
  白千雪又道:“师兄,我要破开这口铜钟了,你小心些,不要被剑气伤到。”
  南宫不念应了一声,身子贴向铜钟侧壁,只听一声尖锐的金属撞击之声,一道白色剑芒闪过,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豁口,大小足可容他离开这口铜钟了。 第124章   白千雪收了剑,俯身凑到豁口边,关切地问道:“师兄,你没有被我伤到吧?”
  南宫不念摆了摆手,弓着身子移动到那豁口旁,侧身挤了出去:“无事。”
  一从这口铜钟里出来,他便立即朝四周扫视一番。他们两人此时处于一座山顶的亭子上,那口铜钟就被放在亭子中央,朝阳初升,回首一望,便可见莽苍山的一座座山峰沐浴在金色的光华之中,气势恢宏,不愧是正道中的第一大门派。
  但与这让人震撼赞叹的景观相比,他们面前的这间亭子就显得颇为破烂了,几根柱子上的红漆脱落了大半,其上还有很多乱糟糟的涂鸦。
  那些涂鸦也都很破旧了,有些字迹已看不真切,南宫不念扫了一眼,忽然瞥到一根柱子上刻着“钟不念”三字,他有些好奇,朝着那刻字之处走近看去,视线却被一抹白色挡住。
  南宫不念看着挡在柱子前的白千雪,尚未开口,白千雪便有些紧张地道:“师兄,你不能看这个……”
  南宫不念奇怪道:“为何?”
  白千雪停滞片刻,才说道:“这会扰乱你的心神。”
  南宫不念氪了100好感度才买到【记忆水晶】,为了开主动权又氪了100好感度,此时有可能得知关于他这个魔教教主的过去,怎会放弃这个好机会?他立即用钟不念那种冷冷的语气说道:“幻象能奈我何?你让开。”
  白千雪迟疑片刻,南宫不念趁着这时候,立即走上去将他推到一边,看向柱子——
  “钟不念……谁家郎?”南宫不念轻声读了出来,只觉没什么特别的,为何白千雪会拦着他不让他看?他刚要转过头去,视线却扫到了这行字下面的另一排小字。
  “没爹又没娘。”
  这次他没有读出声,只是在心里默念,同时有些明白了浮生镜为何呈现出这样的幻象来,这大概是最能扰乱钟不念心神的情景了。
  南宫不念又看了看柱子上其余的字,内容都差不多,都是对钟不念的嘲讽和谩骂。他虽然不是钟不念,但心里也有些动容,眉头不觉蹙起。白千雪见状,在一旁低声道:“师兄,这些话……都是多年前的了,你不必介怀。”
  南宫不念“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转过身,再度瞥了眼适才扣住他的那口铜钟,那钟两侧各有一条垂落下来的绳索,看样子这铜钟原本是被吊在亭子顶端的,不知为何绳索断了,将他扣在了里面。
  他走近了些,一手捞起那断掉的绳索,见断口的边缘很是齐整,心中便推测出了个大概。
  柱子上所刻的字的语气很像小孩子,想来也只有小孩子才会做出这种事了。否则莽苍山派堂堂一大正派,弟子们把功夫都用在欺辱嘲讽其他同门身上,还怎么练就除魔卫道的本事?再加上白千雪适才也说过,这些字都是多年前留下的,可想而知,必是钟不念在幼年时受到同门弟子的冷遇。
  而那铜钟上的绳索并非因老化断裂,而是被人割断的,联想起刚刚自己被扣在铜钟内,可以想见,此刻风光无限的正道第一弟子钟不念,曾经在莽苍山派过得并不怎么样。
  甚至很可能在年幼时,被同门故意捉弄,关在这口铜钟之内。这山顶的孤亭上,本就无人往来,南宫不念可以在白千雪的帮助下轻松从这口铜钟里脱身,而钟不念却没有这份幸运,被关在此,不知多久才被人发现。
  南宫不念不禁想到,若是此刻是钟不念站在这里,真有可能被这幅幻象图逼到窒息。
  白千雪见他蹙着眉,半晌没有开口,紧张道:“师兄,你没事吧?”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对于他而言,虽然能想象出当年情景,却终究无法感同身受。他忽然揽住白千雪,接着抽出佩剑来,剑光闪过,霎时间四周的柱子、铜钟、亭子、以及莽苍山的壮丽景色都分崩离析,化成了一片尘埃。
  再睁开眼时,那朝阳之光已经不见,视野变暗了些许。南宫不念感觉到有人正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四周有着点点暗绿色的烛火光亮,他低下头,看到白千雪的面容也被火光映照成一片惨绿。
  察觉到他的目光,白千雪有些难为情地松开了他的手臂,说道:“师兄,刚刚那幻象,你居然能丝毫不受其影响,反观千雪,实属惭愧。”
  这般夸赞,南宫不念却受用不起,他心知肚明,能打破刚刚那幻象不是他心志坚定,而是因为那幻象根本和他没多大关系,只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说完,他看向四周,此时他和白千雪站在一条宽阔的走廊里,两边的烛火散发着暗绿色的光,脚下的地砖也是暗绿色的,显得诡异极了。
  白千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师兄,我们好像又进入了另一个幻象中,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两人明明一人都已经历过一个幻象了,怎么还会有新的幻象出现?难道说,我们还有什么弱点,被浮生镜发现了?”
  南宫不念看向走廊尽头,道:“我也不知,去前面看看吧。”
  白千雪此时还未长成,身量比他矮上些许,虽然也曾多次跟随师尊及同门铲除妖物,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凶险诡异的境况,南宫不念看出,虽然他一直在克制,可身躯也在时不时地微微颤抖。
  他不禁心生怜爱,朝着这少年伸出手来:“抓紧我。”
  白千雪愣住了,抬起头看着他,不知所措:“师兄,这……” 第125章   南宫不念索性握住了他的手:“害怕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不需要掩饰,现在就抓紧我吧,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白千雪本在挣动的手渐渐不动了,黑暗中望向南宫不念的眸子闪烁着光彩,他跟着他一步步走到走廊尽头,心也不由跳得快了些,为了压制这种纷乱的感觉,他问道:“师兄,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如果是幻象,不是针对我们而产生的吗?可是,我好像从没来过这个地方?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南宫不念微微蹙了蹙眉,走得更快了些。其实,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这个所在很熟悉,这阴森森的气氛、那些绿幽幽的火光和地砖,都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他有了一个相当不妙的猜测。
  转过走廊,便看到当中的一扇门,他一手牵着白千雪,另一只手推开门,看到面前的情景时,他更加确定了,这次的幻象绝对是针对他而来的,因为,他眼前这个屋子的陈设,与他在魔教的寝殿一模一样!
  他愣在原地好几秒钟,白千雪的视线扫了一遍屋子,最后落在案台上摆放的收魂伞上,显得惊讶极了,指着那收魂伞道:“师兄,你快看,那……那把伞,不是魔教的收魂伞剑吗?!”
  说着就拽着南宫不念走到了案台边,仔细看着收魂伞:“我在兵器谱上见到过图样,不会错的,就是收魂伞,与醉雪刀齐名,一正一邪。”
  南宫不念道:“不要乱碰,当心有诈。”
  “是,师兄。”白千雪点点头,随即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可是十八年前,魔教大败,魔教圣女身陨,收魂伞也不知所踪,怎么会在这里?这儿不会是……魔教吧?”
  南宫不念心道:你真聪明,一猜就准。正要回答时,却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喘。
  两人当即停止了交谈,顺着那声音向内走去,即将走近时,南宫不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停住了脚步,便要拉着白千雪往外走。
  那声音是从几层飘摇的纱幔后传来的,纱幔之后依稀可以见到两个交叠的人影,低语声、谈笑声、还有那刻意压低的喘息声越发清晰。
  南宫不念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子,心里早已将翘掉的浮生镜妖骂了一万遍。这魔教寝殿的布局他再清楚不过,纱幔之后,便是他的床榻,而此时,那床榻上居然有人,还是两个人!他们在做什么,那暧昧的声音那般明显,他怎能想象不出里面是怎样一幅旖旎之景?
  这是针对他而产生的幻象,从穿越进游戏以来,他最担心的就是会阴错阳差地攻略白千雪,而现在,那浮生镜妖残存的法力已经精准地发现了他的弱点,并且如此直接又凶猛地对他采取了攻击!
  南宫不念不需要看就知道,那床帐后面的两个人,必定是身为魔教教主的他和长大了的白千雪。
  想到这里,他老脸通红,脑袋晕晕,抓着白千雪就往外溜:“走!快走!”
  然而此时的白千雪还是一个单纯的少年,不明所以地道:“师兄,为什么要走?那里面好像有人,我们不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吗?说不定可以发现打破这幻象的办法。”
  南宫不念语无伦次地道:“不能看,不能看!绝对不能看!看了会闪瞎眼,限制级画面,少儿不宜!”
  白千雪不解地看着他:“师兄,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啊?”
  南宫不念简直想将他打晕直接拖走了,正在想是否可行,魔教寝殿内忽然刮起了一阵诡异的阴风,穿堂而过,将那层层纱幔吹拂而起,白千雪霎时睁大了双眼。
  第68章 不许再提
  适才南宫不念观察过,这魔教寝殿内的窗子都关得严严实实,哪里会有过堂风?一想便知是浮生镜妖残存的法力在故意捣乱。这阵风来得又怪又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连阻止都来不及了,层层纱幔瞬间被吹得翩飞起来,那隐藏在纱幔后的朦胧人影也豁然清晰。
  床榻之上,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那白衣人将黑衣人揽在身下,唇角在他耳边轻蹭着,渐渐划向颈部,微弯的唇角冷不防在那黑衣人修长的脖颈间啄了一口,黑衣人浑身一抖,一手穿过那白衣人散落的长发,揪着发尾甩来甩去,在指间转着圈,一边轻笑着,另一只手忽然攀上了白衣人的肩部——
  他一只手如常人无异,另一只手却仿佛是死人的枯骨,森然冷冽,稍一用力,指骨前端便戳破了白衣人的衣衫,他再动了动手指,那白衣人的衣衫便如遇到刀刃般,瞬间被划开了大半,变得衣不蔽体了。
  白衣人将脸埋在他颈部,忽然停了下来,黑衣人歪着头瞧他,低声笑道:“怎么?划伤你了吗?”
  那白衣人道:“没有,好像有人在。”
  闻言,黑衣人将头转向一侧,看向纱幔外。
  虽然南宫不念早就猜到那床榻上是怎样一幅没羞没臊的场景,但亲眼见到,还是大吃一惊,只觉三观尽碎,当场石化,都忘记要带着白千雪开溜了。就这样,他与黑衣人来了个直勾勾的对视。
  那黑衣人发白如雪,气质诡异,看到他还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不是魔教教主又会是谁?南宫不念注视了他好几秒钟,最后如遭雷劈一般,猛然惊觉:这游戏实在是太雷了,就算被雷劈八百次,也比不上它雷人的程度! 第126章   南宫不念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瞥了一眼白千雪,只见这少年双目睁得大大的,也已经彻底呆住了,怕是万万没想到,纱幔之后会是这样春光无限的图景。
  黑衣人又将头转了回去,也不知究竟有没有见到他们两个不速之客,嗤嗤地笑道:“哪里会有人?莫不是……你反悔了不成?”
  那白衣人一愣,忽地加重了力道,在黑衣人颈部厮磨起来,弄得他又疼又痒,连连告饶,白衣人方才停下动作,顿了一顿,又低声道:“不对,我还是感觉有人在看我们。”
  说完,他便要抬起头来。南宫不念登时大惊,这白衣人的声音,和长大后的白千雪完全相同,但他适才一直伏在黑衣人颈间,没有露出正脸,所以此时站在他身边的这个小号白千雪虽然看得呆若木鸡,却并不知道这白衣人的模样恰好就是几年后他本尊之貌,否则,只怕他就不仅仅是发个呆而已了,直接昏厥过去都极有可能。
  想到这里,南宫不念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飞速在掌心汇聚了一股灵力,突破而出,朝向那床榻上的黑白两道身影击去,但即将击中之时,适才那股阴风忽然停了下来,纱幔也随即落下,挡住了他这一击。
  说来也是奇怪,若是寻常,他这一掌击去,那纱幔早就碎裂无疑了,但此时那纱幔却还在微微荡动,依旧完好如初,想来也是幻象的特殊性,在某些场景之下,灵力毫无作用。
  但好在纱幔挡住了白衣人即将看向他们的脸,南宫不念刚松了一口气,耳边忽地又有风声响过,竟是那股阴风再度吹了过来,纱幔也随即飘扬而起。
  眼见那白衣人即将与白千雪打个照面,灵力又发挥不了作用,更何况南宫不念也没剩多少灵力了,再浪费下去恐有危险,他当即大喊一声:“白千雪,不要看他!”随即便扑向白千雪,双手牢牢遮住他的双眼。
  白千雪本就比他矮一头,被他双手从背后捂住眼睛,身子也随之被他环抱在了臂弯内,浑身微微一抖,忙慌张地去推他的手:“师兄,你怎么突然……这是在做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想对白千雪解释清楚着实困难,“穿越”、“游戏”、“玩家主动权”一类的说辞,说出来估计就会被当作神经病了,南宫不念放弃了解释,手臂环着白千雪,朝床榻相反的方向转去。白千雪略挣了挣,然而他在之前落霜林的幻象中耗费灵力过多,单凭身体力量也敌不过高他一头的南宫不念,挣脱不出,被他带着转向背后。
  环着白千雪转过身后,南宫不念只觉身后那两人的调笑声更加接近了。他心下骇然,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邪门的魔教寝殿,索性将手从白千雪眼前移开,一手穿过他手臂下方,微一弓身,另一只手抄向他膝弯,将他凌空抱起,飞速地向寝殿大门冲去。
  冲到走廊后,他又抱着白千雪奔了片刻,转过一个弯,便到了他们刚来这幻象中时所处的那条走廊,他沿着走廊继续狂奔,很快,面前又出现了一个转角,然而转过那转角之后,南宫不念却停了下来。
  在他眼前,那转角之后的长廊内,又出现了一个房间,他一脚踹开门,看向里面,只见室内之景,无论是案台上摆放的收魂伞,还是那层层飘逸的纱幔,以及纱幔后朦胧的人影,都与刚刚他们所进入的那间魔教寝殿一模一样!换言之,也许在这个幻象中,有着无数个构造相似的魔教寝殿,亦或是,他们虽然感觉上已经距离适才那魔教寝殿很远,实则却是由于幻象的影响,走到哪里都只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幻象,就仿佛是一个无法走出的迷宫。
  南宫不念见状,立即转身离开,再度回到了走廊上。此时,他才感觉到被他抱着的白千雪一动不动,好像变成了一根木头,他忙低头看去,借着走廊内阴暗的烛火,他看到白千雪的脸红成一片,贴在他的胸膛前隐隐发烫。
  南宫不念暗暗一惊,以为是白千雪在落霜林的幻象中耗损灵力过多,身体有恙,连忙问道:“你怎么样?可有不适?”
  听到他这句话,白千雪仿佛如梦初醒般,连忙动了动身子,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气息微颤道:“师兄,你……这是……”
  南宫不念被魔教寝殿那幅情景搅扰得心烦意乱,当时只一心想着千万不能让白千雪发现那床榻上的白衣人就是他自己,没来得及想别的,便把人抱在怀中奔了一路,此时察觉到白千雪的异样,微觉赧然,但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揉了揉太阳穴,冷静了几分,诌道:“这次幻象所在之处可能是魔教,凶险万分,尽量……不要与那两个人接触,也不要与他们对视……”
  白千雪愣了愣,问道:“是这样吗……”他低着头,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两人又在走廊里尝试了几次,然而来来回回所见的都是同样的魔教寝殿,最后,两人只好停下。白千雪的眼神越来越迟疑,南宫不念看他欲言又止,问道:“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白千雪一怔,顿了顿,抬头看向他道:“师兄,我若说了,你不要见怪,我并无他意。”
  南宫不念道:“但说无妨。”
  白千雪眼眸垂了下去,道:“师兄,你不觉得刚刚那个黑袍白发的人……和你的容貌很相似吗?”
  南宫不念忽地想到,适才那位幻象中的魔教教主回过头时,他受到的心理冲击过大,当场愣住了,那时,在他身旁的白千雪也必然看到了魔教教主那张脸,而那张面容,除了气质不同外,与真实的南宫不念没有任何差别。 第127章   白千雪能忍到此时,才将心底的疑惑说出,当然是顾忌到钟不念是正道弟子,且个性傲然,说他与魔教有可能扯上关系,定会使他极为不悦。
  南宫不念想也不想,头连摇了好几次,斩钉截铁地道:“不像,不觉得。”
  白千雪抿了抿唇,轻轻吁了一口气,又道:“师兄,我们被困在这幻象里,必须快些离开,我并非是指师兄和魔教有牵连,只是那个黑衣人的容貌跟师兄……”
  南宫不念也知自己敷衍得过于明显了,揣摩了一下钟不念若遇到这种情形会作何反应,面色微沉,打断他道:“你是认准了那个黑衣人就是我?这幻象是因我而生?我是魔教的人?”
  他这冷冷的三句问话让白千雪的话生生止住,半晌没有开口。南宫不念瞥向他,一阵心虚,转念又想:反正这不该说的话也已经说了,那就说得更明了一些,也好将他这次开启玩家主动权的事遮掩过去,免得日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他转过身,背对着白千雪,继续说道:“离开这里之后,你大可将所见所闻尽皆告知你师尊,告到莽苍山派去,甚至是告诉全天下的正道弟子,我心怀不轨,身有魔障,不堪为正派弟子之首,更不可对我掉以轻心。”
  话说到此处,白千雪的眸色暗沉下来,走到他身前,面对着他道:“师兄,你以为我会如此容易就被幻象所蒙蔽吗?虚幻之景与眼前之人,我会信哪一个?”
  南宫不念低头瞥向他,只觉他的眼神坚定不移:“与师兄在浮生镜内所见之事,除你我之外,再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听到他这句话,南宫不念着实松了口气,他装成冰山脸违心地说了那么多废话,不就是等着白千雪这句承诺吗?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待离开后,对我也不必再提起此事了。”
  “师兄……你……”白千雪目色微动,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面色黯然地道,“一切听从师兄之意。”
  南宫不念连连点头:“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再说我进入浮生镜,只是一个意外。”
  白千雪的音调很轻,语气微微发颤:“只是……意外吗?”
  南宫不念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正要询问,忽地听到周围响起了一阵谈笑声,以及那暧昧的喘息声,统统再度汹涌而来。他脑中感到一片恍惚,不觉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竟然发现那条幽暗的走廊两侧,原本光秃秃的墙壁上此刻居然排列了无数扇门,而每一扇门都是开启着的,透过门向内望去,便可见到房间尽头飘扬的纱幔,当然,也能看到纱幔后那交叠的朦胧人影。
  南宫不念感觉脑子都快炸开了,别无他法,只得狂敲系统:“系统亲亲,s!o!s!sos!!!”
  第69章 记忆终结
  在他一通猛戳狂呼之下,系统华丽丽地现身了,而且早就明了他现在的处境:“亲亲,您当前心神散乱,突破此幻象实属困难,如果继续下去,很容易迷失在浮生镜中,届时游戏数据将清零重置,您将重新体验本游戏,请做好心理准备!”
  周围那黑衣人和白衣人的声音听起来越发接近了,南宫不念的心陡然一惊,额头根根青筋暴起:“no!我不想重新来过!系统亲亲,拜托拜托,好歹也在一起工作这么久了,透露点提示好不好啊?!”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即便南宫不念急得冷汗直流,仍旧不紧不慢地道:“亲亲,由于您是vip级别玩家,可为您破格提供一次【危机解除小提示】,不过此提示需扣除全部好感度余额,请问您是否同意?”
  南宫不念大惊:“什么?!全部好感度余额?!”
  系统淡声道:“是的呢,亲亲,请您仔细考虑~”
  走廊上出现的魔教寝殿的数量越来越多,狂风开始在这些房间乃至走廊上吹灌而入,南宫不念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房间瞥去,只见那层层墨绿色的纱幔已经被吹开了几层,很快就要露出床榻上的景象来,他想了想自己那仅剩50的好感度余额,当即不再犹豫,连忙对系统吼道:“我同意!同意!!快提示!!!”
  系统也知他现在是万分紧急,立即回应道:“好的,亲亲,已为您开启【危机解除小提示】,您当前好感度已清零,今后请再接再厉!”
  系统语速极快地说完了这些话,南宫不念忽然发现,周围的烛火霎时完全熄灭了,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狂风依旧在吹舞着,那两人的调笑声也依旧如魔音灌脑,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但是,他却是长吁了一口气,额头的冷汗也止住了。
  白千雪惊慌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师兄,怎么回事?”
  南宫不念回手握住他的手,为了掩饰这个不自然的小提示,镇定地道:“许是这幻象又在搞什么鬼,别害怕,无论怎样,师兄都会保护你的。”
  因为四周一片漆黑,即便那魔教寝殿的纱幔被吹起,白千雪也看不到那白衣人的容貌了。南宫不念心放在了肚子里,一放松下来又有心思和系统你来我往:“系统亲亲,你这个【危机解除小提示】,真名副其实啊,确实是‘小’,原以为会让我们直接离开幻象的,结果就是关个灯而已……”
  系统:“亲亲,离开幻象的方法很简单,早在开启玩家主动权的时候就已经告知您了哦~”
  南宫不念:“打住,你当时说只要意识到所在的地方是幻象世界,自然就可以离开。但我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们在幻象里,怎么还是无法离开这鬼地方呢?” 第128章   系统:“亲亲,先前已经讲过了哦~您的心绪太过纷乱,其实,只要镇静下来,幻象自然就消失了。”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深觉有理,这个幻象确实对他的冲击太大,他一直担心白千雪发现那白衣人的身份,心绪可说是烦乱忧惧到了极点,所以即使是知晓眼前之景尽皆是虚幻,也无法从中脱身而出。
  但现在,这种担忧被黑暗化解掉了,想到此处,他握紧白千雪的手,说道:“不要放手,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闭上双目,即便周围的笑语声再强烈,南宫不念也不为所动,脑中一片清明,随即,那黑暗渐渐消散,风声和人声都消失无踪。
  “哎呀,出来了!出来了!”
  南宫不念睁开眼时,烛火已变作灼灼红烛,楼阁内灯影绰绰,他仍紧紧握着白千雪的手,面前几人将他们围在中央。
  时雨捂着胸口,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两位少侠,你们总算是出来了,还好还好,小女子生怕你们被困在这面害人的镜子里……”
  南宫不念轻轻松开白千雪的手,回首去看那面浮生镜,只见它已经化成一面正常大小的圆形古镜,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镜面熠熠生辉,使他不禁皱了皱眉。
  白千雪道:“师兄,浮生镜虽然大小回归正常,但是看它表面的光华,只怕如镜妖所说,仍旧有法力在其中,不得不小心应对。”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白千雪又问道:“师兄,你打算如何处理此镜?”
  南宫不念正在思量,忽然听到一声男子的话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将浮生镜交给我吧,我有办法,使它不会再害人。”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是那黑衫人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南宫不念忽地想起系统告诉过他,原剧情里黑衫人就是在镜妖被除掉半个多时辰后苏醒过来的,他与白千雪在浮生镜的幻象中耽搁了这么久,算算时间,也应该超过了半个时辰。
  并不知这黑衫人的来历,他又极为神秘,不肯明言,南宫不念不由多了些顾虑,问道:“此话当真?不知石前辈有何妙法处理浮生镜,可否也让在下长长见识?”
  黑衫人走下楼梯,站在他面前,道:“抱歉,此乃本派术法,不可为外人道也。我知二位疑虑,不过镜妖已除,这面只剩它残存法力的浮生镜也兴不起多大风浪,就算我怀有异心,又能利用它做什么呢?”
  他见对面二人仍有顾虑,又道:“本派归隐于世,与江湖素无瓜葛,可算是方外之地了。在下可以立誓,如若来日此镜出现在江湖中为恶,在下必遭天谴横祸。”
  白千雪忙道:“前辈,不必立此重誓。”又转向南宫不念道,“师兄,石前辈言辞恳切,不如我们就将浮生镜交给他,日前见他那锁、还有八卦镜,都是机巧之物,相信浮生镜在他手里也能物尽其用。”
  这里的剧情发展、黑衫人的身份是好是坏,南宫不念就丝毫不知了,他担心自己倘若拒绝此事,会影响到未来的剧情发展,便决定听白千雪的,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有劳前辈。”
  黑衫人将浮生镜收进袖中,转身走到大堂门口,也不见他取出什么钥匙,那缠绕在门闩上的黑色布带便自动脱落,犹如一条蛇一般钻进了他的袖子里。
  黑衫人对众人一抱拳:“诸位,在下先行一步。”
  随后,他便走出了笙歌楼,欲离开这座小镇,回隐居之处。未想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疑惑地回过头,只见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朝他跑来,他便停滞了脚步。
  那跑到他面前的少女满脸苍白无血色,正是庄小怜。黑衫人问道:“小怜姑娘,你这是……”
  话未问完,庄小怜忽然双膝落地,“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向他叩了一个头。黑衫人更加不解,问道:“为何如此?”
  适才,黑衫人走得并不远,笙歌楼内的众人见到庄小怜追着他跑了出去,都感到奇怪,跟过来看是发生了何事,此刻,也都是疑惑地看向她。
  庄小怜道:“前辈,求你,求求你,让我跟你一起离开吧。”
  黑衫人面露惊诧之色:“你想跟我走?为什么?你连我是何人都不清楚,就愿意跟我走?”
  庄小怜面无表情地道:“你杀了班主,我很感激你,所以,我愿意跟你走,去你说的与世隔绝的方外之地。”
  黑衫人眨了眨眼,有些心惊,如花美眷,这般年龄就有了避世之心,可知早已万念俱灰,了无牵挂。他一时难以抉择,旁侧里庄小茗却是愤愤,过来拖拽她:“你这个杀人凶手!和那镜妖合起伙来,害死了我爹,居然还想走?!我要将你送去见官,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
  庄小怜被他扯着头发从地上拽了起来,一声都没吭,白千雪见状,连忙隔开庄小茗的手,庄小茗道:“你护着她?!别忘了,你险些也被她害死?!这样恶毒的人,留着她作甚?!”
  白千雪沉声道:“事出皆有因,若非你父子二人待她不仁,她又怎会如此?再者说,罪魁祸首是镜妖,且已经伏诛,小茗公子何不宽宏大量,放小怜姑娘离开?”
  庄小茗盯着白千雪,哈哈大笑两声:“好好好!死的不是你爹,你能冠冕堂皇地说这番话!让我放过她?绝不可能!” 第129章   那黑衫人看他们争执,心中暗暗思忖。论理说,他之所以会被钟不念误伤,都是镜妖的缘故,而镜妖能得手,又离不开庄小怜的暗中相助,他若是那般气量狭小之人,可能就不会放过庄小怜了,可凭他的修为,怎会与一个十几岁的孤女计较?
  庄小茗这般威胁,使他不禁想道:若是今日不带走庄小怜,那她之后的结局可想而知,必是不得好死。便问道:“小怜,你要明白,我会误杀班主,是受到镜妖迷惑,并非本意,所以,你也不必因此而感激我。”
  庄小怜的头发被扯成一团,乱蓬蓬地垂在脸颊两侧:“我明白,但是,我还是很感激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只求你,带我一起走。”
  她说着,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黑衫人叹了口气:“你若跟我走,今后只怕就远离红尘,永远陷入孤寂中了,想好了,就随我来吧。”
  说完,黑衫人便匆匆起行,庄小怜没有丝毫犹豫,跟了上去。庄小茗恨得牙根痒痒,想要追过去,却被白千雪拦住了,他朝着庄小怜远去的身影喊道:“庄小怜!你给我记住,无论你躲到哪里,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你!找到你,杀掉你,我一定要报仇!”
  他嘶吼的声音渐渐减弱,最后人倒在了地上,满面泪痕,时雨不忍地道:“小茗公子,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吧!”
  庄小茗不发一言,直勾勾地盯着庄小怜离去的方向。
  南宫不念轻叹一声,不愿再看,抬腿向观宝镇外的方向而去。白千雪追上他,问道:“师兄,你要回莽苍山了吗?”
  南宫不念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白千雪道:“千雪也要去莽苍山与师尊等人会和,就与师兄同行吧。”
  南宫不念道:“如此甚好。”
  白千雪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眸,喃喃道:“师兄,这次,多谢你了。我……原本对师兄有颇多误会,却没料到师兄不计前嫌,一直保护我……”
  他尚在喃喃低语,南宫不念很是受用,正在飘飘然地接受夸奖,却忽然觉得,白千雪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了,随即,他听到系统的声音出现了:“亲亲,【记忆水晶】已消耗完毕,玩家主动权关闭,即将回归现实世界,请您做好准备……”
  第70章 不老仙人
  一阵恍惚之中,南宫不念缓缓睁开眼,随即就感到被一股凛冽的寒气笼罩,寒气冰冷刺骨,直入骨髓般,使得他全身瞬时根根汗毛炸起,身躯也止不住地颤栗。
  严寒驱散了他脑中的浑噩,他睁大眼睛看向四周,所在之处仿佛是一个山洞,洞内有些石桌石凳之类的摆设,石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也不知此时是白日还是夜晚。
  他本是躺着的,此时疑惑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在一张石床上。抬起左手看了看,森然的骨节在灯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又变回了白骨爪,那应该是回到现实世界了啊?更何况系统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但在用【记忆水晶】之前,他记得他是在魔教寝殿里,怎么现在到了这山洞?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他揉着太阳穴,感觉头很痛,仿佛是在记忆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产生了副作用。
  没有人应答,他起身在山洞内四处查看。山洞面积不小,隐约还有风吹过。
  若有风动,那就不是密闭的空间了。南宫不念安下心,循着风吹来的方向行了片刻,风向却忽然变了,吹得他头顶凉飕飕的,抬头望去,头顶是堆叠的深黑色岩石,错落的缝隙间似是有一个狭窄的孔洞,但足够一人穿过了,风正是从孔中吹来的。
  他提气纵身跃向那孔洞,想从这山洞里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所在,却冷不防感到从那孔洞中袭来一股浑厚的掌气,连忙旋身避过,再度落于洞底。
  外面有人在?联想到他此前被关在机关洞、还有萧云霓搞出来的那个陷阱洞的事,他不禁心内惴惴:难道在他处于记忆世界的时候,魔教出了什么变故?有人将他掳到了这个地方?
  这魔教教主不会是这么多灾多难的倒霉体质吧?
  他一边暗暗担忧,一边提起戒备,看着头顶那孔洞处的变化。蓦地,一个白衣人影从那孔洞处翩然而下,正落在他面前。南宫不念霎时将右掌掌心汇聚了一股真气,只待这人有动作便击出这一掌去。
  他正万分警惕,那人却不似要进攻的样子,落定之后,朝他走近几步,视线扫着他的脸颊,温和地点了点头:“你醒了。”
  声音很清冽,听来是个年轻人,但有些虚弱,仿佛中气不足般。
  山洞中光线昏暗,他看不太清这白衣人的脸,只是隐约觉着轮廓很好看。白衣人向着山洞内走去,见南宫不念没有跟过来,回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阿念,跟我进来,不要站在洞口下面,你刚刚苏醒,当心瘴气入体。”
  南宫不念听他如此称呼自己,不觉怔愣了一下,穿越到游戏以来,仿佛还没有人用过这种亲切的小名来唤他。他便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人的模样,见他不似有恶意,便随在其后,重新回到了刚刚苏醒过来时所在的那个山洞里。
  那白衣人停了下来,石桌上的烛火虽是黯淡,也聊胜于无。南宫不念看向他,这人的五官恰如其分地嵌在脸上,只感觉多一分少一分都不似现在这般完美,形容虽是瘦削了些,却自有一种俊逸尊贵之气,让人对他止不住地恭敬起来。那双眼睛微弯着,透出光彩来,唇角也随即弯起,抬起衣袖指向旁边的石床,启唇道:“别愣着了,快躺下。” 第130章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睛,从他那张脸上移开视线,未免觉得这样盯着一个人看唐突了些,又不知他要做什么,支吾道:“不……不必了。”
  白衣人含笑道:“你是在怪我刚刚那一掌吗?我是担心你刚刚苏醒,受不了崖底的瘴气,又见你险些从洞口冲出,才发了那一掌。”
  南宫不念定了定神,方才感觉头痛消退了些,暗暗戳系统:“这人是谁啊?现在是什么情况?”
  系统答道:“角色楚临,人称不老仙,与魔教教主亦师亦友。友情提示:此人可永葆容颜不老,实际年纪则近四旬,南宫不念应称呼其为前辈。”
  这倒是出乎南宫不念的预料,在这个不像修真世界的低魔仙侠游戏中,他还没见过哪一位高手可以使容貌永远保持年轻,不由又盯着楚临那张脸瞧了瞧,再度问系统:“所有人都会变老,为什么他的容貌可以不变?这里是什么地方?楚临为什么在这儿?我又为什么在这儿?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系统仿佛嫌他的问题太多了,回应道:“亲亲,关于剧情请您自行体验哦~至于您的最后一个问题,可以通过购买【记忆水晶】来获取答案~”
  系统敷衍的态度让他有些火大,尤其是一提【记忆水晶】,反倒提醒了南宫不念,他花了整整100好感度买的【记忆水晶】,怎么就看到了那么短短的一段回忆?
  他赶忙质问系统,威胁要去消费者协会投诉,却听系统理直气壮地道:“亲亲,魔教教主是本游戏的重要角色,其人生经历跌宕起伏,如果把每一个关键事件的回忆全部放入一枚【记忆水晶】中,回忆的时间就会过长,恐怕会影响现实世界的故事发展。”
  南宫不念立刻接了一句:“那下次再免费赠送个【记忆水晶】好不好?顺带再送个【玩家主动权】?”
  系统回答得十分干脆:“抱歉,道具是即时消耗品,且本游戏暂无赠送道具的福利,请您在接下来的游戏体验中多多积攒好感度,祝您成功!”
  系统说完这几句话,立即消失了,仿佛害怕南宫不念纠缠它送道具一样,任他怎么呼唤也没了回应。
  南宫不念正在心里吐槽,忽见楚临走到他面前,双手扶住他的肩,向下压去:“我要查看你的脉象,你不愿躺着,就坐下好了。”
  南宫不念只得在石凳上坐了,楚临也坐在他旁边,手指搭在他右腕上,眉毛皱了一瞬,眼中却没有任何表情流露,片刻后,他放开手,缓缓说道:“放心,暂时还是无碍的。不过,邪灵的怨气越来越重了,长此以往,你也压制不住它们。阿念,你要早做打算了。”
  南宫不念愣了一下,还是没搞清楚状况,问道:“邪灵?”
  楚临点了点头,声音平静而清冽,却似带了些担忧:“你很久都不曾用过收魂伞剑了,那些剑灵……当然也就是邪灵,它们不甘碌碌无为,越发想要操纵你的心神了。”
  南宫不念追问道:“它们能控制我的心神?”
  楚临看着他,叹了口气:“阿念,你还是不能相信这一点吗?早在当年你决定修炼收魂夺魄那部功夫,拿起收魂伞剑之时,我就告诉过你,你虽有魔族血统,却因曾修习过正道术法,经脉都早已循着正道的修行模式,改修这部功夫,必然会对你有损,苦不堪言。”
  楚临回忆着当时的事,娓娓道来:“无奈你当年的决心坚如磐石,对我说就算是死也甘愿了,我便将收魂伞剑和收魂夺魄大法的秘籍交给你,因此,你不只失去了一只手,如今更是受那些剑中邪灵的侵扰。你总以为你可以压制它们,但是,现在如何呢?”
  南宫不念忽地想起在万家庄之时,他在唐小赢害死万夫人之后,就曾有片刻无法控制心神,险些杀了唐小赢。事后,白千雪曾对他提起此事,但他也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来,那时会有如此举动,便是因为被邪灵影响了吗?
  他越想越如坠云雾中,问道:“前辈,邪灵既是剑灵,不应是在收魂伞剑之内吗?万家庄一行,我并未携带收魂伞,怎会被邪灵影响呢?”
  楚临愣了片刻,忽地笑道:“阿念,你今日是怎么了?邪灵既是灵,有着独特的法力,自然可以脱离收魂伞,悄悄附在你身边。”
  南宫不念“哦”了一声,心想这些设定我哪里会知道,还是什么都不问最好,免得问得太多,被人家发现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人设崩塌。
  但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个简单的问题:“那我怎么会在前辈这里?我记得我应该是在寝殿里。”
  楚临却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在绝命崖底的竹篓里发现你的,不知是谁将你放了下来。”
  南宫不念在这黑漆漆的山洞里越呆越不自在,楚临看出他想走,又道:“适才看脉象应是无碍了,你若要离开,等下随我出去便是。只是,阿念,你离开后,一定要尽快找到醉雪刀了,这样还能有一线生机。”
  听到醉雪刀三字,南宫不念登时一怔,这次是不问也不行了:“找醉雪刀?”
  楚临已经向外走了,声音从前方飘来:“醉雪刀是正道第一兵刃,蕴含至阳灵气,也许可利用它除去那些纠缠你的邪灵。”
  南宫不念追上他,两人再度来到那个飘满瘴气的洞顶豁口下方,楚临先他而上,南宫不念也随之跃出。 第131章   眼前,是一片雾蒙蒙的景象,虽是白日,却也很是阴沉,迷雾笼罩四周。南宫不念低头看去,只见土地皲裂如龟背,四周仅存的草木都是枯黄一片,树木也尽皆是枯枝,没有一丝生机。
  他甚是惊骇,问道:“前辈,你住在这种地方,是如何生存的?”
  但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多事了,这楚临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能容颜如春,哪里需要他这般大惊小怪?
  楚临闻言,笑了笑:“阿念今日的问题很多啊。”
  南宫不念一愣,自觉失言了,楚临道:“瘴气有毒,先闭气。”
  见他一本正经,南宫不念连忙闭息,才后知后觉,原来这四周的雾气并非是雾,而是瘴气,因为瘴气含有剧毒,所以沿路所见那些草木才会枯死,连大地都是那般干涸碎裂。
  迷雾中分不清方向,楚临却是信步自得,南宫不念亦步亦趋,最终两人来到了一片万丈山崖下方。崖底坠着个竹篓,用树藤连通到崖顶,好似是个往来崖顶崖底间的器械。南宫不念瞧了一眼,他自己大概就是被人塞到这竹篓里送到崖底的。
  楚临却目露疑惑,走到那竹篓前,从中拾起了一张纸。那纸被放在竹篓的边侧,用一块石头压着,南宫不念适才没看到,只见楚临看着那张纸,眉头微微蹙着,面色布满不解。
  南宫不念便问:“前辈,纸上写的什么?”
  楚临摇了摇头,将纸递给他:“这……我也不明何意。”
  南宫不念接过那张薄纸,也没了言语,对纸上的内容百思不得其解——
  那上面没有文字,而是画了几个图案,最上面画着一个人在睡觉,旁边还有一只猪头;下面画着一棵直挺挺的树,一枚铜钱,一片雪花,还有一间房屋。
  他又盯着看了半晌,忽地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对楚临道:“前辈,有好友到访,我先离开了。”
  说完,他等不及去坐那竹篓上去,脚下汇聚起一股真气,飞腾而起,直冲向绝命崖顶。
  第71章 派人跟踪
  风声鼓鼓吹过耳际,南宫不念飞身而上,远远便瞧见了崖顶站着两个人影,都穿着漆黑的铠甲,手提长刀,却不见预想中的那抹雪白身影,他未免就将心沉了一点,略感失望。
  甫一落定,那两人便迎了上来,围着他瞧了片刻,怔愣着不言不语。南宫不念被他们二人看得心里发毛,问道:“旋风斩,还有那个飞天……什么的,你们看我干嘛?”
  来人正是两魔教弟子,无敌旋风斩和飞天阎罗。听他一开口,那二人方如梦初醒般,连忙谦恭地对他行了个礼,战战兢兢地问道:“教主,你没事了吧?”
  南宫不念奇怪道:“本教主能有什么事?”
  无敌旋风斩如实禀报道:“教主,昨日你突然晕倒在寝殿内,三当家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将你唤醒,千面妖狐就提议不如将你送到绝命崖,交给楚仙人,他应该有办法,所以三当家就将你放在竹篓中,坠至崖底……”
  这番解释,活像个讲述背景剧情的npc。
  南宫不念边听他讲,边默默在心中抱怨,那【记忆水晶】设计得真拉胯,使用时如同暗器般钻入人的脑子,让他沉浸在记忆世界之中,而在现实中的躯体却是陷入了昏迷,任谁用什么方法也叫不醒他,而他对此也是毫无察觉。
  将前因后果说完,无敌旋风斩眨眨眼,挠了挠头,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教主,你……收到我们的信了吗?”
  南宫不念从袖中取出适才在竹篓里所得的那张薄纸,又瞥了一眼上面的图案,微微一笑:“原来是你们的大作啊,白少侠此时在哪儿?”
  无敌旋风斩和飞天阎罗相视一眼,不知他们这位教主如此阴恻恻地笑着,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赶忙解释道:“嗯……是。教主,白少侠来了有几个时辰了,三当家担心你昏迷不醒的事被正派中人知晓,趁机有所动作,就对他说你在闭关修炼,他却不肯走,一直在圣教大殿里等着呢。三当家让我们两人来看看,崖底是什么情况。可是,可是……”
  南宫不念道:“可是什么?但说无妨。”
  无敌旋风斩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绝命崖崖底瘴气遍布,我们的修为不如教主,亲自下去只怕就……”
  南宫不念了然,问道:“所以你们就想到了这个办法,送一封信下来,我若无事,见到此信就明白发生何事了。”
  他面前的两个魔教分子都连连点头,南宫不念信手抖着那纸张:“你们俩不识字,这画画得也真难看啊。”
  两人讪讪:“教主,这……您不是都看懂了吗?呵呵……呵呵。”
  那张纸最上面,画的是一人在睡觉,旁边是一个猪头,意思就是“觉”、“猪”,连起来就是“教主”。而下面的一连四个图案,为首的直挺挺的那棵树,是柏树,意思是“白”;接着的铜钱、雪花、和房子,则分别是指“千”、“雪”、“访”三字。
  连起来念,这封信的内容就是——教主,白千雪访。
  看着这抽象的图案,南宫不念不由佩服起他们两个的想象力,也亏得他们想得出这个办法。他将那张纸甩给无敌旋风斩,一边让他带路,一边问道:“白少侠为何到访?”
  二魔都摇头:“不知道,三当家问他,他什么都不肯说,一定要见到你才说。” 第132章   南宫不念微觉诧异,心不免揪起。前次在观宝镇,白千雪面色冷淡地拂袖而去,正邪对立,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想必他也不会主动到魔教来,等上好几个时辰,还表明只能和他谈。
  若非南宫不念是个路痴,他现在就施展轻功飞到魔教大殿去了,这般猜测着实惹得人焦躁。他脚步飞快,二魔见他面色沉沉,也不敢多言,以最快的速度在前带路,没耗费多久,便到了魔教大殿。
  一进门,南宫不念便看到了那抹雪白的身影,白千雪坐在大殿一侧的一把椅子上,微微垂眸,白色的衣衫与暗色的大殿背景形成鲜明的对比,衬得他犹如仙人坠入暗狱。
  鬼面郎君正坐在他对面,那张疤痕遍布的脸上,双眼微微露出怀疑的神色,正悄悄打量着他。听到脚步声,抬眸一望,立即起身走向南宫不念:“教主,你来了。”
  许是怕白千雪听出不对,他没有问南宫不念身体恢复得怎样,用一句简单的话取而代之。南宫不念微微点头,轻声对他道:“阿郎,你先出去吧。”
  鬼面郎君瞥了白千雪一眼,仿佛是对南宫不念的身体情况心里没底,害怕白千雪搞什么阴谋诡计,迟疑道:“教主,这……”
  南宫不念摆摆手,示意无事:“无妨。”
  鬼面郎君离开后,南宫不念信步走到白千雪身旁,打量了他一眼,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了。
  刚从那段回忆中脱身,看多了小号版的娃娃脸白千雪,他现在对这个大号深沉版还不太习惯,再多看几眼,竟然止不住想到了浮生镜幻象里那个容貌与他完全一样的白衣人,黑衣白衣纠缠的一幕充斥他的脑海,他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脸色赧然。
  悄悄深吸一口气,南宫不念方开口道:“白少侠造访吾圣教,真令蓬荜生辉,不知有何事相商?”
  他把话说得有意正式了些,想维持他魔教教主的威严,顺便驱散掉脑海里那些让人脸红心热的画面。白千雪听了,却是转过头,淡然的眸子望向他,一丝愠色转瞬即逝,反倒让南宫不念怀疑自己看错了。
  白千雪缓缓开口:“南宫教主,可否借收魂伞剑一用?”
  南宫不念一愣,不明他是何意。众所周知,收魂伞剑是魔教教主一大杀器,乃护身保命的神兵利刃,习武之人的兵刃本就不会轻易借给旁人,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神兵。再者白千雪与他正邪有别,他一个正派弟子,借魔教的兵刃做什么?
  心中疑云遍布,南宫不念却不知为何,无法开口直接拒绝他,转而温声问道:“你要用收魂伞剑做什么?”
  白千雪神色微滞,半晌后才道:“抱歉,我与他人有约,此事不能告知任何人,”他抬眸注视着南宫不念,极为真切地继续说道,“我……绝不会害你,南宫教主,你愿意相信我吗?”
  四目相对,他的话尾音轻轻上扬,南宫不念感觉心跳得愈发快了些,竟是本能地点了点头。待他觉察到这般微小的幅度时,又想反悔,却苦于话已说出口,不好再翻覆。
  正纠结间,白千雪又对他轻轻说了一句:“多谢。”
  南宫不念长吁了口气,心里大骂自己的脑子里装了浆糊,居然答应将收魂伞借给白千雪,如果他真像鬼面郎君担忧的那样——怀有异心,领着武林正派攻上魔教,他无兵刃傍身,岂不是要被ko掉?
  然而出尔反尔有点损风度,他便硬着头皮带白千雪去了寝殿,将收魂伞从案台上取下,还不忘在这兵刃外包了一层布,告诫他离开时不要被魔教弟子们看到。
  如果被任何一个魔教中人知道他们的教主将收魂伞借给正道人士,只怕都会怀疑他脑子瓦特了。
  白千雪接过收魂伞,对他微微颔首:“我会尽快将它归还予你。”
  南宫不念暗戳戳地在心里想:你最好说话算话,不要翻脸不认人,率领大队兵马将我灭掉,我真的不想经历数据清零、重新体验游戏的痛苦!
  白千雪离开后,南宫不念的悔意再度袭上心头,越想越觉惊悚,感觉他这是一时色迷心窍,将身家性命都交到人家手里了,又不知道人家在搞什么鬼。
  思来想去,他决定不能坐以待毙,欲亡羊补牢,当即招呼鬼面郎君:“阿郎,派个可靠的人,暗中跟踪白千雪,千万别被他发现,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我!”
  鬼面郎君想了想,转头叫了一声:“无敌旋风斩……”
  他还没叫完,南宫不念便赶紧叫停:“他不成!派个识字的去,本教主不想再猜他的鬼画符了!”
  鬼面郎君一愣,也不知他在说什么,解释道:“教主,非是要派他去,属下是想让他代为传命。白千雪功法深厚,想要暗中跟踪他且不被察觉很难,这项任务恐怕只有千面妖狐能胜任。”
  南宫不念回想片刻,他穿到游戏里的时间不久,而且一穿过来就去万家庄破案了,魔教里的npc还没见全。这个千面妖狐,他也只是在刚穿越过来的那天听到过他与朱焰、蝶骨兰和叫丧鬼在寝殿争辩,还没见过脸。
  但是倒听朱焰说起过,千面妖狐最擅长乔装易容,人称“老狐狸”,甚至还曾假扮过他的模样折腾白千雪打扫了魔教大殿的整整九层楼……派这样一个人去跟踪,的确是最适合的,凭他易容的本领,保准不会被白千雪发现。
  南宫不念点点头:“好,就如此安排。” 第133章   第72章 上莽苍山
  千面妖狐接到命令后,当即启程,南宫不念在魔教等得心烦意乱,只是过了一日,便感到坐立不安。
  平日里他将魔教的一干大小事物都交由鬼面郎君处理,摆烂摆得理所当然,连魔教大殿都不怎么去,整日窝在寝殿里躺平。但这次,他早早就到大殿里等消息。
  鬼面郎君见他眉头微蹙地来回踱步,提醒道:“教主,你身体刚刚复原,不如先回寝殿休息,如果老狐狸有消息传回,属下会即刻禀报。”
  南宫不念用折扇抵着眉心,又走了几步:“罢了,回去也无法静心。”
  鬼面郎君诧异地扫了他一眼:“教主,白千雪究竟和你说什么了?为何他离开后你就这般烦乱,还要派人去监视他呢?”
  话音刚落,只听大殿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南宫不念立即转身冲了出去,见来人正是无敌旋风斩,他当即揪住他问道:“可有回信?”
  无敌旋风斩本来是要喘口气再说,现在见他如此焦急,气也不敢喘了,连连点头:“教主,收到千面妖狐的飞鸽传书了。”
  说着将一支细长的竹筒呈上,南宫不念立刻打开,取出里面的信,展开来看。他神色骤变,眉头几乎要拧到一起了。鬼面郎君惊讶不已,但无他应允,也不敢擅自去瞧那信的内容,问道:“教主,出什么事了?”
  南宫不念将信纸用手扣到额头上,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桌案上提笔写了封回信,交给无敌旋风斩,吩咐他立即将信传给千面妖狐。
  说来也奇怪,一个仙侠游戏,传信居然还要用鸽子,怪不得要等这么久才收到回信了。这个想法在南宫不念的脑海中轻飘飘地掠过,便抛诸脑后,此时他愁眉紧锁,无心吐槽了。
  三步两步迈出大殿,便准备离开魔教,鬼面郎君连忙问道:“教主,你要去哪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南宫不念瞥了一眼鬼面郎君,纠结着不知该不该对他说出实情,鬼面郎君看出他的疑虑,当即表忠心:“教主,属下一定为你保守秘密!”
  南宫不念视线扫向两旁,见站岗的魔教弟子距离他们很远,压低了声音:“白千雪去莽苍山了。”
  鬼面郎君疑惑地看着他:“那怎么了?”
  南宫不念轻叹一声,声音愈加低了些:“昨日他来借收魂伞,我应了。”
  鬼面郎君瞬间瞪圆了双目,难以遏制地开口道:“什么?!教主你……”
  他一时控制不住,声音拔高了几分,吓得南宫不念连忙将他的嘴捂住,对他道:“冷静!”
  鬼面郎君怔愣着点了点头,南宫不念方放开他,鬼面郎君脸上的惊诧依然还在,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眼珠转了转,低声道:“怪不得他昨日来此,我问他做什么他不肯直言,非要与教主单独谈,原来是在打收魂伞的主意!”
  他表情愤然至极,长吁一声,言辞恳切地劝谏:“教主,容属下直言,你怎么能……被他的甜言蜜语蛊惑呢?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南宫不念:“……???”
  什么甜言蜜语?什么蛊惑?南宫不念打量着鬼面郎君,不知他何时也变得和朱焰一样,脑补能力如此之强了。他想解释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确实是白千雪简单说了几句话,他就鬼迷心窍地点了头,将收魂伞亲自奉上。
  鬼面郎君感慨完,又继续道:“教主,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他从你这儿取走收魂伞,立刻就去了莽苍山。莽苍山派虽然现在有些没落,但也曾是正道首屈的门派,萧云霓现今主事,你和莽苍山派恩怨极深,她对你一直怀有敌意,白千雪若是与她联手,再加上收魂伞在他们手里……教主,你很危险!”
  南宫不念听得头痛不已,他接到千面妖狐的传信时,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鬼面郎君分析的这番话,彼时他心知肚明,当即便回信要亲往莽苍山,命令千面妖狐在莽苍山附近接应。但此刻,却仍旧为白千雪分辩道:“许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本教主要亲自去莽苍山一趟。”
  鬼面郎君一愣,道:“是,教主,属下即刻去安排。”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要离开,南宫不念立即拽住他:“你要安排什么?本教主一人前往即可。”
  鬼面郎君一副担忧的表情:“教主,这怎么行呢?!那些正派的人心怀不轨,你前几日还昏迷过,现在又手无寸铁,怎能单独应战?依属下看,教主就算不想大动干戈,也不得不防,至少要带二当家去吧,属下这就去看看二当家在不在教内……”
  南宫不念连连摆手:“不行,不准告诉雪绒花!”
  花子蹊倘若知晓此事,还不知道会怎样嘲笑他,南宫不念脑海里浮现出花子蹊那张高冷的脸,对他满眼嫌弃鄙夷,就连忙阻止鬼面郎君。
  见鬼面郎君尤为懊恼地看着他,南宫不念无需怀疑,一旦他离开魔教,鬼面郎君估计转脸就去告密了。他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一路将他拉出了魔教:“阿郎,有你做本教主的帮手就足够了!”
  鬼面郎君狂呼:“教主,不要啊,我不想白送人头!”
  南宫不念心内惴惴不安,没有心情骑马走路,一心只想尽快赶到莽苍山,好在拉上鬼面郎君做人肉导航仪,在他指引下用轻功疾驰而行,二人赶到莽苍山山下之时,已是日暮。 第134章   路过山脚下,有一间狭小的茶摊,日落时分,里面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名体型肥胖的摊主倚在椅子上睡觉。鬼面郎君一见这茶摊便双目放光,大步走入,瞬间瘫坐在椅子上,惊醒了那摊主,连忙起身给他倒了一大碗茶,被他一饮而尽,说什么也不肯继续走了。
  这也怨不得他,论武功来说,他自然比不得南宫不念和花子蹊,与朱焰相比可能还要略逊一筹,坐上这个三当家之位,完全是靠着他对魔教任劳任怨的付出——没人干的活儿他干,没人背的锅他背。
  南宫不念见他这副精疲力竭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胁迫他继续赶路了,便也坐了下来,那摊主又给他倒了一碗茶,顺便将鬼面郎君喝干净的瓷碗续满。
  鬼面郎君喘着气道:“教主……这……都到山脚了,怎么还没见老狐狸……”
  南宫不念也正纳闷,千面妖狐此时应该已经收到他的回信,约定在山下会和,怎还没见人影?
  正迟疑间,却听茶摊外响起一声驴叫,南宫不念视线朝茶棚外扫去,只见路上一辆驴车缓缓朝这里行着,车上乘坐着三名身着青衫的男子,一人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坐在前面赶车。后面的板车里两人斜倚着,一人眉清目秀,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另一人看上去比他年长些。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这茶摊时停了下来,将那头嘶鸣不已、仿佛是在嚷着要罢工的驴拴在茶摊旁的一棵树上,三人便走了进来。
  摊主一见这几人,立即满面含笑,上前倒了满满三大碗茶,那几人谢过,边喝茶边闲谈起来。那肤色黝黑的青年道:“今日总算将这些菜卖空了,就是回来得晚了些,等下喝完茶,要快些赶回山上了。”
  卖菜?南宫不念微微挑眉,想到此前曾听闻过莽苍山派没落之后,派内弟子难以维持生计,已经开始耕田农作为生,本以为是笑谈,谁料却是真的?
  另一青年弟子道:“是要快些了,不然师姐又要不悦,唠叨起来没完。”
  那眉目清秀的少年双手托着腮道:“也不知明日要启程去哪里?师姐神秘兮兮的,什么都不说,问白师兄,他也不肯说。”
  听到谈及白千雪,南宫不念的手指微微颤抖,那端在手中的茶碗不经意间,居然没有拿稳,翻在了桌上,水花四溅。引得三人纷纷回过头来看他,神色巨变。
  那少年看着他们两人,登时跳了起来,惊慌道:“魔魔……魔教教主!”
  另两人也是倏然起身,纷纷抽出佩剑,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们。
  鬼面郎君见还没歇多久,又要打架,欲哭无泪地站起身,问道:“教主,怎么处理?”
  南宫不念皱着眉,还未下命,只见那肥头大耳的摊主忽然蹿到了他们中间,笑容可掬地道:“诸位,君子动口不动手,和气生财啊。”
  黑面青年道:“你快让开,刀剑无眼!”
  摊主却不以为意地笑道:“天色已晚,三位既是怒气难消,不如多留一段时日,多饮些茶消消火气如何?”
  黑面青年不解,道:“你胡说什么?赶紧让开……”
  话未说完,那青年忽然感觉一阵眩晕,脚下发软,站都站不稳了,面前这摊主的胖脸变成了好几个,他心下大骇,道:“你……你们是……一伙的……”
  摊主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来:“倒。”
  那三人便“咕咚咕咚”地倒在了地上,摊主瞥了他们一眼,见没什么动静了,回首对南宫不念行了一礼,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苍老:“属下参见教主。”
  南宫不念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位白胖的中年男子哪是什么茶摊摊主,而是易容了的千面妖狐,得知他亲自来莽苍山,特意在这山下等着。他易容的水平实属精湛,让人一点都察觉不出不对。
  鬼面郎君吁了口气:“老狐狸,你卖什么关子,怎么不早表明身份?”
  千面妖狐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黑面青年,拽着他的胳膊,将他往茶摊里拖去,头也没抬:“三当家,你去把那两个人也拖过来。”
  除了那黑面青年外,其余两人的身量都很纤细,鬼面郎君一手拽起一个,拖到茶摊角落。只见千面妖狐正挪开装茶具的箱子,又揭开下方的木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他弓着身子,拽着那黑面青年,飞身而下,将人放在了洞里。鬼面郎君见状,也将那剩余两人送入,一边问道:“他们是莽苍山派弟子?”
  千面妖狐点了点头,盖好木板,又挪回箱子,方答道:“我昨日就赶过来了,这三人都是莽苍山派弟子,每日都去附近城镇的集市上卖菜。肤色黑些这个排行第九,那个少年排行十三,剩下那个弟子排行十一。他们入门晚些,也难怪教主不相识。”
  鬼面郎君“哦”了一声,明白过来:“所以你今日在这儿设茶摊,挖地洞,不光是为了等教主,还计划好了怎么混上莽苍山派吧?”
  千面妖狐点点头,对南宫不念道:“教主,他们适才喝的茶里被我下了独门秘方,足够让人睡上一月有余了。我们正好可以易容成这三人的样貌,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莽苍山派。”
  南宫不念瞄了眼那被木箱压住的地洞,有些担忧道:“一月有余?睡这么久,会不会有事?”
  千面妖狐道:“放心吧,教主,莽苍山派虽然今时不如往日,但这些弟子修行尚未松懈,且都是辟过谷的,不会有问题,等他们醒了,自然就会离开。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动作了,待他们苏醒时,想必我们也早就溜之大吉了。” 第135章   作者有话说:
  《圣教月报》头版文章:《圣教大危机:我那恋爱脑的教主将神器当定情信物送人了!》作者:玉面郎君(tot)/~~~
  第73章 他的伤口
  听千面妖狐如此说道,南宫不念方安下心来,微微点了点头。
  鬼面郎君打量着千面妖狐,又扫了一眼这不大的茶摊,纳闷道:“也没见你携带什么易容的工具,要如何易容成那三名莽苍山派弟子的样貌?”
  千面妖狐摆了摆手,悠然道:“无妨。教主,三当家,你们暂且闭上眼睛。”
  二人闻言,便依他所言,闭了眼。须臾间只感觉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千面妖狐便道:“可以了,请睁眼吧。”
  南宫不念睁开眼,忽然发现他的衣着完全变了,与莽苍山派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模一样,连左手的森森白骨都变为一只完好的手了,不觉惊奇,问道:“老狐狸,这是幻术吗?”
  边说边抬起眼眸看向对面,却不见千面妖狐,而是适才那面色黝黑的青年,朝他点点头,声音未加掩饰,仍是一副苍老的嗓音:“是,教主,你放心,这是属下的独门绝技,谁也瞧不出是幻术。”
  南宫不念再去看鬼面郎君,只见他也已变做青年模样。千面妖狐再次提醒道:“我再重复一遍。教主,你现在是莽苍山派排行十三的弟子,三当家,你排行十一,我排行第九,所以你们要叫我师兄。”
  两人点头记下,千面妖狐便去解那头不断嗷嗷嚎叫的驴子,大力朝它甩了几鞭子,那驴子才听了他的话,朝山上慢悠悠地迈着蹄子。南宫不念与鬼面郎君翻上板车,一行三人便在车轮悠悠声中启程了。
  时已近秋,莽苍山上层层叠叠的林木红黄相间,艳丽无比,登上半山腰时,镂空白玉门藏在一片红叶之中,只露出两侧的石柱来,驴车穿过石柱,又向前行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夕阳坠下云端,他们才正式进入了莽苍山派。
  千面妖狐探路时来过一次,轻车熟路地将驴车引到一片阔野之地旁的厩棚里,多抱了几把草料去喂牠,总算是将嘴堵住了。
  鬼面郎君进入角色相当之快,问道:“九师兄,白师兄在何处?”
  千面妖狐正要作答,忽然眼眸中一股异色闪过,转瞬即逝,眼角弯成月牙,换做一副憨笑模样,朗声道:“师姐,你来了!”
  说话声微抬,仿佛是怕其他两人听不清一般。南宫不念会意,循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只见萧云霓穿着一身水碧色衣衫,正站在他们身后。
  她眉心微蹙,似是有些焦急,问道:“怎么此时才回来?”
  千面妖狐立即接道:“师姐,今日那镇子上的人不多,我们等了许久才将这一车菜卖空,因此回来得迟了些。”
  萧云霓扫了三人一眼:“人不多?怎么偏偏今日的人不多?”说着视线在三人身上犹疑,南宫不念生怕她是发现了什么不对之处,强作镇定。
  谁料萧云霓却是微微笑道:“你们三个啊,必定又是想偷懒,听说明日启程,就拖延着不想走。”
  南宫不念微微吁了口气,顺势说道:“没有啊,师姐,你又不告诉我们明日去哪里,我们偷得哪门子懒?”
  萧云霓轻笑一声,手心握着个宽口的青花小药罐,递给他道:“急什么?明日便知。”
  南宫不念接过药罐,问道:“这是?”
  萧云霓道:“白师兄左肩先前曾中过我一支毒箭,想必伤口还未全好,十三师弟,你去瞧瞧他伤势如何,将这药用上。”
  南宫不念微微蹙眉,听她提起此事,才发觉他竟是如此疏忽,从未想到白千雪的伤还没好。转念之间,他盯着萧云霓,又窃窃自喜起来,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
  萧云霓奇怪道:“十三师弟,你在笑什么?”
  南宫不念添油加醋,执行起他的通关大计划,撮合萧云霓和白千雪!眉飞色舞地道:“师姐,你貌似很关心白师兄啊!”
  萧云霓却剜了他一眼:“此去路远,我是担心白师兄身体有恙,无人保护你们三个草包。”
  南宫不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师姐,你这么说可真是伤我们几个的心。”
  萧云霓没搭理他,对其余两人道:“九师弟,你们俩跟我来,该准备明日启程所需之物了。”
  千面妖狐与鬼面郎君连连答应,便跟萧云霓离去,只剩南宫不念一人,呆呆地站在厩棚前,面对着那头只顾着吃草料的驴子,头痛不已。
  他头痛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不是十三师弟,也不是钟不念,在上次那段有关莽苍山的幻象里,他也只在其中一座山峰上略作停留,不清楚整个莽苍山派的地形。
  他……不认识路,又是顶级路痴,分不清方向,不知该去哪里找白千雪……
  他只好随便选了个方向,打算碰碰运气,沿着一条田埂小径,缓缓而去,边走边打量着两边田里耕种的农作物,再次感慨道:原来莽苍山派真的在务农!真的在开荒!
  萧云霓作为一款仙侠乙女游戏的绝对女主,如此不走寻常路,不谈恋爱反种田。漫步在田埂上,南宫不念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仿佛不是在仙侠游戏里,也不是在乙女游戏里,而是在一款类似魔法小镇的经营类游戏里!
  正想着,冷不防撞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去,嘴巴微微张大了些。那抹熟悉的雪白身影充斥眼帘,南宫不念毫无防备,只觉心起波澜,止不住了。 第136章   半晌才醒过神,只见白千雪眉心微蹙,一丝惊诧从眼眸里显露,随即便消逝了,缓缓道:“十三师弟?”
  南宫不念连忙朝他颔首,浅浅行礼:“白师兄。”
  白千雪顿了顿,垂眸看向他,又道:“你回来了。”
  南宫不念点点头:“白师兄,我正要去寻你,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你了,真是太巧了。”
  白千雪道:“师弟可是有事?”
  南宫不念微抬了一下手中的药罐,还不忘通关大计划:“师姐她担心你的箭伤没好,这不,亲自叮嘱我为师兄上药呢!”
  白千雪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好,你随我来。”
  说完,转身向前而去,他一转身,南宫不念便注意到,白千雪背后,正背着那把收魂伞,外面仍包着他先前为防魔教弟子发现所包的那层青布。
  南宫不念跟在他身后,穿过这片田地,便可见屋宇楼阁耸立,条条回廊交错,只是都有些陈旧,想来是莽苍山派没落之后,也没有这笔修缮建筑的钱款了。
  在回廊上行了片刻,来到一扇拱门前,白千雪停下脚步,推门而入。
  南宫不念抬眸看向拱门前的匾额,只见上面写着“盥园”二字,也没有多想,便随着白千雪进入。走了一段路之后,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云雾缭绕的水池,池水边是块块光滑的白玉石,周围所种树木俱是苍松翠柏,绿荫笼罩池上。
  旁侧摆放着一扇淡雅屏风,白千雪走入那屏风,月光从翠柏的间隙洒入,映出屏风上的剪影,正在缓缓解着衣带,脱去身上所着衣衫。南宫不念霎时睁大了眼睛,心跳快了许多,双颊微烫,立即转过身,不去瞧那剪影,终于明白过来这“盥园”是个什么所在了。
  身后传来水声,南宫不念被惊乱了思绪,白千雪冷冽的声音随着水声传入耳际:“不是要上药吗?”
  南宫不念怔愣着转过身,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心中着实有个疑问,却没有说出口:是要上药,可是上药和泡澡有什么关联吗?
  不用多说,这大概又是此游戏的恶俗倾向!他慢悠悠地挪着步子,走到那云烟迷蒙的池水边,便看到白千雪背对着他,倚在白玉石堆砌的池边,露出半个后背来,乌发垂向水中,湿漉漉地散在肩侧,黑白分明。
  南宫不念喉头微动,手心不觉已经潮湿,药罐险些滑出手去,他连忙蹲下身子,将药罐放在池边的石头上,旋开盖子,取了一坨药膏在手心匀开。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将白千雪左肩的发丝撩开,目光随即一凝。那露出的半边肩头让他触目惊心,伤口虽是愈合了,但那箭镞原本就淬过毒,虽说当时他为白千雪将毒解了,但那伤口也要比寻常伤口更为严重,此时仍是红肿一片,丝毫没有消退。
  看到这伤口的状况,南宫不念不免动容,当初若非是为了自己,白千雪也不用去遭这个罪了。如此想着,他将药膏涂在那红肿的伤口上,用指腹轻轻按着,药膏的作用大概是冰凉消肿的,丝丝凉意传来,而白千雪的皮肤却微觉灼热,这般冷热掺杂在一起,惹得南宫不念有些心慌意乱。
  南宫不念低声问道:“疼吗?”
  闻言,白千雪默然地微微摇头。
  伤口早已愈合,想必与昔日相比,是不会疼的了,但是那冷箭穿透了整个肩膀,不知那时他该有多痛。
  思及此处,南宫不念便觉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殷勤地将这左肩后的伤口涂了几遍药后,手指又绕到白千雪身前,将那箭镞穿透后留下的另一侧伤口也涂上药。
  另一侧伤口靠近前胸,涂抹了一圈后,白千雪忽地握住他的指尖,道:“多谢,不必了。”
  南宫不念低声应了一声,便收回手,将药罐盖好,正欲起身退出,视线无意中便瞥到了放在屏风边上的收魂伞。那屏风就立在水池边,距离他很近,收魂伞更是几乎一伸手就能够到。
  瞥了一眼白千雪,见他一直背对自己,想必也不会发觉他的动作,南宫不念便想索性偷偷将收魂伞取回好了,免得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如此想着,他便悄悄朝屏风边挪了两步,伸出手即将触碰到那收魂伞时,又停住了。
  偷走收魂伞,白千雪很快就会发现是他所为,即使他现在顶着这张莽苍山派十三师弟的脸,但真正的十三师弟只需一月就会苏醒,到时将遇见魔教教主的事说出去,那在白千雪眼中,他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鸡鸣狗盗之人了?
  可是,如此天赐良机,不去把握,若是白千雪真打算联合正派对他做什么,可就悔之晚矣……
  南宫不念内心纠结一番,最终决定保命最重要,面子什么的,可以扔掉不要!他手指轻轻一触,将那收魂伞握在手中,藏在身后:“白师兄,若是无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白千雪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南宫不念正准备溜之大吉,却不知怎地,刚迈出两步,蓦地感觉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居然朝那屏风栽倒过去,人和屏风将要一起栽进水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第74章 陪你一晚
  冷不防跌入水中,南宫不念呛了一口水,猛地从水池内挣扎而出,露出头来,咳了几声,视线却倏然间对上了白千雪那双冷峻的眸子,顿时心惊。
  白千雪正注视着他手中紧握的收魂伞,未发一言。南宫不念飞快地在心内盘算着该找什么借口来解释此事,想来想去,却仿佛怎么也解释不通了,这不就是人赃俱获吗? 第137章   他汗颜地低下头,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见那屏风也被他扑进水中,此时正浮在他身侧。他手足无措,只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的局面,便顺手捞起那屏风,送到池边。
  刚想离开水池,他视线瞥到水池边的白玉石上,却是微觉诧异。适才不知为何,他脚下不听使唤,居然会跌倒,他以为可能是因为这池边的白玉石上有水,所以才会滑倒,但此时所见,却只是一块毫无水渍的石头。
  他悚然一惊,若不是滑倒,难道是白千雪发现他要偷走收魂伞,用了什么术法,才致使他跌进水中,那么……他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老狐狸拍着胸脯保证他的易容幻术没有任何问题,连萧云霓都看不出破绽,白千雪是如何发现的?
  他垂眸思索着,不觉间听到白千雪冷笑一声:“十三师弟?”
  南宫不念一愣,缓缓转过身,隔着氤氲的水雾,他看到白千雪的眸中冷意更甚,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想要抵死不认,弱弱地道:“白师兄。”
  白千雪却打破了他的幻想:“想不到为了收魂伞,南宫教主也会唤我‘师兄’。”
  见抵赖无用,南宫不念也不再伪装,道:“这……我……你……”他本想解释几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千雪蹙着眉道:“南宫教主,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答应将收魂伞借给我。此时又这般……”
  许是南宫不念的行为太过难以启齿,白千雪止住了话,心中愤懑,忽地打出一股灵流,擦过南宫不念的发丝,将旁边一棵翠柏击得枝叶纷纷折断掉落。
  南宫不念躲也没躲,但又不知该说什么。二人正沉默相对时,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声问话,还有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在吗?可是有事?”
  两人面色都霎时一变,南宫不念迅速矮下身子,潜进了水中。这水池虽是云烟笼罩,池水却清澈无比,他担心会被人发现,连忙转身,想往池边的一个角落里躲去,白千雪却一把拽住他的肩膀,将他拽到了自己身后。
  南宫不念躲在他身后,透过清澈的池水,视线正对上他的腰际,瞬间便涨红了脸,连忙闭上眼睛。这池水是一眼天然温泉,不冷不热,然而他现在浑身却是止不住地燥热难耐。
  来人是莽苍山派的一个弟子,正巧经过盥园外,听到白千雪那一掌之音,以为是有什么邪魔偷袭,赶来查看情况。他走到远处,依稀能见到池水中有人,便不敢再唐突,停了下来。
  白千雪道:“无事,不必担心。”
  那弟子听出是他的声音,连声道冒犯,赶忙退了出去。待他走后,过了片刻,南宫不念听到外面安安静静,再无声音,才起身浮出水面。在水中闭气的时间不短,他双手撑住岸边的白玉石,微微喘了几口气。
  双肩却被人压住,硬生生将他掰转过身,白千雪盯着他的面容,怒气浮现:“十三师弟呢?”
  肩膀被抓得生疼,南宫不念却不敢多言,只得如实道:“你放心,他们没事的,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白千雪皱眉道:“他们?还有其余人和你一起到莽苍山来了?”
  南宫不念才意识到说漏了嘴,叹了口气,将全部事情和盘托出,最后又道:“对不起,可是……可是我……”
  白千雪摇了摇头:“你不必对我道歉,我知道,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我。”
  南宫不念默默垂下头,有些后悔,只觉就不该来折腾这一趟,他在白千雪心中的形象必定大打折扣了。却忽听白千雪道:“既然如此,你明日就随我同行吧,看看我究竟是否存心要害你。”
  南宫不念抬眸看向他,感到出乎意料。白千雪居然会帮他保守这个秘密,看来着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不禁怔了怔,继而对他露出了一抹笑意:“那……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白千雪一愣,双手忙松开他的肩。南宫不念紧接着就蹿出了水面,如同一只落汤鸡般,想赶紧离开这个所在。却听到身后水声微动,白千雪披了一件外袍,便追上他,伸手拉住他道:“你这样子回去,别人问你你怎么说?”
  南宫不念道:“就……就说去河边练功,不小心失足落水……”
  白千雪叹了口气:“先跟我走吧。”
  他浑身湿漉漉地跟在白千雪身后,不时去看旁边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好在天色已晚,莽苍山派没落后,总共也没剩多少弟子,这一路走来,并未遇上旁人。
  到房间后,白千雪关好门,给他取了一套素色衣衫,他到一旁换去湿透的衣服,方觉得终于自在了些。愧疚之意也飘散了,在白千雪面前走了两圈,评价道:“白师兄,你这件衣服,我穿起来不太合身。”
  白千雪比他高半头,衣服自然也不甚合适,他穿上去松松垮垮,袖子长了半截,连衣摆也拖在地上。他将袖子甩来甩去,随口道:“这样子,好像庄小怜穿的水袖戏服了。”
  白千雪目光一滞,垂眸看向他:“你说什么?”
  南宫不念一愣,才发觉他无意中将庄小怜这个名字说出了口。他体验完【记忆水晶】没几日,对于那段回忆很是熟悉,却忘了在现实之中,这早已是陈年往事,他此时忽然提起,免不得白千雪会诧异。 第138章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想岔开话题:“没什么,多谢你了。”
  白千雪却盯着他道:“那件事,你还记得?”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我又没有失忆,当然记得。”
  白千雪呼吸微滞,缓缓道:“你当年让我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那幻象中所见,直到你入魔之后,我也从未对旁人讲过。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花了好几百的好感度买各种道具,为了逃出来还清空了全部好感度余额,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南宫不念正在腹诽,却见白千雪朝他走近了几步,忽地伸出手,朝他脸颊而去,手指在耳根和下颌上划过,轻轻摸索而过。他浑身仿佛触电一般,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后躲开了白千雪。
  他感觉自己脸上烧得火热,难为情地捂住了脸,仿佛是被登徒子调戏的良家少妇,支支吾吾地道:“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千雪却声色如常地道:“你没有易容?”
  南宫不念放下手,眨了眨眼,看向他。白千雪道:“若是易容,在水下容貌就会露出破绽,可你却面容如常,脸上也没有戴假面具的痕迹,你这是……幻术吗?”
  南宫不念方明白过来,他适才又想多了,白千雪摸他的脸别无他意,只是想要确认他有没有易容。他点点头,道:“是千面妖狐的幻术,我也觉得很神奇,完全看不出痕迹。”
  他眼珠转了转,又道:“说到这儿,我实在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白千雪顿了顿,道:“以后你自会明白。”
  南宫不念抿了抿唇:“好吧。”
  他转身打开门,又想起自己不认识路,也不知十三师弟的房间是哪一间,便又关上了门,转过身笑着问道:“白师兄,我今晚就在这里陪你如何?”
  白千雪抬眼看着他,目色冷然:“你还是不放心收魂伞?也罢,你拿走便是。”
  说着便要将收魂伞递给他,南宫不念连忙摆手:“不是的,你看啊,都这么晚了,明日还要启程,我累得不想回房,白师兄,你就收留我一晚可好?”
  白千雪眼眸一凝,垂眸不再看他,转过身去抱了一床被子,塞给他道:“那边……那边有个短榻,你若是愿意,就委屈一晚吧。”
  第75章 加木集镇
  翌日一早,南宫不念尚在睡梦之中,就被一阵叩门声惊醒了,他从那短榻上直起身来,盘着双腿正要穿上靴子,却见早有一抹白色身影先他而去,打开了门。
  门外,传来一句询问:“白师兄,师姐说一会儿就准备启程了。你有见到过十三师弟吗?他不在房间里,我和十一师弟在外面找了许久,也没见他。”
  话音还未落,南宫不念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晃晃悠悠地朝门口走去,站在白千雪身后,向外一瞧,正是伪装成莽苍山派两弟子的千面妖狐和鬼面郎君。
  对面两人一见他就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南宫不念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笑眯眯地道:“九师兄,十一师兄,你们早啊!”
  鬼面郎君干咳一声:“早……”
  南宫不念又对白千雪道:“白师兄,你也早啊。”
  白千雪垂眸斜睨他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南宫不念却蓦然发现,他的眼睑下方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一看便知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打扰到他了。
  待要再问几句,白千雪却是冷眼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眼,一言未发,自顾自离开了。他身后还背着收魂伞,看来早就准备好启程了。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鬼面郎君忍不住道:“教主,我怎么感觉这小子看穿我们的身份了呢?若是平日对正派师兄弟,他岂是这副做派?”
  南宫不念甚觉汗颜,支吾道:“我……我去梳洗一番……”
  鬼面郎君皱着眉,已然有了猜测,震惊地道:“教……教主!你不会都告诉他了吧?!连我和老狐狸的身份也都告诉他了?!”
  南宫不念举起袖子挡住了脸,鬼面郎君登时感觉心底一片凉凉,道:“教主啊教主!你怎么如此糊涂?!属下先前对你说的话,你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吗?”
  南宫不念无言以对,昨日在盥园发生之事着实难以启齿,特别有损他作为教主的高大威严形象,怎样也说不出口,只好不去解释了。
  鬼面郎君说完这句话,视线落在他的袖子上,登时睁大了眼睛,又道:“教主,你……你穿的这身衣服,不是白千雪的吗?!”
  南宫不念将头低得更低,弱弱道:“阿郎,拜托你不要再说了……”
  鬼面郎君这次却没遵从他的命令,惊叹道:“教主,你不会是一晚上都在这儿……都和白千雪在一起吧?你还穿他的衣服,那你的衣服呢?你们究竟都做了什么啊?!都这个时候了,天啊,你真是无药可救……”
  南宫不念不忍卒听,转头关上了门,将鬼面郎君的声音隔绝在外,叹了口气,感觉他苦心经营的老板形象彻底土崩瓦解了。
  草草地梳洗一番,两下属都觉得他这身衣服很是不妥,既不合身,又很……暧昧,便领他到十三师弟的房间,翻找了一件莽苍山派弟子的统一着装换上。
  三人姗姗来迟,萧云霓和白千雪早已等待多时。山门前停着两辆平板车,拉车的由驴子换成了马,车上满载着蔬菜果品,旁边还另有两匹身姿矫健的骏马。 第139章   见他们终于来了,萧云霓轻快利落地翻上马背,道:“还说不是偷懒,又耽搁了这么久?快去赶马车。”又指指另一匹马,对白千雪道,“白师兄,你骑这匹马吧。”
  南宫不念随意坐上一辆马车,低声道:“昨晚她让你们准备的就是这些东西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啊,难道又是去卖菜?”
  鬼面郎君低声“嗯”了一声,坐在他身旁,执起马鞭,准备担当车夫,千面妖狐也去赶那另一辆马车。
  白千雪朝他们几个扫视一眼,摇了摇头,对萧云霓道:“不必了,我乘马车便好。”
  萧云霓一边眉毛微扬,有些意外:“白师兄不骑马吗?云霓记得往日行远路,你都是骑马出行,几乎未曾乘过车。”
  白千雪微微顿住,随即道:“那个……我伤势还未完全复原,骑马……恐有不便。”
  萧云霓诧异地看着他:“是吗?那白师兄请自便吧。”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十三师弟,昨日没帮白师兄上药吗?”
  提起上药之事,南宫不念面色赧然,答道:“是,昨日……上过药的。”
  萧云霓察觉出他神色不对,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再多盘问,南宫不念暗暗松了口气,抬眼便看到白千雪走向他所乘的这辆马车,定定地站在了鬼面郎君身旁。
  鬼面郎君盯着白千雪瞧了半晌,似乎很不高兴,也没打算让个位置给他。南宫不念轻轻咳了一声,悄悄对鬼面郎君使眼色,眼睛一边看他,一边朝千面妖狐瞥去,示意他去坐后面那辆马车,和千面妖狐同乘。
  鬼面郎君极为不甘心地站起身,将马鞭一甩,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鞭尾扫到白千雪的手背,临走时还不忘对他翻了个白眼。
  白千雪如同没有见到般,拾起车上的马鞭,轻轻挥动,一行人缓缓向山下而行。
  一路无言,南宫不念看着白千雪握着鞭子的右手,微微蹙眉。
  因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鬼面郎君对白千雪有些误会,态度也颇为不善,那无意扫在白千雪手背上的鞭尾,看似轻飘飘,实际上却是着力不小,此时,白千雪的手背上已经渐渐呈现出一道红痕。
  他略想了想,从袖中取出昨日萧云霓给的小药罐来,那时他见白千雪伤势严重,便有心将这药罐收起,一直随身带着,没想到此时会派上用场。
  山路颠簸,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药罐,取了些药膏在手上,便用另一只手夺过白千雪手里的马鞭,白千雪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你的手……”南宫不念低声道,将沾着药膏的手指放到他面前,“好像肿了,上些药吧。”
  白千雪凝眸看向他,迟滞了片刻,最后将右手朝他缓缓伸出。南宫不念拉住他的衣袖,修长的手指在他手背的红痕上轻轻划过,他再不敢唐突,犹如蜻蜓点水般,只将药敷上便罢。
  待到要放开那只手,却忽然瞥到白千雪掌心有一条有些狰狞的疤痕,心中又是一惊。他不禁浅浅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掌心翻向上方,那条伤疤便全然显露在他眼前。
  一条长长的、横贯掌心的伤疤,增生的皮肤未能愈合得不着痕迹,突兀地贯穿手掌,割裂了那几条主要的掌纹,就如同是断掌一般不祥。
  这道疤,是在万家庄时,白千雪为了保护他,以掌接刃,留下的伤口。
  他盯着那条伤疤正出神,身后忽然响起鬼面郎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白千雪手腕一动,从他手中挣脱,垂眸轻轻吸了一口气,又重新拾起马鞭。
  五人日夜兼程,途中无话,三日之后,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一座位于巴蜀之地的小城镇,名唤“加木集”。
  萧云霓抬头看向低矮的城门楼上所刻的三字,对众人道:“终于到了,就是这里。”
  一路风尘仆仆,即便他们五人都并非普通人,却也已是疲惫不已。南宫不念一边打呵欠,一边有气无力地问道:“师姐,你一路上神神秘秘的,就是要带我们来这么个穷乡僻壤的蛮荒之地?现在可以说出实情了吧?我们来这儿究竟所为何事?”
  由中原出发,一路向南而行,气候愈加炎热,树木也不似在中原所见,秋日里只有红枫似火,苍柏常青。举目四顾,尽是绿荫葱茏。但所过之处确如南宫不念所言,越来越偏僻,人们的衣着也与中原不同,可能也是因为气候原因,着装比中原更为开放,男子多赤着胳膊,女子披着轻柔的薄纱。
  加木集便是这样一个偏僻之地,不仅城墙低矮,连城中道路也不太宽阔,骑马多有不便,马跑起来也会惊扰到镇上的人,萧云霓便翻身下马,牵马步入城门,一边说道:“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同样是小镇,加木集和观宝镇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街上房屋稀稀落落,大多都低矮陈旧,一点都不似观宝镇上的建筑那般富丽堂皇,行人也是寥寥。南宫不念实在想不通,他们到这么一个所在要做什么。
  走过一段路后,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座引人注目的宅院,与这条街上其余的房屋相比,显得很是器宇轩昂,想必主人也是这加木集镇上的富贵之人了。
  萧云霓在这儿停了下来,上前去扣了几下朱红色大门的铁门环,不消片刻,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身材挺拔、古铜色肤色的少年站在门内,眼珠转了一圈,挨个打量着他们,见到他们与此地格格不入的衣着打扮,明白过来,开口问道:“你们是从中原来的?” 第140章   萧云霓点点头,尚未开口讲话,那少年便道:“那你就是莽苍山派的萧姑娘吧?”
  萧云霓微微一笑:“正是,烦劳少侠向梁掌柜通传一声。”
  那少年将大门完全敞开,摇摇头,笑道:“叫我二九就好,不必通传了,我家掌柜早就等候多时了。”
  萧云霓指了指千面妖狐赶的那辆马车,道:“九师弟,把车赶进去,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千面妖狐立即应了,那叫二九的少年却挠了挠头:“萧姑娘,我家掌柜没有告诉你吗?现在我们不需要这些货物了,生意很难再做下去……”
  萧云霓却摇了摇头,道:“这算是在下的见面礼,不过,在我见过梁掌柜后,也许你们的生意就能恢复如旧了。”
  第76章 通天赌坊
  二九迟疑地点点头,吩咐府中一名仆从带千面妖狐去卸货,接着便请其余几人去会客厅见梁掌柜。
  梁掌柜年近四旬,生着一张白胖圆脸,身躯微微发福,一见几人便起身热情地招呼道:“萧姑娘,从中原到鄙地,这一路来山高水远,日夜兼程,真是辛苦了。”
  他挥挥手,对一旁侍立的二九道:“去准备酒宴,给萧姑娘和这几位侠士接风洗尘。”
  二九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去准备,却听萧云霓开口道:“梁掌柜不必多礼,我等来此地还有要事处理,不便耽搁。”
  梁掌柜神色一滞,道:“萧姑娘,你们现在就要去那个地方吗?”
  萧云霓颔首,道:“几日前收到梁掌柜的信,我们要找的人貌似就在加木集镇,但信中所写未免有所疏漏,不能尽然,正巧我这几位师弟对此事也不甚了解,能否请你将此事再详细重述一次?”
  梁掌柜忙道:“这是当然,萧姑娘这么说就见外了。”
  说着叹了口气,满面忧色地讲道:“加木集镇虽是一个地域不大的小镇,但因处在来往南武林与中原的必经之路上,因而会有许多江湖人士途径停留,而我梁家便是发现了这一商机,从我祖父那一辈开始,便在加木集镇上开设了一家客栈。”
  “名为客栈,实则在本地居住的百姓是很少光顾的,客人多是江湖中人,彼时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时日一久,本是供人酒宿的客栈便无形中发展成了一张互相交换江湖情报的消息网。到我这一辈,客栈早已是表面生意,收买贩卖武林消息才是获利的大头儿。”
  听到此处,南宫不念想起适才二九说现在生意难做,他们带来的那一车果品蔬菜已然用不上了。
  想来萧云霓在莽苍山派带着门中弟子开荒,生意已经做到南武林来了。加木集镇上气候炎热,不利耕种,而梁掌柜的客栈虽说主要是靠买卖消息生财,但也有不少江湖人士需要歇脚食宿,客栈内的货品供应,就有一部分源于莽苍山派。
  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客栈无法再如常经营,二九才会说他们不需要供货了,梁掌柜也是这样一副愁眉苦脸的郁郁之色。
  南宫不念便问道:“武林风波从无止息,梁掌柜的生意怎会有问题?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梁掌柜听到他发问,皱起眉头,面色愤愤不平:“此前一直顺风顺水,谁料前不久,忽然冒出来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在我的客栈对面开了一家赌坊,名叫通天赌坊,不分白昼黑夜,热闹非常,本来在我店里的客人都被他们引了去……”
  南宫不念疑惑道:“赌坊?那赌坊的掌柜也是江湖人士吗?可有名号?”
  梁掌柜眉头拧成个疙瘩,摇了摇头道:“那两人神神秘秘的,几乎不怎么露面,也从未说起过名号,但却自称凡是江湖消息就没有他们得不到的,不知是哪门哪派的人,在我这里捣乱!”
  他抬起头瞥了一眼萧云霓,继续说道:“不过,就算他们两人再掩饰身份,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花重金收买了通天赌坊的伙计小年,他见过那两人,说他们的容貌与萧姑娘寄来的画像上的人有八九分相似!”
  南宫不念看向萧云霓:“画像?什么画像?那两人是谁?”
  萧云霓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对梁掌柜道:“既是如此,就烦劳梁掌柜,差人带我们去一趟这个通天赌坊,我要当面确认他们两个是否是我要找的人。”
  梁掌柜连声应允,吩咐二九去带路,一路将他们送到宅院门口,又迟疑道:“萧姑娘,如果他们俩真是你要找的人,你会拿他们怎么办啊?”
  言下之意,便是在盘算那赌坊有没有可能关张。
  萧云霓笑道:“梁掌柜请放心,如若果真如此,只怕不需要任何人多言,他们自己就会马上离开加木集镇了。”
  离开梁家宅院,二九带着一行人前往通天赌坊。
  路上,白千雪低声对南宫不念解释:“万家庄一案之后,佛隐寺、莽苍山派,还有我摘星阁,都在设法寻找关于醉雪刀的进一步消息,萧云霓遣人画了多幅全求通和药霸天二人的画像,想找到他们,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线索。”
  “通天赌坊?”南宫不念轻笑一声,“全求通的‘通’,药霸天的‘天’,起这个名字,那两个赌坊掌柜多半就是他们俩了,想不到他们居然从观宝镇一路躲到了南武林!”
  他此时方才明白,适才萧云霓之所以不在梁掌柜面前回答他的问题,也是担心消息走漏,引起武林争端,毕竟,觊觎醉雪刀的人太多了。 第141章   南宫不念瞥了一眼白千雪,又想起此前白千雪向他借收魂伞的时候说起过:他与人约定,不能将此行向任何一个人透露。想必这也是萧云霓要求的了。
  原因不难猜测——关于醉雪刀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至于她为何要告知白千雪,一来是给自己找个帮手,孤军奋战一旦有闪失,连个消息都传不回来;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葛峰那只右眼,现在正由白千雪保管——那只右眼藏着万家庄一案凶手的关键线索,不将这个藏在暗处、同样对醉雪刀虎视眈眈的凶手的身份弄清楚,岂能安心?
  如此,萧云霓在收到梁掌柜的回信,得知全求通和药霸天很可能在加木集镇后,考虑之下决定只将这件事告诉白千雪知情,而且与他约定,不可泄露消息给任何人,甚至连佛隐寺的苦量禅师都没有通知,当真是心思缜密、思虑周全。
  思忖一番,南宫不念的视线落在白千雪身后所背的收魂伞上,还不知他为何要带收魂伞来。
  不过这个问题,他也不急于寻求解答,既然白千雪和收魂伞都在触手可及之处,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将近日落之时,闷热的气温也逐渐降低,阵阵微风吹拂而过,倒是畅快怡人。前路不知凶吉,南宫不念却莫名觉得安心,抛却这些杂乱的思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二九在一个十字街口停了下来,指了指旁边一座三层高的楼宇,叹了口气:“这就是我家掌柜的客栈,最近生意都被抢了,和关张也没什么区别了。”
  南宫不念跳下马车,望了一眼梁家客栈,又看了一眼空落落的街口,疑惑道:“通天赌坊在哪儿?”
  梁掌柜说通天赌坊开到他客栈对面抢生意,但此时他们眼前所见,这街上只有这梁家客栈最为显眼,并没有看到那门庭若市的通天赌坊。
  正纳闷间,二九走向梁家客栈对面一扇木门前,这扇木门并不起眼,他们适才都以为是寻常人家,没有多注意。
  敲了三次门后,有个和二九年纪相仿的少年打开了门,见是他,压低了声音道:“二九,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什么事不要到这里找我吗?要是被掌柜见到我和梁家的人来往,还不得将我赶出去……”
  二九听他絮絮叨叨,打断道:“小年哥,再帮我家掌柜一个忙,”他错身让对面叫小年的少年看了看身后几人,“带他们进赌坊,见见你们掌柜。”
  小年为难道:“这……我家掌柜平日都不见客的,我帮不上忙啊!”
  萧云霓忙上前道:“我们久仰通天赌坊,来此也是想做笔买卖,打探些江湖消息。”她边说边指了指身后剩余的那辆满载果蔬的马车,继续道,“这些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如果两位掌柜能帮我这个忙,还有重谢。”
  小年见她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又因为先前暗中收了梁掌柜不少好处,便应允道:“那几位先进来吧。”
  步入木门之后,南宫不念微微一愣,目之所及是一处狭窄的空地,四面都是围墙,没有一间房屋,他们几人加上一辆马车就几乎将这空地占据了一半多的空间。
  正在疑惑间,只见小年走到围墙一角,伸手朝墙上按动了什么东西,那墙角发出一阵嗒嗒的响声,地面上似是有石板在移动,声音停止后,露出一个算得上宽敞的洞口来。
  小年道:“马车停在外面即可,东西一会儿我叫人来搬,你们跟我来。”
  一行五人便随着小年迈入洞口,沿着台阶向下缓缓而行,人声熙攘喧嚣,距离众人愈来愈近。行了片刻之后,他们到了最底端的平地上。
  南宫不念举目望去,这地底空间很大,仿佛是一个地窖之类的所在匆匆改建而成,装饰极为简单粗糙,石壁上处处燃着火烛,照得一片通明。正对着他们之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凌乱地写着“通天赌坊”四个大字。
  然而环境虽是简陋,里面却热闹异常,中央八九张赌桌上都簇拥着赌客,个个兴奋地猜着大小,周围还有一些零散的小桌案,都是设有两把椅子,两个骰盅,看样子是两方对赌的博戏。角落里另设了一个区域,供人歇息用膳。
  南宫不念不由感慨,这个全求通确实是个八面玲珑的好手,才跑到这加木集镇上没多久,就能将这赌坊经营得有声有色。
  小年让他们在此稍候,进去和掌柜汇报情况。南宫不念便随意地看了看,只见每张赌桌都座无虚席之时,唯有一张两人的小桌案旁,却只坐了一人,对面另一个座位迟迟没有人落座。
  他便多打量了那人几眼,那是一个眉目俊美的少年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穿着一件绛色衣衫,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手提一只白玉酒壶,饮了几口,似乎是醉意阑珊,放肆地大笑道:“还有没有人要跟我赌?哈哈……哈哈哈……都不敢和我赌了吗?!”
  他中气十足,声音高亢响亮,周围人不自觉地都停了下来,视线聚焦到他身上,有人便问道:“你这次要赌多少钱?”
  那少年人想了想,似乎自己也糊涂了,取出钱袋来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桌上,醉醺醺地道:“我……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你们今天输给我的,哈哈……我全押上,谁来陪我赌?!”
  那些黄白之物一看便知不是小数目,有人便跃跃欲试,刚说了一半:“我跟你赌……”就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劝道,“别,现在和他赌,输的必定是你,不用不相信,我在这里瞧了好几日了,每天都是这样的,再等等吧!等他赌到第一百次的时候,再和他赌!” 第142章   第77章 自导自演
  那人眼里露出惊疑的神色,却也听了劝,没有去和那少年赌。南宫不念看得惊奇,便想去问问原因,正打算开口,只见小年已经回来了,只得止住脚步。
  小年道:“掌柜请几位进去。”
  一行人跟随他穿过赌坊的人流,走到一间房门前,几人刚推门而入,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人浑身珠光宝气、极尽奢华,另一人人高马大,形容粗糙,不是全求通和药霸天还能是谁?
  这边众人心内有数,对面两人却是猛然一惊,和他们静静对视了半晌,全求通拔腿便冲向房间后面的另一扇门,大喊道:“快跑!”
  药霸天十分忠诚地道:“大哥你先跑,我来顶住他们!”
  全求通冲出那扇后门,嘴里还絮絮叨叨:“你能顶个屁,赶紧溜!”
  见状,鬼面郎君两三招就制服了拦阻在前的药霸天,千面妖狐掠过他们冲进后门,全求通没跑出几步,就被灰溜溜地抓了回来。
  萧云霓打量了他们一眼,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全求通适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缓缓笑道:“全掌柜,自昔年莽苍山派一别,许久未见,全掌柜是今非昔比了呀。”
  千面妖狐放开他,往后门前一堵,全求通瞥了一眼,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脸上的慌张之色褪了大半,满面含笑道:“原来是萧姑娘,阔别已久,你却还像当年一样风采超然。”
  萧云霓笑着朝他颔首,全求通又看着其余几人道:“白少侠也来了,还有这三位也都是正道侠士吧?不知几位从中原到巴蜀,所为何事?”
  他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萧云霓直接点破:“全掌柜,我没有多少时间跟你扯东扯西,我们是为何而来,你心知肚明。”她目光锐利如箭,直视着全求通,问道,“万宝禄买的醉雪刀是赝品,中间人是你,你必定认识卖主了,那卖主是谁?快说!”
  倏然间,萧云霓手腕一翻,寒气森森的短弩已握在手中,箭镞闪着点点银光,指向全求通的咽喉。全求通霎时一惊,身子抖了三抖,磕磕巴巴地答道:“我……我……我不知道啊!”
  萧云霓皱着眉,手指微微动了动,作势要将那支箭射出,全求通登时大惊失色,高声道:“我说的是真的啊!我确实不知卖主是谁!”
  萧云霓冷笑一声:“那就怪不得我了,全掌柜,今日咱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全求通紧闭着眼睛,嚎叫道:“萧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手下留情!再说我们之间可哪有什么仇啊恨啊?你说的要是莽苍山派那件事的话,可都已经过了三年了,而且我当初只是说了些实情,辰玑子的死和我没多大关系,你不能光挑软柿子捏,要报仇应该去找魔教教主!”
  萧云霓目光一凛,握着弓弩的手微微发颤,沉声道:“你说什么?!”
  她的目光冷如寒冰,全求通刚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就感觉今日要小命不保,登时不敢再多说,将满腹慌张吞了进去。
  萧云霓道:“师尊的名讳岂是你这等市侩小人能直呼的?!”
  南宫不念听这两人争执,貌似还牵连到他了,不由对三年前莽苍山派发生何事更为好奇,只是全求通似乎触到了萧云霓的逆鳞,不敢再多言,刚刚提起个头儿就没了后文。
  他不禁心塞不已,立志再攒一波好感度,将【记忆水晶】买个全套,势必要弄清这段黑历史是什么。
  两人相持不下,忽听白千雪开口道:“萧姑娘,我们不远千里来此,是为了查出杀害葛师弟等正派弟子的幕后真凶,以及探查醉雪刀的下落,至于三年前的旧事,可否暂且先放一放?”
  萧云霓闻言,冷声道:“白师兄,怎么全四一提起南宫不念,你就如此紧张?”
  白千雪微微吸了口气,视线若有若无地扫了南宫不念一眼,低声道:“萧姑娘,你不必……”
  萧云霓不屑地笑了一声,道:“行了,白师兄,那位南宫大教主早已与我莽苍山派无关,你们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会关心,只要你们不要碍到我的事便罢。”
  白千雪微微蹙眉,萧云霓又盯着全求通道:“全掌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关于那把假醉雪刀的所有相关之事,一字不落地告诉我,否则……”
  她的手指拉着弓弦,逐渐绷紧,发出一阵细微的弦音,听得人心里也发紧。全求通脑门流下两道汗渍,转动着眼珠:“我……我说,我说!当时,确实有个人来笙歌楼找我……你们也知道,我在做笙歌楼的掌柜之前,就是个流浪汉,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做的都是为人不耻的腌臜事——买卖消息,甚至是挖坟掘墓、偷盗行骗的事都做过……”
  萧云霓斜睨了他一眼,打断道:“全掌柜,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只怕整个武林的人都知道,就不必赘述了,我们没时间听你的丰功伟绩。”
  南宫不念腹诽:我有时间听,我很想听啊!全武林的人都知道,但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正听得津津有味,便被萧云霓喝止住了,全求通登时便不敢再说了。
  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连声道:“是,是……萧姑娘,我是想说,这个人他就是听闻过我之前在江湖上的大名,得知我人脉消息都颇为通达,有求必应,才带着醉雪刀来见我,希望我替他找个好买家。当然,当时我并不知他手里的那把醉雪刀是假货,否则,我怎么可能将这个消息告诉万老爷?” 第143章   众人都紧盯着全求通,南宫不念皱着眉道:“如此说来,全掌柜你是见过那个卖刀的人了?他是谁?”
  全求通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见是见过,是个青年男子,可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啊,他不言名号,我也并不认识他。”
  萧云霓道:“你当真未曾见过此人?全掌柜在江湖中打滚这么久,无论正派还是邪魔,抑或是旁门左道,只要是叫得上名的,你大概都曾见过吧?就算是没见过,观他的装束、举止,也能对得上是谁吧?还是说,你是存心敷衍我们,不愿意如实讲呢?”
  全求通眉毛挤成了八字,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怎敢欺瞒萧姑娘呢?!这个人我属实是未曾见过,他相貌平平,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也都很正常,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根本不像是个江湖中人。若不是他真拿出醉雪刀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诓我。”
  萧云霓略一思忖,走到一边的桌案边,见那桌案上正摆着笔墨和宣纸,便开口道:“全掌柜,口说无凭,将那卖主的画像画出来看看。”
  全求通迟疑了片刻,为难道:“这……我也只见过那个人两次而已,一次是他托我给醉雪刀找买主,另一次是和万老爷交易。过了这么久,他的容貌,我可能记得有所偏差,而且,我哪里会丹青,只怕我画出来,你们也认不出……”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萧云霓瞥了眼南宫不念,道:“无妨,全掌柜描述那青年男子的样貌即可,十三师弟,你来画。”
  南宫不念一愣:“啊?”
  萧云霓低头看了眼宣纸,又看他:“怎么了?”
  看萧云霓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这个十三师弟在绘画上颇有所长,可他南宫不念并不具备这项技能,看着那宣纸就犯了难,脑子飞快转着,在想该用什么理由推脱,才不至于让萧云霓怀疑他的身份。
  南宫不念视线扫向对面的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见他们两人也一脸茫然之色。他当时便懂了,魔教岂是有闲情逸致搞文艺创作的地方?只怕这二人画起画来与无敌旋风斩等人也不相上下,可以统称为鬼画符,一点都帮不上忙。
  正束手无策之际,白千雪忽然上前一步,拾起桌上紫毫,淡然道:“我来吧。”
  萧云霓目色微滞,暗暗瞥了南宫不念一眼,点点头道:“那就辛苦白师兄了,白师兄的画技自然比十三师弟好上许多。”
  随着全求通的描述,白千雪浅浅落笔。
  南宫不念在一旁看得出神,嘴角不自觉微微弯起,但随着这幅画像的完成度逐渐增高,画上人的样貌跃然眼前,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抬眸一看,白千雪也是同样。这间屋子内,除了全求通、药霸天和千面妖狐外,其余人的面色都饱含惊诧。
  画上的人,与柳郎有七八分相似。
  全求通只见过卖主两次,记忆和描述难免有偏差,众人心里都明白,去除这点偏差,那卖主必定是柳郎无疑了。
  南宫不念与众人在万家庄分开后,无意中遇到真正的柳郎,才得知在他们身边的柳郎是被他人假扮的,但这消息他还未来得及告知其他人。后来他虽与白千雪再度见过几次,却总有事妨碍,便将此事忘到脑后了,一直都未对他提及。
  此时想悄悄告诉白千雪,又恐萧云霓察觉,便没有开口。
  萧云霓迟疑道:“这个人,不是万幸的好友柳郎吗?柳郎是假醉雪刀的卖主?这怎么可能?那把醉雪刀虽是假的,但能骗过全掌柜和遍览奇珍的万宝禄,听万夫人描述,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刀。他区区一个货郎……”
  说到这里,萧云霓忽然停了下来,似乎也回想起柳郎在万家庄时的种种表现,顿感心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们遇到的柳郎,其实根本就不是柳郎吧?”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也是感觉出乎意料,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假柳郎大概就是将葛峰的尸体断首,抛到魔教乱坟岗,从而将他卷进万家庄凶案的人,却从未想过,他还是将假醉雪刀设法卖给万老爷的人!
  南宫不念彻底被弄糊涂了,这个假柳郎如此自导自演,到底目的何在呢?
  第78章 再度背锅
  南宫不念不禁又转向全求通,问道:“全掌柜,你再仔细看看,白师兄所画的这人,确定是出售假醉雪刀的人吗?”
  全求通对着那画像上下打量,点点头道:“足有八九分相似。我知道的可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以放开我和贤弟了吧?”
  鬼面郎君抬眸看向南宫不念,在寻求他的指示,南宫不念却蹙着眉,越想越不对劲,他盯着全求通看了一阵,全求通被他注视得心里发毛,颤声道:“这位少侠,你……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南宫不念道:“全掌柜,你是否还有隐瞒之事?”
  全求通怔愣了一瞬,迟疑地开口:“我……绝无欺瞒,少侠为何要这么问?”
  南宫不念观他神情,便知猜得八九不离十,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如果你只是做了个中间人,为何要舍掉费心经营的笙歌楼,忽然背井离乡,逃到这荒凉的巴蜀之地呢?”
  全求通眨巴着眼睛,慌张地道:“这……这有什么奇怪的?!魔教教主都从他的老巢出来,直奔万家庄了,足以知晓万家庄鬼魂索命的说法不可信,他多半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奔着醉雪刀来的!” 第144章   他边说边瞥了白千雪一眼,继续道:“那时白少侠也在,知道前因后果。我贤弟好死不死,惹到了魔教教主这尊神,将他关进了机关洞里,本以为我俩将要小命不保,谁料他出来后,就问了问关于万家庄的事,竟然没有计较,火速离开赶去那里了。”
  白千雪抬眸,道:“全掌柜,不可信口雌黄。南宫去万家庄时,并不知醉雪刀之事,而且,你当时也并未讲出实情。”
  全求通迟滞片刻,道:“白少侠,魔教教主喜怒不定,我当时若是说出实情,难保他会不会相信。再说我只是赚了点小钱,不想再卷进江湖是非之中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与我有关,就是最好的。所以,在你们离开笙歌楼之后,我便马上带着贤弟离开了。”
  南宫不念听得眉头紧锁,展开折扇,道:“你绕来绕去,是想说担心魔教教主知道你没有讲出实情,回头找你算账,因而才逃走?”
  全求通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南宫不念刚想说话,白千雪却抢先他一步开口了:“全掌柜,你这个理由,是不是太过牵强了?”
  全求通声音微弱地道:“我……我……”
  白千雪道:“你……可说是于南宫不念有些恩情,他虽是行为乖张,但你心知肚明,若只是因为这件事,他并不会为难你,你又怎会因此放弃笙歌楼呢?”
  全求通被他说得没了话音,白千雪又道:“全掌柜,你究竟还有何事隐瞒,但请明言。醉雪刀现世,这场武林风波已是不可避免,你再躲下去又能躲多久呢?”
  全求通半晌未言,眼珠转来转去,扫向众人,最后道:“这……我要是讲出实情,你们要承诺,绝不可找我和贤弟的麻烦。”
  白千雪对他微微颔首:“可以。”
  全求通又去看萧云霓,见她也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才唉声叹气地开口:“唉,说起这件事来,我真是悔不当初,不应该贪财,为了再赚一笔钱,搞得现在不仅没了笙歌楼,还要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和别人抢生意!”
  南宫不念道:“再赚一笔钱?什么意思?”
  全求通尤为心虚地看向众人,道:“在万老爷和那个人……就是你们说的假柳郎交易之后,我得到了一笔酬劳。但当时武林中又有消息传出,据说有人一直在搜集关于醉雪刀的消息。”
  “醉雪刀是把旷世神器,江湖中正派没有不垂涎的,也常有人出价探听关于它下落的消息。但数年来都没人见过此物,不知它流落到何处去了,或是可能已经被毁了,如此多是关注了一阵子,见毫无收获,也就就此罢手了。
  “但这个人却不同,据传此人数年来从未放弃过,凡是关于醉雪刀的消息,他都可以出高价购买。所以我就……我就……”
  南宫不念道:“所以,你就将万老爷得到醉雪刀的消息,告诉此人,又狠狠赚了一笔?”
  全求通抿了抿唇,面露难堪之色:“是……在这之后,万家庄凶案频出,我有怀疑过,案件也许与此人有关。不过,当时我与此人见面之时,他头戴斗笠,全身上下遮掩得严严实实,根本就难以看清样貌,因而我也并不担心他会将我灭口。”
  “直到白少侠,你和魔教教主前往万家庄,还有正派中人也多聚集在那里,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我才开始慌了。我担心会被你们发现,是我将消息泄露出去,从而让那个凶手害死那么多人的,甚至还害了许多正派弟子……”
  全求通苦笑道:“我担忧不已,就……就离开了观宝镇,一路躲到这里来了,谁料你们的动作如此之快,这么容易就找到我们了。”
  听他讲完,白千雪面上已覆盖了一层寒霜。摘星阁死了三名弟子,他怎不痛心?但已有言在先,不追究全求通的所作所为,也只得忍下。
  南宫不念观他神色变化,便想安慰几句,又碍于众人在场,无法多言。将全求通适才说的话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却发觉还是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假扮柳郎的人是谁?因何要卖出一把假醉雪刀,引得万家庄凶案频发,又故意在一旁穿针引线,让南宫不念涉此局中,追查凶手?
  至于凶手,很可能就是从全求通处获悉醉雪刀落入万老爷之手的人。此人数年来如此执着于醉雪刀,甚至一有消息便为此大开杀戒,此人又是谁?
  这两人的真实身份,他们还是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了万家庄凶案的始末,却仍旧没有指向凶手、或是假柳郎的身份的线索,怨不得白千雪会面色郁郁。
  白千雪眉头微蹙,盯着全求通道:“全掌柜,这个出重金购买醉雪刀消息的人,很可能就是万家庄几起凶案的凶手,你再仔细回想回想,他是何样貌,有没有什么可以辨认的特征,或者是特别之处,可以锁定此人的身份?”
  全求通皱着眉头,垂眸凝思片刻,摊了摊手:“我刚刚说过,这人与我见面时,戴了一顶斗笠,那斗笠上的黑纱足有好几层,将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至于他的衣着嘛……”
  他思索着说道:“穿了一件黑衣,好像是携带了一口剑吧,就是普通的走江湖的装束,实在没什么特别的。而且他说话的声音很是低沉沙哑,好像故意伪装的,应该是怕被我听出来是谁。”
  南宫不念心下微微愕然,这凶手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声音都刻意改变,如此谨慎小心,倒是让他不由产生了一个猜测。 第145章   凶手武功高深莫测,万夫人曾经见过他杀害葛峰的场景,只一招就毙命。他自己也曾在万幸死时与那凶手对击过一掌,当时他甚至被凶手的掌气推出几丈远,足可见这人功力极深,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遮掩面目、改变声音,必定是害怕被全求通识破身份。
  无论是凶手,还是那个假柳郎,这两人的身份之谜都如巨石般压上心田,南宫不念不禁低声喃喃自语:“真的没有一点儿线索了吗?”
  谁料,他话音刚落,全求通蓦地面色一变,舒展了眉头,道:“啊!”
  众人连忙看他,萧云霓道:“全掌柜,可是想到了什么?”
  全求通眼里流露出不太确定的神色,道:“我刚想到有一个地方,那个人还挺不一样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南宫不念听得心焦,打断道:“不管是什么,快说!”
  他着实是很怕全求通重蹈万幸的覆辙,刚要说出凶手的信息,就突然被害得死翘翘了。他充满戒备地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好在并没发现有什么人在暗处虎视眈眈。
  全求通已经开口了:“这人……他手上戴了一副手套。”
  萧云霓盯着他,还等着他继续说,见他半晌不言语,不解地道:“然后呢?”
  全求通摇了摇头:“没然后了。”
  萧云霓道:“戴一副手套?这算是特别之处吗?”
  全求通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所以我才说不确定嘛……不过,你们想啊,像你们这些行走江湖的剑客侠士,有人戴手套吗?”
  闻言,众人都微微摇头。全求通在意料之中,继续解释道:“天气又不冷,用不着戴手套保暖。而且江湖侠士都是要用刀用剑的,戴着手套使用兵刃多有不便,所以,这不是很值得怀疑吗?”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回顾起自己博览过的武侠小说,想到了一种可能,发表看法:“此人会不会是个用毒高手?戴手套是为了防止用毒时毒药沾染到自己的手。”
  白千雪微微摇头,瞥了他一眼:“江湖中并未听闻过有这样的用毒高手,除了魔教的蝶骨兰。”
  南宫不念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找凶手找到自己公司的员工头上,眨了眨眼,看向白千雪。
  白千雪留意到他的目光,缓缓道:“但据我所知,蝶骨兰用毒,从来不需要戴手套。而且,全掌柜所见的那个人,应该是个男子吧?”
  全求通想了想,道:“我感觉是,这人身形高挑,不像是女子,而且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听来也该是男子才对。但武林中这种事也说不准,易容都是寻常事,更何况是通过变声来伪装?”
  听他这么说,南宫不念猛然想起在万府时,他们几人听万夫人讲见到凶手的情形,她也并未说过凶手是男是女,但他们所有人几乎都先入为主,认定凶手是个男子。此时万夫人已死,他们也无从再求证了。
  蝶骨兰那灵动活泼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凶手。南宫不念再度思索片刻,从他看过的武侠小说里又得到了另一条启发:“那会不会是凶手在修炼什么特别的功夫,那副手套就是他的秘密武器?”
  全求通弱弱地道:“这……在下在武林中也算是消息灵通了,还从未听过有人用手套做武器。”
  南宫不念心道这游戏的设定还是不够宏大,太传统了!在一款仙侠游戏中,什么都是可以成为武器的好吗?!
  他又开始埋头苦思,却听到一直沉默的萧云霓冷笑了一声,道:“何必想得这么复杂?我倒是觉得,凶手戴手套的原因很简单。”
  几人都纷纷看她,萧云霓目色冷峻地道:“戴手套,无非是不想被人看到他的手。在武林中,除了魔教教主,还有谁一露出双手,就会泄露身份?”
  南宫不念霎时心惊,感到白千雪的目光正注视着他。
  萧云霓的声音冷冷传来:“南宫不念的左手连同小臂都因修炼邪法化为白骨,他戴手套掩盖身份,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第79章 百里输一
  同一口锅还能背两次?!
  南宫不念心内吐槽不止,却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他还顶着十三师弟这张脸,没有理由和萧云霓唱反调,为魔教教主申辩。又担心白千雪因此而误会,偷偷斜睨了他一眼。
  白千雪眼角余光似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朝他侧首,南宫不念立刻移开了目光,他很怕会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怀疑之色。
  白千雪目光在他身上浅浅一掠,便转向前方,开口低沉而清晰:“萧姑娘,万家庄案发之时,南宫不念一直与我在一起,他不可能是凶手。”
  萧云霓蹙着眉,随后发出了一声轻笑:“白师兄,难道你时时刻刻都与他在一起吗?”她眼眸微抬,略微停顿,又道,“就算如此,魔教教主也可以指挥手下行凶,不必亲自动手,而他则为了掩人耳目、洗脱嫌疑,才故意留在你身边。”
  南宫不念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话听来如此熟悉,早在万家庄时,他就已经被这样怀疑过一次了。
  白千雪道:“萧姑娘,我想你应该还记得,万幸带着万老爷离开万府,却被凶手捉住折磨之时,南宫不念是与我们在一起的;再有,万幸被杀时,他还曾与凶手对过一掌。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他与此事无关吗?”
  萧云霓微微抬眉,眼中依然迟疑,白千雪继续道:“当然,你可以认为他指挥手下行凶,主动追查凶手也只是为了洗脱嫌疑。但你与他师出同门,比我还要熟悉他的性情,你觉得他会愿意这样虚与委蛇吗?” 第146章   萧云霓道:“那怎么解释戴手套这件事呢?”
  白千雪摇了摇头:“就算是为了掩饰手部的特征,也绝不止限于南宫一人,证据不足,如此论断,为时尚早。”
  见他们二人一直在争执,全求通在一旁打圆场:“二位,你们所言也都只是推测,真实情况如何,就像白少侠说的,尚未可知,如此争辩也没什么意义啊。”
  萧云霓瞪了他一眼,全求通赶忙笑呵呵地道:“呵呵,这次我知道的内情可真是统统都说完了,诸位可以放过我和贤弟了吧?”
  萧云霓点点头:“这次就多谢全掌柜了。”顿了顿道,“不过,全掌柜,你躲在这里,终非长久之计,只怕日后还会有其他人为了醉雪刀之事找上你,到时可就不一定像我们一般讲道理了。”
  全求通苦笑道:“唉,通天赌坊是一定要关了,我这几日清点清点,再想去处吧。几位千里奔波而来,如不嫌弃,就在我这赌坊中休整些时日再离开吧。”
  萧云霓道:“不劳费心,既然没有其余线索,多耽搁时日也无益。”
  她准备即日启程回莽苍山派,白千雪却未打算与她同行,说道:“萧姑娘,在下还有事要办,就在此别过。”
  南宫不念疑惑地看向白千雪,问道:“白师兄,你还有何事?可有危险?需要协助吗?不如我留在这儿……”
  话未说完,他就感觉几道目光都交汇到他身上,登时恍然,才意识到这几句话说得太不合时宜了,话又多,又显得亲密,便立刻止住了声。
  白千雪垂眸道:“不必担心。”
  萧云霓瞥了他们一眼,兀自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你愿留便留。”
  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看了南宫不念一眼,迟疑着该不该随萧云霓回去,见南宫不念朝他们点了点头,两人才跟着离开房间,全求通揪着药霸天也连忙出门相送。
  只剩南宫不念和白千雪迟了一步,身旁无人,南宫不念道:“你留在这儿,究竟所为何事?”
  白千雪迈出门槛,南宫不念忙追上他,见他没有回答,便盯着他看去,白千雪沉声道:“如果你不放心收魂伞,可以留在这里,但我不确定要在此耽搁多久。”
  南宫不念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说话间两人已走至赌坊正中,却见前方人头攒动,众人都聚集着围堵在一处,喧嚣声更甚来时所见,不停有人高喊着:“我!选我!选我吧!”
  南宫不念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了过去,微微诧异,心道:这是演的哪一出啊?简直有大型相亲节目录制现场的即视感。
  他被勾起好奇心,走到拥挤的人群边,站在一侧,好不容易钻进一个缝隙,却依旧被人群遮挡,什么都看不清。一抬眸,正看到鬼面郎君向他招手,声音在一片人声中也听不明显:“师弟,我们在这儿!”
  他硬着头皮挤了过去,还不忘顺手把白千雪也紧紧拉住,生怕他被人群隔在后面。挤到鬼面郎君身边,才看到萧云霓还未来得及离开,和全求通、药霸天、千面妖狐站在一起,看来是也被这场面吸引,想瞧瞧是发生何事了。
  转回头,看向前方,南宫不念微微一愣。人群所围住的,是角落里一张普通的双人赌桌,设有两把椅子,一张还空着,另一把椅子上,倚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正是他刚到通天赌坊时,注意到的那个醉意阑珊的少年。
  在这声声鼎沸的喧哗中,他阖着眼眸,面颊上泛着浅淡的红晕,似乎是喝醉了在小憩,对四面八方的喧嚣充耳不闻,就像是与他无关。
  但此刻,众人的目光却都汇注到他身上,仿佛他是主宰命运的神明,而他们都在等待神明苏醒,并且尤为笃定。
  南宫不念拽住全求通,吵闹声让他不得不高声喊道:“全掌柜,这些人是要做什么?选什么?”
  全求通扯着脖子,凑近他道:“这人好像是个疯子,搞得我这里每日都如此,鸡犬不宁的!他……”
  他正要继续解释,周围的人忽然间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少年,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点气息声都听不到。
  少年抬起眼眸,醉意迷茫间,视线粗略地向人群中一扫而过,他睡着时手中尚握着那把白玉酒壶,此时轻轻摇了摇瓶身,发觉空荡荡地,没有一点波浪声,便放下了酒壶,喃喃笑道:“酒饮完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不同于那无限期待的人群,全求通弃厌地瞟了他一眼:“亥时已过,将近子时了。”
  少年微微点头,惺忪的眼眸里流动着如水的光泽。
  全求通皱着眉道:“百里输一,你今日欠下的赌债,还清了吗?”
  少年瞥向他,发出一声嗤笑,将钱袋如南宫不念初见他时那般扬在桌上,里面的金银滚落而出,倒是比前番多出不少。少年道:“掌柜的,借了你多少本钱,我记不清了。老规矩,十倍奉还,劳烦你亲自取吧。”
  全求通对药霸天使了个眼色,药霸天大步走至桌前,随意抓了一把银锞,回到全求通身边,问道:“大哥,这些够不够?”
  全求通扫了一眼,微微颔首。那少年站起身来,身躯颠颠倒倒,不胜醉意,以手撑着桌子,方稳住身形,看向周遭众人,缓缓开口道:“你们聚在这儿,是都想和我赌吗?”
  人们有的看他,有的看着那满桌钱财,目露贪色,纷纷应答道:“对!对……” 第147章   声音此起彼伏,少年审视着他们,用另一只手的中指轻轻按着太阳穴,思索着问道:“到第一百次了吗?”
  有人亢奋地回答他:“是!从今日一早到现在,你已经赌过九十九次了,再赌一次,就是第一百次了。”
  听到回答,少年哈哈大笑,道:“想也如此,不然,你们怎会忽然都想和我赌呢?”
  笑意中带着嘲讽,却无人反驳,静静地看着他,他笑得也觉没意思,止住笑,随手朝人群中一指,方向正落在南宫不念所站的位置,道:“就选你吧,你和我赌我今日的第一百次赌局。”
  南宫不念用折扇指了指自己:“我?”
  少年却摇头,指向南宫不念身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笑道:“不是阁下,是他。”
  那男子一愣,随即迟疑地从后面挤上前来,他体格瘦弱,面色苍白,仿佛是身染沉疴,深深凹陷的两颊让南宫不念联想起了叫丧鬼。
  周围人爆发出一阵失望的叹声,纷纷对这名被选上的男子投去歆羡的目光。那男子却佝偻着身体,紧张地看着面前这少年。周围有人提醒他道:“你等什么呢?快把赌资拿出来,跟他赌啊!”
  男子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干瘪的钱袋,几枚光溜溜的铜钱从钱袋里蹦到他手心上。男子喉结微动,抿了抿唇道:“小公子,我……我只有这么多,够吗?”
  少年笑道:“当然。”
  两人双双坐在赌桌旁,那少年指着一只骰盅,推向那男子,道:“请,一局定胜负,点数多者为胜,你若是赢了,尽可将我这些阿堵物带走。”
  男子点了点头,掀开骰盅看去,里面是三枚普普通通的六面骰子,他扣好骰盅,双手紧握着,咬了咬牙,开始摇晃起来。
  骰子在盅内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许久之后,他才停了下来,嘴唇险些咬出血色,颤抖着手去开骰盅,刚掀起一角,便失望地红了眼眶。
  南宫不念跟着看去,只见骰盅内的三枚骰子点数居然都是一,加起来总共才三点而已,怪不得这男子面如土色,他的运气居然差到了这种地步。
  男子哀叹道:“道听途说之事,果然不可尽信。仅剩的拿来医病的几个铜板也没了……”
  说着他起身便要离开,人群中也是一阵窃窃私语:“百里输一每日赌一百次,前九十九次都是赢的,只有最后一次,他必输无疑!怎么今日却……”
  少年缓缓开口:“我还没有摇骰盅,怎么你便要走了?”
  第80章 再赌一局
  那男子愁眉苦脸地道:“我开出的是最小的点数,继续留在这儿,也没什么必要了。”
  少年却摇头:“不然,如果我也摇出三个一点来,那我们不就是没有胜负吗?你还可以将你这几枚铜板拿回去。”
  男子视线落在桌上,看着那几枚铜板,垂头丧气地又坐了回去。
  少年欣慰地点了点头,一只手握住骰盅,只轻轻晃动了两下,笑道:“好了。”便要打开骰盅。
  众人都注意着他的动作,骰盅打开,少年嘴角向下坠去,看似着恼地道:“唉,你的运气不好,我比你的运气还要糟糕呢!”说着他挪开衣袖,南宫不念看向骰盅,里面的三枚骰子有一枚赫然是一点,而另外两枚整整齐齐地堆叠到一起,最上面也是个一点。
  那男子愣了片刻,方反应过来,犹豫着开口问道:“小公子,这……这能算是我赢了吗?”
  少年看着他,指了指那三枚骰子,唉声叹气地道:“我二你三,当然是你赢了。”
  他边喟叹边将桌上的金银尽数推到那男子面前,随后便提起白玉酒壶,站起身来。人们见这赌局结束,结果如常,感慨一番,便纷纷散了,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少年便缓步而去。
  全求通忽地想起什么,连忙追了几步,揪住他道:“百里输一,你的房钱、饭钱、酒钱,都结了吗?”
  少年听着他的话,眉眼微闭,仿佛醉意还未散,断断续续地道:“适才……不……不是都拿了吗?”
  全求通哼了一声:“拿的是你欠的赌本,你每日住我的、吃我的、喝我的,都还没跟你算呢。”
  少年一笑:“掌柜的,我越发觉得你和那些人相像了。”
  全求通不解何意,少年放声笑道:“贪得无厌啊。”
  适才药霸天取走的那些银锞早已超过他借的赌资,全求通虽是心内明白,嘴上却不饶人,鄙夷地道:“你小子还有心情嘲讽我,你每日在这儿输得精光,第二日还要向本掌柜借本钱赌,就不是贪得无厌吗?”
  少年边笑边摇头:“明日……待明日赌赢了就还你。”
  全求通瞪他一眼,道:“说起来,你这小子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为何每日的赌局,前九十九次都是鸿运当头,偏偏到第一百次就时运不济,输得分文不剩?”
  少年没有回答他,全求通兀自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不如你每日只赌九十九次,不去赌那衰运横行的第一百次,不就赚得盆满钵满了吗?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不仅要借赌本,还要赊欠房钱和酒食……”
  少年听他絮絮叨叨,颇觉不耐烦,一手揉着耳根,另一只手推开他,径自往赌坊一侧的客房行去。
  南宫不念道:“公子,请留步。”
  少年微微侧身,半睁着眼眸看向他,语气倦怠道:“还有什么事啊?你们这群人真烦……没完没了的……” 第148章   南宫不念道:“恕在下冒昧,适才观公子赌技惊人,可否不吝赐教,与在下再赌一局?”
  少年盯着他,眨了眨眼,微微弯起唇角,道:“全输光了,如何惊人,又如何赐教?”
  南宫不念轻笑一声,道:“输赢岂非在公子一念之间。”
  少年闭着眼,慵懒地道:“我从不破例,一日百次赌局,不能多一次,也不能少一次。阁下若是真想领教,就待明日。”
  说完,他便半睁着眼,向客房而去。待他走后,全求通道:“少侠,你若是和他赌,最好赌第一百局,这一局他一定输。若是赌前面的那九十九局,他都是赢的。”
  南宫不念笑道:“那我倒是万万不能赌最后一局了。全掌柜,你可知此人来历?”
  夜已深,在这少年赌完他今日的最后一局后,其余的赌徒也都纷纷四散而去,伙计打扫整理之后,也都各自歇息,赌坊大堂内只剩下他们几人。
  全求通摇着头:“这倒从没听他提起过。自他来这儿,从没说过他的来历和名号,连‘百里输一’这个诨名也是客人们胡乱叫开的。因为他每日赌一百局,偏偏前九十九局都赢,到最后的第一百局必输无疑,所以别人就戏称他‘百里输一’,但他的真名叫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南宫不念浅浅点头,全求通追问道:“少侠,听你刚刚和他交谈,你的意思是说他能操纵赌局输赢?他既然这样厉害,为何一定要输上一局,将所有赢来的钱都输光呢?”
  南宫不念道:“所以我明日要与他赌上一局,看看他究竟能不能做到‘百里输一’。”
  全求通连声道好,貌似对这少年很是不喜,引着几人去客房。因着这少年略显神秘诡异的举动,萧云霓也没有启程回莽苍山,而是与他们一起,住进了通天赌坊,以观其变。
  入夜之后,本是无限喧嚣的赌坊中万籁俱寂,南宫不念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许是白日里在马车上睡得久了,以至他此时睡意全无。
  蓦地,外面响起一声开门的“吱呀”声,声音虽是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却易被觉察。
  这么晚了,还有人走动?南宫不念心生好奇,说不上哪里来的直觉,他感觉这声音不会单纯,立即从床上坐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朝外面张望。
  赌坊墙壁上的烛火都熄了,周围一片黑暗,没有一丁点声响,更无处去寻觅适才走动的人。索性也睡不着,他便在客房外的长廊上转了转,打算回返时,却见对面出现了一抹白影。
  那抹白影也看见了他,随手聚集一束灵力,在掌心托起一点微弱的烛光,微微蹙眉道:“怎么是你?”
  白千雪的面容被烛光衬得更为温柔朦胧,南宫不念一怔,也道:“是你?”
  白千雪道:“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才跟来的。”
  南宫不念嘴角微弯,明白过来。方才他听到那声开门的声响追随而出,在其后,白千雪则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此刻才出现在这里。
  南宫不念走到他身旁,以手轻轻朝他掌心上一覆,那道烛火随之熄灭,他低声道:“回去再讲。”
  两人在黑暗中并肩前行,白千雪的住处离此处更近一些,南宫不念便随着他走进房间,白千雪方燃亮了一盏灯,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是要做什么?”
  南宫不念倚着把椅子,将适才的事讲了,白千雪微微点头,似是在思索,片刻后问道:“你怀疑那个百里输一吗?”
  南宫不念道:“今日他和那个病病歪歪的男子赌的那一局,那种结果,很明显是他故意输的。每日在这里赌一百次,最后一次舍得将钱全输光,他这个人……很是奇怪啊,若说他没有目的,我是不信的。”
  白千雪沉声道:“那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很多人都想和他赌最后一局,但是谁和他赌,却是他来选的,今日他选那个病重之人,可说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帮助他。”
  白千雪道:“这么说……他是为了行侠仗义?”
  “也不是总有这样的人来赌坊,或许是凑巧吧,但足可看出此人心善,应该不是什么别有用心之人。”南宫不念想了想,又道,“如果我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找出一个能胜得过自己的人吧。”
  白千雪看着他道:“利用那几枚骰子,试验武功?”
  “正是,我想他应该是要找一个武林高手,或是……什么需要利用赌局才能看出特征的人,但是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也难以推测出真相。”南宫不念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他为何要在最后一局将所有的钱都输光,我想一来他志不在此,二来也是为了吸引更多人和他赌吧……”
  正说到此处,白千雪忽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窗外。南宫不念立刻止住话音,侧耳听去,果有一阵窸窣的足音由远而近,来者有意放轻了脚步,但他二人都是武功精深之人,这声响虽是极轻,也是丝丝入耳。
  这人大概就是先前他听到开门声的那一位了。
  南宫不念迅速站起身,屏住呼吸,贴在门前,耳听得那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感觉那人即将到达这扇门前时,霎时打开房门,将那人一把揪住。
  那人也不做声,反抗了几下,无奈无法挣脱,微觉惊慌。白千雪擎着红烛,随后而来,烛火映照下,是一张清秀端正的面容。南宫不念微感诧异,盯着那人道:“阿郎?” 第149章   鬼面郎君正顶着莽苍山派弟子的脸,一见是他,倒不似先前那般惊慌了,诉苦道:“教主,你抓着我做什么?”
  南宫不念却未放开他,继续问道:“深更半夜的,你在外面乱走什么?”
  鬼面郎君道:“属下是……是看到外面好像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就追出来看看。”
  看来鬼面郎君和他一样,也是见到那个人了,南宫不念松开他,问道:“你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了吗?他在做什么?”
  鬼面郎君揉着两条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臂,摇着头道:“这黑咕隆咚的,属下担心打草惊蛇,不敢燃火烛,只看到一个影子,别的什么都没看到,追出去时,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南宫不念失望地朝他摆了摆手:“既是如此,你先回去歇息吧。”
  鬼面郎君“哦”了一声,准备回房间去,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回过头来,在南宫不念和白千雪身上打量。南宫不念奇怪道:“你看什么?”
  鬼面郎君抿了抿唇,道:“教主,你为什么在……他的房间里?你们难道已经……”
  南宫不念还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线索,未料到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甚是无语,恼火地打断道:“滚回去!不关你的事!”
  第81章 赌局翻盘
  昨夜折腾得晚了些,等南宫不念醒来时,赌坊内已又是人声鼎沸了。
  梳洗一番,他信步走入赌坊大堂,一瞥眼就见到那抹白色的身影,长身玉立在人群中,显得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看见那身影,他便不自觉地嘴角微弯,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便朝那抹白色行去。
  及到近前,对方已然看到他,微一颔首:“你来了。”
  白千雪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下方,残留着一抹乌青色,南宫不念不由问道:“怎么没多休息一会儿?”
  白千雪微微摇了摇头,视线落在面前的赌桌上,道:“无妨。”
  南宫不念随着他的视线游移,方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脱离,看向面前的情景。只见那位被称作“百里输一”的少年已然到了,仍坐在昨日所坐的那张赌桌前,神色懒散,眉眼微阖,白玉酒壶放置在赌桌一角上,观他面色微微泛红,想来已经饮过些酒了。
  在他对面,萧云霓正襟危坐,手里正握着骰盅,千面妖狐和鬼面郎君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侧,目光也皆是落在那小小的骰盅上。
  南宫不念凑近白千雪,在他耳边问道:“怎么回事?”
  气息飘洒在耳畔,白千雪微微一怔,随即便不着痕迹地侧过脸去,避开了他的吐息,沉声道:“‘百里输一’一早就来了,到此时他已赌了几十局,我们在一旁观察,确实每一局都是他胜。萧姑娘想弄明缘由,便提出要与他赌上一局。”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聚精会神地看向萧云霓手里的骰盅。
  规则依然和昨日一样,点数多者为胜方。萧云霓一手抓住骰盅,快速摇动起来,骰盅内的骰子疾促撞击,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她目色冷然,却没看手里的骰盅一眼,反而将视线始终落在对面那少年的身上。
  片刻之后,萧云霓将骰盅“啪”地一声扣在桌上,望着那少年。少年用手指轻点着桌面,笑道:“姑娘,很厉害嘛。”
  萧云霓面色微变,一瞬间便又恢复如常,微眯起眼睛,一手掀开盖子,看向骰盅内的几枚骰子时,却是陡然皱起了眉。
  骰盅内的三枚骰子,两枚都是六点,而剩下的一枚,却是一个五点。
  少年微微伸长脖子,朝骰盅张望着,发出一声轻笑:“不过,与我相比,还差‘一点’。”
  说到“一点”这两个字时,他咬字故意慢了些,随手摇动起他面前那只骰盅,只晃动了两三下,便缩回手,打开之后,果不其然,三枚骰子统统是六点。
  少年舒心地吁了一口气,仿佛是感到很幸运般,道:“还好,险胜,险胜啊。”
  萧云霓没多说什么,微微点头,便起身离开赌桌,在一处角落里站定,一行人也跟了过来。南宫不念问道:“师姐,你刚刚跟他赌的这一局,有什么蹊跷吗?”
  萧云霓抿着唇,眉心微蹙,看着几人道:“你们也都清楚,习武之人的耳力不错,根据骰盅内骰子撞击的声响差别,可以分辨点数,想摇出几点就能摇出几点。我很确定,刚刚我摇出的是三枚六点。”
  摇出来的是三枚六点,揭开骰盅时,却有一枚骰子赫然变成了五点,南宫不念心内有所怀疑,问道:“师姐,你有感觉到这个‘百里输一’使用功力了吗?”
  谁料,萧云霓听到他的话,便立即点了点头,继续讲道:“你们还记得吗?在我即将掀开骰盅之前,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那时,我就感觉他发出了一股细微的灵流,直击骰盅。”
  南宫不念道:“所以,他是用功力来操纵输赢?”
  这次,萧云霓却摇头,表情很是疑惑地道:“他一发出灵流就被我察觉到了,我当时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下方,当即便回敬了他一道灵流,将他所发的那道挡了回去。”
  白千雪道:“如此说来,萧姑娘,‘百里输一’的灵力并未触及到你的骰盅?”
  萧云霓微微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所以当我掀开骰盅时,发现点数居然变了,也很是惊诧。在这之后,我对他如法炮制,也暗自朝他的骰盅击了一道灵流,他却并没有阻拦。” 第150章   萧云霓眉头愈加蹙起,顿了顿道:“我击中他的骰盅,将一枚骰子翻到四点,但不知为何,他掀开时,仍旧是六点。”
  南宫不念略一思索,道:我再去与他赌上一局试试。”
  说完,他便回转身,再次来到那赌桌前。这少年每日的前九十九次赌局都是必赢的,因而与他赌的人并不多,多半都是一些初来乍到的江湖过路客。此时,他便孤零零地倚着椅子喝酒,见南宫不念忽地坐在他对面,眨着眼回忆了片刻,约莫有了些印象,对他粲然一笑。
  “你是……昨日要与我赌上一局的那位……”
  南宫不念浅浅颔首:“正是。”
  少年道:“甚好,是阁下先请,还是我先来?”
  南宫不念道:“我先。”
  话毕,他便随便晃了下骰盅,那少年眯着眼盯着他,难得有些在意。南宫不念打开骰盅,三枚骰子,一枚五点,一枚三点,还有一枚仅有一点。
  看到这个结果,那少年神色微动,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些疑惑。白千雪等人也是面露诧异之色,不知南宫不念想要做什么。
  那少年面容含笑:“这种点数,阁下可是要输了哦。”
  他摇动骰盅,按在桌上时,南宫不念暗自汇聚了一束真气,从桌子下方猛然击出,直抵那少年的骰盅。那少年握着骰盅的手蓦地感到一阵细微的震动,微微低了低头,耳听得骰盅内响起了一阵微不可闻的窸窣声,若非他离得近,是绝然无法听到的。
  少年只迟疑了一瞬,手仍稳稳握在骰盅上,凝望着南宫不念,缓缓开口:“阁下深藏不露,不过……”他掀开骰盅盖子,继续道,“‘百里输一’就是‘百里输一’,还没赌到今日的第一百局,怎么会输呢?”
  南宫不念倏然一惊,面前依然是三枚六点的骰子,完好无损地落在骰盅内。
  起身离开赌桌,他便被众人围住追问缘由,萧云霓道:“你刚刚是怎么回事?点数怎会那么小?”
  南宫不念面色微赧,道:“我随意摇的……”
  萧云霓微微蹙着眉,没有说话,似是等着他解释,南宫不念道:“适才他开骰盅前,我使了一道灵力击过去,将那三枚骰子尽数击碎了。”
  众人讶异,白千雪道:“击碎了?可是他打开时,那三枚骰子并无异样……”
  南宫不念摊摊手,道:“再厉害的武功也不会使碎裂的物品复原,我想……他应该是有两种在赌局中取胜的方式,一是像师姐前番遇到的,他会偷偷用灵力更改对手的骰子点数;二是,如果对手察觉到,他不能得逞时,会改变策略,用了什么障眼法,所以师姐和他赌的那一局,即使师姐发出的灵流震翻了骰子,他再揭开时还是六点,而我也是同样,就算将他的骰子尽数击碎,他仍有办法变出新的来。”
  听完他的话,众人都陷入了思索中,鬼面郎君却忽然双目一亮,兴奋地对南宫不念道:“教……”
  “主”字即将脱口而出,南宫不念猛然弯下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顺势狠狠地瞪了鬼面郎君一眼。萧云霓瞥向他,问道:“你怎么了?”
  南宫不念忙摆手,鬼面郎君眼珠一转,接着道:“叫……叫我跟这个‘百里输一’赌一局如何?”
  南宫不念疑惑地看向他,鬼面郎君道:“我可能有办法赢他。”
  还不等南宫不念询问,萧云霓便满腹狐疑地开口了:“十一师弟,你有什么办法?”
  鬼面郎君眨动了几下眼睛,断断续续地道:“这……我……我曾经和杂耍艺人学过一点戏法儿,或许可以试试看……”
  他并不了解现在所扮成的这个莽苍山派十一弟子的生平,生怕说错,只得斟酌着胡扯了两句,连忙去看萧云霓脸色。
  萧云霓斜睨着他,眉心微蹙,道:“哦,是吗?”
  鬼面郎君不知是不是说错了话,露出马脚了,忐忑地瞥了萧云霓一眼,兀自微微点头,然而萧云霓却并未再说什么,众人便又回到了百里输一所坐的赌桌前。
  看到他们这伙人再次去而复返,少年半阖着的眼眸睁开,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脸上露出一抹微显俏皮的笑意:“哎呀,又是你们呀!”
  鬼面郎君朝他点点头,坐了下来,少年打量着他,并未着急开始这场赌局,低笑了一声:“呵……又换了一位,怎么?是要所有人都来试上一次吗?”
  鬼面郎君唇角微弯着,盯着他道:“不必,我一人足矣。”
  少年凝望他片刻,眼里闪动着一片光华,似是饮多了酒,看起来眼眸间雾气蒙蒙,他道:“好啊,那在下拭目以待。”
  鬼面郎君手握住骰盅,不急不慢地晃动了几下,丝毫没有迟疑,便揭开盅盖。众人看去,只见三枚都是六点。
  对面那少年笑意渐隐,又盯着鬼面郎君看了半晌。不只他惊诧,南宫不念也感觉很是神奇,鬼面郎君还会变戏法儿,技能点蛮多的嘛!一下就开出了三个六点,老铁……哦,不,是阿郎简直666!
  鬼面郎君很是淡定,迎着那少年的目光,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少年愣了片刻,方将手放在骰盅上,将骰盅托起,这次倒是摇动数次,不似先前那般只轻轻晃上两三次了。
  他将骰盅扣在桌面上,手指居然微微发颤,深吸了一口气,才揭开骰盅,见到里面的骰子点数,再次怔住了。 第151章   南宫不念忙看了过去,只见那少年骰盅内的三枚骰子,居然是三个一点!
  南宫不念心里一惊,立即对鬼面郎君投去了膜拜的目光,甚觉他此时的形象伟岸了起来。
  少年的酒似乎醒了八分,面色由红润变得一阵苍白,他咬着下唇,道:“这……这……”
  这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南宫不念不由腹诽:只是输了一局而已,不会受到如此大的刺激吧?
  他正纳闷间,那少年直勾勾地盯着鬼面郎君,开口道:“你……再和我赌一局!”
  鬼面郎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悉听尊便。”
  再赌一局,鬼面郎君仍是三枚六点,而那少年还是三个一点,他似乎难以置信般,不断与鬼面郎君继续着赌局,但是,几乎每一局的结果都是一样,鬼面郎君666,而他始终是111。
  赌坊内的客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神情比那少年还要吃惊,纷纷感叹:遇上这一位高手,百里输一岂非是连百里赢一都难以做到了?
  赌到最后,少年桌上的钱财都被鬼面郎君收进了袖中,少年仍要继续,鬼面郎君却摇了摇头:“小公子,你没有东西可以输给我了?”
  连那只白玉酒壶都被他输掉了,此时正被千面妖狐拿在手里把玩。少年心有不甘地道:“不,我还要赌!”
  鬼面郎君却作势要站起身,不想继续了,那少年忽地看向他道:“别走,我有东西可以和你赌,而且,肯定会让你满意!”
  他语声凿凿,鬼面郎君被勾起了些兴趣,复又坐稳了,道:“你指的是什么?”
  少年见他坐了回来,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略显神秘地道:“看你们几个的穿着,便知是从中原来的,而且,还是江湖中人。”
  鬼面郎君皱着眉,神色有些警惕,问道:“此话何意?”
  少年道:“如果我下一局还是输给你,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江湖消息……说消息不太准确,应该说是一个罕有人知的秘密,保管你们会对此有很大的兴趣。”
  第82章 十方妙门
  此言一出,鬼面郎君神色微变,视线朝南宫不念转去。南宫不念顿感这少年的身份越发神秘,眼眸缓慢朝下眨去,被鬼面郎君看在眼里,立刻会了意,对那少年道:“成交。”
  那少年眼神灼灼发光,似乎是终于找到一个对手,直到现在,他才仿佛成了真正的赌徒。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鬼面郎君,将骰盅在掌中飞速摇动,那小小的几枚骰子居然发出一阵异常刺耳的撞击声,围观的人有的都忍不住捂住了双耳。
  鬼面郎君却仍是气定神闲,轻轻晃动骰盅,片刻之后,二人同时将盅盖掀起。众人都伸长脖子看去,登时爆发出一阵赞叹声。
  这一局的结果,与前番数次仍是相同。鬼面郎君三枚六点,而少年那边的骰盅内,三枚一点依然鲜红得刺目。
  少年蹙着眉,面色铁青,望着鬼面郎君,半晌没说出一句话。鬼面郎君道:“如何?”
  少年忽地朗声一笑,将桌上的骰盅随手一推,两个骰盅都滚落在地,骰子骨碌碌地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少年道:“佩服佩服,愿赌服输,只是此处人多口杂,多有不便。”
  少年说着,便起身兀自离开赌坊,头也没回,并不在意他们有没有跟上,众人哪里会放弃这样一个好机会,立即随后而去。
  离开通天赌坊后,那少年在街上绕来绕去,但他们这行人太过引人注意,便始终没有开口。他思索一阵,朝加木集镇的城门走去。
  鬼面郎君忍不住道:“你要讲的是什么惊天内幕吗?还是根本就是胡扯的,故意拖延时间?”
  少年朝他一笑:“相不相信,随便你。”
  鬼面郎君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仿佛朱焰附体,要发作揍人了。
  直到离城门几里处,众人步入一片荒野之地,四周毫无遮挡,那少年方感觉安心,停下脚步。鬼面郎君道:“这里一个外人都没有,你快说吧。”
  少年微微颔首,缓缓道:“几位听说过‘十方妙门’吗?”
  听他此言,众人神色皆是一变,白千雪不禁上前一步,盯着那少年道:“你也知道十方妙门?”
  南宫不念瞥向白千雪,只见他面色流露着一丝担忧和急迫。这也难怪,葛峰和其他两名摘星阁弟子的死,一直压在他的心里。
  而葛峰的右眼则成了直接关联凶手的证据,要查看右眼记录的情景,就必须要找到十方妙门。摘星阁这段时日也在尽力搜寻消息,却毫无所获,仿佛十方妙门在一年前那场大火之后,便彻底销声匿迹了,根本不像传说的那样留有幸存者隐遁山林,重整门派。
  此时这少年一开口就语出惊人,由不得在白千雪心里掀起波澜。
  少年幅度轻微地点点头,道:“我不光听说过这个门派,还知道它的位置。怎么样,这个秘密,值得与我赌最后一局吧?”
  白千雪道:“十方妙门在哪里?”
  少年低声笑着,从衣袖中抽出一张路线图,甩给白千雪,道:“你们按这张地图走就是了。”
  白千雪将路线图打开,众人忙凑上前去看,只见那绢布图上勾勒着弯弯绕绕的线条,最后的终点是在一座山上,山附近还标注了个名称——无名山。
  看到这幅粗制滥画的路线图,还有那座所谓的“无名山”,众人都不禁心生怀疑,彼此对过眼色,甚觉这少年在胡扯。 第152章   萧云霓道:“十方妙门如此神秘,尤其是在惨遭灭门之后,江湖中更是没有任何与此门有关的消息。”她顿了顿,才问出后面的话,“你是如何得知它所在何处的?”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道:“这个问题貌似不在所赌范围之内,我有必要告诉诸位吗?”
  众人都没料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面色微变。鬼面郎君看着那路线图,又看了看那少年,低声对南宫不念道:“他会不会是在耍我们?按这张路线图走,即使用轻功,至少得花费一两日……我们若是赶到那里,发现什么都没有,岂不是白费功夫?”
  南宫不念低头思索片刻,瞥见白千雪那微蹙的眉心,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鬼面郎君道:“教……嗯……我们要去吗?可若这小子真是胡诌的,等我们返回时,他必定早就遛了,想找他算账都找不到人。”
  南宫不念点头,看向那少年:“去,非去不可。不但我们要去,将他也带上,就不怕他耍花招了。”
  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大展身手,将那少年擒住,强行拽着他随众人往“无名山”而去。少年虽是不愿,武功却并不高,难敌这两人联手,只得无奈随行。
  南宫不念看出白千雪心中焦急,担心迟则生变,按那路线图所示,途中又不乏经过山谷密林,车马不便,一行人便用轻功疾驰而去。
  一路行来,众人便发现,这少年拿出的这张路线图虽是粗糙得像随手涂鸦而成,但准确性却丝毫不差,不由对这少年的身份更加怀疑。将近第二日夜色笼罩之时,他们终于踏入了那座无名山。
  山势高耸险峻,上山的路却只有一条崎岖难行的小路,山间雾气弥漫,只能看清近处的景物,再远些便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了。倒不由让南宫不念回想起了魔教的绝命崖,同样是雾气涔涔,但这里尚比绝命崖好些,毕竟这只是雾,不似那崖底有毒的瘴气。
  行到半山腰时,面前的小路忽然通往了一处开阔的平地,这山势陡峭得很,蓦然出现一块平坦的地界,显得倒有些突兀,众人不由都神色紧张了起来。
  千面妖狐凝结真气,在掌心托起一束烛火,照亮四周。
  这是一片翠竹林立的山间平地,此时是夜晚,周遭又雾气迷蒙,只能看清近处的数棵竹子,以及远处隐藏在迷雾中的竹影。
  南宫不念看了眼四周,没有再往上攀登的路,看样子只能穿过竹林,再继续找路上山。他不禁眉心隆起,不知该是进是退。
  十方妙门不重习武,以机关暗器、兵刃、毒药、邪术等闻名,从踏入这座无名山开始,周围的雾气就没有散过,此前上山的路都是陡峭难行,此时却蓦然出现一片平缓之地,怎不令人起疑?也许这就是此门为了隐瞒踪迹而排设的机关阵法,再往前走,不知会面对什么凶险。
  见他面露迟疑,白千雪走到那少年身前,问道:“可还有其他的路能够上山?”
  少年张了张嘴巴,摇着头,煞有介事地道:“你问我啊?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怎么会知道?”只说了这几句话便闭口不言,任由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如何威胁,都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无奈之下,南宫不念思索一番,对众人道:“你们留在这儿,我先进去探探路,如果果真有机关,不至于全无准备。”
  白千雪立即道:“我与你同行。”
  身后那两魔沉不住气,鬼面郎君道:“这太危险了,我们也去。”
  萧云霓也赞成道:“若是真有机关,众人同往,相信也能更快找出破解之法。”
  南宫不念见拗不过他们,只好答应,又嘱咐道:“大家务必要小心些,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就马上离开。”
  竹林内寂静无声,只有翠竹耸立,脚下竹叶铺垫在泥土上,踩上去颇觉松软。一进入这里,众人便不由放慢了脚步,噤声不语,仔细观察着四周情形。
  南宫不念缓缓迈着步子,却蓦地感觉脚下一轻,他心道不好,立即飞身而起,视线再瞥向适才踩过的那个位置时,竟发现那里倏然间从地下窜出了一根削尖的竹子,足有一人多高,若非是他反应快,就被这竹子从下到上穿透了。
  再去看其他人,与他的状况不相上下,尖如兵刃的竹子不断从地上冒出,躲避过一根,走到其他位置时,仍然有其余的竹子窜出。这瞬间的变故让众人寸步难行,不是停在暂时没有竹子刺出的位置无法动弹,便是如南宫不念般飞身跃向半空。
  南宫不念脚尖点在一根翠竹上,将那竹子压得弯成一道弧线,想借助这根根翠竹通过这片区域,刚想将此法告知其他人,却忽然感到周围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将他吹得从头凉到脚。
  他不禁愈加警惕,巴蜀之地气候炎热,连风也是炽热的,即便是在夜间的深山中,风也只是凉爽而已,怎会让人感觉这般森寒?
  他正纳闷间,蓦地发现地面上那散落的竹叶被风吹得飞舞起来,其中一片仿佛是一道暗器般,裹挟着一股杀气朝他迎面而来!
  南宫不念慌忙侧过身,躲过这片竹叶,一抬眸,登时心内一惊,大叫道:“白千雪,快避开那些竹叶!”
  白千雪正踩在一根竹子上,听到南宫不念大喊时,他已经感觉到颈后一股气流遽然冲来,但他却已无暇避及,以为自己要被击中时,那股寒意忽然停了下来,他堪堪转身,却看到几片竹叶垂落在自己脚边。 第153章   南宫不念跃向他,见他无事,方放下了惴惴的心,但另一个疑问却涌上心头。他低头扫视其余几人,见他们都在专心对付那尖如利刃的竹子和竹叶,根本无暇抽身出手相助。
  是谁?
  若非有人在暗中施以援手,适才那几片竹叶是绝不会忽然停下的,他看向四周,猛然一惊。在雾气蒙蒙间,他隐约看到远处有一抹人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南宫不念心下惊颤,想不到这一路,有人竟跟了过来,而他们完全没有发现。他不禁回想起曾经在通天赌坊深夜听到的开门声,那个人会与适才帮助白千雪的是同一人吗?
  究竟是谁?万家庄凶案的凶手自然是不会相帮的,那……难道……会是那个假柳郎吗?
  第83章 掉马甲了
  一阵冷风呼啸迫近,南宫不念从狐疑的思绪中回神,悚然一惊,四肢百骸越发阴冷难忍,那阵冷风打起漩涡,翻卷着直奔他与白千雪袭来,旋风间裹挟着不计其数的狭长竹叶,高速地随风旋转,如同片片凌厉至极的刀片。
  两人相视一眼,便飞身退避,那旋风却愈加逼近,偏偏对其他人视若无睹,一心只追着他们两个跑。
  南宫不念发掌击去,竹叶旋转不停,一掌只能击碎几片,根本没什么效果。额头不禁浮了一层薄汗,却很快被风吹干,浑身发冷,他心内暗想:这阵旋风就仿佛是一台具有gps定位功能的大型绞肉机,被追上了准没命!
  旋风又急又厉,地面遍布机关,冒然落脚说不定就会倒霉被那根根尖锐的竹子刺个对穿,两人一时难以摆脱,在竹林间飞驰,但那风却逼得越发接近了,凉意吹拂着南宫不念颈后,风鸣声回旋耳畔,仿佛下一刻那些竹叶就会割断他的脖子。
  再这么耗下去,他们两个必定没命。南宫不念双眉紧蹙,顾不了那么多,忽地伸出一只手臂揽住白千雪。
  白千雪微微一愣时,一只手已绕到他背后,将收魂伞利落地抽出。白千雪面色陡然一变,待要阻止时,眼眸已被白色笼罩。
  南宫不念手腕一晃,收魂伞苍白的伞面舒展而开,几缕红纹如鲜血般点缀其上,在一片肃杀的风声中显得诡异妩媚。他一手揽过白千雪的腰际,伞柄握于另一只手中,一瞬间便感到心神激荡,邪气笼罩着伞面,侵蚀着他的身体。
  收魂伞展开时,那阵凛冽的旋风也遽然冲至,万千片竹叶撞击在伞面上,瞬间碎成齑粉,剧烈冲撞产生的啸鸣声响彻竹林。
  啸声停止,风也随之止息,满地竹叶碎片安然铺在地上,仿若从不曾化为利刃。地面上那窜起的根根尖竹也因被收魂伞的邪气波及,纷纷从中间裂开,一片狼藉。
  南宫不念眸色微红,揽着白千雪落在地上,一时有些恍惚,只觉心口隐隐作痛,茫然地看向前方,只见众人都正盯着他,目色不一,有的警惕,有的惊诧,有的疑惑……他却被那阵痛搅扰,无法说出一句话,如与外界隔绝。
  只有一束关切的目光向他洒来,白千雪缓缓伸出手,覆住他紧紧攥着伞柄的手,低声道:“南宫,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手指在白千雪柔软的掌心里,感觉一阵温热,心口的悸痛也莫名缓和,随着白千雪引导,慢慢张开手指。
  感觉到他手指微松,白千雪立即将收魂伞从他掌心抽离,合拢伞面,重新背在身后。眼神却仍停留在他身上,见他眼底存着微红的血色,白千雪抬起手掌,轻轻蒙住了他的眼睛,温声耳语道:“已经没事了,什么都不必想……”
  在他柔和低沉的声音安抚下,心痛的症状也渐渐消散,南宫不念蓦然清醒过来,拂开白千雪的手,蹙眉看着四周残竹遍布的景象,终于明白为何在他刚刚穿进游戏时,系统就警告他收魂伞虽是武力值高,却很危险,建议他轻易不要使用。
  邪气罩身、甚至意识都飘忽不定,是被收魂伞中的邪灵所影响吗?
  他回想起楚临所言,那些邪灵怨气冲天,喜好杀戮和鲜血,不仅会寄居伞中,甚至可以脱离收魂伞的束缚,悄悄附身在他身上,企图控制他的心神,在万家庄时,他情绪失控,想要杀掉唐小赢,就是一个警示。
  而消灭这些缠身的邪灵,却只有一个希望渺茫的办法,就是找到正派第一兵刃醉雪刀,以阳气克阴气。
  这些念头在南宫不念脑子里一晃而过,他顿感无奈。
  从穿进此坑爹游戏开始,他只想做一位摆烂的咸鱼教主,谁料现在居然要去找什么天下神兵醉雪刀,否则就要随时化身一个行为不由自主的杀戮机器。
  系统虽然没有明着发布主线任务,但此时他的处境,由不得他不这样做,和直接发布任务也没什么区别了。哦,不,还是有一点区别的,直接发布任务,等任务完成了还会有点奖励道具之类的,而他则什么都没有。
  而且作为一个杀千刀的魔教教主,和正派人士去争夺醉雪刀,只怕将来又会变成众矢之的。
  南宫不念深感前途无亮,这破游戏不论是感情线还是剧情线都是如此奇葩,体验度负分!
  他轻叹一口气,眼眸一转,便对上白千雪那双澄澈的双眼,此刻充斥着一丝忧色。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南宫不念道:“我没事。”
  见白千雪忧色微缓,他方觉安心,转头去看其余几人。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就在他身旁,适才也被他的神情吓到了,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萧云霓扭着那少年的手臂,站在不远处,那少年似乎是刚刚想趁他们应对机关不暇时逃走,被她发现逮住了。 第154章   少年轻哼着喊疼,萧云霓没理他,冷冷的眸子看着南宫不念,道:“师兄,你这一路师姐叫下来,云霓都要折寿了。”
  南宫不念面色微赧,若非适才生死一线,他也不会轻易动用收魂伞,危险自不必说,一旦用了收魂伞,他伪装的身份也不打自招。
  事已至此,再抵赖也没什么意义,南宫不念并未否认。萧云霓又瞥了眼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道:“我那三位师弟一向形影不离,想必这二位也是师兄的属下吧?”
  南宫不念道:“抱歉,不过师妹放心,那三位师弟都安然无恙。”
  萧云霓轻哼一声:“先前我就感觉奇怪,十三师弟向来拘谨守礼,却不知为何一路来总盯着白师兄看,此时算是明白了。”
  南宫不念顿觉难为情,忙对千面妖狐道:“变回来。”
  千面妖狐点点头,声线未加遮掩,听来沧桑老迈:“诸位,请暂且闭上眼睛。”
  南宫不念与鬼面郎君依言而行,却听千面妖狐又道:“几位,烦劳你们也闭眼。”
  这句话是对白千雪、萧云霓,还有那少年说的,萧云霓微微一愣,道:“为何?你是怕我们偷学你的术法?放心,本姑娘对你们魔教的那些邪门妖术不感兴趣。”
  她语带不屑,千面妖狐尴尬地一笑,解释道:“萧姑娘,并非如此,而是老朽这幻术在施法过程中,会发出一道光束,对人眼有害,诸位皆是习武之人,如果因此伤到眼睛,造成疾患可就不好了。”
  萧云霓狐疑地道:“这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从未听说过有可伤人双目的易容幻术。”
  千面妖狐道:“姑娘若是不信老朽,到时若造成失明之类的后果,可莫要埋怨。”
  萧云霓微微迟疑,终决不愿冒此风险,缓缓闭目。待到众人都闭上双目时,南宫不念忽觉一道亮光闪过,一如先次千面妖狐施展幻术时同样,很快他便听到老狐狸说道:“教主,可以了。”
  南宫不念睁开眼,低头扫了眼自己的穿着,以及那只白骨嶙峋的左手,已全然变了回来。抬眸去看,只见鬼面郎君也已恢复原貌,而他面前站着一位白发飘然的老者,神情恭敬和蔼,正是千面妖狐。
  一旁那少年见到鬼面郎君的原貌,忽地发出了一声低呼,鬼面郎君微微变色,垂眸看向他,问道:“小公子,你怎么了?”
  那少年被萧云霓反剪着双臂,似是因为疼痛而紧蹙眉头,鬼面郎君又道:“萧姑娘,你先放开他吧,这竹林机关已毁,他若逃跑,我们都可追上。”
  萧云霓微微点头,将那少年松开,少年活动着两只手腕,一阵龇牙咧嘴,瞥了一眼鬼面郎君道:“你……你这模样太吓人了!”他视线来回打量着南宫不念这魔教三人组,道,“你们三个看起来都不正常,都是魔教的妖魔鬼怪吗?”
  鬼面郎君轻咳一声:“不可胡言。”
  少年收回视线,又看了他一眼,有些感慨地道:“也不知你原本的容貌如何?现在变成这幅样子,恐怕你的亲友再见到你,都要吓一大跳,得仔细分辨才能认出来呢!”
  鬼面郎君微微一怔,从袖中掏出一张银质面具来。这张面具是在万家庄时,他从假柳郎处立下字据赊欠而来的。他深知自己这张脸委实惊悚,在魔教里还好,众魔一个比一个难看,一离开魔教,总会吓到一些路人,因而他就将这面具一直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将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道:“这样就不会吓到人了。”
  少年像是很满意,对他微微颔首,又道:“几位快放了我吧,人魔不同路,而且这地方太危险了,我可不想被你们连累死在这儿。”
  萧云霓微微蹙眉,盯着那少年道:“你究竟是谁?”
  少年诧异道:“姑娘此话何意?”
  “适才地下窜出尖竹,而你踩过的地方却很少有竹子冒出来,那些竹叶也统统绕开你,我们自顾不暇,险些让你溜走。”萧云霓朝他走近两步,目光咄咄逼人,“你故意告诉我们十方妙门的位置,又对这里的机关如此熟悉,你到底是谁?”
  第84章 借刀杀人
  少年缓缓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轻声笑道:“姑娘,你忘了通天赌坊内旁人都是如何称呼我的吗?”
  萧云霓不懂他要说什么,道:“百里输一。”
  少年点头道:“能做到百里输一,足以说明我运气好,而诸位的运气就差了些,才会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踩到机关,那些竹叶也追着你们飞,难道这也要赖在我头上吗?”
  他打量着几人,又道:“再者,我只是给了你们一张路线图,诸位都是功力深厚、智力超群的武林高手,论武功智慧都远胜在下,又怎会受我所骗呢?”
  此般伶牙俐齿,萧云霓一时找不出话反驳,眼中不由流露出怒意,一只手已放在了腰间悬挂的弓弩上,道:“你……”
  那少年见状,身形不慌不忙地退开几步,故作惊慌地道:“哎呀……吾命危矣……谁来救救我,有人行凶!”
  萧云霓气得脸色泛白,索性将弓弩抽出,箭镞闪着幽幽寒光,正指向少年,萧云霓冷声开口:“你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
  话音未落,忽然间竹林内一阵风起,竹叶发出簌簌声响,连地面上的竹叶也开始微微颤动。除了那少年,众人面色齐刷刷地变了。 第155章   还来?!
  南宫不念见那竹叶有随风而舞的阵势,适才便是被它们逼得依靠收魂伞才脱险,但那伞一开,邪气透骨,痛楚历历在目。此时他明知会如此,手却不由搭在了白千雪背后,随时准备将收魂伞抽出。
  白千雪目色凛然,一侧身,南宫不念的手抓了个空,略带疑惑地看着他。白千雪沉声道:“南宫……教主,收魂伞邪气过大,万不可再用。”
  脚下竹叶开始颤动,南宫不念又走近一步,道:“放心,我会尽力克制邪气……”
  正此时,风力猛然加大,竹林中的啸声仿若呼号,地面上层层叠叠的竹叶霎时卷上天空。南宫不念正待要躲,却蓦然发现,这阵狂风虽是来得猛烈,却并未像先前那般,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那些竹叶也只是被吹起而已,全然没有攻击他们的杀气。
  南宫不念眯着眼睛,看向四周——
  风吹来的方向,浓雾笼罩的竹林间浮现出一双人影,由远及近,待这二人走进时,那风也渐渐平息了。
  面前这二人,一人着一身紫衫,面容温和泰然,不怒不喜,头顶束一顶紫玉冠,发丝轻垂于肩侧,手执拂尘;另一人则着一身靛青色箭袖长袍,一张脸棱角分明,略抬高着下颌,略带防备地扫视着这些不速之客,冷冰冰地问道:“你等是何人,怎会来此?”
  他看着遍地的碎竹,眼里流露出一丝凌厉之色,冰冷的声音带了些恼怒:“不经允准,为何要毁坏机关?”
  此地所属巴蜀,因气候炎热,路上所见的普通男子多半会赤膊,但面前这二人却是着装端雅工整,丝毫不差,俨然是奉行哪一派门规的修道人。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道:“二位道长有礼了。敢问二位道长,此山中可有一门派,唤作十方妙门?”
  闻言,青衣人一愣,更为警惕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语气饱含敌意,还带着质问般的傲慢无礼,南宫不念尚未开口,鬼面郎君便道:“这些竹子欲置我等于死地,不毁掉,难道还要留着?”
  青衣人抬眸,如刀的目光钉在鬼面郎君脸上,一只手攥着拳,恶狠狠地道:“你找死吧……”
  霎时间他握拳的手指间闪过一片寒光,南宫不念登时一惊,视线扫过青衣人的手,只见他根根手指间,不知何时多出了几片锋利的薄刃,裹挟着一股阴冷的杀意。
  南宫不念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种兵器,但看样子也知是一种暗器之类的东西,这两人善用机关暗器,看来多半就是十方妙门的人。
  虽说这竹林机关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若来的是个普通人,只怕都要命丧于此,但此番有求于人,南宫不念不愿再起争执,正要开口,却见那着紫衣的人摇了摇头,对青衣人道:“师弟,稍安勿躁。”又对南宫不念道,“阁下这般风姿,不似正派中人,倒与江湖中传闻的魔教教主有几分相似,还请直言,因何找寻十方妙门?”
  南宫不念微一愣神,察觉到那紫衣人貌似镇定的眼眸中藏匿的猜疑,没想到在巴蜀之地,作为魔教分子,仍旧不招人待见。
  谁让他穿成了武林公敌魔教教主?旁人不对他喊打喊杀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奢求收获善意……简直做梦都不敢想。
  他转过头看了眼白千雪,抿了抿唇,低声道:“白少侠,你来说吧,npc对你的好感度一定很高……”
  最后那句他是嘀咕出来的,白千雪没听清,迟疑地看着他:“恩、批什么?”
  南宫不念忙摆手:“没什么……什么np?你听错了……呵……”
  白千雪没多在这点上在意,对那二人微微颔首,介绍过众人身份后,又简要地说明了万家庄一案始末,只隐去了醉雪刀一事。
  紫衣人听后,目色微微一变,问道:“白少侠,你们遇到的那个被叫做‘百里输一’的少年,他在何处?”
  鬼面郎君在一旁道:“这么大个人你没看见吗?不就在……”
  话未说完,他就顿住话音。南宫不念回过头去,到访者只剩下他们一行五人,哪里还有那少年的影子?
  南宫不念回头走了几步,朝四周张望,雾气蒙蒙,夜幕渐笼,根本无从寻觅那少年的踪迹。萧云霓蹙着眉道:“一时没留神,还是让他溜走了。”
  青衣人冷哼了一声,对紫衣人道:“师兄,肯定是夔聪,适才我仿佛听到他在喊叫,这小子越来越过分了!总是偷跑出去喝酒赌钱,这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将门派位置作为赌局筹码输给旁人,要不是看在师父的份儿上,一年前就不该……”
  紫衣人忽地瞥了他一眼,低喝了一句:“师弟。”
  那青衣人才发觉不该在陌生人面前说这么多,忙止住话头,又气鼓鼓地道:“我去把他捉回来!”说完便气势汹汹地往竹林外走去。
  紫衣人道:“诸位见笑了。既然诸位愿意坦诚相待,在下也无意欺瞒,只是有一点要讲在前面,十方妙门不喜武林是非,即使我愿意相助几位,也不代表本门立场。若是日后诸位中有谁将本门位置泄露出去,在下必会让此人身首异处。”
  语调虽是温和,却流露出一丝不可忤逆的态度。白千雪道:“阁下不必有此顾虑,我们只为追查凶手,绝无他意。”
  紫衣人颔首道:“在下乃十方妙门门主夔潇,适才那位是我师弟夔帧,至于你们遇到的那少年,应该是小师弟夔聪。他性子不爱拘束,常常下山玩乐,唉……” 第156章   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在下着实吃惊,小师弟嗜赌竟到了如此地步,不仅偷门中钱财去赌,现在居然会将门派的秘密也作为赌资,实属本门不幸啊!”
  南宫不念心内思忖,夔聪绝不是嗜赌之徒,否则也不会每日定要输那最后一局,将赢来的所有金银都挥霍而尽了。
  但看他这两位师兄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还被蒙在鼓里,只以为他们这小师弟是个脑袋空空的纨绔子弟。
  南宫不念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但他也不去点破,想瞧瞧这小师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开口安慰那门主:“夔门主,小师弟年纪尚轻,日后若勤加规劝,修身养性,定可回归正途,将贵门绝学发扬光大。”
  他一个魔教教主一本正经地劝别人回归正途,也是一大奇景,夔潇愣了愣,道:“承南宫教主吉言。不过,本门术法也并非神秘莫测,像这区区竹阵,不就拦不住阁下吗?”
  回想起那如漩涡般的数不清的竹叶,南宫不念就一阵心悸,道:“门主谦逊了,地上这尖竹在下尚可躲过,但那竹叶可实在厉害,在下尚未见过杀伤力如此强悍的阵法,能做到同时驾驭千百片竹叶……”
  夔潇起先还在面带笑意地听着他的褒奖之词,听到这句话时,却面色倏然一变,问道:“南宫教主,你刚刚说……千百片竹叶?有那么多的竹叶攻击你吗?”
  见他面色变化得尤为明显,又这般发问,南宫不念疑惑地点头:“对,门主为何要这么问?”
  夔潇皱着眉,扫视四周,道:“诸位先跟我上山吧。”
  众人离开竹林,攀爬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十方妙门。沿路又通过几处险隘机关,若非夔潇带领,只怕他们这行人硬着头皮往上闯,能不能找到十方妙门还真的不好说。
  十方妙门隐藏在一片山林中,周围尽是参天之木,郁郁葱葱一片,将房舍遮掩得严严实实,那些房舍素朴典雅,尽是平整的一层建筑,似是担心建得过高会暴露门派所在而有意为之。
  南宫不念不禁感慨,十方妙门确如传言中神秘低调,即使没有那些障碍关卡,恐怕也很难在一片密林中发现这里。
  夜色深沉,夔潇给几人安排好住处,又吩咐门中弟子去山中巡视,一旦发现外来者不要交手,马上回报。众弟子残梦尚在,就被从床上唤起来去巡逻,皆是一头雾水,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南宫不念看着那匆匆离开的弟子,不由问道:“门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夔潇面色微显凝重,道:“南宫教主,适才你说攻击你的竹叶有千百片,但实际上,竹林内设置的机关,总共也就数十片竹叶而已啊,而且也不会全朝一个方位攻击。”
  南宫不念心内一惊,蓦然想到起先向他袭来的竹叶的确只有一片而已,而后他便看到有几片竹叶向白千雪击去,这几片竹叶不知为何停下时,那一团漩涡状的竹叶便出现了。
  他暗暗吸了一口冷气,瞥了眼白千雪,看样子,那些竹叶是冲着白千雪来的。
  南宫不念道:“难道有人在暗处动手脚?”
  夔潇道:“此人必定是个功力极高深的人,否则是不可能操纵如此多的竹叶攻击你们的,所以我才安排弟子巡山,且不能与他正面冲突。”
  第85章 等一场雨
  此次巴蜀之行,一行人可谓马不停蹄,早困顿不已,回房囫囵睡了。等到南宫不念睁开眼时,天光大亮,他忙去扣白千雪的门,白千雪没从门内出来,鬼面郎君却从一旁的回廊里冒了出来,打着呵欠道:“教主,白少侠去找夔门主了。”
  南宫不念微微蹙眉,随口嘀咕道:“他怎么不等我?”
  声音落入鬼面郎君耳中,他正色道:“教主,你放心,老狐狸盯着他呢,虽然他带着收魂伞,料想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南宫不念抿了抿唇,轻飘飘地叹了口气:“我说的又不是这个……”
  这句话声音更低,鬼面郎君没听清,领着他往十方妙门的议事堂走去。
  夔潇派出的那些弟子们山上山下巡了一整夜,一个人影都没发现。倒是夔帧将那“百里输一”的少年抓了回来,正是小师弟夔聪。南宫不念走进大堂的时候,他正垂头丧气地站在墙角,脸上还泛着一片乌青,似是昨夜逃跑时被夔帧教训了。
  白千雪、萧云霓和千面妖狐坐在议事厅两侧的楠木椅上,夔潇坐于正中主位,夔帧在他身侧叉手而立,一双冷峻的眼睛里怒火仍旧在隐隐沸腾,目光紧盯着角落里的夔聪。
  见南宫不念和鬼面郎君到了,夔潇挥挥手,对夔聪道:“师弟,你先回去吧。”
  夔聪一喜,猛然抬起头来,道:“多谢师兄!”随即他又朝夔帧斜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挑衅般的笑容,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
  夔帧怒道:“你再敢偷跑下山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夔聪不等他说完,就捂住耳朵一溜烟跑出了议事堂,与南宫不念擦肩而过。夔潇微微颔首,朝座椅那侧一扬手:“南宫教主,请。”
  白千雪身旁的一把椅子还空着,南宫不念便坐了,眼睛不由朝他望去,正想说上几句,却听白千雪开口道:“夔门主,适才你说要看这只右眼,时候未到,此话何意?”
  萧云霓接道:“若是门主有何难言之隐,还请明言,不必推脱。” 第157章   南宫不念一愣,将落在白千雪侧颜的视线转向夔潇,夔潇道:“诸位不可误会,并非本门不愿相帮,否则夔某也不会请诸位上山。”
  夔帧冷眼看向众人,道:“师兄,跟他们废这么多话做什么?他们是摆明了不相信我们……”
  夔潇蹙眉喝止道:“师弟。”
  夔帧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站在一旁鄙夷地看着众人。夔潇继续道:“抱歉,师弟性子急躁,失礼了。我知诸位内心有所猜疑,口说无凭,诸位请跟在下去一处所在,便知缘故。”
  夔潇所说的地点离议事堂不远,众人随在他与夔帧这对师兄弟身后,攀上一座山峰。这座无名山面积颇大,林立的山峰一座接一座,连绵起伏。此时在他们站立的这座山峰对面,便正对另一座稍高些的峰顶,两座山峰相对伫立。
  在一座长满树藤的山壁前,夔潇示意众人停下,看向夔帧:“师弟,你来吧。”
  夔帧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伸手扒开根根纵横遍布的藤条,双掌蓄集灵力,推向山壁,只听轰隆轰隆的一阵巨响,连脚下的地面都隐隐发颤,山间细小的落石簌簌滚下。
  众人连忙闪避,南宫不念不禁心内一惊,以为这又是十方妙门设立的一道机关,不知是不是要算计他们,思虑之间,便微微晃神,没注意到一颗落石正如雨滴般从高空坠落而下,向他砸来。
  白千雪缓袖轻扬,登时一股灵气从指尖击去,将落向他头顶那块碎石击成了数缕尘埃。南宫不念只感到头顶如一朵烟花爆炸,刚从恍思间回转,人已被白千雪拉向一旁,略带着责备地对他低声道:“当心。”
  南宫不念怔愣着点点头,视线随他望去,投向那片山壁。此刻,那如推土机碾过的隆隆声已经消失,落石停止,地面也不再震颤,周遭恢复平静。山壁上却多出了一个足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黑漆漆一片,看不出景象。
  南宫不念道:“这是?”
  夔潇道:“几位,请入内。”
  他如此简单回答,且不多做解释,众人不由都犹疑起来,萧云霓道:“我等初来乍到,不明地形,可否请门主先行带路?”
  夔潇淡淡一笑,脚步已迈向洞口,掌心摊开,一束灵力燃起的火烛被他托在掌中,边行边道:“这是自然,诸位过于谨慎了。”
  众人随后而行。一进入这山洞,南宫不念便觉阴冷异常,他视线扫向四周,夔潇掌中的那束火烛其实点和不点也没什么差别了——因为周围什么景观都没有,只有一条直挺挺的黑暗隧道,看那粗糙的光秃秃的石壁,应是人工开凿而成。
  这个时代要在山间凿出一条隧道实属困难,但在一个仙侠游戏中,设定又是在神秘莫测的十方妙门,倒也没什么不可能。南宫不念早已习惯了此游戏各种奇葩剧情,对此见怪不怪,随夔潇沿着隧道前行片刻,忽地前方隐隐有一道亮光划过眼帘。
  这光并非来自夔潇的掌中烛,而是从外面传来。夔潇也在此处停下,眯着眼睛看向光源。
  光线照亮了面前的一方小空间,这处比来时的隧道略宽阔些,凿出了一个圆形的区域,圆心处伫立着一个柱状石台,与石台平行的山壁上,被凿开一个极微小的孔洞,光线正是从那孔洞中投射而入的,此刻正照向石台正中心。
  南宫不念低下头去,看向那石台,石台上雕刻着许多意义不明的纹路和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最中心的位置是一个半球形的凹槽。
  那凹槽的大小与人眼相仿,他隐约能猜测出此处是作何用的了,弯下腰从那山壁的小孔向外瞄了一眼,只见对面正是来时所见的那座山峰的峰顶,几块巨石在其上错杂而立,别有一番意趣。
  夔潇伸手抚过石台中心的凹陷处,缓缓解释道:“诸位既然能找到十方妙门来,必定都知晓那只右眼不凡,乃是海魉树的果实制成,而要使其中储存的景象显示出来,就要将它放在此处。”
  白千雪微微一滞,正想从袖中取出那只右眼,夔潇却摆了摆手:“白少侠,稍安勿躁。此时将令师弟的右眼置于此处,也是无用的。”
  白千雪面色微变,眉心蹙起,问道:“门主此言为何?”
  夔潇道:“海魉树的果实显像不是那么容易的,不仅要将果实放在此处,还要等待时机。”
  众人越听越不解,萧云霓道:“时机?什么样的时机?”
  夔潇道:“巴蜀之地气候炎热,而海魉树生长于北方冥海深处,环境与巴蜀大相径庭,因而,这果实在寻常时日是不会显像的,要等风雨大作的白日,将它置于此处,外界的光线通过孔洞照向它,它会将记载的景象反射到对面。届时,诸位离开此隧道,绕至前面的峰峦,自然可以看到你们想看的东西了。”
  南宫不念大为震惊,许久不曾吐槽的他再度蚌埠住了,在心里连声大喊:这这这、这不就是投影仪吗?!只不过是一款专门在雨天播放的仙侠版投影仪!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山壁上的小孔又瞥了一眼,问道:“对面那山壁绿油油的一片,景象投射在上面,能看清吗?”
  夔潇微一愣神,随即温和地笑道:“南宫教主果然聪慧过人,夔某稍作讲解,教主就明了其中的原理了。”
  南宫不念汗颜:“不敢不敢。”
  夔潇道:“南宫教主可看到对面峰顶的巨石了?”见南宫不念微微颔首,他又继续道,“其实那也是本门特意排设的机关,风雨大作之时,积水会从巨石上奔流而下,形成一幕密集的雨帘,海魉树的果实投射而出的景象,要在雨帘上才会显出,并不是投在对面的山壁上。” 第158章   原来,仙侠游戏的投影幕布也这么高大上!
  南宫不念道:“这不会也是因为海魉树的果实生长在深海,从而产生的特性吧?”
  夔潇颇为赞赏地道:“南宫教主,在下觉得你很有慧根,如若加入本门,必能精于此道……”
  南宫不念忙摆手:“岂敢岂敢,在下只是胡乱猜的罢了。”
  一番搪塞过去,夔潇也未再坚持,便带着众人离开隧道,重回议事堂。
  萧云霓疑惑道:“夔门主,巴蜀之地少雨,究竟要等上多久,才能等到一场雨?”
  对此,夔潇也无奈道:“这就要看天意了。诸位远路而来,何不趁此机会,享受一段远离江湖风波的宁静时日?门中事物繁杂,夔某不得脱身,无法相陪诸位,请诸位莫要客气,自便即可。”
  众人与他相别,夔潇忽又想起一事,快走几步,追上白千雪道:“白少侠,你今日早间所托之事,夔某定当尽力,只是暂未想到办法。不过,本门文集阁之内存有颇多先人典籍,白少侠若感兴趣,可以去翻阅一二,说不定会有应对之法。”
  白千雪颔首道:“多谢。”
  南宫不念的住处与白千雪只有一墙之隔,是同路,他见夔潇与白千雪交谈,便放慢了脚步,隐约听到了几句话,故意等到白千雪走近他,便与他并肩而行,问道:“你拜托夔门主什么事了?”
  白千雪目不斜视,道:“没什么。”
  南宫不念咕哝道:“还有小秘密了,什么都不告诉我……”
  白千雪微微侧过头,扫了他一眼,南宫不念忙将嘀咕的话止住,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着,走着走着,他发觉这条路似乎不是回住处的,面前出现了一间古朴的屋宇,门前匾额上工整地题着“文集阁”三个大字,
  南宫不念看匾额的功夫,白千雪已经打开门进去了,他自顾自地说:“来这儿做什么?”
  本没想听到回答,身后却响起了两个声音。
  “教主,这儿好像是个藏书阁之类的地方,来这儿应该是为了看书吧。”
  “收魂伞还在他身上,教主,我们得把他盯紧了。”
  南宫不念一回头,才发现他身后正站着千面妖狐和鬼面郎君,适才他一直在思索白千雪究竟有什么事要拜托夔潇,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两人一路都在跟着他。
  他摆摆手,觉得他们俩这般寸步不离怪别扭的,便道:“白千雪有本教主盯着就够了,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
  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面面相觑,鬼面郎君不解道:“教主,我们该干嘛啊?我们的职责不就是保护你吗?还有什么任务交给属下吗?”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心里嘀咕:加班狂魔。无奈道:“你们俩想做什么就去做点什么,从现在开始放假,别跟着我,懂不懂?”
  两人怔愣着点了点头,正待要离开,南宫不念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千面妖狐:“等等,老狐狸,今日早些时候,你有没有听到白千雪拜托夔潇做什么?”
  第86章 不值得的
  千面妖狐思索片刻,答道:“教主,今早白千雪一到议事堂,就对夔潇说有事相托,但不便让旁人知晓,夔潇就带他到议事堂后面的房间去谈了。当时议事堂内尚有他人在场,属下无法跟踪,所以并不清楚他们商谈的内容。这两人回来后,也没有再提起此事。”
  “还挺神秘。”南宫不念默默感慨,挥挥手放了千面妖狐和鬼面郎君的假,探头探脑地走进了文集阁。
  如千面妖狐所猜想的一样,文集阁确实是一个藏书阁,面积颇大,排排架几上陈设着浩如烟海的典籍书册,一眼望不到边际,墨香萦绕,阳光自窗棂间倾泻而入,穿梭在书格之中,光线明暗交错,将本就静谧的空间衬托得愈加朦胧。
  书页翻动的声音也就尤为明显,南宫不念听得一阵沙沙的响动,便循着声音,绕过几排书橱,见白千雪正立在一个架几案旁,腋下夹着几卷泛黄的竹简,手中正翻动着一本古籍,眉头微蹙,看得极为认真,似是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
  南宫不念越发好奇,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伸长脖子在他背后偷偷张望。
  这本书似是年代久远,泛黄的纸张上墨迹都已晕染模糊,怪不得白千雪看得蹙眉,原来是正在辨别那纸张上的字迹。南宫不念一眼匆匆望去,也看不清是何含义,却被书页一旁勾勒的图画吸引了,画得并不细致,却将关键信息都勾勒而出——
  是一把展开的伞,伞面上用朱砂特意描画出几缕红痕,边缘的伞骨一直延伸到伞面外几寸距离,如同锋利的剑刃,闪着森寒的光芒。
  而在这把伞周围,勾画着数个形状恐怖的灵体,似是张大嘴巴的恶灵,纷纷在叫嚣着想要吞噬一切,只是画在纸上,就能让人感受到它们浓烈的怨念。
  南宫不念忽觉阴冷异常,倒吸了一口凉气。
  吐息之间,白千雪蓦然发现背后有人,冷不防回过头去。南宫不念注意力都放在那张书页上,一个躲闪不及,鼻子被白千雪的下巴猛然撞到,登时痛得眼冒金星,后退了两步,本着教主风度不能丢的原则,强忍着才没有叫出声。
  白千雪一怔,道:“你……你没事吧?怎么不躲?”
  南宫不念的鼻子又酸又麻,痛得脑壳发胀,他努力控制住即将抽搐的面部表情,用力眨了眨眼,将眼眶内自然渗出的一汪水晕压了下去,摇着折扇道:“没事,本教主能有什么事!” 第159章   白千雪忽然微微睁大眼睛,将手里的书尽数放到架几案上,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绢帕,递到他眼前。南宫不念感到莫名其妙,没有去接,问道:“干嘛啊?”
  话还未说完,他便感到唇上一股湿意传来,抬手一抹,指尖一片殷红。
  这是……被撞得流鼻血了?南宫不念甚觉无语兼丢面子,仰起头找补道:“巴蜀气候炎热,我这是火气大,才会……”
  不待他说完,鼻子和嘴巴便被堵住了,柔软的绢布一触及血迹,便如一块海绵般将其吸收干净。隔着一层绢布,白千雪幅度轻微地揉着他的鼻尖,仿佛是怕弄疼他,动作极为轻柔。
  南宫不念一时愕然,也忘了躲闪,疼痛也似乎渐渐消解,等到白千雪默默低语,他才猛然惊醒。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
  南宫不念手足无措地拂开他的手,干笑道:“呵呵,我的锅,谁叫我偷看……”他有意转移话题,拿起适才白千雪翻看的那本书,指着书页上所画的那把伞问道,“这是……收魂伞剑?”
  白千雪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南宫不念注视着那图案,似乎明白收魂伞的全称为何叫“收魂伞剑”了,伞骨延展出伞面的部分,正如一柄柄利剑,他默默地道:“杀伤力最大的时候,收魂伞剑就是这样的吗?”
  话落入白千雪耳中,以为他是在慨叹,只微微颔首。南宫不念望着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问道:“你所托夔门主的事,与收魂伞有关吗?向我借收魂伞,也是为此?”
  白千雪目色微沉,没有立即回答,转身拿起架几案上的几卷竹简,向外走去。南宫不念不明就里,捧着书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几排书橱,面前出现一张古朴的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摆着几把同样古朴的椅子,正是一处供人阅览书写的所在。
  白千雪将竹简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书案上,摊开其中一卷,坐在椅子上翻阅起来。南宫不念随手拉开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一手拄在书案上,以手撑头,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他道:“白少侠,你别卖关子了好不好,是你说让我跟着你,看你借收魂伞要做什么的。”
  白千雪微微抬头,视线从书简间转至他身上,眸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一片温柔的琥珀色光晕,映在南宫不念眼中。
  南宫不念担心他仍不肯说,心念涌动,吸了吸鼻子,佯装皱眉:“好疼。”
  白千雪轻吸了口气,倾斜着身子凑近了他些许,手指再度轻揉着他的鼻尖。南宫不念本想装个可怜,好让他对自己坦白,却没料到似乎装得太逼真了,想要闪避,又不知为何,身子莫名僵硬了几分,没有躲开。
  白千雪一边轻轻揉动指尖,一边忽地低声开口:“你知道在莽苍山时,我是如何认出你的吗?”
  南宫不念愣住了,在莽苍山时,他在千面妖狐的幻术加持下,伪装成莽苍山派的十三师弟,本以为无懈可击,谁料顶着那张脸初次与白千雪碰面时,就被识破了。
  对此,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忙攥住了白千雪的手腕,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白千雪脱开他的手,解下身后所背的收魂伞,放在书案上,轻轻叹了口气,道:“它告诉我的。”
  南宫不念:“啊?”
  白千雪道:“我从魔教取走收魂伞后,伞内的邪灵就极为不安,我能感受到,它们一直想回到你的身边。”
  南宫不念蹙着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听白千雪缓缓道来:“在你假扮成十三师弟来莽苍山派的那日,这些邪灵的状态比以往更为浮躁,似乎在指引着我往一个方向去。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但也想知道为何它们的反应会是如此,便随着指引而去。”
  南宫不念了然:“然后,你就找到了我?”
  白千雪垂眸低语:“一见到你,那些邪灵全都恢复安静,无声无息了。所以当时我一见到十三师弟,就知是你假扮的。”
  南宫不念粗略地回忆了一番那日两人在盥园内的尴尬一幕,才知白千雪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穿他的身份,不由汗颜,脸颊也微微泛起红晕。
  白千雪倒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继续道:“早在万家庄时,你就曾被邪灵影响,难以控制心神。收魂伞离开你,邪灵就浮躁异常,长此以往,你必定深受其害。”
  这番话与楚临所言不谋而合,南宫不念微微正色,白千雪道:“当时,萧姑娘告知我全求通跑到了巴蜀一带,希望我与她同行。我想起十方妙门的旧址就在巴蜀,此门对兵刃很是精通,说不定对收魂伞也有法可破,便想待全求通的事情了结,去那荒废的旧址查看一番,如若能找到此门传人,可求教一二。却未料想在通天赌坊内,巧遇夔聪,竟也阴差阳错找到了十方妙门。”
  他声调缓慢而低沉,南宫不念听得入神,只觉心田如流过丝丝暖流般,由衷言道:“多谢你了,前些时日……是我误会你借收魂伞是为了……”
  南宫不念说到一半,止住话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白千雪道:“无妨。只是我今早将收魂伞给夔门主过目,询问他此事何解,他也……并无办法。”
  南宫不念轻笑一声,微微摇头,扫视着那一排排塞满书简的橱架,摇着折扇道:“所以他让你来这里碰运气,看有没有办法啊……” 第160章   白千雪点头,视线又落回竹简上,南宫不念将手一摊,挡住书简,说道:“别看了,他堂堂门主都没办法,这么多书,要翻到什么时候去,你也不必为我做这些事……”
  闻言,白千雪迟疑地抬起眼眸,凝视着他。
  南宫不念一想到他有攻略白千雪的资格,就头痛不已,他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看着白千雪望来的双眸就觉得心烦意乱,干巴巴地道:“为我做这些事,不值得的。”
  话刚脱口而出,他就看到白千雪眼眸里的光,似乎一下子黯淡下去了。
  第87章 做给你吃
  文集阁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目光浅浅相撞,一时都忘了躲闪。
  许久后,白千雪默默低下头,如同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一般,将视线再度投在了竹简上,目光盯着一排小篆,纹丝不动,也不知是有没有真将这排字看进眼里。
  南宫不念在心里懊恼了一番,又不知该说什么,双手扶在脑后,轻轻吐了一口气,望着屋顶发呆。
  错乱的思绪飞转,【先知水晶】提供的信息涌上心头,最快的通关方式就是让女主和白千雪互生好感,这样他作为一个背景板npc就可以离开游戏,回归三次元世界了。
  这样,大概也能及时挽救崩坏的剧情吧。
  他神游天外,一心计划着如何做这个牵线红娘,恍惚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
  “你是饿了吗?”
  “嗯?”那声音又重复问了一遍,将他从恍思间拉回,在耳边逐渐清晰,南宫不念微微侧过脸,触及到白千雪的视线时,有那么几分不自然。
  他赶忙移开了视线,摆着折扇:“没有。”
  刚答完这句话,肚腹内便传来了几声咕咕叫,像是故意将他的掩饰戳穿。
  南宫不念作为一位武力顶级的魔教教主,早已辟谷,不吃不喝也照样能活蹦乱跳,但他将三次元的口腹之欲一并带进了这个世界,自从来到这物资匮乏的巴蜀之地,就一顿正常的饭也没吃过。
  别人都不吃,他怎么好意思吃?南宫不念倔强地摆手:“不饿。”
  白千雪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这是……生气了吗?甩袖子走人?”看着他倏忽间消失的背影,南宫不念克制住想跟上去的冲动,在心里下了个定论,又长叹一声,喃喃自语,“走了也好,待在一起怪尴尬的。”
  他发了半晌呆,把屁股挪了个位置,坐到白千雪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木椅上仍有余温,空气里似乎还留存着他自带的那阵清冷之意。
  南宫不念没来由地有丝丝惆怅,低下头去看那竹简,费力地辨认上面的字迹,好不容易才弄懂了个大概,是与收魂伞的来历相关——
  在很久很久很久久久久以前,有一个正派高手,名字不详,就叫他高手甲吧。还有一个魔教的大魔头,名字同样不详,暂且就叫他魔头乙吧。
  当时的武林比较和谐,正派和魔教井水不犯河水,所以高手甲和魔头乙每天的生活就比较闲,他们又不能上网追剧玩网游,属实闲得蛋疼。而且作为知名人士,一定要脱离低级趣味,塑造高冷形象,不能去约妹纸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也不能沉迷于饮酒博戏。
  所以,他们俩只剩追求武学极致这一个方式可以消遣了。
  话说无巧不成书嘛,高手甲和魔头乙打算找个地方修炼,结果非常巧地看上了同一个地盘,互不相让,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最后两人划下界限,谁也不准偷偷越界,维持了暂时的和平。
  他们修炼了n年,最后高手甲炼出了旷世神器醉雪刀,魔头乙也不甘示弱,给力地造出了收魂伞剑。两人出于无聊,想看看谁的兵器比较厉害,又打了三百回合,结果喜闻乐见地又是平手。
  由于他们两位常常打架,最后倒是打得彼此熟悉,心里都对对方很是欣赏,俨然一对心友。但是好景不长,魔头乙n年痴迷于做伞,魔教无人管理,已经混乱不堪,开始向正道伸出了魔爪……
  南宫不念皱着眉看着模糊的字迹,正凝神间,一阵食物的清香隐约钻入鼻息,他一愣,立刻抬起头,视线如雷达一般搜索着这股香气的源头,最终锁定在从一排书橱后转过来的白千雪身上。
  南宫不念睁大眼睛,很是震惊地看着那抹白衣飘然而来,将一盘清香扑鼻的点心放在了他面前的书案上,青瓷盘内的点心形状各异,颜色也不一,瞧来精致可爱。他不禁手足无措,盯着点心搓了搓手,喉头微微滚了滚。
  看到他的表情,白千雪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倏忽间便隐了下去,道:“吃吧。”
  南宫不念毫不客气,得到允准后就拿起一块小巧的点心一口咬掉了半边。滑腻又清甜,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他不由微微点头,望向白千雪的眼眸里充满了感激。
  也许是这目光太过真诚,白千雪眼眸微阖,向下瞥去,躲闪了开,目光扫到那卷竹简,开口道:“你看过了?”
  南宫不念将点心咽下去,道:“没看完,看到魔教入侵正派,后来呢?”
  白千雪眸色微沉,缓缓道:“正派不敌,正派中人想了一个计策,让那位前辈去……去趁机偷袭魔教的那位高人。”
  南宫不念点心咬到一半,睁大了眼睛:“不是吧?你们正派怎么回事?”
  白千雪瞥了他一眼,南宫不念顿觉失言,低下头专心吃点心。白千雪继续道:“而后,魔教的那位高人被打成重伤,在生命垂危之际,他心生怨恨,改造了收魂伞剑,从此后收魂伞怨气大增,吸纳了无数邪灵,威力远胜以往,也成为了历代魔教教主相传的兵刃,而魔教和正派也一直混战不休。” 第161章   南宫不念点点头,又好奇道:“那醉雪刀呢?怎么没有流传下来?”
  白千雪轻轻叹了口气,道:“在此之后,正派那位前辈后悔不已,隐居再不出世,在他仙去后,醉雪刀被各方争抢,至今,就下落不明了。”
  听完整个故事,南宫不念也吃得心满意足,停了下来,随口感慨道:“他既后悔,当初又何必要做?正与邪,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两人就不该把彼此当成朋友,这样日后捅完刀子也就不必太伤心。”
  白千雪微微抿唇,抬眸望向他,极为笃定地道:“我不会。”
  南宫不念:“啊?”
  白千雪吸了口气,道:“我不会那样对你。”他顿了顿道,“捅刀子。绝不会。”
  南宫不念“哦”了一声,又感觉气氛尴尬起来,视线落在瓷盘里仍剩着的四五块点心上,忽然眼前一亮,脸上堆起和蔼的笑容,也不知是不是甜的东西吃多了,连声音都变得温柔,道:“小白,这个点心很好吃,还有没有?你给萧姑娘送去些。”
  白千雪一愣,随即双眉蹙起,问道:“你叫我什么?”
  南宫不念道:“小白嘛,总是白少侠白少侠的叫,多见外,以后我这么称呼你如何?你本来就比我小上几岁……”
  他絮絮叨叨不停,白千雪打断道:“随你。”
  听得出来,语气陡然变冷了些,南宫不念一愣神,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只听白千雪继续道:“点心没有了,一共就做了这么多。”
  南宫不念怔愣了片刻,才磕磕巴巴地问道:“做……做的?这是你亲手做的?”
  白千雪默然不语,白皙的脸上隐隐添了几分红润。
  要颜值有颜值,要厨艺有厨艺,不愧是热门攻略对象第一名!
  南宫不念心内由衷赞叹,看着那几块点心,更觉不能丢失了这么一个好机会,他将盘子里的点心仔细地码放整齐:“那这样……你把这盘端过去,给萧姑娘……”
  话未说完,他就收到了白千雪狠狠的一记眼刀。
  南宫不念:“……”
  印象里白千雪好像没有这么瞪过人。白千雪盯着他道:“你想干什么?!要去你自己去。”
  语气听起来也似乎恶狠狠的,南宫不念莫名其妙,不知他的火气突然从哪里来的,不过还是不惹为妙,他迅速站起身,一手利落地托起瓷盘:“借花献佛嘛,好好好,你不去,我自己去就是。”
  说完,他就火速出了文集阁,根本没有看到白千雪那忽红忽白的脸色。
  南宫不念的计划很简单,他想让白千雪将亲手做的点心送给萧云霓,增加他们对彼此的好感度,撮合一双美满的恋人。但是,白千雪那副火大的表情让他心生忐忑,见根本支使不动这位人气角色,他只好自己去跑腿当爱心骑士了。
  从文集阁里出来,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早已没了踪影,南宫不念在回廊里绕来绕去,开始有些后悔放他们的假,因为,他的路痴属性又暴露了!
  找不到路,晕头转向。
  转了好几圈,面前的景色越来越陌生,翠竹环绕在屋脊间,绿意迷眼,他愈加分不清方向。忽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从一片翠竹间透出,落入南宫不念的耳中,令他霎时停住了脚步。
  “这是最后一次……”
  声音刻意压低了,南宫不念听不分明,轻轻移动脚步,朝声源处接近,又一句落入耳中。
  “以后绝不会再帮你……”
  这句话尚未说完,忽然生生顿住,接着那片翠竹内蓦地传来一阵响动,一道灵流冲破竹枝,径直向南宫不念冲来。
  南宫不念正留神听着对话,感受到灵力波动,匆匆侧身闪避那道灵流,旋身之际,才发现掌心托着的瓷盘内的糕点都被甩落在地,只剩下个空盘子。
  他哀叹一声,感觉心如滴血,甚觉暴殄天物。怒气冲冲望向那翠竹,飞身扑入,将那正准备逃窜的人影登时揪住:“你赔我的点心!”
  那人惊愕之余,转过脸来,与南宫不念来了个对视,恼怒地道:“放开我!”
  正是那个向来用鼻孔看人的夔帧。南宫不念微觉诧异,但还是松开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夔帧咬牙切齿道:“我不在这儿,该在哪儿?!这是门中弟子的居所,不止是我,师兄弟们都住在这附近,倒是你,没有允准,鬼鬼祟祟地来做什么?”
  他整了整被揪乱的衣领,看着南宫不念托着一个空盘子,莫名其妙道:“你举着一个盘子干嘛?”
  南宫不念将举起的盘子改为拎着,道:“这不是盘子,这是好感度。”
  夔帧疑惑:“什么东西?”
  南宫不念道:“不重要,反正已经被你归零了。”
  夔帧轻蔑的眼神如同在看傻子,南宫不念问道:“适才,还有其他人在?”
  夔帧面色微变:“是……同门弟子。”
  南宫不念紧盯着他:“同门弟子?那怎么说是最后一次帮他呢?”
  夔帧微微眯着眼睛,随即一甩衣袖:“这个弟子学艺不精,经常向我请教,我懒得理他,就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帮他,不行吗?”
  南宫不念淡淡地道:“原来,夔大侠对同门弟子这么好啊。”
  夔帧蹙着眉头,脸色十分之难看:“南宫教主,你若是闲得无聊,不如多去管教管教你的属下,不要在这儿多管闲事。” 第162章   第88章 蓬莱秘籍
  夔帧撂下这句话,便一甩袖子扬着头走了。
  南宫不念看着手中空落落的盘子,又是一阵心痛,本着爱护环境的原则,他低下头在翠竹间寻觅那几块散落在地的点心。
  从地上抓起一块来,他抖了抖上面沾染的尘土,再次觉得可惜,送人是不可能了,但又不忍心浪费白千雪的劳动成果,开始认真思索着自己还能不能将它吃掉。
  正与这块点心大眼对小眼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是夔帧又回来了吗?还是……适才与夔帧在一起的那人?
  南宫不念将点心放在盘子里,悄悄从翠竹间探出头去,一身碧色衣衫映入眼帘,却是他适才要寻的萧云霓。
  他懊恼地看了眼盘子里脏兮兮的点心,未想到竟在这儿遇上她,要是她和夔帧出现的顺序对调一下,他的通关计划就可以迈出一小步了,想到这里,便止不住地喟叹了一声。
  声音落入萧云霓耳中,她当即停下,转过头来,正看到在翠竹间隙中掩映的人影,出声问道:“是谁?”
  南宫不念回过神来,也没想躲,从两棵竹子间挤了出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师妹,你怎么在这儿?”
  萧云霓打量着他,表情有些不悦:“你跟踪我?”
  南宫不念忙否认:“没有,我是迷路了,无意中走到这里来了。”
  听到他这个理由,萧云霓微微一愣,似是觉得在胡扯,但视线扫到他手中托着的盘子时,又觉得有几分可信——谁跟踪别人会拿着一盘点心?
  南宫不念见她神色缓和下来,便继续道:“这里不是十方妙门的弟子们所居之所吗?师妹怎么会到这里来?”
  萧云霓觑他一眼,停滞片刻,似是在思索,方盯着他问道:“鬼面郎君呢?”
  南宫不念微觉奇怪,答道:“他和老狐狸两个整天围着我转,我觉得烦,就让他们走了,怎么了?”
  萧云霓略点了点头:“先离开这儿吧。”
  南宫不念低下头,视线继续在地上搜索:“等等,我还有几块点心没找到。”
  萧云霓满眼不解,抱着手站在一边,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都掉在地上了,你还要吃吗?”
  南宫不念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将几块点心都找齐码在盘子里后,在萧云霓的带领下,他终于找到回去的路了。
  待到转出这片翠竹笼罩的屋舍,萧云霓忽然低声开口:“我觉得鬼面郎君有问题。”
  这话倒是出乎南宫不念的意料,他不禁愣了愣,道:“阿郎?不会吧?他有什么问题?”
  萧云霓道:“适才你不是问我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吗?是因为我在跟着鬼面郎君。”
  南宫不念更觉吃惊:“他去那儿做什么?”
  萧云霓摇了摇头:“不清楚,跟丢了,他应该是发现我在跟着他,故意绕来绕去。所以,我才会问你知不知道鬼面郎君的行动。”
  南宫不念道:“我确实不知此事。”
  “那此人就值得怀疑了。”萧云霓略顿了顿,“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万家祠堂,凶手授意唐小赢,想毁掉葛师弟的右眼,当时的情形事后邱寒曾对我说过。”
  南宫不念回忆起当日情形,隐约猜到她想说什么,面色微微沉重下来。
  萧云霓道:“唐小赢没办法取走那只眼睛,后来白师兄也曾试过,都无法将其取出,最后,是鬼面郎君取出的。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鬼面郎君虽是魔教三当家,武功却并不算高,因何其他人都束手无策,他反倒轻而易举就将葛峰的右眼取下来了呢?”
  南宫不念微微吸了一口气,他也曾有此疑问,但以为是先前白千雪取右眼时已倾注了不少灵力,只差一点就能取出,鬼面郎君彼时继续,就自然而然成功了。
  现如今才发觉,也许尚有隐情。
  萧云霓看着他沉下来的脸色,又道:“再有,就是他与夔聪的赌局,夔聪号称百里输一,就算你我都没办法赢他,但鬼面郎君与他相赌,却能次次稳赢,真如他所言,他用的只是一种江湖戏法儿吗?夔聪是何人?区区江湖卖艺的戏法儿能赢得了他?”
  提及赌局,南宫不念蓦然想起——
  在他们与夔聪赌博的前一天夜里,他听到周围有开门声,出去查看时,却没见到一人,反而引来了白千雪。当两人回到房间,片刻后他再度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将人擒住后发现是鬼面郎君。
  当时,鬼面郎君解释说他也是看到外面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觉得可疑想要跟踪,却被对方跑了。
  南宫不念忽觉心惊,他彼时对这番说辞丝毫没有怀疑,但……如果鬼面郎君在说谎呢?如果他根本就不是看到了什么人影才追出来,而是……那个目的不明、在深夜行动的人就是鬼面郎君本人呢?
  联系起第二日赌局的胜负,一种猜测瞬间浮上心头——那天夜里,或许鬼面郎君是去找夔聪的?
  南宫不念仍是感到难以置信,半晌后才道:“你是觉得,鬼面郎君和夔聪本就相识,夔聪故意输给他,两人做局引我们来十方妙门?”
  萧云霓略点头,又问道:“师兄,据我所知,鬼面郎君进入魔教不久,大概也就近一年的光景,你可知此人来历?”
  南宫不念无奈地摇头,心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鬼面郎君来魔教的时候我还在当社畜。 第163章   看似对他忠心耿耿的鬼面郎君都可能是披马甲选手,南宫不念不由为自己的武林生涯感到担忧,思忖了一番后,对萧云霓道:“他既已发觉你在跟踪他,必定对你更加留意,不必再跟了。”
  顿了顿,又道:“我安排千面妖狐暗中留心,他们俩常在一起,不会引起怀疑,还有一事……”
  南宫不念将前番见到夔帧之事说了,萧云霓也暗暗吃惊,更为不解:“和夔帧在一起的那个人,不会就是鬼面郎君吧?”
  南宫不念眉心微蹙:“不知。”
  萧云霓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萧云霓气势汹汹地离开,打算从夔帧开始着手调查。南宫不念在回廊里穿梭,准备去给千面妖狐下任务,却一时有些分不清哪一间是他的房间。
  正在分辨时,一扇窗忽地打开,从中伸出颗头来,南宫不念定睛一看,见正是须发花白的千面妖狐。
  他忙转身走近窗子,千面妖狐朝他微微颔首:“原来是教主啊。”
  南宫不念正想说话,却见千面妖狐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他托着的那盘点心上,双目发亮,似乎很感兴趣。他低头瞥了一眼,道:“你想吃这个吗?可是……”
  千面妖狐听到他前面那句话,还没等南宫不念将“它们掉在地上了”说出口,便将盘子拽到了自己面前,抓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多谢教主,可是什么?”
  这下,南宫不念剩下的半句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愣了愣,随后摆摆手,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他默默想道:魔教的伙食是有多差?个个都像饿虎扑食一般……前有朱焰和叫丧鬼,后有老狐狸。如果白千雪还在魔教给他做仆从,倒是可以发配他去管饭,必定大受欢迎,提升全体员工的好感度。
  愣神的这一会儿,千面妖狐已经似风卷残云般,将点心扫荡一空,才想起来问道:“教主,你来是有什么事需要属下效劳吗?”
  南宫不念将暗中观察鬼面郎君的大任委托给他,似是美食起到了笼络人心的效果,千面妖狐眼睛更亮了,保证道:“教主,你放心吧,他若有何异动,必定逃不过属下的眼睛。”
  如此过了三日,无论是萧云霓还是千面妖狐都未有新发现,夔帧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鬼面郎君也只是窝在房里练功。巴蜀之地炙热的气息入秋还未转凉,整日烤得人昏昏欲睡。
  那场期待的风雨迟迟未至,南宫不念秉承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每日躺平。
  白千雪倒还如往常一样,在文集阁里翻书。南宫不念去过两次,但白千雪总给他一种爱答不理的感觉,和先前做点心给他吃的那个好青年判若两人。
  直叫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也不想再去碰壁了,在房间里苦思通关大法。
  这日,南宫不念忽然福至心灵,有了个绝妙的主意,拉出系统道:“亲亲,有没有什么能一起修炼、增进双方感情的武功秘籍呢?”
  半晌,他都没听到系统的回音,不由大惊:“系统,你还活着吗?!”
  他很久都没有戳过系统,系统也不曾主动找他,这次问话无人应答,他心里不由联想:这坑爹游戏不会是弃服跑路了吧?那我要怎么办?!
  还好,系统的声音很快出现了,奇怪的是,听来极为扭扭捏捏:“亲亲,是……有的呢。不过……本道具只限vip玩家购买,且购买后玩家要遵从保密协议,不可将内容泄露给其他玩家,也不可将其发布到任何平台。”
  一个道具也要签保密协议?没必要吧?
  他心内狐疑,便道:“是什么道具?先拿出来看看。”
  忽地,一本蓝色封面的册子出现在他眼前,上面用毛笔题着四个大字【蓬莱秘籍】。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殊的啊?”南宫不念嘀咕着,想伸手去翻开一页看看,却看到了一个鲜红的禁止叉,滴滴声随后响起:“亲亲,此道具只有购买后方可阅览,请问您是否花费100好感度购买?”
  “什么?100好感度?!”南宫不念大为震惊,“你确定是打五折后的价格吗?【记忆水晶】也才100好感度而已啊!”
  系统压低声音道:“亲亲,请相信本系统,绝对物有所值!”
  南宫不念将信将疑,忽然想起之前为了离开浮生镜,已经将好感度全花光了,也不知还剩下多少,便问道:“我还有多少好感度?”
  系统很贴心地拉出了近期的好感度数据,南宫不念粗略地扫了过去,登时冷汗狂流,一眼望去,好感度加加减减,但唯一不变的是,每一行数据前面的名字都是白千雪!
  “白千雪好感度+50!”
  “白千雪好感度+80!”
  “白千雪好感度-40!”
  ……
  南宫不念扫了眼当前好感度余额,算下来竟然还有300多,这么短短几天时间内,白千雪对他的好感度就积攒了这么多!
  若是从前,他看到这个好感度余额,会觉得相当惊喜,可是……自从他知道一不留神就可能阴差阳错地发展出一条截然不同的感情线,拥有一个高冷的年下小男友时,他的感觉只剩下了惊吓。
  通关大计刻不容缓,南宫不念折扇一展,道:“买!【蓬莱秘籍】!”
  第89章 若即若离
  话音刚落,南宫不念便听到一阵舒缓的乐声,那本册子由在他眼前呈漂浮状变成了直接躺在他手里,系统轻柔的声音掺杂在配乐里,听来似有几分午夜音乐电台般的朦胧:“亲亲,恭喜您购买成功,如有疑问,欢迎随时咨询本系统哦~不要不好意思,系统是会为您保密的哦~” 第164章   保密?什么跟什么嘛?还有系统这忽然缥缈的声音是为哪般?
  几丝丝不正常感让南宫不念越发对这本所谓的【蓬莱秘籍】产生了怀疑,他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准备一睹这价值高达100好感度的秘籍究竟是什么绝世神功,忙伸出手去翻开了一页。
  接着,他视线一扫,神情登时凝滞住了,险些以为是自己误解,又向后翻了几页,一口陈年老血几乎要喷出喉咙,连带着整张老脸也红如火烧云。
  系统似乎是察觉到他遽然变化的表情,贴心地在他耳边低语:“亲亲,怎么样啊?是不是物有所值呢?嘻嘻。”
  “别嘻嘻了。”南宫不念合上【蓬莱秘籍】,看着这个名字,止不住吐槽,“取这么个仙境般的名字,这里面……里面的内容竟如此……如此……开放……”
  作为一只母胎单身狗,他受到的冲击过大,声音断断续续,系统温柔地解释道:“亲亲,这秘籍的名字难道和内容不贴切吗?而且此秘籍图文并茂,属实是居家必备之良品……”
  南宫不念将秘籍撇到一边,道:“你们游戏的道具商店居然敢卖这种东西,不怕被举报吗?”说到这里,他方才反应过来,在买这东西之前,系统为何特意强调要他遵守保密协议了。
  他摇了摇头,伸手一拍脑门:“我越来越不相信你了,系统!你们真的是正经游戏吗?”
  见他反应如此之大,系统费解地道:“亲亲,本系统是根据您的需要才提供合适的道具的吖,‘一起修炼’且能‘增进双方感情’,这两个要求,【蓬莱秘籍】是最吻合的呢~”
  “……”一阵沉默后,南宫不念道,“我需要的是一起修炼的武功秘籍,不是指双修啊!”
  他的本意是想从道具商店买一本类似什么“情意绵绵刀”、“眉来眼去剑”之类的刀谱剑谱,然后设法怂恿白千雪先练会了,再去教给萧云霓,两人一起练习,如此必能增进感情、比翼双飞,通关成功指日可待……谁能想到,系统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直接给他上了波大招。
  系统:“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南宫不念喟叹一声,这系统哪里是王者版系统,应该改名叫污妖王系统!算了,只能怪他没有将话讲明白,白白浪费了100好感度。
  系统看他损失了100好感度后,躺在床上那副四肢抽搐的痛苦之态,生怕他反手一个举报,连忙安抚道:“亲亲,友情提示:文集阁内收藏着许多各门派的刀剑拳谱,您不妨前往一观,看是否有您需要的哦~”
  “有道理。还是免费的。”南宫不念一个鲤鱼打挺,又恢复了生机,从床榻上弹起,准备去文集阁,看到被他扔在一旁的【蓬莱秘籍】时,眉毛再度拧了起来。
  这秘籍该怎么处理着实让人头疼,留在身边没什么用,万一被魔教里他那些脑补狂魔下属们见到,指不定又要编出什么花儿来,但就这么扔了吧……100好感度就打水漂了,可惜!
  俗语有云,跟啥过不去,也别跟花出去的好感度过不去。南宫不念如做贼一般,火速将【蓬莱秘籍】塞进了床榻边的包袱里,生怕在藏匿的过程中被人破门而入,发现他此举,解释也解释不清。
  如此将秘籍塞好后,方安下心来,出门往文集阁而去。
  午后的文集阁内一片寂静,南宫不念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再缓缓合拢。
  一来这里,总免不了要面对白千雪。这几日白千雪对他甚为冷淡,之前查看好感度数据,他才发现白千雪对他的好感度最近还降了50,也不知是哪里惹到他了。
  南宫不念便决定先去找武功秘籍,等找到了再去见白千雪。
  文集阁内书橱颇多,白千雪应是像以往一样,坐在书案前翻阅典籍,那书案的位置掩在几排书橱之间,想避开也很容易。南宫不念便刻意绕远了些,钻进另一侧的书橱间翻找起来。
  阁内收藏的典籍浩如烟海,但好在书橱架几间都大致标注了陈列的书典类别,否则要从数量如此之多的书卷间找到一本适合的武功秘籍,真如大海捞针一般。
  他穿过几排书橱,草草看标注,有的是四海内的珍稀植物,有的是各武林门派的发家史,最多的还是各类兵刃、机关术法的奥妙……种类繁复,找了半晌,他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排放置刀剑拳谱的架子。
  十方妙门果然不重武功,涉及到武学的典籍都被随意搁置在了角落里。
  南宫不念心内暗自感慨:不过他们对机关术法颇为精深,完全可以借此弥补武功差的短板了。只是,不知一年前为何会沦落到被灭门的境地?
  浅浅一念掠过脑海,他也无意细究他派之事,抛却疑问,视线在书典间依次扫过。
  将近半炷香后,他方在一堆很正常的书名中发现了一个有些许不正常的名字。
  “若即若离剑。”
  虽然比不上“眉来眼去剑”,好歹也用“若即若离”命名了,总归是有点暧昧的情愫在吧。南宫不念如获至宝,立刻将这册剑谱从一堆挤得满满当当的书卷中拽了出来。
  抖了抖书脊上的微尘,翻开阅览几页,便觉此剑法很合乎他的标准,没有什么杀伤力,且姿势优美,料想两人共舞还能有些近距离的接触,说不定能产生些化学反应。
  他美滋滋地拿起剑谱,准备执行通关大计,往书案边悠然而去。 第165章   到了近前,倒是微微吃了一惊,那书案上堆着的典籍比前几日来时更高了,此时白千雪正伏在书简之间,头侧向一旁,阖目而眠,仿佛是被包裹在书页织就的茧中。
  “翻这些书有什么用,让你别看了,还非要看。”南宫不念低声嘟囔了一句,心里竟没来由地有一丝怒气,但又被随之而来的动容填补,连他自己也不知此时究竟是何种情绪了。
  他站在书案边,不禁微微俯下身,凝视着白千雪的侧颜。那张脸微微泛着疲色,一呼一息间睫毛轻颤,仿若颤抖的羽翼,既脆弱又坚毅,涂抹出眼睑下的暗影。
  南宫不念不觉出了神,直到那双睫轻抬,露出一双暗如夜色的眸子,恍然地与他对视,睡梦中均匀的呼吸似乎乱了,撞在他脸上,有些瑟瑟发痒。
  “你……做什么?”
  唇齿张合间,南宫不念猛然惊醒,立刻直起身子,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才看到手中的剑谱,道:“我……我来找剑谱!”
  白千雪道:“找剑谱?”
  南宫不念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本剑谱蛮有意思的,你不妨也学学?”
  白千雪直接摇了摇头:“不必。”
  南宫不念再接再厉,将剑谱摆到他面前:“你先看看嘛,这套剑法虽然对敌时派不上多大用场,可是……舞起来很好看的,就当是调剂一下情绪?”
  “若即若离剑”五个大字就正正写在封皮上,由不得白千雪不看,白千雪微微蹙眉,抬眸望向他,冷冷道:“你又要干什么?拿开。”
  南宫不念讪讪地收回手,仍然不死心,道:“你不愿意学,这样,我学,然后我来教你练剑,如何?”
  这次白千雪倒是没有立刻拒绝他,怔怔地看着他道:“你……教我?”
  南宫不念忙道:“当然,本教主手把手教你,包教包会!”
  他大言不惭地许下诺言,见白千雪终于不再吭声,忙将“若即若离剑”从前到后翻看一遍,这套剑法没什么复杂的招式,如此看一遍,便记了个七七八八。
  行了,够用了。
  他在心中默默道,放下剑谱便将白千雪拽出了文集阁,在离此不远的地方找了片开阔地带,便准备开始传授剑法。
  他没有佩剑,便随手折了根树枝,握在手里,白千雪见状,解下心皎,递给他道:“用我的。”
  “心皎与你才相配。”南宫不念没有去接,用手中的树枝将那几式浮华的剑招舞上一遍,停下来,问道,“怎么样?”
  两人视线一相接,白千雪微微垂下眼眸,给出了个简短的评价:“很美。”
  南宫不念笑道:“我是问你学得怎样?”
  白千雪愣了一下,道:“记住了。”
  南宫不念道:“这么快,那你试试看?”
  白千雪微微点头,唇角轻抿,迟疑着问道:“那……我们一起?”
  作者有话说:
  “眉来眼去剑”、“情意绵绵刀”出自电影《东成西就》。
  这章应该是明天更新,因为今天是七夕,就提前一天更叭,小小日常~祝大家七夕快乐吖!
  第90章 亲密接触
  没想到白千雪如此好学,简直口是心非嘛!
  南宫不念暗戳戳地想道,随即干脆地回答:“好啊!”
  白千雪唇角微微勾起,似有一瞬笑意,转瞬便消失在脸上,直让南宫不念以为自己看错了。心皎太过锋利,他担心会伤及南宫不念,便也效法他,折了一根树枝,以此代剑。
  那剑招虽是简单,却如舞姿般优美华丽,他们只是点到为止,并未落到实处,因而也增添了几分灵动缥缈之意。清风吹袭,二人如影随行,衣袖与发丝飞扬相接,眼神也难免彼此相撞。
  如此对视几番,这套“若即若离剑”终于舞完,南宫不念也松了一口气,轻颤的心跳渐渐平息,勾出一丝笑意,赞道:“小白,你属实是练武奇才,只看一遍,就全记下了。”
  这套剑谱本就简单,对白千雪而言自是一看便懂,他此时有意夸赞,只是想缓和下气氛,顺势引出后面的话。
  南宫不念将树枝随手在地上划来划去,故作随意地道:“这套剑法如此唯美,倒更适合女子,尤其是像萧姑娘那般的倾城美人,舞起这套剑法必定美不胜收。”
  他边说眼珠边暗暗朝白千雪瞟去,谁料堪堪撞上了一道凛冽的目光,白千雪声音和表情一般冰冷,沉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怎么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
  对上这双眸子,南宫不念顿了顿,似是感到一股冷意,他用手指拧着树枝,微微吸了一口气,心道通关计划都进行到这一步了,岂能临阵退缩?便笑道:“萧姑娘这几日也没什么事,不如你将此剑法演示给她……”
  后面的话尚未说完,他便感觉一阵灵流直冲他而来,心中一惊,随即侧身退后数步,那道灵流从他肩侧擦过,打向后方的一片翠竹,那片竹子登时四分五裂,碎成了竹渣。
  南宫不念抬眸一望,只见白千雪面若寒霜,双目间怒意弥漫,掌中灵流残留的白光还若隐若现。
  他不由一头雾水地问道:“你打我干什么?”
  白千雪沉默不语,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见一击未中,立即抬掌而发,再一记灵流随即击出。南宫不念连忙闪避,边闪边道:“白少侠,君子动口不动手,就算你要动手,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是为什么?” 第166章   白千雪紧抿着唇,双眉蹙得更紧,连续发出几道灵流,纷纷追着南宫不念跑,大有不打倒他誓不罢休的意味。
  莫名受他如此相待,南宫不念心中也渐渐着恼,道:“你再这样本教主要还手了……”
  话音还未落,一团灵气就在他脑袋顶上炸开,他弯腰一躲,灵力击打在竹林间,竹叶簌簌下落,蒙了他一脸,还有几片竹叶飘进了他半张的嘴里。
  南宫不念猛一甩头,将竹叶抖落,吐出嘴里那几片,道:“太过分了!本教主不要面子的嘛!”
  他纵身而起,一掌击出,正与白千雪的一掌相对,真气与灵力遽然相击,周围的竹枝受到波及,齐齐折断碎裂,连地面都隐隐颤动,周围尘烟飞扬,两人只能看清彼此的身影。
  南宫不念身形停在半空,掌中真气翻转,正与白千雪相接,暗暗较劲,他看向白千雪阴冷的眸色,再度求和:“停战吧?”
  白千雪冷嗤一声,一手握住心皎剑鞘,忽地向他胸膛击去。
  “不是吧?来真的?”他慌张地闪躲开,交接的对掌也随即分开,幸好心皎尚未出鞘,否则他刚才险些就被白千雪一剑戳个窟窿。
  身躯失去重心,向下坠去,南宫不念伸手一抓,无意中捞到白千雪的手腕,当即便紧紧攥住,他本想借力而起,谁料用力过猛,白千雪被他一拽,身形一晃,也顺势倒了下去。
  沉闷的一声钝响,南宫不念背脊着地,本能地阖上双眸,却没感到意料之中的痛觉,只有唇瓣上传来一片温热的触感,他迟疑地睁开眼,正对上白千雪微微垂落的双眸。
  !!!
  南宫不念头脑一片空白,只浮现出三个巨大的感叹号,一股热浪瞬间翻涌上脑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一段极为舒缓的乐声360度立体环绕在他耳边,系统朦胧得如同午夜电台般的嗓音再度响起:“亲亲,恭喜您成功开启白千雪支线剧情,解锁新成就【正与邪的深度亲密接触】~”
  “……”
  在系统的二次冲击下,南宫不念大脑呈宕机状态,全身僵硬无比,连动也动不了了。
  若是这附近有人经过,便会看到如下一副情景——
  尘烟弥漫、草木翻飞的遍地狼藉中,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将另一个黑衣人压在身下,白衣人的手臂放在黑衣人背后,将他圈在臂弯里,似是在担心他被土石硌到一般。两人面色绯红,双唇相贴,双目如黏在对方身上般彼此对望,黑衣人的手还在紧紧攥着白衣人的手腕,仿佛是依依不舍、欲拒还迎、若即若离……
  很不幸,让南宫不念更加崩溃的事情发生了,此时,恰巧有围观群众到场了。
  恍惚之中,他听到周围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责问声:“是何人如此放肆?怎么把这里弄成这幅样子……”
  这人的话语生生断了,紧接着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不是一声,是很多声。
  有人来了?
  脑子重启n次后,南宫不念汗毛直竖,猛然惊觉:适才那声音,不是夔帧的吗?这副样子……被他们看到了?!
  他眼珠子瞪得比平时圆了一圈,手脚并用,将仿佛石化般的白千雪从身上掀下去,一下跳了起来,捋了捋头发,抽出折扇挡住了火红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眸子扫向四周。
  不看不要紧,一看到面前这几人,他险些又要栽倒在地了。
  四周围拢了数名看得啧啧称奇的十方妙门弟子,看样子都是被他和白千雪打架的巨响吸引而来的。门主夔潇带着夔帧站在众人中央,惊讶还挂在脸上,未来得及收敛。
  鬼面郎君站在旁侧,脸上依旧戴着那张银质面具,虽是看不到表情,震惊的眼神却在南宫不念和白千雪身上轮流扫过,弱弱地道:“教主……你们……”
  南宫不念瞪了他一眼,鬼面郎君止住话音,转而解释道:“教主,夔门主有事来访,我见你不在房间内,以为会去文集阁,就带夔门主过来了,然后……就听到打斗声,再然后,就看到你们……”
  南宫不念道:“好了,不必再说了。”
  夔帧冷笑一声,道:“南宫教主真真是奇人,什么都与众不同。不过,无论你们有什么特殊癖好,也别在我们十方妙门试验好吗?这里好好的景致,都被你们弄成什么样子了?”
  南宫不念面颊滚烫,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干咳了一声,道:“抱歉,这是……误会。”
  夔帧还想再抢白两句,却见夔潇瞥了他一眼,示意不可,便哼了一声,不再开口。夔潇道:“无妨,南宫教主不必放在心上,是……是我等来得不是时候。”
  说到这里,夔潇不由面色也带了几分尴尬,继续道:“夔某来是有一事告知,在下近日推算天象,几日后也许就会有一场雨,届时,诸位就可以查看那只右眼所记录的内容了。”
  南宫不念道:“多谢夔门主。”
  夔潇摆摆手,只觉继续留在此地太过碍眼,轻瞥了两人一眼:“那……夔某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便火速离开了现场,那几名弟子见门主离开,也纷纷各自散去,只剩下鬼面郎君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南宫不念,似是欲言又止。
  南宫不念道:“你有什么话,说。”
  鬼面郎君瞥了眼那边如木头桩子般站得挺直的白千雪,低声道:“教主,属下得罪了。属下是想提醒教主,这十方妙门内处处都是机关,你们再怎么……怎么干柴烈火、寻求刺激,也不能随便就这样……” 第167章   南宫不念叹了一口气,刚想解释,鬼面郎君却眉头紧锁,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般,继续道:“教主,你若是真有这种癖好,等回圣教之后,属下为你修建个隐秘的所在,现如今你就忍耐些吧。”
  “???”南宫不念气得翻了个白眼,折扇一合,朝他脑门上连拍了几下,咆哮道:“修什么修?!本教主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拒绝脑补,滚!”
  鬼面郎君见他这副愤怒得要杀人的表情,当即委委屈屈地滚了。
  南宫不念深呼吸了几次,平静下心绪,回头一看,却见那抹白色身影正越行越远。他连忙追了上去,道:“白千雪,你等等。”
  白千雪一步未停,听到他的话时步伐更加匆匆,南宫不念追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道:“等等,我有话问你。”
  白千雪脚步一滞,虽已停下,却背对着他,默然而立。南宫不念道:“你究竟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发什么疯?”
  闻言,白千雪转过身,视线与他相接,一双眸子看不出情绪,他深吸了口气,万千话语却梗在喉头,半晌后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南宫不念微微蹙眉,不由轻笑了一声,道:“道歉的话就不必讲了,心口不一。你这么不自在好几天了,打了一场,总不能让我白挨一顿揍吧?”
  白千雪抿了抿唇,抬眸盯着他,眼底几分怒色又隐隐浮现:“南宫不念,你将我给你做的糕点送给萧姑娘,让我给她表演那套‘若即若离剑’……你若真倾心于她,就该自己去表明心意,何必将我夹在中间拿来消遣?”
  “你在说什么啊?”南宫不念眉毛挤成了八字,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笑道,“你以为我喜欢萧师妹?”
  白千雪一怔,道:“不是吗?”
  南宫不念道:“当然不是啊,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这么做是想撮合你们吗?”
  他嘴角尚带笑意,白千雪盯着那微弯的唇角,他的声音落入耳中都有些恍惚:“我是觉得你和萧姑娘很般配,若能成就良缘,不正是一桩美事……”
  他感觉听不下去了,生硬地打断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便自作主张……南宫不念,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终于亲上了!给各位读者大大们磕一个谢罪,难为大家了,追更到30万字俩人才亲亲^.^!!
  第91章 丹心寸意
  “啊?”南宫不念微微怔然,他适才还在做通关计划的最后努力,没料到会迎上这个问题,想了想道,“好友?虽然我们正邪对立,但我从未将你当成敌人。”
  他答得坦然,白千雪眸色中却闪过一丝失落:“可我……从未将你当成好友……”
  说到此时,南宫不念耳边忽然又响起了那阵轻柔的乐声,他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每次播放背景音乐,准没好事!急忙戳系统:“现在是什么情况?这bgm怎么又出现了?”
  系统:“亲亲,您当前正在解锁【丹心寸意】成就,为了渲染气氛,使您更加沉浸体验,本游戏免费提供背景音乐哦~”
  “【丹心寸意】?这是什么成就?心……意……”白千雪适才说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让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他他……他不会是要表白吧?”
  系统娇滴滴地笑了一声,瞬间似隐身一般消失了,任他再怎么问也没了回音。
  南宫不念小心翼翼地斜睨了白千雪一眼,只见白千雪正抬眸看着他,沉默了一瞬后,缓缓说道:“我从前仰慕你,你入魔教之后,我也曾憎恨过你,但……自从在万家庄,我对你刀剑相向,你却不顾自己的安危,为我解那箭毒,我方才明了,原来自始至终,我都……”
  自白千雪开始说这些话,南宫不念脑子里就如同开了警报音,他呆若木鸡地听到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喊道:“stop!”
  白千雪迟滞住,话语被生生截断,不解地望向他:“嗯?”
  南宫不念狂摇折扇:“不必多言,你想说的话,我都明白!”
  若是白千雪这番话讲完,真达成了那个【丹心寸意】的成就,不知奇葩剧情会不会愈演愈烈,南宫不念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此时头脑一热,便生生将他的话打断。
  不过这方法貌似有效,舒缓浪漫的bgm蓦然停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玩家请注意,恶意改变剧情,后果自负!”
  南宫不念:“这个声音?你是系统?刚才还是萌妹子,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
  系统貌似很气愤,根本不理会他的话,播完这则警告便消失了。
  南宫不念哀叹一声,悄然抬眸,看向白千雪,白千雪唇角微抿着,双目与他相撞,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见他半晌没吭声,才开口问道:“既然你明白我的心意,那你……那你是怎么想的?”
  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些拘谨的不安感,眸底充斥着赤忱和期待。
  南宫不念仿佛被这目光灼到,心绪也被搅扰得越来越乱,匆忙避过,侧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语调蓦地变得冰冷了几分:“适才夔门主说,很快就有一场雨。”
  白千雪不知他何意,静静凝望着他的侧颜。
  南宫不念不带任何表情地道:“等了这么久,终于要等到这场雨了。到时候,你就可以知道那个凶手的真正身份了。” 第168章   白千雪走上前几步,正对着他,面色多了些急迫:“这我知道,刚刚我问你的话……”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垂眸继续道:“等到那时,我们就分开吧。”
  白千雪怔住了,目光落在他眼睫间,有微微的颤动,语声低沉:“分开……可我答应过你,留在魔教做你的仆从,这个约定也不作数了吗?”
  南宫不念不忍去看他的表情,再度转过身,背对着他,心道反正都已经捅了一刀,索性就再捅一刀,将白千雪对他这份情意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犹如一个僵尸般,唇部僵硬地开阖:“那只是我一时兴起,现在已经厌倦了,你又何必当真?等这里的事结束后,你就回摘星阁去吧,如果……你不愿意回去,也可以和萧姑娘去莽苍山啊,总之,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到圣教来,不要出现在本教主眼前。”
  漫长的沉默后,身后传来白千雪略带嘶哑的声音:“可适才,我们明明都已经有过……”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字,“有过……肌肤之亲,南宫,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南宫不念面颊上消退的热潮再度翻涌,他勉强压下浮动的心绪,轻声一笑,戏谑般道:“肌肤之亲?只是凑巧罢了,也能叫做肌肤之亲?白少侠,你还真是守身如玉啊,就算本教主占你个便宜,向你赔罪了,如何?”
  接着是比适才更漫长的沉默,南宫不念感觉他应该装得更绝情一点,直接拂袖而去,却不知为何,身躯好似被粘滞住,无法迈步。
  直到他听到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等那声音彻底消失后,他才转动着僵硬的身躯,回过头去。
  白千雪已经走了,南宫不念视线下移,注意到他脚边不远处,收魂伞正放在地上。他怔然地挪动步子,弯下腰去,本想将收魂伞拾起,却仿佛适才与白千雪的那场争斗让他花光了力气,没办法直起身子,徒然坐在了地上。
  白千雪将收魂伞还给他,恰恰是如他所愿,此后两人再无瓜葛,可他的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伸手握住伞柄,他不知不觉间撑开了伞面,仰面躺在地上,苍白的伞面遮住他的视线,他默默盯着上面浮现的几道红痕发呆,蓦然间被脑海中响起的一串警报音拉回现实。
  “危险!玩家请注意,请不要擅自运功使用收魂伞,否则若出现生命危险,后果自负!”
  南宫不念回过神,才意识到他无意中忘却了收魂伞的副作用,连忙收拢伞面,略感疑惑:“这次收魂伞内的那些邪灵怎么没影响我?”
  系统冷冷道:“获取剧情提示,请支付50好感度,玩家当前好感度余额为100,请问是否购买?”
  南宫不念:“一个问题就要收50好感度了吗?而且,我先前不是有300多好感度吗,买了那本【蓬莱秘籍】后,应该还剩200多的啊,怎么一下子掉成100了。”
  貌似在他打断白千雪那阵告白后,系统对他的态度斗转直下,登时拉出了一排好感度数据,冷冰冰地道:“玩家请自行查看。”
  南宫不念扫了一眼,只见最近两行数据变化最大,白千雪对他的好感度猛然增加了100,随后又急遽降了200多,所以,现在,如系统所言,他的好感度余额只剩100。
  他大概也能猜出这些变化是因何,正惆怅之际,听到系统不耐烦地问道:“请问玩家是否购买剧情提示?”
  南宫不念甚至都怀疑这所谓的“剧情提示”究竟是正常的道具,还是系统为了泄愤,故意要扣他的好感度,若是往日他必定要维护下消费者权益,但此时却毫无心情,闷闷地道:“行吧,买。”
  系统“滴”地一声将好感度扣除,紧接着便道:“请听以下剧情提示:玩家只要在情绪稳定的状态下,不动用体内功力,收魂伞暂时处于安全状态。”
  “哦。也就是说,不用这把伞打架,将它带在身边也没事?”
  系统讲完剧情提示,便高冷地神隐了,他这句问话消散在空气里,被无视掉了。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将收魂伞背在身后,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通关计划虽然没有成功,但也算是和白千雪说清楚了,阻止了剧情朝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南宫不念躺在床榻上,他本该为此庆幸,耳边却似乎又听见几日前白千雪微颤的嗓音,心头徘徊着一个想法:白千雪可能再也不会来主动找他了。
  一想到此处,便坐卧难安,他从床上翻起身,看向窗外的蒙蒙夜色。
  不过是几日的光景,巴蜀的气候转变得突然,秋意姗姗来迟,丝丝凉意随风入室,吹洒在他鬓发间。南宫不念拢了拢发梢,本就纷乱的心绪仿佛也被这阵风吹得更乱。
  他再难以平静,轻轻翻出窗棂,在夜色迷茫间,鬼使神差地走向白千雪的住处。
  屋内没有火烛之光,南宫不念站在门前,迟疑着敲了敲门,却未有人应声。
  “不在吗?”他喃喃自语,随即忽地想道:难道……白千雪还在文集阁翻阅典籍吗?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想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驱散:“不会的。”
  几日前,他对白千雪说了那么多决绝的话,白千雪也已将收魂伞归还,大有从今以后两不相干的意味,又怎会还为他担忧、在文集阁的书海中妄图找到解决邪灵之法呢?
  心内虽作如此之想,他也不知在期待什么,不自觉间便往文集阁的方向去了,直到走到文集阁外,抬眸望去,发现那里一片黑暗,毫无灯烛火明,心中没来由地一空。 第169章   如墨的云层积压在天际,风吹竹海,飒飒声响过耳畔,一道闪电蓦然划过夜空,沉闷的雷声从遥远处渐次逼近。
  雨滴悄然飘落,南宫不念脸颊上感受到一丝湿意,随即,千万根雨丝如一张密网般垂垂落下,纷纷打在他身上,他微一愣神,将收魂伞从背后抽出,抬手一撑,雨水撞击着纯白的伞面,发出一阵如洒豆般的声响。
  这场雨……还是来了。
  南宫不念的视线穿过雨帘,没有聚焦地望向虚空,心声随雨声而乱。
  这场雨若是下上整整一夜,明日白日还未停,他们便可查看葛峰右眼内隐藏的秘密了。但那时,也就是他和白千雪分道扬镳之时。
  而今后,醉雪刀又会成为两人之间巨大的沟壑,正邪之间,免不得要刀兵相向。
  这场雨,仿佛拉开了剧情急转直下的序幕。南宫不念蹙着眉,越想越烦,暗骂了一句:“真特么狗血。”
  话音淹没在雨声里,文集阁内却忽地传来一阵砰砰的响动,穿过雨帘钻入他耳中。
  有人在交手?他蓦地心内一紧,几乎转瞬间文集阁的木门便被撞开,一个黑影从中快速奔出,而后一抹白衣紧随其后。
  虽是看不清那白衣人的样貌,仅凭举止身形,南宫不念也能分辨得出正是白千雪,他微一愣神,随后便也追了上去。
  及到近前,见白千雪正与那黑影过招,那人一身黑衣,掩着面容,似是急于脱身,并不想多做纠缠,虚晃一招,忽地从胸前掏出一物,朝白千雪面门抛去。
  南宫不念惊道:“小心!”
  第92章 四海奇物
  早在南宫不念这声提醒出口之前,白千雪便已察觉到那黑衣人的动作,侧身闪过他所抛之物,回眸之间,见南宫不念撑着收魂伞站在身后不远处,登时目色一凛,微微迟滞。
  趁着这须臾的时机,那黑衣人霎时脱身而遁,身影迅速隐没在黑暗的雨帘中。
  南空不念看向那黑衣人抛在地上的东西,微觉困惑,夜色蒙蒙,适才他还以为这东西是什么暗器,如今走近了一看,才看清,那东西哪里是暗器,而是一本书册。
  白千雪还待去追那黑衣人,却犹豫地停下了脚步,盯着南宫不念那握着收魂伞伞柄的指节,声音里压制着几分怒气:“你不要命了?”
  南宫不念正将那本书册从满是泥水的地面上捞起来,迎头便撞上了这么一句话,尚在不解之际,见白千雪双眸正紧紧盯着伞柄,明白过来,忙解释道:“不碍事的,我没有运功,收魂伞就和一把普通的伞没什么区别。”
  白千雪沉默着没有答话,雨水顺着鬓角蜿蜒而下,南宫不念见状,心虚地走上前去,抬高手臂举起收魂伞,往白千雪那边稍微偏去,罩住了两个人的头顶。
  白千雪目光微颤,胸口微微起伏,冷冷道:“若即若离?”
  南宫不念微一愣神,还未反应过来,白千雪便从他手中拽出那本册子,然后转身快速离开了这方晴空,走入雨幕之中。
  南宫不念迟滞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默默跟在白千雪身后,见他又折回了文集阁,便也想跟进去,问问适才是怎么一回事,谁料一只脚刚迈过门槛,白千雪却转过身,欲合上两扇门扉。
  南宫不念抬脚别住一扇门,侧身倚在上面,眨着眼睛看向白千雪,尚未开口,白千雪便移开了目光,冷冷问道:“你还来做什么?”
  南宫不念抿了抿唇:“那你又为何还在这里?”
  白千雪垂眸,看向他的目光微微一颤。南宫不念扭头看了眼外面愈来愈大的雨势,即便他撑着伞,被风吹斜的雨点仍旧击打在衣襟上,但与眼前从头湿到脚的白千雪相比,倒不算什么。
  他轻轻吸了口气,问道:“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白千雪瞥了眼他被雨水淋湿的衣襟,顿了顿,继而松开手,转身走入文集阁内,南宫不念心内一喜,忙收拢了收魂伞,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白千雪走到书案边,点燃了一盏红烛,漆黑的室内瞬间被照亮,他拿出那本黑衣人扔过来的册子,翻动着书页。
  翻到某页的时候,他微微一愣,将书册合拢,拿在手里,擎着那盏烛火,走向排排架几间。
  南宫不念心内有很多疑问,却知白千雪不愿理他,只得将满腔疑惑压下,生怕多说一句话,就会被他赶出去。
  走到其中一排书橱前,白千雪停了下来,四周的景状在烛光映照下朦朦胧胧,南宫不念视线匆匆扫过,发现这排书橱里陈列的书册有一部分颇为散乱,有些还掉落在地。
  白千雪弯下腰,将地面上的书册纷纷拾起,接着便在书橱间找寻起来。
  他一手擎着火烛,另一手翻动着书册,有些不便,南宫不念迟疑着道:“要找什么书?我来帮……”
  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白千雪道:“不劳南宫教主。”
  烛火映照在两人身上,影子投在书橱间,显得有些不成比例的狰狞,南宫不念的身影也随着烛火颤了颤,他顿了顿,又道:“看样子,这场雨可能如夔潇推演的那般,一直下到明日。”
  白千雪翻找书册的手微微停滞,随即又开始翻动起来。南宫不念缓缓叹了口气,道:“我们之间的事,就暂且放下吧。那黑衣人恰巧在此时出现,也许在酝酿着什么诡计,若是不立刻查清楚他的目的,明日……恐有变故。” 第170章   白千雪微微侧过头,光线映在半边脸上,明暗交错下显得棱角分明,他将那本被雨水淋湿大半的书递向南宫不念,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比先前那般冷然的语气有所缓和:“那个黑衣人潜入文集阁,取走这本书,被我发现,追了出去,他为了脱身,才将此书扔了出来。”
  南宫不念接过书册,疑惑道:“他知道文集阁内有人,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闯进来?”
  话刚出口,他便想起,在他刚到文集阁时,从外面望去,阁内一片漆黑,并无灯烛之光,料想是那黑衣人以为里面无人,才潜入动作的。
  果然,白千雪道:“那时我未燃灯烛,他想必以为文集阁内空无一人。”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再度不解:“这里面这么暗,你为何不点灯火?”
  白千雪微微一顿,道:“睡着了。”
  南宫不念蹙了蹙眉,显然不太相信这个理由,外面如此雷雨大作,睡得着就怪了。但是,白千雪这么在黑暗里一言不发地坐着,究竟是为何呢?
  他心中霎时浮现出一幕狗血剧的画面——男主角表白被拒后,伤心地独坐在黑暗的雨夜里,暗自忍受着情伤的折磨,舔舐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南宫不念怔愣着看向白千雪,只觉他这张脸要与狗血剧男主角的脸合二为一了,思维正发散得无边无际,白千雪微咳一声,手指点了点他手里的书册,示意他翻看。
  他方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手中那册子,封面上的字迹被雨水淋湿,墨迹晕染成一团,勉强可以看清上面的书名。
  “《四海奇物志》。”南宫不念向后翻动书页,粗略扫去,书册上记载的似乎都是一些奇特的动植物之类,他疑惑道,“那个黑衣人偷这本书做什么?”
  这本书记录的内容虽是奇特,却并不像武功秘籍、抑或是暗器邪术一类的书,能够立即派上用场,此书勉强算是本科普读物,只能拿来增长见闻。冒着风险潜入文集阁,所为的竟是这样一本书,不由让人疑惑。
  白千雪伸出手指,向后翻动几页,停下来道:“你看。”
  那摊开的相邻两张书页间,靠近书脊的缝隙里,依稀可见参差不齐的纸屑,南宫不念道:“那个黑衣人撕掉了这几页?”
  白千雪将视线放回了书橱上:“嗯,这本书应该不算稀有,以文集阁内藏书之众,应该不会仅此一本,大概尚有其余抄本,如若找到另外一本相同的书,经过对比,就可知那黑衣人撕去的书页内容为何了。”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也在这排书橱间寻觅起来,半晌之后,还是没能找到另外一本《四海奇物志》。他翻动着几本书册,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向前走到书橱的尽头,上下打量,又向这书橱的左右走去,扫视着与此相邻的几排书橱。
  白千雪道:“怎么了?”
  南宫不念折返回来,随手从书橱上拿起两本书,道:“这排书橱上所陈列的书册上的字迹,似乎是出自同一个人的。”
  经他提醒,白千雪也注意到了这点,南宫不念又道:“文集阁内的书目一般是按类别来陈列的,在橱架尽头都会进行标注,但我刚刚看过,这排书橱,以及和它左右相邻的那两排书橱,都是没有标注的。”
  他视线扫过橱架上的书册:“还有,这排书橱上陈列的书籍种类很多,杂乱无章,与其余分门别类的书橱完全不同。我猜测,这一排书橱,还有与它相邻的那两排,都是十方妙门中某些特殊的人所撰写的,因而才会单独陈列在此,否则这本四海奇物志应该与其余记载珍奇植物的书册放在一处。”
  “若是如此的话,此书在这书橱中应该只有这一本。”白千雪微一思忖,说道,“若有其他抄本,许是放在那些专门的书橱里了。”
  说着便走出这排书橱,两人在文集阁内转了一圈,只见标注珍奇植物的书橱多达近十个,南宫不念不禁叹了口气,道:“凭咱们两人,要找出这本书来,不知要耗费多久。不如……”他顿了顿,看向白千雪,“不如去问问夔潇?”
  事不宜迟,两人当即便准备动身,走至文集阁大门,南宫不念望着门外愈加稠密的雨帘,再度撑开收魂伞,朝白千雪扭了扭头:“雨势太大了,一起吧。”
  白千雪微垂着眼眸,迟疑了片刻,随后走上前去,朝他伸出手:“我来吧。”
  白千雪要比他高一些,南宫不念撑伞还要抬高手臂,有些不便,欣然应允,将收魂伞递到白千雪手上,两人相伴走出文集阁。
  时至深夜,议事堂内早已无人,南宫不念依着记忆,往十方妙门门内弟子们所居之处走去,以他的路痴属性,勉强记住大概路线着实不易,幸好半路遇到一个守夜巡视的弟子,问明来意,便引着他们到了夔潇的居所。
  夔潇已然歇息,接到弟子通传后,匆忙起身,来到客堂时,他们二人已等待好一会儿了。一步入客堂,夔潇便发现面前这两人形容都略显狼狈,白千雪的衣衫从头湿到脚,鬓发上还挂着水珠,仿佛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南宫不念的衣衫也湿了大半。
  这二人深夜匆匆到访,料想必有变故,夔潇神情也不由带了几分凝重,问道:“南宫教主,白少侠,发生何事了?”
  南宫不念将那本《四海奇物志》递给夔潇:“夔门主,你可读过这本书?” 第171章   夔潇接过书,视线扫过书名时,目色隐隐有几分错愕,旋即便恢复如常,语气平静地点点头:“此书饶有趣味,在本门传抄颇广,许多弟子都读过,有何不对吗?”
  第93章 生死不明
  南宫不念打量着夔潇,适才对方脸上那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仿佛未曾存在般。他想了想,将那黑衣人潜入文集阁盗书一事未加隐瞒地说了,同时更为仔细地观察着夔潇的神色。
  但夔潇却再无错愕之色,只是有几分疑惑,恰如其分地显现在脸上,他问出了一个与南宫不念相同的问题:“那个黑衣人偷这本书做什么?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书册。”
  白千雪翻到那几页被撕掉的书页之处,对夔潇道:“这中间有几页纸被那个黑衣人撕掉了,夔门主,你可知这几张书页的内容?”
  夔潇翻看着与被撕掉的书页相邻的几页,微微摇头:“这本书夔某只在幼年时读过,对其中的内容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二位不必焦急,这本书门内很多弟子都有收藏,请稍待片刻,夔某命人取来。”
  等待的时间里,南宫不念想起文集阁内那三排没有标注类别的书橱,不禁问道:“夔门主,在下有一事不解,文集阁内的书橱都是按典籍类别分类放置,但这本书所在的书橱却是没有标注的,其中的书目也是混杂放置,毫无章法,与此相邻的两排书橱也同样如此,这是为何呢?”
  夔潇微微一顿,瞥向南宫不念,多了些防备的意味:“南宫教主观察得倒是细致,阁内典籍确是按类别放置,夔某琐事繁多,久未至文集阁,想来是门中弟子懒散,有些书目尚未归类,故此才会暂且放置到那几排书橱上吧。”
  南宫不念笑道:“原来如此,是在下多想了。”
  那排书橱上书册的字迹,明显出自于一人之手,夔潇此时找借口搪塞,不愿对外人言明,再追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反而会引起他的提防之心,南宫不念便不再多言。
  片刻后,一名弟子将《四海奇物志》送来,夔潇接过,对照着黑衣人所偷的那一本,翻到相同的位置时,神色忽地一愣,白千雪忙道:“夔门主?”
  夔潇回过神来,将书递给他们两人,只见那摊开的书页上,画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木,上面挂着几枚圆溜溜的果实,奇怪的是,在这棵树周围,描画着许多水波纹路,还有游鱼在树枝间穿梭,显而易见,这棵树生长之处并非在陆地上,而是在水中。
  南宫不念将书翻到下一页,书页最上方的“海魉树”三字率先映入眼帘,他不由微微一滞,视线继续扫向下文,记载的内容他们先前在万家庄已听那仵作讲过,有关海魉树的特征,以及果实的奇特之处等等,大概那仵作曾读过的那本出自十方妙门的书恰巧就是《四海奇物志》。
  窗外雨还未停,夔潇瞥了一眼雨势,道:“这场雨极有可能下到明日白日,两位也就可以看到海魉树果实中记录的画面,那个黑衣人此时撕下这几页内容,想必别有居心,二位明日须得留意。”
  南宫不念微微蹙眉,将那本完整的《四海奇物志》一并收起,对夔潇道:“多谢夔门主,这本册暂且借来一观,多有叨扰。”
  辞别夔潇后,白千雪仍撑着收魂伞,二人沿着回廊向外走去,南宫不念道:“我觉得很奇怪。”
  白千雪道:“那个黑衣人偷这本书的原因,不会简单。”
  南宫不念略扬着头,望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究竟有多少人藏在十方妙门?”
  他理了理思绪,接着说道:“前几日我们刚到无名山时,那些竹叶忽然攻击你,夔潇说并非是十方妙门排设的机关,葛峰的右眼在你身上,所以那日攻击你的人,很可能就是万家庄一案的主谋。”
  白千雪微微点头,静听他继续讲下去,南宫不念道:“但那日,在暗处也有另一人助你,化解掉一次攻势,彼时我看到竹林中有个影子,但是这人恐是担心被我识破身份,很快就离开了。”
  白千雪与他那时想到一处去了,垂眸瞥向他:“假柳郎?”
  南宫不念不置可否:“分辨不出,也许是他。总之,至少这两人,跟我们一起来了十方妙门。”
  白千雪面色微显凝重,南宫不念又道:“按常理推断,这场雨一至,最为着急的就是凶手,是以夔潇一见到被撕掉的书页内容,就认定那黑衣人是为了破坏明日之事,可是……”
  他皱了皱眉,困惑地道:“可是早在万家庄时,仵作就已经将葛峰右眼的事讲出来了,凶手也因此要杀他灭口,这本书上记载的内容与仵作所言并无差别,更无破坏海魉树果实的方法。”
  白千雪道:“你怀疑那盗书的人,并非凶手?”
  南宫不念道:“若他就是凶手,撕去这几页书,岂非是在做无用功?”
  二人边走边谈,很快便步出了这片回廊,走上翠竹环绕的甬路,还未走上几步,白千雪忽地侧过身,朝向周围的一片翠竹,冷冷道:“谁?”
  南宫不念一愣,顺着白千雪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翠竹摇晃着分开,露出一个身披雨蓑的身影,徐徐走近二人,伸手微抬了抬头上的雨笠,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笑意:“二位,好久不见。”
  南宫不念微眯着眼睛:“百里输一?”
  夔聪笑了笑,摆着手道:“赌坊里的诨名,在这里可说不得,更何况,早已不是‘输一’了。” 第172章   白千雪淡淡道:“夔公子,若有事何妨直言?”
  夔聪唇角微弯,笑道:“白少侠误会了,我并非故意跟踪二位,只是巴山夜雨,着实难得,闲游此处,恰逢二位。”
  南宫不念道:“公子真是好雅兴,似这般瓢泼大雨,也当做一种风景来欣赏。”
  夔聪点着头,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哈哈,景随心变嘛。二位适才的对话,在下无意中听到一些,不知那本书内容为何?”
  南宫不念打量着夔聪,他深夜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哪里会是凑巧?说不定与夔潇的谈话,他也偷偷听了去。在十方妙门度过这几日来,南宫不念感觉得到,夔潇与夔帧颇为亲近,而夔聪则与他的两位师兄貌合神离。
  夔潇似是有意在隐瞒什么,南宫不念便想试试看,夔聪会不会讲出实情,便道:“既然公子在夜游赏雨,不如与我们同往文集阁,再细细看来。”
  夔聪丝毫没有犹豫,当即便应下,三人同往文集阁而去。
  等到了文集阁,夔聪脱掉雨蓑雨笠,南宫不念将两本《四海奇物志》递给他,接着便将他带到那排书橱前,直言道:“夔公子,这本书便是黑衣人从这排书橱内偷走的,在下查看过此处的多本书册,发现字迹乃是出自一人之手,这人的身份,想必颇为特殊,由他撰录的书册才会单独放置。”
  夔聪翻看着手中的两本书册,眼眸中露出一丝困惑,听到南宫不念的话时,唇角微微弯起,带了些讥讽的笑意,道:“南宫教主,这个问题你想必已经问过门主师兄了吧?”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夔门主说是尚未来得及归类整理,故而暂时放在此处。”
  夔聪仿佛已然料到,扫了眼书橱:“这排书橱中的书,皆是大师兄所写。”
  南宫不念道:“大师兄?”
  先前他一直以为夔潇是十方妙门的门主,便是排行最长的一位,但夔聪此时没有提及门主,而是称“大师兄”,那自然是尚有一人排行在夔潇之上。
  夔聪将书翻到最末一页,在最后一行文字下端,有一枚暗红色的印章,图案恰巧被雨水侵蚀,已看不清楚。夔聪指着印章,缓缓道:“夔执。”
  白千雪道:“我等到此已有一段时日,怎么从未见贵师兄露面?”
  夔聪将书册合拢:“其实,这三排书橱中所陈列的书册都是已不在门中的人的,这排是大师兄夔执的,相邻的两排,是师父和小师妹的。”
  夔聪的神色隐隐流露着失落,南宫不念低声道:“不在……”
  夔聪吁了口气:“对,不在了,有的死了,有的走了,还有的生死不明。”
  他的语气有些哽咽,似乎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南宫不念不禁道:“夔公子……”
  本想安慰他几句,夔聪却摆了摆手,打断道:“你们可能都听说过,江湖上有个传闻,一年前,十方妙门遭遇灭顶之灾,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只剩下我和夔潇、夔帧二位师兄,现如今这些弟子都是迁居后重新拜入门中的,师父也是在那时……惨遭毒手……”
  他紧咬着牙,面目显得有几分扭曲,南宫不念轻叹了口气,道:“那夔执,还有小师妹难道也……”
  夔聪却忽地摇了摇头:“所幸大师兄早就离开了,至于小师妹她……我不相信……她死了……”
  夔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停滞了片刻,深吸了口气,道:“二位,恕在下先告辞了。”说完,他便仿佛被拉回到痛苦的情绪中,再也无法与他们交谈,兀自披上雨蓑,将雨笠重重压在头顶,几乎遮挡住了整张面容,转身奔入夜色之中。
  第94章 醉诉衷肠
  夔聪走得匆忙,文集阁的两扇门扉甚至都忘记掩住,秋风裹挟着夜雨,霎时吹入室内,白千雪正站在风口,他本就淋了一场雨,此时被冷风一吹,只觉从头到脚都透着寒意,身躯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南宫不念望着他愈加苍白的脸色,连忙撑开伞,道:“夔聪的情绪不太对,今夜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我们也回去吧,你淋过雨,当心……受风寒。”
  白千雪沉默着从他手中执起收魂伞,二人同行而去。
  刚走至居所外,南宫不念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举着伞在他房间的窗边张望。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这人回过头去,银质面具在夜色下反射出一点寒光。
  南宫不念道:“阿郎?”
  鬼面郎君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看到他们共撑一把伞时,眼神微微一滞,接着他又看到白千雪几乎被雨淋透的衣衫,嘴角极不自然地抽了抽,开口问道:“教主,你们这是……”
  见鬼面郎君这副表情,南宫不念便知他又想多了,立刻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转而道:“有什么事吗?”
  鬼面郎君将未出口的话咽下去,摇了摇头:“没什么,今夜这场雨来得急,很可能会下到明日,也就可以查出凶手的真面目了,属下见教主一直未回,担心有变。”
  南宫不念推开屋门,走了几步,发现白千雪并没跟随他进来,忙转过身,却见白千雪将收魂伞合拢,递向他道:“你们既有事相商,我先告辞了。”
  伞一收拢,雨水便打在他身上,白千雪的面色更苍白了些许,南宫不念连忙跨过门槛,接过收魂伞再度撑起,道:“我送你回去。”
  白千雪摇了摇头,道声不必,便转身离去。他们两人的房间本就相邻,距离不过几十步路,南宫不念想要去追,又见他走得飞快,没什么追的必要,便停了下来,看着那微微颤动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感到一阵惘然。 第173章   他正看得怔神,鬼面郎君道:“教主,你看什么呢?他都回去了。”
  南宫不念回过神,想到白千雪淋过雨后又东奔西跑了那么久,湿漉漉的衣服一直挂在身上,再加上那惨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越发担心他受了风寒。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鬼面郎君,想了想道:“阿郎,你去找找看,有没有治风寒的药?”
  鬼面郎君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嫌弃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应声离去。
  南宫不念等得心焦,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正想出去瞧瞧,便听到了几声叩门声,他连忙打开门,只见鬼面郎君一手举着伞,另一只手里攥着个水囊,递给他道:“教主,巴蜀这地方,一年四季气候炎热的时候居多,鲜少有受风寒的,属下问过门中弟子,他们几乎不备这种药。”
  南宫不念接过鬼面郎君递来的水囊,听他继续道:“只有这个了,这是属下离开圣教时,随身带的,应该可以驱寒。”
  那水囊摸起来微温,似是特意加热过,南宫不念道了声多谢,让鬼面郎君回去休息,便撑起收魂伞,走向白千雪的房间。烛火的光晕从窗棂纸间垂落,南宫不念握着手中的水囊,一股暖意传到掌心,他微微吸了口气,轻轻叩门。
  烛影微颤,却无人来开门,南宫不念不由加重了些力道,又叩了几声。
  片刻之后,室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听来有些飘忽不定,远非白千雪往日的沉稳。南宫不念正纳闷间,门向内而开,昏暗的光线洒在白千雪脸上,明暗对比下更显轮廓幽深。
  白千雪换了一身白色中衣,外面套着件同色外袍,额角渗出的薄汗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一滴汗珠从额头蜿蜒而下,即将垂落在他的眼睫上,南宫不念的视线也随之流转,不经意间碰触到了那双如墨的眼眸。
  视线相撞之时,白千雪微微错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你还有事吗?”
  声音比刚刚低沉了许多,还带着几分嘶哑,南宫不念微微怔愣了下,问道:“你还好吗?可是受了风寒?”
  白千雪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无事……”话音刚落,他便低声咳了一声,面色因为这声干咳多了几分不自然的红润,旋即又消散下去。
  南宫不念见状,连忙收拢了手中的伞,从他身侧挤进门内,接着关上两扇门,冷风方被隔绝在外。
  白千雪微蹙着眉,向后退了几步,似是因为受了风寒,尚在病中,眼眸里流动着朦胧的氤氲,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南宫不念将手里的水囊扬了扬,微微抿唇:“你不是病了吗?我来送药。”说着便将水囊打开,递给白千雪。
  白千雪没有去接,视线在他眼眸间浅浅掠过,嘶哑的声带吐出一句话:“我没事。”
  他这般形容,分明是在硬撑着,南宫不念不由拧紧了眉头,感到有些焦急,抬手向白千雪的额头探去,灼热的温度与他清冷的掌心相触,甫一相贴,白千雪愣了一瞬,随后便轻扬着头,向后退去,声音抬高了些:“我说过我无事,你若没有其他事,可以走了。”
  南宫不念眨着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将水囊塞到白千雪手里:“这么烫,还说没事?白少侠,你再怎样……讨厌我,也先将这药服下,明日说不定会有何变故,我可不想多一个人拖后腿。”
  最后一句话,他故意说得生硬了些,也存了些激白千雪的心思,又怕他气恼,赶忙补上一句:“若是再晚些,这药就该冷掉了。”
  这一番话讲下来着实有效,白千雪迟疑了片刻,接过水囊,刚送到唇边饮了一口,药液尚未咽下,便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南宫不念。
  南宫不念疑惑地朝他眨了眨眼,以为是良药苦口,连忙道:“加油,快喝,喝下去你的病就好啦。”
  仿佛是在哄一个孩子般,白千雪喉头缓缓动了动,将药液吞进去,垂眸看向手中的水囊,又朝南宫不念看去,眼里露出了一丝困惑。
  见他只喝一口就停了下来,南宫不念继续化身哄孩子吃药的家长,苦口婆心地道:“还剩这么多呢,要都喝光了,你的病才会好哦~”
  白千雪迟疑着问道:“这是……什么药?”
  “什么什么药,治风寒发热的药啊,圣教出品,药到病除。”
  南宫不念不明所以,戳了戳那水囊,凑近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是微微泛红的液体,隐隐还有一股酒味钻入鼻息,但治疗风寒的药物掺杂少量酒精也并不罕见,像三次元的藿香正气水不就是吗?
  他没有多想,道:“放心,快喝吧。”
  盯着白千雪将药全部喝完,南宫不念方才满意,提着水囊便想离开,却见白千雪抬手扶着额头,眉毛紧紧地蹙到了一起,身躯也在微微发颤,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南宫不念刚迈出去的腿停了下来,走上前去,见白千雪原本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了一层很红的红晕,额角的冷汗更甚,细密地滴在领口处,沿着锁骨沾湿了衣襟。
  南宫不念心内一惊,抬手抚上他的额头,这次白千雪没有躲闪,微阖的眼眸里水波的光泽更为明显,胸口微微起伏,如同海潮涨落。
  额上一片滚烫,南宫不念有些被吓到了,拿开手掌,视线瞥向那只水囊,本就对鬼面郎君的狐疑从心里浮现而出。
  药有问题?鬼面郎君是凶手,想对白千雪下杀手? 第174章   思绪一闪而过,南宫不念随即便否定了这种猜测,就算是凶手狗急跳墙,伺机杀人,也不会用如此拙劣显眼的方法吧?这样一来,不恰恰正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即便害死了白千雪,对于他自身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白千雪在饮完这水囊里的药之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病得更为严重了,问题只能是出在这药上,莫非是鬼面郎君搞错了?
  想到这里,南宫不念便不由蹙紧了眉头,他将白千雪扶到床榻边,微俯着身子,轻声道:“等我片刻,我去找鬼面郎君来。”
  说完,他便起身准备去找鬼面郎君算账,刚转过身迈了一步,手臂却蓦然一紧,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他的手腕。腕部一阵滚烫,南宫不念回过头来,看向白千雪的目光有些心虚——他不由分说地哄骗人喝光了水囊里的药,还大言不惭地保证药到病除,结果却……却让人家病得更严重了,怎么看都好像是故意的,而且很过分。
  南宫不念发自肺腑地表示歉意:“白少侠,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可能是弄错了,你等我去找鬼面郎君……”
  话未说完,白千雪便摇了摇头,微抬着眼眸望向他,语调也和他的视线一样,变得朦胧飘忽:“你别走。”
  南宫不念愣了愣,想必是人一生了病,就容易变得脆弱,即使是像白千雪这样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人也开始变得粘人。想到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南宫不念怀揣着一颗真挚而愧疚的心,温言细语:“别担心,我不会离开多久,只需片刻就回来了,你等我好不好?”
  白千雪眉心蹙起,嘴角微微向下撇着,幅度颇大地摇了摇头:“不要走,你……不许走……”
  南宫不念见说不通,动了动手腕,想从他掌心挣脱出来。白千雪察觉到他的动作,忽地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两只手一上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犹如拔河一般猛地用力将他往自己这边拽去。
  忽然加重的力道让南宫不念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失去重心,向前栽倒,头重重地撞在白千雪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南宫不念眼前冒出了一圈闪烁的小星星,片刻后才消失,视野恢复正常,低头看去——
  只见白千雪被他这么一扑,直挺挺地倒在了床榻上,但双手却仍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他似是也被适才那下撞得胸口疼,整张脸微微扭曲着,视线直勾勾地粘在南宫不念脸上,露出一副不满的神色。
  南宫不念只觉莫名其妙,他被撞得眼冒金星,都还没说什么,拽人的那个反而不满了。他不由被气笑了,不想和病患一般计较,刚想起身离开,白千雪却倏然间变了脸色,双手齐齐松开了他的手臂。
  南宫不念欣慰地点了点头,心道:还好,还算有点理智,没烧糊涂。他刚在心里对此褒奖一番,白千雪却蓦地伸手环上他的腰际,向下一压,将他重新按回了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放在他脑后,向自己胸口带去,接着如同撸猫一般反复揉搓着他的头发。
  胸膛内心脏的跳动声萦绕耳际,沉如擂鼓,又似撞鹿般轻快热烈,南宫不念听着白千雪起伏的心跳声,全身似僵硬般一时愕然,血液却迅速冲上头顶,在脸颊上凝成一片滚烫的红晕。
  就仿佛他才是那个受了风寒发高热的人。
  他这般怔愣片刻,回过神时想要挣脱,然而病得如此恍惚的白千雪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硬生生桎梏着他,任是他怎样左摇右摆,都无法从这个怀抱里挣脱而出。
  南宫不念无奈地喟叹一声,将头埋在白千雪胸口,自暴自弃地道:“你不让我走,那你走吧,去找鬼面郎君,问问他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把你变得这么……这么……”他顿了顿,从嘴里吐出一个自以为很贴切的词,“蛮不讲理。”
  听到他的话,白千雪忽然将抚在他头顶的手拿开,改为去推他的脸,南宫不念抬起头来:“又怎么了?”
  白千雪盯着他,半晌没有吭声,蓦然间却红了眼眶,氤氲的水波迅速在如星的瞳孔间聚集。
  南宫不念彻底愣住了,心里却有个吐槽的开关迅速启动:白千雪……居然哭了?!
  他登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面对一个哭鼻子嘤嘤嘤的白千雪,甚至自己都想陪他一起哭了,只得将语气放得更和蔼可亲了些,尽力安抚他的情绪:“小白,你……这是怎么了呀?”
  白千雪鼻尖和眼圈都泛着红,如同受了多大的委屈般,声线微颤地道:“你别走……”
  南宫不念哪里还敢逆他的意思,连忙道:“好,我不走。”
  白千雪眼睫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听到他这句承诺时,唇角却攀上一丝笑意,想了想,又道:“我也不走,你不要赶我走。”
  听到这里,南宫不念总算明白过来,敢情是因为他适才让白千雪去找鬼面郎君的一句戏言,才惹得他哭鼻子,不禁笑道:“可是,我们都不走,那你的病怎么办?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他?”
  白千雪仍是摇头:“不,只有你……和我,只有我们,不见他们……”
  南宫不念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伸手又摸向他的额头,依旧滚烫得厉害,心道这样下去就该烧坏脑子了,便想先哄得他睡了,再去找鬼面郎君,便道:“好,不见其他人,只有我在这里陪你。” 第175章   白千雪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表情霎时变得落寞,视线瞥向窗外,低语道:“教主,我害怕。”
  窗外雨势未减,闪电不断划破昏暗的夜色,沉闷的雷声滚滚不停,南宫不念道:“你怕什么?怕雷声吗?”
  白千雪未回答他,迟滞了片刻,猛然从床上直起身子,推开一旁的窗棂,冷风从室外汹涌而入,冰冷的雨丝夹杂其中,吹在他们两人的面颊上,屋内的烛火也随即被吹灭。
  南宫不念心下一惊,微带着些恼火道:“你流了这么多汗,还吹冷风,是想明日爬不起来吧?”
  白千雪置若罔闻,将手伸出窗子,任雨滴砸在手上,南宫不念将他的手一把拽了回来,随即合上窗棂,怒气冲冲地道:“去睡觉,不要闹了。”
  白千雪坐在黑暗中,思维还在继续着适才的问题,缓缓道:“不是怕雷声,是怕……雨,南宫不念,你说过,下完这场雨,就是我们……我们分开的时候……”
  “我知道该期待……这场雨,因为它会带来真相,但我又很害怕,害怕这一日会来……”
  南宫不念愣住了,怒气在白千雪微哑的嗓音中消弭殆尽,说到这个话题,他便感到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微抬着眼眸,瞥向白千雪。
  黑暗之中只能看出他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表情,这反而让南宫不念感到轻松了些,至少不用去面对那般心碎的神色。他深吸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白千雪的肩膀:“对不起,我……我不该说那些话的,可是,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措辞,最后道:“我可能……还不明白,或者说……不知如何才能明白……”
  话说不下去,他生生顿住,两人在黑夜中静坐半晌,南宫不念打破了沉寂:“你好像清醒了些,我还是去问问鬼面郎君……”
  这句话尚未讲完,南宫不念便被拥入了一个炙热滚烫的怀抱中,热息在唇角游离,他全身的汗毛迅速炸起,忍不住想要逃离,下颌却被白千雪轻轻抬起,俯身向下,吻从唇角印上唇瓣,继而在唇齿间腾挪,药液残留的苦涩和酒味在南宫不念的味蕾上绽放,一时之间,让他竟也觉得神迷意夺——
  仿佛整个世界变得无比安静,雨声与雷声都缥缈远去,只有他们两人,吻得躲闪、纠缠、厮磨、珍重,似是最后一次的亲吻。
  然而,永远有不合时宜打破氛围的声音,此时,南宫不念耳边便响起了那阵熟悉的午夜电台朦胧版配乐,将他从安静的世界中抽离,提醒着他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妄的游戏。
  系统的声音听上去尤为欢呼雀跃:“亲亲,恭喜您解锁新成就【丹心寸意】,恭喜您解锁新成就【正与邪的深度亲密接触2.0】,白千雪好感度+200,请您继续努力,祝您早日攻略成功!”
  所以,本来自以为阻止了的表白part,最后还是上演了?
  第95章 鬼面郎君
  系统刚广播完这则喜报,窗外又忽地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人在砰砰叩门,鬼面郎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教主,你在吗?!”
  南宫不念立刻睁大了眼睛,这副画面要是被鬼面郎君看到,日后宣扬到魔教去,他这个教主仅存的威严岂不是要彻底崩塌了?
  想到这里,南宫不念连忙用手去推白千雪,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了,白千雪灼热的气息洒落在他脸颊上,让他感觉心慌意乱,狂跳的心脏挤压着胸腔,险些喘不上气来。
  唇瓣上传来一阵细微的撕咬感,仿佛在刻意报复般,又小心翼翼,似是担心会真的弄疼他,很快便停了下来,再度轻吻着他的唇角。
  白千雪轻声吐言:“别管他……”
  又一阵更为响亮的叩门声传来,鬼面郎君高声道:“教主,你在里面吗?”
  南宫不念说不清为何,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生怕鬼面郎君破门而入,他慌张地将一只手挪到白千雪后颈,说时迟那时快,抬手劈去,白千雪霎时止住了动作,唇角错分,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满眼尽是不敢置信。
  南宫不念喃喃道:“抱歉抱歉,我知道你是病号,不该打你,但是,你也……亲了许久了,万一被阿郎瞧见我们这样,要怎么解释……”
  本来一句正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就带了些不正常的意思,南宫不念自己也发觉了,感觉越说越奇怪,便立即停了下来,再瞥向白千雪,只见他双目缓缓阖拢,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南宫不念推了推白千雪的肩膀,见他毫无反应,似是被适才那一掌劈晕了。他自觉那一掌的力道控制得谨慎,应是不会有碍,连忙点燃了床头烛火,仔细瞧去,见白千雪呼吸沉稳,胸口微微起伏,方才放下了心,赶忙起身将门打开。
  鬼面郎君歪着头,将伞柄夹在脖颈和肩胛间,正要叩门的手落了空,险些捶到南宫不念身上,另一只手里端了只青瓷碗,在夜雨中飘着缕缕白色的雾气。
  南宫不念微微一怔,瞥向瓷碗:“阿郎,这是……”
  鬼面郎君正要回答,视线看向南宫不念,只见他发丝散乱,领口微敞,微微肿起的唇角边尚有几分水泽……鬼面郎君神色蓦然变得有些尴尬,慌张地错开目光,一时忘了答话。
  南宫不念发觉他神色怪异,奇怪道:“阿郎?怎么了?进来说吧。” 第176章   鬼面郎君道:“教主,这……合适吗?白少侠他……不方便吧?”
  南宫不念疑惑地蹙了蹙眉:“他烧得糊涂,刚刚又被我……不小心弄晕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鬼面郎君瞪大眼睛,嘴角微微抽了抽,露出了十分同情的目光:“弄……晕了?教主,虽然那个白千雪挺讨人厌的,可是他病得那么重,经不起你这般摧残啊。”
  南宫不念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面带愧疚地道:“唉,我也没想到他会晕倒,都怪我适才那一下太用力了。”
  听到他的话,鬼面郎君的面色登时窘迫到无以复加,猛地咳了一声,南宫不念连忙将他让进房间,关切地问道:“你这是也受了风寒吧?”
  鬼面郎君僵硬地摆了摆手,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将瓷碗放到桌上:“教主,十方妙门的弟子适才送了碗姜汤来,应该比赤芍酒有用。”
  赤芍酒,大概就是那水囊里所装之物的名字,南宫不念一想起白千雪喝过那东西后反而病得更重了,便微觉不快,视线向白千雪那边扫去:“他饮过赤芍酒后,不知为何,烧得更厉害了。”
  鬼面郎君略怔了怔,连续眨了几次眼,吃惊地道:“教主,你说什么?饮过……?他把赤芍酒喝了?”
  南宫不念不解道:“嗯……怎么了?不是你交给我的吗?说可以驱寒?”
  鬼面郎君困惑地蹙着眉,眼珠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后,斟酌着问道:“教主,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南宫不念比他还迷惑:“故意的?什么故意的?那东西若是能驱寒,白千雪怎么会变成这样?”
  见他焦急,鬼面郎君忙道:“教主,赤芍酒可以活血化瘀,是用来治疗跌打损伤的,用法是……外敷在患处,也有一些驱寒的效果,但是,你怎么让他内服……”
  “外用药?治跌打损伤?”南宫不念心内一惊:那不就和红花油差不多吗?难怪白千雪在喝下第一口赤芍酒的时候表情就很疑惑,还曾询问过他这是什么药……想来,那味道指不定多么难以下咽,也许就和红花油一个味儿。
  他居然让白千雪在发着高热的情况下,又生吞了一水囊的红花油……
  南宫不念捂着脑门:“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这药的用法?!”
  鬼面郎君看向他的神情更为奇怪:“教主,这药在圣教很常见啊,用法……你不是知道吗?”
  南宫不念无奈地笑了:“呵呵……”内心的潜台词则是:我是穿越过来的啊啊啊!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古代的药又没有外包装?!系统不是白千雪的隐形粉丝吗?怎么也不给个提示?!
  他干笑了两声,道:“最近记忆力减退,一时忘记了,赤芍酒喝下去,会对他的身体有害吗?”
  鬼面郎君顿了顿,断断续续地道:“没什么大问题,可能会有心跳加快、神思恍惚……皮肤发红燥热之类的症状,过几个时辰应该就会减轻了。”
  听到这里,南宫不念吁出一口气,方才安下心来,回想起适才白千雪种种奇怪的举动,才知他是因受到赤芍酒的刺激,神思恍惚而为。如此这般,大概他那些话、还有那个炙热的吻,也是在极不清醒的情况下所言所行的。
  南宫不念心里忽地有些失落,暗暗想道:若是这样,适才种种,等他恢复神志之后,不知会作何感想?也许……可能都不会记得了吧。
  鬼面郎君见他微微怔然,问道:“教主,你怎么了?”
  南宫不念回过神,自嘲般地摇了摇头,端起那碗姜汤走到床榻边,把碗放在床案上,双手缓缓扶起白千雪,让他倚在床头,接着用瓷匙舀起姜汤,轻轻送到他唇边。
  鬼面郎君看着这一幕,感觉比他适才看到南宫不念衣衫不整的画面更有冲击力,这个行为乖戾的魔教教主,何时变得这么温情脉脉了?!他感觉世界观受到了震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转过身去,不去看他们两人。
  片刻之后,等南宫不念将姜汤全部喂给白千雪,端着瓷碗走回来的时候,鬼面郎君才转过身,接过空空的瓷碗,道:“教主,那属下先告退了。”
  见他微微颔首,鬼面郎君如蒙大赦,立刻快速走到了门口,正要将门打开,忽听南宫不念在背后蓦然叫道:“夔执。”
  鬼面郎君脚下一顿,随后缓缓转过身来,幽暗的烛光下,他的整张脸被银质面具掩盖住,难以看出任何表情变化,声音带着几许疑惑,又显得极为自然:“教主,你刚刚说什么”
  南宫不念盯着他的眼眸,却没在他眼里察觉出丝毫异色,迟滞了一瞬,道:“今夜在文集阁,我和白千雪遇到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鬼面郎君眨了眨眼:“黑衣人?他是何人?要做什么?”
  南宫不念道:“不明身份,他偷走了一本书,叫做《四海奇物志》,因为白千雪发觉,他匆忙撕去了其中两张书页,脱身而去,那两页记载的内容,是关于海魉树的。”
  鬼面郎君听他讲完,微微惊诧道:“海魉树?那个黑衣人不会是凶手吧?”
  南宫不念盯着他,顿了顿,没有回答,转而道:“那本《四海奇物志》……是夔执所写。”
  鬼面郎君疑惑道:“夔执……是谁?夔……这个姓氏,他也是十方妙门的弟子吗?”
  南宫不念点点头:“据说是排行最长的一位,但不知为何,已离开十方妙门了。” 第177章   鬼面郎君“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南宫不念道:“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出了这种事,明日一切小心。”
  鬼面郎君感到身躯微僵,立即转身离开,离去前还不忘说道:“多谢教主。”
  等他离开后,南宫不念坐在床边,俯身去看白千雪的面色,那碗姜汤倒是起了作用,此时白千雪面颊上的火红已褪得浅淡了几分,犹如死亡芭比粉色号,看起来倒是与他有种不相称的可爱。
  他呆呆地看了半晌,抬手去白千雪额头上摸了摸,感觉热度也已退减几分,方微微地叹了口气,倚在床头,开始回想着鬼面郎君适才的反应。
  鬼面郎君能轻松地取出葛峰的右眼;在通天赌坊时,他曾在深夜离开房间,那第二日的赌局,夔聪便“输给”了他,他们也因此得到作为赌注的地图,来到十方妙门;在那排设机关的竹林中,夔聪曾说鬼面郎君的脸吓人,即使是亲友见了也要仔细分辨才能认出,鬼面郎君亦因此戴上了面具,现在想来,夔聪此言,倒像是担心他的身份会被识破,而故意提醒他一般;前几日,萧云霓又发现他曾偷偷前往十方妙门弟子的居所……
  种种迹象联系到一起,鬼面郎君与夔聪相识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南宫不念脑海中浮现起两张面孔来,一是夔潇,他在看到那本《四海奇物志》时,脸上有一瞬即逝的愕然,并且对夔执的身份有意遮掩;另一张就是夔聪在谈及十方妙门一年前的横祸时,那哀戚悲痛的面容。
  夔聪说小师妹生死不明,而大师兄夔执在灭门惨案发生前,就已经离开了,那么,鬼面郎君的身份,就多半是夔执。
  且不论那盗书的黑衣人是不是凶手,南宫不念在见到鬼面郎君时,鬼面郎君的头发和衣衫都是干爽的,而那黑衣人被雨淋过,这点就足可证明鬼面郎君并非是黑衣人。
  南宫不念明了此点,将黑衣人盗书一事告诉鬼面郎君,一方面是有心试探,然而对方的反应无懈可击,让他看不出端倪;另外的目的就是不知黑衣人此举为何,是否与夔执有关,提前将此事告知鬼面郎君,他若不是夔执便罢,若果真是,也好多提防些。
  如此思虑半晌,南宫不念又看了看白千雪,见他又好转了些许,便想等他烧退了再回去。许是今夜奔波了许久,他不觉间涌上几分困倦,阖着眼眸闭目养神,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度睁开眼时,窗外雨势未减,雨声传入耳际,阴沉的天色透过窗纸,暗暗泛白。南宫不念揉了揉眼睛,混沌地从床榻上直起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微感疑惑,他本是倚在床榻边缘的,此时却移到了最里面,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
  视线扫向四周,见白千雪正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距离他很远,若不是那身白衣尤为明显,南宫不念几乎没有察觉到他。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骨碌下来,一边朝白千雪走去,一边说道:“昨夜我本想等你无事就走的,谁知却在这里睡着了,打扰你了。”
  白千雪抬眸瞥了他一眼,很快便躲闪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无事。”
  南宫不念俯身凑近了些,想去看看他恢复得怎样,白千雪忽地一愣,身躯微微后仰,连忙躲开了。倒是让南宫不念微觉尴尬,退后两步,与他恢复了礼貌的距离。
  南宫不念微微吸了口气,或许是昨夜的那些亲昵之举,让他误以为两人之间无事了,他心头尚带着些欢快浮动的波澜,但一看到白千雪的举动,仿佛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昨夜的事……可能只是白千雪误服了赤芍酒后产生的副作用所致的,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将失落的情绪搁在心里,见白千雪面色恢复得如往常般白皙,便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伸出一半又觉得不妥,连忙停住,僵硬地垂下手,问道:“你……感觉好些了吗?还发热吗?头还晕不晕?”
  白千雪微微摇了摇头,视线始终没有去看他,低声答道:“没事了。”
  气氛着实有些尴尬,南宫不念吁了口气,看向窗外:“这雨真的下了一夜啊。”
  白千雪沉默着,南宫不念又道:“该去找夔门主了。”
  南宫不念匆匆梳洗一番,打开房门,看着外面的潇潇雨幕,拿起收魂伞,扭头看向白千雪,不确定地问道:“你来撑伞?”
  白千雪微微一怔,随即沉默地接过收魂伞,撑开苍白如雪的伞面,伞面上那几缕红痕鲜红若血,他视线触及其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忿然之色。
  落入南宫不念眼中,却以为是白千雪对他的厌恶难以掩饰,登时心内一坠,黯然地垂下眼眸,脚步也滞住了。白千雪已撑着伞走至门外,见他没有跟上,回过头,视线瞥向他,只一下便错开,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听来并不温和:“怎么了?”
  南宫不念暗暗叹了口气,走向伞下,拉起唇角,装作不在意地笑道:“没什么,快走吧。”
  见他们离开,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也都从各自的房间里钻出来,他们俩都知今日不同往常,一早就在等待,此时终于盯到了人,连忙跟在后面,众人一同往议事堂而去。
  议事堂内,夔潇师兄弟三人都在,萧云霓也早已先他们一步到了。见南宫不念与白千雪同撑着一把伞,众人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似是因为几日前,这两人在文集阁附近的竹林里所做之事过于震撼,众人早已习惯,对此见怪不怪了。 第178章   见他们四人来了,萧云霓起身道:“夔门主,人已到齐,现在可以去查看葛师弟右眼内的景象了吧?”
  这场雨下了一夜,虽是没有减小的趋势,但也不知何时会停,众人当即不再耽搁,由夔潇带领着,再度攀上先前曾去过的那座山峰。
  夔帧将山壁上的石门推开后,夔潇将灵力汇聚在掌心,燃起一束火烛,带着一行人走入隧道,直到抵达隧道尽头开凿出的一片圆形空间时,他停下来,指着最中心的柱状石台道:“先前夔某曾对诸位说过,只要将海魉树的果实放在此处,那么其中记载的景象就会在对面山壁的雨帘上显示出来,但时间要掐算好,从这隧道离开,绕到另一侧的峰峦上去观看图景,路程大约需要一刻钟。”
  “也就是说,需要有人拿着海魉树的果实留在此处,等待一刻钟后,再将此物放在石台的凹陷处,届时其他人也已到了观景的位置,如此才能看到其中所记录的全部景象。”
  夔潇解释得细致,众人也听得明白。南宫不念抬眸瞥了眼白千雪,见他已将葛峰的右眼取出,握在手中。摘星阁三名弟子的死,是白千雪心中一块隐痛,虽说他那几位师弟与他并不算亲近,甚至还在原本的魔教教主威逼下联手对付他,但白千雪却从未在意过,只想尽快抓到凶手告慰这些无辜的亡者。
  南宫不念明白,白千雪是一定要看到这只右眼内记录的景象的。而同为正道一员,即使萧云霓所在的莽苍山派不曾有弟子伤亡,但长途跋涉至此,她岂有不亲眼见证凶手是谁的道理?
  南宫不念思虑片刻,道:“阿郎,老狐狸,你们俩留在这儿,过一刻钟,将那只眼睛放在石台上。”
  鬼面郎君身份成谜,若他与凶手有关,现在就是他夺走那只右眼的最后机会,南宫不念留他在此,用意也在试探,而千面妖狐擅长术法变化,身形灵巧,武功也不低,让他一起留下,若果然有变故,相信他也能随机应变,至少逃命不成问题。
  两人应下,南宫不念从白千雪手里接过那只右眼,又递给鬼面郎君,接着便与众人一同离开。
  离开隧道后,夔潇与夔帧走在最前面带路,夔聪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其余众人也都相随而行,在这座山峰间绕行。
  约莫过了大半刻钟,他们几乎已经可以瞧见对面山壁间奔涌而下的水幕了,背后却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巨响,连地面都在微微颤动,山间细小的碎石受到震荡,纷纷簌簌而落。
  声音是从隧道的方向发出的,众人皆是一惊,南宫不念道:“出事了。”
  他快速地从收魂伞下奔出,朝隧道的方向折返,雨水击打在身上,传来阵阵凉意,然而奔出数步之后,那打在脸上的雨忽然消失了,他抬头一看,头顶正被苍白的伞面覆盖,白千雪已追上了他。
  南宫不念道:“我回隧道,你快去看葛峰右眼里记录的东西!”
  见白千雪微微迟疑,仿佛是不放心他,南宫不念万分焦急,反手发力,干脆利落地推了白千雪一掌,将他直推出去数丈远,心中免不得又是一阵抱歉,迈开腿狂奔而去。
  到隧道入口时,已又约莫过了半刻钟,里面一片安静,没有任何打斗的声音,南宫不念心内一紧,一手汇聚真气,真气的光芒在幽暗的隧道里森然泛白,提气唤道:“阿郎?老狐狸?”
  无人应答,他快步冲入隧道,走了一段距离后,发现隧道的石壁上被人拍了一掌,掌印深陷在岩石中,足可见此人功法高深,周围也残留着些许打斗的痕迹,不远处的地面上正倒着一个人影。
  南宫不念立刻奔上前去,俯身查看,见那人正是千面妖狐,他双目紧闭,嘴角流着鲜血,将花白的头发染得一片血红,但胸口尚在微微起伏,看样子是因受了严重的内伤昏厥过去,但好在还留着一口气。
  南宫不念将一股真气沿着千面妖狐的腕部输送进他体内,接着快步向隧道更深处走去,这段路倒是没有打斗的痕迹,他奔向尽头的石台,只见那石台的凹陷处空空如也,原本该放在此处的那只右眼,也已经不见了。
  他将手砸在石台上,只觉自己考虑不周,早知如此,一开始他就应该亲自留在这儿会一会凶手,也不至于弄断这条最关键的线索。
  正在懊恼之际,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声的喘息,连忙转身向外走去。声音是由千面妖狐发出的,他此时已悠悠醒转,撑着手臂直起身来,呕出一口鲜血,表情极为痛苦。
  南宫不念忙俯身蹲在他身侧,再度为他输送进一股真气,千面妖狐的面色方才好转了些许,缓缓道:“多谢教主。”
  南宫不念道:“怎么回事?鬼面郎君呢?”
  千面妖狐皱着眉道:“三当家……教主,你没有找到他吗?”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冷冷道:“他不在这儿。”
  隧道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齐齐色变,南宫不念将一股真气聚集在掌心,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到飞奔进来的人时,微微一愣。
  夔聪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至他们两人身前,焦急地问道:“鬼面郎君呢?”
  将时间回溯到半刻多钟之前。
  白千雪被南宫不念一掌推出数丈远,然而这一掌却并未带任何杀气,他脚下一动,便稳住了身形,看着南宫不念消失的身影,微微蹙眉,转身追上了夔潇等人。 第179章   原本所剩的路程就不远,众人见有变故,纷纷快速前行,很快就到了一座峰峦之上,这里修建成了一方狭小的平台,众人站在上面,几乎将整个空间占满。
  平台的对面恰是另一座山峰,雨水从峰顶排设的巨石阵列中奔流而过,源源不断坠下山崖,形成了一幕密集的雨帘。白千雪静立在平台上,双眸望向那幕雨帘,心跳不由微微加快。
  在暗淡的天幕下,雨帘之上,缓缓现出了图景来。
  第96章 旧事重提
  起初是万千碎裂的、颜色不一的光点,却并不因雨水流动而震颤,慢慢融合交织,形成一幅完整的图景——
  昏暗的夜幕,狭小的茶棚内,有一人背对而立,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只看得出一个高挑的轮廓。静止的画面开始变得激烈,数道佛光与剑光划破黑暗,朝那背对之人齐攻而去。那人蓦然转过身来,长袖一挥间,佛光已完全消失,四名佛隐寺的僧人被掌气击中,霎时倒在地上,气息已绝。
  白千雪屏住呼吸,似乎能听到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
  三柄长剑悲愤交加,攻势远胜前番,剑光攻错间,那人的面容身形也比之前更为清晰,装扮却是非比寻常,此人穿着一身青衣戏袍,水袖游离于寒剑之上,轻巧地躲避开三人的攻势,身形腾挪间,点翠头面却丝毫不乱。
  一道剑光攻势极猛,划向这人浓妆重彩的脸,被他仰身避开,然而这招式只是虚晃,剑光陡转向手臂刺去,这人手肘急遽后撤,剑光划过水袖,割出一道残破的豁口。
  白千雪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与此同时,画面蓦地摇晃起来,水袖一晃而过,将豁口掩住,然而适才的那一瞬已落入葛峰眼中,水袖下的那只手,似是被冻伤般的青紫色,覆盖着一层寒冷的冰霜,让人望而生寒。
  这人仿佛被激怒了,一掌扫过,那两柄剑霎时掉落在地,葛峰视线下扫,他的两位同门师弟——炎英和炎坤都已气绝身亡,画面继续抖动着,忽地如蒙上一层水雾般朦胧起来,视线上移,那戏装人又站回了黑暗里。
  寒剑缓缓抬起,朝黑暗的轮廓决然刺去,剑光只闪耀了一瞬,尚未照亮戏装人的脸,便被黑暗淹没。
  白千雪倏然间感到一阵心悸,视线紧紧盯着垂落的水幕。
  画面忽然颤抖起来,葛峰低头望去,戏装人避开他这一剑,掌心已击中他胸口,破损的水袖间,那戏装人青紫色的手掌清晰地显现而出,寒气沿着掌心,如同藤蔓般钻入葛峰的心窝。
  倏然间,画面天旋地转,然后变成了从下方仰视角度的茶棚天花,似是葛峰倒在了地上,已近弥留之际,画面不再颤抖,而是骤然扩大,震愕的情绪蔓延他整个眼眸。
  最后一幕,是戏装人俯身看向他,描绘着艳丽妆容的脸,蓦然在视野中放大,诡异凛冽的杀气也似乎可以从画面中传出,攀上每个人的脊背,让人望而生畏。
  “是她!小怜!”
  一声慌张得有些颤抖的呼喊声划破雨幕,白千雪猛然回过头,望向一侧站着的夔帧,后者瞪着双目,紧盯着那画面上的面容,露出了万分惊讶的神色。
  随着他这声高喊,白千雪的记忆恍惚间回溯,脑海中忽地浮现起一张稚嫩的少女面容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将眉眼涂抹得极为浓郁艳丽,站在高台上唱着不合年岁的曲子。
  他只在记忆里停驻了须臾而已,敛住心底的疑惑,对夔帧道:“小怜?夔公子,你认识此人?”
  夔帧半张着嘴巴,仿佛尚未从惊讶中回神,夔潇冷然地看了他一眼:“师弟,你认错人了吧?这画面上光线昏暗,再加上那行凶者装扮如此厚重,哪里能看出样貌?”
  最后这幅画面停留的时间很短,雨帘上颜色各异的光点逐渐分散,又重新变为流动的水幕,那些色彩仿若融于水中,消散殆尽。
  夔帧回过神,目光却仍隐含着战栗,对上白千雪询问的眼神,飞速移开了视线,声音仍有些遮掩不住的慌乱:“不认识,适才看错了。”
  夔潇似是有意转换关注点,连忙接道:“白少侠,这就是令师弟右眼内所记录的全部景象了。”
  白千雪知夔帧有所隐瞒,当即按下疑惑,转身依照原路往那隧道赶去。
  待他赶到之时,南宫不念正搀扶着千面妖狐,从那隧道内走至洞口,千面妖狐面如纸色,嘴角尚带着血迹,一看便知是受了内伤,白千雪虽是早有预料,却免不得心内一惊,连忙走向南宫不念,道:“你没事吧?”
  南宫不念见他来了,表情微滞,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望着他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如果是我留下,葛峰的右眼可能就不会被凶手夺走,说不定还能趁机抓住他……”
  白千雪微微怔然,略摇了摇头,道:“无妨,我已经看到那上面记录的景象了。”
  南宫不念颇为吃惊,意外道:“你看到凶手是谁了?”
  白千雪蹙眉道:“凶手穿着一身戏服,脸上也化着很浓的妆,看不出真实的面目。不过……却很像是一个人……”
  南宫不念道:“我们认识的人?”
  白千雪道:“算是认识吧……”
  正要继续说,身后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夔潇、夔帧和萧云霓也已折回此地,白千雪对夔氏师兄弟二人心有防备,对南宫不念微微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 第180章   “出什么事了?”萧云霓扫向他们,又见少了一人,问道,“怎么不见鬼面郎君?”
  南宫不念道:“有人闯入隧道,抢走了葛峰的右眼,还打伤了老狐狸,鬼面郎君也不见了,夔聪适才离开这里,去周围搜寻了。”
  夔潇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十方妙门出手伤人!”
  千面妖狐调整着内息,艰难地道:“老朽惭愧,尚未见到此人真面目,就被击倒了……”
  他受伤颇重,说出这几句话来,已是喘息不停,南宫不念道:“你先静神调息,此事稍后再谈。”又对夔潇道,“夔门主,烦劳你增派弟子搜寻,鬼面郎君被凶手掳走,恐怕凶多吉少。”
  夔潇道:“这是自然,本当如此。南宫教主也不必太过忧心,如有消息,夔某定当告知。”
  众人从隧道处的山峦折返而下,夔潇和夔帧去议事堂召集弟子搜山,萧云霓放心不下,也随之前往。南宫不念将千面妖狐扶回房间疗伤,再度输送真气后,千面妖狐的面色总算好上几分,气息也渐渐均匀。
  白千雪站在窗口,望着窗外渐渐转小的雨势,眉心紧蹙。
  知他心急,南宫不念对千面妖狐道:“你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千面妖狐缓缓点头,调整着内息:“多谢教主,属下无大碍了。”
  南宫不念道:“适才你伤得重,尚未仔细问你,在隧道内发生之事,你再原原本本讲一遍。”
  闻言,白千雪走到他们二人面前,视线扫向千面妖狐,隐隐带了几分焦急。
  千面妖狐顿了顿,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形,而后道:“教主,事情是这样的。你们离开隧道后,我和三当家就在里面的石台旁等待,大概过了半刻多钟后,三当家说他似乎听到外面的隧道里有响动,像是有人接近,他担心来人图谋不轨,就将葛峰那只右眼交给我,吩咐我在此,等时间到了就将右眼放在石台上,他则出去查看究竟。”
  “三当家走出去后不久,我就听到外面传来剧烈的打斗声,我原本想去助阵,但那时即将到了约定的一刻钟,又不知对手武功深浅,倘若我贸然冲出去,被他抢走那只眼睛,岂非得不偿失?想到这里,我便没有离开,寄希望于三当家能拖延些时间,好在打斗声还在继续,等一刻钟一到,我马上将那只眼睛放在石台的凹陷处,接着就冲进了隧道。
  “但是,当我依循声响,冲进去时,那声音忽然间就消失了,我心知有变,就赶忙在附近查看,看到周围有打斗的痕迹,但是三当家和那个凶手却都不在了,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掌气朝我袭来,我被打中胸口,受伤昏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南宫不念微微思忖,疑惑地问道:“你胸口中掌,凶手必定是在你对面发掌,你没有看清他是何人吗?”
  千面妖狐道:“是属下失察,当时属下正在低头查看地面上的打斗痕迹,没有注意到凶手出现,中掌之后,又立刻昏厥过去,所以……属下并没有看到那个凶手。”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见他面色又不甚好,便让他继续运功调息,与白千雪离开了房间。
  下了整整一夜的雨转停,天色却依旧暗沉,两人走在回廊上,南宫不念想起之前未说完的话,问道:“白少侠,先前你所言,凶手是个着戏服的人,是谁?”
  听到他又用了一种疏离的称呼,白千雪面色微沉,顿了顿才道:“回去再说。”
  南宫不念点点头,随着白千雪走入房间,白千雪方才开口道:“那种打扮,很像是……庄小怜。”
  听到这个名字,南宫不念微微怔神,在【记忆水晶】中体验的那段回忆浮上脑海,对他来说,虽是不久前的事情,但依照游戏中的时间线,却已是发生在四年前的事了。
  他万万没想到,那段回忆中的人物还会与现在扯上关系,不由道:“不会吧?凶手是她?戏装都很相像,会不会是看错了……”
  白千雪沉声将在雨幕上所见的情景重新讲述了一遍,讲完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眸色更显凝重。
  又一次讲述,就像是又一次亲眼目睹那些同门是如何遇害,南宫不念察觉到白千雪情绪不佳,便想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又觉不妥,连忙收回了手。
  白千雪继续道:“在最后见到画面上那张脸时,夔帧忽然惊慌地叫了一声‘小怜’,但我再问他时,他与夔潇都不肯说,此事必有隐情。”
  第97章 暗器伤人
  “这么说,夔帧、还有夔潇,他们认识庄小怜?”南宫不念颇为惊诧。
  白千雪注视着他,视线垂了垂:“容貌相似,名字也相同,世上哪有如此凑巧之事?”
  南宫不念将双手交叉在脑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思虑片刻,道:“与凶手直接接触过,且与我们谈过此事的,只有万公子、万夫人、唐小赢和全求通,万公子和万夫人都曾听过凶手的声音,但他们都没有提起过凶手是男是女啊。”
  白千雪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是男子?”
  南宫不念缓缓点头:“武林中虽是不乏武功高超的女侠客,但在万家庄这种地方,对于深居宅院的万夫人,还有远离武林的万公子来说,若凶手是女子,应会给他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吧,至少会觉得很意外,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一点。” 第181章   “再者,全求通将醉雪刀在万府的消息转手卖给的那个人,多半就是凶手,他说那人身材高挑,刻意压低了嗓音说话,不像是女子。”
  说到此处,白千雪微微一怔,想到了什么,道:“那个凶手,比葛师弟要高一些。”
  南宫不念搜刮着记忆,站起身来,用手在胸前比了比:“比葛峰高……庄小怜瘦瘦小小的,没有那么高吧。”
  白千雪道:“当年我们在笙歌楼遇到她时,她的年纪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些,但四年过去,如今长高了也说不定。”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嗯,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另有其人,却不知为何扮成了她的样子……”
  他感觉脑子很乱,凶手、庄小怜、醉雪刀、十方妙门……这中间必有一条互相牵连的线,一旦找到,真相就会浮出水面,只是他们尚未发觉。
  白千雪顿了顿,道:“你还记得夔聪昨夜说过,他有个小师妹吗?在十方妙门遭遇灭门后,生死不明。”
  南宫不念微微瞪大眼睛,看向白千雪,记忆也随之清晰,惊诧道:“当年,在笙歌楼那个穿着黑衫、怪模怪样的人,难道他是……”
  白千雪微微颔首:“那个黑衫人随身携带的八卦镜、还有那根似是丝带的锁,都是罕见之物,他对自己的身份来历讳莫如深,当时我们问他如何称呼,他说他……姓石。”
  南宫不念道:“石……对啊,十方妙门的十!怪不得当年我们除去镜妖,他说他有办法处理那面仍然残留法力的浮生镜,若他出身十方妙门,倒也不奇怪了。”
  白千雪道:“依那黑衫人的年纪来看,也许就是十方妙门的前任门主,也就是夔潇等人的师父。当年镜妖的事情了结以后,庄小怜随他离开,他也曾说过,他所在的门派是一个远离红尘之所,如此想来,也与隐世而居的十方妙门很相符。”
  “庄小怜,就是夔聪的小师妹吗……她命运凄苦,还以为随那黑衫人离开后,可以不问俗世,谁料却又卷入到武林风波中,”南宫不念微微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她不像是凶手,当年……她主动进入浮生镜的幻象中、跟随黑衫人离开,都是存着避世的想法,这样一个人,她会为了醉雪刀而滥杀无辜吗?”
  白千雪道:“关键就是一年之前,十方妙门的灭门之灾是何人所为。这件事夔潇和夔帧不肯说,但夔聪却未必与他们一样。”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隧道那边出事时,夔聪立刻撇下他两个师兄赶回去,一见我便问鬼面郎君去哪里了,后来又独自去周围搜寻,看他那焦急的神情,鬼面郎君是他大师兄夔执无疑了,此时若是问他关于一年前的事,他应该会更愿意告诉我们。”
  他抿了抿唇,又感到一阵忧心:“这个凶手实在太狡猾了,以这样一副戏装出现,完全不露出真面目。原以为找到了十方妙门,就可以看破他的真实身份……”
  白千雪沉声道:“至少,我们知道他在掩饰什么了,而且……也不会再有人怀疑你了。”
  南宫不念一怔:“掩饰……他的手?”
  他心中蓦然回想起在万家庄时,他们向万夫人询问凶手的特征,万夫人也曾提过凶手的袖子,只是话未讲完,就被唐小赢所伤,想必那时以她在茶棚外偷看的角度,虽是看不清凶手的装束,却注意到了凶手的袖子极长。
  白千雪道:“对,他的手掌是青紫色的,表面覆着一层冰霜,他在……杀害葛师弟时,那些冰霜从胸口直入,应是使心脏瞬间被冰冻麻痹,心跳骤停,而随着时间推移,等到葛师弟等人的尸体被发现时,被冰封的心脏早已融化,仵作也因而难以发现他们的死因。”
  南宫不念深吸了口气:“那他手掌的颜色应该也是练就这种武功所致了,全求通说他们见面时,对方戴着一副手套,看来也是为了掩盖手掌的异变。这种武功……也太诡异了,可知是出自哪一门派?”
  白千雪摇摇头,神色凝重:“从未听闻过。”
  不安的氛围笼罩在他们两人心头,双双沉默下来,门外的回廊上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南宫不念连忙打开门,雨已完全停了,天色却仍是幽暗未明,萧云霓从回廊远处掠过,身影一晃便冲到了门前,气息微颤道:“夔潇……”
  南宫不念道:“夔门主找到鬼面郎君了吗?”
  萧云霓蹙着眉,喘了口气,道:“没有,是夔潇他……他……”
  她这副神情,任是谁都知有事发生,白千雪起身走出房门,急忙问道:“夔潇怎么了?”
  萧云霓看着他们两人,目色沉重:“他死了。”
  夔潇的尸体是在一处山坳处发现的,和他一同倒在地上的还有七八名十方妙门的弟子,南宫不念赶到时,夔帧和夔聪带着大部分弟子都已到了。
  夔帧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夔潇的尸体旁,没有落泪,身躯却一直颤抖不停,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而夔聪的面色也没比他好上多少,他见南宫不念等人来了,忙上前道:“南宫教主,你们可有鬼面郎君的消息?”
  夔潇刚死,南宫不念也没料到夔聪第一句话却是与鬼面郎君有关,在他心里,这两位师兄的分量孰轻孰重,登时分明。南宫不念如实道:“还没有。”
  夔聪急道:“整座山都要搜遍了,就是不见人,唉!” 第182章   鬼面郎君明面上是南宫不念的属下,现在倒是南宫不念反而安慰起夔聪来:“夔公子,你先别急,既然整座山都搜过了,没有发现尸体,那就说明他暂时性命无虞。”
  夔聪默默地点了点头,眼里担忧之色却没有丝毫减少。
  南宫不念穿过地上七七八八的人,走到夔潇的尸体旁,俯身查看,夔潇闭着双目,就如同睡着了一般,皮肤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南宫不念想起凶手致命的森寒掌气,便想去查看夔潇的心口。
  夔帧却忽地回过神,阻止道:“你做什么?!不许对门主无礼!”
  南宫不念一愣,微微颔首道:“抱歉,在下是想查看夔门主是否是死于那凶手的掌法……”
  他尚未说完,夔帧便打断道:“掌法……不是什么掌法,是暗器!是她的暗器!”
  夔帧忽地扑上前,两指按在夔潇脖颈处,用力下压,接着抽出了一根近三寸长的细针,针上丝毫不沾血迹,尖端却赫然是乌黑色。夔帧将那根针猛地甩在地上,像是在甩一条毒蛇般,大叫道:“看到了吗?这是她最擅用的毒针!”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她是谁?”
  夔帧瞪着眼睛,正要答话,忽地周围一阵窸窣之响,有人发出了一声“哎呦”的低哼,紧接着,声音开始密集起来。南宫不念连忙看去,只见地上原本躺着的那七八名十方妙门的弟子有的忽然间动了起来,有人坐起身,捂着脖子,扭曲着脸抽出其间的长针。
  “诈尸了?”南宫不念头皮一阵发麻,白千雪立刻挡在了他身前,萧云霓也顺势抽出了弓弩。
  夔聪忙道:“诸位且慢,这些弟子们好像还活着!”说着便走向其中一名弟子,那弟子已忍痛抽出了脖颈间的长针,迷茫地盯着那根针看去,嘀咕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夔聪走上前去,问道:“你没事?”
  那弟子见是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没事啊。”
  夔聪取过他手里的长针,凑近看了看,又将其朝向众人:“这根针没有变色,应该是无毒的。”
  说话间,剩余的几名弟子也已醒了,每人脖颈间都中了这么一针。萧云霓又去查看夔潇的尸体,见他的确是已无气息,道:“所以,凶手是用暗器伤人,而且目标只有夔门主一人,这些弟子中的针都是无毒的,因此只是昏迷片刻就醒过来了。”
  夔聪问道:“适才发生何事了?你们可见到杀害门主的凶手?”
  那些弟子们刚刚苏醒,便听闻这样一个噩耗,不禁都愣住了,半晌后才有人答道:“我们跟着门主搜山,走到这个地方,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也没有见到什么凶手……”
  夔帧忽地站起身,颠颠倒倒地走到夔聪面前,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眼含怒色:“你还在这儿假惺惺地问什么?这暗器是谁的,你看不出来吗?!”
  夔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师兄,你先放开我。”
  夔帧却没有放手的意思,额角的青筋隐隐浮现,朝他吼道:“她没死,现在你高兴了,是不是?!”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你所说之人究竟是谁?”
  夔帧半张着嘴,却迟迟没有说出名字,愤恨地将夔聪向后一推。夔聪被他推得向后倒去,幸好被身后一人接住,那人脚步也不甚稳,微趔趄了几步,方才站定。
  南宫不念顺势望去,见接住夔聪的人正是千面妖狐,微微吃惊:“老狐狸,你怎么也来了?伤没事了吗?”
  千面妖狐面色比适才好了些许,缓缓点头:“多亏教主替属下疗伤,现下已无大碍了。属下适才听闻夔门主出事,担心教主安危,就赶过来了。”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还待继续询问夔帧,后者却先开了口:“不要再说了,都是你们这些人来捣乱,才会害死师兄!我要回去了,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也许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抱歉……节哀顺变。”
  夔帧定定地看着他道:“如果你真觉得抱歉,就想办法保护我,不要让我死。”
  夔帧说完,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全然不顾夔潇的后事,见他现在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南宫不念微微地叹了口气。
  千面妖狐道:“教主,他的话貌似有几分可信度,十方妙门的弟子不重习武,不如让属下去保护他吧。”
  夔潇的后事尚待处理,一年前十方妙门发生之事,南宫不念尚未问过夔聪,再加上还要找失踪的鬼面郎君,他属实也没精力去做夔帧的保镖,让千面妖狐去保护他倒也妥当,便道:“你伤势未愈,一切小心,见机行事。”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杀掉葛峰的凶手是谁?
  a庄小怜 b鬼面郎君 c千面妖狐 d都不是
  第98章 灭门之灾
  十方妙门本就是个隐世的所在,再加上一年前经历过的那次灭顶之灾,夔潇与武林中更无瓜葛,丧礼之上,也只有同门弟子吊丧,并无外客。
  棺椁静置,灵幡晃动,香烟缭绕中,夹杂着阵阵悲声。早间尚是威严肃穆的议事堂,如今竟成了往归极乐的灵堂。
  南宫不念对着棺椁吊唁焚香,拜祭过后,免不得想起与这棺内之人尚未分开多久,他就忽逢此厄,心中微有感怀,只觉人生无常。
  夔帧匆匆赶来哭了一场,便又带着千面妖狐匆匆离去,眼神在众人身上游离,仍满含着慌乱与不信任,南宫不念只得期待夔聪能讲出实情。 第183章   入夜之后,夔聪遣走了守灵的弟子,又续上一支长香,视线一扫,见灵堂内只剩下南宫不念、白千雪、萧云霓三人,方缓缓开口:“诸位心中一定有许多疑问吧,比如夔帧所说之人是谁?比如……为何我会十分在意鬼面郎君的安危?还有,十方妙门在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迁到这座无名山来?”
  三人望向他,尚未开口,夔聪便如自问自答般,兀自继续道:“这么多的事情,该从哪里讲起才好呢?”
  他注视着那根刚刚燃起的长香,顶端的红点若隐若现,他的视线也随之浮动起来,仿若唤起了很久以前的回忆,低声道:“原本的十方妙门就如同世外桃源般,虽然师尊总冷着一张脸,但他心里却是对我们五个徒弟极为在意的。”
  萧云霓道:“五个?”
  夔聪慢慢点头:“师尊一共收了五个弟子,依次是大师兄夔执、夔潇、夔帧,还有我和小师妹。起先一切都很好,直到小师妹入门后的几年中,情况才慢慢变了。”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你的小师妹,可是庄小怜?”
  夔聪抬眸看向他,视线一滞,惊诧道:“南宫教主,你认识我师妹?”
  南宫不念道:“数年前,我与白少侠曾与令师有过一面之缘,也是那时,庄小怜随令师而去,但彼时我们并不知令师是十方妙门的门主。”
  夔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和三位师兄都是自小拜入师门的,当初师尊忽然将小师妹带上山,我们都有些不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师妹在机关、暗器上的天赋日渐显露,虽是尚不及大师兄,但也比我们几个好上太多了。师尊对小师妹也是越发喜爱,传授给她许多我们都不知道的绝学。”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我记得你曾说过,夔执早已不在十方妙门中了,那他是因何离开,与庄小怜有关吗?”
  夔聪摇了摇头:“若是大师兄不离开,也许十方妙门就不会发生后来的变故了。”他顿了顿,微微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大师兄的性格与他的名字很相似,他很执拗,又很纯粹,师尊所教之术中,他最喜研究兵刃……”
  说到这儿,夔聪目光扫向众人,缓缓道:“诸位既是江湖中人,想必都知道天下间最神秘、力量最强的兵刃是什么吧?”
  萧云霓抬眸望向他:“醉雪刀?”
  夔聪轻笑一声:“没错,当年大师兄离开十方妙门,就是因为他想去找寻失传已久的醉雪刀。”
  萧云霓目色微凝:“那他找到……”
  夔聪却打断了她:“萧姑娘,稍安勿躁,你们感兴趣的我都会告诉你们。”
  醉雪刀对于武林中人的重要性自不必说,萧云霓想问的问题,南宫不念与白千雪也很想知道答案,但看夔聪面色,却似对这醉雪刀十分厌恶,众人只得按捺住好奇心,听他继续说。
  夔聪顿了顿,道:“师尊那时身体有恙,原本想让大师兄继任下任门主之位,但大师兄坚持要去找醉雪刀,无心门主之责,仍是选择离开,这一走,就许久未归,师尊也不得不重新挑选继任门主。”
  “夔帧性情急躁,而我又不喜被约束,我们几人都明白,师尊属意的人必定是在夔潇与小师妹之间,但他却一直未下决定。
  “后来,有一日,大师兄忽然回来了,师尊原以为他要放弃找寻醉雪刀了,但他却带回了一个让我们,包括师尊在内,都非常震惊的消息。”
  白千雪道:“夔执找到醉雪刀了?”
  夔聪顿了片刻,抿了抿唇道:“他到北方冥海游历时,发现了醉雪刀的灵气,但无法接近,因为冥海深处的压力过于沉重,非凡身所能承受,他回来的目的,就是向师尊求取本门的法宝太清珠。”
  南宫不念道:“太清珠?有了此物,就能对抗水压、潜至深海吗?”
  夔聪道:“是。师尊拿大师兄没办法,就将太清珠送给了他,而后,大师兄又离开了十方妙门。那之后大概一月左右,我与小师妹下山采买门中所需物资,在常去的那个镇子上,遇到了一名不速之客。”
  “那是个青年公子,看装束是江湖人的打扮,面容却很是俊美白皙。他一见到我们,就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在嘲讽。我当时便觉不快,要与他争执,小师妹却拉住了我,示意我离开。但那男子却拦住小师妹,叫了声‘小怜’,小师妹说他认错人了,那男子却不相让,在街上大喊大叫,说小师妹是杀人凶手,如今有十方妙门做靠山,杀人就可以不用偿命了。
  “小师妹本打算要离开,但听到他辱及门派,周围又有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他,议论纷纷,便问他想怎样。那人自称庄小茗,已拜得名师,练就一身武艺,要与小师妹决斗,报杀父之仇。小师妹答应了他,三日之后,两人在那城镇附近的密林中比试,了结恩怨。
  “我们回到门中后,师尊却不知怎么知晓了此事,当即将小师妹叫去,怒斥她为何还放不下过去的恩怨,与庄小茗发生争执,那些围观的人总会有人听到十方妙门之名,扰了门派清净。小师妹未曾辩解一句,师尊命她不许与庄小茗决斗,让她回房反思。”
  南宫不念倒是对庄小怜的性子略有了解,道:“庄小怜定是去决斗了吧?”
  夔聪轻声叹了口气:“遭到师尊训斥后,小师妹的情绪就很低落,她觉得师尊好心收留她,而她却使十方妙门的声名有损,已经不配留在这里了。所以,等三日后,她换上了以往的那副戏装头面,到了约定的位置,准备与庄小茗彻底了结这桩恩怨。” 第184章   “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日穿戴整齐,是想死于庄小茗之手。幸好师尊及时赶到,救下了她,但因一时情急,出手过重,竟使得庄小茗丧命。决斗当日,周围也有数名武林中人闻讯而来,在旁观看,见我师尊忽然出现相助,两人相杀一人,便觉不公,十方妙门的声名也因而再度受损。
  “师尊将小师妹带回后,颇为震怒,下令将她关在地牢里思过。可是,没过几日,她却趁着看守的弟子不在,逃走了……”
  夔聪讲完这段话,停了下来,那灵堂前的长香已燃去了大半,他又重新点燃了一支,俯身一拜。
  南宫不念道:“那后来呢?一年前贵门的祸事……与此有关吗?”
  夔聪的声调有些发颤:“我始终不明白,小师妹为何要走,师尊也因此大发雷霆,身体远不如前,为了让师尊安心,我……我离开了门中,想去将小师妹找回来,可结果,结果居然……”
  夔聪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着情绪,半晌才说道:“我走了半月,没有听闻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再回到十方妙门时,见到的却是被焚烧过后的断壁残垣、遍地尸骨……”
  他用手捂着心口,哽咽着道:“那景象就好像人间炼狱一般,师尊和同门都死了,我将他们的尸骨一一收敛,发现其中并没有夔潇和夔帧的,我开始期待他们还活着,若非如此,我几乎没有再活下去的念头了。”
  “几日之间,我恍恍惚惚,难以分辨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后来,夔潇出现了,将我带到了这座无名山,山上只有他与夔帧两人在,以及据说是从火海中抢出的诸多典籍。
  “我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说,小师妹勾结武林中的野心家,攻入门中,要求师尊交出醉雪刀,师尊哪里有醉雪刀?那恶人便以门中弟子的性命相威胁,师尊无奈之下,只得告诉他大师兄找寻醉雪刀一事,那人又逼问大师兄所在何处,但大师兄久未归来,连师尊也不知他在哪里。那人一怒之下,就纵火行凶,杀了师尊和门内众多弟子,争斗之中,小师妹也葬身火海。可是,那尸骨中却并没有小师妹的……”
  听完这段漫长的回忆,南宫不念胸口微微发闷,道:“没有找到庄小怜的尸体……你觉得她没有死?”
  “若是死了,怎会找不到尸骨,就算烧得只剩下骨灰,也该留有痕迹吧。”夔聪略有些激动地道,“还有,我并不相信他们两人的说辞,小师妹勾结他人谋害本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
  南宫不念忽道:“夔潇是庄小怜所杀吗?”
  若是庄小怜还活着,当年的事又是夔潇和夔帧二人的阴谋,那么庄小怜找他们寻仇,也可说理所应当。夔潇遇害后,夔帧慌张惊恐的反应,以及口中所说的“她”,恰恰证实了此事。
  夔聪神色微滞,最终还是没有隐瞒,道:“夔潇所中的毒针,确是小师妹惯常使用的暗器。”
  第99章 一种猜测
  夜过三更,夔聪跪坐在守灵的蒲团上,随手抓了一把纸钱,撒入铜火盆,取了长明烛点燃。窜动的火舌迅速将纸钱吞噬,烟雾充斥着整间灵堂。
  夔聪用铜钩翻动着几张叠在一起的纸钱,使其完全燃烧殆尽,声音透过烟雾传入南宫不念耳中。
  “南宫教主,倘若……倘若真是小师妹杀了师兄,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本门的家务事,我想请几位不要插手。”
  南宫不念知他有意维护庄小怜,其实不消夔聪说,他本身也无意去管十方妙门弟子间的恩怨,世间的恩怨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最后演变得如此,岂是外人可以插手的?
  他微微点了点头:“夔公子,在下可以答应,不过有件事要说在前面。”
  夔聪看着他,眨了眨眼,似有疑虑。南宫不念道:“今日你听到隧道那边的异响后,就和在下一样,折返回去,并没有看到那只右眼中记录的景象吧?”
  夔聪道:“没有。南宫教主此话何意?”
  南宫不念道:“事到如今,既已提到了醉雪刀,在下也不必再隐瞒。此前我等曾对夔门主讲过,那只右眼是摘星阁弟子葛峰的,他与一众正道弟子在万家庄遭人毒手,事后我们发现葛峰的右眼是海魉树果实所做的假眼,具有记录某些景象的作用,因而我等才有求于十方妙门。”
  夔聪仿若猜到他的话意,问道:“这些我都听师兄讲过,有何不实之处吗?”
  南宫不念道:“当时所说之言都属实,只是隐瞒了一事——凶手行凶,是因醉雪刀而起,还是一把假的醉雪刀。”
  夔聪蹙起眉,咬着下唇,眼里流露出一丝愤恨之意:“呵……又是醉雪刀,这所谓的天下神兵,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南宫不念视线向他扫去,微顿了顿,道:“其实,葛峰右眼内所见的凶手样貌,是一个穿戏装的人,那人的扮相,很像是令师妹……”
  夔聪忽地一怔,眉头愈发蹙紧,惊讶道:“怎可能?!小师妹一心归隐,要醉雪刀做什么?!”
  他怔愣地盯着面前停放的棺椁,忽地想起一年前夔潇告诉他的话,正是庄小怜与江湖中人勾结,欲取醉雪刀,致使十方妙门遭遇灭顶之灾。此时南宫不念的话反而验证了这一点,但在他心里,他从未相信过夔潇。
  一股寒意攀上了背脊,夔聪面色倏然间变得苍白了几分,南宫不念道:“在下想说的便是此事,如果庄小怜不是杀害葛峰等正道弟子的凶手,那么无论她有没有杀夔潇,都像夔公子说的,是贵派的家务事,在下无权过问,也无意过问。” 第185章   他微微停滞了一瞬,瞥向夔聪道:“但如果她是,那么在下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夔聪愣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南宫不念语气缓和下来:“不过,夔公子也不必太担忧,那只右眼记录之景内,天色昏暗,只是凭着剑光才映照出行凶者的面容,并不算真切,许是有人故意假扮、别有用心也说不定。”
  夔聪望向他,似是在努力寻求个确定的答案般:“一定是这样的,师妹不会做这种事,我相信她!”
  南宫不念顿了顿,问道:“夔公子,令师妹有多高?”
  夔聪用手在耳廓处比了比:“要比我矮半头。”
  南宫不念与白千雪对视一眼,当即了然。夔聪和葛峰的身高接近,庄小怜比夔聪矮,但那穿戏装的凶手却比葛峰还要高上些许,必是假扮无疑了。
  思索之间,夔聪见他两人交换眼色,紧张道:“怎么了?”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你可以放心了,凶手要比令师妹高。”
  夔聪微一停滞,吐出一口气来,随即又道:“那凶手为何要假扮小师妹?”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或许是担心身份败露,给自己多加一层掩饰吧,又或许……”他抬眸淡淡看了夔聪一眼,略犹豫了下,“又或许是凶手与庄小怜、或者十方妙门有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想借这种装扮引起十方妙门的注意。总之,目的尚难确定。”
  夔聪听他逐一猜测,听到第二种时,微微蹙起了眉:“南宫教主,你说凶手与十方妙门有关,似乎话里有话。”
  隔着缭绕的烟雾,南宫不念悠悠道:“鬼面郎君的个子……似乎和凶手相仿……”
  夔聪怔了一瞬,立即反驳道:“他更不可能是凶手!”
  南宫不念盯着他道:“夔公子,你为何如此确定?”
  夔聪轻嗤一声,道:“南宫教主,他的身份,想必你早已猜出来了,如今我也没打算隐瞒,你何必试探我?”
  南宫不念看着他,没有说话,似是在等他解释。夔聪轻轻叹了口气:“鬼面郎君就是夔执。”
  他边说边从衣袖内掏出了几枚小物件,落在掌心,众人看去,很是眼熟,正是在通天赌坊时,博戏所用的骰子,一共六枚,如同活了般在他掌心打着转儿。
  夔聪道:“其实这东西是少时大师兄做来哄我玩儿的,是用一头修炼成精的老象的象牙所制,有些灵性,可以根据法诀变幻点数,也不怕击打,即使碎裂了还能迅速凝为一体,恢复原状。”
  萧云霓道:“在通天赌坊,你用的就是这些骰子?”
  夔聪微微点头:“当然,否则哪有什么‘百里输一’的好运气?”
  萧云霓扬了扬眉:“所以你和鬼面郎君,也就是你大师兄夔执,是故意做局引我们来这儿了?为什么?”
  “也不算是做局吧?你们不是也有求于本门吗?”夔聪略停滞了一会儿,转而又接回了适才的话头,“除了我以外,懂得如何操纵这些骰子的就只有大师兄和小师妹了。”
  南宫不念道:“通天赌坊名为赌坊,实则是江湖情报流转之处,你造出‘百里输一’的名头,是想吸引人们的注意,借助赌局找到夔执和庄小怜?”
  夔聪道:“此前我也一直在设法找他们,但都没有任何消息,直到你们出现在赌坊的那天夜里,鬼面郎君忽然来找我,表明了他的身份,但他当时易容过,顶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即便他能说出一些关于十方妙门的事,我还是难以信任他,便对他说,明日赌局上见分晓。他明白我是何意,便没再多言,只说若是明日他赢了,便让我依从他行事,将你们带到如今新建的十方妙门。”
  南宫不念蓦然间想起,此前鬼面郎君也曾对他提起过十方妙门被灭之事,说那旧址上仅余一片废墟,但听闻仍有幸存者换了个更隐秘的所在重整门派,他还曾数次请命要至巴蜀之地探查,但彼时南宫不念以为希望渺茫,便没有应允。
  如今想来,定是鬼面郎君曾回过十方妙门,却发现师门惨遭不幸,物是人非,收敛的尸骨里又没有夔潇等人,他知有人幸存,便一直心心念念,想知道究竟门中为何遭此横祸。
  但……他隐姓埋名、留在魔教,又有何目的呢?
  将思绪按下,他听夔聪继续说道:“后来的赌局上,我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所以就顺势而为,给了你们那张路线图。在竹林中时,大师兄除去易容,容貌却不复从前,原本俊美的脸变得疤痕遍布,要仔细看才能看出几分过去的神态,我惊骇之余,一回过神来,连忙隐晦地提醒他,怕他被夔潇和夔帧识破身份……”
  “鬼面郎君会意,所以就戴上了面具,在十方妙门的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有摘过。”南宫不念抬起眼眸,略带了些审视的意味,“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脸是因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夔聪仿佛又想起了鬼面郎君那张使人骇异的脸,语气有些失落:“到十方妙门后,他曾来找过我,问了我许多关于门派横祸的事,我将我所知所见所想都告诉了他。我也问起过他的脸……还有他现在的身份,怎么变成了魔教的一员,但他一听我问起这些事,就说有人已经察觉到他的动向了,不能耽搁太久,以免引起怀疑,便很快离开了。”
  萧云霓道:“这他倒是没有说谎,我确曾觉察到他去过十方妙门弟子的居所,想来便是去找你的,但他很敏锐,感到我在跟踪他之后,就故意绕来绕去,把我甩开了。” 第186章   夔聪思索着道:“是吗……但我感觉,就算萧姑娘没发现他的行踪,大师兄恐怕也不会告诉我原因,他似乎想将我与这些事隔离开,独自去承受。”
  “独自承受……”南宫不念目光闪了闪,似是若有所思。
  夔聪道:“就因为这样,今日我听到隧道那边传来的响声,便很担心他的安危,立刻赶了过去,谁料却还是没来得及,大师兄也被凶手带走了,不知下落。”
  南宫不念看着夔聪面带焦虑的神色,心中的疑云却笼罩得更为浓重,喃喃道:“鬼面郎君……真是被凶手带走的吗?”
  夔聪目光如炬,陡然向他望来,冷声道:“南宫教主,适才你就说大师兄与凶手身材相仿,现在又说这种话,你在怀疑他是凶手吗?”
  萧云霓略一思索,问道:“师兄,万家庄发生那几起凶案时,鬼面郎君与你在一起吗?”
  南宫不念回溯着记忆:第一起凶案是万福及他几名仆从的死,发生在他穿越过来之前,自是不可考。
  第二起凶案是葛峰等正派弟子遇害,那时,他吩咐鬼面郎君不可再追杀他们,便让他离开了,此后,他都没有再见过鬼面郎君,直到在万家庄才碰面。若按时间推算,当时葛峰等人应该快逃到万家庄了,鬼面郎君离开魔教去万家庄行凶,时间有些紧凑,但若他就是凶手,拥有那般深厚的功力,赶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第三起凶案是三名衙差被杀,当晚他们都在万府,鬼面郎君在他屋外站岗,但案发之时,他早已就寝,并不知鬼面郎君中途是否离开。
  最后一起凶案就是万公子在众人眼前遇害了,那时,他早已将鬼面郎君遣走,去保护仵作,鬼面郎君并不在他身边。
  如此回想一番,南宫不念惊讶地发现,在这四起凶案发生之时,除了第一起凶案无从考证外,鬼面郎君没有一次是有不在场证明的。他心头微沉,摇着头道:“他没有时时刻刻都与我在一起。”
  这句话便是指鬼面郎君有行凶的可能了,夔聪霎时变了面色,冷声嗤笑道:“我将本门辛秘告诉你们知晓,是想让你们尽快帮我找到大师兄,你们反倒怀疑起他来了?南宫教主,我只问你一句话,若大师兄是凶手,那在隧道内,又是何人与他打斗?简直是自相矛盾!”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不必动怒,这只是一种猜测,我们可以先来理一理在隧道内发生的事。据千面妖狐所说,鬼面郎君听到外面有响动,将右眼交给他,独自去查看,接着千面妖狐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还有打斗的声音,而他因为约定的一刻钟的时间快到了,不敢擅自离开,等到时间满了一刻钟后,将右眼放置好,才赶出去相帮鬼面郎君。”
  夔聪不知他要说什么,皱着眉道:“不错,这你先前都已告诉过我,又何必赘述?而且,这有什么不对吗?”
  南宫不念顿了顿,继续陈述着当时之事:“千面妖狐冲进隧道后,那打斗声就停止了,接着,他就遇袭。”
  夔聪眼珠盯着他,似乎已有些猜测到了他的话意,却仍是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南宫不念道:“在隧道内,千面妖狐从没有看到过鬼面郎君和凶手同时出现。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隧道内根本就没有那所谓的凶手存在,而是鬼面郎君故意制造出打斗之声,吸引千面妖狐过去,然后又趁他不备之时,将他打伤,最后将那只右眼取走离开。”
  夔聪倏然色变,一双眼睛微微睁大,但却找不到瑕疵反驳。南宫不念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样,他就可以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他是被凶手抓走,而他行事则更为便宜,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你们同出一门,庄小怜擅用的暗器,鬼面郎君要学会并不难吧?”
  夔聪眼眸颤动,看向那棺椁:“大师兄是凶手?大师兄杀了夔潇?这怎么会呢……不会的……”
  第100章 事件回溯
  夔聪神色错愕,让南宫不念心下微觉不忍,他缓缓吸了口气:“若是鬼面郎君查出十方妙门被灭的真相与夔潇有关,怒而杀了他,也有可能吧……至于他为何会故意假扮成庄小怜的模样,想要夺取醉雪刀,可能就与他讳莫如深的那些经历有关。”
  适才这一番推论,白千雪始终默默聆听,未发一言,此时微抬眼眸,视线扫向南宫不念,似是有些疑虑之色。南宫不念忙道:“有哪里不对吗?”
  白千雪沉声道:“鬼面郎君面上疤痕很多,即使扮戏装,粉墨之下,也应能看出端倪,但葛峰所见到的凶手,脸部很平整,不似有疤痕。”
  南宫不念道:“或许是易容修饰过了?”
  白千雪道:“就算如此,但鬼面郎君此前并不知十方妙门是被何人所灭,与我们一同到此也不过数日,他能这么快就查出此案真相吗?”
  南宫不念略点了点头,确如白千雪所言,他们到十方妙门的短短数日中,鬼面郎君能够自由行动的时候并不多,尤其是在萧云霓发现他行为异常后,南宫不念还特意让千面妖狐去监视他,并未发现他再有什么动作。
  “退一步讲,如果说他果真查出了什么与夔潇相关之事,因而报复,但……我还是感觉,他与凶手并非是同一人,或许他只是想将杀死夔潇的罪名推到凶手头上。”白千雪顿了顿,看向南宫不念,又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手。凶手戴手套,穿水袖戏服,都是为了故意掩饰他因练功而异变的手掌,鬼面郎君与你相处的时日不短,你曾见过他的手变得像凶手那样,呈青紫色吗?” 第187章   “从未有过。”南宫不念摇头,同时也感觉自己适才的推断太过草率,无数思绪在脑海里绕来绕去,却始终找不出个关键来。他不禁叹了口气,闷闷地道,“若与鬼面郎君无关,那凶手将他掳走,又不杀他,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抛出,灵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思索着答案,唯有棺椁前的长香散发出的烟雾灵动地掠过众人眼前。
  南宫不念被烟雾灼得有些眼酸,灵堂很宽敞,此时他却莫名感觉到空间极为逼仄,有些透不过气来。他直起身,信步向外走去:“我出去透透气。”
  迈出门槛,外面已是沉沉夜色,举头望向天幕,不见明月,只有无尽昏沉的云层笼罩。秋意渐浓,寒气也似透入肌骨,让他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掌,然而他的左手是森森白骨,非但没有丝毫热度传来,还让他的动作看起来尤为滑稽。
  “很冷吗?”
  白千雪的声音在他耳后飘过,他回过头去,将左手藏进衣袖,微微笑道:“还好。”
  白千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脑海里的条条线索像乱麻般拧成了一团,似是将他的思维也卡住了。他有些懊恼地道:“如果鬼面郎君不是凶手,隧道内有第三个人存在,虽然不知道他掳走鬼面郎君的目的是什么,但时间一久,鬼面郎君的处境难免也会很危险。”
  白千雪道:“事已至此,心急无用,不如将我们到十方妙门之后所发生的事再仔细回溯一遍,或许有什么事,是被我们忽略了的。”
  南宫不念默默点头,两人又沉默下来,白千雪犹豫片刻后,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轻轻拢在了手心里,沉声问道:“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冰冷的掌心传来温热的触觉,南宫不念盯着他看了半晌,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白千雪握着他的手道:“我送你回去吧。”
  直到到了南宫不念的房门口,两人牵着的手才分开,白千雪眼神有些躲闪:“那……你好好休息,我回灵堂那边。”
  等南宫不念缓过神来时,白千雪已然离开了。在灵堂内守了大半夜,他本是有些困倦,但并未想将白千雪留在那儿,一个人回来休息,却不知怎么就被他一路牵着手送了回来。
  原本不甚清晰的思维,此刻却是忽然间清晰起来。他推开房门,点燃烛火,在火烛的光下,缓缓抬起右手,目光朝掌心汇聚,起伏的掌纹在掌心相互缠绕,那掌心泛着微薄的红润,握紧了还留有余温,也不知是否是被烛火的光芒浸染所致。
  心也随着火烛的跳动微微起伏。南宫不念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开始如白千雪所言,认真回顾起自从他们到十方妙门后,所遇到的桩桩件件的怪事。
  起先是竹林中白千雪遭遇一人攻击,而又有另一人有意出手相助,这两人身份均未明。彼时鬼面郎君与他们在一起,若攻击白千雪的人是凶手,那就可以洗脱鬼面郎君的嫌疑。
  继而是他无意中走到十方妙门弟子所居之所,听到夔帧正与一人密谈,当时夔帧说的是: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再帮你。依夔聪所言,鬼面郎君一直在对夔潇和夔帧隐瞒身份,那与夔帧谈话之人,就不会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此人的身份也未明。
  再后来,是在文集阁内,他和白千雪遇到那个盗取《四海奇物志》的黑衣人,在那不久后,他们就见到过鬼面郎君,鬼面郎君头发和衣衫上都没有任何水渍,所以这黑衣人也不会是他。
  最后,就是今日那隧道内发生之事了,千面妖狐被打伤,鬼面郎君失踪,所幸是葛峰那只右眼被抢走的稍晚了些,白千雪等人尚且来得及观看其中记录的景象……
  晚了些?
  南宫不念似乎抓住了一个不和谐的音调,脑海里划过隧道墙壁上凶手留下的那个深深的掌印,喃喃道:“他们还是看到了葛峰右眼里的景象啊……”
  思路仿佛被打开了,他继续思索着——
  有人寻求夔帧的帮助,之后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文集阁黑衣人盗书,另一件事就是隧道内鬼面郎君的失踪。
  盗书之事,黑衣人亲自动手,自然不需要夔帧来帮忙。那夔帧所帮的,只能是鬼面郎君失踪一事了。事发之后,夔聪派人反复搜查了无名山,都没有发现鬼面郎君的踪迹,而十方妙门机关众多,要藏一个人对他而言并不难,会不会是夔帧协助那人,将鬼面郎君藏起来了?
  想到这里,又回到了他离开灵堂前抛出的那个问题,为什么那人要掳走鬼面郎君?如果鬼面郎君的身份只是魔教的一员,那么掳走他完全没有必要,但是,他的真实身份是夔执,而夔执又是曾经知晓醉雪刀下落的人。
  也就是说,掳走他的人,是冲着醉雪刀来的,而且早已识破他的身份。但鬼面郎君十分小心,到十方妙门后,还一直戴着那张银质面具,就连夔潇和夔帧都不知他的身份,那个人又是如何确定的呢?
  仔细想来,鬼面郎君还是留下了一些破绽,比如说取出葛峰的右眼、赌局上赢夔聪,但那都是发生在来十方妙门之前的事了,除非是那个掳走他的人早就注意到他了。
  早就注意到他……南宫不念心头一惊,不禁想道:难道凶手就藏在他们身边?甚至是他们熟悉的人? 第188章   会是谁呢?南宫不念眼前闪现着一张张面孔,最后定格在鬼面郎君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上。
  面具?思绪在南宫不念脑海中冲撞,霎时间灵光一闪,他忽地想到了另一件事,立刻直起了身子,转身找出夔潇给他的那本《四海奇物志》,翻到关于海魉树那一页,目光凝聚其上。
  第101章 确认身份
  时辰已过丑时,幽暗的隧道内,只有一束光源,是来自夔聪手上所执的火把,他望了离他不远的夔帧一眼,问道:“师兄,千面妖狐不是在保护你吗?怎么还没有来?”
  夔帧留意到他投来的视线里带着几分猜疑之意,不悦地道:“我怎么知道?他只是守在门外保护我,又不是贴身监视我!”他眼眸一转,斜睨着南宫不念,“论起来,千面妖狐是南宫教主的属下,他不听号令,擅自离开,你要责问也应该去责问南宫教主吧。”
  狭长的隧道内挤着五人,除了夔聪和夔帧外,还有南宫不念、白千雪、萧云霓三人。听到夔帧提及自己,南宫不念微微扬眉:“夔公子所言有理,是本教主失了管束。”
  夔帧哼了一声,眼尾高挑着:“南宫教主,你将我们都聚在这隧道里,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南宫不念道:“千面妖狐还未到,等他来再说吧。”
  话音刚落,隧道内便响起了一阵匆匆赶来的脚步声,众人看去,正是千面妖狐朝他们而来,他走到近前,因为走得急了些,停下来喘了口气,对南宫不念略施一礼:“教主,属下来迟了。”
  南宫不念道:“你不是该保护夔公子的吗?怎么没和他一起来?”
  千面妖狐道:“属下本是在保护夔公子的,但三当家始终下落不明,属下尤为忧心,又见夔公子那边并无异常,且有许多弟子在外护卫,就去山上找三当家了,因而来得迟了些。”
  南宫不念唇角微弯,状若随意地道:“无妨,来了就好。”
  夔帧却似已等得不耐烦了:“南宫教主,你要等的人已经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其实在下让诸位来此,是因为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此言一出,隧道内霎时变得更为幽静,其余几人的目光也全都汇集在他身上,夔聪有些急迫,又带着些担忧地问道:“是谁?”
  南宫不念的视线在几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千面妖狐的脸上,缓缓说道:“凶手就是你,千面妖狐。”
  数道警惕的目光顿时望向千面妖狐,千面妖狐猛然一怔,错愕道:“教主,你为何怀疑我?我怎么会是凶手?”
  南宫不念盯着他,语气凿凿:“你先别急着辩驳,且听本教主讲完。先前我曾怀疑鬼面郎君是凶手,认为他是借着失踪之举来洗脱嫌疑,但经白少侠提醒,发现此中尚有诸多疑点。”
  南宫不念将夔聪手中的火把取了过来,照向隧道一侧的石壁某处:“诸位请看,石壁上这个掌印就是凶手所留下的。”
  萧云霓打量着那道掌印,以手量了量:“能在坚硬的山壁上留下这么深的掌印,这人应是个绝顶高手。”
  “确是如此,这也是我要说的疑点之一,”南宫不念深有同感地说道,“鬼面郎君的武功向来平平,如何能在山壁上留下这样一道掌气?所以他不可能是凶手。”
  “案发之时,隧道里只有你和鬼面郎君两人,既然不是他,那便很可能是你了。而且,他不知被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只听你一面之词,又怎知真假?”他紧紧盯着千面妖狐,继续道,“你先前所描述的隧道内的变故始末,只怕是将你与鬼面郎君的经历完全颠倒过来了吧?”
  千面妖狐视线一凝,表情满是困惑和委屈,南宫不念又道:“真实的情况是,你假意说听到外面有响动,而你的武功又胜过鬼面郎君不少,便主动出去查看,让鬼面郎君留下来放置葛峰的右眼。你离开后,就在石壁上拍下这一掌,接着又故意制造出些打斗的声音,等鬼面郎君将那只右眼放好,出来助阵时,你就躲在暗处偷袭他,最终将他擒住藏匿起来。”
  南宫不念咄咄逼人地做了总结:“所以,其实你才是那个凶手,对吧?”
  千面妖狐摇着头,试图为自己辩解:“教主,属下真的没有说谎,此前所讲的也都是实情。属下确实没有见到凶手的真面目,但被凶手打伤是事实,你不能单凭这些推测就咬定我是凶手啊!况且,三当家就不能是凶手吗?如果他是凶手,那他平时所展露出来的武功高低,都可以伪装,这个掌印也很可能是他留下的啊!”
  南宫不念顿了顿,似是在考虑他说的情况,道:“好,既然你说这掌印非你所留,现在有个简单的方法,只要一试,便可知你是否无辜。”
  千面妖狐忙问道:“教主,是什么方法?”
  南宫不念道:“你也朝石壁击上一掌,若是与这个残留的掌印不同,便可知你不是凶手。”
  千面妖狐不假思索道:“教主,属下愿意一试,以证清白。”
  他说着便走到石壁前,抬手朝那道残留的掌印旁侧击去,隧道内登时传来一声闷响,待响声过去后,千面妖狐道:“教主,你请看。”
  众人都朝那石壁上看去,只见在那原本的掌印旁,千面妖狐适才发出的掌印与之相比,无论是形状还是深浅,都有极大不同,众人皆是习武之人,一看便知并非是同一人所发。 第189章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看来我的确是误会你了……”
  话未说完,他忽地身形一晃,霎时便移到了千面妖狐身前,左手张开,几根指骨迅疾地划向他的前襟,指尖只轻轻动了几下,千面妖狐的衣衫便四分五裂,胸膛也袒露在外。
  众人尽皆一惊,不知他此举为何,千面妖狐却似反应过来,慌忙地抬起手,挡在胸口前,南宫不念嗤笑一声:“何必再遮掩?适才我瞧得清清楚楚,你胸口的这枚掌印,与你刚刚击在石壁上的那一掌,一模一样。”
  千面妖狐怔愣地看着他,原本慌乱的神色倏然间敛去,眼眸升起一股寒意,使得他的气质与之前全然不同,仿佛变了个人般。南宫不念却没有理会他,继续道:“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说胸口这一掌,是被凶手偷袭的吗?本教主还曾问过你,你前胸中掌,发掌之人必是在你对面,为何你没有看清他的样貌。”
  “你说你是在查看地面上的打斗痕迹时遭遇偷袭,还未等看到对方是谁便晕倒了。可事实上,这一掌是你为了掩盖真相,自己动手打的自己,一个人要对自己发掌,当然是打在胸口上比反手打在背后容易得多。”
  千面妖狐微眯着眼睛,看向南宫不念,冷冷道:“教主,你一开始推测的那些话、还有什么自证清白的方法,呵……原来都是在试探我,只是为了让我出于心急,朝石壁击上一掌,留下掌印来供你判断。”
  南宫不念道:“不错,因为有件事让我觉得很奇怪,所以才想到这个方法一试,看看在事发时,隧道内究竟有几人在场。”
  千面妖狐面色极为平静,带着些好奇地问道:“哦?是什么事让你觉得奇怪?”
  南宫不念道:“还是要从那道掌印说起。起先我并未怀疑你,以为你所言都是事实。但众所周知,鬼面郎君武功不高,而在山壁上发掌之人却是个功力精深的高手。若是这样,鬼面郎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应该很快就会被打败。”
  “但是,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既然凶手功力高深,目标又是葛峰的右眼,那他理应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将阻碍他的人击倒,取走那只右眼,保证秘密不对外泄露,然后立刻离开。可他并没有这样做,白少侠他们仍然看到了那只右眼内的景象,这不是很矛盾吗?
  “所以,我就开始设想,闯进来的人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凶手,而是和我们一样,想知晓真相的人?
  “但很快我就发现这种假设毫无道理,如果那人不是凶手,他在这种时候闯进来,目的是什么?似乎只有一个牵强的理由,就是为了带走鬼面郎君。可当时隧道内除了鬼面郎君外,你也在场,那人何必要挑选一个如此紧张的时机做这件事,趁鬼面郎君独处之时动手,岂不是能省去很多麻烦?
  “上面这种假设被推翻后,我又开始猜想另外的可能性,第一种是:从头到尾,隧道内只有你与鬼面郎君两人,自始至终一切都是你的谎言,那个所谓的凶手并未出现过,而你也并非是凶手,否则你不会让其他人看到葛峰右眼内的秘密。
  “另一种则是:凶手确实出现过,还企图抢走那只右眼,但你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功力与那凶手相仿,甚至尚可胜他一筹。凶手见无法取胜,又怕将我们引来,情形对他更为不利,所以过上几招后,便匆匆离去。而通过葛峰右眼内记录的图景可以知晓,凶手擅长用掌法,石壁上的掌印也很可能是他过招时留下的。
  “在凶手离开后,你便伺机偷袭鬼面郎君,将他藏匿在某处,又等到时间足够白少侠他们看完那只右眼内的景象时,才将右眼取走,最后你打了自己一掌,造成受伤的假象。”
  千面妖狐听得连连点头,颇为赞赏般道:“所以,那山壁上的掌印,不是我的便是凶手的,我无论发掌不发掌,你都会有相应的判断。唉,我是免不了要被你识破了。”
  南宫不念瞥向他:“其实,你还有另一个身份,在万家庄,我们遇到的柳郎,就是你假扮的,对吧?”
  千面妖狐蓦地一愣,唇角却转而浮上了一抹笑意:“教主,你还真是给了我很多没有预料到的惊喜啊。我倒是很愿意听你说说,这次又是如何看破的?”
  南宫不念从袖中抽出夔潇给他的那本《四海奇物志》,翻到关于海魉树那一页,指着书页上的“魉”字,缓缓道:“你撕去那两页纸,其实为的就是这个字吧?”
  千面妖狐低声笑道:“有趣。”
  南宫不念道:“鬼面郎君就是夔执,你偷走的那本《四海奇物志》,恰恰是夔执所写,而你之所以撕去这两页纸,其实与葛峰的右眼、与海魉树的果实有何用途都无关,你为的只是这个字。换句话说,是为了夔执亲笔所写的这个‘魉’字,来确认鬼面郎君的身份。”
  第102章 相互勾结
  南宫不念语毕,夔帧面色忽地一变,惊诧地瞥向千面妖狐:“什么?鬼面郎君是……大师兄?!”
  千面妖狐无视了他的目光,面不改色,唇角的笑意漾得更深,状若好奇般地问道:“教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属下越发听不懂了。”
  南宫不念对上他那双微弯的眼眸,分明看得出这只老狐狸心下了然,却还在佯装不解,仿佛在等着他发表一番高谈阔论,并且以此为乐。
  隐隐燃起的怒火蔓延心头,南宫不念压抑住情绪,尽量不动声色,冷冷开口:“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忽略了,直到想到鬼面郎君戴着的那张银质面具时,才忽然忆起此事,将其与你盗书一事联系起来,方知你的身份。” 第190章   提及鬼面郎君,夔聪便心下不安起来,焦急地问道:“面具?大师兄戴的面具可有异状?”
  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南宫不念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放缓了些:“那张面具本身是没问题的,否则以令师兄的机巧之心,一张动了手脚的面具,如何能瞒得过他的慧眼?”
  夔聪并没有放下心,匆忙问道:“那是……?”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有所不知,我等在万家庄查案时,曾遇到一名货郎,名唤‘柳郎’。此人涉足谜案之中,穿针引线游刃有余,不断引导我们追查凶手,举止却是再自然不过,没有任何人怀疑到他。”
  南宫不念在对夔聪解释,眼神却紧盯着千面妖狐:“若不是在下离开万家庄时,恰巧遇到了那位探亲回来的柳郎,还不知他已离开近月余,而我们遇到的那一位,是被人假冒的。”
  千面妖狐迎向他投来的视线,眼神没有任何躲闪,坦然得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一双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哪里还像是原本那个和善沉稳的耆老?
  南宫不念看着他那灼灼发亮的瞳孔,只觉这双眼眸与他那张遍布岁月痕迹的面孔极不相称,使得他心内涌起了一股寒意,不由怀疑:这是他的真面目吗?还是……又是易容幻术?一副伪装的皮囊而已?
  “南宫教主?”一声呼唤将南宫不念从怔然中拽回了神,夔聪正盯着他看,焦急地等待着后文。
  南宫不念错开千面妖狐略带诡异的眸色,继续说道:“鬼面郎君所戴的那张银质面具,就是在万家庄时,假柳郎卖给他的。当时,鬼面郎君随身未带银钱,假柳郎便让他立了一张字据。”
  夔聪瞥向那本《四海奇物志》上的“魉”字,似乎已想到了缘由,喃喃道:“立字据……”
  “没错,立字据。既是字据,便一定会签上欠款者的名讳了,令师兄所签的名字,就是鬼面郎君。而《四海奇物志》上被撕掉的那两页,是关于海魉树的内容。海魉树的‘魉’字的左半边,就是一个‘鬼’,与字据上‘鬼面郎君’的‘鬼’字相对比,便可知是否是同一人所写了。”南宫不念微停顿了下,视线扫向千面妖狐,“所以,你偷走那两页夔执所写的内容,为的就是凭借笔迹,证实他是否就是鬼面郎君。”
  话音刚落,夔聪便蹙紧了眉,眼中怒意翻腾,直勾勾地盯着千面妖狐:“你将大师兄怎么样了?快放了他!”
  千面妖狐笑而不答,夔聪咬着牙,袖口之中透出点点寒光,似是握了什么兵刃在手,然而顾忌到鬼面郎君尚在他手上,内心纠结,不敢妄动。千面妖狐却似洞悉了他的心理,更加无所顾忌。
  双方正僵持着,南宫不念忽地走到夔帧面前,问道:“鬼面郎君在哪儿?”
  夔帧一愣,随即道:“我不知道!你问我做什么?人又不是我抓的?!”
  南宫不念道:“前番我听到你鬼鬼祟祟地与一人交谈,说是最后一次帮他,那个人就是千面妖狐吧?他托你相帮之事,乃是要趁查看葛峰右眼时,在隧道内设法将鬼面郎君藏匿起来,对吧?”
  南宫不念扫视着隧道四周的山壁,踱了两步:“事发之时,那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将鬼面郎君带到他处,这隧道内有机关吗?鬼面郎君被藏到哪里去了?”
  夔聪难以置信地看向夔帧,声音不住地发颤:“你……你居然与外人合谋,对付大师兄!难道说……一年前,也是这个人……与你们合谋,害死师尊,害死那么多同门弟子吗?!”
  “闭嘴!”夔帧面部的肌肉抽动着,大吼了一声,吼完之后,他似乎稍微冷静了些,迅速找到了个纰漏,试图将自己从这趟浑水中捞出来。
  他下巴微扬着,斜睨向南宫不念:“南宫教主,让鬼面郎君和千面妖狐留在这儿看护那只右眼的,不正是你自己吗?千面妖狐又怎会预先找我帮忙藏匿鬼面郎君?难道他可以未卜先知,知道你会让他和鬼面郎君一起留下?”
  南宫不念轻笑一声:“这很难预料吗?千面妖狐求你帮忙,夔潇也必定知情吧?所以,事发当时,你与夔潇必然都不会留在这隧道内。而夔聪想弄清楚一年前十方妙门忽遭横祸的真相,那祸事与醉雪刀有关,虽然鬼面郎君没有告诉他葛峰等人被杀也与醉雪刀有关,但千面妖狐并不知道,他以为鬼面郎君将此事告诉了夔聪,而且夔聪行事更便宜,因而他判定鬼面郎君会让夔聪去看那只右眼内的景象。事实上,夔聪也是从鬼面郎君的言谈中隐约察觉出万家庄一案并不简单,才会前去查看右眼之景,没有留在隧道内。”
  “至于我们这一行人,来此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弄清凶手的身份,白少侠、萧姑娘自是不会留下。而先前我曾怀疑过鬼面郎君,还让千面妖狐留意他的动向,千面妖狐心知此点,不难预料到我会趁此机会试探鬼面郎君,将他故意留在隧道里看护。他预判到我的想法,提前图谋,请你协助,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话说回来,假如他预判有误,无法在隧道内动手,那他就会另寻时机,这隧道内的机关也同样用得上。只是那样,局面就会与现在不同了。”
  他洋洋洒洒地分析了一通,夔帧听得有些发懵,微微转动眼珠,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再费唇舌,转而道:“空口无凭,我说没有帮他,就没有帮他!你听到所谓的密谈,只是我与门中弟子的寻常对话罢了,并不是在和他谋划什么,而且……” 第191章   夔帧双目一亮,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高声道:“而且,那段谈话在前,盗书的事在后!你说他盗书是为了确认鬼面郎君的身份,那么还没确认身份时,他为何来找我帮忙?”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缓缓道:“好问题,至少比适才那个问题好,只是同样经不住推敲。千面妖狐潜藏在我圣教,与鬼面郎君相处日久,巴蜀一行,在通天赌坊内,鬼面郎君赢了夔聪数次,更加加深了他对鬼面郎君身份的怀疑。”
  “原本他一到十方妙门,便打算找到夔执撰录的书册来比对笔迹,恰巧白少侠也到文集阁翻阅典籍,千面妖狐和鬼面郎君也因而一路随我而来,但是他们俩尚未进入文集阁,便被我放了假赶走了。否则,千面妖狐完全可以不声不响地将字迹比对清楚,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白少侠一直在文集阁内,千面妖狐找不到时机进入,又不知那场雨何时会来,便本着宁可错杀、绝不错放的心态,向你寻求帮助。
  “而前夜,白少侠在文集阁内小憩,只是未燃火烛。千面妖狐也是心急,以为文集阁内无人,便潜入盗书,却未料到会被白少侠察觉。”
  南宫不念讲完这番话,眼眸微挑,看向千面妖狐:“本教主说的可有出入?”
  千面妖狐盯了他半晌,忽地拍手笑道:“哈哈哈!说得好!”
  南宫不念语气蓦地转冷:“夔潇被杀时,你匆忙赶到,那时夔帧本来情绪很激动,但一见到你,就什么都不肯讲了。而后,你又主动提出要去保护他……你究竟是想保护他,还是在警告他,若是将你们的事说出去,就先杀了他?”
  “再有,你之所以提出要去保护夔帧,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就是方便你行动。适才本教主召集大家一起来此处,只有你姗姗来迟,如此紧要关头,你离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撬开鬼面郎君的嘴,得到醉雪刀的消息,我说得对吗?”
  千面妖狐尚未回答,夔聪身影一晃,便冲了出去,南宫不念惊道:“不要!”
  夔聪武功不高,与千面妖狐相比更是天上地下,此时冲动,反倒容易受人牵制。南宫不念正欲拦下,却见夔聪脚步急转,换了个方向,猛地扑向夔帧,寒光从他袖口挥出,一柄短剑正卡在夔帧颈上。
  夔帧怔愣了片刻,瞪着双目,余光瞥向夔聪:“你……你竟敢以下犯上,放手,我是你师兄!”
  夔聪冷冷道:“机关在哪里?快打开机关?!”
  夔帧扫视着千面妖狐与南宫不念等人,似是犹疑不定。千面妖狐五指微张,低声笑道:“呵……小公子,你可以试试,是我这一掌快,还是你的剑快。”
  此言一出,白千雪蓦地抽出了心皎,剑光若雪般燃亮了幽暗的隧道。萧云霓也抬起了手上的弓弩,正对着千面妖狐。
  千面妖狐微垂着眼眸,似是对这一切不以为意,他轻轻觑了南宫不念一眼,略带遗憾地道:“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教主,若是你还可以用收魂伞剑,或许……胜负难料,但是,你敢吗?”
  邪灵怨念锥心的痛楚犹存心头,南宫不念霎时一怔,随后便听白千雪道:“不可!”
  南宫不念盯着千面妖狐,手指微微移动,放于身后,暗暗握住了伞柄。手背却忽地传来一阵温热,白千雪的手掌覆盖其上,紧紧压下,阻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白千雪低声道:“不要被他蛊惑,他别有用心。”
  千面妖狐面色带了些嘲讽:“还是不敢啊……”
  南宫不念正在犹豫之时,隧道内忽地卷起了一阵狂风,随后一束夺目的光华倏然涌现,径直照向千面妖狐的脸。
  第103章 英雄救美
  南宫不念连忙回过头,朝那光束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狂风之中,一抹清瘦的身影肃然而立,头顶罩着一顶青色斗笠,斗笠上垂落的青纱随着发尾飞扬,从身形来看,似是名女子。
  “小师妹?”夔聪看向那道身影,神情怔然地喃喃开口。
  而夔帧却露出了惊慌不已的神情,一瞬他竟忘记了脖颈上紧贴着的那把短剑,身躯不住颤动,锋利的剑刃登时划过皮肤,鲜血汩汩而出,沿着颈部蜿蜒流向衣襟,同时也打湿了夔聪的手。
  夔聪猛然回过神,连忙将短剑移开。夔帧方才后知后觉,双手捂着脖颈,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跌跌撞撞地倒向旁侧的山壁,瞪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白千雪走上前,手指点向夔聪颈部几处穴道,将血止住,迎上夔聪询问的目光,快速道:“无性命之虞。”
  说话间那道纤瘦的身影已愈来愈近,而随着她的接近,她身上所发出的那道光束也变得更为炫目。南宫不念微眯着眼睛,方才看清,这女子掌心正擎着一颗圆润的铜珠,而光束正是由铜珠所发出的。
  千面妖狐被这道炫目的光华映得面容雪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就在他怔愣的这一瞬,那女子忽地抬起手,指向千面妖狐的脸,高声道:“快看!”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千面妖狐,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此刻千面妖狐的面容忽地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被那道光束灼得熔化了般,五官扭曲着混合成了一团,而且这种趋势并不止于他的面容,就连衣着,也同样变得模糊了。
  千面妖狐似乎也已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异状,倏然抬起衣袖挡住了面容,接着身形一晃,冲向一侧的岩壁,找准方位后迅速敲击了几次,接着他脚下的地面忽地隆隆作响,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来,他匆忙纵身一跃而下。 第192章   南宫不念急速冲向洞口,然而转瞬之间,那洞口已是消失不见,地面完整无痕。白千雪仿照着适才千面妖狐的动作,在山壁上如法炮制,地面却纹丝未动。
  那女子在一旁道:“不必试了,只有知道口诀才能开启机关。”她忽地转向夔帧,一把将他从地上托到洞口附近,厉声道,“打开机关!”
  这女子的声音如此熟悉,不是庄小怜又是谁?绝望和恐慌陡然间在夔帧的心头涌起,一番拖拽中,他颈部的伤口又渗出鲜血来,他用双手按压着伤处,决定抓住最后谈条件的机会,断断续续地道:“师妹,除非……你不杀我……否则,我不会打开机关!”
  庄小怜冷声道:“好,我答应你,快开机关!”
  得到满意的答复,夔帧稳住身形,带血的手掌在山壁上依次敲击,霎时间那隆隆声又响彻在隧道内,地面的洞口也再度显露出来。庄小怜倏然发出一掌,将夔帧击晕在地,接着便飞速跳入洞口,南宫不念等人也连忙随后跃入其中。
  洞口内又是另外一条隧道,只是宽度更加狭窄了些,两人并肩而行都觉拥挤。庄小怜奋力在前追击,掌中的铜珠仍散发着光华,将隧道照得雪亮,很快,众人便看清距离他们不远的前方,一团模糊的身影正背着一个黑衣人飞奔而去。
  夔聪看着那黑衣人,惊道:“大师兄!是大师兄!”
  庄小怜猛地伸手一抛,那铜珠霎时飞向半空,伴着阵阵急遽增强的刺目光芒,朝千面妖狐击打过去。千面妖狐躲闪不及,被铜珠击中,登时飞出数米远,鬼面郎君也从他背上摔落下来。夔聪连忙奔上前,接住鬼面郎君,而庄小怜则越过他们,继续朝千面妖狐奔去,南宫不念等人也紧随其后。
  千面妖狐在空中腾挪旋身,双足稳稳落地,而在他落地之时,南宫不念蓦然发现,适才他那似乎熔化般的身躯正逐渐变得清晰,原本的暗色衣袍蜕变为白色,而本该花白的头发则变得乌黑。
  仿佛是怕被人发现真容,他迅速撕去一片衣袖,掩住面容,接着从掌中抛出一物,裹挟着真气冲向众人。
  众人连忙闪身相避,然而庄小怜却盯着千面妖狐所抛之物,突然欺身而上。南宫不念猛然一惊:“小心!”
  隧道内狭窄,他所站的位置在庄小怜后方,眼看庄小怜即将被真气击中,他飞速地将她推开,再想躲避时,那东西却已冲至他面前,他本能地伸手将那东西抓住,胸口却被随之而来的真气牢牢击中。
  钝痛从胸腔内霎时蔓延,南宫不念下唇隐隐泛着血红,抬眸之时,正对上白千雪蹙紧的眉,还有庄小怜微微颤动的身躯。
  趁着这当口,千面妖狐已经远远逃开,没了踪影。南宫不念低头扫去,双目微微睁大,托起掌中适才抓住的那东西,问道:“这不是……浮生镜吗?”
  然而,他这句话刚说出口,便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痛得他身躯不自觉地颤抖,鲜血从唇角流下,接着他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只是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感觉有一个温热的怀抱接住了他。
  待南宫不念从恍惚中睁开眼,已是两日后了。
  他微微侧了下僵硬的背脊,抬眸扫视着四周,见自己又被送回了原本那间客房,入目之景,是白千雪坐在床榻边,正阖着双目休息,一面古朴的圆形铜镜放于他身侧。
  南宫不念抬了抬身,朝那面铜镜看去,一动之下牵扯到胸口的伤势,不禁吸了口气。白千雪觉察到他这阵窸窣的声响,蓦然睁开了眼,轻声开口问道:“你醒了?”
  南宫不念忍着痛坐直了身子,视线又瞥向那面铜镜:“浮生镜……怎么会在千面妖狐手中?”
  他通过【记忆水晶】经历的那段回忆中,浮生镜最后是交给黑衫人了,而黑衫人就是十方妙门的上一任门主,也是夔聪等人的师父。若一年前十方妙门的惨案是千面妖狐所为,最后他将浮生镜抢走,倒也合理。
  想到此处,他又自顾自地微微点了点头:“应该是一年前夺走的吧……”
  话音还未落,便听到白千雪打断道:“不要想了,好好休息,待你恢复了,直接问庄小怜便是。”
  白千雪的声音隐含着一丝愠怒,南宫不念敏锐地察觉到,微怔了怔:“我知道了……你……怎么了?”
  白千雪轻轻吸了口气:“你为什么要挡千面妖狐那一掌?明知他功力深厚,就为了一面浮生镜而已,强出头受内伤,千面妖狐也趁机逃走了,值得吗?”
  南宫不念抿着唇承认错误:“这……确实是我动作慢了,如果当时能在拿到浮生镜的同时化开他的真气,就可以捉住他了。”
  他边说边瞄了白千雪一眼,却见白千雪在听到他的话后,面色更加不快,冷冷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是你受伤。”
  南宫不念微微怔愣了片刻,连忙补充道:“哎呀,那时你在我身后嘛,没看清情况有多紧急。千面妖狐将浮生镜和真气一起发出,庄小怜非但不躲,还准备去接,他们十方妙门的弟子功力都不怎么样,若是接上那道真气掌力,不知会受多重的伤,所以我就英雄救……”
  白千雪眼眸微抬,淡淡瞥向他,南宫不念感到一股寒意,愣生生将最后一个“美”字吞了下去,道:“总之,是意外。”
  见白千雪没搭理他,他转了转眼珠,问道:“鬼面郎君怎么样了?” 第193章   白千雪顿了顿,道:“鬼面郎君被千面妖狐私刑逼迫,手部受伤严重,但是没伤及筋脉和骨骼,修养一段时日之后,就可复原了。”
  南宫不念松了口气,同时心内又觉得有些纳闷:千面妖狐既然要逼问出醉雪刀的下落,折磨鬼面郎君应是越凶残越好,怎么还刻意避开他的筋脉骨骼呢?总不会是因为曾经同为披马甲同事而手下留情吧?
  他回想起千面妖狐卸去伪装后的模样,只觉对方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阴谋野心家,同情心这种东西只会被他当做妇人之仁。事到如今,似乎只能去问问鬼面郎君他被绑架的整个过程了,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丝端倪。
  南宫不念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往床榻边移了移:“我去看看他。”
  白千雪眉心微拢:“你已昏迷了两日了,今日是夔潇出殡之日,鬼面郎君,还有其他人都在下葬之地。你的伤……当真无碍吗?”
  “这点小伤算什么。”南宫不念有意让他安心,坐在床边,想去拿靴子,腰刚微弯下去,胸腔就传来一阵隐痛,他的动作也不由迟滞住了。白千雪连忙将他扶起,低头拾起他的靴子,微微俯身,去抬他的脚。
  南宫不念猛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手也随即疯狂摆动:“不不不,不用!我自己来,这怎么行!”
  他这边正在拒绝,那边白千雪已握住他的脚踝,替他穿上了一只靴子,又去拿另外一只,低声道:“真不知当初谁说让我做你的仆从,如今这样都受不住?”
  南宫不念一时哑然,等到穿好两只靴子,他只觉这两只脚都不像自己的了,走路甚至开始同手同脚,活像一只在海滩上晒晕了的螃蟹。白千雪皱眉道:“你真的没事?”
  南宫不念面色讪讪,一手拿起那面浮生镜,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巧妙地掩盖了自己的同手同脚:“没事,你放心。”
  第104章 一年之前
  十方妙门迁居至此仅有一年,还未曾有弟子亡故,因而也不曾特别修建过墓地。距议事堂不远,有一片山间平地,夔潇暂时被葬在了那里。
  南宫不念和白千雪赶到时,夔潇已下葬入土,庄小怜仍戴着那顶青色斗笠,正将一束线香点燃,插到墓碑前陈设的香鼎中。其余十方妙门的弟子尽皆神色肃穆,只有夔帧跪坐在一旁,脖颈上缠着几层厚厚的纱布,额头上的孝带挡住了眉毛,坠在眼皮上方,衬得他那双眸子更加阴鸷,定定看着庄小怜,讥诮之意溢于言表。
  南宫不念视线扫向人群,见夔聪正扶着一人站在一侧,而萧云霓站在他们身旁,恰巧回过头来,朝南宫不念微微颔首:“师兄,你没事了?”
  随着她这声询问,夔聪所扶的那人侧过身,缓缓回头看向他,正是鬼面郎君,此时他未再戴那张银色面具,遍布面颊的疤痕遮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微有些赧然,垂眸道:“教主,你醒了,我……”
  南宫不念走上前,淡淡地道:“现在,我是该叫你阿郎,还是该叫你夔执呢?”
  鬼面郎君双肩微抖,叹了口气,讪讪笑道:“教主……”
  只说了这两个字,他便又停下,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南宫不念道:“你为何要伪装身份留在圣教?”
  鬼面郎君眨了眨眼,眉头皱在一起:“我不是有意欺瞒教主的……”他说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臂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话也难以再说下去了。
  夔聪一惊,连忙弯下身子,将鬼面郎君的双臂衣袖向上拢去,南宫不念视线垂落,随之看去,只见鬼面郎君的双掌连同两条手臂都包裹着层层白布,此时纱布已被新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半,适才他两条手臂都藏在宽大的衣袖内,看不到伤势,此刻一展露出来,南宫不念也觉触目惊心。
  夔聪焦急道:“大师兄,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
  鬼面郎君微微摇头:“我还撑得住。”
  南宫不念见他伤得如此严重,不由问道:“你确定筋脉和骨骼未受损伤?”
  鬼面郎君深吸了口气,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似是痛苦难忍,低声答道:“没伤到骨骼筋脉,只是皮肉伤,受了些折磨罢了。”
  南宫不念道:“那你告诉千面妖狐醉雪刀的下落了吗?醉雪刀……在你手里吗?”
  鬼面郎君苦笑道:“怎会?我若是告诉他,他就不会这么折磨我了……”
  说到这里,鬼面郎君面如纸色,额角的冷汗更为密集,南宫不念还待继续追问,却听夔聪道:“南宫教主,大师兄伤得颇重,需要静养,这些事可否待他伤势无碍后再谈?”
  南宫不念打量着鬼面郎君,见他的表情尤为苦楚,手臂所缠的纱布上鲜血仍在缓缓渗出,不似作伪,顿了顿,应允道:“嗯,好好修养。”
  夔聪谢过他,便扶着鬼面郎君先行离开了。时隔不久,十方妙门的弟子一一燃香祭拜后,庄小怜便让众人散去,只有南宫不念、白千雪、萧云霓以及夔帧在场。
  南宫不念朝庄小怜走去,将那面浮生镜递向她道:“小怜姑娘,又见面啦。”
  庄小怜接过浮生镜,指节紧紧握着镜面一角,对南宫不念施礼道:“多谢钟……”
  话未说完,她便看到白千雪神色微变,对她略摇了摇头,她心念一动,立即会意。
  昔年在笙歌楼相逢,这位南宫教主尚且人称钟少侠,她一时未留意,险些将这过去的名字脱口而出,此后也听闻过关于他离正道、入邪魔的种种传闻,经白千雪提醒,方想起他最为痛恨别人提起他从前的名字。 第194章   庄小怜止住话头,道:“多谢南宫教主相助。”
  “没什么,举手之劳。”南宫不念摆了摆手,轻声笑道,瞥向被庄小怜紧紧握在手中的浮生镜,不觉有些好奇,“小怜姑娘,你似乎很在意这面浮生镜,甚至不顾安危也要将它拿到手。”
  庄小怜停滞了片刻,道:“夺这面浮生镜,其实……为的是我的私心。”
  众人都不解何意,纷纷疑惑地看向她。庄小怜缓缓抬起手,拨开了斗笠上垂落的两片面纱,众人看去,都不由吃了一惊——
  没了面纱的遮掩,隐藏其下的面孔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那面孔之上遍布着大片的伤疤,甚至五官都不甚清晰,比鬼面郎君的脸还要更像鬼魅几分。
  南宫不念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他前些日子在记忆世界中见到的庄小怜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但面容已出落得清秀出众,如今怎会容貌尽毁,变成这副模样?
  南宫不念道:“小怜姑娘,你……”
  庄小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但她的面孔却无比僵硬,扯动的嘴角只有僵硬感,无一丝笑意。她微微抬手,将斗笠从头顶摘下,然后举起了浮生镜,铜镜镜面忽地粲然一亮,镜内如五色混搅,不断扭曲旋转,直到最后镜中出现了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眼神灼灼发亮,似乎正透过铜镜注视着众人。
  而这镜中少女的面容,与南宫不念记忆中庄小怜的模样几乎完全相同,只是略长大了些。
  他正疑惑之际,那镜中少女忽地汇成一道极炫目的光束,从头到脚,洒落在庄小怜身上,紧接着,光束又瞬时消失,浮生镜也变为了原本的古镜模样,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庄小怜,却已然改头换面,与那镜中少女别无二致。
  庄小怜道:“这就是我的私心。”
  白千雪沉声道:“浮生镜被改造过了?”
  听他如此发问,南宫不念也有些明白过来,当年的浮生镜妖就是这面千年古镜的灵气所化,它能将人吸入镜中,使其陷入幻象难以脱身,然后它再伪装成那人的模样作乱。浮生镜妖被消灭后,尚有残存的法力留在浮生镜中,十方妙门的前任门主将浮生镜带走后,许是经过一番大刀阔斧的再造,所以浮生镜的功效也变得与之前不尽相同了。
  庄小怜将浮生镜举到面前,打量着铜镜中映照出的容颜,重重吐出一口气来,收起浮生镜,点点头道:“当初,师尊得到浮生镜后,为了使镜中残留的法力无法作乱,便设法改变了它的功效。经他改造后,浮生镜可以等同于一种易容幻术,只是比原本的幻术更难看破。”
  南宫不念联想起适才庄小怜变幻容貌的情景,推测道:“凡是被浮生镜映照过的面容,都可以拿来易容吗?”
  庄小怜道:“正是。就像我在一年前照过这面古镜,现在就可以使用当初这张脸来进行易容,千面妖狐也同样是如此。”
  南宫不念恍然明了,魔教内传闻千面妖狐擅长易容术法、乔装改扮,原来靠的就是这面浮生镜,他所用的千面妖狐那张脸、柳郎的脸都是如此。
  就连当初在莽苍山上,千面妖狐帮他与鬼面郎君变成莽苍山派弟子的容貌,施法时特意让他二人闭上眼睛,也是因为担心在使用浮生镜时被他察觉,当时他闭眼之后,感到一束光芒在眼前划过,恰恰就是浮生镜所发出的。
  萧云霓也想起前情,道:“怪不得在那个机关竹林中,千面妖狐帮你们解除易容,先让所有人都闭眼,说什么他施法时会发出一道光束,不闭眼就可能会致人失明,原来都是他为了使用浮生镜,托词哄骗我们!”
  千面妖狐心机布局如此深沉,南宫不念微觉郁卒,微微吸了口气,虽是不忍,却不得不提起当年之事:“小怜姑娘,一年前,贵门突遭横祸,也是千面妖狐所为吗?”
  庄小怜眼眸一转,瞥向夔帧,夔帧却仿佛被她这浅浅掠过的一眼惊到,慌张地指着面前的墓碑道:“不关我的事!都是二师兄的主意,我……我都是听他的……”
  庄小怜冷哼一声:“我从无意于门主之位,夔潇却不能放心,将我的行踪透露给庄小茗,让师尊误会我也就罢了,同门一场,竟还要对我赶尽杀绝,甚至为此不惜与外人勾结,导致本门被灭,你们死后,该如何去面对师尊、面对那么多同门弟子的亡魂?”
  听到“死”字,夔帧瞪大眼睛,高声道:“你不能杀我,你答应了的!灭门……我们也不知那个人会行凶啊,若是知道他行凶,我们又怎会答应?!”
  庄小怜淡淡道:“一句不知道,就可以将罪愆推得一干二净吗?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是,你也别想离开十方妙门一步,我必定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夔帧惊恐地喊道,视线望向众人,“南宫教主,救救我!白少侠,萧姑娘,救救我!带我离开这儿!”
  庄小怜微微眯着眼睛望向他,夔帧看着她森寒的眸色,背脊登时爬上一层冷汗,不由止住了声。
  庄小怜回过头,眼神由森寒变得有些许哀伤:“一年前,夔潇担心师尊会将门主之位传给我,对我调查一番后,知晓了庄小茗与我之间的仇怨,他便找到庄小茗,将我拜入十方妙门、以及我会出现在哪里的消息告诉了他。此后庄小茗找我寻仇,中途所发生之事,夔聪师兄想必都告诉过诸位了。” 第195章   “最后的结果就是师尊震怒,将我关进地牢,但即便如此,夔潇却还是无法安心。没过几日,他借故遣走守卫的弟子,告诉我师尊对我失望至极,要将我逐出师门,而且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便让他来告知此事。
  “我当时惹得师尊病情加重,自是愧疚不已,并未怀疑他的话,便离开了地牢,随他下山。谁料经过中途一处陡峭的崖壁时,他忽然对我下杀手,而且……”
  庄小怜看向夔帧:“而且夔帧也早已埋伏在那里,两人一明一暗,我无法匹敌,最后……被夔潇一掌打落山崖,而他们则对师尊说,是我不服判罚,私自逃走,不知去向。”
  “我当时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本以为必死无疑,却被一人所救。”她说到这里,略停滞了片刻,才继续道,“这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个青年侠士。”
  南宫不念奇怪道:“像是?”
  “他以轻纱覆面,看不清面容,但那身仙风道骨的气度却遮掩不住,”庄小怜忽地嗤笑道,“我原以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此生仅存的幸运,谁知,他竟是个恶魔。”
  庄小怜闭上眼睛,点点泪光在眼睫上闪烁:“还不如让我就那样在崖底死去。”
  第105章 幸遇恩人
  “那人将我救起,在崖底寻了一间荒废的草庐疗伤。三日之后,我便清醒了过来,他问我因何会身受重伤、又是因何会跌落山崖。我很想将经历之事讲述给他听,但是门规是不可将本门信息透露给任何人,我只告诉他是江湖恩怨罢了,他便也不再追问。”
  “如此又过五日,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我的伤又好转了些许,但伤势属实沉重,依然卧床不起,无法行动自如。就在这时,夔潇找上门来,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见我坠下山崖,尚且不知死活,如何能放心?必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自我坠崖之后,他和夔帧暗暗在崖底搜寻,数日之后,最终寻到了这间草庐。
  “那时我躲在房间内,从窗棂的缝隙间看到夔潇的身影,便惊慌不已,那救我的人看出不对,告诉我不必担心,他出去应对,也不知他和夔潇说了什么,没过多久夔潇便离开了。
  “我以为逃脱一劫,第二日那人对我说,因为我的仇家已经找来,草庐很不安全,他要带我离开。十方妙门所在的深山山路陡峭,车马均不便行走,他就背着我步行离开。路上,我不知怎么越发感觉精神困倦,许是因为身上的伤势吧,不知不觉间,我沉沉睡去。
  “当我从梦中醒来时,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我发现那人居然是向十方妙门的方向而行的,我不禁大惊,说他走错了路,但他却说他没走错,十方妙门就是他的去处。
  “他从开始救我,为的就是这个目的。那日他之所以出现在崖底,并非是因为偶然,而是早在那之前,他就一直在探听十方妙门的消息,并推测出了大概方位,所以才会整日在那附近寻觅线索。他曾打探到我和庄小茗决斗之事,并花费重金找目击者描绘出我的样貌,是以他在崖底遇到伤势沉重的我时,马上就认了出来。
  “他将我救回,本意是想通过我得知十方妙门的秘密,但我却缄口不言,他本在想对策让我吐露实情,这时恰巧夔潇找来,他便顺势与夔潇做了交易,要夔潇以醉雪刀来换我的命。
  “夔潇并不知醉雪刀所落何处,只听大师兄说起过他在北方冥海发现过醉雪刀的灵气,向师尊求了太清珠前去寻找,此后便无音信。他将此事告诉了那人,但那人却不以为然,反倒提出另一个条件,就是让夔潇将十方妙门的位置拿来交换。夔潇便答应了,那人说他要亲自证实,若夔潇所说的位置无误,他自会将我交给他。
  “当那人对我讲完这番话后,我只觉如遭霹雳,拼命地挣动身体,想要逃脱他的桎梏,但我却使不上一丝力气,即使是受伤也不至于如此,我额头尽是冷汗,此时方才明白定是那人在饮食中动过手脚,以至于我一路来昏昏欲睡,现在又无力反抗。
  “别无他法,我只好问他究竟想要什么?也许不去十方妙门,我也可以帮他达成所愿。他略顿了顿,告诉我他要醉雪刀。关于醉雪刀,我知夔潇所言都是实情,便又对他说明此事,即使去了十方妙门,他也不会得到更多醉雪刀的消息了。
  “他只是笑了笑,说我们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人不被逼到绝境,是不会将全部秘密说出来的。他的语气很平静,我却感觉不寒而栗,苦苦哀求他不要去十方妙门,他嫌我聒噪,忽然点了我的穴位,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十方妙门越来越近……
  “最后,他终于到了十方妙门。门中弟子见他背着我,忙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半真半假地说是在山崖底下发现我的,发现之时我就身受重伤,求他将我送回门中救治。弟子将他所言回报师尊,很快,师尊信以为真,将他邀入门内,并且亲自出面答谢他对我的救命之恩。
  “那人便直言,他对其他谢礼不感兴趣,只要一物——醉雪刀。醉雪刀本就不在十方妙门,又如何给他?师尊不解,那人似再没了耐性,说醉雪刀原本就是他的东西,是他将其放在北方冥海深处的,前些时日,他前往冥海查看,竟然发现醉雪刀的灵气已然不复存在,很明显刀已被人取走了。除非随身携带太清珠,否则平常人绝无法承受水压,下潜至冥海深处。而太清珠又是十方妙门的珍宝,所以,偷走他醉雪刀的人必定与十方妙门脱不了干系。 第196章   “听完他的话,师尊一时愕然,半晌没有开口。我多半能猜到师尊在顾虑什么,若是这人所说是实情,那么取走醉雪刀的人就很可能是大师兄。这人来势汹汹,师尊免不得担心他对大师兄不利,所以才颇为迟疑该不该将实情告知。但师尊却不知,夔潇早就将这件事告诉对方了。
  “那人见师尊犹豫不决,便率先开口,说他已知晓夔执取走了太清珠,只要师尊告诉他夔执如今身在何处,待他找回醉雪刀,自然不会再为难十方妙门。
  “他的语调虽是平和,周身上下却透露着一种盛气凌人的压迫感,师尊乃一门之主,怎会甘愿受他威胁?听他如此说,面浮怒色,便让弟子送客。那人见师尊不容相商,蓦地变了脸色,遽然发出一掌,将一旁请他出去的弟子击飞出去,那弟子登时毙命,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掌而死,但也足可见此人武功精深,并非泛泛之辈,师尊也不由大惊失色。
  “这番变故引来了诸多弟子,众弟子纷纷亮出兵刃,将那人围在正中,但此人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在他脸上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难以发现,他看那些弟子的眼神,就如同看待蝼蚁一般。师尊唯恐弟子们受到伤害,便对他说,确实不知大师兄在何处,可这人却不依不饶。
  “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完全证实了他对先前之言的无比信奉——人不被逼到绝境,是不会将全部秘密说出来的。他逼迫师尊的方式就是疯狂的杀戮。”
  庄小怜脸上挂着两道泪痕,话语哽咽在喉咙里,艰难地发声:“他当着师尊的面……他……”她停顿下来,似是那段经历无论如何强迫自己都无法讲出口,片刻后她只讲了结局,“除了留下夔潇和夔帧两人的命,其余的弟子都被他……直到这时,他才相信师尊没有欺骗他,但是,他还是将师尊也……”
  “夔潇担心那人赶尽杀绝,巧言令色地央求他,说若那人今日留他和夔帧一命,或许日后能对他有所助益,为了讨他欢心,还将师尊最为钟爱的浮生镜送予他。那人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对他们动手,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整个十方妙门遍地血流成河,还活着的人只有夔潇、夔帧,以及我。夔潇在血泊中静坐了一日,最终决定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他让夔帧出去找一处更为隐蔽的所在,而他则去整理门内最为重要的藏书典籍,两人一起运了三日,才将那些书册统统运走。
  “直到离开前,他们两人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在他们眼里,似乎已将我当做一个死人看待。夔潇命夔帧准备了数桶火油,泼在房内,然后,他将火把从门口丢进,接着重重关上了门。
  “我中了毒,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又被点了穴道,无法呼救,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满眼都是灼热的火光……”
  庄小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所以,我的脸,才会变成刚刚那副模样。”
  这段经历对她来说,无疑是一段最不愿回忆的往事,众人只能默默聆听,任何宽慰的言语在此时说出,都没什么分量。
  萧云霓道:“小怜姑娘,那你是怎样……”
  庄小怜顿了顿,道:“有一位云游讲经的禅师,路过那座山附近,见到山上火光冲天,便循着火光赶了过去。他不顾安危,进入火场中,一一查看是否还有人生还……”
  她的唇角微微弯了弯,道:“我就这样被救了出来。那位禅师诸位也都相识。”
  众人皆是一愣,南宫不念不由道:“苦量禅师?”
  庄小怜点了点头,萧云霓略带疑问地看向南宫不念,似是不知他为何这么快就判断出此人身份。南宫不念心道自从他穿进这游戏后,只认识苦量禅师一个和尚,不是他还能有谁?
  庄小怜转向他们:“其实,在万家庄时,我曾见过几位。”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迟来的)中秋、国庆双节愉快~
  第106章 佛心慈悲
  南宫不念看向白千雪,见他眼里也稍有疑惑,回想起在万家庄所见到的人中,似乎并没有与庄小怜相似之人。
  庄小怜道:“当时,南宫教主的属下将许多过路人抓到茶棚旁边,其中就有我一个,只是我当时戴着斗笠,处在人群中,并不显眼,所以几位没有注意到。”
  南宫不念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忽然想到那时苦量禅师也在场,便问道:“你去万家庄,与苦量禅师有关吗?”
  庄小怜微微摇头,一手微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颗圆润的铜珠,众人看去,似乎很像是几日前她在隧道内所拿的那一颗,只是现在没有发出当日那般刺目的光束。
  庄小怜道:“师尊有个习惯,在制造暗器、法宝等物时,一旦所制之物威力过大,都会预先想出办法予以克制。因而,他在改造浮生镜时,便一同炼制出这枚铜珠来,将其交由我保管,与浮生镜分而放之。铜珠可以感应到浮生镜的大体位置,其发出的光束也可驱散浮生镜的易容幻术。”
  “在容貌被毁后,我就有了利用浮生镜恢复原貌的想法,而且也可借助铜珠来追查那灭门凶手的身份。苦量禅师却始终在劝我归隐,不要再陷入这些恩恩怨怨之中,但是……我却并不能放下,大半年之后,我的身体和功力几近复原,便离开了他,开始着手寻找浮生镜、以及那灭门仇敌。 第197章   “起先,我按照铜珠感应行进,却发现位置越来越接近魔教,魔教兵力雄厚,我只有一人,不敢贸然行动,只得暂时放弃,想等待那个持有浮生镜的人离开魔教时,再行确认他的身份。”
  南宫不念默默点头,想必当时那人得到浮生镜后,就伪装成一名白发超然的老者,自称“千面妖狐”,混进魔教了,只是不知他潜入魔教的目的是为何。
  庄小怜继续道:“此后,我也曾回转过十方妙门,意料之中地只看到一片焦土,以及众多同门弟子的坟茔,我试过很多办法寻找夔潇和夔帧、还有当时因为不在门内而幸免于难的夔聪,但都没有消息。”
  “如此,我只能将注意力再度放回铜珠上。忽有一日,铜珠感应到的位置忽然开始偏离魔教,我连忙动身随指示前往,那个地方正是万家庄。到了那里之后,我就遇到了魔教的一队人马,他们将我当成过路人一并抓到了一间茶棚旁。
  “奇怪的是,当我被抓到茶棚后,铜珠的感应忽然变得尤为强烈,仿佛那个灭门凶手就在我身边。我本想取出铜珠一试,但因诸多魔教弟子在场,恐会节外生枝,便颇为犹豫。而后,几位也来到茶棚边,苦量禅师竟然也在场,他朝我的方向只轻轻瞥了瞥,虽然不曾明言,但我知道,他必定已经认出了我。此时,我只得罢手。”
  南宫不念略想了想,道:“当时,千面妖狐伪装成柳郎,也被我的属下当做过路人抓到茶棚旁了。”
  庄小怜点点头:“难怪那时铜珠的反应那般强烈……后来,南宫教主命令将抓的人都放走,苦量禅师也随之离开。当日夜间,我正继续按照铜珠的感应找寻仇人,苦量禅师却忽然以元神出窍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阻拦,他告诉我万家庄之案很复杂,涉及太多人命,无论正道邪道都在追查此事,此案若与当年十方妙门一案有关,他会代我追查下去,绝不会再让我踏入江湖阴诡之中。”
  南宫不念蓦然想起,庄小怜所说的那一夜,正是那几名衙差遇害的当晚。苦量禅师原本在万家祠堂为牺牲的正派弟子超度守灵,却暗自施展“元神出窍”的武功悄悄离开了一段时间,他还曾因此怀疑过苦量禅师是否是凶手。
  原来,苦量禅师当时匆匆离开,是为了劝导庄小怜。他不想让她沉湎于仇恨中、又不想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所以才会运用“元神出窍”这种隐秘的方式离开祠堂。
  “苦量禅师于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劝导我难以忤逆,但是……要我放弃报仇,也绝不可能。就这样,我离开了万家庄,打算再寻机会调查。”庄小怜继续讲道,“前些时日,我追寻铜珠的感应,发现夔聪将你们带到了十方妙门的新址。我一路缀在你们身后,铜珠的感应也变得越来越强烈,我可以断定你们之中有一人,就是当年那灭门凶手用浮生镜伪装而成的。”
  南宫不念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小怜姑娘,在那排设机关的竹林中,你是不是帮过我们?”
  庄小怜道:“南宫教主指的是那几片忽然攻击白少侠的竹叶吗?”
  南宫不念点点头,庄小怜道:“那时,我忽然发现,除我之外,还有另一人也在跟踪你们,那几片足以杀人的竹叶就是他的杰作。我见白少侠避之不及,就施了一道掌力化解掉了。但是那人也因而察觉到我的存在,我担心被他发现身份,就匆匆离开了那里,向竹林内更隐蔽的所在藏身去了。”
  南宫不念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在庄小怜化解掉那几片竹叶的攻势后,那人并未罢手,反而操纵了千百片竹叶再度攻击白千雪,彼时葛峰的右眼正在白千雪身上,这人的目的显而易见,而今其余人身份皆已明晰,偷袭者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必定是万家庄几起凶案的主谋。
  白千雪微微颔首:“多谢小怜姑娘。”
  庄小怜淡然道:“白少侠不必客气,昔年若非你拦住庄小茗,他也不会让我随师尊离开。”说到这里,她蹙紧双眉,不禁吁了口气,看向夔潇的墓碑,“我欠师尊的实在是太多了……杀了这个背叛师门的人,也无法弥补什么……”
  南宫不念微觉吃惊,没料到庄小怜如此坦然便承认了夔潇是她所杀。不过他早已应允过夔聪,即使庄小怜杀了夔潇,也是十方妙门的家务事,作为一个局外人,他不会插手。
  夔帧听到庄小怜坦言,愤怒地瞪圆了双眼,高声嚷道:“你们都听到了吧!她杀了夔潇师兄,居然还敢洋洋自得地在师兄的坟前承认,这是个怎样蛇蝎心肠的人啊?!同为一门,丝毫不念旧情!”
  庄小怜眸色霎时转冷,转过身缓缓朝夔帧走去,夔帧适才的气焰很快便被慌乱驱散,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想做什么?!你不能杀我!这是你……是你亲口承诺过的!”
  庄小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脚步未停,从他身旁越过,走到夔潇的墓碑前,睨向墓碑上的字,冷笑道:“同为一门,你们对我念过旧情吗?”
  墓碑前香鼎内的线香即将燃尽,庄小怜从一旁拾起一束新香,借着长明烛点燃,道:“师兄,我让你死得毫无痛苦,让你风光下葬,对比你对我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够仁至义尽吗?”
  秋风吹掠山林,墓碑前那束香燃得更快,顶端的火光雀跃跳动,缕缕灰白的烟雾飘散在风中。
  夔帧离那墓碑最近,烟雾很快就笼罩了他的面容,让他的面色看起来尤为苍白。他的视线死死盯着庄小怜,蓦地眨了眨眼,捂住胸口,气息飘忽地道:“你……你下毒……” 第198章   话音未落,他便一头栽倒在了墓碑前,南宫不念一惊,一边快步走向夔帧,一边说道:“小怜姑娘,你不是说不杀他了吗?”
  他刚要弯腰查看夔帧的情况,忽然感到胸口一阵闷堵,接着视野也开始不停颤动,他的身体似乎不受支配,脚下如踩进了松软的棉絮中。
  庄小怜道:“我没有杀他啊,只是想让他安静安静。”
  南宫不念望向香鼎内那束刚刚燃起的长香,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是香……”
  话未说完,他便倒了下去,庄小怜的声音朦朦胧胧,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般:“几位,抱歉了。”
  作者有话说:
  十方妙门副本终于结束了,下面要开始回忆的剧情了~这篇文肿么越写越长啊啊啊!
  第107章 后会有期
  南宫不念醒来的时候,身处一方软榻上,眼前是从天花垂下的降纱,他神思尤为恍惚,透过纱帷向外看去,只见是些寻常的桌椅陈设,分辨不出是何所在。
  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由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低头看去,方才觉察到身边还有一人,双目紧闭,正是白千雪。
  见到他,南宫不念稍稍安心,忙去推他:“小白,小白,快醒醒!”
  在他一番蹂躏之下,白千雪眉心蹙了蹙,眼眸微动,缓缓掀开,看向他,又看向四周,眼神流露出一丝迷惑。他一手扶额,问道:“这是哪里?”
  “此处的装饰与十方妙门完全不同。”南宫不念摇了摇头,“庄小怜最后在夔潇墓前燃的那束香,定是动了手脚。”
  话音刚落,忽听“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南宫不念立刻噤声,向外望去,见是一名少年,面容隐隐有些面熟。那少年走近软榻,见他二人已醒,欣喜道:“你们醒啦,这可太好啦,那萧姑娘应该也快醒了!”
  白千雪看向那少年,略顿了顿,问道:“你是……通天赌坊的小年?这里是通天赌坊吗?”
  听白千雪一说,南宫不念也想起来了,这少年正是先前带他们进通天赌坊的那个伙计小年,只是游戏里路人npc的脸做得都很……省钱,每个人的面容都相差无几,所以他着实难以辨认,但作为人气攻略角色的白千雪则有着一双火眼金睛,过目不忘。
  连小年也感到微微惊诧:“侠士,你还记得我呀!通天赌坊已经关张了,自从上次你们一行人来过后,大掌柜和二掌柜就将赌坊的地皮贱卖给梁掌柜,连忙离开了此地。我们这些伙计也被梁掌柜继续雇佣,梁掌柜打算将赌坊重整一番再开张,几位如今是在梁家客栈。”
  南宫不念起身下榻,脑中仍有些昏沉,眉心微蹙:“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萧姑娘呢?”
  小年回忆着道:“事情是这样的,五日前的一晚,正巧是我值夜,听到有人叩门,以为是来的客人,连忙出去招呼。打开门之后,却发现外面没有人,只有一辆马车,马络头上还悬着一枚锦袋。我担心有异,没敢去动那锦袋,悄悄拉开车帘朝里面看了看,正看到你们两位、还有萧姑娘倒在车内,不知是生是死。”
  “我被吓了一跳,隐约记起前些时日二九曾让我带萧姑娘一行来过通天赌坊,我急忙赶去梁府将此事告诉二九,二九回报后,很快便和梁掌柜赶去查看。梁掌柜取下那枚锦袋,袋内装有一锭金,还有一封书信,信中说你们三位身体无碍,只需静待五日后便会苏醒,烦劳照顾,那锭金就作为谢礼。”
  “梁掌柜读了信,连忙命人将几位安置妥帖、细心照顾。二位请放心,萧姑娘在另一间房,有其他人在照顾呢。”小年转了转眼珠,“至于你们是被谁送来的,这我就不知道了。”
  南宫不念道:“多谢,这个我知道。”
  小年惊奇道:“你知道?”
  他们几人在夔潇墓前被那束香迷晕后,被一路送到加木集镇的梁家客栈,又留下书信并金锭,可见并无恶意,至于送他们来的人是十方妙门的哪一位,就不得而知了。
  南宫不念正略微出神,几声轻快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小年起身去开门,见到门外倩丽的身影时,略停滞了一瞬,道:“萧姑娘,你没事了?正巧这二位侠士也已经苏醒了。”
  萧云霓微微颔首,在小年的指引下侧身而入,未做寒暄,干脆地对他们两人道:“二位师兄,你们觉得庄小怜用迷香迷晕我们,是鬼面郎君的授意吗?”
  南宫不念将在夔潇墓前发生之事想了想,微微点头:“应是他们商量好的。在夔潇下葬时,我就曾问过鬼面郎君醉雪刀的下落,但他因受伤未愈,表情很痛苦,难以说下去,夔聪便以此为由,推说之后再谈论此事……”
  萧云霓微觉不快,接道:“虽说庄小怜将十方妙门灭门一事讲得很清楚,可这番调查下来,我们只知千面妖狐居心叵测,但连他的真正面目都不清楚。再有,那个杀害正道弟子的凶手,同样没有查出他的身份。”
  萧云霓眉心不由拢了拢,继续道:“夔执拿走太清珠后,究竟有没有得到冥海内的醉雪刀?他的脸是怎么回事?为何以“鬼面郎君”的身份进入魔教?这些问题原以为他都会解释清楚,却没想到他对我们还是不能信任,居然会用迷香直接将我们迷晕,送离十方妙门。”
  南宫不念缓缓吁了口气:“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醉雪刀果真在鬼面郎君手里,他势必担心坦诚之后,此刀会被我们所夺,为防万一才会这样做。” 第199章   萧云霓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话,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说道:“我要离开了,你们二位请便。”
  南宫不念道:“你要去哪里?回十方妙门吗?只怕他们又换了所在藏身去了。”
  萧云霓道:“当然不是,既然此处别无所获,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师兄,你忘了还有一条线索吗?杀正派弟子的凶手,他的手掌是青紫色的,我会从这一点上着手调查。”
  南宫不念默默点头,萧云霓侧过脸,斜睨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师兄,我觉得你应该收收心思,多留心你手下那些妖魔鬼怪,千面妖狐也就罢了,竟然连你们魔教的三当家都对你隐瞒身份,你再如此荒废下去,日后说不准又会被哪个身边人所害。”
  萧云霓语带嘲讽地讲完了这番话,径自出了房间,留下一脸汗颜的南宫不念。他看了看白千雪,道:“我确实该回魔……圣教了。”
  白千雪微垂着眼眸,没有答话,也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南宫不念道:“这次耽搁了这么多时日,你也该回摘星阁了吧?”
  白千雪顿了顿,抬眸望向他:“师尊近日在闭关修炼,再过几日就该到出关之日了,我……应当回去。”
  三人向梁掌柜辞行后,一路出了加木集镇,萧云霓一马当先,不消片刻便将他们甩在身后,只留下一抹飘逸的背影。南宫不念与白千雪并辔而行,行至一条岔路上,白千雪勒住缰绳,看向南宫不念,仿佛是怕他弄不清方向,细心地指着其中一条岔路道:“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北而行,就会到魔教。”
  南宫不念微低着头,将眼底的失落遮掩尽了,抬眸笑道:“那就……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归小号版白千雪了~
  第108章 员工大会
  似是一个人赶路颇为寂寞,相应地,也就更为迅速,不消几日,南宫不念就回到了魔教。
  一路上山,穿过巨型石门到大殿前,两旁站岗的魔教弟子纷纷低着头,一口大气都不敢喘,他视线匆匆扫过,却连一个熟悉的人都找不到,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巴蜀一行,千面妖狐身份败露,鬼面郎君这个看起来最老实忠诚的下属也有着自己的小秘密,忽然少了他在旁边絮絮叨叨,南宫不念反而感觉不太习惯。
  他痛定思痛,决定追查凶手,整顿魔教,当即下令召开全体员工大会,半个时辰后,魔教大殿前就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无敌旋风斩战战兢兢地跑到他身边汇报:“教主,目前在圣教内的所有人都聚齐了。”
  南宫不念点点头,瞥向人群,尽是着黑甲提兵刃的魔教弟子,个个站得无比挺拔,旁侧里有一抹靓丽的身影,手里提着一颗两颊凹陷的苍白人头,人和人头都面露笑意地望向他,正是蝶骨兰和叫丧鬼。
  见到这两位,南宫不念想起旁人,问道:“怎么不见朱焰?还有雪绒花呢?他也不在圣教吗?”
  无敌旋风斩连忙道:“禀教主,赤魔被二当家带走了,雪绒花是……?”
  他给花子蹊取的昵称还没有流传开,这也难怪,那朵雪绒花个性如此酷炫,有几个敢叫他昵称的?见无敌旋风斩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南宫不念再度想起了用起来极为顺手的鬼面郎君,他轻轻叹了口气:“二当家带朱焰去做什么了?”
  这声突兀的叹息让无敌旋风斩登时额头冷汗涔涔,连忙道:“禀、禀教主,前几日,二当家又离开圣教去找他弟了,赤魔也帮忙去找了。”
  剧情提示来了!南宫不念双目一亮,几乎将他当成了讲解剧情背景的npc:“花子蹊还有个弟弟?是谁?”
  无敌旋风斩怔愣了一下:“这……属下也不清楚,据传二当家有一个小弟,多年前和他分散,二当家苦寻无踪。教主……你不是知晓此事吗?”
  南宫不念侧目瞥向无敌旋风斩,正想解释说他年纪大了,记忆力不佳,无敌旋风斩却似乎被他这个眼神惊到,冷汗流过面颊:“是属下多嘴……”
  见他如此紧张,南宫不念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转头望向黑压压的人群,向前走了几步,人群内立即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南宫不念心道:我有这么吓人吗?
  他轻咳一声,道:“近日,圣教内出了两名别有用心之人,就潜伏在本教主身边。”
  众魔教弟子纷纷抬起头,面露诧色,南宫不念道:“这两人就是千面妖狐、以及三当家鬼面郎君。”
  下方的骇异声更为明显,交相议论声掺杂其中,南宫不念开口时,声音又瞬间平息了:“千面妖狐武功高强,你们远非对手,若是发现他的行踪,不要打草惊蛇,立刻向我报告。至于鬼面郎君……”
  南宫不念顿了顿:“遇到他,一定要抓活的。”
  众魔教弟子齐声道:“是!”
  南宫不念满意地点点头,道:“now put your hands up!举起你们的双手!”
  魔教内早有传言,众所周知,他们这位教主原本就不是个正常人,自从前段时日莫名晕倒之后,疯癫程度尤甚以往,经常说一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对此,魔教众弟子想了个对策应对,总共分两步,首先是不能表现出对教主的质疑,其次是按照听懂的话去做。
  是以,人群雅雀无声半晌后,有人试着缓缓举起了双手,接着其余人也纷纷效仿,见南宫不念面色如常,更觉这对策很是正确。 第200章   南宫不念看向众人,点名了几人:“旋风斩、叫丧鬼、蝶骨兰,你们三人将所有人的手仔细查看一番,见到有异常的,带过来,我要亲自检查。”
  魔教弟子众多,一时半刻查验不完,南宫不念下令,查验结束就散会,自己却懒癌发作,预先溜到大殿内躺平。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无敌旋风斩进来报告:“教主,所有人的双手都查验过了,属下已命无关的人离开,手部异常之人现下都在大殿外等候教主过目。”
  南宫不念本在昏昏欲睡,闻之精神一振,连忙走至殿外,只见殿前广场上尚有数十名魔教弟子,个个面露不安地平举双臂,蝶骨兰站在一侧,叫丧鬼的头飘在另一侧,正在等待他来查看。
  “这么多人?”南宫不念走到近前,一一查看过去。
  似是由于魔教血统有别常人,这些人的手生得也怪了些,手掌不是过大就是过小,手指不是过多就是过少,还有人手背上覆满了鳞片,在眼光下金光灿灿……唯独没有那青紫色的寒掌。
  南宫不念倒是并不意外,如果凶手这么容易就暴露身份,那他还配做凶手吗?
  他看了一遍,解散了众人,独自闷闷地往寝殿的方向走去,视线无意间一瞥,却见无敌旋风斩仍跟在他身后,似乎欲言又止。
  南宫不念停下脚步,看向他:“还有事?”
  无敌旋风斩一愣,随即支支吾吾地道:“禀教主,你……你的寝殿现在……现在……”
  南宫不念奇怪道:“到底怎么了?”
  无敌旋风斩道:“那个……寝殿在闹鬼。”
  南宫不念:“……什么?”
  见他表情很不可思议,无敌旋风斩极为认真地道:“教主,是真的!几日前的一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寝殿内忽然传出一声巨响,属下带人进去搜查,里面又什么都没有,在那之后,也偶尔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所以属下感觉,可能是有鬼魂作祟。”
  无敌旋风斩越说面色越惨白,南宫不念看着他,诧异道:“你在魔教,还会怕鬼?奇怪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声音?”
  无敌旋风斩道:“属下也说不清楚,除了暴雨那晚的声音很大,之后传出的声音都窸窸窣窣的,属下一进去查看,声音就停止了。”
  南宫不念一展折扇:“本教主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鬼。”
  南宫不念回到寝殿,将收魂伞置于案台上,静待夜色来临。他瞪着眼睛坐到子时,忽然听到果有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传来,连忙屏住呼吸,细细分辨那声音的来处。
  越贴近地面,那声音便越清晰。他约莫估计出声音所发之处,猛地朝暗绿色的地砖击出一掌,登时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地面和屋脊都似在微微颤动。
  然而他看向那地面,霎时大失所望——地砖居然完好无损!
  这声巨响惊动了门外守卫的魔教弟子,无敌旋风斩迅速带着几人冲了进来,担忧地道:“教主,你没事吧?”
  南宫不念甚是惊诧,看着那地砖喃喃道:“古代的工程质量这么高吗?”
  无敌旋风斩大致看懂了他在做什么,答道:“教主,这地面上的砖石曾经破损过,后来是三当家……”他想起三当家如今不再是三当家,变成了魔教的重点通缉犯,改口道,“是鬼面郎君不知用了什么材料翻修过,非常坚固,当时教主还奖赏过他呢!”
  作者有话说:
  看来小号版白千雪要晚点出场了~
  第109章 借一千两
  “鬼面郎君翻修过……?!”南宫不念瞬间睁大了双眼,感觉自己抓住了新线索,直起身子,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在适才发掌的位置踱来踱去。
  鬼面郎君作为十方妙门的大弟子,擅长机关术法,他翻修魔教寝殿的地砖,很难说内中没有猫腻,也许就和他隐姓埋名混进魔教有关,甚至原本的地砖会破损,都可能是他故意为之。
  南宫不念眼眸一转,心中有了主意,搜肠刮肚半晌,勉强从死去的化学课记忆中想到了制作火药的三种原料,问道:“有硝石、硫磺、木炭吗?”
  既然玄幻攻击无效,那就改用破坏力更大一点的方式——将这个地方炸开好了!
  无敌旋风斩怔愣了一瞬,疑惑道:“教主,你要这三样东西,是要制作火药吗?”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南宫不念的意料,他有些难以理解,原以为仙侠世界观是用不到火药这种东西的,谁料魔教的一个小头目就对此颇为了解。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无敌旋风斩道:“教主,单独买这三样东西费时费力,为什么不直接去鬼市买火药呢?”
  南宫不念眼前一亮,只觉此时是无敌旋风斩的高光时刻,他道:“鬼市?还有这种好地方?快去!”
  无敌旋风斩却没动,表情显得略为难,吞吐道:“这……教主,你也知晓,鬼市那边的规矩是只讲交易,谁的面子都不给,而且他们还有很多武功高超的杀手……”
  南宫不念听他讲了一堆,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没get到重点:“既然是交易,那就交易便好,本教主也不需要别人给面子啊,有杀手又怎样?只是交易,杀手还能无故杀人?”
  无敌旋风斩眨了眨眼,与南宫不念大眼对小眼,心道是适才说得太委婉了吗?他只得又吞吞吐吐地说了心里话:“是,教主说的对,可是……我们……没钱。若是寻常的所在抢了便罢,但是鬼市……杀手很多,惹上他们,不太好对付……” 第201章   “……”南宫不念大跌眼镜,堂堂一个声势浩大的魔教,居然财政赤字,怪不得他带着朱焰和叫丧鬼去玲珑阁只买了一身衣服,那两个活宝便喜不自胜。
  身为教主,他不由有些难为情,微微垂眸:“炸掉这片地砖的火药量,需要多少银两?”
  无敌旋风斩想了想,道:“至少五百两。”
  当社畜需要为钱烦恼,当教主同样需要为钱开口,南宫不念别无他法,决定……借钱。他捏着下巴,走到案台前,提笔准备飞鸽传书。
  匆匆将债主人选在脑子里筛了一遍:萧云霓?不行,莽苍山派百废待兴,还在以种地为生,情况应该比魔教好不了多少;苦量禅师?出家人应该没存款吧?那就……只剩摘星阁了。
  南宫不念提笔写了个“白少侠”,又觉此称呼过于疏离,不利于谈感情,遂将纸团成一团,重新写道:小白,多日不见,甚为思念……
  他抬眸看了眼无敌旋风斩,心想既然开一次口,不如将所有资金短缺的项目一并借齐,便问道:“圣教内还有其他紧急的资金需求吗?”
  无敌旋风斩认真地沉思半晌,一一列举道:“教主,这个月弟子们的月钱还没发放;前些时日,二当家练功时不小心砸坏了他自己屋里的房梁,再不修缮,屋子就该塌了;叫丧鬼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身躯,想去鬼市买具尸体;还有蝶骨兰,她需要买几株毒草来研究新型的毒药……”
  话讲得滔滔不绝,大有无穷无尽的趋势,南宫不念傻了眼,挥手打断道:“行了,就这么多吧,不必再讲了。”
  再讲下去,只怕将整个摘星阁掏空也弥补不了魔教的窟窿,南宫不念思虑片刻,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写下诸多问候之词,最后才提到借钱一事,狮子大开口,要借上一千两,还特意标注了十万火急。
  他将信交给无敌旋风斩,让他飞鸽传书到摘星阁,无敌旋风斩应声而去,人散尽后,他伏低身子再去适才发出声音那处听去,再无一点响动。他倒是不在意,翻身上床休息去了。
  似是因为那句“十万火急”起了作用,第二日午时刚过,南宫不念就等来了白千雪的救济金。无敌旋风斩通传之后,他急匆匆地冲出大殿,脚下轻功飞转,不消片刻便落在了山门口。
  见到来人的背影时,他微微发愣,失落感油然而生。那人身着青衫,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过身来,淡声道:“南宫教主,多日不见。”
  不是白千雪,却是邱寒。
  南宫不念敛去不快,笑道:“原来是邱少侠大驾光临,请入内吧。”
  他挥动衣袖,做了个请的手势,邱寒却没有动作,似乎并不打算迈进魔教的门:“南宫教主不必多礼,在下此行,是奉了师尊之命。”
  “师尊?封阁主?”南宫不念微有疑惑,他明明是向白千雪借钱,怎么惊动到他师尊那里去了?
  邱寒微微点头:“南宫教主飞鸽传书,有求于师兄,师兄原本是准备下山的,被师尊发现了那封书信,因而拦下了。”
  他顿了顿,从袖中抽出几张银票来,甩给南宫不念,略带不快:“南宫教主那封信,倒是言辞恳切,白师兄也不问缘由,便将他多年积蓄翻出,这是你要的一千两。”
  南宫不念接过银票,颇觉困惑:“封阁主既不让小白见我,又为何命你送银票来?”
  听到“小白”这个称呼,邱寒眉心微蹙,话语也更为直接:“师尊让在下转告南宫教主,收了这一千两银,日后你便不可再纠缠白师兄。”
  南宫不念万万没想到在仙侠游戏里居然也能听到这种台词,这不就相当于狗血偶像剧里,少爷的大富豪爹妈拍下一张银行卡说:“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他想到此处,只觉好气又好笑,不禁嗤笑了一声,邱寒见他丝毫不以为然,不悦道:“如何?”
  南宫不念道:“邱少侠,请你转告封阁主,本教主向来不喜被人管教,劝他莫要多管闲事,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若再伸到本教主面前来,我就剁掉他的手。”
  邱寒面色忽红忽白,怒意上浮:“既然如此,银票还我。”
  到手的鸭子岂有交出去的道理,南宫不念抖了抖那几张银票:“这一千两明明是白千雪的私房钱,又不是封阁主出的血,他用他徒弟的钱,阻止我和他徒弟见面,世上哪有这种道理?适才你也说了,小白愿意将钱借给我,我便收了,辛苦邱少侠替他走这一趟,不送。”
  邱寒盯着他,一时怒极,便想去拔剑,却拔了个空。他的佩剑在万家庄被花子蹊折断后,便一直未找到合适的兵刃,是以此时并未佩剑。
  南宫不念无意与他发生冲突,道:“邱少侠,何必动怒?即便你带了兵刃,又岂是本教主的对手?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但将我的话告知封阁主即可。”
  说完,他便径自转过身,朝内行去,将银票甩向无敌旋风斩:“去鬼市吧。”
  无敌旋风斩二话不说,便要出发,南宫不念怕银票被邱寒抢走,又嘱咐道:“若是邱寒还没离开,你就走后山的小路,避开他。”
  鬼市每夜子时开张,无敌旋风斩带着火药回来时,已经夜过三更。南宫不念将火药洒向地面,退出寝殿,点燃火舌,接连几声轰隆巨响后,一片尘烟飞扬。
  他待烟雾消散了些许,以衣袖掩住口鼻,走入其中,果然不负所望——暗绿的地砖碎片飞了满地,似是因为几日前的暴雨,其下的泥土湿泞一片,南宫不念以手探去,有一处虚虚实实,泥土松软下陷,似乎另有通路。 第202章   南宫不念道:“把这里挖开。”
  无敌旋风斩便带人开挖了,消散的烟尘被搅动起来,很快再度充斥了幽暗的室内,南宫不念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眼睛却始终紧盯着地面。
  半晌之后,无敌旋风斩忽然停下,看向南宫不念:“教、教主!这有人!”
  地面已挖开了几丈长的沟壑,而适才正挖着的所在,露出了一双沾满泥水的脚。南宫不念飞速冲了过去,顾不上指挥属下,一下跳进了泥坑,将那人从泥水里捞了出来,放在一旁的地面上。他伸手拨开那人挡在脸周的长发,只见这人的脸上,同样沾满了淤泥,根本看不清面貌,双手从手指到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也已被泥水浸湿,若非胸口微弱地起伏着,仿若是个死人一般。
  无敌旋风斩凑在一旁道:“教主,这人是谁啊?”
  南宫不念用衣袖在那人脸上粗略抹了两把,泥水褪去后,这人的面容也清晰的显露出来,眉目俊朗,肤色白皙,即使双眸紧闭着,也知是个顶标致的人物。无敌旋风斩反复瞅了好几眼,挠着头道:“教主,这人看着面生,怎么会被埋在寝殿地下啊?”边问边悄悄打量着南宫不念,心道这不会又是他们这位疯癫教主的某种特殊癖好吧?
  南宫不念倒没注意到下属的神情,摇了摇头,正要答话,面前躺着的泥人仿佛缓过一口气来,浑身猛地抽搐了一下,悠悠醒转,一双明眸在众人脸上扫过,错愕之情溢于言表。
  他干涩地咳了一声,只觉嗓子里都是泥浆,视线抖了抖,朝无敌旋风斩轻轻瞥去。
  南宫不念会意,道:“你们都先出去。”
  待魔教弟子离开后,他看向面前这人,语带讥诮道:“阿郎,你偷偷迷晕我们,又换了一身皮,躲在本教主的寝殿里,是想做什么?”
  泥人见他这副表情,心中寒意顿生,不禁打了个冷颤,道:“教主……我……我……”
  此人正是鬼面郎君,南宫不念道:“这地砖被你翻修过,掌力都难以击破,花费了本教主五百两银买火药才炸开,这个钱你出。”
  鬼面郎君一愣,不敢妄动,躺在地上点了点下巴。
  南宫不念道:“说吧,你在这儿动了什么手脚?”
  鬼面郎君视线闪烁不定,半晌没有开口,南宫不念没了耐性,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努力换作一副阴冷的表情,冷冷道:“阿郎,本教主最厌恶别人欺骗我,你若是不说,就别怪我……”
  狠话还未放完,他忽然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冰冷坚硬的触感,神情一滞,看向鬼面郎君的胸口,只见适才拖拽之中,鬼面郎君领口衣襟微敞,一柄银光灿灿的刀柄正若隐若现。
  南宫不念抬手朝那刀柄探去:“这就是……醉雪刀?”
  作者有话说:
  古往今来,谈恋爱都比较费钱~
  小白:借钱?我的小金库有多少钱?好险……幸好够一千两!
  第110章 一分为二
  鬼面郎君见他发现,连忙挣动身躯,双手捂向胸前,待要阻止,却被南宫不念抢先一步,一把握住刀柄,向外抽去。
  甫一入掌,便觉寒凉刺骨,似是笼罩着一层寒气,南宫不念松开鬼面郎君,看向手中之物,微微吃了一惊。
  是一把刀没错,却是一把断刀。仿佛被人连同刀鞘一起从中破开,一分为二,以至现今残留的刀身只有约莫二尺长,唯有刀柄处是银色,其余部分皆呈深褐色,似是因为年久流落而失却了原有的光泽。
  南宫不念握住布满泥浆的刀鞘,想将刀刃抽出,可刀刃淤塞其中,无法脱离。他还待加重力量,鬼面郎君见他意欲如此,顿时瞪圆了眼珠,大惊道:“教主,不可!”
  南宫不念停下手,狐疑地看向他:“怎么?”
  鬼面郎君忙道:“教主,醉雪刀久被置于冥海,刀刃与刀鞘腐成一体,你这般拔法,只怕会损坏此刀!”
  “宝刀不是应该光华凛凛吗?这也太像刚出土的文物了……”南宫不念看了看灰突突的刀身,转向鬼面郎君,眼眸冷了几分,“这是醉雪刀?怎么只有一半?是不是你又耍了什么计策?若再欺瞒于我……”
  鬼面郎君唯恐他会将醉雪刀毁坏,眼睛紧盯着他的手,连连道:“属下不敢欺骗教主,这真的是醉雪刀,我从冥海将它挖出来时,它就只剩一半了。我一直在想办法让这把刀重现光彩,苦于没有时间,如今也只复原了个刀柄而已。教主,若你将此刀交给我,我一定可以让它完全恢复昔日之姿!”
  南宫不念打量着他,脚尖点了点四分五裂的地面,冷冷道:“你还没有告诉本教主,你因何会从地下冒出来?”
  鬼面郎君轻吸了口气,见推诿不过,半晌后讲出了实情:“教主,你别看醉雪刀现在破为了两截,其实是蕴含灵气的,寻常人难以识别,但像我这般锻造兵刃的人对这刀剑之气最为敏感,当年,我便在北方冥海发现了醉雪刀的灵气。”
  “向师尊求取太清珠后,我借助此珠下潜冥海,从海底挖出了这柄刀。千古神刀即使折断,刀身之间也存有感召,我取出这柄刀后,依照感召力找到了剩余那半截刀身所落之处。”
  南宫不念道:“在何处?”
  鬼面郎君苦笑道:“赤练谷。”
  系统的声音像画外音一般浮动:“赤练谷,地处西北疆域,是赤魔天尊修炼之所在,谷中烈火熊熊,终年不息。” 第203章   南宫不念谢过系统给的友情提示,看向鬼面郎君,对他现今这副俊美的容颜有些不适应:“所以你的脸,是在赤练谷烧成那副样子的喽?”
  鬼面郎君点了点头,自己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担心这次回来被识破身份,就照了下小怜的浮生镜,用了原来的容貌。”
  南宫不念道:“你原貌如此俊雅,变成那般模样,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最后你得到那半截刀了吗?”
  鬼面郎君无奈道:“我在赤练谷找寻多日,最终发现了另一半醉雪刀,但那周围是冲天火幕,我一时欣喜,以为凭我的功法可以安然穿过火幕,却没想到,那火幕并不简单……我非但没得到醉雪刀,连面貌也被烈火尽毁。”
  “而后,我便启程回转十方妙门,想向师尊寻求解决之法,谁知在我回去后,就发现门派已被……我并不知发生何事,但隐隐有种直觉,灭门一事也许就与醉雪刀有关。我心知带着这半柄醉雪刀,就如同带了灾祸在身,若是还将它投进冥海,就会保得身安,但……”
  似是忆及十方妙门的灭顶之灾,鬼面郎君声音渐弱,暗含悲戚,南宫不念道:“但是,你痴迷于锻造兵刃,怎会舍得将这天下第一神兵丢掉?然后呢?你又是因何到圣教来?”
  鬼面郎君道:“因为醉雪刀蕴藏灵气,天下钻研兵刃之道的,绝非我一人,时日一久,免不得会被人发现。赤练谷中,那半截醉雪刀的灵气不为人知,是因为赤魔天尊属于魔族,修炼之地的魔气将兵刃的灵气遮掩住了,我便也想依法炮制。”
  南宫不念眉角微扬:“你是为了掩盖醉雪刀的灵气,才来的圣教?”
  鬼面郎君道:“这是原因之一。我潜入魔教后,苦思良久,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设法弄破寝殿的地砖,又借翻修为名,暗自修建了一条地下甬路,通往我的房间,将醉雪刀藏在寝殿下方。”
  南宫不念轻笑一声:“你倒是心思缜密啊,接下来,你让庄小怜放迷香,趁着我们晕倒的几日间,换了一副面容,偷偷溜回圣教,想取走醉雪刀是吧?”
  鬼面郎君默不作声,南宫不念继续道:“无敌旋风斩说前几日下了一场暴雨,他忽然听到寝殿里传来一声巨响,而后的几日,殿内又常常传来窸窣的响动。”
  “依本教主猜测,那日暴雨之时,你便正在地下甬路中,取了醉雪刀,原本想要离开,但你修建暗道时只提防外面的人发现,将地砖修得无坚不摧,地下却只草草挖出了一条路。暴雨造成的积水涌入地下,四周泥土坍塌,因而发出了那声巨响,你也被困其中。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听到的窸窣声响,便都是你在地下挖土的声音了,只是他们听到声音一进来查看,你在地下察觉到,便停下动作,是以几日来,都未被发现。”
  鬼面郎君唇角微勾,笑得略显苦涩:“是……我挖了好几日,马上就要挖开了,上面忽然传来一掌,刚挖开的通路又……”
  南宫不念闻言,瞥向他:“你是在责怪本教主吗?”
  鬼面郎君小心地觑了他一眼,连忙道:“属下不敢。”
  他身处魔教已久,自称属下成了习惯,南宫不念也未加制止,转而问道:“你刚刚说,你到魔……圣教来,借助魔气掩盖醉雪刀的灵气,是原因之一,那其他的原因呢?”
  鬼面郎君道:“还有一个原因,是……朱焰。”
  “朱焰?”南宫不念微微蹙眉,倏忽间想到一事,“朱焰人称‘赤魔’,且也擅长驭火术,莫非他和赤练谷那位赤魔天尊有关?”
  鬼面郎君点头:“属下也是这般猜测的,混入圣教后,属下与朱焰愈加熟识起来,曾问过他此事,但一提起赤练谷、赤魔天尊,他的表情就很不自然,岔开话题不愿多谈,所以,属下也不知他和赤魔天尊究竟有无关联。”
  “无妨,待本教主亲自问询此事。”南宫不念一扬手,便想唤人去传朱焰,蓦地想起他随花子蹊不知去哪里寻什么亲,至今还未归,又道,“他目下不在圣教,待他回来,本教主会问清楚。”
  鬼面郎君盯着他手中的醉雪刀,道:“教主,赤练谷中另一半醉雪刀所在的位置,属下烂熟于心,可以画出地形图来,教主神通广大,想必定能取回,属下愿尽毕生所学,接好断刀,助教主称霸武林!”
  话里话外,仿佛是担心被杀人灭口般,展示自己的重要性,南宫不念觉得好笑,道:“阿郎,你的意思是说,没了你这个十方妙门大弟子的帮助,本教主就算得到醉雪刀,也是两截废铁?”
  鬼面郎君额头冷汗涔涔:“教主,属下绝无此意!”
  “称霸武林,呵,麻烦……”南宫教主以手抚摸着森寒的刀柄,微微笑道,“不过你既这么说了,倒是让本教主颇怀疑你的能力,在圣教一年,就只复原了刀柄?若等到你将这刀接好,本教主是不是早已作古了?”
  鬼面郎君听他阴森森地低笑着,感觉小命随时不保,忙不迭地解释道:“教主,不是这样的!属下自从加入圣教后,就为教主鞍前马后地效劳,教主的饮食起居、圣教的大小事务,均是属下督办,属下只有在闲暇时间才能取出醉雪刀进行恢复,这……时间属实不多啊!”
  这番话倒是实情,南宫不念默默点头,自从他穿越到此后,见识了魔教一众人等——路人npc智商有限,负责站岗打架;他这个教主疯名远播;二当家花子蹊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负责在关键时刻登场耍酷;蝶骨兰在兰香院里岁月静好貌美如花;千面妖狐居心叵测;朱焰、叫丧鬼就……算了…… 第204章   好像整个魔教,就只有一个披马甲潜伏进来的鬼面郎君,在认真工作!甚至认真得领不到薪水、天天加班、连复原醉雪刀的梦想也要放在苦逼的工作完成之后进行……
  这么一想,他好像很可怜啊!曾经同为社畜的南宫不念不禁为他掬一把辛酸泪,真诚地说道:“你……辛苦了。”
  “……”鬼面郎君怔愣片刻,惊悚地道,“教主,你不要杀我啊!我很有用!我还可以为教主做更多事!”
  南宫不念疑惑道:“我没有说要杀你。”他顿了顿,环顾四周的狼藉,犯了难,“不过,要将你藏到哪里去好呢?”
  南宫不念踱着步,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对!去绝命崖!”
  第111章 再入记忆
  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待到脚终于踏到实处,南宫不念皱着眉,将被鬼面郎君紧拽在怀里的那条手臂抽出,无语道:“怪不得你要被火烧,你整个脑子里装的都是兵刃、机关之类的吧?武功也太差了,连落到绝命崖底都得靠本教主。”
  鬼面郎君讪讪道:“其实用属下先前装置的那竹篓下落也可,就是慢了些……多谢教主送我下来,属下定尽快修复醉雪刀。”
  绝命崖底瘴气弥漫,南宫不念一手轻展折扇,活动着酸麻的胳膊,无意中将一阵飘来的瘴气扇向了鬼面郎君,鬼面郎君初至崖底,还未闭息,猝不及防吸了一口瘴气,登时感觉头晕目眩,心知不妙,忙求救道:“教主,我……”
  话尚未说完,他便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南宫不念一愣,盯着他看了半晌,合拢折扇兀自敲上额头,再度无语:“武功不佳,肺活量还挺大!”
  他扛起鬼面郎君,随即闭息,不敢耽搁,便要去寻先前曾去的那个楚临所居的山洞,可周围雾气缭绕,他又是个不记路的,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出,一时犯了难,正打算随意寻个方向碰碰运气,却见迷雾之中,有一个人影正朝他款款而来。
  俊逸洒脱的步调衬着若雪的白衣,瘴气仿佛化作天宫雾霭,那身影自雾霭中穿行,仿若是个腾云驾雾的仙人。南宫不念见之一喜,唤道:“楚前辈!”
  楚临眼角微弯,笑意似有若无,抬手以食指轻覆唇珠:“阿念,不要说话,闭息,随我来。”
  随楚临行了片刻,再度从洞口落入洞内,南宫不念如扔麻袋一般将鬼面郎君卸在地上,迎上了楚临在微弱的烛火下略带疑问的眸色。
  楚临道:“阿念,你将他送到我这儿,是为何?”
  南宫不念取出那半截醉雪刀,伸手一翻,将刀身调转了个方向,以手握住沾满泥浆的刀身,使那光华莹润的刀柄朝向楚临。楚临这个人,即便是身处魔教,身处这寸草不生、渺无人烟的绝命崖,也总让人觉得他不可沾染尘埃。
  南宫不念一面对他,就觉要正经、谦卑起来,道:“前些时日蒙前辈点拨,离开绝命崖后,另有一番奇遇。此物正是醉雪刀。”
  楚临接过刀柄,平静温润的面色闪过一丝诧异:“只有一半,断刀?”
  南宫不念颔首,眼尾轻瞥鬼面郎君一眼:“寻到此物的人,正是鬼面郎君,据他所言,他在冥海寻得此刀,彼时就只有一半了,而另一半如今在赤练谷中。”
  楚临疑色更显:“鬼面郎君寻到此刀,他如何能……”
  南宫不念道:“前辈有所不知,鬼面郎君的真实身份,乃是十方妙门弟子夔执……”
  将前情草草讲上一番,楚临微微点头:“如此说来,阿念是要等赤魔回教,再启程去赤练谷了?”
  南宫不念道:“嗯,这半截断刀尚需恢复,我思来想去,还是前辈这里最安全,所以才贸然将鬼面郎君送来,还望前辈不要见怪,留他在此一段时日。”
  楚临眼含笑意,淡声道:“阿念拜托的事,我怎会不应?”
  两人正说话间,倒在地上的鬼面郎君终于缓过气来,睁开眼睛扫向四周,爬起来对楚临施了一礼,毕恭毕敬道:“楚仙人。”
  南宫不念见他醒了,也不再多耽搁,衣袖一挥,将一团包袱抛向鬼面郎君,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鬼面郎君连忙接过,只觉内中之物重量不轻,问道:“教主,这是……”
  南宫不念道:“邱寒的剑。当初在万家庄,他的剑被雪绒花折断了,本教主答应他要将剑复原,物归原主,后来有事耽搁,至今未履诺。你修一把剑也是修,修两把也是修,尽快设法将它复原吧。”
  鬼面郎君不敢迟疑,忙道:“是,教主。”
  发布完任务,南宫不念满意地点点头,将鬼面郎君留下来做苦工,潇洒地飞出洞口,这次终于是记清了路,原路折回。
  他信步走回寝殿,发现殿里殿外皆是尘土飞扬,无敌旋风斩正带四五个魔教弟子组成了施工小队,忙着填坑补地砖,寝殿一时半会儿是住不了人了。
  无敌旋风斩见到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跑上前道:“教主,多亏了前日那一千两银票,除了买火药花费掉了五百多两,剩下的足够将这寝殿的地砖、还有二当家屋里的房梁修好了。”
  提到这笔信用贷,南宫不念微觉头痛,借钱时洒脱,还钱则完全束手无策,他看着面前这班魔教人等,实觉不像是能想出任何生财之道的样子。
  不过想来白千雪该是不会催收,他安下心来,决定专心进行主线任务,至于什么经营赚钱的支线目标,就放到以后再说吧。 第205章   他想了想,对无敌旋风斩道:“本教主要闭关修炼数日,万万不可打扰我。”
  吩咐完毕,南宫不念便钻回了魔教大殿,将两扇门从内闩住,戳开系统:“系统,我还有多少好感度?”
  系统停顿片刻,统计一番后,答道:“亲亲,您当前好感度余额为450哦~”
  “哇,涨了这么多吗?”南宫不念对这个数值颇感意外,随后道,“我要买【记忆水晶】,真诚点,请给我最关键的记忆!”
  朱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反正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趁这个时间,获取一些过去的剧情,加深对各个人物的了解,就像楚临,他只知是三年前帮助过南宫不念的人,却并不知那时有何因缘际会。
  从绝命崖回来时,他心中便盘算好了要如此做,又因在使用【记忆水晶】时,人会昏迷过去,所以他才会去对无敌旋风斩强调闭关修炼、万不可打扰他云云,否则说不准又会像上次一样,被他这些误以为他是受了伤才昏迷不醒的属下送到楚临那儿了。
  系统卖道具从不含糊,嘀嗒嘀嗒的欢快bgm播放过后,一枚蓝色水晶蓦然出现在他的道具行囊中,系统照旧确认道:“亲亲,已为您购买成功!请问您是否立即使用此道具?”
  “等等!”
  以防自己又如身中暗器般倒地不起,摔个狗啃泥,南宫不念大踏步走向案台前,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方道:“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一幕便在他眼前再度展现,蓝色的水晶从道具行囊中飘至半空,似是在瞄准般,在他额头前盘旋须臾,倏然间向前一冲——
  昏昏沉沉中,南宫不念眼前出现了一道缝隙,他尽力向四周望了望,却是黑魆魆的一片,空无一物的四壁散发着阴冷的寒意。
  他的眼皮很沉,很快又坠了下去,睁开的缝隙合拢到一处,眼前重回黑暗。
  “叮当、叮当……”
  空旷的暗室里,突兀地发出了几声敲击的清脆响动,如石子被抛入沉静的湖面,声波像是涟漪般扩散。
  他闭着眼,感觉手腕似乎在转动,酸涩僵硬,几乎没有知觉,勉强转了转,才发觉似乎是被铁链捆住了双手,只能小范围的移动,适才那清脆的声响便是铁链相撞的声音。
  这是……被关起来了?
  即使知道此时只是主观意识进入了记忆世界,附着在原本的魔教教主视角之上,可以说这情境中的主角并不是他,南宫不念却仍觉心头一紧,似是嗅到了四周逼仄危险的氛围。
  蓦地,不同于铁链拖拽的簌簌声,一声更为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随之是一道明亮的光束,照在他的眼帘上,使得眼前的黑暗变为了赤色。
  他缓缓地睁开眼,看向光亮处,一抹娉婷的身影逆光而立,拉开铁门走入暗室,越走越近,在铁栏前停了下来。
  光线驱散了黑暗,南宫不念方才看清,他眼前森然林列着根根铁栅,组成了一间严实的监牢,将他困在其中。
  “师兄,你……你没事吧?”
  温柔稚嫩的声音响在耳侧,南宫不念循声望去,眼前站着一位身着水绿色衣衫的少女,只有十四五岁,却已出挑得亭亭玉立,柔美的脸上挂着几分担忧之意,正朝他看来。
  一见这少女的容貌,南宫不念便认了出来,这张脸与萧云霓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不是小号版的她又会是谁?
  他正在思量,这具身体的主人却发了话,嗓音清冷淡漠地传来,隐约还有一丝不快:“你来这儿干嘛?”
  小号版萧云霓一愣,眨了眨眼:“师兄,我来救你出去!”
  她伸手朝衣袖里摸索着,很快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扑向铁栅前的黑锁,正待动手,却听到一声喝止:“停下!”
  萧云霓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他道:“师兄……”
  南宫不念再度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让你救我了吗?!走!”
  萧云霓眉心微蹙,紧张地朝门外望了望,确定无人发现她,焦急道:“魔教的人马上要到莽苍山了,师兄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轻笑了一声,并不急恼:“那又如何?师尊怕魔教的人,我钟不念却不怕,什么血溶渡者,不过是个藏头藏尾的鼠辈,连真面目都不敢露!”
  血溶渡者?南宫不念听到这个名号,不由暗暗一惊,转念便想明白了,这时只怕花子蹊还没上线新造型,只有一款以血雾掩面的战斗造型,所以钟不念才会说他“藏头藏尾”。
  萧云霓急得眉心拧成了个疙瘩,不顾他反对,兀自去拧锁芯:“师兄,你又不是没与他较量过?若是你真能胜过他,师尊也不会出此下策,将你交给魔教息事宁人。你若此时不走,被掳到魔教,还不是要身受其辱?”
  此话似是触及痛处,钟不念一时静默不语,萧云霓三两下拽下铁锁,又道:“师兄除魔卫道,此前铲除的魔族之人数不胜数,而今你若落入他们手中,他们还不知会如何对待你,何必逞一时之勇,快走吧!”
  萧云霓拉开铁栅门,又取出另一把小巧的钥匙,想为他解开手腕上的铁链,钟不念却挪开了手,微垂的眼眸若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低声道:“我若是就这么逃走,莽苍山派该当如何?正道又该当如何?” 第206章   “师尊将我交出去,就是为了平息魔教的怒火,使得正邪两派暂停纷争,”他的声音暗含笃定,也略带了些失意,“此时……我若走了,血溶渡者会将矛头指向谁?”
  第112章 魔教为奴
  清浅的叹息从他口中悠悠传来,钟不念唇角微弯,似笑非笑,须臾间只听“叮叮、喀喀”几声,萧云霓低头一看,原本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锁链碎成了数截。
  握在手中的钥匙毫无疑问派不上用场了,萧云霓略显惊讶地望着他。钟不念活动了下手腕,被锁链勒紧的皮肤上是一道道淤青的凹痕,他瞧了一眼,道:“我若是要走,这区区牢笼,岂能拦住我?”
  南宫不念心中微微惊叹,本以为钟不念性情冷傲孤高,谁知很有敢于自我牺牲的高尚情操,只觉此前识人浅薄了。
  萧云霓还待要劝,蓦地牢门大开,两人齐齐望去,数名弟子簇拥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青衫道长,正站在门口。门一开,萧云霓也无处可躲,只得垂手站在一旁,瓮声行礼:“师尊。”
  钟不念微微抬起头,那青衫道长的模样也落入南宫不念眼中,此人仪表堂堂,眉目俊雅,却是带着些杀伐决断的气场,不怒自威。想必正是莽苍山派掌门辰玑子,虽是年至四旬,却因修道者驻颜有术,并不显疲态。
  辰玑子睨了两人一眼,便明白了他们意欲何为,面色不佳,沉声道:“魔教的人已经到了,走吧。”
  钟不念微微颔首,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萧云霓匆匆越过钟不念,牵住辰玑子的衣摆:“师尊,师兄若被送到魔教为奴,莽苍山派还有何颜面立足武林?”
  辰玑子本就不佳的面色霎时如乌云罩面,厉声道:“你懂什么?为师平日里真是宠坏了你,”唤左右弟子,“萧云霓违抗师命,关到后山思过一月。”
  随即带着钟不念拂袖而去,萧云霓被两名弟子拦在后方,南宫不念仍可听到她在身后喊道:“师尊,今日送师兄入魔教,只怕未必息事宁人,反而酿成他日大患!”
  南宫不念心头一颤,觉得她这句话说得可真有先见之明,然而无人理会她,那两名阻拦的弟子还在低声规劝:“师尊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嘛,魔教这次冒出来个血溶渡者,反扑的势头太强,各派都束手无策,师姐你就不要戳师尊痛处了。”
  “唉!要我说都是钟师兄平日行事太过张扬,才会被血溶渡者拎出来做停战的条件,师尊本是犹豫,但苦于各派压力……”
  声音渐渐远去,南宫不念在心里琢磨,第一次使用【记忆水晶】时,他所闻所见,还是正道威力远大于魔教,虽是混战多了些,但总的来说,魔教人士还是被杀得东躲西藏。而此时距那时也不知过了多久,情形完全转变了,听萧云霓和适才两名弟子的话,似是花子蹊发威,复兴魔教,正派不敌,不得不求和。
  魔教被欺压了那么多年,要出一口恶气,便提出要钟不念去魔教为奴,为的就是借此羞辱正道。即便辰玑子本人不想答应,也敌不过其他门派游说,要他交出钟不念,换取武林和平。
  杀了那么多魔教的人,到魔教为奴,还有好果子吃?南宫不念也不禁开始为钟不念的未来担忧了……
  他这般想着,再一抬眼时,发觉已随辰玑子行至莽苍山派大殿之前,殿前是一片宽阔的校场,此时却被黑压压的魔教兵士充塞,为首一人黑袍弯刀,面容前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血雾,神秘诡谲,正是花子蹊。
  而反观正道一方,只有莽苍山派本门弟子在。南宫不念心中慨叹人心无常,钟不念也算是为了正道牺牲,可谓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如此重要的时刻,其他各派居然都心虚躲开了,连一个来践行的都没有。
  尚在慨叹,那厢花子蹊已开口:“走。”
  南宫不念在心里点了点头,熟悉的高冷,熟悉的人狠话不多。
  辰玑子微叹了口气,没有去看钟不念,只是沉默地挥了挥手。钟不念俯身一拜:“师尊,弟子……”他似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笑了笑,“师尊保重。”
  随即他便起身,无数道异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却兀自神色不动,走到花子蹊面前,隔着血雾道:“血溶渡者,请你不可食言。”
  花子蹊道:“我会守诺。”扬手对列队的魔兵道,“撤。”
  大队人马正准备离开,忽然一道白影迅速冲进了魔兵中间,喊道:“等等!”
  钟不念怔愣着看向来人,那白影停在他面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辰玑子微感疑惑:“千雪?”
  南宫不念只来得及看清了个侧脸,见他额头汗珠涔涔,似是赶得很急迫,个子比先前所见的小号版高了不少,很快就要追上自己,他几日未见白千雪,此时在这记忆世界中见到他,不免心头欣慰。
  白千雪走上前道:“辰掌门,请听晚辈一言,钟师兄除魔卫道,居功甚多,此番若落于魔教之手,必然凶多吉少。匡扶正道乃是每一名正派弟子的责任,为求一时安宁,牺牲钟师兄,实属不智之举,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化解争端……”
  话虽是恳切之谈,却直捉人痛脚,辰玑子的面色越发冷了下来,打断他道:“是封阁主命你来说这番话的?”
  白千雪一愣,道:“是晚辈自己要来的。”
  辰玑子道:“将钟不念交给魔教,这个决定,封阁主和众派掌门都已认可。”言下之意,便是不想再与他一个晚辈争论。 第207章   花子蹊似也听够了,觉得这少年无比天真,天真得带了些鲁莽的傻气,冷笑一声,便欲带人离开。白千雪身影一晃,拦在了他面前。
  花子蹊惜字如金,丝毫不想废话,弯刀上霎时涌起了一阵血雾,钟不念瞥上一眼,抢先朝白千雪走了一步:“你干什么?”
  白千雪道:“钟师兄,你不能跟他们走。”
  钟不念眉心微拢,淡声道:“多谢你的好意,回去吧。轮不到你来管。”
  白千雪道:“可是,你此行很危险……”
  话未说完,钟不念便斜睨向他,打断道:“白少侠,我处境如何,与你有什么关系吗?你也不想想自己的武功练就到了第几层,能打得过他们中的几人?”
  魔兵中有人窃窃而笑,钟不念不耐烦地道,“尚且不能自保,硬要强出头,怎么与一年前相比毫无长进?你来这里是担心我,还是只想发表一番高谈阔论?让开。”
  白千雪双眸一滞,却仍定定看着他,没有移开。
  “还不走?真是……烦死了。”钟不念猛然在掌中蓄力,一道灵气倏然迸发,击向白千雪。
  南宫不念大惊,在心底喊道:快躲开!
  然而白千雪并未料到钟不念竟会攻击自己,硬是受了这一掌,被拍出了几丈远。
  “啊!”莽苍山派众弟子皆是一惊,已有人跑去扶起白千雪。钟不念侧过身:“走吧。”
  魔教众人却在低声议论,犹豫着没有动作,花子蹊微侧转头,身旁一名魔兵连忙道:“渡者,这个钟大魔头武功这么高,而且心肠毒辣,连为他好的正道同门都被他拍成那样,这……”
  听到魔教中人将钟不念唤作“大魔头”,南宫不念不免心觉好笑,但看到白千雪泛白的面色时,也笑不出来了:就算是好心赶人走,出手也该有些分寸吧?没爱心。
  那魔兵絮叨半晌,花子蹊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魔兵道:“渡者武功高强,但我等却敌不过钟不念,他到圣教为奴,若不加约束,暴起伤人可如何是好?”
  另一魔兵附和道:“是啊,渡者,即使锁住他,他武功高也能挣脱,而且锁着做事也不方便。”
  钟不念额角微跳,看向那两名魔兵,厉声道:“你们想怎样?”
  一魔兵震慑于他的气势,忙对花子蹊道:“渡者,你看他,这副像要吃人的模样。属下以为,废了他的武功,他就猖狂不起来了!”
  此言一出,四方寂静。
  南宫不念顿觉额头已有冷汗渗出,心道:废掉武功,对钟不念而言,岂非比杀了他还难受?
  花子蹊沉吟半晌,道:“有理。”
  白千雪道:“不可!”
  猩红色的血雾在弯刀上跳跃,花子蹊伸手摩挲着刀柄,浮动的杀气让钟不念睁大双目,双掌蓄力。
  花子蹊盯住他片刻,却放下了刀柄,转了个方向,道:“辰玑子,本座给你个面子,你的弟子,你自己动手。”
  无数道视线落在辰玑子身上,他面色微微泛白,面部的肌肉轻轻抖动了一瞬,看向钟不念:“钟不念,你……可有怨言?”
  南宫不念大概也明白为何花子蹊会这样做,废武功这等事对武林中人可谓奇耻大辱、血海深仇,若是他动手,虽然他可以胜过钟不念,可钟不念哪会乖乖等着让他废,必定要打上一番,耗费许多精力。但若让辰玑子来做,师父废徒弟的功夫,徒弟总不能对师父动手。
  钟不念看向辰玑子,双眉紧锁,半晌后将双掌的灵气散了,抱拳垂首:“弟子这一身武功,皆蒙师尊恩赐教导,但凭师尊心意,岂敢有怨言?”
  辰玑子深吸口气,缓缓走向钟不念,一掌已汇聚灵力,沉声道:“既是如此,此后也不要怨恨我。”
  钟不念抬眸,唇角略带了丝笑:“师尊请吧。”
  白千雪大叫道:“不要!”
  他推开身旁扶着他的弟子,猛地冲上前去,辰玑子余光觉察,一道掌气推出,直打向白千雪胸口。白千雪适才刚中钟不念一掌,又因心神慌乱,修为尚且与辰玑子相差一截,这道掌气避之不及,虽没切中胸口,却打在了右臂之上,“喀啦”一声,那右臂便垂了下去。
  他却仿佛不知痛般,仍要上前阻止,早有一众莽苍山派弟子将他围住了。
  钟不念闭上双目,霎时间感到一只手掌拍向了心口,强悍的灵气涌入灵脉,一路仿佛炸开的烟花,灵脉被炸得分崩离析,浑身蕴藏的灵力随之喷涌而出,从他体内泄向虚空。
  痛……
  痛得像是要死掉了。南宫不念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很想大喊,然而钟不念却紧闭着嘴巴,牙齿抵着下唇,下唇似乎被他咬出了血洞,温热的血腥气充斥着鼻腔。
  他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第113章 心向明月
  南宫不念的视野蓦然暗了下来,持续不断的疼痛也暂时停止了,他听到周围惊呼一片,有人的脚步声跌跌撞撞,扑到他面前,沉声唤道:“钟师兄……钟师兄!”
  是白千雪的声音,他的声音比之一年前低沉了些许,少年的青涩正慢慢褪去。南宫不念很想应一声,但他此时却并非是这身体的主人。
  他只好在脑子里戳系统:“系统,怎么回事?我看不到了,钟不念怎么样了?”
  系统:“亲亲,钟不念被废武功,短时间内受到的伤害过大,晕倒了。” 第208章   “哦……”南宫不念暗暗思忖,钟不念晕倒了,但他的意识附着其上,却还是清醒的,只是两人共用一双眼睛,所以他现在眼前也是一片漆黑,不过听觉和感觉都还是正常的。
  与白千雪慌乱担忧的声调不同,辰玑子一如往常般,气息平稳地道:“他无事,过几个时辰就会醒过来了。”
  一只手臂探到他身后,南宫不念感觉白千雪将他扶了起来,唇角的鲜血也顺势流下,白千雪道:“无事?越是功力深厚的人被废武功,对身体的伤害就越大,钟师兄……以后只怕连一个平常人都敌不过了。”
  久久未传来辰玑子的声音。一片静默中,花子蹊道:“很好,走。”
  错杂的脚步声响起,花子蹊身旁的魔兵得了号令,似是上前要将钟不念抬回魔教,却被白千雪阻挠:“不要碰他!”
  那几名魔兵哄笑道:“他又不是个女红妆,碰一下怎么了?按照约定,他要到圣教为奴,我们不抬他,他自己如何行走?”
  说着便上前拉扯,白千雪右臂折断,用左臂护着钟不念,厉声道:“我说了你们不要碰他!我可以……陪他去!我可以陪他!”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寂静。南宫不念几乎可以想象出莽苍山派众弟子的反应,而魔教这边不需他再想,短暂的寂静之后,众魔兵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头一次听说做奴隶还要带一个随从的!”
  “圣教这是要发扬光大了,正道弟子都抢着要来!”
  有一魔兵多愁善感,被白千雪的真情折服,提出了个实际问题:“你自己的胳膊都断了一条,要怎么带他走?”
  南宫不念也有些好奇,正在专注聆听,却未听到白千雪回答,下一刻,他便感觉头重脚轻,如果可以睁开眼,只怕视野就倒过来了。
  白千雪将钟不念扛在左肩,他和钟不念身量本就相差数尺,又刚挨了两掌,受伤不轻,此时扛着他,只走上几步,便微微踉跄,引得魔兵又是一阵嘲笑。
  南宫不念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忖道:别背了,何必如此呢?
  白千雪不以为意,手臂一箍,尽量让肩头的人安安稳稳,兀自走着。那几名本要扛人的魔兵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加阻拦,纷纷道:“正好,他愿意背人,就让他背,省得我们费力气。”
  这般昏昏沉沉,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南宫不念感觉眼前一亮,身躯也微微动了动,心知这是钟不念醒过来了。
  视野之内,是一片暗沉夜色下的密林,莽苍山的仙云早已不见,似乎已快到魔教的地界。而他此时靠在一棵树旁,花子蹊正坐在他对面,面容仍被血雾掩着,看不分明。其余的魔教兵马三三两两也靠在树下休息。
  “师兄,你醒了!”
  白千雪的声音带着松了一口气的欣喜,下一瞬却迎上了钟不念阴冷的视线,他刚刚苏醒,乜眼瞧过来,疑惑地蹙起了眉,问道:“是你……你怎么还没走?”
  许是武功尽废,钟不念的嗓音带着几分嘶哑虚弱,不似往日般盛气凌人。白千雪正要作答,旁侧里看了一路热闹的魔兵抢先开了口:“多亏了他,这一路背你到圣教,换成我们兄弟抬你,只怕你早就被颠醒了!”
  钟不念微垂眼眸,声音更低了:“你……背我?”
  白千雪知他性情高傲,连忙道:“钟师兄,没事的,你此时体虚,辰掌门说,休养一段时日就可复原了……”
  “哈哈……呵呵……”话未说完,便被钟不念一阵低沉冷淡的笑声打断了,“我居然会沦落到这步田地,需要你背我?哈哈……复原?武功被废,怎样复原?!白千雪,你是存心在取笑我吗?”
  白千雪神色一滞,他当然没有“取笑”的心思,说“复原”也是指身体恢复,并非指武功,本是有心宽慰,但落入钟不念耳中,显然会错了意。他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怎会有这个意思……”
  那多愁善感的魔兵为白千雪打抱不平,在一旁道:“他为了阻止辰玑子废你武功,折断了一条手臂,至今没有医治,就这样背你行了这么远的路,你非但没有一句感激之言,还这般错怪他……唉!真是不值……”
  钟不念抬眸,视线一扫,看到白千雪右臂垂在身侧,他只停留了一瞬,随即便挪开目光,道:“你走吧。”
  白千雪摇头道:“师兄,我留在魔教陪你,以防不测。”
  钟不念皱紧了眉,看了他半晌,道:“留在魔教?陪我?我不需要人陪,也不需要谁来保护我,你快走。”
  任他怎样说,白千雪自是不动,钟不念微微坐直了身子,好似被气笑了:“你这人是不是脑筋有问题?”
  闻言,白千雪一愣,钟不念低声道,“为什么你总在给我添麻烦?无缘无故跑到莽苍山去,我让你走你不走,才对你发了那一掌,若是你不曾出现,我也就不会动手,那我又怎会……被废掉武功?”
  白千雪怔愣着道:“我……我……”
  钟不念继续说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了,给我滚。”
  白千雪彻底愣住了,半晌后才说道:“师兄,你……你说什么?”
  钟不念猛地伸手去推白千雪:“滚!滚啊!都是你害得我武功尽废,现在还留在这里看我的笑话,我知道你从前就厌恶我,到今日见我如此失意,也算是够了吧?你可以滚了,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第209章   若是往常,他这样双掌用力,白千雪早就被他拍飞出去了,可现在的钟不念比寻常人的力气还小,几掌推出,白千雪竟是纹丝未动。
  白千雪喃喃道:“师兄,你当真是误会我了……”
  南宫不念幽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即使白千雪不去莽苍山派,钟不念被掳到魔教,武功被废也只是早晚之事。
  他们吵吵嚷嚷,已吸引了许多魔兵,围在外围如同看戏,那多愁善感的魔兵不禁诗兴大发,哀声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钟不念眉毛抽了抽,再也不堪忍受,忽地伸手去扭了白千雪右臂一把:“快滚!”
  那右臂本就断了,被他这一把扭得吃痛,白千雪面色微变,却仍是没有退开。众魔兵如同见到了绝活,连连称赞:“别看他小小年纪,真能忍!”甚至已经有人开始鼓掌了。
  这时,对此一直视若无睹的花子蹊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众人只看到一团红雾伴随着烈烈风声响过,再看之时,那树下只剩下了钟不念一人,正面扑地,似是又昏厥了。于是,南宫不念眼前再度变成了一团漆黑。
  众魔兵发出一声惊叹:“咦?那个少年呢?”
  花子蹊站了起来,言简意赅道:“太吵,滚了。”
  只是他这句“滚”似乎只是字面意义的“滚”。南宫不念在心里默默为白千雪祈祷,希望他不要再摔断胳膊腿儿。
  等到他睁开眼时,发现身处一座楼阁之内,这座楼似未修缮完,遍地是断裂的木材和瓦砾,低头看去,他身上的白衫破破烂烂、灰尘满布,几乎变成了黑衫,双手也沾满了灰。
  这是过去了多久?南宫不念心中纳闷,戳了戳系统。
  系统:“亲亲,王者版系统已为您开启关键剧情体验模式,省略相对不重要的情节。当前时间为:钟不念入魔教为奴三个月后。”
  三个月?时间进度还蛮快的。
  他正在思索,身后忽然有一阵凉风掠过,接着便传来一声鞭响,他也被打得扑倒在地,一阵火辣辣的痛感登时在背脊上散开。
  南宫不念在心里嚎了几声:“系统,能不能将痛觉切断啊!”
  系统:“抱歉呢,为了让您沉浸式体验【记忆水晶】,本游戏暂未开通此功能。”
  “……”
  正想与系统纠缠一番,身后脚步声响起,有人走近两步,猛地朝他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处踹上一脚,硬是将他踹得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南宫不念再度在心内嚎叫,可钟不念却一声未吭,唇角微微弯起,很是淡定地向那走近的魔兵看去。
  这魔兵生得身材颀长,肌肉匀称,手持一根钢鞭,甩在手里如一条灵动的毒蛇,有意将那鞭风凑近了钟不念,他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被劲风扫到,又裂开了几道口子。
  身旁几名魔兵哈哈大笑:“奚将军,他好像一点都不怕你!再给他几鞭子!”
  那被叫做奚将军的魔兵不屑道:“他现在连一个山野村夫都不如,哪受得了我这钢鞭?点到为止,再打下去,万一打死了,谁来做苦工?”
  几名魔兵七嘴八舌道:“哼,他就像一头骡子,你不抽他几鞭子他就不知道勤快,这层楼修了三个月,竟然还是这副模样!能指望这废物做什么?!”
  奚将军冷冷道:“若不是渡者交代,他现在都不知死多少次了。”
  他说着一把揪住钟不念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拖起,就如攥住一只猫狗般容易,道:“真是个废物!”
  钟不念双目直视着奚将军,微微一笑,冷不防啐了他一脸血沫。
  奚将军大怒,登时松了手,将他甩在地上,脚朝他胸口踩去,俯身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你还以为你是从前的那个正道第一弟子吗?还神气什么?你还记不记得,我兄长就是被你所杀,魂飞魄散,你如今撞在我手里,可谓是天理循环,报应临身。”
  钟不念笑道:“我杀的魔教中人数不胜数,籍籍无名之辈,怎会记得?”
  奚将军将牙齿咬得喀喀响,伸手拍了拍钟不念的脸,低声道:“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渡者只交代不能杀你,不能弄残你,不过……我可以做些别的,让他根本看不出来。”
  钢鞭被他弯曲在手中,折得像一把利刃,奚将军低笑几声,将那钢鞭沿着钟不念袒露的领口向下,一路竟是要划开他本就残破的衣衫。
  钢鞭的冷意霎时沿着皮肤蔓延至全身,钟不念背脊炸起了一层汗毛,入魔教为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声音有些颤抖:“无耻之徒。”
  奚将军看着他领口下一片白皙的肌肤,道:“这样一副好皮囊,无人享用,岂不可惜?”
  南宫不念只觉五雷轰顶,脑子里闪过了一片“sos”,这tm是什么剧情?为什么不省略啊?这是关键剧情吗?!
  系统:“是的,亲亲,这当然关键!”
  南宫不念:“你说的都对!可我不想体验这种关键剧情啊,可以提前结束吗?我要回去!”
  系统:“抱歉呢,【记忆水晶】一旦使用无法中止,请您专心体验游戏哦~”
  系统迅速隐身了,南宫不念:“喂!系统!亲亲!hello?!”
  无数匹草泥马在他心中奔驰而过,那钢鞭却仍在划过肌肤,泛起阵阵寒意。
  第114章 引狼入室 第210章   钟不念的声音冷若冰霜,适才音调里那几分颤抖也被他敛住,他微微眯了眯眼,盯向奚将军,仿佛警告般道:“你敢动我,我会让你比你的兄长死得还惨。”
  南宫不念无比凌乱,心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刺激他了啊!
  果然不出他所料,奚将军气得面如黑云,“嘶啦”一声,钢鞭划过钟不念胸前的衣衫,那衣衫顿时裂开,胸口白皙的皮肤也被钢鞭刮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钟不念眉毛一皱,猛地抬头撞去,头骨正砸到奚将军下颌,这一撞使出了浑身力气,奚将军不由抬手捂住了下颌,低声喘息,趁此机会,钟不念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朝这层楼阁的木梯跑去。
  他撞得奚将军吃痛,自己同样是眼前一片恍惚,逃得也跌跌撞撞,那几名魔兵根本就不在意,也不去阻拦——他这般模样,又能逃到哪里去?想要抓到他太容易了。那几名魔兵看到奚将军的窘态,纷纷起哄笑道:“奚将军,你且要当心,他性子可烈着呢!”
  奚将军失了面子,白了众魔兵一眼,挥手道:“滚滚滚,别耽误本将军办正事!”
  那众魔兵会意,笑了几声便蹬蹬地走下了木梯。钟不念此时正沿着木梯向下逃,这几名魔兵见了,一起挤上前,直接将他撞得扑倒在了木梯上,有人还顺便踩了他几脚。
  钟不念登时吐出了一口鲜血,匍匐在地,也没有力气起来了,便用双手继续向下爬去。魔兵散去后,这层楼阁内只剩他与奚将军两人,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一阵沉稳的步子,钟不念头皮一麻,连忙快爬了几步。
  身后,奚将军笑道:“你跑得了吗?”
  他大踏步地走下木梯,不消几步便追上了钟不念,钢鞭一挥,便如一捆绳索般攀上了钟不念的两只足踝,向上一拽,将他从木梯上再度拽回了一片瓦砾之间。
  再次的撞击又让他吐了一口鲜血,视野也迷蒙一片,奚将军的笑脸逐渐变形,也逐渐凑近了他,一只粗糙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脖颈:“听话一些,或许我会发发善心,对你温柔一点。”
  钟不念半晌不发一言,似乎快要昏厥了一般,但南宫不念却感觉到,他悄悄将左手手掌翻了过来,正朝向奚将军,那左手的小臂连同手掌间,涌起了一股起伏的灵流。
  怎么回事?不是武功尽废了吗?
  南宫不念微感疑惑,又不免为此时的情形担忧,因为这股灵力并不深厚,将散未散一般,许是辰玑子在废除钟不念的武功时,遗漏了左手这一小段灵脉,经过三个月的修复,尚存着这微弱的灵流,但也仅仅如此罢了,不可能再进一步了,也不可能对面前的奚将军造成多大的伤害。
  不过如今钟不念已是陷入绝境,这是他最后可以反抗的方式了,他正准备击出这道微弱的灵力,楼阁下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奚将军松开手,朝木梯旁走去,只见一片光亮中,有人走了上来。
  这片光亮并非是因为来人提着灯烛,而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他全身燃着一层淡淡的赤色火焰,将这间楼阁照得亮如白昼。奚将军一愣,道:“赤魔,你来做什么?”
  总算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南宫不念稍感安慰。
  朱焰朝地上瞥了一眼,见有人衣衫不整、血肉模糊,不禁多瞅了两眼,认了出来,吃惊道:“你怎么把他折磨成这样了?渡者只说让他来修这间楼阁,又没说动私刑。”
  奚将军不悦道:“这是我的事,你别多管。”
  这两人的脾气都不小,朱焰闻言面有不快,扫向钟不念那凌乱的衣衫,忽然明白过来,瞪圆了眼睛:“我说你那些手下怎么都在大殿前闲晃,还想拦住我,不让我上来,原来你是想……你……太恶心了!”
  奚将军将钢鞭捏得喀喀响:“你说什么?”
  朱焰又重复了一遍:“你太恶心了!”
  奚将军捏了一阵钢鞭,朱焰身上散发的那一圈火焰也更明亮了,两人对峙半晌,奚将军自觉胜算不大,开口换了个话题:“你来干嘛?”
  朱焰哼了一声,道:“借我几个人,蝶骨兰要种一片毒草,缺人犁地。”
  奚将军一听,眉毛抽了抽,拒绝道:“我这儿抽不出人手。”
  朱焰眨了眨眼:“抽不出?那下面的人不都闲着呢吗?三个月修不完一层楼,我看你们天天什么都不做吧?”他瞥了眼钟不念,“全让他一个人做。”
  奚将军被他说中,撇了撇嘴:“也不是我不肯帮忙,换做别的都好说,蝶骨兰嘛……她前段时日研究什么‘无息兰’,骗了我一个属下去试药,结果害得他功力尽失,现在刚恢复三成!”
  朱焰面色忽红忽白,道:“无息兰有我给她试药,不需要旁人了。这次只是种一些毒草而已,没有危险……”
  奚将军走到窗口,朝楼下瞥去:“不如你亲自问问,下面那几个,有没有愿意去的?他们如果愿意,我没意见。”
  朱焰挠了挠头:“我来找你之前已经问过了……”他视线垂了垂,扫到钟不念,忽然道,“你把他借我不就行了?”
  奚将军愣了愣,推脱道:“这……不好吧,渡者交代他来修大殿的……”
  朱焰打断他道:“借我几日,渡者又不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要是把你的龌龊心思告诉渡者……” 第211章   奚将军忙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就帮你一次好了。”
  朱焰俯身推了推钟不念:“你还能走吗?”
  钟不念微微点头,想撑起身却半天动不了,朱焰皱了皱眉,一把将他扛了起来,道:“还是这样快点!”
  大概是终于从奚将军的魔爪下逃了出来,刚离开魔教大殿没多久,南宫不念便感到双目一片漆黑,是钟不念再度晕了过去。
  而朱焰性情粗犷,根本没有注意到,径自将人扛到了兰香院,往地上一撂,邀功般地道:“蝶骨兰,我找到人帮忙了!”
  一阵雀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片刻后,南宫不念听到蝶骨兰微带不快地道:“怎么找了个死人来啊?!”
  朱焰大惊,低头去探钟不念的鼻息:“没死!只是晕倒了,他要是死在这儿,渡者还不得杀了我,我可不想替奚将军担罪。”
  蝶骨兰声调微变:“奚将军?那他是钟不念喽?”
  朱焰道:“是。”
  一阵兰花香味扑鼻,似是蝶骨兰俯身瞧了瞧,说道:“人都说莽苍山派的钟不念气度非凡,是一等一的少年侠客,这张脸上全是血,都看不出样子来。”
  朱焰道:“你想看他的容貌?这有何难?”
  话音刚落,南宫不念便感到一股凉意直击面门,被人淋了一脸水,视野也朦朦胧胧清晰了。
  朱焰站在面前,手里拿了半个葫芦瓢,残留的水滴正嗒嗒地流下来,他见人醒了,道:“这脸也洗干净了,人也醒了,哈哈!”
  钟不念没有说话,转头看向四周,此处是一片刚开始开垦的荒地,杂草没膝,蝶骨兰和朱焰正围着他,而杂草之间隐隐露出一颗头来,正用牙齿拽住草叶,猛地向外拔。
  不错,这个头正是叫丧鬼。南宫不念在心里打了个招呼:嗨,熟人……不对,是熟鬼。
  叫丧鬼拔出那棵荒草,也被吸引了过去,一颗头飞到钟不念面前:“呜呜,总算有人来帮忙了,快跟我来……”他一边哀戚地说着,一边凑到近前,用牙齿咬住了钟不念的衣襟,将他往荒地里拖。
  只听“嘶啦”一声,钟不念人还没动,衣衫先离了体。
  叫丧鬼眼珠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下转去,看向嘴里叼着的这块布,又看向钟不念袒露的胸口,吐出了布,苍白的面色有点点泛红,道:“不好意思……”
  朱焰却抢先一步站在钟不念面前,隔开了蝶骨兰的视线,转了个身,对钟不念道:“你跟我来,我去给你找身衣服,然后你就来帮我们犁地,好吗?”
  钟不念默默点了点头,蝶骨兰一下推开了朱焰,声音甜了许多:“钟少侠伤成这样,需要休养,这片地……就交给你们俩了!”
  朱焰眼巴巴地看着蝶骨兰将钟不念扶了起来,向外走去,吼道:“那你呢?”
  蝶骨兰道:“自然是要照顾他了。”
  朱焰:“……”
  叫丧鬼薅起一棵草叶,同情地看着朱焰:“赤魔,你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吗?”
  第115章 火烧大殿
  钟不念被扶进了兰香院一间秀丽雅致的房间内,蝶骨兰眸子在他身上打量一番,看他袒露在外的肌肤上随处可见又长又深的鞭痕,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回身走出了房间。
  待她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套乌色长袍,还有一瓶疗伤的金创药。
  蝶骨兰极为自然地坐到钟不念身侧,将衣袍递给他道:“喏,这件衣服本来是要送给渡者,恭贺他复兴圣教的,既然遇见了你,就先送你吧。”
  钟不念眼眸微微下垂,没有去看蝶骨兰,也没有去接衣服。蝶骨兰将那件袍子塞到他怀里,接着便打开药瓶,想要替他上药,钟不念连忙侧身躲过:“不敢劳烦姑娘。”
  蝶骨兰蛾眉微蹙:“你全身都是伤,不上药怎么行?”
  钟不念道:“在下可以自己来。”
  蝶骨兰微微迟疑了一瞬,道:“那背上的伤口你总不能自己处理吧?天下毒医不分家,我虽擅长用毒,却也对医术精通一二,听说你功力尽失,或许可以让我为你诊治诊治……”
  她见钟不念并未立刻拒绝,便抬手按在了他手腕上,谁料钟不念如同受惊般,飞快地抽回了手:“不必。”
  蝶骨兰神色略显不悦:“我是好心,又不是要害你。”
  南宫不念倒是心下了然,钟不念在魔教遭到百般虐待,不论对方是谁,他都免不了对其怀有戒心,更何况他左手有一小段灵脉尚存,蝶骨兰若为他诊脉,必定会发现端倪,是以他是万万不会接受蝶骨兰的好意了。
  钟不念兀自不语,蝶骨兰的性情带些孩提之气,见状颇觉无趣,放下药瓶,只留了一句“那你自己来吧”,便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见她走了,钟不念拾起那药瓶,检视一番确是金创药,方才取出涂抹在伤口之上,可他刚刚涂了一道伤口,窗外忽然飞进一道人影,将他手上的药瓶一下夺去。
  钟不念抬头一看,正是朱焰。他周身燃着一层赤红色的火焰,比之在魔教大殿内所见时燃得猛烈了许多,加之他怒气冲冲的表情,让人一看便知他此时气愤已极。
  钟不念却并未在意他的怒火,淡声道:“多谢。”
  朱焰本欲将他暴打一顿再扔出去,谁料却听到一句颇为有礼的道谢,因而怔愣了须臾,周身的怒火也减了些许,道:“谢我什么?” 第212章   钟不念眼眸低垂,低声道:“谢你……将我从奚将军那儿带走。”
  魔教之内似乎没有道谢的习俗,他这般一说,朱焰倒是有几分难为情,摆了摆手:“我带你回来,是为了让你帮忙干活的,又没想救你,而且只是从奚将军处借用你几日,时候一到,还是会将你送还的,你还是收回这句谢谢,免得到时怨恨我。”
  钟不念微顿,道:“我不会再回去。”
  朱焰眨了眨眼,吃了一惊:“什么意思?你不回去?不回去要去哪儿?”
  钟不念颔首,顺手将那药瓶从朱焰手里抽出,继续涂抹到伤口上:“此处既可养伤,又有佳人照顾,我为什么要回去?只要我告诉蝶骨兰姑娘我想留在这儿,恐怕她不会让奚将军带我走吧?”
  朱焰瞪了他半晌,上前拽住他的衣领,作势要将他拎起来:“你没有机会再和蝶骨兰见面了,因为我现在就要将你送回去。”
  钟不念未做挣扎,反而低声笑道:“我回到奚将军那儿,会遇到什么,你心知肚明。但无论他再如何羞辱我,都不敢杀我,只要我活着,总会见到蝶骨兰,到时我就会告诉她,是你将我赶走的。”
  朱焰怒道:“你敢?!”
  钟不念盯着他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们魔教之内应该早就传遍了,你若不信,姑且一试便罢。”
  朱焰气得深吸了口气,松开抓住他的手:“我会劝奚将军不要动你,你现在就走。”
  钟不念摇头:“他不会听你的。不过,我也可以马上离开,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朱焰道:“什么条件?”
  钟不念道:“将你那驭火术的口诀传给我。”
  朱焰微微吃惊,看向他道:“你学这个做什么?”
  钟不念道:“这你无需知道。”
  朱焰瞥了他一眼,只觉他不安好心:“你该不会是想放火,趁乱离开圣教吧?实话告诉你,驭火术从难到易,有很多种,要速成只能学其中最简单的一种。但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功力来操控。你如今功力尽失,就算我将口诀传给你,你也用不了。”
  钟不念道:“这我明白,没关系,你告诉我口诀,我即刻便离开,绝不会再打扰你们。”
  朱焰尚在犹豫,忽见窗外飘进来一颗头,正是呜呜咽咽的叫丧鬼。朱焰道:“你怎么来了?”
  叫丧鬼叹道:“我就是个操劳命,好不容易拔完了一片草,刚休息会儿,蝶骨兰又让我来帮他上药,呜呜……”
  朱焰的怒火似乎又燃上去一层:“你又没有手,怎么上药?!”
  叫丧鬼道:“本来她是想要你去的,没找到你,才让我来的。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朱焰咬了咬牙,看向钟不念,只见他唇角微带着笑意,丝毫不似一个沦落为奴的人,反而带了几分傲气。朱焰顿了顿,道:“一言为定。”
  叫丧鬼疑惑地看向他:“你们约定了什么事啊?”
  朱焰怒气没处撒,抬手一掌,将叫丧鬼的头如同皮球般从窗口丢了出去。
  叫丧鬼:“啊啊啊啊!你们都欺负我!”
  入夜时分,钟不念独自走回了魔教大殿,沿着木梯爬上尚待修缮的那一层,灯火明晃晃地跳动着,在墙壁上勾勒出几个张牙舞爪的身影。
  楼阁里燃起了一盆炭火,奚将军正和几名手下魔兵聚在火盆前饮酒嬉笑,谈笑声盖过了钟不念的脚步声,一开始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回来了。
  直到有魔兵无意中回过头,才发现阴暗的木梯口立着一个人影,乍一看嚇了一跳,连拿着酒碗的手都抖了抖,洒了旁边的魔兵一身。
  他身旁那魔兵没好气道:“做什么?见鬼啦?!”
  那魔兵伸手指了指木梯:“你们看。”
  奚将军喝道:“是谁?!”
  钟不念缓缓从阴影中移了出来,朦胧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有几分柔和。
  众魔兵见是他,纷纷骂道:“这厮居然还敢回来,真是个祸害,刚回来就装神弄鬼!”
  奚将军却似并不感到意外,冷眼瞥向他,揶揄道:“你的命倒是硬,替兰妖种毒草,还没将你毒死?”
  钟不念默然不语,奚将军又讥讽道,“你知道回来,可见是受了苦了,怎么样?与兰妖那里相比,我待你还算不错的了。”
  钟不念低着头,盯着自己早已破损的靴子,从喉咙里滚出来几个字:“我知道了。”
  这句话倒是让奚将军颇为意外,自从血溶渡者将钟不念送来这儿,他为了报兄长被杀的私仇,便百般折辱钟不念,但这人一身硬骨头,一句软话都没讲过,反而常常对他出言不逊。
  如今钟不念站在他面前,低眉顺眼,仿佛一头被拔去獠牙的猛兽,不禁让他感到有些许快慰。
  奚将军挥了挥手,想要独自享受这份驯服野兽后的飘飘然,对身旁几名属下道:“你们先散了吧。”
  几名属下一愣,也知其意,便嘻嘻哈哈地打趣了几句,一同散去。
  炭火之前,只剩下他们两人。奚将军泰然而坐,钟不念垂手静默。
  伴随着噼啪的火声,南宫不念有一种感觉,钟不念的心跳似乎越来越快了。他无比确信,钟不念就算死,也不会摆出这副服从的姿态,他一定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半晌之后,奚将军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楼阁里,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你过来。” 第213章   钟不念迟滞了一瞬,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站在奚将军面前,低垂的眸色看不分明情绪。
  奚将军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拽,便将他拽得跌在一旁,他立刻坐直了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奚将军却忽地伸手环住他的腰,止住了他的动作,微微俯身,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的脸,伸手抚过他脖颈上一道鲜红的鞭痕:“你早这般听话,我也不会让你受苦。如今是想通了?”
  钟不念微抬眼眸,与奚将军对视了一瞬,点了点头:“你待我还可以,我也会好好回报你。”
  奚将军哈哈大笑,手指沿着钟不念脖颈上那道鞭痕向领口继续探去,顺势将他揽入怀中。
  钟不念微微眯着眼睛,缓缓将双手穿过奚将军的腰际,抱住了他。奚将军正对他的举动很受用,却忽地感觉腰腹间一阵热浪灼过,他猛然一惊,想要推开钟不念,钟不念却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他。
  激烈的争执中,南宫不念忽地明白过来,钟不念使用的正是朱焰的驭火术。
  如果只有口诀,没有功力,自是无法施展驭火术。但钟不念左手的灵脉尚有一段幸存,他多年修行,灵力早已运用得无比精准,小小一束灵流便可操纵驭火术,趁人不备时出手,足可造成致命一击。
  思绪回转间,火光早已冲天,钟不念已经放开了奚将军,奚将军全身燃着鲜红的火焰,不断扭曲挣扎,仿佛一个火人正在跳着姿势诡异的舞。
  这团火人影横冲直撞,很快,楼阁内的窗棂、木梁都开始燃烧起来,南宫不念感到一股热浪直逼心口,而那挣扎着的面目全非的奚将军也让他觉得尤为不适,他很想赶快离开这个所在。
  钟不念却兀自站在火海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火人影,似乎要等他咽气才罢休。奚将军挣扎着匍匐在他脚边,口中求救的词句甚至已然听不清楚。
  钟不念低下头,冷冷地道:“奚将军,我这样回报你,不知你可否满意?”
  奚将军发出一声嘶吼,猛地向前伸出双臂,想要抓住他。
  钟不念一闪便错开了,他忽然笑了笑:“我向来说话算话,我告诉过你,你敢动我,我便会让你死得比你兄长更惨。你非要不听劝告,怪得了谁呢?”
  火势逐渐蔓延,照亮夜幕,巡逻的魔兵发现情形不对,纷纷朝魔教大殿奔来:“不好啦!失火啦!快救火!快救火啊!”
  第116章 坠入断崖
  奚将军停止了挣扎,尸骸仍在熊熊燃烧,不成人形。钟不念冷笑一声,踢开他走向窗口,向下瞥去,越来越多的魔兵正在往魔教大殿赶来,他随手在窗棂间摸上一把,便摸了一手燃烧的余烬,涂在额头和面颊上,接着便沿着木梯,匆匆离开。
  他刚冲出魔教大殿,便遇上了赶来救火的一队魔兵,那数名魔兵一见他,便以为是幸存者,急忙问道:“发生何事?大殿怎么会失火?里面还有人在吗?”
  钟不念道:“奚将军带着大家喝酒,他喝醉了,不小心碰翻了炭火盆,又因醉酒睡着了,未能发现,所以就失火了。”
  一魔兵道:“那奚将军还在里面?你怎么没把他带出来?”
  钟不念猛咳了一声:“里面浓烟滚滚,我连逃生的木梯口都勉强找到,根本看不清他在哪儿。”
  这般解释倒也合理,那一队魔兵未来得及细想,忙着取水救火。趁乱之时,钟不念撇开人群,分不清方向,只顾着赶快离开此处。
  视野在不断颠簸,南宫不念在心内思量,等到大殿的火被扑灭后,魔教的人检视奚将军的尸骸,大概是可以辨认出他的死因正是朱焰的驭火术,到时叫来朱焰和奚将军那几名属下询问情况,钟不念的谎言便不攻自破,他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也难怪会这般匆忙离开了。
  南宫不念正在思索,片刻之后,却忽然感觉身躯停了下来,他抬眸一望,心中叫苦不迭——屋漏偏逢连夜雨,迎面正撞上几名魔兵,不是别人,恰是奚将军统领的那几个属下。
  钟不念神色一变,再想躲闪却来不及了。
  那几名魔兵本是散去了,想必也被失火的消息惊动,才动身向大殿赶去,谁料居然在半路与钟不念碰上了。他们几人一见钟不念这般逃遁,便心知不妙,一人拦住他,问道:“怎么回事?奚将军呢?”
  钟不念沉住气,道:“炭火盆翻了,大殿失火,我也不知他怎样了。”
  一魔兵狐疑地看向他:“那你跑什么?!想趁乱逃跑?失火?不会是你放的火吧?跟我们回去!”
  那名魔兵说着便要上前抓住钟不念,但他身形高大,一扑之下,钟不念忽地弯下腰,从他手肘下方钻了过去,接着便发足狂奔,身后那几名魔兵纷纷大骂着,连忙去追赶他。
  前番对付奚将军,钟不念几乎用尽了左手间那一点幸存的灵力,如今他凡人之躯,又有伤痛在身,虽是因为形势危急,激发出不少体力,但速度却远不及那几名魔兵,眼看便要被追上,他急忙又在左手掌中聚起最后一道微弱的灵流,默念驭火术口诀,灵流闪过,伴随着簇簇火焰击向众魔兵。
  虽是攻击力不强,但他突然出手,也使得身后那几名魔兵一惊,以为他功力复原,略微迟滞了几步,想要观察一番。趁此时机,钟不念又奔出了十几丈远。
  这几簇火焰很快便熄灭了,众魔兵见状,也知他是强弩之末,立即又重新追了上去。钟不念本在飞速奔跑,却猛地脚步一顿,连忙停了下来。 第214章   身后传来那几名魔兵悠然自得的脚步声,有人笑道:“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
  南宫不念随着钟不念的视线向下望去,只见前方乃是一处断崖,在夜色下黑漆漆的一片,崖边被钟不念奔跑时震动的小石块簌簌落下,仿佛坠入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
  钟不念转过身来,那几名魔兵越走越近,对他道:“你这个人就是时运不济,倒霉到家了,连逃命也选择了一条根本逃不出去的路!前面就是我们圣教的绝命崖,崖底瘴气弥漫,寸草不生,你逃到这里,只能‘绝命’了!”
  钟不念再度望向断崖,魔兵的笑声宛若催命钟在耳畔敲响,他盯向黑暗许久,蓦地发出了一阵大笑。
  那几名魔兵见状道:“笑什么笑,疯了不成?!你要是有种就跳下去,否则就和我们回去,磨蹭什么!”
  说着便有魔兵上前,要来抓住他。钟不念笑得几乎流出了眼泪,烈烈寒风将他本就破烂的衣袍吹得翻飞而起,一阵刺骨的寒意穿过身体。在魔兵即将抓住他时,他如同一只飞鸟般,伸展双臂,仰面纵身跌入绝命崖。
  视野里最后出现的画面,是那几名魔兵看不清神情的脸。接下来,就是一段漫长的黑暗。
  南宫不念的意识以一名体验者的身份存在,依旧很清醒,他心中不免感到一阵伤痛。钟不念跃入绝命崖时,那一阵凄凉的笑声如同一把利刃划过心田,他不禁开始设想,那时钟不念在想些什么?
  从年少成名、恃才傲物、风头无两,到成为众矢之的、被牺牲舍弃、饱尝羞辱折磨,再到走投无路,跳崖自尽。他心中该有多少不甘?
  江湖生涯,朝不保夕,大抵如此。
  南宫不念不由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他无法顺利离开《雪醉江湖》,要一直留在这儿,日后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主动退隐了。
  血雨腥风,一统天下,是钟不念的抱负,却并不是他的。
  远遁江湖,饱览山水,二三知己同游,岂不比打打杀杀的武林岁月逍遥太多了。
  想到知己,他脑海中又忽地涌现出白千雪的样貌。在这记忆世界中,因他前番将白千雪从浮生镜中救出,这一段因缘使得白千雪对钟不念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观,甚至想要陪钟不念留在魔教,却遇上了一番冷言冷语,又被花子蹊一道气功轰走了,也不知他现下如何。
  南宫不念担心完小号版白千雪,又开始忧心起现实世界的白千雪,心中想道:前些时日,封含清发现我写给小白的信,许是会怪他结交魔教中人,不知他可好?
  如此思前想后一番,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忽然感觉身子一轻,似乎被人扛了起来。
  那人扛着他走了片刻,纵身一跃,短暂的失重感随之传来,很快便稳稳落地。又走了一段路后,那人便将他放下了,南宫不念感觉身下一片冰冷,似乎是处于一方坚硬的石台上。
  绝命崖,石床……楚临曾对他言及当年之事,只是未曾多谈,那这个救钟不念的人,大概就是楚临了。
  轻柔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南宫不念的思绪,紧接着脚步声消失了,那人似乎正站在他身旁。寂静之中,蓦地响起一声尖利的声响,就像是利刃脱鞘而出。
  他想做什么?
  南宫不念有些紧张,想要睁开眼睛,或是动一动身躯,发出一点声响,但此时钟不念从崖顶坠下,身受重伤,虽是没有死,却正处于昏迷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觉。
  右手手腕上划过一道冰冷的寒意,这刀刃似乎很是锋利,只一下,温热的鲜血便汩汩而出。
  嘀嗒嘀嗒……血似乎坠入到了什么容器之内。
  南宫不念心内疑惑:这个人真的是楚临吗?若是楚临,他应该去救钟不念才对,为何反倒要给他放血?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血液从身体内不断流出,南宫不念感觉这具身体似乎更虚弱了。半晌之后,那人忽地握住了他左手的手腕,向上抬起,南宫不念以为那人又要在他左手上也割一刀放血,那人却迟迟没有动作,维持着这个姿势,似乎是正在看他的左手。
  许久之后,那人放下了他的左手,接着他的右手便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是那人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放完了血,再包扎起来?对这人的行为,南宫不念是越发觉得矛盾了。
  接着,他便感到一双手轻轻在他身上摸索,从上到下,摸得颇为仔细。
  这又是在干嘛啊?!经历了前番奚将军的所作所为,南宫不念不免往某种不正常的方向猜去,心内又是一阵草泥马飞奔。
  那双手落向他腰侧时,倏然停下,紧接着一只手便沿着他的领口探入,冰冷的手指一路向下滑动。
  “卧槽槽槽槽槽!”南宫不念在心中大骂,“系统,快给我开主动权!”
  系统:“亲亲,当前阶段,钟不念正处于重伤昏迷中,尚未醒来。为了保证剧情的合理性,暂不支持开启主动权呢~”
  南宫不念:“就是因为他在昏迷,所以这个人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知道,也没办法反抗,我才要开主动权!”
  系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抚他道:“亲亲,不必惊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哦~”
  他尚在慌乱不已,那只手却在腰际停下,没有再继续深入,而是探进他的贴身衣衫内,那衣衫里侧似乎缝了一个小口袋,那人的手伸入口袋中,似乎从中拾出了什么东西。 第215章   是什么?南宫不念暗暗思量:这东西藏得如此隐秘,应是对钟不念极为重要,是保命的暗器吗?不对,若是暗器,生死攸关之时,他应该早就取出一用,也不必被那区区几名魔兵逼得跳崖了。
  他越发好奇,那人似是看完了此物,又将手伸入他的衣衫,复将这东西送回原处。
  而接下来的几日,这人再无什么异常之举,反而为钟不念处理包扎了全身的伤口,还喂他服下治愈伤痛的药草,在他的照料之下,钟不念终于醒了过来。
  眼前的黑暗甫一驱散,南宫不念便迫不及待地随着钟不念的视线向周围看去——
  这洞穴瞧来眼熟,身下的石床也很眼熟,旁边朝着他微笑的那个白衣公子更为眼熟,不是楚临又会是谁?
  钟不念想要撑起身子,却一阵无力,问道:“你是谁?”
  楚临忙上前扶起他,温声道:“你受了伤,不要乱动。”
  钟不念道:“我没死?”
  楚临笑道:“当然没有,你若死了,我岂不是也成了鬼了?”
  钟不念瞥了他一眼,问道:“是你救了我?”
  楚临微微点头:“你还是先休息吧。”
  钟不念道:“绝命崖底,怎么可能会有人居住?你究竟是谁?”
  他似一只惊弓之鸟,对谁都满眼戒备,楚临却并不在意,反而打趣般道:“我叫楚临。若非我居于此处,碰巧在崖底发现了你,你又怎会得救呢?你醒来非但没有对我道谢,还这般逼问我,倒是叫我有些伤心。”
  钟不念微微一滞,觉察到失礼,道:“抱歉,是在下失礼,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钟不念永记在心。”
  楚临笑道:“你叫我公子,才更是失礼。”
  钟不念一愣:“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楚临道:“看你年纪,不过十八九岁,我的年岁足可做你的师叔了。”
  钟不念眨了眨眼,略为不解:“是前辈驻颜有术吗?”
  楚临摇了摇头,轻轻将他扶回石床上躺好:“是崖底瘴气所致,这说来话长,你不必管这么多,先好好养伤。”
  第117章 身世之谜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系统又开启了关键剧情体验模式,省略了不重要的剧情,是以南宫不念的视野黑暗了片刻后,再睁开眼睛时,便看到楚临正坐在他身旁,为他解开伤口上缠着的绷带。
  楚临验看一番他的伤,只见皮肉都已愈合,淡淡笑道:“应是没事了。”
  钟不念道:“多谢前辈。”
  他微微低头,看向除去绷带后的几道伤口,扫到右手手腕那道伤痕时,视线忽地顿了一下。他身上伤口很多,被奚将军责打的鞭痕粗重,坠崖造成的擦伤面积颇大,而右手腕上的这一道伤口却是边缘齐整,不深不浅。他是习武之人,一看便知是被人用利刃所割。
  而他此前并没有这道伤口,只能是在昏迷之时,被楚临所割的了。于是,钟不念望向楚临的目光便多了几分警觉。
  楚临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尚未待他开口,便瞥了眼他右手腕上那道伤疤,说道:“绝命崖底瘴气弥漫,我发现你时,你跌落到崖底已经很久了,瘴气入体,成了毒患,我只得割脉放出毒血,方救回你的性命。”
  钟不念微露愧色:“原来如此,是晚辈多心,失礼了。”
  楚临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算来,我在这绝命崖底已逾十八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活人了,就是些飞禽走兽都少见,遇上了你,为了减些寂寞,当然是要救你,所以也无需称谢。”
  钟不念道:“前辈,此间寸草不生,你是如何度过这么长的岁月的?”
  楚临道:“崖底虽是布满瘴气,但地下也间或有些草木果实的根须,只是需要耐心找寻罢了,救你的药草便是我这些年间在此寻得保存下的。”
  钟不念道:“前辈说过,容颜不老是由于瘴气所致,那前辈也中了瘴气之毒吗?怎么不用药草医治?”
  楚临微叹了口气,面露苦色:“我跌入崖底时,尚未寻到这处可避瘴气的洞穴,整日身处瘴气之中,体内的毒素早已积累甚多。所幸奄奄一息之时,遇上一人,她告诉我这处洞穴,我才逃得一命。但彼时想要祛除瘴气之毒,已是药石无效,我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钟不念微微动容,安慰道:“很多修道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不过是青春永驻,前辈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楚临看向他,温声道:“这般不老的容颜,就如妖如鬼一般,少侠不必宽慰我了。”
  钟不念顿了顿,问出了一个他最急于知晓的问题:“前辈可有办法离开此地?”
  楚临道:“想要离开这里,需要绝顶轻功,只怕天下没有几人能做到。我当年坠崖之时,身受重伤,又被崖底瘴气所害,功力几欲散尽,否则倒是有可能离开这里,不必在此苟延残喘,度过十几载年月了。”
  钟不念紧皱着眉,左手握成了拳状,使得他手腕上青筋暴起,上面并排的两颗红痣也微微泛青。楚临的视线落在其上:“钟少侠,我有一个问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量。”
  钟不念忙道:“前辈但讲无妨。”
  楚临道:“为你疗伤之时,我诊过你的脉象,少侠体内的灵脉分崩离析,似是被人以灵气震碎,只有左手小臂间那一段灵脉尚且留存。敢问少侠的武功,是为人所废除了吗?” 第216章   提及此事,钟不念神色黯然,垂眸道:“既蒙前辈搭救,晚辈便没什么可隐瞒的。若前辈尚在武林中行走,也必定早已听闻过此事了。”他唇角微微向上翘起,却没有一丝笑意,“晚辈是莽苍山派弟子,魔教与正道众派纷争不断,如今魔教更胜一筹,师尊将我送至魔教为奴,作为双方停战议和的条件。”
  楚临忽地一愣,问道:“你师尊……可是辰玑子?”
  钟不念抬眸看向他:“前辈与我师尊相识?”
  楚临轻笑一声:“何止是相识。”他只提了一句,便没再继续说起,又问道,“那你的武功也是被魔教中人废除的了?正邪相争,辰玑子为何让你一人牺牲?”
  钟不念微摇着头:“是师尊受魔教逼迫,亲自废除了我的武功。在此前两方的争斗中,晚辈杀了很多魔教的人,是以魔教为了羞辱正道,才提出让我入魔教为奴。”
  楚临盯着他看了半晌,道:“你……杀魔教的人?”
  钟不念道:“身为正道弟子,自然要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楚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低笑:“你就不怨恨辰玑子吗?”
  钟不念沉声道:“师尊是为天下苍生着想。”
  楚临笑了笑,没有多言,神色颇为不以为然。钟不念又道:“前辈不可误会,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如同再生父母一般。”
  楚临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他对你有何恩情?”
  钟不念微微一愣,没有料到楚临会这般寻根究底,答道:“不瞒前辈,晚辈出生时便被父母所弃,若非师尊收我入门,教我武功,只怕我早已死掉了,岂能活到今日?”
  楚临敛了笑意:“你是如何拜入莽苍山派的?”
  楚临的问题越来越细致,像是对他的身世生平很感兴趣,钟不念虽觉奇怪,仍是如实答道:“当年,师尊扫平魔教,成为正道各派的表率,接任莽苍山派新任掌门。在他的就任大典上,有一门派送来一口铜钟作为贺礼。”
  钟不念顿了顿,道,“后来有人告诉我,当时我就被放在那口铜钟之内,师尊问过送贺礼的那一门派,皆是对此毫不知情。我便这样留在莽苍山派了。等我年岁稍长一些,师尊便收我为徒,亲自教导,此等恩德,我如何能忘?”
  楚临望着他道:“辰玑子……待你很好吗?”
  钟不念神色微滞,道:“师尊待我虽是严厉了些,不过都是为了使我勤勉修行,自然是好的。”
  说到此处,南宫不念忆起第一次体验【记忆水晶】时,那浮生镜的幻象针对人的弱点进行攻击,便将他扣进了莽苍山派孤亭内的一口铜钟下,那铜钟的绳索是被人割断的,孤亭的柱子上还写了很多对钟不念的欺辱讽刺之词。若是辰玑子真的待他好,他又怎会有此遭遇?
  钟不念所说的这句“严厉了些”,想必也是蒙辰玑子的养育之恩,对他美化了不少。
  楚临默然不语,但怀疑之色仍旧未减,钟不念不想再谈此事,想了想,问道:“前辈适才说,有人告诉了前辈这处洞穴的位置,那这人应是对绝命崖的情况比较了解,说不定有可以离开的方法。此人也在绝命崖崖底吗?怎么不见他/她?”
  楚临眼眸微垂,轻声道:“她已经死了。”
  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钟不念微微迟滞了一瞬,道:“抱歉,前辈,节哀顺变。”
  楚临缓缓抬眼,目光扫向他的脸,眼神有些缥缈:“你让我想起了她。”
  钟不念不解道:“前辈之意是……?”
  楚临移开目光:“你可有想过,你的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
  这几句话之间听上去毫无关联,钟不念更为不解:“正邪混战,众生若蝼蚁,孤苦之人无数,他们或许是身不由己,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何必再去探究?”
  楚临微微颔首:“身不由己、不在人世,有人是这样,可是有的人……”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呵……有的人却是道貌岸然,虚伪至极!”
  楚临说起话来温文尔雅,虽是被困绝命崖底十数载,却仍有一种俊逸儒雅之态,此时忽地用这般语气讲话,钟不念不由怔愣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前辈似乎……意有所指?前辈既与我师尊相识,又被困崖底,想必其中有一番曲直,前辈可愿告知晚辈?”
  洞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楚临微倾着身子,靠得更近,看向钟不念的脸,缓缓道:“你武功被废时,是不是感觉很痛苦?”
  这般直白的目光,让钟不念微感局促,他略移了移视线,对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没有回答。
  楚临道:“如果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比那时更让你痛苦,你还愿意听吗?”
  钟不念转回视线,眼里更为疑惑:“前辈想要告诉我什么?”
  楚临道:“你的身世。”
  钟不念忽地愣住了,唇角微开,良久后深吸了一口气:“这……前辈在绝命崖这么久,又是初次见我,怎会知晓我的身世?”
  “我并非是初次见你了,早在十八年前,你还尚在襁褓之中时,我便见过你了。”楚临环顾着四周,“那时,也是在这绝命崖底,也是在这处洞穴内,你的母亲便在此生下了你。”
  南宫不念猛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跳加快,这当然是钟不念的感觉,足可知他此刻有多震惊。 第217章   “这怎么可能?十八年过去,前辈如何知道当年那个婴孩就是我?”钟不念的声线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镇定了些许,“再者,前辈说过,想要离开这绝命崖,除非是轻功绝顶的高手,那个孩子,又是如何离开的呢?”
  楚临忽然伸出手,攥住他的左手手腕:“这两颗并列的红痣,那孩子身上也有。”他盯着钟不念的脸,“而且,你的面容,和你的母亲很相像,甚至你的血液里……也隐含着魔气。只是你自小修行正道功法,将这份气息压制下去了,而今功力尽失,这魔气便逐渐露出了几分。”
  钟不念蹙着眉,一时愕然:“魔气……?我的……父母,是魔教中人?”
  第118章 魔教圣女
  楚临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松开钟不念的手腕,转身在一旁的石凳上缓缓坐下,他的目光流连在微弱的烛火上,脸色却并未被烛火的光芒温暖到,反而显得愈加苍白。
  “十九年前,我师从一隐士修道,道法修成,下山入世。彼时雄心壮志满腹,一心想与江湖中那些庸碌之人不同……
  “当时的武林,正派与魔教混战不休,魔教圣女手握收魂伞剑,实力要比正派更胜一筹。为了克制收魂伞剑,正派中人纷纷找寻醉雪刀,但始终无法找到,因而处处被魔教压制。
  “我当年以为,要维系正邪之间的平衡,便要设法得到收魂伞剑,没有这兵刃,魔教也不会再肆无忌惮。”
  钟不念道:“魔教人多势众,要从魔教圣女的手中拿到收魂伞剑,并不容易吧?”
  楚临微微颔首:“着实不易。若要采用光明正大的方式与魔教开战,只有将众多正道派门全部召集到一处,同仇敌忾。可正道诸派之间各怀私心,并不能完全信任彼此。我游说一番,各派门均未采纳我的建议,反而对我这样一个初入江湖的散修的目的产生了质疑,以为我别有用心。”
  钟不念道:“此举行不通,那前辈是如何做的?”
  楚临道:“说来惭愧,无法光明正大,就只有行鸡鸣狗盗之事了。我游说的最后一派是莽苍山派,当时的掌门说要考虑考虑,我知是推托之词,便不再多留。离开莽苍山之后,我动身前往魔教,准备伪饰一番,以魔教之人的身份混入其中,伺机盗取收魂伞剑。”
  “未走出多远,忽然有人从后面追赶上来,问我欲往何方。这人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俊逸中带着些凌厉之气,讲起话来既沉稳又温雅有礼,若是女子必定很为他着迷。我记起来,他正是先前在莽苍山派见过的那位大弟子。”
  提及莽苍山派,钟不念脊背微僵,问道:“十九年前……大弟子,是晚辈的师尊吗?”
  楚临点点头:“正是辰玑子。我们相谈很久,一见如故,听闻我欲往魔教,他便提出要与我同行,进入魔教之后,也可有个照应。”
  “不久后,我们两人就混进了魔教,不得不说辰玑子是个很有魅力的人,颇能讨得魔教圣女南宫笑舞的欢心,所以魔教的人对我们也放松了警惕。一段时间后,经过探查,我们发现收魂伞剑并未在南宫笑舞身上,而魔教兵器库内有一处看来蹊跷的机关,我们料定里面有暗室存在,便于一日深夜,同去查探。
  “我们顺利找到了开启暗室的法门,现在想来,当时还是年轻气盛,太过心急,实不该不加考虑,便双双冲入暗室……”
  楚临顿了顿,烛光晃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钟不念问道:“收魂伞剑在暗室里面吗?”
  楚临淡淡吐出一口气:“在。我们以为此行终于达成目的,不疑有他,就想取下收魂伞剑。谁料一碰之下,那暗室的门骤然关闭,发出一声巨响,同时满室毒烟弥漫,墙壁间暗器箭矢齐发。”
  钟不念道:“收魂伞剑是假的?暗室是一个陷阱?”
  楚临却摇了摇头:“收魂伞剑应是真的,只是摆放的方位同样暗藏玄机,我们不明破解之术,擅自去取,因而触发了机关。”
  钟不念微感不解:“前辈坠入绝命崖,是因此事被魔教追杀?那我师尊又怎么会……他扫平魔教后,为何没来到此地,将前辈救走呢?”
  南宫不念也在心内暗暗思量:钟不念大概是想问,为何楚临坠崖,辰玑子却平安无事?只是出于对他师尊的尊敬,没有直接问出口。而且,就算辰玑子以为楚临坠崖后死了,出于情谊,也该在扫平魔教后,到崖下找到楚临的尸体好好安葬才对。
  想起楚临前番所说的“道貌岸然”云云,南宫不念不禁对辰玑子的品行隐隐生疑,他不想再妄自揣测,便集中注意力,听楚临继续讲。
  楚临轻笑一声:“辰玑子……他很聪明。”
  “暗室内毒烟弥漫,我们两人都立即闭息,但面对箭矢暗器,又不得不提气躲避,这当真是一个难解的局面,很快我们就都吸入了些许毒烟,开始头晕脑胀,身形也不再灵活,难免都中了多道暗器。
  “而暗室外传来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我们都清楚,南宫笑舞已经发现了异状,正向这里而来,只等我们无法招架住毒烟和暗器,她便开启机关,将我们轻松捉住。”
  楚临抬眸瞥了眼钟不念:“那时,我正专心躲避暗器,辰玑子却忽然掠到我背后……刺了我一剑。”
  一瞬间,钟不念怔住了,继而皱眉道:“师尊……不会吧?怎么可能?!” 第218章   楚临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没必要欺骗你。南宫笑舞似乎有办法从外面观察到暗室内的情形,以为我们是在耍什么计策,犹豫着没有开启机关。我以为辰玑子刺我这一剑只是权宜之计,但是,他见南宫笑舞迟迟未打开机关……便开始与我以命相博……”
  “我本就身中一剑,起初对他的举动不敢置信,对他处处留情,又中了诸多暗器,不敌于他,败下阵来。虽然他也受伤多处,但比我好上太多了。
  “南宫笑舞这才打开了暗室的门,辰玑子……对她说,他发现我行为鬼祟,似是要盗取收魂伞剑,因而跟踪我进入暗室,才有了适才那一幕。”
  楚临忽地叹了口气:“接下来,我做了一件错事。”
  “我对辰玑子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了解。当时那种情形,如果非要牺牲一人,用苦肉计才能骗过南宫笑舞,我宁愿牺牲自己,所以……我非但没有揭穿他,反而助了他一臂之力。
  “南宫笑舞对他的解释半信半疑,为了让辰玑子彻底取信于她,我出其不意,提剑刺向南宫笑舞。当然,我伤势严重,这一剑威力不大,即使辰玑子不帮她挡剑,也不会对她造成多大伤害。”
  “挡剑?”钟不念的神色微微凝滞,“师尊……帮魔教圣女挡剑?”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与我配合默契,很懂得抓住机会,顺势而为。”楚临淡淡笑道,那笑意里隐含了几分不屑。
  南宫不念心道:也许辰玑子并不懂你的苦心,他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了活下去,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事去做。
  钟不念声线微颤:“那……后来呢?”
  楚临道:“后来……我才知晓,南宫笑舞本就对他倾心。若是他人,她恐怕宁可错杀,也不错放,但对辰玑子而言,就不同了。再加上辰玑子为她舍命挡剑,南宫笑舞便丝毫不怀疑他了,将他带回救治,又命手下的魔兵将我杀掉。”
  “我身中数剑,几近昏厥,那魔兵以为我死了,为了省事,便直接将我抛下了绝命崖。”他看向钟不念,“我就不像你这么幸运了,坠崖之后,虽然没有立刻死,但崖底弥漫的瘴气却无处不在,我所中之毒越来越深,每日心如刀绞,生不如死。”
  楚临似乎回忆起了那时的痛楚,眉毛微微蹙在一起。钟不念道:“前辈说过,寻到这处洞穴躲避瘴气,是受人相助,那个人是……?”
  若是面前有一面镜子,南宫不念就会发现钟不念的面色很是苍白,只怕他已经猜到帮助楚临的人是谁了。
  楚临凝望着他:“那个人……就是南宫笑舞。”
  “我也不知在崖底捱过了多少日夜,也许有一两月吧。我凭借身上剩余的灵气硬撑着,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那一日,在瘴气笼罩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连忙使出全身力气,一边向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挣扎爬去,一边尽力呼救,虽然声音很微弱,但那人也听到了,慢慢走到了我身边。”
  钟不念紧盯着楚临,楚临对他微微摇头:“别急,这人并不是南宫笑舞,而是一名男子。他穿着一身白袍,斯文清瘦,随身也没有携带兵刃,看起来像是一个读书人。”
  钟不念道:“读书人?读书人怎会出现在魔教?又怎会出现在绝命崖底?”
  楚临道:“我当时也觉得很疑惑,但四野荒芜,只得请他救我。他显得很局促,退后了几步,苦着一张脸,像是被我的样子吓坏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镇定下来了,对我说,他是奉命来杀我的。就像你刚刚所说的那样,绝命崖底不会出现普通百姓,他只是打扮得像是读书人罢了,实际上并不是。”
  钟不念道:“是杀手?”
  楚临点了点头:“如果是魔教要杀我,不可能隔了这么久才行动。我问他是奉谁的命令,他说按照规矩,这不能说。我对他大喊,求他满足我最后这个心愿,告诉我究竟是谁要来杀我。”
  “大概是我当时的表情太恐怖了,他被我吓得面色惨白,竟是要哭出来了似的,”楚临轻笑着摇头,“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哪有这样胆小的杀手?”
  钟不念暗暗吸了一口气:“那……他说是奉谁的命令了吗?”
  楚临侧过头,缓缓道:“辰玑子。”
  “啊?!”钟不念低沉的讶异声从喉间滚出。
  楚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此人说完之后,便要动手杀我,刚准备发掌,却忽然被一阵剧烈的罡风扫过,霎时倒在了地上。”
  “南宫笑舞就站在这杀手身后,正将收魂伞剑合拢。她的面色十分苍白,举止也有些慌乱,匆忙弯下腰将那地上的血迹清除掉,接着便拖着那杀手的尸体,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我心知必有缘故,吊着最后一口气跟在她身后。她一言不发,走到半路时,竟突然跪在了地上,吐出很多鲜血,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回过头,见我还跟在身后,便取出一颗药丹抛给我,说这药丹可缓解瘴气之毒,也可增强体力。辰玑子也许还会派杀手来,她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我带她过去。我答应了,便按照她指的路,将她和那杀手的尸体都带进了这个洞穴内。
  “洞穴之内可避瘴气,气温寒凉,也利于疗伤,再加上那颗药丹的作用,我的命算是保住了,但因为此前吸入了太多瘴气,中毒过深,功力是无法恢复了。 第219章   “南宫笑舞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好,起初一日只吐一次血,后来已是一日三次。她似乎感觉命不久矣,便将我坠崖之后魔教所发生之事告诉了我。
  “不久之前,她与辰玑子成婚,辰玑子趁娶亲之时,在酒食中落毒,又与莽苍山派众人里应外合,大获全胜。她无路可遁,只能出此下策,偷偷到绝命崖底躲避。”
  “想必是辰玑子没有抓到她,便怀疑她跳下了绝命崖,想要亲自搜查,又不明崖底情况,不敢贸然行动。”楚临轻笑道,“他本可以派莽苍山派弟子下来查看,但多半是顾忌到我先前坠崖,担心我若尚在人世,讲出他那虚伪卑鄙的行径,有损他正道威名,因而才派了那收买的杀手,交代他,若是见了我,或是南宫笑舞,格杀勿论。”
  南宫不念忽然感觉一股寒意弥漫全身,接着他便听到钟不念颤抖的声音:“成婚……辰玑子与南宫笑舞……”
  钟不念蓦地抬眸看向楚临,他的嘴唇有些哆嗦,舌头也僵硬起来,问不出接下来的话。
  楚临却已知晓他想问什么,点头道:“不错,南宫笑舞就是你的母亲,而辰玑子……”楚临顿了顿,似是也有些不忍心般,“他不止是你的师尊,还是你的……生身父亲。”
  第119章 南宫不念
  本就寂静的洞穴倏然间变得更为寂静,如一潭死水般,不见风波。钟不念怔愣了半晌,最终抬起手,两指揉开紧皱的眉心,再度说道:“这不可能。”
  楚临也再度道:“我没有必要欺骗你。”
  这句话仿佛是一条引信,点燃了钟不念烦躁的心绪,他忽然猛地甩开揉捏着眉心的手,声调蓦地抬高了几度:“从头到尾,我都是听你在说!什么手腕上的红痣,什么我和魔教圣女长相相似,我又没有见过她,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他的语速很快,夹杂着一股怒意,丝毫没有停顿,便继续说道,“你的身份如何、你所说之事,全部没有证据!你这般青春容貌,却说自己与我师尊年龄相仿。身处绝命崖底,能存活十几载,谁知你是不是魔教的一员?故意讲一些编造出来的故事给我听,挑拨我与师尊的关系,你以为我会傻到仅听你一面之词就相信吗?!”
  楚临的面色如常平静,他顿了顿,片刻之后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说道:“没关系,我先前便猜出,你知晓此事后,必定会感觉很痛苦,以为我在说谎,不愿相信。其实……这样对你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钟不念眼眶微酸,用力眨了几次眼。半晌之后,他似乎终于冷静了些许,盯着楚临道:“我不是懦弱到逃避现实的人,只是不想为人所骗……”他喉头翻滚了几次,开口问道,“魔教圣女……是怎么死的?”
  楚临抬眸瞥了他一眼,略有些哀伤:“她身负重伤,硬捱到生下你之后才……受了诸多苦楚。”
  钟不念紧紧盯着楚临,像是要从他的神情中分出真伪,问道:“那……她的墓呢?口说无凭,她被葬在何处?”
  楚临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晓此事。”
  钟不念皱眉道:“不知晓?你怎会不知?你不是……一直在这洞穴里,与她在一起的吗?”
  “我确实不知。当年她生下你之后,便知自己大限将至,请我帮她最后一个忙,”楚临缓缓吁出一口气,抬眸看向钟不念,“她让我造一叶扁舟,待她死后,将她的尸身放于舟上,再将她的孩子藏在衣裙之内,投入绝命崖南侧的一条河中,任扁舟沿着河流漂走。”
  钟不念盯着楚临,目光愈发冰冷:“河?你说绝命崖底有一条河?”
  楚临点了点头:“不然你是如何离开这儿的?”
  钟不念似是再不堪忍耐,忽地站起身来,初愈的伤口因他大幅度的动作被牵扯到,一阵痛楚袭来,然而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快步走向楚临:“我受不了你错漏百出的故事了。既然魔教圣女知晓绝命崖底有着这样一条河存在,那她为何不从此路逃走,反而留在这儿等死呢?你在这里度过了十余载岁月,又是为何?难道你们都疯了不成?”
  楚临尚未开口,钟不念便转身向洞口的方向走去:“大概是你被困在这里太久了,闲得无聊,才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拿我消遣,我现在就要出去瞧瞧,绝命崖底究竟有没有这条河!”
  楚临款款起身,情绪没有受到钟不念丝毫影响,平静地说道:“那我带你去吧。外面瘴气弥漫,此时又值夜间,不易分清方向,你一人去,可能会迷路。”
  钟不念立即道:“不必了。”
  楚临倒也没有坚持,闻言滞住了步子,温声提醒道:“那好。你离开洞穴后,一直向南走,三里路后,转东而行,便可见到那条河。千万记住,要闭息。你的灵脉仅余左手间的那一段,长久闭息而行,若是灵力无法支撑,就行得稍慢些,吸入的瘴气越少越好。”
  钟不念头也不回地冲出洞穴,同时紧闭鼻息,按照楚临所说的路线,一路向南而行。他的功力所剩无几,为了避免吸入过多的瘴气,他行得极为缓慢。夜色深沉如墨,瘴气在荒芜的树林中缓缓浮动,仿佛是没有形体的鬼魅。
  向南三里,再转东而行。钟不念走上许久,却仍未见到楚临所说的那条河。他微微蹙眉,冷嗤了一声,似是以为果真如他所料,楚临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无稽之谈,在拿他取乐。他停下脚步,不想再将体力浪费在这件事上。 第220章   他转过身,想要返回洞穴,刚走上几步,又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忙回头向远处望去。
  钟不念微微睁大了双眼。弥漫的瘴气间,昏暗的夜色下,远处似有光芒在微微闪动。他连忙朝那道若有若无的光芒奔去,及到近前,才看清楚——
  一条宽阔幽暗的河流寂静地躺在夜幕下,河水缓缓流动,水面上浮着些细小的涟漪。他先前所见的那道光芒,便是水波沐浴着月华,映出的一片朦胧光影。
  钟不念在河边蹲了下来,静默的水面如一面铜镜,映出他苍白憔悴的脸,仿佛是这副面容让他感到不快,他将手浸入河水中,轻轻一荡,那面容的倒影随之碎裂。
  他刚要抬起手,却猛然一惊——
  河面上那些原本细微的涟漪竟忽地增大了不少,一股暗流涌动,似是河底有什么东西就要冲出来了!
  习武之人对危险察觉得总是很敏锐,钟不念当即跃起身子,向后退开了数丈。
  与此同时,河面蓦地翻起一阵风浪,一头浑似蟒蛇的妖兽从水下骤然冲出!钟不念神色微怔,看向那妖兽,只见牠似蛇又不像蛇,浑身粗细均匀,顶端该是属于头的地方猛然开合,露出一口阴森尖利的獠牙,好似一只只有嘴巴的无头蛇。
  这妖兽光是露出水面的身躯就已经很长了,在水下隐匿的那部分还不知有多长。钟不念头皮一阵发麻,他若功力尚在,遇上这妖兽只怕提剑便杀,连眼睛都不会眨。但如今他功力尽失,四周又有瘴气之毒,被这妖兽缠上,只有死路一条。
  他只停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便连忙转过身,向后飞奔而去。但那妖兽的速度却比他要快上许多,倏忽之间,妖兽的身躯便绕过了钟不念,卷曲着挡在他面前,一张血盆大口半张半合,吐出一阵阵腥臭之气。
  钟不念眉头紧皱,警惕地盯着面前这张缓慢开合的血盆大口,额头早已冷汗涔涔。此时此刻,只怕他稍有动作,这只妖兽便会立即朝他扑来。
  然而,即使他一动不动,这种对峙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蓦然间,那妖兽口器大开,突兀地发出了一声尖利的长啸!这声音几欲震耳欲聋,钟不念眼前一阵恍惚,立即本能地伸手捂住耳朵,却也难挡声波侵袭。
  这妖兽远比他预料中凶残得多,单单是嚎叫声便有如此大的冲击力,遑论其他?钟不念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不禁绝望地闭上了双目……
  但在这声长啸之后,他却并没有受到攻击,反而听到一声沉闷的钝响,脚下的地面也在微微颤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钟不念连忙睁开双眼,向下看去,只见那妖兽垂在地上,血盆大口也紧闭起来,毫无生气。他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正立在河岸不远处,而那妖兽的身躯断成了两截,另外半截正缓慢地缩回水下。
  这白衣人手里撑着一把同样苍白的伞,几抹血色勾勒于伞面之上,给这一幕景象增添了些许艳丽。伞的边缘处是蔓延其外的数把短刃,锋利得滴血不沾。适才,他就是用这把诡谲的伞斩断了那妖兽的身躯。
  白衣人正是楚临,他将伞合拢,飞快地朝钟不念跑去,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朝远离河岸的方向一路狂奔。
  钟不念惊魂甫定,边跑边问:“那是什么东西?!”
  楚临道:“闭息!”
  钟不念不解道:“牠都死了,为什么我们还要跑?”
  楚临道:“还有。”
  话音刚落,钟不念便听到身后一阵水声激荡,“嘶嘶”的低声混杂其中,直听得人汗毛倒竖,他骤然回头望去——
  那条原本幽暗沉静的河流此刻却似沸腾了一般,水花四溅,无数只与那妖兽相似的东西从河底钻了出来,长长的身躯矗立在水面上,纷纷张开布满獠牙的口器,那一张张血盆大口就如同是他们的眼睛一般,不住地晃动,在寻觅猎物。
  这副场景让人一望就遍体生寒,钟不念顾不上再多说一句话,立刻拔腿狂奔。
  直到两人回到洞穴,钟不念才渐渐冷静下来,看向楚临:“那些妖兽会不会找到这里来?是否要将洞口封住?”
  楚临摇了摇头:“不必,那些东西向来只攻击打扰到牠们的人,我们远离那条河,牠们便不会再追。而且牠们不能离水太久,追也追不出这么远。”
  钟不念缓缓吁了一口气,安下心来,面带愠色地看向楚临:“你明知河里有妖兽,为何要对我隐瞒?”
  楚临笑了笑,状若无奈地道:“钟少侠,就算是我说了,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吧?既然这样,与其我白白浪费口舌,不如让你眼见为实。怎样,现在你该相信,我没有欺骗你了吧?”
  钟不念微微怔了一下,敛去愠色,目光却仍是犹疑不定,他双眉紧紧蹙起,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还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荒谬了……”
  楚临缓缓道:“南宫笑舞曾告诉过我,那条河里有着无数的妖兽,闻到活人的气息就会蜂拥而出,无论是正是邪,都会被牠们啃噬殆尽,只有一种人能渡河离开绝命崖……”
  钟不念抬眸:“一种人……死人?”
  楚临微微颔首:“那些怪物不喜欢吃死尸,甚至是很讨厌死者身上的气息。所以,南宫笑舞才会想出那个办法,将你送离绝命崖。你当时只是个出生不久的婴孩,身上的阳气微弱,若是成年人,这个办法也就行不通了。” 第221章   “她让我在她死后,把你藏在她的衣裙中,便是希望用死者的气息遮掩活人的气息,瞒过河中那些妖兽,使你沿着河流,离开绝命崖。如蒙上天眷顾,被良善之人发现,或许可以求得一线生机。”
  钟不念眉头紧蹙,久久未散,道:“那我又怎么会……到莽苍山派去?若说是离开绝命崖之后,被人发现获救,倒有可能,但被救之后,又恰好被送至莽苍山派,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楚临看向他道:“也许……是有人认出了当年南宫笑舞放在你身上的信物吧。”
  钟不念怔了一瞬:“什么信物?”
  楚临道:“是一枚玉佩,双面皆有刻字,一面刻着‘南宫’,另一面刻着……‘不念’。”
  钟不念背脊僵硬,迟迟没有动,许久之后,他将手伸进衣襟中,探入腰侧的贴身口袋,摸出了一枚翠色玉佩。他的手有些许颤动,掌心慢慢摊开,朝向楚临:“可是……此物?”
  楚临从他掌中拾起那枚玉佩,仔细端详一番,缓缓点头:“不错。不过……你这枚玉佩,似乎被人从中间割开了。”
  那玉佩的一面的确篆刻着“不念”二字,楚临翻向另一面,用手指摩挲着道:“本来,这是一块圆润完好的玉石,现在却只剩一半。这缺失的另一面,应是刻着‘南宫’二字的。”
  钟不念默默看向楚临,他仿佛一直都无法相信,楚临又道,“其实,这玉佩是辰玑子送给南宫笑舞的信物,‘南宫不念’这四字是我见她亲手篆刻到上面的。那时我便觉此举不妥,担心若有人发现这枚玉佩,‘南宫’二字恐会让人想起魔教,为你带来灾祸。”
  “但南宫笑舞觉得天下姓氏为‘南宫’的人颇多,未必会将你的名字与魔教联系到一起。辰玑子道貌岸然,扫平魔教之后,必定会要求莽苍山派弟子为他守口如瓶,他婚前越距、娶亲之事,也不会为江湖中人知晓。”
  “你的母亲说,她必须要让你知道你的名字,叫‘南宫不念’。”
  第120章 认清事实
  钟不念缓缓坐在了石凳上,他抬手遮住双眸,头微微摇动着,声音自掌下隐隐传来,不甚清晰:“并非是在下不相信前辈所言,只是……只是……我可能并不是……南宫不念,他也许……早就死了,这块玉佩……这块玉佩……是凑巧被人拾起,又凑巧被放在了我身上,才会让人误会,将我送去莽苍山派……”
  他放下遮住眼帘的手,掌心在按压下微微泛红,他望向楚临,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般,问道,“有这种可能的,对吧?”
  楚临叹了口气,唇角微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是有这种可能。”他顿了顿,又道,“其实,若要弄清当年真相,只需找到一人。”
  钟不念略一思忖,便懂了:“那个将我带到莽苍山派的人?”
  楚临微微颔首:“此人趁辰玑子接任掌门之时,将你放在其他门派献作贺礼的铜钟内,顺势送至莽苍山派。行事如此遮掩,那玉佩又被割去一半,只怕另有内情。”
  钟不念怔怔看向楚临,听他继续道:“这不外乎有两种可能。”
  “其一,此人与辰玑子关系颇为亲近,知晓内情,无意中发现你,并将此事告诉了辰玑子。辰玑子知晓后,为隐瞒他与魔教圣女成婚生子之事,便将玉佩上刻着‘南宫’的那一面割断,再把你放在那口铜钟内,借此机会,收你入莽苍山派。”
  听完楚临推断的第一种可能,钟不念略摇了摇头,唇角斜扬,却不带任何笑意:“莽苍山派不是未曾收养过孤儿,若只是为收我入门,悄悄收养便可,在接任典礼上这番大费周章,岂不是反而招人耳目?我知前辈是有心宽慰我,可事实往往未如人意……”
  他又笑了笑,起初那不知所措的神情渐渐隐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冷然之态,“师尊若有这般好心,就不会做出杀友杀妻的绝情之事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第二种可能,才是前辈真正想说的,也是最接近事实的猜测吧?”
  楚临看着他,微微吁了口气,说道:“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个将你送至莽苍山派的人,要以你作为筹码,对辰玑子有所求。”
  “此人见魔教圣女的遗骸漂于水上,出于好奇将其拖回河岸,由此发现了你,以及你身上那枚玉佩……”
  说到此处,钟不念隐隐露出疑色,楚临见他神色有异,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钟不念眉心微蹙:“前辈,魔教圣女没有担心过……若是正派中人发现她的遗骸,为了斩草除根,会将她的孩子杀掉吗?”
  楚临叹了口气:“你能想到这一点,她作为一名母亲,又怎会想不到?怎会不担忧?你还记不记得,我先前对你说过,她杀了一个辰玑子派来的杀手,并让我将他的尸体也一并带了回来?洞穴内气温极低,那尸体又因受瘴气侵蚀,几近不腐。南宫笑舞从一开始就为你谋划好了退路。”
  钟不念微微怔愣,随即恍然:“她原本是想用那杀手的尸体来……”
  楚临点了点头:“本该如此。但是……你稍一离开她,便开始哭闹,只有依偎着她,才会安稳睡去。若将你藏在那杀手的尸体旁,你的哭声势必会惊动河底的妖兽。所以,当时没有其他选择了,南宫笑舞不得不这么做,她只能默默乞求,愿你逢凶化吉,所遇皆是良善之人。那杀手的尸体也没派上用场,最后被我丢进河里去了。” 第222章   钟不念鼻腔一阵酸楚,倏然沉静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后,他方才低声开了口,绕回了先前的话题:“那个人能认出魔教圣女,又认出玉佩是……师尊之物,应是江湖中人,对此人身份,前辈可有头绪?”
  楚临缓缓道:“就像前面所推测的那样,此人或许是与辰玑子关系亲近之人,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以辰玑子的个性,他身边的人应是不敢要挟他的。所以我更倾向于……此人对江湖消息极为熟知,才会连辰玑子佩戴何种样式的玉佩都一清二楚。”
  “此人发现这桩秘密后,便设法联系辰玑子。见面的风险太大,他应是会送去一封信函吧,表明自己已抓住辰玑子的把柄,开出某种条件,逼迫辰玑子答应。”
  钟不念道:“什么样的条件?”
  楚临道:“无非是钱财、名利、或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比如杀人之类……”
  “而辰玑子……当然会答应他,进行这场交易。此人也颇为聪明,在辰玑子兑现承诺后,他便特意寻了个最为热闹嘈杂的时机,在莽苍山派掌门的接任大典上,将你藏进了那口铜钟内。
  “而他也十分清楚,辰玑子性情冷酷,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事后必然报复。因而他才会将那玉佩上刻着‘南宫’二字的一面割开,留在手里作自保之用。此举无疑是在警告辰玑子,若敢追查他的身份,他便一不做二不休,以这半块玉佩作为凭证,将辰玑子的丑事公之于众。”
  楚临吐出一口气,“如果真如我猜测这般,那查出此人的身份就不算太难。辰玑子因有把柄在他手上,不敢轻举妄动,但对我们而言就不同了,只要能离开绝命崖……”
  钟不念蓦地打断道:“离开?如何离开?”
  楚临看向他,只见他面色冷若冰霜,一时无言。
  钟不念冷冷道:“该离开吗?”他站起身,抬眸看向黑漆漆的洞穴顶端,“就算离开这里,我也会被魔教的人追杀。”
  他忽然低声笑道,“魔教?呵,现在我是该称呼他们为魔教,还是圣教?想来,都是拜师尊所赐啊。”
  楚临叹了口气:“你还叫他师尊……”
  钟不念微微垂眸,半开半阖的眼眸看不清神色:“不叫他师尊叫什么?难道还要叫他父亲大人?!离开这里又如何?知晓了真相又当如何?师尊是我的……父亲?这……呵呵,太荒谬了……”
  听他说出“荒谬”这个词,南宫不念不由也在心里吐槽:这剧情何止是荒谬?简直是荒唐透顶!他不免有些同情钟不念了,心内长叹几声,却听到钟不念蓦地发出了一阵突兀的笑声。
  笑声很久,几乎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似笑,反而像是野兽嘶哑的哀鸣。
  南宫不念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伤痛。
  钟不念似乎终于认清事实,知晓抱有那一丝侥幸不过是自欺欺人,边笑边道:“师尊……他居然会是我的父亲,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不知何时,他脸上多出了一道泪痕,被烛火映出微弱的光泽。
  “南宫不念……钟不念……钟、钟……”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忽然看向楚临,“莽苍山派收养的孤儿,都姓辰。”
  楚临一怔,默默地看向他。
  钟不念道:“孤儿……都可以随他的姓氏。”
  南宫不念的心骤然收紧,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钟不念的“钟”这个姓氏,竟然是因为那口铜钟而来。
  如此草率,如此轻贱,如此可悲。
  “我总算明白,自我拜入莽苍山派后,他为何总对我冷眼相待。”钟不念笑道,“对其他同门弟子,他均是关怀备至,唯独到了我这里就……我一直以为,他待我严厉,是对我期许过高……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我成了正道中那个最为人称道的弟子,他待我还是同往昔一样,从未夸赞过我一句,原来是因为……”
  他面向楚临,双目却似盯着虚空,如同间隔遥远的空间,在对辰玑子质问一般,“因为我的母亲是魔教圣女吗?还是因为我是你虚伪面目的佐证,觉得我不该存在?见到了我,你就感到如坐针毡吗?”
  “我身上明明流着魔教的血,你却命我杀了那么多血脉相同的人,最后……又让我为正道牺牲,将我送到魔教为奴,”钟不念闭上双目,唇角微微颤抖,“师尊,你这样待我,废我武功之时,竟然还敢说让我此后不要怨恨你?”
  他微微仰起头,唇角弯起,不明情绪的笑意在他面上浮动,眼泪却从眼角垂落在地,“太好笑了。”
  作者有话说:
  黑化啦!!!
  这章发的时候太着急了,稍稍修了一下,大意不变~(2023.11.6)
  第121章 收魂夺魄
  沉默凝着在空气中,连呼吸都几可听闻。石桌上的红烛燃得只剩矮矮一截,烛心随时要被蜡油湮没,光影也似受到惊吓,开始摇摇摆摆。
  一夜过了大半。钟不念窝在洞穴一处角落,佝偻着身体,双臂在膝盖上交叠,头埋在手臂间,似梦似醒。
  打破沉默的是一阵轰隆作响的雷声,连绵不断,传入昏暗的洞穴。风雨交加,岩石间的缝隙被雨水弥漫,不断有雨滴从洞穴顶端落下,嘀嗒声交错不停。
  雨滴落在钟不念脖颈上,一阵微凉,他茫然地抬起头,瞥向洞顶,一串雨滴悄然落向他的脸颊,烛影晃动下瞧不分明,不知是雨滴还是泪滴。他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睛,任雨滴砸在脸上。 第223章   蓦地,那敲击的雨滴停了下来,头顶上方多了一阵嗒嗒声。他微微展眸,一柄苍白的伞充斥眼帘,为他撑伞的人正是楚临。
  钟不念眼眸微动,视线浅浅掠过伞面,停留在边缘的弧线上。他目光凝了须臾,仿佛在思索什么,看向楚临:“剑呢?”
  楚临怔愣了一瞬:“什么剑?”
  钟不念缓缓抬手,触摸着伞的边缘,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种姿势而有些僵硬,指尖微微发抖:“前辈杀那河中的妖兽时,用的不正是这把伞吗?”
  如此一说,楚临立刻便懂他的意思了,点了点头:“只有在杀气最为浓烈之时,伞内暗藏的剑刃才会从伞骨处向外延伸,给敌人致命一击,着实造得机巧。”
  楚临边说边将伞柄递向钟不念手中,钟不念微微一怔,坐直了身躯,望向楚临:“前辈,这是……”
  楚临温雅一笑:“想来我与你们母子甚至有缘,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钟不念道:“这难道是……收魂伞剑?”
  楚临点头:“传闻天下有两大神兵,可堪齐名,一是正道的醉雪刀,另一个就是魔教的收魂伞剑。你是江湖中人,此前应该也在兵器图谱上见过收魂伞剑的样式吧?如今亲眼所见,相比那图谱上勾画的模样,感觉如何?此物可还配得上它的鼎鼎大名?”
  钟不念站起身,细细打量着收魂伞,白色的伞面上,那几抹如血般的赤色在烛火映照下更显诡谲艳丽,他微微蹙眉,道:“名副其实,邪气更甚。”
  楚临微微点头:“不错。当年南宫笑舞百般嘱托,让我千万不要将收魂伞剑留在你身边。一是担心被人认出此乃收魂伞,识破你的身份,引来灾祸;另一个原因就是……收魂伞内隐匿着诸多邪灵,她唯恐邪气会对你的心志造成影响,甚至是将你再牵扯到江湖风波之中。”
  “只是,她为你千般设想,万般担忧,最终却还是……”楚临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收魂伞虽不在你身上,你却仍然处于武林的漩涡中,也许这就是命运无常吧。”
  钟不念缓缓合拢伞面,对他这番感慨未置一言,面无表情地道:“邪灵的怨念越强,所带的邪气就越强,收魂伞的攻击力也就会更强,这不是很好吗?”
  楚临看向他,微微怔然:“话虽如此,可运用收魂伞的代价过大,没有人希望一生与邪气相伴,甚至被邪灵压制心神,变得凶狠暴戾,仿佛一具被其操控的傀儡。所以,历任魔教的主事者对此都很慎重,就像南宫笑舞,她虽是以收魂伞作为兵刃,但那部‘收魂夺魄’的武功,她也只炼了浅浅几式,究其原因,正是害怕心神会受到邪灵的影响。”
  钟不念面露疑色:“收魂夺魄?”
  楚临道:“此乃魔教的功法。那些名动天下的神兵利刃,往往都是顶先天的高手所铸造,他们通常会在兵刃传世时,留存一部最适合运用此兵刃的武功秘籍,供后来者修炼,以此来使兵刃发挥到最出色的水平。”
  “而收魂夺魄大法正是随收魂伞剑传世的武功,这部功法太过阴寒,只适合魔教中人修炼,相传有毁天灭地之能。
  “但由于收魂伞内的邪灵对修炼者的反噬过大,就算修炼者后续不再使用收魂伞,也无法摆脱邪灵,因而始终无人敢将这部功法修炼完全,也不知它的真实威力有多大了。
  “不过,当初南宫笑舞仅仅修炼了几式,便让正道中人无比头痛,想来那毁天灭地的传闻倒也有几分可信。”
  钟不念静听他讲完,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魔教圣女将收魂伞交由前辈保管,那……这部‘收魂夺魄’的武功秘籍,想必她也一并交给前辈了吧?”
  “嗯。”楚临走向石床旁,翻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又回到钟不念身边,正要将这本书册递给他,手却忽然停了下来。
  钟不念道:“前辈?”
  楚临盯着他,神色略为踌躇:“你不会是想修炼这部功法吧?”
  钟不念将手向前一伸,想去取那秘籍,楚临手肘一撤,及时闪避开了,摇头道:“不可。”
  钟不念蹙眉道:“有何不可?”
  楚临正色道:“你体内尚有正派血脉,血统并非全然属于魔族。而且,你自小在莽苍山派修行,体内经脉皆已习惯正道术法的运转方式,贸然改修魔教武功,太过凶险,稍有差池,便会性命难保。”
  钟不念道:“血脉之事,是否可行,不去尝试一番,怎知结果?”他顿了顿,忽而低下头笑了一声,又继续道,“还有,前辈怕是忘了,晚辈武功尽废,灵脉崩裂,就算曾经修行过正派功法,如今又有何干系?”
  他凝视着楚临,“我和前辈被困崖底,除了练成秘籍,现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此处吗?难道前辈不想尽快离开,不想向我师……辰玑子讨个公道吗?”
  楚临犹豫片刻,仍旧摇头道:“不行。这部功法的害处,我适才已对你讲过了。即便你练成了,将来一旦压制不了邪灵,还是会后患无穷……”
  钟不念向他走近了两步,打断道:“我一定会……一定会压制住邪灵。”
  他的话音字字如凿,楚临无奈道:“阿念,你先冷静冷静。”
  钟不念微眯着眼眸,目色犹如寒冰,忽地冷冷一笑:“前辈这般拦阻,难道是另怀心思?” 第224章   楚临怔然,道:“阿念……你此话何意?”
  钟不念冷声道:“前辈不是说,自从你跌入绝命崖后,便功力大损吗?但昨夜前辈以收魂伞剑斩杀妖兽,出手可是干净利落,晚辈丝毫看不出前辈的功力有何受损之处。还是说……前辈此前那一番话都是在诓我,其实你早已修炼过‘收魂夺魄’这部功法,存心想将魔教圣女之物占为己有,不愿交予我,才会找这诸多借口搪塞。”
  楚临眉头微拢,匆忙解释道:“阿念,你怎会这么想?我虽是功力受损,却并非全无功力,只是残余的功力难以支撑我离开绝命崖。昨夜我用收魂伞剑斩杀妖兽,是因身边没有其他兵刃。为了救你,只能暂且拿来一用,权将它当做普通兵刃。若是我当真练就了收魂夺魄大法,又何必留在这崖底?何必将这收魂伞剑和武功秘籍拿给你看呢?”
  钟不念转过身去,背对他道:“前辈,有句话恕晚辈直言。自我至崖底这段时日,蒙前辈恩惠,知晓了许多恩恩怨怨,如今越发明白了一个道理,便是……”
  他顿了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沉闷的雷声传入洞穴,外面的雨势似乎又大了一些,沉默片刻后,楚临走到钟不念面前,将那本收魂夺魄大法递给了他。
  “罢了,与其让你猜疑我,倒不如由着你去吧。”
  钟不念接过秘籍,将它紧紧攥在手里,接着对楚临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晚辈适才无礼,还望前辈勿要见怪。”
  楚临有些不解,随即便明白过来,知他只是故意相激,求这秘籍罢了。楚临微微摇了摇头:“收魂伞剑,收魂夺魄大法,两者结合,便是万分凶险,你或许会……死,你明白吗?”
  钟不念道:“就算是因此而死,我也心甘情愿。”
  雷声停了,那滴滴答答的雨声也渐渐停止,洞穴内再度陷入了沉静。
  钟不念盘腿坐在一处干涸的地面上,收魂夺魄大法的秘籍被他翻到了某一页。他静静吐息,气沉丹田,周身的气息缓缓在体内游动。
  由于系统开启了关键剧情体验模式,一阵恍惚之后,南宫不念眼前的景致虽然没有丝毫变化,但是他知道,此时钟不念必定已经修炼这部功法有一段时日了。
  只因他与钟不念感官相通,对身体气息的变化也能清晰地察觉出来。他感受得到,这具身躯的状况与武功被废时相比,已是截然不同,一股强劲的真气已在体内悄然生成。
  在钟不念的操纵下,这股真气运行得颇为顺畅。他本是魔教圣女之后,对武学的天赋无人能及,短短一段时日,真气便已凝结。若是他人,武功被废后重新修炼,怕是要花上几载春秋,才可以达到他现今的状态。
  南宫不念在心内默默感慨,果然是天选之子!
  穿进游戏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觉得魔教教主这个角色有了个优点,虽然其他方面都被白千雪秒成渣渣,但这武学天赋却货真价实。
  他正在心内飘飘然,由衷地夸赞了钟不念一番,却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体内那股真气此时涌至左手小臂间,却蓦地滞涩住了,不似适才运转得那般顺畅。
  怎么回事?
  南宫不念正在纳闷,倏然间那股真气竟开始在左臂冲撞起来,起初力度并不强,而后却似脱缰野马一般,疾速奔涌。
  额头冷汗涔涔,不断顺着面颊滴落。他能感觉到,钟不念正在尽力克制着这股真气,想将它引向别处,可惜却并不奏效。
  南宫不念心内一慌:他快控制不住了!
  “阿念!”
  楚临忽地惊呼了一声,一瞬间,钻心彻骨的疼痛由左臂散开,鲜血飞溅糊了眼睛,眼前变成了一片红色。
  南宫不念痛得在心里狂嚎:“系统!强烈建议你们出个新道具,切断痛觉感知!多少好感度我都愿意买啊!这tm实在是太疼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修改了一下(2023.11.6),增了700字,清除缓存即可,不会再多收玉佩。不看也不影响,剧情没变,就是当时写得很急,强迫症发作修了一下词句~
  第122章 心性骤变
  钟不念紧蹙着眉,身躯向一侧倒去,楚临连忙接住他,随即点住了他左臂上方的几处穴道,勉强止住了血。
  楚临焦急地唤道:“阿念,阿念!”
  钟不念咬着下唇,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喘息,他微睁着眼眸,对楚临摇头道:“无妨。”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臂。自小臂至手掌,森森白骨被鲜血覆盖,瞧来诡异骇人。
  南宫不念痛得头皮直跳,虽早有心理准备,透过钟不念的视线看到这一幕时,仍是受到了极大冲击。适才那股真气,滞涩在左手小臂间,无法运转,最后竟直接冲破血肉,使得左手小臂连同手掌,变成了一副伶仃骨架。
  此时,他方才懂了,为何魔教教主的左手会是那般模样。
  也终于明白,楚临所言并非夸大其词,收魂夺魄大法确是一门极为阴邪的功夫,修炼之中稍有差池,便性命难保。
  而那收魂伞剑内的邪灵,只会更为狠厉难控。南宫不念深感,体验完这颗【记忆水晶】后,他要赶快动身前往赤练谷,寻回另一半醉雪刀,或许还能加以克制。
  楚临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阿念,别再练了。” 第225章   钟不念将视线从左手手掌上移开,转向楚临:“前辈,我没事。”
  楚临微蹙着眉,温和的眉眼间流露出几许急躁:“这叫没事?这次真气滞涩在你的左手,谁知下次会如何?若是它滞涩在你胸口、或是颈项,你连嘴硬的机会都没有了。”
  钟不念撑着右手,坐直身体,微微笑了笑:“害前辈忧心了。”他看着楚临被鲜血染红的白衣,手指在衣衫的血痕上轻轻掠过,“这衣服……晚辈会为前辈洗干净的……”
  楚临一怔,微微蹙眉道:“你还有心情说笑?”
  钟不念笑道:“晚辈是不想让前辈太过担忧。你放心,这种事情仅此一遭,绝不会再发生了。”
  楚临看向他:“你如何能确定?”
  钟不念抬起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臂,缓缓道:“此前,我全身灵脉尽被震碎,只有左手手掌和小臂间仍残留着一段灵脉,灵气也十分微弱,适才那股真气便是遇上了残留的灵气,两种气息相冲,才会忽然滞涩住。”
  他微垂着眼眸,停顿须臾,又道,“如今这仅剩的一段灵脉也被毁去,我与莽苍山派的机缘便也就此断了。这样……也好,此后我再修炼魔教功法,也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他说得轻松,楚临却目露忧虑之色:“依照此种功法修成的真气太过凶悍,只是遇到一点微弱的灵气,它完全可以压制并存。可这真气却不受你操控,宁可将你的血肉击碎,也要把这股微弱的灵气祛除体外。阿念,我还是觉得,修炼此功颇为不妥,不如你就此停手吧?”
  钟不念摇了摇头,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不,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要带前辈离开,我还要去莽苍山派,拜谢师尊的养育之恩呢。”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是略带轻快。楚临微微怔愣,而南宫不念更是感觉得到,钟不念的心性已经在无形中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此前,他有时冷傲无礼,有时气怒交加,可无论是在何种情绪下,话语中都带着一股清正之气。
  可如今,他先是与身为长辈的楚临言笑轻慢。适才谈起辰玑子,口吻更是平静轻松,但那话语背后隐含的意味却令人遍体生寒。
  南宫不念暗暗揣测:修炼收魂夺魄大法后,人的心性也会受其左右吗?
  钟不念抬起左手,那半截小臂上仍带着些许碎裂的血肉,他唇角斜扯着,似乎对此很是嫌弃。倏然间,他伸出右手,在那将断未断的血肉上猛地一撕。
  登时血流如注,仅剩的血肉被他撕裂离体,随手抛在了地上。
  剧烈的痛感再次传至南宫不念全身,此刻,若是他开启了主动权,只怕会痛得满地打滚。然而钟不念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便盘膝而坐,准备继续修炼那部收魂夺魄大法了。
  楚临怔怔凝望着他,半晌没言语,这般欲言又止的神情被钟不念眼角余光扫到,盯了回去,淡淡笑道:“前辈,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楚临微微叹了口气:“阿念,你好似变了许多……”
  钟不念阖起眼眸,唇角轻弯:“是吗?我不觉得,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南宫不念感觉这具身体的修为又与之前大不相同了,浑厚的真气几乎充斥着体内每一个角落。毁损的灵脉周围,生长出了全新的脉络,真气在其间畅行无阻。
  无需多言,他便知道这定是经过了时日颇久的修炼。
  “阿念,你的头发……”楚临还似往常一样,坐在钟不念面前,白衣洁净如初。
  南宫不念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衣服是楚临自己洗的,还是钟不念洗的?一转念间,他又觉得自己非常无聊,复又专心听他二人谈话。
  钟不念抬起左手,拾着鬓前几缕长发,苍白的指骨间是同样苍白如雪的发丝,他淡淡道:“修行七个月,这头发却像是过了七十年一般。”
  楚临目露不忍,道:“这部功法太过阴邪,消耗了你许多生气,你的头发才会变成这样。等离开这里后,我们想想办法,也许可以让你恢复……”
  钟不念轻笑一声,打断他道:“恢复?我不想恢复。”他捋着一束白发,“这样子很好,着实有趣。”
  楚临微微蹙眉:“阿念……”
  “这样,不是更像魔教的人吗?”钟不念站起身,一手拿起收魂伞,朝洞穴出口走去,“前辈,我们可以走了。”
  楚临在前引路,两人闭息在瘴气弥漫的荒林间穿行,不多时便到了绝命崖底。钟不念汇聚起全身真气,揽住楚临,足下一点,风声汹涌流过耳侧,白发黑衣相伴,在风中翻飞,犹如鬼魅邪神。
  不消片刻,两人便落至绝命崖顶,时值深夜,绝命崖又属危险地带,本就无魔兵驻守,四野一片寂静。
  楚临道:“阿念,我们先离开这儿。”
  钟不念握着收魂伞的伞柄,道:“为何不直接入主魔教?”
  楚临神色微怔,顿了顿,道:“魔教人多势众,你虽已练就神功,又有收魂伞助阵,但仅凭一人之力,没有全然取胜的把握,我们需万事小心。再者,你身上有一半魔族血脉,算来与这些魔教弟子都属同族,且日后你若回归魔教,也不应以武力服众。”
  钟不念道:“好,那听前辈的便是。”
  他们很快便离开了绝命崖这片区域,所幸夜间守卫巡逻的魔兵不多,从魔教的领地一路穿行而过,躲避几番,倒也未被察觉。 第226章   两人走到魔教大殿附近,钟不念停下脚步,向那高耸的大殿张望而去。借着月色,他看出那大殿又修缮完备了不少,只剩前番被他放火烧毁的那一层,还没有完全复原。似乎是忌惮再发生前祸,殿内未燃火烛,一片昏暗。
  楚临道:“阿念,怎么了?”
  钟不念回过神,道:“没什么,想起了些旧事。走吧。”
  楚临点头,两人便继续前行,未走出多远,黑暗中忽地闪现出一个人影,径直扑向楚临。
  楚临连忙躲闪开,再去看那人,只见乃是一名魔教守卫,手持长刀喝道:“你等是何人?!胆敢擅闯圣教?!”
  钟不念打量着那名魔兵,微微眯着眼睛,蓦地发出一声轻笑:“冤家路窄。”
  南宫不念跟随他的视线,看向那魔兵,只觉似有些眼熟,略一回想,忽地记起此人正是奚将军那几名心腹手下之一。这当真是冤家路窄了。
  那魔兵也看向钟不念,微感诧异:“你是谁?看样子……不似正道中人。”
  钟不念轻笑道:“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那魔兵听他如此说,也觉似曾相识,声音也略感耳熟,便提刀向前走了两步,再去细瞧他的脸。他瞧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登时瞪大双目,慌张道:“竟然是你!你、你……你没死?这怎么可能?!”
  钟不念朝他一步步逼近,浑身杀气弥漫,那魔兵感受到他身上森寒的气息,连连后退,一转身,便向后狂奔,边跑边大喊道:“鬼……有鬼啊!来人,快来人啊!”
  楚临道:“阿念,快走。他这般叫嚷,必定会惊动魔教其他人。”
  钟不念冷冷道:“那就让他叫不出来。”
  他脚下微动,身形一闪,便掠过楚临,霎时间出现在那魔兵身后,左手一伸,五根阴森的白骨牢牢按住那魔兵的头顶,那魔兵便一步也动不了了,慌张地直打颤。
  正值此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数名巡逻的守卫听到适才的求救声,匆匆而来。楚临追上钟不念,道:“阿念,算了!快走,有人来了!”
  钟不念却没有动,道:“来了正好。”
  说话间,那队魔兵已到近前,见此情景,皆是一愣。那个被钟不念挟持的魔兵见有人相助,连忙道:“快救我!他是钟不念!他变成鬼了,回来找我们复仇了!”
  话音刚落,钟不念唇齿轻启,笑意荡漾:“鬼?我不是鬼。你才是要变成鬼啦。”
  他左手微微一动,那五根指骨登时如刀刃般戳开那魔兵的头皮,牢牢锁住,一股真气霎时爆裂,血雾弥漫。
  众魔兵都不禁闭上了眼睛,再去看时,只见那名魔兵倒在地上,已成了一具无头尸,而钟不念手上,正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骷髅。
  那魔兵的头竟是连皮肉都没有了,下颌骨尚在微微开阖,仿佛还在张口求救一般。
  第123章 当年之事
  钟不念宛若一尊厉鬼邪神,审视着被他提在手中的头颅,唇角仍挂着几分愉悦的笑意。那一众魔兵见此情景,不禁脚下发颤,被震慑得忘记了逃跑。
  就连楚临见了这一幕,也怔愣了须臾,随即说道:“阿念,走吧。”
  他这句话也提醒了那数名魔兵,他们纷纷迈开步子,慌张逃窜。钟不念眼眸微垂,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头骨,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一个都别想跑。”
  话音刚落,他指端施力,真气汇入手里握着的骷髅中,头骨霎时碎裂成了数片,如同暗器一般,疾速追向那数名逃跑的魔兵。他们奔跑的速度远不及那些头骨碎片,一瞬间,便被碎骨贯穿脖颈,鲜血喷涌而出。他们甚至连一声哀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倒在了地上。
  血流成河,南宫不念顿感一阵恶寒。若非他与钟不念共用一双眼睛,此时必定不会去看这幅血腥恐怖的场景。
  楚临眉心紧蹙,连忙拉住钟不念,快步向外奔去。直到彻底离开魔教后,他方才停下,平复了下气息,瞥向钟不念。
  钟不念感受到他的目光,看向他道:“前辈为何急着走呢?是担心晚辈没有能力保护你吗?”他随意地挥了挥收魂伞,笑道,“可惜,追兵太少了。若是多上一些,就可以试试这东西是否名副其实了。”
  楚临吁了口气,道:“那些人,你本可以不杀的,你与他们同为魔族中人,何必如此?”
  钟不念似笑非笑:“前辈本属正派,如今反倒对魔教中人心善,又是何必如此?还是前辈只是单纯地觉得……我很残忍?”
  楚临怔了怔:“我是为你着想,阿念,你……”
  钟不念道:“最好是如此,晚辈谢过了。”
  话毕,他便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行。楚临追上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莽苍山派,”钟不念淡然道,“晚辈乃莽苍山派弟子,不回莽苍山,还有什么其他地方可去吗?”
  楚临道:“可是,你如今这副模样,只怕他们见了你……”
  钟不念打断道:“前辈难道不想见辰玑子吗?”
  楚临略显迟疑:“我……”
  钟不念道:“晚辈有个提议。”
  楚临不解:“什么提议?”
  钟不念道:“此处距莽苍山尚有数日路程,在此期间,前辈不如思量思量,要如何对待辰玑子。前辈待我恩同再造,我也自当为前辈奉献心力了。依晚辈看,不如就让辰玑子和适才那个找死的魔兵一般下场,如何?” 第227章   他说的自然是那个被他戳碎头骨的魔兵,楚临目光闪了闪,正色道:“他终究是你的父亲,子杀父,天理难容。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插手。”
  钟不念道:“子杀父不可,夫杀妻便可?”
  楚临道:“就算你要为魔教圣女报仇,也要待我与辰玑子恩怨了结。”
  南宫不念听得明白,楚临言下之意,便是不给钟不念向辰玑子寻仇的机会。这实则也是出于好意,不想酿成他们父子相残的局面。
  钟不念凝滞片刻,道:“前辈因受瘴气之毒,功体受损,与辰玑子对上,只怕会……不如让晚辈……”
  楚临摇头:“我已说过,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无需你相助。阿念,你也不必担心,我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将他的所作所为昭示天下。”
  钟不念道:“什么时机?”
  楚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再过一月,便是辰玑子的生辰。届时,正道众派必会齐聚莽苍山,为他庆生。那时,我再去讲出当年之事,有众派作为见证,他不敢贸然杀我。”
  钟不念微微点头:“前辈心细如尘,自不会错。只是,为防万一,请让晚辈随行。更何况,要戳穿他的伪装,晚辈也需在场,否则他不知会怎样诡辩。”
  楚临思忖一番,道:“也好,但是,阿念,你答应我,万万不可动手杀他。”
  钟不念道:“好。”
  楚临颔首道:“嗯。我们先找个隐蔽之处藏身,你适才杀掉那些魔兵,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魔教的人发现,肯定要来与你相杀。”
  钟不念道:“来便来。我倒是想与他好好较量一番。”
  楚临道:“他?”
  钟不念道:“现今魔教的主事者唤作血溶渡者,此人的武功……很不错。”
  楚临道:“能被你称为不错,那定是高手了。阿念,听我一言,你不可与他对上,同属魔族,如若斗得两败俱伤,日后该如何共事?”
  钟不念不屑地笑了笑,楚临道:“你可知此人来历?”
  钟不念道:“不知。”
  楚临道:“我会设法查访。”
  钟不念道:“有这个必要吗?”
  楚临道:“你是魔教圣女之子,按理来说,应该接掌魔教教主之位。如果能弄清血溶渡者的身世,设法使他效忠于你,兵不血刃地入主魔教,岂不是更好?再者,我还要寻一人,总归要在江湖中搜集消息,便一起查访吧。”
  钟不念道:“寻什么人?”
  楚临看向他:“当然是寻当年将你送到莽苍山派的那个人。”
  视线一晃间,南宫不念面前的场景骤然改变,透过钟不念的眼眸,他看到此时他正处于一间破陋的庙宇内,冷风从坏了半截的窗棂间灌入,吹得人背脊一片冰凉。
  “吱呀”一声,庙门开了,冷风灌得更为猛烈。钟不念微微眯眼,看向门外,只见楚临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个衣衫单薄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尤为识趣地将庙门关好,寒暄道:“今年节令变得真快,这天寒地冻的,怕是要下雪了。”
  钟不念沉默地看向他,没有搭话的意思。那男子转过身,瞧了瞧他,似是被他那张邪里邪气的面容吓到,神情有些惶恐,连忙看向楚临:“楚大侠,这位公子就是……”
  楚临点了点头,钟不念道:“他是谁?”
  那男子赶忙答道:“我叫全四。”
  全四?这不正是全求通的诨名吗?此人是全求通?
  南宫不念听到这个名字,越发仔细地瞧了瞧他。此时的全四瘦骨嶙峋,穿的也是最为普通的粗布衣衫,与他所见的那个穿金戴银的全掌柜相去甚远。若非仔细打量,他根本没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去。
  楚临对钟不念道:“阿念,他就是当年在河边救起你,将你送到莽苍山派的人。”
  钟不念视线一滞,觑向全四。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阴冷,全四微微朝楚临移了移,道:“楚大侠,我们讲好了的。我去莽苍山派讲出当年之事,你要确保我的安全……”
  楚临道:“这是自然,你放心。除此之外,应允你的报酬我也定会兑现。”
  钟不念扬眉看向楚临:“什么报酬?”
  楚临道:“无妨,身外之物。”
  钟不念轻笑一声,瞥了眼全四:“看来,你将我送至莽苍山派,也只是为了一些身外之物罢了。”
  听他此言,全四略带心酸地道:“公子,话不能这么讲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你瞧我这副模样,便知我过得有多拮据了。好歹,当年是我从河中把你捞回来,还尽心尽力地养了你一段时日,你那时还管我叫爹呢!”
  说到此处,南宫不念忽然想起一事:在笙歌楼时,药霸天说漏嘴,说全求通是魔教教主的干爹,想来便是全求通抚养过魔教教主一段时日,私下里吹嘘罢了。
  听到全四最后一句话,钟不念冷然瞥向他,全四见他似要杀人的目光,登时捂住了嘴,不敢再多说。
  “阿念,不要这样。”楚临轻轻拍了拍钟不念的肩,又对全四道,“不必说那么多,只讲当年之事即可。”
  全四连连点头:“好,好,是这样的……”
  “那大概是十八九年前的事了,我在江湖中行走,因武艺不精,难有建树。为了谋生,便做些挖坟掘墓、见不得光的营生,捞些死人身上的钱财。我最常去的地界,便是魔教边界的乱坟岗。 第228章   “那时,魔教已被诛灭近一载时日,但仍有残余的魔教中人伺机反抗,正邪两道混战不休,时时都有无人认领的尸首被抛到乱坟岗去,我便经常到那里寻觅财物。
  “有一日,我照旧去了那里,那日挖了许多坟茔,弄得灰头土脸,却没有什么收获,我便离开,到附近一条河边洗脸。
  “我洗完脸,朝远处看去,忽然发现那条河的上游有一方竹筏,正漂在水面上,竹筏上似乎还躺着一位年轻女子。”
  第124章 前情种种
  钟不念一言不发,听全四继续讲道:“远远瞧来,那女子容貌昳丽,衣着也不似凡俗,但这般漂浮在水面上,不禁让人奇怪。我唤了几声,见她不应,便去往上游,涉水游至那竹筏旁边,上前查看后,才发觉这女子并非生人,而是一具死尸,而且……她不是别人,正是魔教圣女南宫笑舞。”
  楚临道:“你既识出她的身份,想必曾见过南宫笑舞了?”
  全四点了点头:“魔教与正派常有冲突,是以我也曾远远见过几次,记得她的模样。”
  楚临瞥向他,微顿了顿,问道:“恐怕……不止如此吧?”
  全四神色一滞,继而说道:“我也不瞒二位,当年我混迹江湖之时,除了发死人的财,也……也间或做些消息买卖。所以,对武林名人,还是颇为了解的。”
  楚临微微颔首,全四继续说道:“那时离魔教覆灭已近一载,魔教圣女下落不明,外界传闻她早已在莽苍山派的围剿中,死于哪个无名之地了。但据我在河中所见的尸身,却是还没去世多久的样子。我心觉奇怪,便将那竹筏推到了岸上。”
  “世人都知魔教圣女有一把收魂伞剑,为魔教历代掌教者所传之兵刃,威力巨大,足可号令江湖。莽苍山派虽围剿魔教至其覆灭,清点所得之物时,却并未发现这把收魂伞剑。我一见到魔教圣女的遗体,不禁想道:若这收魂伞剑还在魔教圣女身上,那我岂不就……”
  说到此处,钟不念双眸微抬,凛然如冰的目光蓦地扫向全四。全四登时一慌,连忙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低声解释道:“公子切莫怪罪。若非是我……贪财,想寻那收魂伞剑,也不会仔细去查看魔教圣女的遗体,那样一来,就不会发现藏于她衣裙之下的婴孩了。”
  钟不念微嗤一声,侧过脸去,颇为不屑。全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松了口气,道:“我没有找到收魂伞剑,却发现了那个孩子。那孩子身上有一枚玉佩,颇为特殊,双面纹字,一面刻着‘南宫’,另一面刻着‘不念’,南宫不念,料想是魔教圣女为这孩童所取的名字。也正是因为这枚玉佩,我才猜出了他的生父是谁。”
  “我无意对二位有所隐瞒,之前便已同二位讲过,那时,我间或买卖些江湖消息,以此谋生。但因财力微弱,重要的消息也不会传至我手里,所知的尽是一些无关痛痒、作为谈笑取乐的小道消息,其中就包括武林诸派弟子的兴趣爱好、佩饰着装之类。是以我见到那枚玉佩,便认了出来,那玉佩乃是莽苍山派大弟子辰玑子之物。而辰玑子恰恰就是率众覆灭魔教之人,彼时风头无两,莽苍山派老掌门也属意他接任下任掌门之位。玉佩乃贴身之物,却出现在魔教圣女所藏婴孩的身上,见此情景,不难推测,辰玑子覆灭魔教之事,恐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光明磊落,其中必有曲折。
  “我将魔教圣女安葬,然后把那孩子抱回抚养。”全四觑向钟不念,略带无奈地道,“可那时我太过贫寒,又未曾娶妻,根本不知该如何照顾孩子。一段时日后,那孩子便消瘦不堪,我没有办法,只好、只好将他……”
  听他支支吾吾,钟不念忽地冷声道:“没有办法?什么叫做没有办法?随便寻个人家送出去,若是无人肯养,就丢到大街上,给人捡去也好,抑或是卖了也好,为何要偏偏送到莽苍山派去?分明是为了钱,何必遮遮掩掩?难道还想要我感激你不成?”
  听他这般厉声质问,全四顿现惊惶之色,连忙说道:“公子,我岂敢有此奢望?我……我只是觉得,与其将你送给陌生人,不如让你回到亲生父亲身边,他待你总会比旁人好些……”
  话未讲完,便被钟不念猛然打断:“住嘴,他不是我父亲!”
  钟不念胸口微微起伏,眼里的阴鸷更为明显。楚临一愣,伸手缓缓抚向他的后背,温声道:“阿念,何必与他动气?”
  钟不念甩了甩衣袖,侧过身去。楚临又对全四道:“相助之恩,我们自会回报,这一点阁下不必忧心。但像这般虚词,就不必对我们说了。如若想说,可以留到去莽苍山派时,在辰玑子和武林众派的面前再说,听众也会更多些。”
  全四讪讪道:“是、是,楚大侠,那我就继续说当年的事吧……之后,我写了一封信,言明前情种种,想要向辰玑子……索要些报酬,趁他外出除魔之时,寻了个街边孩童,代我将那封信送至了他手里。”
  在钟不念面前,全四颇为顾忌,生怕说错话惹恼了他,便未将信上的内容说得太细。但不需多说,钟不念也能猜出,那封信无非是用于威胁辰玑子,若是不答应他索求的钱财,全四便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若是如他之意,便将钟不念送回,且从此守口如瓶,绝不将此事泄露于人。
  “那时,辰玑子即将接任莽苍山派掌门,再过一段时日,就要举行接任大典。他唯恐有变,很快就按照我的要求,将钱送到了鬼市钱庄。” 第229章   楚临唇角微翘,淡然的笑意间略藏了一丝不屑,道:“鬼市钱庄……阁下倒是小心。”
  全四尴尬地笑了笑:“这也是没有办法。那时辰玑子即将执掌一派,莽苍山派弟子、乃至众多武林正派中人,都对他甚是推崇,而我孤家寡人,籍籍无名,怎能不小心谨慎?若是让他将报酬放在寻常所在,依他的性情,必会从旁窥察,甚至杀我灭口。我思来想去,也只有鬼市这个所在,因为杀手众多,辰玑子有所忌惮,不敢破坏规矩。”
  楚临略点了点头,笑道:“阁下不止在此处心细吧?你担心辰玑子不肯罢休,事后继续追查你的身份,便将那枚玉佩一分而二,留在阿念身上一半,自己拿走另一半,当做保命符。那半枚玉佩,你应是一直随身携带的吧?现下可以取出,物归原主了。”
  全四微微一滞:“楚大侠料事如神。”说着便将手伸入衣袖,片刻之后,从中掏出一块青帕来。那帕子仔仔细细地包了好几层,全四将其层层展开,直到露出里面那半枚温润剔透的玉佩来。楚临轻轻拾起那半块玉佩,瞧了几眼,递给钟不念:“阿念,你看看,这玉佩与你身上的那半枚是否匹配?”
  钟不念微微一滞,从衣襟中取出他那半枚玉佩,又接过楚临手中这半枚,他指尖微微发颤,将这两枚玉佩相对而合,细小错落的凹痕贴合到一处,宛然天成。无需多言,便知这本就是同一枚玉佩分割而成。
  他眼眶一阵酸楚袭来,紧紧捏着玉佩,盯着上面那所刻之字,低声念道:“南宫……不念。”
  “南宫、南宫……不念。”
  楚临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阿念……不必太伤心。”
  钟不念微微抬眸,唇角轻扬:“伤心?前辈大概想错了,找回了真正的名字,我为何要伤心呢?”他将那枚玉佩握在掌心,笑意未敛,眼里却一阵寒气逼人,“从此以后,世上再无钟不念了,只有……南宫不念。”
  寒风涌入破败的庙宇,钟不念的白发随风轻扬,全四瞥到他掠过的目光,微微战栗。钟不念冷冷地看向他:“你将魔教圣女葬在何处?”
  全四忙道:“在、在乱坟岗。”
  钟不念眉心微蹙:“魔教……乱坟岗?”
  全四慌道:“这……是、是……公子,我绝非有意亵渎,只是连我自己都居无定所,无个安身之处,想另寻妥帖之地安葬魔教圣女,也是有心无力啊。更何况她身份特殊,若被武林中人发现,不知会引来多少灾祸,所以……所以我就将她葬在乱坟岗了。”
  全四说完,心内忐忑不已。其实他这番话也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他从辰玑子那里得了好大一笔钱,若想为魔教圣女寻一处安稳之处修坟立碑,实非难事,只是他这人爱财如命,怎舍得为一个没什么相干的死人花费?
  得到那笔钱后,他便想以钱生钱,店铺盘了一堆,却是常常时运不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用了不义之财,不利风水,遇上好些麻烦事,最后都以赔本关张收场。如此十余载间,那笔巨款也损耗一空,最终他只得又操持起老本行,以买卖江湖消息为生,如今竟是同当年一般潦倒落魄,否则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答应楚临去莽苍山派当众揭开辰玑子的真面目了。
  钟不念瞥向他,眼底的森寒未散:“乱坟岗死尸遍地,无一墓碑,你将她葬在那里,要我如何祭拜?”
  全四连忙道:“公子放心,我能找到当年安葬魔教圣女之处。”
  钟不念盯着他道:“你若骗我……”
  全四不等他说完,便连声道:“我不敢、绝不敢欺骗公子。”
  钟不念移开眸子,冷笑一声,没再多言。全四暗暗吁了口气,抬袖又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楚临道:“你也不必惊慌,阿念他……不会对你怎样的。”全四偷偷瞥了钟不念一眼,面色微白,似是不太相信楚临的话,轻轻摇了摇头。楚临道:“还有一事,关于魔教血溶渡者的身世,你说你那里有些消息,如何?”
  全四点了点头:“此人很神秘,在江湖中关于他的消息寥寥,我也是费力搜集来的。只知他父亲曾是魔教圣女手下的一名将领,但在魔教被围攻时,他却没有誓死守护,反而逃离了魔教,自此不见踪影,十余年没有消息,直到血溶渡者忽然出现,复兴魔教,人们才想起了此人。”
  钟不念微微抬眉,冷冷道:“临阵脱逃?”
  全四道:“当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恐怕只有当事人知晓了。血溶渡者出现后,也从未提及过他父亲是死是活,看来这些事只能去问血溶渡者了。”
  第125章 生辰贺礼
  夜色深重,寒风呼号,魔教边界的乱坟岗上,随处可见堆叠的死尸。月色虽是明亮,但照向一片山林,严冬时节,叶落离枝,只剩盘根错节的光秃树杈,宛如一条条婴儿手臂,将月光分割成碎片,直叫明亮也化作了阴翳。暗影投在尸体之上,更显恐怖诡秘。
  全四在前带路,寻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棵苍木前停了下来。钟不念抬眸望去,只见那棵苍木比寻常的树木要粗壮许多,足堪两人合抱。
  全四盯着这苍木好半晌,舒了一口气,道:“公子,楚大侠,就是此处。当初,我正是将魔教圣女葬在了这棵树下。”
  楚临道:“乱坟岗林木甚密,你可记得清楚?” 第230章   全四立即点了点头,颇为肯定地说道:“绝对没错!”他边说边走到那苍木一侧,指着树干对其余两人道,“你们仔细看看,这棵树不是普通的树,我当初天天在乱坟岗寻死尸身上的钱财,对这里颇为熟悉,像这般特殊的树,乱坟岗上只有这一棵。我将魔教圣女葬在此处,也是为了日后着想……”
  听他又开始絮絮叨叨,钟不念面露不耐之色,冷声打断道:“此树有何特殊之处?”
  全四道:“公子,你仔细瞧瞧这树干。”
  钟不念瞧他指的那处看去,看出端倪,那树干着实与普通的树木生得不同,乃是两棵树交缠并生,沿着树干向上,竟是生做了一棵参天之木,也难怪此树树干会比寻常之木粗上许多了。
  全四见他看出差别,又道:“这是连理枝,两棵树长做一棵,难得一见。”
  钟不念冷笑道:“连理?可笑至极……你将魔教圣女葬于此树之下,是想让她的魂魄不得安息吗?”他抬起手,真气迅疾汇于掌心,倏然间击向那棵苍木,那苍木顿时碎裂,倾斜覆地。
  他冷冷道,“若日后我接掌魔教,无论是树还是人,结为连理的,全都如此下场。”
  全四连忙闪身避开那棵断裂的树木,惊魂不定:“公子,我没有……没有别的意思,将魔教圣女葬在此处,只是为了容易分辨方位……”
  楚临眸中微带忧色,道:“阿念,这里是魔教边界,你这一掌下去,只怕会惊动魔教中人。”
  钟不念淡淡道:“惊动便惊动了,早晚要对上。”
  楚临暗暗叹了口气,看向全四:“快挖吧。”
  全四应声,取出一把铁铲,找准方位,在那断裂的苍木前挖掘起来。他唯恐钟不念适才那掌引来魔教中人,连累他命丧此处,此时只恨生不出三四只手,一起来挖坟。好在周围尚且幽静,无甚异动,约莫一炷香后,魔教圣女的尸骨便从乌黑的泥土中显露而出。
  全四恐破损遗骸,惹到那阴晴不定的钟不念,挖得愈加小心,边挖边暗暗瞥了他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夜色之中,月光洒落在他脸上,更衬得他面若寒霜,邪气顿生。全四只瞧了一眼,便感到一阵战栗,不敢再看,仔细将魔教圣女的遗骸挖出,放入一侧准备好的白绢之上。
  楚临道:“将遗骸收好,先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忽听到一声低沉的问话:“离开?”
  钟不念眼眸微动,看向那发声之处,只见不远处枝桠一晃,一阵枝叶碎裂声随着沉稳的脚步声渐次接近。来人一身黑袍,衣袖上银光闪闪,腰间弯刀血色弥漫,面容上也覆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血雾。
  钟不念微微笑道:“又见面了。”
  花子蹊走近他,头部微倾,似是瞥了眼全四收敛的尸骸,又抬头看向钟不念:“你的样子,变了。”
  钟不念笑道:“如何?”
  花子蹊将手扶在弯刀之上,道:“你在圣教放火杀人,还敢回来?不要以为本座不会杀你。”
  钟不念缓缓展开收魂伞,白伞白发,黑衣飞扬,他微勾着唇角,道:“好啊,请。”
  花子蹊却忽然停下了手,默默凝视着他,冷漠的声音微带起伏:“你……你怎会有这把伞?”
  钟不念道:“与你何关?”
  这二人互不相让,一触即发,楚临忙插道:“他是南宫不念。”
  花子蹊微微迟滞了片刻,道:“南宫?”
  楚临又道:“魔教圣女南宫笑舞之子,南宫不念。”
  花子蹊走近了几步,视线紧盯着钟不念,道:“如何证明?”
  楚临道:“半月之后,乃莽苍山派掌门辰玑子的生辰,阁下前往一观,便知我所言是否属实。”
  花子蹊微微颔首:“好。”他转身欲离开,楚临在后问道:“血溶渡者,听闻令尊乃是魔教圣女属下,不知阁下意欲如何?”
  花子蹊脚步未停,道:“所言为实,奉他为主。所言为虚,必当杀之。”
  南宫不念视线一转,眼前昏暗的密林坟岗忽地变得一派明亮,貌似系统又开启了关键剧情体验模式。视野前方,一层薄纱缓缓浮动,似是钟不念戴了一顶斗笠。透过薄纱向外看去,仙云在一片巍峨高耸的宫观之间缭绕,人影憧憧。漫谈声不绝于耳。时间已过半月,此番情景,正是武林诸多派门汇集莽苍山,为辰玑子庆贺生辰。
  行了一会儿,有一年轻弟子上前问道:“请问三位道长,属何派门?”
  观那弟子着装,正是莽苍山派,许是看他们几人头戴斗笠,心生疑惑,故来问询。全四立即从袖中抽出拜帖,递向那名弟子,行礼笑道:“我等乃是散修,此前承蒙辰掌门照拂,今日特备了薄礼,来为辰掌门庆生。”
  那弟子翻开拜帖看了看,颔首道:“唐突了。”
  三人继续前行,全四吁了口气:“幸好我早有准备,寻了几个辰玑子曾助过的散修之名,做了这份拜帖。”
  楚临微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们便步入了莽苍山派的大殿之内。诸派并列,各呈贺礼,此时辰玑子尚未到场,大殿之内众派人士正在寒暄交谈。钟不念冷眼旁观,只听他身旁不知是何门派的几人正在闲谈。
  有人道:“辰掌门近来久未露面,不知是为何?”
  一人道:“似是为了他那大弟子忧心吧。” 第231章   另一人道:“大弟子?你是说钟不念吗?也是,他武功尽失,被送到魔教为奴,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消息,辰掌门如何能不挂心?”
  钟不念唇角微扬,轻声一笑,又听他们中有人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他真气精深,依然听清了这人在说什么:“怎么没有消息?你们不知道吗?江湖上传闻,钟不念到魔教没几个月就被折磨死了,只是魔教那边没对外说,辰掌门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了。”
  “有这样的事?那辰掌门该多伤心呀?不为他报仇吗?”
  “报仇?如何报仇?本就是舍出去做弃子,钟不念的武功还是辰掌门亲手废的,唉……不过,这消息传出后,辰掌门这边没动静,倒是摘星阁那边有人偷偷潜进过魔教,还遭到围攻,受了重伤呢。”
  “摘星阁?不会吧?封阁主与钟不念也没什么交情啊。”
  那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不是封阁主,是白……”
  听到“白”这个字,南宫不念心中陡然一动,他正待仔细听听,那人却忽地止住了话音,顿了顿,转而笑道:“白少侠。”
  钟不念微微侧过头,南宫不念顺着他的视线,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白千雪似乎又长高了些,走到那几人面前,行了个礼,道:“诸位,江湖传闻,岂可尽信?”他微微停滞,“钟师兄不会有事的。”
  那几人虽是点头,神色却显然不太信他所言,在那几人身旁,还有一人适才也在听他们交谈,此时开口说道:“近几日江湖中确有一条消息流传,钟不念没死。”
  白千雪蓦地一怔,眉心蹙起,看向那人道:“他、他在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不过,就算是知晓,白少侠,你也不必再去寻他了。”
  白千雪道:“为何?”
  那人道:“传闻他已入魔,凶性大发。饶是他从前怎样,入魔之后,与我等正派就是互不相容了。”
  此言一出,周遭几人尽是一愣,白千雪胸口微微起伏,停滞片刻后,说道:“不会的,不可能!”
  钟不念冷笑一声,侧过脸来,不再看他们,转而看向殿前的高座,眼神微微一颤。已有数名莽苍山派弟子簇拥着辰玑子步入大殿,萧云霓也在其中,殿内众人连忙停止了交谈,纷纷向辰玑子道贺。
  钟不念垂下眼眸,手搭在了收魂伞上。那伞此时被一块青布包裹,被他背在身侧。南宫不念这才看到,他腰侧还悬挂着一个竹筒,不知其中是何物。
  楚临见他举动,暗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阿念,你答应过我的。”
  钟不念吸了口气,将手从收魂伞上移开。
  等到最后一个门派也呈上了贺礼,楚临方才将那枚一分而二的玉佩呈上,一旁的莽苍山派弟子收了,呈至辰玑子面前。钟不念微眯着眼,盯向辰玑子,只见后者面色倏然一变,蓦然看向楚临:“你、你是谁?”
  楚临声调如常平静,缓缓道:“久违了,辰玑子。多年不见,本该备一份厚礼,但我以为,故人之物应是更合你心意。”
  听到他的声音,辰玑子登时面色铁青,盯着他道:“是你……你竟然没有……”
  楚临摘下斗笠:“嗯,没有死,让你失望了。”
  他这张脸和当年的容貌丝毫未差,而辰玑子却已是个中年人,见此情景,只觉周身一寒,心底压制的恐惧满溢,脱口而出:“鬼!”
  大殿内的人纷纷变色,都看向楚临,却见他相貌俊雅,风度出尘,倒像个仙人,是与“鬼”怎样也沾不上边的,尽皆是目露疑色。
  楚临抬眸看向众人,含笑道:“今日到场贵派,大多数十几年前我也曾登门拜访过,与我应算旧识,不知可还曾记得在下?”
  此言一出,大殿内又是一阵低声议论,有一中年道长盯着他瞧了半晌,略带疑惑地问道:“你可是当年的那个楚少侠……楚临?”
  第126章 唇枪舌战
  楚临微微一笑,朝那问话的道长施了一礼,道:“难得道长还记得,楚临谢过了。”
  那道长一愣,稍稍停顿后,也还了个礼,语气更显疑惑:“当年你游说正道各派,意图共抗魔教,曾到过我们这一派,但那时各派未能达成一致。不久之后,江湖上就再无你的消息了,我们便以为你退出江湖,隐居去了。”那道长看着他,微微蹙眉,“可那是十余载之前的事了,为何你的容貌,还与当年一般呢?”
  经这道长一提,殿内其他门派中也陆续有人回忆起来,随声附和,俱是感到不解。楚临拱手道:“承蒙诸位记挂。其实……当年我并非归隐,而是潜进了魔教,想趁魔教圣女不备,夺取收魂伞剑。可惜事与愿违,遭人暗害,坠入魔教绝命崖,受崖底瘴气毒害,功力耗损,连容貌也与常人不同,不人不鬼,如此苟延残喘十余年。”
  那道长道:“原来如此。可惜我等对此事毫不知情,否则也可及时相救。不过吉人自有天相,不知楚大侠功力受损,是如何离开绝命崖的?”
  楚临微微颔首:“多谢道长。此番脱险,要多亏了辰掌门。”他一边说道,一边抬眸看向辰玑子,“想来我与辰掌门缘分不浅,历经种种,都因为他,坠崖是因为他,获救也是因为他。”
  众人越听越疑惑,见楚临这边谈笑自若,反观辰玑子面色,却是苍白如纸,不禁都面露不解,对他二人的渊源颇为好奇。 第232章   楚临道:“我那份贺礼,不知辰掌门可还满意?正巧今日众派聚在此处,你何不将这礼物,也让在场诸位同道观视一番?”
  辰玑子眉心紧蹙,身躯隐隐发抖。众人听楚临这般说,站在大殿前方的人已是瞥向那两枚玉佩,辰玑子见他们瞥过来,猛地伸手将玉佩握在掌心,催动灵力,便欲毁之。
  只是他这道灵力尚未发出,忽地感到一股深厚凌厉的真气直冲手腕,将他的灵力生生压制下去,接着那两枚玉佩便脱手而出,飞向大殿下方。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楚临身侧站着一名头戴斗笠的侠士,他手指微动,那两枚玉佩便凌空飘浮在他掌心上方。辰玑子面若土色,道:“你、你又是谁?”
  钟不念未答。有人看着那玉佩,道:“这玉佩上刻着字,‘南宫’、‘不念’,这是什么意思?”
  又有一门派的年轻弟子说道:“‘不念’,这半枚玉佩,好似是莽苍山派钟不念的,我曾与他一起除魔,见过他这东西。他很宝贝,怎么会在你手上?”
  闻言,白千雪霎时一惊,眼眸紧盯着楚临。楚临道:“正如少侠所言,这玉佩确是钟不念之物。不过,也是魔教圣女南宫笑舞之物,”他缓缓望向辰玑子,“更是辰掌门之物。”
  殿内一片议论之声,众人纷纷问道:“辰掌门?辰掌门怎么会和魔教圣女扯上关系?又与钟不念有何关联?”
  楚临不疾不缓地开口:“钟不念便是辰玑子与魔教圣女之子,他本名也并非唤作钟不念,应是南宫不念。”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有一与辰玑子交好之人怒道:“一派胡言!辰掌门年纪轻轻时便剿灭魔教,居功至伟。你污蔑他与魔教圣女有私,也不想想是否合理?若如你所言,他们二人存有私情,那辰掌门怎会在围剿魔教之后,下令追杀魔教圣女?你大概是与辰掌门抱负相同,却经历凄惨,无法成名,因而心生嫉妒,在这里胡说八道!仅凭你手中那两枚破玉佩,又能说明什么?!诸位同道,此人妖言惑众,万万不可被他迷惑!”
  他说得义愤填膺,莽苍山派弟子也纷纷拔出剑来,朝向楚临三人。楚临平静地道:“仅凭两枚玉佩,是不能说明什么。既然这样,又为何不让在下说呢?”
  他拿起那两枚玉佩,合在一处,“这玉佩本是一枚,乃是辰玑子之物。当初他将这枚玉佩作为定情之物送给魔教圣女,珠胎暗结,又趁成婚之时暗中施毒,剿除魔教。适才你说我所言不合理,若以常人之心推断,确实不合理。但依辰玑子的心性而言,就很合理了。他要掩盖自己的丑事,要做匡扶正派的大侠,怎能不对魔教圣女痛下杀手?”
  那人本意是要维护辰玑子,却不想被楚临三言两语化解,反呛回来,气急败坏道:“若真有这些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辰掌门会告诉你?魔教圣女下落不明,她会告诉你?!”
  南宫不念看戏看到此处,也不由心中感叹,这个拼命维护辰玑子的路人甲话实在是多,而且不说还好,一说就锤到关键!
  楚临不禁笑道:“阁下还真是……料事如神。当年,我识人不清,将辰玑子引为知己,与他一同潜入魔教,伺机盗取收魂伞剑。后因身份败露,他为保住性命,偷袭于我,也因而得到魔教圣女的信任。其后我被抛下绝命崖,而他则成了剿灭魔教的武林英雄。”
  “魔教圣女走投无路,藏身于绝命崖,生下与辰玑子的孩子。孩子出生不久之后,她便逝世了。我将那孩子藏于她尸身旁,掩盖活人生气,使其顺着绝命崖底那条妖兽遍布的河流漂走。
  “我本以为这一生我都无法离开绝命崖了,谁料钟不念被送入魔教为奴,被逼跳崖,我方知这些年间的事。辰玑子何其可笑,竟不认自己的亲生骨肉,反而多年来,一直让他与魔教中人同族相杀,又将他送到魔教为奴,此等做派,诸位作何感想?”
  听他说完这番话,殿内由嘈杂变得沉静下来,众人纷纷看向辰玑子,目露震惊不解之色。唯有适才维护辰玑子那人又开口反驳:“你该不会是将这里当做说书的茶楼了吧?钟不念不过是一个弃婴而已,当年被抛到莽苍山上来。辰掌门宽厚慈悲,才将他收入门中。依你所言,钟不念既是辰掌门之子,那他得救后,怎么恰好到了莽苍山派?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南宫不念不禁又感叹了一句:这位仁兄真的不是辰玑子的黑粉吗?每个问题都问在了点子上。
  楚临顿了顿,瞥向全四。那人便以为他适才的话有效力,让楚临哑口无言,笑道:“哈哈,怎样?无话可说了吧?!污蔑,你这就是在污蔑!”
  全四忙接道:“这……还是让我来说吧。”
  那人看向他,见他瘦骨嶙峋,不似正统习武之人,道:“你?你是谁?哪门哪派的?”
  全四道:“我谁也不是,也没有什么门派,只是个普通百姓。我叫全四。”
  那人道:“那你凑什么热闹?你能说出什么来?”
  他的语气甚为倨傲,全四皱了皱眉:“是不是只有习武之人才有资格说话?普通百姓就不能说话了吗?没有武功的人就不能行侠仗义了吗?”
  那人被他怼上几句,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回怼,冷哼一声。全四道:“这桩事我正巧知晓,否则我才不来这莽苍山派凑热闹。”他扫了眼辰玑子,心跳不觉微微加快,硬着头皮提声说道,“钟不念是我送到莽苍山派的!” 第233章   众人皆是一惊,七嘴八舌地问道:“什么?那你为何要将他送到莽苍山派?他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
  辰玑子目色阴寒,全四躲闪开他的目光,道:“我、我在一条河边发现了魔教圣女的尸体,还有一个婴孩和她在一起,这块玉佩,当时就在那孩子身上。”
  那人又道:“休得胡说!你既是个普通百姓,怎么会认识魔教圣女?”
  全四道:“我在正邪对战时见过魔教圣女,知晓她的身份,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当时穷困潦倒,还带着这孩子,就想将玉佩卖掉贴补家用,这才偶然得知,那玉佩乃是辰掌门之物。
  “诸位侠士,你们想想,这孩子既是辰掌门之后,如若跟着我这种普通人,不就荒废了天赋吗?所以,我就将这孩子偷偷送到莽苍山派去了。而那枚玉佩作为信物,我本是该好好放在孩子身上,但我想到这孩子其母是魔教圣女,而辰掌门又是剿灭魔教之人,若是他大义灭亲,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可怎么办?那我不就是送羊入虎口吗?”
  辰玑子满脸阴沉地盯着全四,目光如同利刃,不自觉间,手指攥得喀喀作响。全四扫了他一眼,连忙继续说道:“所以,为了行侠仗义,我将那枚玉佩分开,一半放在孩子身上,另一半自己留存,以此来约束辰掌门,希望他能善待这孩子。如果他对钟不念很好,那我全四会将这个秘密烂在心里,绝不会再提。但是,诸位,你们都是正道中人,扪心而问,辰掌门是如何对待钟不念的?”
  “辰掌门是收钟不念入门,教他武功,可你们想想,钟不念学成的这一身武艺,都用在何处了?”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全四道:“这一身武艺,都用在了魔教余党的身上。他想不明白,师尊为何单单不喜他,所以他就杀了越来越多魔族之人,只为让他师尊满意。但他绝不会想到,他师尊辰掌门,恨的只是他身上魔教的血。”
  “魔教复兴,辰掌门又将他锁起来,甚至还亲手废了他的武功,交到魔教做奴隶,只差没有亲手杀他了。你们今日为辰玑子庆贺生辰,还当他是武林正派的领袖,辰玑子杀友、杀妻、甚至几乎杀子,这样的人,你们还要继续拥护他吗?”
  第127章 全都怪我
  南宫不念在心中感慨,全求通此人口才果然了得。这样一番愤慨之词讲完,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诸多正派人士不禁都纷纷将目光转向了辰玑子,眼中流露出疑色。
  辰玑子的神色带着几分怔然,又隐含着几分慌乱,端坐在大殿之上,迟迟没有开口。
  下首有人道:“师尊,若是这位全四先生所言为实,那辰掌门……”
  钟不念略侧过脸,看向那讲话的人,是一位衣着白衫的少年侠士,衣襟上以银线勾勒出不规则的图案,身背长剑,剑柄上刻着的纹路也与衣襟上的图案相同。
  星宿图?
  南宫不念随着钟不念的视线瞧了几眼,那少年侠士身旁还站着几个同门弟子,都与他衣着相似,白千雪也在其中,便知此派就是摘星阁。
  而被他称作师尊的那位道长年纪略长些,剑眉星目,形容俊朗,听到弟子的话,侧眸瞥向他,微微摇了摇头。那弟子一怔,便止住话音,不再多言。
  但殿内其他门派的人却已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在这种场面下,众人都想寻个有名望的人出来主持此事,见此情景,便将期待放在了摘星阁这一派。在道教之中,除了莽苍山派,排行第二的门派便是摘星阁了,但见阁主封含清似不愿表态,有人便道:“封阁主,适才贵阁首徒貌似有话要讲。”
  首徒?南宫不念又看了看那白衫少年,心中不解:这少年是摘星阁首徒?为何从未见过?也从未听人提起过?在他穿越进游戏以后,只知白千雪是摘星阁首席大弟子,却不知原来尚有这样一位少年在他之上。
  封含清微微蹙眉,看向众人:“封某以为此事事关重大,须得谨慎处之,不能单凭一枚玉佩,以及这两人的话便下定论。”他朝向大殿正首,“不知辰掌门对他们此番指证,如何看待?”
  辰玑子的怔然和慌乱已然隐去,视线在楚临和全四身上徘徊,落向钟不念身上时,又隐含了几分阴鸷和狠厉,仿佛已经看破他的身份。
  他又恢复了常态,声音沉稳地开口:“这位楚临道长,十余年前确曾来过莽苍山派,可在下与他仅有一面之缘,哪有什么同去魔教卧底之事?你们说那玉佩是在下之物,敢问诸位,有谁见过我佩戴这枚玉佩吗?”
  他扫视着大殿内的众人,那玉佩本是他十余年前的东西,而今那些旧识早已所剩不多,谁又会特意记住他十余年前佩戴的玉佩是何模样?便是有觉得眼熟的,此时看到辰玑子颇有威胁意味的目光,畏于他的实力,也不敢站出来多说了。
  无人应声,辰玑子对此反应很满意,缓缓道:“魔教圣女已死,我那徒弟……不瞒诸位,早有消息传出,钟不念也已丧命于魔教之手了。你们这几人来势汹汹,说出这等死无对证的故事,在诸多正派同道面前逼问我,究竟存何居心?”
  “哈哈……”钟不念忽然冷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大殿内尤为明显。白千雪感觉这声音很熟悉,立刻朝他看了过去。
  钟不念右手轻抬,想掀开斗笠,楚临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你别管。” 第234章   钟不念微顿,辰玑子盯着他道:“你在我莽苍山派藏头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存的是什么卑鄙阴险的心思?”
  南宫不念只觉心口一寒,辰玑子这番话,就像是故意在激钟不念。钟不念眉头一凝,看向楚临:“前辈,放开。”
  楚临仍是不放,钟不念笑道:“好吧,不放也行。”下一刻,他便抬起了那只左手,森然的骨节从黑色袖口露出,殿内的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向后退去。
  他用左手摘下斗笠,楚临待要阻止,终究是慢了一步,无奈地叹道:“阿念!”
  那张邪气满布的脸饱含笑意,齐腰的银发又显诡异无比,他朝辰玑子微微俯身,竟是行了个礼:“弟子见过师尊。”
  气氛简直太怪异了,那大殿内的众人只觉呼吸都滞住了,已是悄然向后退去,与钟不念的距离越来越远,唯有白千雪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那身为摘星阁首徒的白衫少年急忙唤他:“千雪师弟,退后!”
  可白千雪非但没退,反而走上前去,盯着钟不念的侧颜,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兄……你没事?”
  辰玑子见钟不念摘下斗笠,看到他的容貌后,虽有一瞬的心神微颤,这番情景却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他甚至觉得,局面又重新掌握在了自己手里。钟不念入魔,那便是罪,无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对错恩怨如何,在正道各派的人眼里,魔就是魔,没有例外。
  他成竹在胸,一点也不急着说话。
  钟不念看向白千雪,笑道:“当然没事,如你所见,我很好。”
  封含清道:“千雪,过来!他入魔了!”
  白千雪眼眸轻颤,看向钟不念凛然诡异的左手,迟疑着问道:“师兄,你的手是……怎么了?”
  钟不念盯着他,忽地发出了一声轻笑:“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入魔了吧?”他抬起手,用一根骨节随意朝封含清指了指,“何必不好意思开口呢?封阁主说得没错。”
  白千雪蓦然一滞,眼中升腾起了氤氲的雾气,皱着眉道:“都怪我……”
  钟不念好笑道:“怪你?怪你什么?”
  白千雪的声音尤为低沉,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见:“怪我……擅自去莽苍山,让师兄武功被废;怪我功力太浅,没办法留在魔教陪你;怪我……怪我在你出事之后没有及时找到你……全都怪我……”
  钟不念“噗嗤”一声笑了,似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微微弯了弯腰,摆着手打断道:“行啦。”
  白千雪看向他的眼眸,似是想安慰他,道:“师兄,入魔也没关系的,说不定还有办法改修回正道……”
  钟不念止住笑,缓缓摇了摇头:“正道?谁稀罕。”
  白千雪怔愣地盯着他看,钟不念朝他走近了些,轻轻俯身。摘星阁众人见此举动,不知他想做什么,白衫少年连忙喊道:“师弟,小心,离他远点!”
  钟不念浅浅一笑,唇角凑到白千雪耳边,气音柔和:“白千雪,你真有意思,这么自作多情。”
  白千雪目光闪动,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又抬眸去看他。
  “滚吧。”钟不念衣袖一摆,掌中便是一股真气倏然而出,将白千雪向后推出数丈,落向摘星阁众人那边,那白衫少年连忙接住了他,问道:“师弟,没事吧?”
  白千雪沉默地盯着钟不念,颤抖着站起身,似是没有听到这句问话。
  南宫不念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还想再看白千雪几眼,钟不念却转过身,将视线落在了辰玑子身上,笑道:“师尊,这么久未见了,弟子可是日夜思念您呢。想不到一见面,您也不曾关心弟子几句,口口声声都是藏头藏尾、卑鄙阴险,照弟子看来,这几个词……倒是更适合师尊您呢。”
  辰玑子冷冷道:“你既已入魔,便不是我莽苍山派弟子,不必叫我师尊。”
  钟不念点了点头:“师尊不想再做我的师尊了?哦,我明白了,您是想承认与我……还有其他关系了?”
  辰玑子怒气浮面,厉声道:“你勾结这些狡诈的狂徒,背叛正道,欺师灭祖,污蔑于我!我今日不会让你们踏出莽苍山派一步!”说毕便一挥手,莽苍山派众弟子齐齐举剑相向,原本在殿外的弟子也接到传令纷纷赶来,霎时将整间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钟不念瞥向众多同门弟子,转回头去看辰玑子:“师尊,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你何必这般心急?其实弟子也想弄明白,我和师尊究竟是何种关系。”
  他眼眸一转,看向全四:“全先生,民间是不是有个法子,叫什么……‘滴血认亲’?”
  全四眼珠滴溜溜地转,立刻答道:“对!对!是有这个办法,辰掌门,你心里没鬼,试试何妨?”
  辰玑子岂会如他所愿,登时勃然大怒,伸手重重拍向桌案:“放肆!我与这屈从魔教的孽障能有何关系?!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
  莽苍山派众弟子虽是不愿围攻同门师兄,却不敢违抗师命,况且此时钟不念的性情举止与先前判若两人,几乎与邪魔无异。众弟子连忙听令而上,结成剑阵,将钟不念三人围在当中。
  眼看一场争斗无法避免,萧云霓忙对辰玑子道:“师尊,钟师兄进入魔教日久,可能是被魔教中人蛊惑,才误入歧途。求师尊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第235章   辰玑子狠狠盯着钟不念,低声道:“如果不是当初对他网开一面,也不会有今日。”他这句话压得极低,有意避及殿内的人听到,唯有钟不念真气精纯,听得清清楚楚。
  他冷声道:“既然师尊执意如此,弟子便得罪了。”说着便将腰间的竹筒解了下来,递到楚临手里,“前辈,烦劳帮我保管片刻。”
  辰玑子不知那竹筒中装着何物,目色很是警惕,钟不念注意到他的目光,道:“这是我母亲。”
  辰玑子蓦然色变。钟不念笑道:“她一定也和我一样,很思念你,所以我就带着她一起来了,你见到她不高兴吗?”他盯着辰玑子,却未从那张脸上看出任何悔悟之意,不觉一笑,“是我多想了,你会愤怒、会恐惧、会惊慌,唯独不会高兴。”
  剑阵已成,已有数道飞驰的剑光击向三人,钟不念缓缓展开了收魂伞,一瞬间邪气充斥了整间大殿。
  第128章 一丝善念
  钟不念浑身真气激荡,殿内众人尚未看清,只感觉那白伞一晃,本是圆润的伞面就忽地多出了数把短剑,顺着伞骨延展,寒光凛凛,杀气顿生。
  辰玑子不由愣住了。他知钟不念入魔,却并未料到他居然练就了那部“收魂夺魄”的邪门功夫。就是从前,南宫笑舞也未曾练过几式。而此时,这杀气和邪气自钟不念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出,由不得他不信,钟不念远非他适才所想的那般容易对付。他本以为凭借众派之力,如何擒不住那草包全四、功力折损的楚临,以及一个仅仅修炼魔功几月的人?可是如果……钟不念修炼的是收魂夺魄大法,毫无疑问,今日在莽苍山派的同道都要命丧于此。
  辰玑子面色森寒,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慢慢变冷了,他不知是如何飞向大殿下方的。
  那白伞一展之际,莽苍山派众弟子操纵的飞剑已被尽数打散。伞面再一转,一波强劲的真气便似水波散开,凡是靠近的人都受到冲击,被击打出数丈远。见此情景,那一众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正道诸派也不能再作壁上观,无论是非曲直如何,钟不念入魔,凶性大发,总不能由着这样一个魔头在正道派门胡作非为。
  那诸门仙修便纵身而上,刀剑鸣声阵阵。南宫不念只觉被震得险些耳膜穿孔,钟不念却仍面不改色,洋洋自得。他掌中白伞转得飞快,真气在空中浮动,被他操纵得游刃有余,真气与伞面互为攻守,将那迎头的一波波攻击化解。
  他的敌人太多了,眼前的人影翻飞不停。南宫不念忽然担心起白千雪来,便没有注意那些打斗,专心寻找那抹白影,终于在钟不念出招时短暂的停顿间,瞥到了白千雪的身影。
  白千雪站在围攻的人群后方,手中虽提着心皎,却只是怔怔地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显得那么手足无措。
  南宫不念只瞥到这一眼,视野便又花了,那抹白影被不断围攻的人挡住。他心中微痛,亦能猜到白千雪此时的心绪该是何等纠结——
  白千雪觉得自己仿佛怎样做都是错的,他不知他立场该当如何,是坚守正道,还是该听从内心、不管不顾……只为那一人?可是就算他想如此,他想与其站在一起的人却对他不以为然,甚至不久前还在嘲笑他自作多情,让他滚。
  然而白千雪并没有考虑太久,因为场面越来越失控了,他不得不去帮那些正派弟子挡住钟不念的真气。
  钟不念出手越来越重,起先他还似玩乐一般,逗弄这些正派弟子过招。可时间一久,他的心绪似乎也被邪气浸染,越发觉得这样还不够。
  这些人道貌岸然,时时刻刻将正邪挂在嘴边,原本还对辰玑子有所质疑,可一见他入魔,立刻便不管辰玑子的所作所为了,站在一起对付他。
  当真是面目可憎,他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杀光。
  钟不念心念一动,正看到此前那个一直为辰玑子说话的道士朝他扑了过来。他便躲也不躲,只将收魂伞一转,白伞边缘的短剑便在那人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那人尚在高喊着诛灭魔族祸胎,话音还闷在喉咙里,身子便倒了下去。血从颈部猛地喷出,钟不念信手用白伞一挡,鲜血便沾染到了伞面上,片刻就消失不见,似乎被收魂伞吸收掉了,伞面上那似朱砂的几缕红痕也更为妖艳。
  这是他杀的第一个正道中人,以前,他杀的都是魔教的人。仿佛也没什么区别。钟不念这样想道。
  众人见状,皆是一滞,刀剑停在半空中,殿内久违的安静。适才那些围攻的人只是受伤,他们便以为钟不念有所顾忌,不敢大开杀戒,此时却见他干脆利落地抹了那人的脖子,面色尽皆变了。
  楚临也是一惊,上前道:“阿念,你怎么……取他性命?”
  钟不念见众人都停了下来,便也将收魂伞上附着的真气收敛,笑道:“前辈,他要取我的性命,我为何不能取他的?”他又看向众人,“前辈你看,这些人多么无赖,我不杀死一个人,他们便以为我不敢杀他们。我杀了一个,他们也不敢再动手了。”
  那些正派人士听他此言,皆是愤愤,便要再一哄而上。辰玑子试着救了一番那被杀的道士,见回天无力,蓦地挥手制止众人,起身走至钟不念面前,开口道:“你是冲我来的,何必牵连无辜?”
  钟不念缓缓点头,拍了拍手:“师尊,你总算站出来了。” 第236章   辰玑子心知逃不过此劫,身临绝境,倒是有些莫名的坦然气魄,仿佛做那些恶事的人不是他一般,问道:“你欲如何?”
  楚临忙对钟不念道:“阿念,不要杀他,你答应过我的。”
  钟不念眉心微蹙,状似为难,瞥向辰玑子:“师尊,这可怎么办?前辈不许我杀你。”
  辰玑子冷嗤一声:“果真是魔女之子。你不必阴阳怪气,说吧,想要我怎样?”
  钟不念目光蓦然转冷:“我要你跪在我母亲的骨灰前,自裁谢罪。”他微微转头,视线扫向众人,“否则,他们都走不出这莽苍山派,我会让你们正道从此消亡于世,我说到做到。”
  众派哗然。白千雪顿时微微睁大双眸,望向钟不念,眸光里尽是难以置信。
  钟不念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毕竟白千雪这张脸掺杂在众多张表情惊愕的面孔里,并不是很明显,只有南宫不念才会只留心看白千雪一人。
  封含清走上前,伸手扶住辰玑子的肩,面色凝重:“辰掌门,无论你做过什么,你是一派之主,代表的是莽苍山派,正派岂能受魔教折辱?我等亦不会惧怕他。”
  众人皆随声附和,钟不念不禁又蹙起了眉头,似乎很不解,说道:“魔教对正派的折辱?好吧,同样是折辱,为何诸位掌门决定将我送入魔教为奴时,就没有这般同仇敌忾呢?”
  封含清一时语塞,对他怒目而视,钟不念又道:“封阁主,因为你们是掌门,而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怎能相提并论,对吧?”
  辰玑子道:“够了,何必多言?如你所愿便是。”
  说着,他转向楚临,目光注视着他手中握着的竹筒,微微弯下身子,竟是要屈膝。正派众人皆是一愣,有人已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萧云霓扶住辰玑子,止住他的动作,语带哽咽地道:“师兄,你不要杀师尊……不管怎么样,师尊他也养育教导了你十数年,你别杀他……”
  她的眼泪冲出眼眶,钟不念扫了她一眼,毫不怜惜地冷笑道:“师妹,你适才是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吗?我说过要杀师尊吗?我说的明明是……要他自裁谢罪。”
  萧云霓摇了摇头:“你……你怎么能这样?他是我们的师尊啊!师兄,你说他是你的生父,身为人子,怎能弑父?!”
  钟不念道:“闭嘴,师妹。否则,我先杀了你。”
  他的神情丝毫不似作伪,萧云霓睁大双眼,话语声渐弱:“你……你……”
  钟不念看向辰玑子:“师尊,你还在等什么?”
  辰玑子拍了拍萧云霓的手,示意她放开。萧云霓含着眼泪松开了手,辰玑子双膝缓缓下落,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妥协之际,他手肘猛地抬起,长剑径直刺向竹筒。那一剑灵力汹涌至极,瞬间穿透竹筒,向后方的楚临胸腹刺入。
  楚临连忙退后闪避,那竹筒也脱手,挂在辰玑子的长剑之上。辰玑子双眼寒光乍现,似乎这骨灰不像是骨灰,而是南宫笑舞的亡魂,缠在他的剑刃上。他对此憎恶至极,剑气迸发,那竹筒霎时碎裂,骨灰也散落了一地。
  殿内忽然静得不能再静,甚至可以听到许多人倒吸凉气的声音,谁都没有预料到辰玑子会这么做。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再去看钟不念,只见他又展开了那把收魂伞。
  他微阖着眼眸,一片血红的光泽在眼窝深处若隐若现,他缓缓抬眼,望向辰玑子,声音异常冷冽:“师尊,你又在骗我。”
  辰玑子不语,只举剑相向。然而他忽地感觉一阵真气如清风拂面,尚未来得及出剑相格,他的剑便落在了地上,和长剑一起掉落的,还有他的手臂。
  鲜血喷涌,萧云霓站在辰玑子身旁,碧色衣衫上溅落着大片殷红的血迹,她睁大了眼睛,再看向辰玑子时,他已倒在了地上。萧云霓跪在他身旁,怔愣了一瞬后,立刻伸手点住了辰玑子断臂上的穴道,唤道:“师尊,师尊……”
  钟不念一步步朝辰玑子走去,所过之处,那围拢的众人皆是向后退去,为他留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他走得悠然缓慢,步音轻快。
  他停在辰玑子身旁,脚尖朝地上那条断臂轻轻一踢,断臂手中握着的长剑颠簸而出,落向他掌心。他举起剑,将剑尖抵在辰玑子心口。
  萧云霓惊慌地拉住钟不念的手:“师兄,你不能杀师尊!我求求你,不要杀他……”
  钟不念微微侧转头,瞥向萧云霓:“云霓,他待你很好,你不想他死,又与我何关?”他不禁笑了笑,被萧云霓拉住的那只手手指轻抬,便将她一掌推远。
  萧云霓摔在地上,爬起来还想扑上前去,却被身旁正派之人拦住,她大喊道:“钟不念,如果你杀了师尊,莽苍山派必不会放过你!”
  钟不念摇了摇头,弯起的眼眸间血红一片,轻笑道:“我叫南宫不念。”
  辰玑子吐出一口鲜血,胸口急遽起伏,盯着钟不念,忽地发出了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南宫……南宫不念,南宫不念!”
  钟不念俯身看着他:“你笑什么?”
  随着他俯身,那长剑已经割破辰玑子的衣衫,冰凉的剑刃紧贴着胸口的皮肤,只要他稍一用力,辰玑子的心脏便会被刺穿。此时,辰玑子的神情却是泰然自若,再没有最初的恐惧了。他看着钟不念那双血红的眸子,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第237章   “我本想……将你导入正道,最后你却还是变成这副模样。魔族的血脉,果然阴毒恶劣……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杀了你……”
  钟不念笑着启唇,声音同样低沉:“师尊,如果你在这些同道面前亲口承认你做过的那些坏事,我就放了你,还有他们,你可愿意?”
  辰玑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道:“妄想。”接着,他忽然用那仅存的一只手握住剑刃,向自己心口刺去。
  钟不念的手指有些颤抖,却仍旧没有松开剑柄,也没有阻止辰玑子的自裁。辰玑子的目光开始涣散,他忽然伸手握住钟不念的肩膀,几乎将他拉进自己怀中,气息微弱地道:“废你武功之时,我……我给你留下了一段灵脉的……”
  他抬起手,似是想要摸摸钟不念的脸,却觉得没有力气了,“你为何……不逃出魔教?为何……要变成这样……”
  未等到钟不念的回答,他就垂下了手。
  萧云霓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师尊!”
  钟不念怔怔地松开了剑柄,四周众派之人已是愤然向他冲了上来,他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仍是看着辰玑子,左手的五根指骨紧紧攥在一起,他低声笑道:“师尊,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一段灵脉而已,也想让我承你的恩情?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这一丝善念……能抵消什么?”
  大殿内刀光剑影,楚临帮钟不念挡过几次攻势,却无法以一敌众,有几道掌气已经打在钟不念身上,他胸口一痛,鲜血从唇角溢出。
  他默然地站起身,双眸红得似要滴血,真气从收魂伞中爆发而出,霎时便击倒了一群围攻的人,有人死有人伤,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南宫不念能感觉到,钟不念体内的真气此时太过混乱,仿佛是辰玑子的死给他带来很大刺激,他好像要失控一般,毫无顾忌地发动攻击。
  这样下去,其实对他是不利的。很快,封含清便察觉到他的异样,几番攻守后找出破绽,吩咐那白衫少年从钟不念身后攻击,而他与白千雪在前对敌。
  阵阵喧嚣的打杀声之中,南宫不念听到白千雪在说:“师尊,请您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这句话却让钟不念异常气恼,他仿佛受够了白千雪这般惺惺作态的嘴脸,只想让他快些闭嘴,掌心登时凝结出一股浑厚的真气,纵身向白千雪而去。
  南宫不念霎时大惊,起先钟不念的目标是诸多正派之人,现在竟是变作了白千雪一人,这股浑厚的真气无人分担,击在一人身上,记忆世界之中的白千雪虽不会死,只怕也会被打成重伤,叫他如何忍心?
  他立即大吼道:“系统,开主动权!快!”
  第129章 渐行渐远
  涉及到白千雪的安危,系统的反应总是相当之神速。南宫不念刚咆哮完,就听到系统伴随着一段简短的bgm说道:“亲亲,已为您开启玩家主动权,成功扣除100好感度值,目前好感度余额为250……”
  南宫不念没心思再去听系统后面的话,主动权一开启成功,他便惊恐地发现,自己右手这一掌此刻与白千雪只差毫厘。白千雪以剑格挡,似是顾忌到会伤及他,那剑气并不凌厉,瞬间便被掌力击破。白千雪也未曾料到他会对自己动手,怔愣地朝南宫不念看去。
  受邪气影响太久,体内阵阵真气不断翻涌,几乎无法控制,开启主动权后,南宫不念更为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此时他想收掌已是颇为困难。
  不行!绝不能伤到他!
  南宫不念眉心紧蹙,在掌心接触到白千雪的瞬间,咬牙将那道真气回转,那翻涌的真气速度极快,被他强行压制,霎时反方向冲出,是以这一掌虽是落到了白千雪身上,实则却是等同于在击向他自己。
  白千雪怔然地凝望着他,刹那之间,南宫不念便被他自己的掌气反推出去数丈远。封含清见状,立即飞身而上,提剑向他胸口刺去。南宫不念连忙侧转身,然而他刚刚承受了那掌真气,心神俱乱间,闪躲也颇为不畅,封含清这一剑虽未刺中要害,却也从腰腹间穿过。他登时喷出了一口鲜血,浑身的真气更加不受控制。
  封含清并没打算放过他,剑刃从他腰腹间抽离,便欲再朝心口补上一剑,却蓦地被另一道剑光拦住。他一愣,看向阻拦之人,见正是他那徒弟白千雪,不禁怒道:“退下!”
  白千雪未收剑,道:“师尊,手下留情!”
  两人正相争之时,南宫不念也朝地面坠去。倏然间,他感到身后一道森寒的剑气袭来,本欲躲开,但似乎是中了封含清那一剑之后,周身真气混乱至极,远胜前番,这身躯也好似不由自主一般。
  身后那道剑光来临之时,真气忽然从他身上汹涌而出。他脑中一片混沌,眼前也充斥着血红,竟不知自己是如何落到地面上的。意识稍稍恢复后,再去看周遭,忽见在他身后,那白衫少年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头垂在一旁,已没了气息。
  是摘星阁那位首徒?是我杀了他?怎么会这样?
  南宫不念皱着眉,揉了揉血色的眼眸,有些怔神。大殿内只寂静了一瞬,封含清愤怒至极地推开白千雪,朝那白衫少年奔去,将他抱在怀中,朝他手腕输送着一束束灵力。任谁都能看出,那少年扭断了脖子,根本救不回来了。然而众人也不忍心劝阻封含清,只能默默举起手中的剑,对准南宫不念。 第238章   白千雪走到那白衫少年身旁,眼眶迅速红了:“师尊,师兄他已经……您保重身体……”
  话未说完,封含清抬眸看向他,喝道:“滚!”
  白千雪怔愣了片刻,双膝落地,叩首道:“弟子罪孽深重,但凭师尊处置。”
  封含清冷冷道:“去杀了他,否则你就不要再回摘星阁!”
  白千雪缓缓起身,看向南宫不念,那双眼眸里似乎失去了光彩。南宫不念忽然感到一阵恐慌,他很怕白千雪会对他出剑,他很想告诉他: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自己。可错乱的真气让他的思绪也随之一片凌乱,他心口滞涩,讲不出一句话来。
  南宫不念捂着心口,那一阵阵真气混杂其中,如若不去压制,任其释放,今日莽苍山派上的幸存之人还不知有多少会丧命。于是,他转了个身,脚步虚浮地向殿外走去,鲜血从腰腹对穿的血洞中汩汩流出,他每走一步,都感到一阵剧痛。
  必须……离开,尽快离开这里……
  但那正派众人见他如此失神,都以为他是强弩之末,哪里会放他走?很快便将他围在当中。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一个人影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他身旁。南宫不念连忙看去,这人面容上笼着一团血雾,正是花子蹊,想来是前番他将楚临所言放在心上,一直躲在暗处,看完了莽苍山派的这出大戏。
  还真是不到关键时刻不出场啊。
  南宫不念稍感安心,思绪虽乱,仍不忘吐槽。那正派众人便和他的反应截然相反了,一见花子蹊出现,纷纷大惊失色。迷蒙之间,南宫不念听到人群中阵阵喧哗。
  “是血溶渡者!”
  “这个钟……呸!南宫不念是有备而来,早就和魔教勾结到一起了!”
  “背叛正道,不知廉耻!”
  ……
  花子蹊对南宫不念道:“你先走。”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凌乱的内息让他无法多言,他转过身,身后那阵阵争斗之音逐渐远去。他不知自己有没有用轻功,也不知是朝哪个方向走的,就这么一路离开了莽苍山派,跑到一片旷野上时,终于没了气力,仰头倒在了荒草之中。
  天开始飘雪。
  昏沉之中,他感到全身冰冷,却无力睁眼,雪花渐渐将他的身躯覆盖。良久之后,他感觉有一双温热的手,替他将脸颊和眼睫上的积雪拂落,又除去他衣襟上的落雪,碰到他腰腹上的伤口时尤为小心,就像是怕弄疼他。
  南宫不念抬起左手,森然的骨节握住了那人一只手腕,两只手相碰,他想从对方身上获取几分温热,却忽然想起,自己这只白骨嶙峋的手,是无法被焐热的。所以,他又松开了手。
  他的身躯似乎被人抱了起来,行了多时后,放到了一个干燥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双眼,内息已然平静,唯有腰腹的伤口还疼得肆意。
  他艰难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被放在了一间亭子里,不远处一个白衣身影静立,正看着亭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南宫不念心中一动,低声唤道:“小白。”
  那人的身影仿佛凝滞住了,半晌后方才转过身来,垂眸看向他,却是静默不语。
  南宫不念明白,只怕白千雪如今再也叫不出一句“师兄”了。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开主动权本是怕白千雪受伤,结果反而害死了他那位师兄,将一切都搞得一团糟。
  南宫不念垂下头,说道:“对不起。”眼前忽然剑光一闪,他缓缓抬眸,看到心皎剑锋正指向自己,他愣了愣,喃喃道:“你要杀了我吗?”
  白千雪手中的剑微微颤抖,道:“那一掌,你本是要杀我,最后又为何忽然收回?为何要杀他?你还不如……杀了我……”
  南宫不念唇角微动,却不知该说什么,要说是他事到临头后悔吗?要说那都是意外吗?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好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他闭上眼睛,“你要为同门师兄报仇,就杀了我吧。”
  一瞬之间,他感到一道剑芒从他眼前掠过,却倏然击向了亭外如织的雪幕。白千雪还是无法对他动手。他睁开眼睛,看到白千雪将心皎收鞘,止不住又道:“小白。”
  白千雪道:“南宫不念,我不能再和你站在一起了。”
  南宫不念只觉心内一痛,轻笑一声,道:“我明白。对不起。”
  白千雪转过身,走下那雪中孤亭,道:“那三人都已安然离开莽苍山派,应该很快就会来寻你。”
  南宫不念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道:“谢谢。”
  白千雪脚步微滞,似是想回头看他,最终忍住了,道:“你……一切小心。”
  南宫不念又道:“谢谢。”
  他看着白千雪的身影在风雪中与他渐行渐远,眼底不由一片氤氲,那不安分的真气似乎又开始在心口乱搅,他不堪忍受疼痛,抬起一掌,拍向胸口,竟是将自己直接拍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漫长的回忆终于要结束了~
  第130章 留到最后
  再睁开眼时,南宫不念吓了一跳,因为他眼前是一颗悬浮的鬼头。
  你好啊,叫丧鬼!
  他刚看出这颗头是谁,想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无法说话,连忙戳系统:“系统,怎么回事?不是开主动权了吗?为什么我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了?” 第239章   系统:“亲亲,当前为关键剧情体验模式,您现在所处的时间为:与白千雪分开的七日后。主动权已过期,如您需要,可重新开启,需扣除100好感度,请问您是否开启?”
  奸商!南宫不念暗暗吐槽,果断拒绝:“不用了。”
  反正现在也不是什么生死关头,何必白白浪费好感度呢?他随着钟不念的视线看向四周,感觉面前场景有点熟悉,正迟疑间,听到叫丧鬼嚎了一嗓子:“呜呜呜呜,教主醒了!”
  接下来,视野中出现了一抹娉婷身影,钟不念皱着眉,气息有些不畅:“蝶骨兰?这是在……”
  蝶骨兰笑吟吟地道:“教主,这是兰香院。您受了伤,寝殿也尚未修好,渡者就将您先送到我这里来照顾喽。您感觉好些了吗?”
  钟不念额角一阵隐痛,不解道:“血溶渡者……是他将我从莽苍山派带走的?楚临呢?还有,你为何叫我教主?”
  蝶骨兰一一答道:“是渡者拦住了那些围攻的人,您离开莽苍山派之后,晕倒在一个孤亭里,渡者找到了您,将您带了回来。楚仙人受了些伤,不过没有大碍,也一同回圣教了,正在休养呢。莽苍山派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啦,您是圣女之子,本就该是教主。”
  话音刚落,室内的温度陡然升高了些,钟不念抬眸看去,只见朱焰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一只手掌里火苗正旺,上方托着一只煎药用的陶锅。
  “蝶骨兰,你看看,这药是不是好了啊?火候够不够?”他口中问着,一抬头,便见钟不念已然醒了,微微一滞,道,“教主,你没事了?”
  蝶骨兰挡在朱焰面前,瞧了几眼那陶锅:“可以了。你去把汤药倒在碗里吧,再拿给教主。”
  朱焰点点头,熄了掌心的火焰,托着那陶锅又走了出去。钟不念缓了缓气息,纳闷道:“我记得他以前很讨厌我的。”
  蝶骨兰道:“教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烧死奚将军之后,渡者查出是朱焰传授给你的驭火术口诀,就将他罚去做苦役,直到前些日子,知晓你是圣女之子,才将他放了回来。阴差阳错罢了,他怎么还敢讨厌你呢?”
  两人正说话间,朱焰已端着瓷碗又回来了。钟不念喝完药,对他颔首:“多谢。”朱焰一愣,尴尬地摆了摆手,“没什么。”又道,“教主,外面有人想见你。”
  钟不念道:“是谁?”
  朱焰道:“全四。这个人烦死了,每天都要来问你醒了没有。”
  钟不念点了点头:“他也一起到魔……圣教来了啊。”
  朱焰道:“楚仙人许给他的报酬,早就都给他了,他还赖着不走,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钟不念道:“让他进来吧。”
  朱焰尚未出去传话,全四便从门边探出个头来,朝几人笑了笑,连忙走了进来,对钟不念行礼道:“公子……不对,现在该叫教主啦。”
  钟不念道:“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全四从袖中掏出个小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钟不念榻边,钟不念道:“这是什么?”
  全四道:“是圣女的……莽苍山派那日太过混乱,只来得及找回这么多。”
  钟不念神色一滞,将那小罐子抱在手里,良久后说道:“你等我醒来,将此物亲手交给我,可是有所求?”
  全四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只是希望教主日后能照拂我一些,我在莽苍山派说的那些话,未免……夸大其词,辰玑子一死,莽苍山派弟子或许会找我寻仇……这……”
  钟不念道:“谁若是找你麻烦,就是与我为敌。”他瞥向朱焰,“找几个人保护他吧。”
  朱焰应声,便带着全四离开,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你这么一点事直说不就好了,还要影响教主休息。”
  “这不是听教主亲口说比较放心嘛,楚大侠给我那么多钱财,我若是被害死了……”
  “凭你和教主的关系,谁敢害你?”
  ……
  声音飘远,眼前的画面也渐渐碎裂,再睁眼时,面前是深不见底的绝命崖,耳畔风声烈烈。
  楚临站在对面,说道:“阿念,带我下去吧。”
  钟不念微蹙着眉:“前辈为何要再回那寸草不生之地?留下来不好吗?”
  楚临摇头:“我并非魔族之人,对世俗权力也没什么兴趣,如今恩怨了结,我还是回崖底度日比较习惯。”
  钟不念道:“崖底不通音信,前辈若是有事,或是呆得烦了,想要离开,我亦无法及时知晓。”
  楚临温声笑道:“应是不会有什么事,十余载都不觉得烦,而今心无挂碍,又怎会觉得烦呢?”他顿了顿,“阿念若是担心,就时常去崖底看看我吧。”
  钟不念瞥了眼断崖,微微叹了口气:“我会的。若是有能工巧匠,在这绝命崖上修建一条来往的通道就好了。”
  楚临笑道:“谁会愿意去瘴气弥漫的绝命崖底?修了也是白白浪费。”他看向钟不念身后所背的收魂伞,又道,“阿念,你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再用这把收魂伞剑了。”
  钟不念抬眸看他,似是不解,楚临道:“邪气对人的心念影响至深,在莽苍山派时,你已然控制不住心神了。”
  钟不念微微点头,揽住楚临,纵身落向绝命崖底。
  风声止息后,楚临对他道:“阿念,就送到这里吧。” 第240章   钟不念弯下腰,拜别道:“多谢前辈。”
  楚临笑着扶起他:“不必谢我,我是为了我自己,反将你卷了进来,尚且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钟不念摇了摇头,目送楚临走入了雾霭之中,才飞身离开绝命崖。
  魔教属于他的寝殿尚未修好,他本是要回兰香院,半路经过高耸的魔教大殿,便走了进去。那些把守的魔兵见到他,纷纷噤声不语,他沿着木梯攀爬而上,到了被他用火烧过的那一层楼,停下了步子。
  这一层有几名修缮的魔兵,正在敲敲打打,可楼宇烧得太过厉害,瞧去仍是一片狼藉。那几名魔兵看到他,忙停了下来,恭敬问道:“教主有何吩咐?”
  钟不念扫了眼那被火烧得黑漆漆的木梁,挥手道:“这里不必修了,你们走吧。”
  众魔兵一愣,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便退了出去。
  钟不念走到窗前,推开仅余半扇的窗扉,抬眸望向夜幕,上弦月隐藏在云层中,昏昏暗暗。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沉稳的步音,来人并未故意隐瞒身份,在他身后道:“为何不让他们修了?”
  钟不念道:“不喜欢这里,修好了我也不会来的,不必白费功夫。”
  身后那人道:“伤好了?”
  钟不念略点了点头,转过身,看向那隐在血雾中的面容,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大可袖手旁观,待我死了,继续统领圣教便是。”
  花子蹊停滞片刻,道:“家父曾是圣女属下。十余年前那场圣教浩劫中,他本该保护圣女。那时我刚出生不久,母亲于战争中丧命,圣女于心不忍,便让父亲带着我逃走。”
  “我父亲出于私心,就这样做了。他逃出正派围攻,被一名农户所救,便隐瞒身份,与那农户结为金兰。而后几年,那农户娶妻生子,我也与他儿子做了兄弟。如此风平浪静十余年,最终我父亲还是被正派发现了行踪。那农户夫妻俩,还有我父亲都被正派中人所杀,只有我与小弟躲在地窖里,逃过一劫。”
  “家父生前,最后悔之事便是当年有负圣女。所以,我会帮你。”
  南宫不念这还是第一次听花子蹊讲这么多话,心内颇为吃惊。钟不念也微觉怔然,顿了顿,问道:“你那小弟是谁?怎不见他?”
  花子蹊道:“他叫隋安。因家父隐瞒魔族身份,才连累他家遭此横祸,他对我恨之入骨。当年他只有六岁,却执意离我而去,如今我亦不知他在何方,这七年间,我除了练功、复兴圣教之外,就是在找他,却一直苦寻无果。”
  钟不念想了想,道:“那现如今他该是十三岁了,我帮你一起找。”
  花子蹊摇头:“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钟不念扬了扬眉:“怎么?”
  花子蹊道:“你在莽苍山派太过招摇,正道诸派决议讨伐圣教,檄文都张贴出来了,参加的人要在檄文上签名,现在那签名已有三千了。”
  钟不念笑道:“三千?看来是武林正道中所有门派的弟子都签名了吧?倒是很有面子。”
  花子蹊微微摇头:“听闻有一人未签。”
  钟不念来了兴致,奇道:“哦?是谁对本教主这般倾慕?”
  花子蹊道:“摘星阁,白千雪。”
  钟不念忽地发出了一阵轻快的笑声:“哈哈,我当是谁!”
  花子蹊道:“他不签,被封含清罚跪山门一月。”
  南宫不念的心蓦然一坠,在那雪中孤亭内,白千雪明明说过此后与他分道扬镳,却未曾想到,直到此时,白千雪竟然还在……
  钟不念微微眯起眼睛,轻声道:“既然他如此待我,那就将他留到最后吧。”
  留到最后?最后什么?最后抓?还是最后杀?南宫不念忽然觉得难过极了。然而钟不念却根本体会不到他的心情,只是又转过身,漫不经心地看着夜幕,眼里尽是戏谑的笑意。
  花子蹊已经离开了,钟不念站在黑暗中许久,离开了这层他最不喜欢的殿宇,向下走去。步入一层大殿时,他看着大殿上方的那把椅子,缓缓走近,坐了上去。
  魔兵都在外把守,没有命令不敢随意入内。他扫视着空荡荡的大殿,信手捋了捋垂在腰际的白发,忽然觉得有些疲累,便倾着身子,趴在了桌案上,昏昏睡去……
  作者有话说:
  回忆over!
  第131章 赤魔天尊
  南宫不念缓缓睁开眼睛,起初还有些迷蒙,许是沉浸在回忆中太久,一时微觉恍惚。他从书案上抬起头,转了转酸痛的脖颈,又伸长手臂在空中划了两圈,才收到系统姗姗来迟的提醒。
  “亲亲,【记忆水晶】已消耗完毕,您已回归现实世界,感谢您的体验!”
  也不知以同一种姿势睡了多久,南宫不念感觉自己的颈椎好像要断掉了,一想起适才体验过的虐心剧情,更显暴躁:“我再也不想体验了!”
  他起身向殿外走去,边走边评价道:“不过这次的关键剧情体验模式还不错,而且是免费的!”
  打开门,一阵冷风迎面而来,貌似在他闭关体验【记忆水晶】的这段时日,气温又降低了许多,与那回忆中飘雪的节气愈来愈近。
  他想起闭关前无敌旋风斩带人在修他寝殿的地砖,决定去看看进度,便缓步向寝殿而去。等到那处,才发现已经施工完毕,恢复原貌了。 第241章   他随口问殿外站岗的魔教弟子:“无敌旋风斩呢?”
  那魔教弟子答道:“禀教主,他正在修缮三当家屋内的房梁。”
  南宫不念又问道:“二当家和朱焰回教了吗?”
  那魔教弟子道:“尚未归来。”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此时无事,便让那魔教弟子带路,往花子蹊居所而去。一迈进屋门,就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敲打声,无敌旋风斩正领着几名魔教弟子在修补天花上那根断裂的木梁。
  南宫不念瞧了一眼,赞叹道:“雪绒花功力刚劲不凡,脾气也一脉相通,如此火爆,连自己的屋子都拆。”
  无敌旋风斩听到话音,连忙从屋顶纵身跳下,行礼道:“教主,您出关了?”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随口问道:“嗯,我闭关多久了?”
  无敌旋风斩一愣,心道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更清楚吗?心中如是想,却不敢迟疑,略一思忖,答道:“教主闭关已有十日。”
  十日?没想到开了关键剧情体验模式,还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怪不得天气都转冷了。南宫不念本非凡胎,可用功力驱寒,但他带了些穿越之前的习性,不惯如此,只觉这身衣衫单薄了许多,遍体冰凉。正想回寝殿换件袍子,蓦然间感觉室内的热量上升了不少,待回头去看,来人话比人先到了:“二当家!二当家你回来了吗?”
  正是朱焰风风火火地跨进了门槛,瞧见眼前众人,微有些吃惊,都忘记了对南宫不念行礼,道:“教主,你们这是……在修房子?”
  南宫不念挑了挑眉,用一种“不然呢?”的神情看向他。
  朱焰不可思议道:“居然是在替二当家修房子!”
  “二当家”三个字被他咬得很重,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有钱做什么不好?替花子蹊修房子,修好了也坚挺不了多久,说不定他哪天一生气就又把柱梁砸塌了!
  南宫不念又挑了挑眉,朱焰瞥向那快要补完的木梁,感叹了一句:“居然有钱修房子了?!”
  无敌旋风斩忽然捂着胸口咳了一声。朱焰这才反应过来,顿感此言放肆,躬身行了个礼,讪讪道:“教主。”
  南宫不念道:“你回来得倒及时,本教主正有事要问你。”
  朱焰微怔:“不知教主有何事需要属下效劳?”
  南宫不念道:“你随我来,边走边聊。”
  有朱焰这个移动的火炉在旁边,南宫不念也不觉冷了,带着他往绝命崖走去,到了崖顶,他瞥了眼朱焰,心中估计以他的功力,应是尚无法安全落到崖底,便勾了勾手:“你过来,我带你下去。”
  朱焰显然迟疑了一下,连连摆手:“不敢劳烦教主,属下……可以顺着竹藤下去。”
  那竹藤大抵是鬼面郎君潜入魔教后,按照之前的魔教教主的命令所修,方便楚临来往魔教和绝命崖底。但看样子,并未派上用场。楚临一直在崖底隐居,而魔教弟子担心受到瘴气毒害,谁敢踏足此地?就连之前无敌旋风斩送南宫不念下来,都不敢一同前往崖底,只将他放在竹篓里,利用这竹藤吊了下去。
  南宫不念道:“本教主也要下去,那竹藤行得慢,何必这么麻烦?”
  朱焰皱着眉头,为难道:“教主,这……这……”
  南宫不念奇怪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焰深吸了口气,道:“不合礼数!教主,你喜欢男子,属下喜欢女子,这……男男授受不亲,属下不敢触碰教主。”
  南宫不念被气笑了,翻了个白眼,心道你那恋爱脑里是进了多少水?真该在你脑袋顶上放一把火,将脑壳里的水烘干。他一甩袖子,留下一句“你随意吧”,脚下便真气飞旋,落向绝命崖底。
  等他走到那洞穴,视察了好一会儿鬼面郎君的工作成果,朱焰才寻到洞口,跳了下来。对楚临行礼之后,看着鬼面郎君那张俊美的脸,疑惑道:“教主,这位是……”
  鬼面郎君道:“是我。”
  朱焰自是对他的声音很熟悉,惊道:“三当家?你怎么变这么好看了?”
  鬼面郎君无奈地笑了笑:“说来话长。”
  醉雪刀刀鞘上沉着的锈痕淡去了些许,南宫不念将其握在掌中,只觉更寒凉了几分。邱寒的断剑修复得倒是进展颇快,只剩几段就接完了。南宫不念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阿郎,辛苦你了。”
  鬼面郎君道:“不敢,教主可是准备启程前往赤练谷了?属下已将谷中的地形图绘出,请教主过目。”
  说着便取出地形图来,南宫不念接过,只见那地形图描绘得颇为仔细。赤练谷中烈火蔓延,鬼面郎君特意画出了一条安全通路,还标注出了另外半截醉雪刀所在的位置。
  南宫不念收起地形图,正要开口,忽然感觉四周一股寒意蔓延脊背,不由奇怪地回头看去,却发现朱焰身上那层火焰已经熄灭了,他面色苍白,眉心蹙拢在一处,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南宫不念正色道:“赤魔,你怎么了?”
  朱焰怔然地回过神,嘴唇微微颤抖:“教主,你要去赤练谷?”
  南宫不念看向他,略带疑色:“嗯。我正是要问你这件事,赤练谷中有一位赤魔天尊,与你名号相似,你可与他有何渊源?”
  朱焰有些慌张地道:“我……教主,”他顿了顿,觑向南宫不念,“您不会是想带我一起去赤练谷吧?” 第242章   南宫不念略点了点头:“本教主正有此意。”
  朱焰闻言,竟是退后了两步,面色苍白更甚:“教主,属下不能去……”
  南宫不念从未见他这般神色,不似作假,问道:“为何?你与这位赤魔天尊之间,存着仇怨吗?”
  朱焰顿了顿,吁了口气:“赤魔天尊是……是属下的师父!”
  南宫不念疑惑道:“他既是你师父,你为何不能去拜见他?”
  朱焰皱着眉道:“他疯了。”
  南宫不念道:“疯了?怎么个疯法?”
  朱焰心直口快:“很疯,比你还要疯。”话刚出口他就连忙住嘴,心虚地瞟了一眼南宫不念,见他似乎没有留心,又道,“属下本是山间一簇野火所化,当年刚修成人形,便拜了赤魔天尊为师。谁料不久之后,师父他就发疯了,在赤练谷到处放火,若不是我跑得快,险些就被他吞噬了元神。”
  南宫不念道:“赤魔天尊因何发疯?”
  朱焰摇了摇头:“受了刺激……”他微咳一声,有些尴尬,“也可以说,是情伤所致。”
  南宫不念心道不会是你脑补的吧,问道:“什么?”
  朱焰道:“当初有一位魔族女子在赤练谷小住过一段时日,师父倾心于她,就表达了爱慕之情。可那女子却并无此意,得知师父的心意后就离开了。师父本就性情暴躁,修的又是魔族的刚劲功夫,大概很是痛心,就变成那样了。”
  南宫不念道:“这么说,你这位师父倒是个情种。既然他如此看重情义,再见到自己的徒弟应该不会放火就烧吧?”
  朱焰支支吾吾地道:“教主,你有所不知。我拜师之时,曾发誓要一辈子侍奉他老人家,不离开赤练谷一步。后来师父性情大变,我当然不敢回去了!而且,我……我为了说出去有面子,还借用了师父的名号,自称‘赤魔’。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以师父那般狂躁的性情,再见面他一定恨不得杀了我,哪里会讲什么师徒情义?”
  辞别楚临和鬼面郎君,南宫不念回到寝殿,入内换了件厚些的衣袍。半刻钟后,他走到外间,看到朱焰正心神不定地杵在那儿,欲言又止。南宫不念道:“不必多言。赤练谷,本教主是一定要去的。而且,你也要去。”
  朱焰苦着一张脸:“教主……”
  南宫不念将鬼面郎君所绘的地形图摊开,指向一处标记:“醉雪刀就在此处。赤练谷火幕冲天,你不去,本教主如何破局?如何取醉雪刀?”
  朱焰见他不允,不敢再推拒,讨价还价道:“教主,其实要想冲破火幕也不难,只需找准生门即可。不如这样……”他转了转眼珠,“属下与教主同去,找出生门的位置,然后……教主你一人冲进去,属下留在外面接应……”
  南宫不念瞥了他一眼,朱焰连忙道:“若是师父发现我破了他的阵法,必定不会饶我!教主,教主……”
  听到这个人设火爆的汉子连声叫着“教主”,南宫不念感到一阵不适,阻止道:“罢了,就依你所言。”
  朱焰顿时神色一松,那周身的火焰再度燃了起来,南宫不念见状,愈发对此行有些担忧,不知那赤魔天尊究竟疯到了何种程度,会让朱焰这般忌惮?
  但无论如何,赤练谷也是不得不去。他刚体验过回忆中那汹涌难控的邪气,唯有找到醉雪刀,方是根除之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他按下心中忧虑,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你回来的时候在喊二当家?你不是随雪绒花一起离开圣教的吗?”
  朱焰一怔,拍着脑门:“适才被我师父吓到了,属下竟然把这件事忘了!教主,二当家回来了吗?”
  南宫不念摇头。朱焰道:“还没回来?二当家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第132章 双重阵法
  听朱焰这么一说,南宫不念不免有些担心,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朱焰解释道:“教主,二当家一直在找他那位弟弟,但始终没有消息。”
  南宫不念点头:“这我知道。”
  “半旬之前,二当家接到江湖消息,据说有一个少年,很像是当年与他分散的隋安。二当家心急如焚,立即动身离开圣教,要去见那少年。”
  “教主,你也知晓二当家的性情,先前咱们教内有人为了讨好二当家,便找了个年岁相仿的少年来冒充他弟弟,没想到被二当家识破,险些将那人杀了,你当他那屋子里的房梁是如何断的?属下担心二当家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便也一同跟了过去。”
  南宫不念问道:“你们去了何处?”
  朱焰道:“依那江湖消息说,那少年居住在州城外一个村落内,属下随二当家赶了过去,结果……却是个陷阱。”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有人故意传出消息,骗花子蹊过去,要加害他?”
  朱焰面色凝重地点头:“所谓那少年的住处只是一座荒废已久的院落,周围人烟稀少,属下与二当家一见便知是中了圈套,正要退出去,便遭到了数名蒙面人的攻击。”
  南宫不念道:“蒙面人?可看出是何来历?是正是邪?属何门派?”
  朱焰摇了摇头:“属下分辨不出。他们身法诡异,出手狠厉,不似正道中人。但是在咱们圣教之内,也没见过谁的武功是这般的。”
  南宫不念又问道:“他们与你和花子蹊相比,功法高低如何?” 第243章   朱焰回想须臾,答道:“与属下相仿,但若与二当家相比,自是相差甚远。那日遭遇伏击,未交手多久,那些人便败下阵来。”
  南宫不念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会觉得他有危险?”
  朱焰微蹙着眉,面色流露出几分困惑:“教主,那伙人里有一个为首的,二当家原本就要将这人抓住了,可偏偏他在这时忽然停了下来,神色有些恍惚,那为首者便趁机逃走了,其余那些蒙面人也尽皆逃了。”
  南宫不念深感意外,花子蹊那张冰山脸向来没有什么表情,能让朱焰看出神色恍惚,还让那些偷袭者从他手下溜走,可见确是很恍惚了。
  南宫不念道:“这倒是怪了,后来呢?”
  朱焰道:“之后二当家就去追那些人了,属下也跟在后面,后来就……追到了鬼市……”
  “鬼市”这个所在南宫不念听无敌旋风斩提起过,相当于江湖不正常交易市场,前番炸寝殿地砖的火药便是从那里买来的,据说为了维护秩序,鬼市里面还训练了很多武功高超的杀手。
  南宫不念皱眉:“鬼市?这么说,那些蒙面人是鬼市的杀手?”
  朱焰道:“鬼市的规矩是只做生意,若那些蒙面人是他们的杀手,也是被他人雇佣的。”
  南宫不念倒觉得很合理:“依雪绒花那性情,树敌无数,有人买凶杀他,也算正常。”他笑了笑,“只怕本教主也不远了。雪绒花捉到那些蒙面人了吗?”
  朱焰道:“鬼市人太多,属下……没有跟上,在那里与二当家分散了,找了许久,也不见他。二当家的武功比那些蒙面人要高出很多,属下以为他已经降服了那些人,回到圣教了,这便赶了回来,谁料二当家没有回来。教主,我们要不要再去鬼市瞧瞧?他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若是花子蹊有难,赤练谷一行便不得不推迟了。南宫不念将那地形图收起,却苦于对鬼市及花子蹊的仇家毫不知情,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便呼叫系统:“系统,给点友情提示,雪绒花现在情况如何?”
  系统:“亲亲,获取剧情提示,请支付50好感度哦~”
  南宫不念简直想翻白眼,为了拯救花子蹊勉强忍住了:“好。”
  系统火速扣了好感度,提示道:“亲亲,花子蹊因试图破坏商城,目前已被处以禁足惩罚。”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系统,你说什么?禁足?这不是个仙侠游戏吗?你串了宫斗游戏的词!还有那个商城是个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去破坏商城……”他忽然顿了顿,想到了一种无比荒唐的可能,“鬼市……不会就是你们这游戏的商城吧?”
  系统:“是的呢,亲亲~这是为满足游戏内角色的特殊需要而设置的,方便加快游戏进程,化不可能为可能!”
  南宫不念道:“呵呵,我总算明白为何仙侠游戏里会有火药这种东西了。”
  系统:“在鬼市内,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南宫不念打断道:“行了,雪绒花要什么时候才能解除禁足?”
  系统:“如需解除禁足,有两种方式,亲亲可以任选其一,即可前往鬼市带走花子蹊。”
  南宫不念奇了:“居然可以二选一了?说来听听。”
  系统:“第一种,上交鬼市一千两银……”
  南宫不念想都没想:“不可能,第二种。”
  系统:“第二种,扣除玩家500好感度。”
  南宫不念微微瞪眼:“500?这么多?我现在好感度还剩多少?”
  系统:“亲亲,您当前好感度余额为200哦~”
  南宫不念果断地摆手:“那就先禁着他吧,不是被什么杀手捉了就好,又不会有危险,待我先刷一波好感度再去拯救这朵雪绒花!”
  他关了系统,见朱焰正盯着他看,便道:“你放心,花子蹊暂时无碍,我们先去赤练谷。”
  朱焰不解道:“教主,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不念向外走去:“我自然知道。”
  朱焰跟在他身后,想了想,似乎恍然大悟:“教主,你适才仿佛神游天外,难道是练成了一种可以随时与二当家交流的法术,是千里传音吗?”
  “……不是。”
  “那是什么?”
  ……
  赤练谷地处西北疆域,距魔教颇远,若要按一般凡人的脚程,可能要赶上大半月的路。但南宫不念与朱焰均是功力深厚,又因他急着要取醉雪刀,驱除收魂伞中的邪灵侵扰,因而两人施展轻功,日夜兼程,到那赤练谷中时,也不过用了三四日。
  远远一望,漫山遍野烈火熊熊,若非南宫不念所练的武功是森寒一路,尚可克制,只怕快被这烈火烤得汗流浃背了。
  南宫不念取出折扇,连连扇动,却只带起了一阵炽热的风,总聊胜于无。他按那地形图标注的路线前行,穿行于簇簇火光之间,回头去看朱焰,只见他丝毫不受高温影响,一滴汗都没流,不由顿感羡慕,叹道:“果然是师徒啊。”
  朱焰自进了赤练谷开始就未说一句话,神色始终紧绷,仿佛怕一开口就被他那发疯的师父听到般,默默跟在南宫不念身后,闻言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这偌大一个赤练谷,你师父又不是神仙,还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能发现我们在这儿?”南宫不念一边调侃,一边转了个方向,又走了一段路后,忽地一阵热浪袭面,他连忙看去,面前是一道冲天火幕,足足有数十丈高,烈火仿佛是喷涌的瀑布,从山岩上方流泻到地面。 第244章   南宫不念对着地形图确认一番:“就是这里。”
  朱焰凑上前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教主,我对这里有些印象,这后面好像有个山洞,被火幕遮掩起来了,醉雪刀应是在那山洞里。教主且待属下找出生门,就能通行无碍了。”
  说着便气沉丹田,张开双掌,自他掌心忽地出现数簇火焰,宛若游动的鱼一般冲进火瀑。朱焰闭上双眼,片刻后猛然睁开,指着一个方位,道:“教主,快!生门在东南方向。”
  南宫不念朝他所指之处看去,只见那火幕已起了变化,似是在朱焰的法力影响下,阵法破除,东南方位的火幕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南宫不念忙纵身一跃,迅速从那通道冲入了火幕内。
  热度霎时又增加许多,南宫不念只觉呼吸都有些滞涩,催动真气,调理一番,方恢复如常,查看四周。这火幕之后果然是一个山洞,只是一般的山洞都是黑漆漆的,此刻这山洞却被外面的火光映照得无比明亮。是以南宫不念未走多远,便看到在山洞最里侧的一块岩石上,放着一件褐色的物事。
  他连忙走近去看,这东西正是另外半截断刃,与先前所见的那半把醉雪刀一样,都仿佛刚出土的文物般,看不出丝毫不凡。他拾起刀,冰冷的寒气丝丝渗入掌心,赤练谷的高温霎时化解了不少。
  是醉雪刀无疑了。如此顺利便找到了醉雪刀,南宫不念不禁感觉有些意外,生怕再耽搁下去被那赤魔天尊发现,连忙向洞口而去。
  等他到洞口时,脚步却停了下来。因为在他眼前,那火幕熊熊燃烧,适才东南方向的生门已经消失不见。南宫不念忙道:“朱焰,将生门打开!”
  火幕外传来朱焰疑惑的声音:“教主,生门不是一直都开着吗?还是适才的位置。”
  南宫不念的心猛然一沉:“没有,我看不到!”
  朱焰停滞片刻,声音微带了些慌乱:“教主,一定是我师父搞的鬼,他设置了双重阵法,从外面进入里面,是一重阵法。而要离开这山洞,又是另一重阵法。”
  南宫不念道:“那你进来不就行了?将第二重阵法也破解掉。”
  朱焰道:“教主,一道火幕之上只能设置一道生门,这第二重阵法,多半是无解的。若是属下也进去,大概也会被困其中。”
  “无解?”南宫不念道,“世上还有无解的阵法?就算你师父也不能解除吗?”
  朱焰搜肠刮肚地苦思一阵,道:“若是有解法,也定是师父预先设计好的,要按照他设计好的条件来破解阵法。教主,你在山洞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南宫不念又走回洞内,仔细查看起来,忽然在那原本放置醉雪刀的位置上方的山壁上,看到了几行刻得不甚清晰的字迹。
  第133章 鸳鸯血落
  “时厌多思,赤练火起;鸳鸯血落,赤练火熄。”南宫不念读道,“这是什么意思?”
  朱焰道:“教主,你说什么?属下听不清。”
  南宫不念提气又念了一遍山洞岩壁上所刻的字句,视线朝下方瞥去:“在这四句话下面,还刻着一个图案,”那图案似乎是多年之前所刻,已不清晰,南宫不念抚掌摸去,“好像是太极图。”
  他反复思忖着墙上的文字和图案,猜测道:“赤魔天尊是因情伤发疯,在谷中燃遍烈火,看这前两句,正有此意。而后两句——‘鸳鸯血落,赤练火熄。’应是指将鸳鸯血洒在太极图上,便可破解第二重阵法了。只是不知这鸳鸯血是指什么?若真指的是一双鸳鸯的血,倒也容易。现今也只能一试了,你先去寻来吧。”
  朱焰停滞片刻,迟疑着道:“教主,以属下对师父的了解,他应是不会设计如此简单的化解之法。”
  南宫不念道:“那你以为如何?”
  朱焰道:“属下拜师之时,赤练谷中绝无醉雪刀。师父发疯之后,也未曾离开过赤练谷。这醉雪刀许是后来有人抛入谷中,被师父发现,才设下这重重阵法。”
  南宫不念道:“有理,所以呢?”
  朱焰的话音有些局促,断断续续道:“师父他形单影只,相思无处寄,料想是最为欣赏那种……恩爱眷侣,所以,这鸳鸯血,多半是指……夫妻的血。若是其他人为了醉雪刀入此阵法,便无法逃脱,但若是同生共死的夫妻,师父就会对他们网开一面。”
  南宫不念忽然发现朱焰的恋爱脑竟也有用武之地,这师徒两个,某些方面还真是很相像。他点了点头,不禁颇为无奈,魔教教规不准下属谈恋爱,全是单身狗,要去哪里找这样一对情深意笃的夫妻?若是去找寻常百姓,谁会同意让魔教的人给自己放血?只能勉强行之。且不说这种行为有多恶劣,便是单单找到一对倾心爱侣已是极难,那貌合神离的夫妇多了去了,总不能抓上一堆人,一个个给人放血吧?
  但眼下陷入阵局,又别无他法,南宫不念只得道:“既是如此,便设法去找一对夫妻相助吧,注意言辞,万勿吓坏了人家。”
  朱焰却没有依言而行,南宫不念看着火幕后若隐若现的人影,问道:“怎么了?”
  朱焰道:“教主,这个阵法是针对闯进来的人设计的,属下觉得……使用其他人的血,应该……不起作用。”
  南宫不念一愣,极为无语地冷笑了一声,只觉这赤魔天尊着实疯得不轻,这意思不就是说单身狗就得死吗?他心塞到了极致,单身狗本来就够凄惨的了,居然还要被这种疯子歧视?!垃圾游戏,垃圾npc,三观不正无人权! 第245章   在心中疯狂吐槽了一阵,他双手一摊:“那怎么办?本教主总不能现场成个亲吧?”
  朱焰静默片刻:“教主……恕属下实难从命。属下、属下不喜欢男子……”
  南宫不念:“你……我tm……真是醉了。”
  朱焰:“醉了……?”
  隔着一重火幕,朱焰根本看不到南宫不念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将收魂伞从背上取了下来:“你闪开!本教主倒要试试,什么赤魔天尊的鬼阵法,能不能拦得住我!”
  “教主,你不会是要用收魂伞硬闯出去吧?楚仙人说了,你万不可再用那东西了,邪灵不受控制,太过凶险!”朱焰惊慌道,“属下推测得也不一定是事实。教主息怒,属下这便去寻鸳鸯血来,如若无用,教主再用收魂伞也不迟!”
  说完,他便身形一闪,从这火幕前消失了踪影。如他所言,试试也未尝不可。南宫不念便将收魂伞与那半截醉雪刀收起,盘膝席地而坐,一边调息,一边静待朱焰回来。
  等到火幕外响起一阵足音时,已过了将近七八日。
  虽有真气护身,能避洞内的炙热之气,南宫不念也不免燥热起来,只感觉自己再等下去,迟早会被烘成一具干尸,心中大骂朱焰这厮不靠谱,无论是找一双鸳鸯,还是寻一对夫妻,也早该回来了,不禁怀疑朱焰许是怕他那师父,不敢再踏入赤练谷,正在默默数落他时,便听到了火幕外传来的那阵轻逸的足音。
  南宫不念怒气冲冲:“你怎么才来?!”
  火幕外无人回答,但那火光霎时滚动,热浪灼人,南宫不念被那火光一晃,本能地闭上了眼。再睁眼时,洞口处已多了一抹长身玉立的白影。
  南宫不念不由一怔,微微睁大了眼睛,去看那人。
  白千雪道:“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南宫不念方想起适才他吼的那句话,忙道:“不,我不是怨你。怎么会是你来?”
  白千雪微怔:“不是你让朱焰到摘星阁传口信,要我来此助你的吗?”
  南宫不念惊道:“什么?!助我?!”他即刻便明白过来,朱焰身为魔教中人,偷偷溜进摘星阁找白千雪,想必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如此才让他等上七八日之久。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到那岩壁上的刻字时,再看白千雪,便觉手足无措,心有戚戚,提声朝火幕外道,“朱焰!”
  白千雪看向他:“赤魔没有进谷,说是惧怕他师父,第一重阵法他已解除,给我指了路,我便独自来了。”
  南宫不念冷笑道:“他不敢进谷,不光是因为怕他师父,更是因为怕我。”
  白千雪不明何意,从衣袖中取出个瓷瓶来:“来之前,朱焰给我此物,只说你一见便知,却未说要我如何相助。”
  南宫不念接过,打开瓶塞,便有一股血腥气传来。白千雪微微蹙眉:“这是……?”
  南宫不念道:“破解赤魔天尊阵法之物。”至于破解的方法为何,他着实不好意思开口,便对白千雪道,“小白,你在此处等我。”说完便走到洞内刻字的岩壁前,将瓷瓶内的血洒在太极图上,再回头去看洞口的火幕,仍在熊熊燃烧,生门隐而未现,第二重阵法并未破除。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看来果如朱焰所料,只有用我自己的血,才能解开阵法……”
  “鸳鸯血落……”白千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南宫不念一惊,连忙转身将岩壁上的刻字挡住:“别看。”
  白千雪适才见他神色恹恹,便走了过来,此时早已看过那刻字,抬眸瞥向南宫不念,从他局促的表情里隐约猜到了什么,视线微滞,落在他手中那半把醉雪刀上,问道:“你来此,究竟为何?”
  醉雪刀一事,南宫不念本也未想对他隐瞒,便将回到魔教后的事如实讲了。白千雪听后,眉心微蹙:“你想修复醉雪刀?”
  南宫不念怕他误解,忙解释道:“醉雪刀应有压制邪灵的功效。为此,我才让鬼面郎君将它复原,并未打算利用它来做什么。”
  白千雪点头,神情似有些疑虑,南宫不念道:“难道……你不信我?”
  白千雪微愣,道:“怎会?我适才是在想,在十方妙门时,鬼面郎君被千面妖狐捉住,双手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却独独避开了骨骼经脉,会不会是因为……千面妖狐早就知晓醉雪刀断了,需要鬼面郎君修复,才不伤他筋骨?”
  “若是这样,他不杀夔潇和夔帧,也是为了利用他们引出鬼面郎君。这么说……千面妖狐所说是实情?醉雪刀乃他之物,也是他将其破为两半,分而弃之。只是……不知为何,此人如今又想要醉雪刀了。”南宫不念思索着道,“现今醉雪刀在我手里,他必定会来找我,到时便可知他的身份了。走吧。”
  他正想将收魂伞撑开,白千雪忽地握住他的手:“做什么?”
  南宫不念瞥了那火幕一眼:“离开这儿啊。”
  白千雪道:“不行。伞内邪灵对你的影响越来越大了,不可冒险。”
  南宫不念道:“不会有事的,就这一次。”
  说着便想将手抽出来,白千雪蓦然从掌中倾泻出一束灵流,南宫不念毫无防备,收魂伞随即脱手而出,被白千雪夺了过去。他忙伸手再去夺:“小白,还我!”
  白千雪转身一避,视线便又落到了那刻字的岩壁上,太极图上洒落的血痕已经完全不见,似是被那岩壁吸收殆尽。南宫不念刚要去挡,白千雪垂眸看向他:“鸳鸯血,是指……夫妻的血,对吗?你让朱焰叫我来,其实是为……” 第246章   南宫不念一怔,连连摆手:“不、不是,我没有让他去找你,是他胡思乱想,自作主张……”他唯恐白千雪怪他居心不良,伸出两指指天,“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白千雪停滞片刻,垂下眼眸:“我相信。但如今我也在这阵法中,与你同样,要设法离开。”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抬眸望向他,面颊微烫,轻声道:“你的意思是……”
  白千雪盯着他,沉声开口:“要怎样做,才算是夫妻?”
  第134章 三拜之礼
  南宫不念不由怔了一瞬,心中隐隐浮上几分欢喜,又恐白千雪觉得他是轻浮之人,便将这悸动压下,状若随意地道:“夫妻成婚之时,行的是三拜之礼吧?拜天地、拜高堂,还有……”他侧过头,看向白千雪,轻声笑道,“拜你。”
  白千雪垂下眼眸,躲开他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洞内的高温所致,他面容上微笼着些红润的色泽。南宫不念见他沉默下来,以为他心有顾虑,连忙道:“这里只有天地和你我,就算拜了,也无人知晓。白少侠,你不必担心,这只是权宜之计,作不得数的。”
  闻言,白千雪抬眸,微蹙着眉,这般看了他半晌后,说道:“好,那便拜吧。”
  见他神色冷淡,南宫不念便觉自己此般举动颇为逾礼,正想要不要继续时,白千雪忽然朝向东方,弯腰跪在了地上。南宫不念一愣:“白少侠……”
  白千雪微仰着头,看向他的眼神略带疑惑:“怎么?不是要拜吗?”
  南宫不念深吸了口气,在他身边跪下:“拜,当然要拜。”
  白千雪俯身叩首,南宫不念也忙跟着他跪拜,拜过天地后,他道:“这里并无父母师长,这第二拜,要怎么拜?”
  白千雪想了想,将收魂伞与那半把醉雪刀放于两人面前:“这两件兵刃是正道与魔族先人所制,便权当在拜他们吧,如何?”
  南宫不念点头,对白千雪笑道:“甚好。”
  第二拜也拜过,两人转身相对,火光之下,白千雪的眼眸间流动着一片浅淡光泽,衬得他的面容俊美无俦,南宫不念看了半晌,只觉心内一动,浅笑着朝他拜了下去。白千雪微微一滞,与他相对而拜。
  三拜之礼行过,白千雪起身,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拉起南宫不念。南宫不念并未躲闪,狭长的眼眸盯着白千雪,那眸色莹莹发亮,白千雪不觉吸了口气,移开了目光:“再试试吧。”
  南宫不念随他走到岩壁前,指尖汇着一缕真气,捏着白千雪的手腕,略带轻佻地哄他道:“别怕,不痛的。”
  白千雪道:“……胡言乱语。”
  南宫不念笑了笑,真气在他与白千雪手指间划出两道浅浅的伤口。他牵着白千雪的手,按在岩壁的太极图上,鲜血沿着图案的沟壑缓缓流淌,片刻之后便融入其中,完全消失了。但那洞口处的火幕却一如往常,两人等了片刻,仍是毫无变化。
  南宫不念放开白千雪的手,他最不擅忍痛,指尖的伤口隐隐传来一阵痛楚,他便将手指抵在唇间轻吸,凝眉沉思道:“行过三拜之礼,还不能算作夫妻吗?难道还要……”
  三拜之礼后,便是夫妻间的情事了。南宫不念实难开口,说到此处就止住了话音,抬眸望向白千雪,眼眸里不由带了几分忐忑和心虚。他指尖的血沾染在唇瓣上,如同抹上了鲜红的胭脂,给那张苍白的面容添了几分莫名的美感,似能勾人心魄。白千雪盯着他的唇角,只感自己这一辈子的庄重自持都在此瓦解了,鬼使神差地试探道:“南宫,不如我们……行周公之礼?”
  南宫不念蓦然睁大了眼睛,无论如何都未曾料到会从白千雪嘴里听到这么直接的话,不禁道:“白千雪,你……”
  白千雪道:“只有你我知道,我会好好待你,不会、不会越矩。”
  南宫不念皱着眉,白千雪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他几乎都无法思考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话音先跑出了喉咙:“你都要行周公之礼了,还说不会越矩?”
  这句话完全是他在震惊之下未经思考说出的,以至于他说完才发觉这话很是伤人,白千雪仿佛也被他这句话敲醒了般,心思清明了几分。两人沉默半晌,南宫不念温声道:“小白,不必如此,还是用收魂伞破这阵法吧。”
  白千雪蓦然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不行,我带你走。”
  南宫不念尚未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被白千雪揽进怀中,重重灵流缠绕在他周围,身边的景物疾速后退。南宫不念心内悚然一惊,白千雪这是想强行冲破阵法,以自己的身躯为他挡住烈火。
  “白千雪!”南宫不念周身的真气汹涌而出,硬生生将那缠绕他的灵流冲散,从白千雪怀中挣脱出来,将他扑倒在山岩边,怒道,“你疯了?!你想被烧成一具焦尸吗?!”
  白千雪被他压制在下,凝望着他的眼睛,静默不语。南宫不念注视他良久,忽然倾身一覆,吻上了他的唇角。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亲别人,还是一个男人,亲得毫无章法,慌张到几近混乱,更不敢去看白千雪的表情,只好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已亏欠白千雪太多,如今又怎能让他因自己而再受伤害?若非是白千雪跋山涉水地赶来救他,也不会同他一起被困在此处。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现代人,在这种事上,观念比白千雪更为开放,又何必再扭扭捏捏,险些连累白千雪丧命?更何况,在他心里,也是隐隐有些期待的。 第247章   南宫不念双手微微颤抖,想去解白千雪的衣带,但他太过慌乱,那一双手也似不听使唤,在白千雪腰间反复摸了好几把,也未能将衣带扯开。此时,白千雪貌似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忙握住他不断尝试的手,另一只手轻捏着他的下颌,躲开了那绵延不断的亲吻。
  南宫不念喘了口气,微带着几分不快,尽量将情绪隐了下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白千雪眉心微蹙:“先前是我唐突了,我不想勉强你……”
  话未说完,南宫不念便打断他道:“不勉强。”
  白千雪眨了眨眼:“你……”
  南宫不念道:“白千雪,我喜欢你。”
  白千雪深吸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并不确定他这句话带了几分真心,道:“可是,在十方妙门时,你……你说过……不愿与我……”
  南宫不念微微笑了笑,凑近他耳边,轻声道:“白少侠,全天下只有你一人待我最好,我如今后悔了,你可愿再给我一次机会,接受我这颗幡然悔悟的心?”
  白千雪凝望着他,身影一晃,两人便换了个位置。南宫不念躺在山岩上,白千雪将手臂怀在他颈后,在他额头轻轻一吻,那吻从额头落向脸颊,一路划过鼻尖,最后在唇角流连,宛如对待一件珍宝般小心呵护。
  唇瓣轻启,舌尖溜进齿缝,在软腭上轻扫而过,躲闪之间又相互纠缠,南宫不念心跳蓦然加快了几分,分明身处于这火光冲天的燥热中,与白千雪相触之时,却感到一阵清凉宜人。
  衣物不知何时、也不知是怎样褪去的,意乱情迷之中,南宫不念伸手抚过白千雪的腰际,手指沿着他的腿划向膝弯,却忽然停了下来,感觉他膝盖旁的肌肤与别处有所不同。
  他不由睁开了眼,微微侧转头,看向白千雪的膝盖。相吻的唇瓣也因他的动作而微分,白千雪抬手轻轻扳回他的头,重新吻了上去,含糊不清地问他:“在看什么?”
  南宫不念用手指按了按白千雪膝盖处的皮肤,被吻得气息缭乱,断断续续道:“你这里……怎么了?”
  白千雪道:“没事,旧伤。”
  那膝盖周围的肌肤与别处相比,似是有一片增生的疤痕,虽说此时已然好了,但只怕当初伤得不轻。一般习武者的伤,多是在胸腹背部,膝盖乃是要害,按常理来说,不该伤及此处。南宫不念道:“小白,让我看看。”
  白千雪微微抬起头:“看它做什么?小伤罢了。”
  南宫不念道:“什么时候受的伤?是谁伤的你?怎会伤到这种地方?”
  白千雪静静注视着他,摇了摇头:“不是别人伤的,是……被师尊罚跪。”
  “罚跪?”南宫不念忽地一愣,“是当初……你不签讨伐我的檄文,被封阁主罚跪一月时留下的伤?”
  白千雪眼眸微动:“原来你知道……”
  南宫不念怔然神伤,看着他道:“小白,对不起。我……”
  白千雪吻住他,气息在他唇边飘洒:“是我甘愿。南宫不念,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南宫不念双颊飞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地感觉到一阵剧痛,仿佛要将他撕裂一般,以至于他侧过头,咬紧牙关,躲开了白千雪的吻,从唇齿间泄出一声低吟。
  白千雪不由停了下来,神色有些担忧,问道:“会很难受吗?不然……就这样吧,别再继续了。”
  南宫不念用手臂勾着白千雪的脖颈,不觉笑了:“哪有人像你这般,才刚开始就要停下?”
  白千雪脸上迅速聚起了一层红晕:“不是的,我担心你……”
  南宫不念微微摇头,越去看他,越觉可爱,朦胧之间心头浮上一种感觉,他真的很想、很想和白千雪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他将手向下一勾,结结实实地朝白千雪唇上亲了一口:“白千雪,我可太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
  第135章 赤练火熄
  恍惚之中,南宫不念听到一阵敲锣打鼓声,还有一个温柔轻快的声音:“亲亲,恭喜您已解锁新成就【正与邪的深度亲密接触豪华 plus版】!白千雪好感度值+1000!祝您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南宫不念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正枕在白千雪腿上,灵流笼罩在他周围,为他隔绝了这洞内的高温。在这炙热的山洞内度过七八日之久,又加上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他太过疲累,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此时才被系统的声音吵醒。他低头看了看,只见自己穿戴整齐,便知是白千雪在他睡着时为他整理的。抬眸看去,白千雪正靠在岩壁上,因为替他以灵流驱热,并未合眼。
  他一动,白千雪便发觉,垂眸看他,微含笑意:“你醒啦。”
  南宫不念双手向上一伸,围在他颈间,想顺势坐起身来,却忽感股间一痛,身子向旁侧歪去,撞进了白千雪怀里,白千雪连忙扶住他,眸色里带了几分紧张:“还是很痛吗?”
  南宫不念慢慢移动身躯,避开要害,终于坐稳了:“没事,也许下次就好些了吧。”
  “下次?”白千雪眨着眼,不由抿了抿唇。
  南宫不念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怎么了?你不想吗?这么快就不喜欢我了?”
  白千雪耳廓霎时泛红,躲开他的吐息,眨着眼道:“想,喜欢你。” 第248章   南宫不念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白千雪害羞的样子,他忍不住在那红得滚烫的耳垂上啄了一口:“我也喜欢你。”
  白千雪整张脸都红了,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他,喉头不禁滚了滚。南宫不念欢喜得拍了拍他的脸:“白少侠,我们来日方长。”他不忍心再撩拨他,虽说那种事奥妙无穷,可总不能在这炽热的山洞里流连忘返。南宫不念拉着白千雪起身,走到那刻字的岩壁前,道,“这次总该可以了吧?”
  真气在两人的指尖又划出一道新的血痕,白千雪牵住南宫不念的手,复又按在太极图上,鲜血缓缓流过,汇入那阴阳交合的图案中。这一次与前两次果不相同,那血液并未被岩壁吸收,而是沿着篆刻的纹路勾勒出了整个鲜红的图案。南宫不念忙去看那洞口的火幕,光影变幻之中,东南方向的生门赫然现于他们眼前。
  南宫不念拾起醉雪刀和收魂伞,吁了口气:“终于能离开这个火炉了。”
  两人便步出火幕,沿着来时的路线退出赤练谷,行至半路,温度竟越发炙热,谷中四处燃烧的簇簇野火也忽然燃得更旺。南宫不念与白千雪对视一眼,皱眉道:“走,恐是赤魔天尊发现我们了。”
  他二人正准备快速离去,话音刚落时,一团明亮的火光已从远处烧红的天幕上飘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火光之中,粗犷低沉的嗓音响彻山谷,“你等破了本尊的阵法,在本尊的地界偷东西,一声不吭就想走?”
  以火光遮掩真身,以真气传音,声音尚能如此洪亮,可见如朱焰所言,赤魔天尊确是功法精深。南宫不念无意另起争执,便对他道:“前辈是赤魔天尊?”
  赤魔天尊道:“你们既知本尊名号,还敢来此?”
  南宫不念道:“晚辈来此,是为取醉雪刀。这刀本非前辈之物,前辈既在阵法中留有一线生机,想必也是不想要晚辈的命。”
  赤魔天尊“哼”了一声,颇为不屑道:“原来那刀就是醉雪刀。二十多年前,不知是谁将那东西扔到本尊的地界,本尊瞧来有几分神奇,就随便设了个阵法,放在那里了,这正派的兵刃,本尊并不在意。”
  南宫不念道:“既然如此,前辈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赤魔天尊顿了顿,道:“这……好吧。”掩身的火光一灭,南宫不念便看到对面站着个中年男子,同朱焰一般身着红袍,相貌硬朗。他盯着南宫不念看了半晌,显得有些难为情,问道,“你……你可认识一名魔族女子,名叫笑笑?”
  南宫不念想了想,在魔教的女子,他只认识蝶骨兰,便道:“抱歉,晚辈并不相识。”
  赤魔天尊皱着眉,掌心蓦然升起两团火焰:“胡说!你与她容貌有七分相似,怎会不认识?!”说着便将一团火球抛了出来,“你是不是就是笑笑,想要那醉雪刀,又害怕见我,所以换了一副男貌来骗我?”
  南宫不念正要躲闪,白千雪一束灵流击出,将那火光击散。南宫不念忙道:“我不是什么笑笑。”
  赤魔天尊似乎被白千雪的还击激怒,掌心的火焰迅速升腾而起。两人见状,连忙退后数丈,赤魔天尊语带凄楚地道:“我的笑笑最会骗人,她其实很喜欢我,却口是心非,说不喜欢我。你这么会骗人,还说你不是她?”
  南宫不念心道这都是什么逻辑,朱焰说得没错,他这师父起初还算正常,没说几句就变成了这样,着实疯得厉害。他边跑边道:“我真的不是!”
  赤魔天尊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我一直在等你,想你有朝一日回到这里,我便带你去看那醉雪刀,以那阵法来试你的真心,让你知道你是爱我的!谁料你如今另寻新欢,还将他带到我面前来,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有多痛苦吗?!”
  这个脑回路……看来是怎样解释也没用了!南宫不念索性闭了嘴,拉着白千雪一路飞奔,忽地一个红衣人迎面而来,南宫不念大喜道:“赤魔,快告诉你师父,我不是他的笑笑!”
  朱焰因惧怕他师父,在谷外等待,看到他师父怒火冲天,踌躇再三还是赶了过来,挡在他们身前,道:“师父息怒。”
  赤魔天尊看到他,大为吃惊:“徒弟,是你?”
  朱焰跪下道:“见过师父。”
  赤魔天尊眼珠转了转,似乎有些思绪错乱,但终是平静了下来,将掌中火光隐去:“你还活着?为师还以为你……被为师吞噬掉元神了呢!”
  朱焰道:“师父,弟子当年贪生怕死,见您那般……就离开了赤练谷,但请师父责罚。”
  赤魔天尊走上前,一把将他扶起,拍着他的肩道:“为师这许多年都未出过赤练谷,以前曾听来往此地的江湖人谈起,武林中有一位赤魔,也擅长驭火术,原来就是你。”
  朱焰面色惨白:“师父,弟子并非对您不敬,是……是几年前加入圣教,为了有面子些,才……才借用了师父的名号。”
  赤魔天尊哈哈笑道:“一个名号而已,用便用了,为师岂是气量狭小之辈?”
  朱焰见他神色尚悦,放下心来,连忙道:“师父,这位是圣教教主南宫不念,并非是您当年倾心之人。”
  赤魔天尊看向南宫不念,仍带着几分怀疑:“可是,他的样貌和笑笑太相似了。徒弟,你瞧瞧是不是?”
  朱焰苦笑道:“师父,当年您担心惊扰那位姑娘,将弟子打发得远远的,弟子总共也没见过她几次,都二十几年了,哪里还记得清楚她的模样?” 第249章   白千雪道:“前辈,晚辈自幼与南宫教主相识,他确不是你所念之人。至于那位女子,前辈可还记得她有何特征?晚辈可代为找寻。”
  赤魔天尊凝眉沉思片刻,道:“笑笑时常撑着一把伞,白伞朱纹,美不胜收。”
  南宫不念蓦然一愣,从身后取下收魂伞,撑开伞面,问道:“是这把伞吗?”
  赤魔天尊紧紧盯着收魂伞,道:“笑笑……”
  南宫不念道:“这是圣教历任掌教者的兵刃——收魂伞剑。前辈所念之人,应是圣女南宫笑舞,也就是南宫不念的母亲,所以,前辈才会觉得她与我容貌相似。”
  赤魔天尊神色忽地落寞下来:“你是她儿子……那她、她如今怎样了?她嫁给了谁?”
  原来的魔教教主最为忌讳的就是有人谈起他的生父辰玑子,闻言,白千雪暗暗握住了南宫不念的手。南宫不念手指微拢,在他手背上轻轻抚过,道:“莽苍山派掌门辰玑子。圣女被辰玑子所害,二十几年前便身陨了。”
  赤魔天尊紧皱着眉,周身倏然迸发出一层烈焰:“辰玑子!本尊要杀了他,为笑笑报仇!”
  南宫不念道:“三年前,辰玑子已自裁谢罪,这段恩怨早已了结,前辈不必再为此事忧心。”
  赤魔天尊身上那层火焰逐渐微弱了下去,他笑道:“笑笑,你走之前,说过会回来的,你是在骗我吧?你根本对我无意,那么说也只是想快些摆脱我罢了。”他朝远处走去,声音也随之飘远,“但我还是会把你说的话当真……唉,恩怨了结?到最后,我连一个为你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吗?”
  倏然之间,赤练谷漫山遍野的赤焰冲向天际,宛若万千盏明灯飘向夜幕。火光消散后,原本被烈火笼罩、如同白昼的山谷霎时暗若墨色,炙热的余温散尽,夜色寒凉如水。忽然变幻的温差让南宫不念微微发抖,白千雪双臂环着他,将他揽进了怀中。南宫不念轻轻抬眸,道:“小白,谢谢你。”
  朱焰看着赤魔天尊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转过头,正见他们两人如胶似漆,忙微微垂下眼眸,道:“教主,属下想留在赤练谷,陪伴师父一段时日。”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从白千雪怀里挣脱出来,拉住他的手道:“小白,我们走吧。”
  第136章 你保护我
  行至魔教山门,白千雪停了下来。南宫不念回头看他:“怎么了?”
  白千雪道:“师尊近日在闭关修炼,不知如何了。”
  对那位封阁主,南宫不念向来没什么好感:“前不久封阁主不是刚刚出关吗?这才隔了多少时日,怎么又开始闭关了”
  白千雪道:“师尊自年少时便勤勉修行,时常闭关钻研术法,但也常伴凶险,所以我……”
  南宫不念不愿与他分开,又没有理由不让他走,叹了口气:“你要离开我了吗?”
  白千雪道:“我会再来找你的。”
  南宫不念失落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道:“小白,你随我去一趟绝命崖。邱寒那把剑,前些日子我交给鬼面郎君修复,应是修好了,你转交给他吧。”
  白千雪应允,两人便向绝命崖而去。到崖顶时,南宫不念心念微动,对白千雪微微笑道:“小白,你来保护我,好不好?”
  白千雪神色疑惑,却先点了头。南宫不念忽地向后退去,面对着他,朝崖底跌了下去。他没有用真气,就这般如同一片落叶,疾速坠去。白千雪悚然一惊,连忙跃下山崖,灵流从周身涌出,飞速下坠,托住了南宫不念的身躯。他伸手抓住南宫不念的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贴着白千雪的心口,南宫不念听到了一阵砰砰的心跳声,不禁弯起了唇角。
  落至崖底时,白千雪方松开他,甚至都忘了闭息阻碍瘴气,语含愠怒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若是我拉不住你,你就……”他说不出“死”这个字,顿了顿道,“胡闹。”
  南宫不念伸出食指,搭在白千雪唇上:“嘘,闭息。我知道你一定能拉住我。”
  他带着白千雪穿行在瘴气中,朝那洞穴而去。回想起适才的事,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那般做。他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想验证白千雪究竟有多珍视他,想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南宫不念感觉自己好像疯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把这种异常的心理归结为收魂伞的邪灵给他带来的影响。
  “阿念,此行如何?可有凶险?”楚临关切地问道,又对白千雪微微颔首,“怎么是白少侠与你同行,不见赤魔?”
  凶险自然算不得凶险,最多算是波折,更像是注定。回想起赤练谷之行,南宫不念不觉浅浅一笑:“此行,收获颇多。”眼波流转,若有似无地觑了白千雪一眼,反被他瞧了个正着,南宫不念赶忙躲过了,正色道,“这次幸得白少侠救我。朱焰打算留在赤练谷一段时日,陪他师父,就未与我们一同回来。”
  他取出那半把醉雪刀,交给鬼面郎君,问道:“阿郎,邱寒的剑修好了吗?”
  鬼面郎君点头:“教主,早就修好了。”便去取剑给他,那剑断裂之处皆已接好,瞧不出裂痕,剑锋寒光凛凛。鬼面郎君又道,“教主放心,属下定当让醉雪刀重现光华,助教主一统江湖。”
  不要再说一统江湖了啊!南宫不念心虚地看了白千雪一眼,见他面无波澜,方安下心,道:“本教主修复醉雪刀,为的是驱除邪灵。好好修你的刀,怎么那么多话?!” 第250章   鬼面郎君见他面露不快,连忙闭嘴,退到一旁。楚临道:“阿念,有一事,你需尽快着手。”
  南宫不念道:“何事?”
  楚临道:“驱除邪灵,单凭醉雪刀是不够的,还需找到铸造醉雪刀的先人所撰写的那册秘籍。修炼此秘籍,才能将醉雪刀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彻底驱除邪灵。”
  南宫不念道:“秘籍?”
  楚临点了点头:“就像‘收魂夺魄’之于收魂伞剑一般,与醉雪刀一同出世的那部功夫,唤作‘醉雪凝冰’。”
  南宫不念微蹙着眉:“天下之大,从何找起?”
  “这秘籍是正道功法,若非像你这般为了驱除邪灵,魔教之人修炼也无益处,许是藏在正派中人之手。”楚临看向白千雪,“不知白少侠可否帮阿念留心些?”
  白千雪道:“自然。”
  楚临扫了白千雪几眼,仿佛仍有些不放心,又道:“醉雪刀虽在阿念之手,但阿念只为驱除邪灵自保,并无吞并天下的野心。白少侠,还望你不要将此事告知正派中人,否则必为阿念招来杀身之祸。”
  白千雪微微一愣,随即道:“晚辈绝不会泄露此事。”
  楚临点点头,将他二人送出洞穴,南宫不念道:“前辈,那我们先告辞了。”
  楚临却道:“阿念,你等等。”他瞥了眼白千雪,“白少侠,可否容我单独与阿念聊上几句?”
  白千雪颔首:“南宫,我在崖底等你。”
  “嗯。”南宫不念看着白千雪走远,转向楚临,疑惑道,“前辈有何教诲?”
  楚临看着他,迟疑了一瞬,问道:“阿念,你同我讲实话,你可是……喜欢白千雪?”
  南宫不念不禁一怔,缓缓点了点头。楚临微叹了口气:“我知你们年少相识,渊源颇深。可自你变成魔教教主,便与正道积怨良多,他与你更是势同水火。如今你得到醉雪刀之时,与他交心,怎知他是否以诚待你?”
  南宫不念道:“前辈,我相信他。”
  楚临道:“阿念,这种时候,岂能全然信任道不同者……”
  南宫不念道:“我知前辈是一番好意。但是……我知他待我如何,前辈不必多劝。”
  楚临摇了摇头,无奈道:“好吧,你这性子,我说什么你都是听不进去的。”
  穿过瘴气弥漫的树林,南宫不念看到白千雪正站在崖底等他,便不由快走了几步,赶了过去,朝他笑道:“等急了吧?”
  白千雪摇头:“没有。”
  南宫不念抱住他道:“带我上去。”
  被他这一抱,白千雪身躯微僵,默默点头,灵流在脚下汹涌,两人在阵阵风声中飞至崖顶,朝山下而行。白千雪话依然很少,南宫不念道:“小白,你怎么不问我,楚前辈和我说了什么?”
  白千雪道:“他既不想让我知晓,我又何必再问?”
  南宫不念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你不妨猜一猜?”
  白千雪侧首看向他:“不放心我?”
  南宫不念笑着点头:“嗯。有我放心你,这就够了。”
  白千雪停滞片刻,道:“你放心,我不会负你。”
  一路行到山下,白千雪道:“回去吧,不必再送我了。”
  南宫不念幽幽地叹了口气:“真希望快些解决了这些事,然后我就……”
  白千雪道:“就怎样?”
  南宫不念注视着他,凑近了些:“退隐江湖,最好是每天都能见你。不过,也得你愿意陪我才行。”
  白千雪怔然一愣,盯着他的眼眸凝滞半晌,轻轻吻上了他的眉睫:“南宫,我们行过三拜之礼,是夫妻。生生世世我都愿意陪你。”
  与白千雪分开后,南宫不念怅然若失。此行太过疲累,他睡了整整一日,又在魔教一眼温泉中泡了好几个时辰,那温泉内被蝶骨兰放了些疗养的药草,他泡完才觉有了点精神。独处之时,又常常想起白千雪,仿佛得了相思病,他顿感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找点事情去做,转移一下注意力。想了半晌,忽然想起花子蹊还被关在商城里禁足,便决定前往鬼市解决此事。
  南宫不念按照系统给的地形图,于子时步入鬼市。人流并不多,三三两两聚在长街上。灯火昏暗,南宫不念扫了一眼,那摊位上多是些毒药、暗器之物,也有些小型的妖兽,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最煞风景的还是那些死尸,不但浑身尸斑,模样狰狞可怖,身上还散发着阵阵恶臭。南宫不念本想顺便给叫丧鬼买个尸身,却难忍尸臭,捂着鼻子走了过去。
  他边走边发觉,这里不论是买主还是卖主,都以面具或是斗笠等物遮掩着面容,不想被人识破身份。只有他全然未在意此事,就这般长驱直入,以至于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并未在意,穿过重重人流,最终来到了中心处的一间楼阁内,尚未抬手推门,那门便自动开了。
  里面是一间宽阔的大堂,南宫不念抬眸,便看到房梁上悬着一人,听到门响,微睁着眼眸,朝他看来。
  南宫不念感觉有些抱歉,他以为禁足状态只是关禁闭,不想系统这般心狠,直接把人吊起来了。他忙表示歉意:“对不起,花兄,我来救你了。”
  系统“滴”的一声扣除了500好感度,南宫不念肉疼得紧,伸手一挥,指尖真气飞出,将花子蹊身上的绳索割断。花子蹊落在地上,转了转手腕,疑惑地看着他:“你没事?” 第251章   南宫不念挑了挑眉:“我应该有事吗?”
  花子蹊道:“这个地方,太过诡异,我不知怎么就晕倒了,然后就被绑在这儿了。”
  南宫不念点点头:“先走吧。”
  花子蹊冷声道:“不能走,我要找出他来。”说着手持刀刃,步出门去,足有一番要血洗鬼市之感。
  南宫不念大惊,心道你再闹上一次,我可没有那么多好感度给你浪费!他连忙追上花子蹊,一把揪住他,向鬼市外奔去:“找人也不是这样的找法。花兄,此地非比寻常,我们还是先脱身,再想对策!”
  第137章 我要罚你
  南宫不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花子蹊拖回魔教,将他往居所内一推,反手关上房门:“花兄,你冷静些!看看本教主为你准备的惊喜。”
  边说边朝那修好的房梁抬了抬头,花子蹊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丝毫没有道谢的意思,冷冷道:“无聊。你想到对策了吗?”
  南宫不念摊手:“拜托,花兄你惜字如金,也该将前因后果告诉我吧?不然我要怎么想对策?听朱焰说,你们遭到几个蒙面人攻击。你追至鬼市寻人,这般不依不饶,莫非在那些蒙面人中,真有令弟隋安?”
  花子蹊深吸了口气,微微点头:“为首那人便是他。我本是要抓住他了,他用来保命的那招剑法,乃家父在我们幼时传授。若非情急之下,他必不会用。”
  南宫不念道:“怪不得你会神色恍惚,还让他溜走了,原来是见了那剑招。看来他对你怨恨颇深,竟要设局杀你。”
  “这也不能怪他。”花子蹊看向南宫不念,顿了顿道,“他竟是那个人,我先前见时,却未察觉。”
  南宫不念道:“这么说,你见到他的样子了?”
  花子蹊道:“在鬼市时,我追上他,揭了他覆面的黑纱。我从未想过他会是那人,愕然之下被他逃走。再去找时,我就忽然晕倒了。”
  只怕花子蹊的找法并不能称之为“找”,否则也不会被系统以破坏商城为由禁足。南宫不念道:“他是你认识的人?”
  花子蹊道:“见过一面,但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果然是花子蹊的风格啊。南宫不念不禁笑了一声,只见花子蹊瞥了他一眼:“你也见过他。”
  南宫不念疑惑道:“什么时候?”
  花子蹊道:“万家庄,他曾与你决斗。”
  南宫不念惊讶道:“唐小赢?!唐小赢就是隋安?!”他转念一想,又觉合理,“他年纪十五六岁上下,倒是正与隋安相仿。”
  “不会错的,他用的那式剑招是家父所创,未传外人。我与他幼年分离,如今他的容貌变了许多,我初次见他未曾细看,现在想来,倒是很相仿。”花子蹊微微顿住,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多年后的第一次重逢,我就将他伤成那样,还险些杀了他。”
  从未见花子蹊面露愧色,南宫不念微怔,道:“那时是因我,你才会伤他,对不起。”回想起在万家庄时,他受到邪灵影响,也几乎要将唐小赢杀了,忽感一阵后怕,道,“我这便下令,倾整个圣教之力,也要找到他。”
  花子蹊默然地微点着头,南宫不念唯恐他又去鬼市大闹,又道:“与唐小赢在一起伏击你的那些蒙面人,很可能就是他从鬼市交易来的,抑或他自己便是鬼市杀手中的一位。鬼市凶险难测,而且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被你知晓后,也不会留在那里等你去找,再去鬼市也是无用。花兄,他这般怨恨你、怨恨圣教之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你也不必急于一时,他一定还会出现的。”
  半旬之后,还是没有唐小赢的消息。花子蹊虽打消了去鬼市的念头,倒常常离开魔教探访,但也一无所获。唐小赢就像一条毒蛇般,不知躲在哪里,陷入了冬眠。关于唐小赢与鬼市的关系,南宫不念问过系统几次,但系统坚称这些在后续剧情中都会揭晓,不肯提前透露。
  南宫不念去绝命崖底瞧了瞧,鬼面郎君兴奋地给他展示最新成果,在他的妙手之下,醉雪刀修复得无比迅速,很快便要恢复往日的光彩了。瞧着他喜气洋洋,南宫不念却并未感到有多开怀,因为白千雪自从上次与他分开后,便再也没有来过魔教,甚至一封书信都没有。
  离开绝命崖时,楚临又嘱咐他快些找那部“醉雪凝冰”秘籍。南宫不念应了,独自启程下山,满脑子想的都是白千雪在离开前,说过会再来找他的。
  那怎么如今还没有来呢?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是被封含清阻挠了吗?还是……他不愿来?
  他全然忘了,从分开到现今,也不过半旬而已,总感觉度日如年。他思念得紧,忽然想道:既然他不来,那我去找他不就好了?便欣然往摘星阁而去。
  他是于日暮时分到的摘星阁,初冬的日光落下,很快天色便陷入昏暗,倒是给他增添了许多方便,不易被摘星阁弟子察觉。他轻飘飘地落于屋檐之上,一点湿意落在脸颊,仰头看去,雪花徐徐而落。
  他寻觅良久,最后跟在一个送晚膳的小童身后,才找到了白千雪的居所。等那小童离开后,他便抬手在窗棂上轻叩两声。
  寻常人拜访都是叩门,叩窗多少显得隐秘而无礼。白千雪打开窗子的时候,面色还微带疑惑,一见是他,又转而浮上了几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第252章   南宫不念朝他眨了眨眼:“闪开。”
  白千雪侧身,他便从窗口翻进室内,在屋内踱了一圈,仿佛在视察自己的领域,最后朝床榻上一坐,半倚着看向白千雪,语气带了几分冷然,似是嗔怪的意思:“怎么?本教主不能来吗?”
  白千雪微含着笑意,在他身旁坐了,道:“只是觉得意外。”
  南宫不念微蹙着眉,质问他道:“几日了?”
  白千雪看向他:“嗯?”
  南宫不念道:“我们分开半旬多了,你在做什么?怎么不去找我?变心了吗?”
  白千雪翘起唇角:“胡说。我是……”
  他话未说完,只见南宫不念信手抬起床头的软枕,倚靠在身后,便不觉停下了话音。
  “怎么不说了?”南宫不念顺着他的视线,疑惑地低头一看,忽然发现在那软枕之下藏着枚藕合色的绣囊,针脚秀丽,仿若女子之物。他当即轻乜了白千雪一眼,面色霎时冷淡下来,将那绣囊拿在手里,打量了几眼,冷笑道,“这是什么?”
  白千雪微怔,抬手想从他手里拿过那绣囊,却被南宫不念躲开,眼眸似要将他看穿般:“说,是哪位姑娘相赠?”
  白千雪无奈道:“不是别人送的,是我自己做的,用来安神的药囊。”
  “你做的?”南宫不念狐疑地看了那绣囊一眼,想象着白千雪那双手不去提剑反而捏起绣花针,便觉不太可信,以为他在撒谎骗人,便将那绣囊上紧系的绳结扯开,扬手将里面的东西抖了出来。
  白千雪还要阻止,却被他抢先一步。南宫不念蓦然怔住,那绣囊确不是什么安神的药囊,里面所装之物也并非药草,而是一缕银白无暇的长发,发尾被一缕红线束着。
  南宫不念道:“这是……”
  白千雪神色赧然,低声道:“你的。”
  南宫不念盯着他微红的面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白你……哈哈哈哈……”
  白千雪难为情道:“不要笑了。”
  南宫不念强忍着笑,问道:“你这是什么时候偷剪我的头发?”
  “才不是。”白千雪红着脸,伸手攥住南宫不念的手腕,将那绣囊夺了过来,顿感掌心一片寒凉,便用双手覆住他的手,道,“手怎么这样冷?”
  南宫不念本就修炼魔功,体质阴冷,再加上外面风雪飘摇,他周身都散发着寒气,一人时倒不曾在意,但与白千雪温热的手掌相触,反而觉出了些冷意。
  他眉毛和眼睫上尚挂着些雪花,在室内渐渐融化,化成点点水珠,将落未落。白千雪止不住低下头,用唇角将那水痕拭去,又抵住他苍白的唇轻轻厮磨,很快便将那唇瓣折磨得一片殷红。
  白千雪将他抱在怀中,在他耳边轻声耳语:“南宫,我好想你。”
  他们又回到了起初的那个对话,南宫不念的语气却放软了:“那你怎么不去见我?”
  白千雪道:“师尊这几日出关了,我问过‘醉雪凝冰’这秘籍的下落,师尊说不知晓,但神色却似有异,我在查探此事。”
  南宫不念把头埋在他颈窝间:“那也不该一封书信都不传,我要罚你。”
  白千雪道:“好。”
  南宫不念将他领口处的衣襟向外一扯,凑近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深红齿痕。白千雪身躯微滞,却没有躲闪,任他消了气。
  南宫不念收了利齿,又朝他肩头轻轻亲了一下。白千雪被他撕咬时一动不动,此时却忽然微微颤抖。南宫不念觉得很有意思,轻佻地又去亲他:“白少侠,你为什么在发抖啊?是本教主罚得狠了,让你害怕了吗?”
  白千雪盯着他,忽地将他向后一推,南宫不念便陷入了绵软的被褥间。白千雪倾身而上,在他喉结上轻吻着,炙热的气息又划向双唇:“教主……别再说了。”
  第138章 一起杀吧
  南宫不念发觉自己有些沉湎其中。以往他与白千雪目光一交错,便觉心内尴尬,总是尽量不声不响地躲开。而今认定此人后,却时时喜欢盯着他看,半晌也舍不得移开,直想将他的模样描摹在心里,见不到时再拿出来细细回想。
  此时,他眼帘微掀,正看着那双与他近在咫尺的星眸,越发着迷。他伸出手,去扯白千雪的衣带。一回生二回熟,很快那衣带就被他扯开,散落在白千雪身侧。他对自己这次的表现很满意,双手不肯闲着,转而去拽白千雪的发带。那发带束得并不紧绷,被他一扯,长发如瀑般垂落在他肩颈间,他一手穿过发丝,轻轻按住白千雪后脑,加深了两人的亲吻。
  本就是血性年纪,即便在摘星阁修习再清心寡欲,面对这般撩拨,白千雪也不免难以自持,何况这人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再想起南宫不念从前那般冷淡推拒之态,对比今日的温柔缱绻,白千雪便逐渐失控,眼眸里泛起一片涌动的氤氲,一手轻抚着那截窄腰,想去解开他的衣带。
  南宫不念却不愿配合他,双手双脚宛如壁虎般挂在他身上,存心故意捣乱,白千雪越是动,南宫不念便将他抱得更紧,让他的手没有了用武之地。白千雪微微抬头,南宫不念连忙深吸了口气,从被吻得好似溺水的状态里逃了出来,恍惚间听到白千雪微为着恼的声音:“教主,别乱动。”
  心思被他看穿,南宫不念却强词夺理,反呛他道:“你是本教主的仆从,怎么连更衣都不会?” 第253章   白千雪盯着他,缓缓直起身子,跪在他对面,忽地抬起一只手,将他双手捉住,桎梏在头顶。如此另一只手便没了阻碍,三两下就扯开了他的衣衫。视线落在他胸膛上,慢慢向全身扫视。
  那双眸太过炙热而直接,南宫不念当即便觉窘迫起来。在赤练谷时,他们两人初明心意,虽是意乱情迷,可均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白千雪待他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做错了,更不曾用这般直白的目光看他。南宫不念甚至觉得,白千雪此时的眼神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他将脸扭到一旁,面色绯红,低声道:“不要看我。”
  白千雪听他的话,果真不再看了。南宫不念忽感身上一沉,便被他贴了上来,热烈的气息抚过肌肤,轻轻游走,他感觉自己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最为温暖舒畅之地,情不自禁地将所有防备放下,意识也渐渐模糊,在猝不及防之时,便被另一个人闯了进来,霸道地占据了所有。
  而他也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奉上。
  南宫不念身上浮着一层薄汗,意识昏昏沉沉。白千雪细心为他整理一番,又给他穿上一件洁净的中衣,将那一床被褥也换了新的。
  南宫不念清醒过来些,便将头伏在白千雪胸口,轻轻拽着他发尾玩儿。白千雪见他醒了,问道:“要不要用晚膳?”
  那小童先前送来的饭菜还放着,南宫不念朝桌上瞥了一眼,摇头道:“不吃,又不是你做的。”
  白千雪便起了身,去取外袍,南宫不念连忙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白千雪道:“不是要吃我做的吗?我这便去做。”
  南宫不念眼眸微弯,将他拉回身边,摇头道:“不吃了,多陪陪我。”说着朝他唇角亲了亲,呲着牙咬他的唇瓣,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本教主要吃你。”
  白千雪呼吸一滞,垂眸看向他。南宫不念与他对视片刻,从他眼神里捕捉到几缕危机感,忽然感觉再这样下去,他又会像适才那样,被白千雪折腾得七荤八素了,便赶忙与他分开,朝床榻内侧移了移。
  白千雪怔了一下:“你躲什么?”
  南宫不念道:“今日已经足够了。”
  白千雪抿了抿唇,微微点头。南宫不念见他似乎有些失落,又道:“下次。”
  他见白千雪没表示异议,便又凑近他,轻抬指尖,一束真气慢慢涌出,在白千雪颈间飘来飘去。白千雪未躲,看着他道:“做什么?”
  南宫不念再一动手指,那真气似一片刀刃,割下了白千雪一束长发,随后消散在空中。他将那束长发拾起,分成双股,又取出绣囊内那缕白发,放到一起,编成了一条细长的辫子,再用红线束紧,放在白千雪掌心:“这样……算不算是结发?”
  白千雪看了半晌,收进绣囊,双手拥住他,低声应道:“嗯。”
  南宫不念被白千雪拥着睡去。夜幕暗沉,他醒来的时候,室内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火。他动了动身子,却忽感身侧一片空虚,忙疑惑地瞧去,床榻上只剩了他一人。
  “小白?”他低声唤道,见没有回应,便披上外袍起了身,视线扫向室内,也没有见到人。
  可能是有事出去了吧。南宫不念如此想着,等了一阵,白千雪仍未回来。他心内担忧,便想出去瞧瞧,忽听一阵脚步声接近,再看窗外有人影掠过。他以为是白千雪,急忙去开门,未想一打开门便愣住了。
  那来人步履匆匆,是正要敲门的架势,只是手未落下,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他看向眼前的人,止不住大惊失色:“魔教教主!你怎么在这儿?!我师兄呢?!”
  来人不是白千雪,而是邱寒。南宫不念尴尬至极,话语也不禁滞涩住了。邱寒冲进屋内,不见白千雪,慌忙抽出佩剑,指向南宫不念,厉声道:“你将我师兄怎样了?!”
  南宫不念心道:我能将他怎样?分明是他将我怎样了才对!他恐引来更多摘星阁弟子,让白千雪左右为难,忙笑道:“邱少侠,别来无恙啊。”
  邱寒道:“我问你我师兄呢?!”
  南宫不念道:“我也正要找他。邱少侠,你这把剑刚刚复原,你就用它指着本教主,有些失礼吧?”
  邱寒顿了顿,道:“这剑本来就是你们魔教的人折断的……”
  他还待要说,忽然停了下来,道:“师兄!”
  南宫不念回头一瞥,见白千雪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只瓷碗,碗内之物飘着阵阵香气。南宫不念立即被吸引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那只碗,见是一碗熬得细腻的白粥,他正想尝尝,便注意到邱寒向他投来了一道十分惊愕的目光。
  南宫不念只好识趣地放下了碗,又转头对白千雪温声道:“谢谢你。”
  白千雪微微摇头,对邱寒道:“先放下剑,南宫教主没有恶意。”
  邱寒紧蹙着眉,并未收剑:“师兄,你不要相信他!适才东南方向有一束灵光乍现,直冲天幕。那光华昔日只有醉雪刀出世时才有,定是醉雪刀重现江湖了!东南方向,正是魔教,师尊召我们过去,要商议对策呢!”
  南宫不念霎时一惊,与白千雪对望,白千雪低声道:“南宫,你先回去。”
  南宫不念点头,邱寒见白千雪维护他,急道:“师兄,魔教教主现下出现在此,必有图谋,不能让他走!”说着便一剑刺来,南宫不念闪身一避,脚下轻点,便飞上屋顶,在檐角间飞速掠过。 第254章   然而适才那场争斗已为人察觉,不到片刻,封含清便已知晓此事,摘星阁众弟子在后紧追不舍,南宫不念轻功卓绝,很快便甩开了那些弟子,飞落到摘星阁外的一片树林中。
  他朝天幕望去,只见东南方果有一道灵光尚未散尽。醉雪刀终于复原,他本想隐瞒此事,不声不响地用醉雪刀除去邪灵,不想事与愿违,这灵光已将此事公之于众了。接下来等待他的,除了躲在暗处的万家庄凶案主谋和千面妖狐外,众多正道派门也会与他为敌,他注定过不了平静的日子了。
  这些他倒觉得还好,只是后悔适才没有尝上一口白千雪为他熬的那碗粥,害他白白辛苦。
  他心中落寞,叹了口气,踩着积雪在林间独行。蓦然间前方闪过一人,挡住他的去路。南宫不念停了下来,瞥了那人一眼,瞧出是谁,笑道:“原来是封阁主,晚辈有礼了。”
  封含清冷冷道:“你竟敢来摘星阁?!”
  南宫不念道:“有何不敢?”
  封含清怒道:“你杀我门下弟子,凶残无道,私藏醉雪刀,暗中潜入正道派门,究竟意欲何为?!我今日必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南宫不念微微眯了眯眼,心绪止不住翻腾,他并不知自己被邪灵影响,一旦起了万分之一的杀念,便会被无限放大。他轻声一笑,缓缓开口:“封阁主,慎重,只怕你杀本教主不成,反倒要被我所杀。当初本教主能杀你门下首徒,如今也能杀你。”
  他没有注意到,白千雪正匆匆而来,正听到他肆无忌惮地讲着这些话,倏然间愣在了原地。白千雪的思绪又似回转到了三年前,他亲眼见到南宫不念杀了他师兄,即使那样,他也无法对南宫不念刀剑相向。他不能与他为敌,只好骗自己去无视他,然而在那之后的三年间,南宫不念仍是对正道虎视眈眈,屡番争战,他们两人也渐行渐远。
  白千雪以为自己这一次,是彻底抓住了他,却未曾想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南宫不念还是这样轻狂不屑,完全不将他人的命放在眼里。
  他心里一阵痛楚,却又不禁去想,他是能拉住南宫不念的,就像在绝命崖时,他不就将他拉住了吗?
  白千雪便走到南宫不念身边,和他站在一起,紧紧握住他的手,对封含清道:“师尊,是弟子让南宫来摘星阁的,您要杀他,就连弟子一起杀吧。”
  第139章 不要骗我
  封含清的面色比地上的积雪还要白上几分,眉宇间怒气腾腾,佩剑随即出鞘,指向白千雪:“好,好啊!白千雪,为师以为这三年来,你总算幡然醒悟,可如今被这魔族孽种一蛊惑,你又变成了这副模样!也罢,为师便当没有你这徒弟,今日先杀了你,免得你辱及我摘星阁的门楣!”
  白千雪垂眸,握着南宫不念的手微微颤抖。南宫不念看着他晦暗的眸色,心中不忍,便想将手挣脱出来,却不料被白千雪握得更紧了些。
  南宫不念微蹙着眉,目光紧盯着封含清:“封阁主,你最好想清楚。”
  封含清看着这二人,不禁犹疑不定。南宫不念面若寒霜,绝不会坐视白千雪被杀。摘星阁弟子虽多,用不了多时便会赶来支援,可与魔教教主一战,必定是伤亡惨重,得不偿失。
  他盘算一番,长叹一声,愤然收了剑:“魔教教主,我今日可以放你走,但只此一次,来日正道必当诛灭魔教。”
  南宫不念轻笑着点头:“本教主恭候大驾。”转而对白千雪温声道,“小白,我们走。”
  白千雪却放开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南宫不念神色一滞,随即想到白千雪留下,定是还想找那册“醉雪凝冰”。碍于封含清在场,不能直言,南宫不念便凑近他,唇角在他耳边发出气音:“别管那秘籍了,大不了我杀了封含清,抢来便是。”
  白千雪霎时心惊,看向南宫不念,不由蹙紧了眉。他们两人状似难解难分,封含清看了大为恼火,喝道:“魔教教主,你到底走不走?!”
  南宫不念没有看他,目光始终盯着白千雪,又道:“白千雪,跟我走。”
  白千雪怔愣一瞬,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南宫,不可乱来。你先走,等我。”
  南宫不念隐隐不悦,不解地看向白千雪,他心道什么叫乱来?封含清不能杀吗?虽然他是你师尊,但他几番要杀我,又不许你我在一起,在你心中,我竟还比不过他吗?
  邪气侵蚀心念,他眼中只有白千雪一人,此刻那偏执的心思占据了理智。他想直接将白千雪带走,又担心他怪自己胡作非为,日后又像起初那般视他如仇敌。
  他最终还是遂了白千雪的意思,瞥了一眼封含清,冷冷道:“封阁主,如果白千雪受到一丝一毫伤害,本教主不仅要杀你,还会让整个摘星阁陪葬。”
  白千雪道:“南宫!”
  南宫不念看向他,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唇角微翘,低声道:“那我走了,我等着你。”
  白千雪默默望着他,点了点头。
  南宫不念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白千雪,似是确认般道:“你不要骗我。”
  匆匆折返魔教,一回去,南宫不念便直奔绝命崖。
  醉雪刀冲天的灵光虽已消散,但那刀身发出的光华依然还在,南宫不念一落入洞穴,便见光华布满洞内。除了楚临和鬼面郎君外,花子蹊也在。见他回来,花子蹊道:“你总算来了,我正要去寻你。” 第255章   石桌之上,正放着那柄熠熠生辉的醉雪刀,鬼面郎君连忙拿给他看。那原本断裂的刀口已重新凝结在一起,褐色的锈迹也尽皆消失不见,刀鞘与刀身浑然天成,散发着阵阵寒气。
  南宫不念握住刀柄,顿感比先前还要凛冽异常,他抽刀出鞘,只见那刀刃更为神奇,不知是何材质铸造,几近透明,仿佛是上天馈赠,取冰雪为材铸成。
  他握着这柄刀,不觉间丝丝寒气入体,将他那几分邪念淡化了去,让他的心神逐渐清明。他猛然回想起前番面对封含清时,他所说的那些话,登时后悔不已,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说出那种话。他已经杀了白千雪的师兄,若是再将白千雪的师父也杀了,白千雪定会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怎会还与他在一起?
  他微微蹙眉,只想快些解决这些武林是非,远离江湖。
  楚临见他面露忧色,便道:“阿念,醉雪刀已重现。但修复之初,刀身散发出的那道灵光无法遮掩,怕是会被正派察觉到。”
  南宫不念点头:“晚辈自摘星阁回来,封含清已经知道醉雪刀在圣教了。”
  楚临一惊:“你怎能如此冒险,独自去摘星阁?”
  南宫不念道:“没事,封含清不敢将我怎么样。白千雪说,封含清好似知晓‘醉雪凝冰’的下落。”
  楚临皱眉:“秘籍在封含清手中?”
  南宫不念道:“不知。白千雪让我等他,他会设法查探。”
  楚临迟疑道:“他?阿念,你确定……他和你是一条心吗?现下众多正派定是会针对你采取行动,你的处境很危险。”
  南宫不念不假思索:“我当然确定,我等他。”他说完便拿起醉雪刀,向洞穴外走去,“反正此事已被正道知晓,这醉雪刀,也不必再藏了。”
  离开绝命崖,南宫不念便下令再开一次员工大会,一众魔教弟子在睡梦中被唤起,尽知是出了事,火速聚集到了魔教大殿前。南宫不念告知他们正道近日内必有动作,命众人严阵以待,又给鬼面郎君恢复了三当家之位,让他配合花子蹊,安排守卫调度之事,而后一人回到了寝殿内。
  他将醉雪刀与收魂伞剑均放在案台上,便浑身疲惫地倚在床榻上,默默祈祷着白千雪平安无事,不要被封含清责难,快些来找他。
  也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忧心忡忡地等了三日后,白千雪在一天夜里,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南宫不念这几日都没怎么合过眼,鬼面郎君将白千雪带进寝殿的时候,他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发呆。
  鬼面郎君将人领了进来,便立刻识趣地退下。南宫不念从那椅子上一跃而起,冲上去扑进了白千雪怀里,紧紧抱住他,声音不觉带了些委屈:“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白千雪轻抚着他如雪的长发,低语道:“怎么会这样想?”
  南宫不念道:“与你分开那天,我……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白千雪的手微微一顿,停在他背部。南宫不念急着解释:“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时常心神不宁。”他将头从白千雪胸口抬起,仰头看他,“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小白,我不会再那样了,不要怪我。”
  白千雪微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也不想的。”他放开南宫不念,从衣袖中取出一本书册,递给他道,“这是‘醉雪凝冰’,你修炼之后,将邪灵驱除,就没事了。”
  南宫不念微觉惊讶:“你怎么拿到这秘籍的?”
  白千雪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停滞片刻,道:“跟踪师尊。你走后,他到过往常闭关之处,我在他离开后潜入,发现了这本秘籍。”
  南宫不念不由蹙眉道:“此事若是被封阁主发觉,那你……”他看向白千雪,拉着他的手臂,“小白,你千万别再回摘星阁了。”
  他未等来白千雪的回应,急道:“你不会是还想回去吧?不行,我不让你走。”
  白千雪道:“南宫,我……”
  南宫不念看出他略显犹疑,一时情急:“正道,就那么好吗?你回去做什么?回去受罚?这次要跪几个月?”他见白千雪不语,心里登时一阵酸楚,执念隐隐滋生,“和我在一起,不好吗?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不喜欢我杀人,我就不杀。你不喜欢我做这个魔教教主,我不做便罢。为什么你非要离开我呢?白千雪,你不是喜欢我吗?不是说你我是夫妻,你会生生世世陪着我吗?”
  他声音有些嘶哑,眸中流淌着一抹水波,痴痴望向白千雪。白千雪顿觉心神一颤,将他拉进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我喜欢你,南宫,我喜欢你,爱你,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良久之后,南宫不念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些。他将眼眸中的泪花恣意地蹭在白千雪衣襟上,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尽快将‘醉雪凝冰’练成,等驱除邪灵后,我跟你一起去摘星阁,将秘籍归还。你师尊要罚你,我陪你一起受罚就是了。”
  白千雪眼眸微动:“南宫……你不必如此……”
  南宫不念皱眉道:“不准拒绝我。”他盯着白千雪道,“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此事了结之后,我就退隐江湖,你与我一起。”
  白千雪点头,轻叹了口气:“那醉雪刀和收魂伞,你要如何处理?”
  南宫不念道:“就让它们随我们一起,退出江湖吧。这两样兵刃留在武林中,终归是祸患。” 第256章   南宫不念将魔教事务统统交给花子蹊,便将自己关在寝殿内,认真修炼起那部“醉雪凝冰”,只留白千雪一人在身边。他日夜不休,进展颇快,未过几日,便修炼完了第一重功法。
  他心中不由欣喜起来,又不眠不休地练起第二重,变故就是在这时突然发生的。
  起初他体内的真气隐隐浮动不定,他并未在意。修仙者若去修魔,因魔教功夫阴戾,往往会被其所伤。但若是修魔者去修仙,正道功法柔和,一般不会对修行者产生太大的伤害。是以南宫不念便以为,他体内这小小的不适只是源于魔族功体修炼正道功法时所产生的反应。
  然而等他觉察不对,为时已晚。他体内的真气忽然如同刮起飓风的海面,一刻也无法止息。他遽然睁开了眼,真气在经脉间翻搅,竟比在那记忆世界中,在莽苍山派失手杀人时还要更为失控。他猛地伸手捂住心口,眉毛完全拧在了一起,痛苦地弯下腰佝成一团。
  “南宫,你怎么了?!”白千雪蓦然一惊,立即扶住他,握着他的手腕查看脉息,感应到那翻卷不停的真气时,霎时变了脸色,连忙将自身的灵流汇入他体内,用以抚平他错乱的内息。
  但南宫不念体内的真气太过凶猛,那灵流汇入,瞬时就如同风浪中的船帆,被海浪淹没,起不到丝毫作用。白千雪的身躯止不住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南宫……”
  南宫不念猛然挣脱他的手,他盯着白千雪,眼眸里是一片猩红的泪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宛若血泪一般。他声音极低,压抑地从喉咙里迸发而出:“白……千雪,你……你骗我……”
  他感觉心像是碎掉了,再也抑制不住痛苦,忽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鲜血从他唇角四溢而出。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好伤……
  第140章 杀了我吧
  南宫不念眼前一片混沌,气息微弱地倒了下去。在他倒下前,白千雪跪坐在地,从身后抱住他,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向他体内输送着阵阵清澈的灵流。
  即使那灵流起不了多大作用,白千雪仍是没有放手。怀中人的体温愈来愈冰,眼眸微睁着一条缝隙,目光涣散,只见一片血色。白千雪好似无法思考了,只顾着将灵流持续不断地散出,源源流向南宫不念体内,希望能缓解他的痛苦。
  南宫不念手腕微微挣动,想甩开他,却没有气力。
  他适才那声尖叫凄厉异常,魔教寝殿外人声嘈杂,皆知大事不妙,不到片刻,花子蹊便一脚踹开了门,见此情景,登时面若寒冰,快步走近他二人。
  花子蹊见南宫不念身躯颤抖,似对白千雪有推拒之意,他立即一掌拂去。白千雪失神之际,全无防备,被他这一掌击落在地。花子蹊忙去探南宫不念脉息,真气依然强悍地起伏,白千雪输送的灵流尽皆被这刚劲的真气淹没,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花子蹊皱着眉,指尖真气迸发,搭上南宫不念手腕,想将真气输送给他。
  南宫不念微微摇头,勉力半睁着眼,刚开口便又有一股鲜血涌了出来,他含糊不清地道:“不必了,没……用……”
  花子蹊一试,见果无用处,道:“我带你去楚前辈那里。”
  说着便要将南宫不念抱起,可稍稍一动,南宫不念经脉间的真气便涌动得更厉害,紧锁着眉头,鲜血再次从唇角流了下来。花子蹊不禁停下手,不敢再碰他了。
  鬼面郎君见状,立即道:“二当家,我去绝命崖,将楚仙人请来。”
  花子蹊微微颔首,鬼面郎君便火速往绝命崖而去。白千雪怔然地从地上爬起,望向南宫不念,还要上前,一股血雾自花子蹊弯刀间倏然而出,拦在他面前。
  花子蹊目色阴鸷地盯着他道:“这几日来,只有你日夜与南宫在一起,是你伤的他?”
  白千雪呆呆看着南宫不念,竟似没有听到花子蹊的话一般。花子蹊拾起南宫不念身侧那本秘籍,冷冷道:“还是这秘籍有问题?这是‘醉雪凝冰’吗?”
  白千雪仍是不答,花子蹊目光一凛,血雾随即攀上白千雪颈间,白千雪竟是丝毫没有躲闪,一双眼眸依然落在南宫不念身上。
  花子蹊微微怔然,道:“你若想救他,就讲出实情。”
  听到这句话,白千雪面色微变,稍回过神,正要开口,寝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匆忙的步音。花子蹊以为是鬼面郎君请来了楚临,连忙向殿门口望去,却见是无敌旋风斩慌张地跑了进来。
  花子蹊蹙眉看了他一眼,无敌旋风斩连忙道:“禀、禀二当家,不好了!教中弟子刚刚传回消息,摘星阁、佛隐寺、莽苍山派,还有……还有其余众多正道派门已聚在一处,朝圣教而来,扬言要……”说到此处,他瞥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南宫不念,声音弱了下去,欲言又止。
  花子蹊冷声道:“要怎样?”
  无敌旋风斩连忙继续说道:“他们……他们扬言要、要夺回醉雪刀,诛灭圣教,将教主……千刀万剐……”
  白千雪的面色倏然间苍白一片,花子蹊轻笑两声,目光落向白千雪:“南宫刚出事,正派就急不可待地要攻打圣教。白千雪,你说,他们挑选这个时机,是因为巧合吗?”
  周围的喧嚣声在南宫不念耳中浮浮沉沉,虽不清晰,却也听了个大概,他知晓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微睁着眼眸,朝白千雪望去,登时感觉心痛如绞,一滴泪水自眼角缓缓落下。 第257章   白千雪怔愣地看着他,想上前为他擦去眼泪,却莫名感到有些恐惧,不敢触碰他,一瞬之间,他们两人的距离似乎已是遥不可及。白千雪双唇轻颤,连声音都在颤抖,慌乱地对他解释:“南宫,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师尊说……说‘醉雪凝冰’早已失传,这本秘籍是……是摘星阁先人所著的秘术,可以借此压制邪气,我才……”
  他双手五指张开,抓向地面,又紧紧攥成拳,垂下头去,甚至很怕再看南宫不念的眼睛,“对不起……对不起……南宫,对不起……”
  花子蹊摇了摇头,将那本假的“醉雪凝冰”掷在地上,冷笑道:“我看你们师徒分明是勾结一气。”他垂眸看了一眼南宫不念,只见他闭了眼睛,未再去看白千雪,眼角挂着两道泪痕,气息越来越弱。花子蹊皱眉道,“他都死到临头了,你何必还要说这些话来骗他?”
  白千雪蓦然抬眸,盯着南宫不念苍白的脸:“我没有骗他……他、他不会死……”
  花子蹊勾了勾手指,那抹浮在白千雪颈间的血雾微动,他淡淡道:“你最好祈祷他不会死,他要是死了,你也要去陪他。”
  话音刚落,殿外白影一晃,楚临匆匆而来,见南宫不念伤至如此境地,不禁微微愕然,连忙去查看他的脉息。真气冲刷着南宫不念的每一处经脉,始终无法停息,楚临蹙眉道:“阿念,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南宫不念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眨了一下眼,他体内的疼痛丝毫未减,适才恍惚间听到正道中人说要将他千刀万剐,想来那滋味与现下相比,也差不了太多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撑不住了,不由心生哀伤,但转念一想,在游戏里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了,而是会再次重新体验,只是……他微微侧过脸,朝白千雪的方向望了一眼。眼中血泪充盈,这一眼只看到了白千雪的轮廓。他想,只是重新体验游戏时,再遇见的白千雪,还会是现在的小白吗?
  他对白千雪有些怨恨,又有些眷恋,更多的是放不下。但他实在太疼了,仅仅是微弱的呼吸都让他觉得痛楚难当,他想转过头去,不再看白千雪,身躯却无力再动,只好闭上了眼,气若游丝地道:“太痛了,杀了……我吧。”
  他没有看到,在他这句话说出口之时,白千雪的瞳孔遽然收缩,泪水夺眶而出。
  楚临叹了口气,抬手点向他周身几处穴位,又朝他颈后一点,南宫不念便晕了过去。
  花子蹊道:“楚前辈,你这是……”
  楚临道:“阿念内息混乱,这样下去只有等死,我将他体内最为关键的几条经脉先设法锁住了。”
  花子蹊疑虑道:“将经脉封住,那他的功力……”
  楚临道:“自然是用不了了,先封住,再另寻对策吧。人身上经脉很多,我只能封住关键的几条,其余细微的经脉间仍有真气残留,只是法力微弱。但阿念这样子,只怕他不运功,那些细微经脉间浮动的真气也会让他苦不堪言。这只是一时之计,长此以往会伤及他,必须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花子蹊点头,楚临又问道:“阿念是如何受伤的?”
  花子蹊冷哼一声,从地上拾起那册秘籍:“旁人如何能将他伤成这样?”他瞥向白千雪,“是他谎称这功法是‘醉雪凝冰’,给南宫修炼。”
  楚临将那秘籍翻阅一遍,微微凝眉。花子蹊道:“前辈可知这是何术法?”
  楚临摇头:“未曾见过。”
  自绝命崖而来,楚临沿路上已听闻正道诸派正要大举进攻魔教,南宫不念受伤,必是正道谋划暗害,但见白千雪仿佛失魂落魄一般,神色不似作伪,不禁略为疑惑。楚临走向白千雪,蹲在他身前,缓缓开口:“白少侠,阿念虽与你立场不同,但他倾心待你,一片赤诚。就算你无法帮他,便是袖手旁观也好,实不该让他……这般痛苦。”
  白千雪神色木然,只是去看南宫不念。楚临继续道:“如果你知道怎样破除这秘籍上的功法,还望你手下留情,救他一命。”
  白千雪声线颤抖:“我……我不知道,”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登时起身朝殿外而去,“我去问师尊!”
  “站住!”花子蹊似是忍无可忍,拦在白千雪身前,手指猛一攥拳,那团缠绕在白千雪脖颈上的血雾忽地收缩,白千雪几近窒息,颈间青筋暴起。
  花子蹊道:“你将南宫害成这样,还想走?!”
  白千雪指尖忽地击出一束灵流,将那团血雾冲散,道:“让开!我要去问师尊,如何救他!”
  花子蹊弯刀挥出,白千雪心皎也随即出鞘,刀剑争鸣声不断,剑气与刀锋在寝殿内乱飞。楚临连忙护住南宫不念:“都停手,不要伤到阿念!”
  白千雪一惊,立即收了剑,落到南宫不念身边。花子蹊也将血雾收于刀内,眼中怒火腾腾,看向白千雪道:“你以为你去问封含清,封含清就会告诉你救他的方法吗?他告诉你的办法,多半是再害南宫一次,将他彻底害死为止!”
  白千雪身躯猛然一滞,他忽地想起,师尊给他那本秘籍时,曾命他将秘籍交给南宫不念后就回摘星阁,不可留在魔教。他那时只当是师尊厌恶他与南宫交好,却未料到,师尊竟是利用他去害南宫,担心事发之后,他留在魔教会遇到危险,才会命他回摘星阁。他原本是打算遵从师命的,可一见南宫不念便爱意丛生,不忍与他分开,如此便留了下来。 第258章   白千雪心内一坠,他明白他师尊最为痛恨魔教中人,尤其是有杀徒之仇的南宫不念,此番大举进攻魔教,绝不会容情,就算他此时回去如何恳求,师尊也不会如他所愿。
  白千雪静默片刻,缓缓坐在南宫不念身侧,手指微颤着,想去摸摸他的脸。
  花子蹊眯了眯眼,道:“别再碰他。”
  白千雪指尖一滞,楚临挡住他的手:“白少侠。”
  白千雪慢慢收回手,看着南宫不念紧闭的眼眸,道:“你们将我抓起来吧,去和我师尊说,用我的命,换南宫的命。”
  第141章 亲自动手
  “亲亲,恭喜您解锁新成就【反目成仇之夺取秘籍】!”
  晕晕沉沉中,南宫不念听到了系统报喜的声音,他无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成就?还有那秘籍也不是我‘夺取’的啊!”
  他吐槽完,想起在晕倒前听到白千雪的那番解释。白千雪竟然听从封含清的话,拿一本假秘籍来骗他。一思及此事,南宫不念便觉心内郁郁,想不通白千雪为何会这样待他。
  系统:“亲亲,在原本的游戏剧情中,魔教教主发现了摘星阁的这册秘籍,便抢了过来。因您体验游戏时,造成剧情线改变,现在才会变成白千雪主动送出秘籍,但此成就的名称尚未来得及更新。”
  南宫不念:“剧情线改变?哪里变了?这波虐心剧情还不是要走?!”
  将锅甩给系统,南宫不念就产生了几分自欺欺人的安慰感——白千雪也许并不想骗他,而是被无情的剧情之手影响到了。
  他用意识关闭了系统,微微掀开眼帘。随着时间推移,醉雪刀的光华已渐渐隐去,魔教寝殿内只有一盏绿幽幽的灯火,室内喧嚣散尽,静得出奇。他侧过脸,看到床帐前立着一抹倩丽身影,见他苏醒,喜道:“教主,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告诉二当家他们。”
  那人正是蝶骨兰,南宫不念声音微弱地开口:“等等……”
  比之从前,体内痛楚减去甚多,几条主要脉络被封,真气自然也被隔绝其中,无法再对他造成伤害。但那其余的经脉间,仍有微弱的真气浮动,南宫不念稍微动作,周身便觉一阵钝痛。
  蝶骨兰忙道:“教主刚刚醒来,还需静养,有什么事交代我就行啦。”
  南宫不念顿了顿,慢慢熟悉了体内的痛感,问道:“怎么不见他们?”
  蝶骨兰迟疑了一瞬,道:“教主,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养,不要再挂心圣教之事了……”
  南宫不念瞥向她:“我晕倒多久了?是正派攻上来了吗?”
  蝶骨兰抿了抿唇,点头道:“已有五日。正道诸派联合,声势浩大,这几日来已与圣教交战数次,二当家、三当家、还有楚仙人都在外御敌。”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南宫不念轻轻叹了口气。蝶骨兰宽慰他道:“教主不必忧心,二当家功法高深,那些正道虽是人多势众,单论功法却没几个厉害的,现下仍是我们这边占上风。”
  南宫不念默然点头,心中好似有一根弦始终牵扯着,但他又有些不愿提起,停了片刻后,最终还是问道:“白千雪呢?”虽然他仍然对白千雪有几分怨恨,但正邪交战之际,难免对他隐隐挂怀。
  一听这个名字,蝶骨兰便蹙起蛾眉:“教主,你还提他做什么?”
  南宫不念道:“他怎样了?”
  蝶骨兰深深吸了口气,满脸都似气鼓鼓的,道:“二当家将他抓起来了,用他和封含清交涉,让封含清讲出使教主复原的方法,但封含清这厮心狠,全然不顾他徒弟死活,说除非交出醉雪刀和收魂伞剑,还要……”
  蝶骨兰顿住,南宫不念道:“还要如何?”
  蝶骨兰道:“还要教主遣散圣教众人,对正道……叩头赔罪。”
  南宫不念不禁发出了一声低笑,微微摇头。蝶骨兰道:“这条件,二当家怎么可能答应嘛!就开战了。”
  南宫不念道:“那……白千雪现在在哪儿?”
  蝶骨兰道:“关着呢。这人太可恶了,居然敢对教主使出这种诡计!咱们教内众弟子都恨透了他,要拿他来祭旗呢!”
  南宫不念的头脑有一瞬空白,道:“什么?”
  蝶骨兰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张了张嘴,道:“没、没什么。”
  南宫不念气息忽地加快,心口袭来一阵疼痛,撑着手臂坐起身:“你说……祭旗?什么时候?”
  蝶骨兰道:“这……教主……”
  南宫不念捂着心口,声音蓦然抬高几分:“回答我!”
  蝶骨兰一慌,道:“教主,是二当家下的令,属下、属下也不清楚……”
  南宫不念道:“那就去叫花子蹊来见我!”
  “是,教主。”蝶骨兰赶忙应了,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寝殿。
  南宫不念倚着床头,昏沉之中,又倒了下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他隔着透明的纱幔向外看去,花子蹊正坐在案台前,神色冷傲淡漠,感应到他这束目光,微抬双眸,走近前掀开床帐,淡淡道:“没事了?”
  魔教寝殿内灯火幽暗,他走近时,南宫不念才发现,那身黑袍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几抹血色染在苍白的颈间,血腥气隐隐飘散。南宫不念微微蹙眉:“你受伤了?”
  花子蹊道:“不碍事。” 第259章   南宫不念“嗯”了一声,稍稍沉默下来。花子蹊会受伤,可见战况并不像蝶骨兰所说的那般乐观。他颇感意外,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见他面色犹疑,花子蹊道:“有话直说。”
  南宫不念道:“花兄,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花子蹊浅浅瞥了他一眼,南宫不念吸了口气,“放了白千雪……”
  花子蹊微歪着头,目光充满迷惑地看向他,片刻后发出了一声冷笑,拒绝得相当干脆:“不行。”
  这回答倒是不出乎所料,南宫不念又道:“他也没什么恶意,是被封含清骗了,误以为那秘籍能压制我体内的邪灵之气。再者,封含清对他的生死毫不在意,关着他也没用,不如放他离开吧?”
  花子蹊在他脸上扫视几次:“你……竟不怪他害你?”
  闻言,南宫不念微顿。不怪吗?怎么可能?他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让他死。”
  花子蹊沉默片刻,道:“杀他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的所作所为惹了众怒,圣教弟子要杀他。与正道交战之际,你硬要保他,人心涣散,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实话告诉你,此番正道讨伐者比之前还要多上几倍,无你助力,我已是艰难支撑。你是教主,圣教几遭劫难,复兴不易,你真想再让魔族被正道诛灭一次吗?”
  南宫不念心口一痛,面色微变,眉心蹙拢,声音有些颤抖:“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自从白千雪的豪横粉丝们筹集资金,帮系统升级为王者版系统后,游戏内便有了个隐形规则,一旦白千雪死,游戏就会重置。然而南宫不念此时根本想不起这条规则,他只是单纯地希望白千雪不要受到伤害。
  花子蹊最不喜与人交谈,难得对他劝导这许多句,见他仍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顿觉恨铁不成钢,冷冷道:“没有。你伤成这样,好好休养吧,其他的事不必你管。”
  说完便转身离开,南宫不念忙起身追去。他前番伤得险些一命呜呼,才稍稍恢复了些体力,刚迈出两步,便感浑身一痛,没追上花子蹊,反而“咕咚”一声栽在了地上。
  花子蹊见状,连忙去扶他。南宫不念抓住他的手臂,想要开口,竟是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来。花子蹊面色霎时如同结了一层寒冰,将他扶到床上躺好,低声道:“往常别人说你疯癫,我倒并未觉得,如今总算见识到了。为了区区一个白千雪,沦落到如此境地,还是执迷不悟。不杀了他,我看你永远也清醒不了了。”
  南宫不念眉头紧锁,体内的痛楚随着他的呼吸一波波袭来,他勉力忍下,道:“我……求你,不要杀他……我舍不得他死……”
  他闭着眼睛,强忍着痛,良久后听到花子蹊道:“好,那就废了他的功力吧。”
  南宫不念蓦然睁眼,摇头道:“不……”
  他在记忆世界中体验过一次武功被废的痛苦,知晓那对习武者来说简直生不如死,怎敢让白千雪承受?他盯着花子蹊,气息颤抖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废别人的武功很有意思?”
  花子蹊一愣,道:“南宫,你是在怪我当年让辰玑子废你武功?”
  南宫不念又是摇头:“不是,当年若非武功被废,我也不会转而修魔。我是想说……我知道武功废除是什么感觉,不想让他……受那种苦。”
  “你不想让他受一丝苦楚,”花子蹊冷声道,“就要弃圣教于不顾吗?”他沉默片刻,又道,“你恨我也罢,我只能退到这一步了。大不了等你功力复原,再与我决斗。”
  南宫不念眼眸微阖,半晌后方说道:“废他的武功,我要亲自动手。”
  花子蹊道:“你经脉被锁,功力被封,如何动手?”
  南宫不念道:“只有关键的几条经脉被锁住了,其他的经脉间尚留有真气,还可运功,足够了。我休养几日就可以了。”
  花子蹊面露疑色:“真的?”
  南宫不念道:“当然,我功力如何,你应当知晓。”
  花子蹊道:“你亲自动手,他必定怨恨你,何必呢?”
  南宫不念顿了顿,重新闭上了双眸:“我不想让其他人伤害他,如果……这伤害不可避免,那不如让我亲自来。”
  第142章 你不要怕
  正邪交战如荼,花子蹊自上次离开后,吩咐蝶骨兰好好照顾南宫不念,便没有再来过魔教寝殿。只有楚临时常来为他查看伤势,得知他要亲自废白千雪武功,担心他伤到自己,言辞恳切地劝了一番,但南宫不念执意如此,任他怎样劝也没用,楚临也只得作罢。
  如此过了数日后,他的伤势好了许多,只有那无法一一封住的细微经脉间仍有真气起伏不定,如针刺般痛。他渐渐尝试着去操纵残留的真气,不运功尚可,稍一运功,那真气便凌厉起来,好几次让他险些痛晕过去。他忍耐着反复去试,这般一个痛觉极为敏锐的人,竟也渐渐习惯。
  他默默等待的那一日最终到来。花子蹊有一日深夜来告诉他:“正道这数日来已攻上山。明日天明时分,在山门前,会有一场决战,若是败了……”
  花子蹊没再多言,南宫不念又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他心内明白,若是败了,魔教便大势已去,会再遭遇一次覆灭,他们这些人,也气数将尽。
  南宫不念朝案台上瞥去,醉雪刀寒气凛凛,收魂伞苍白若雪。他缓缓开口:“不如……答应封含清的条件,交出醉雪刀和收……” 第260章   花子蹊冷冷打断道:“你要对他下跪磕头吗?”
  南宫不念微吸了口气,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道:“如果他能放过圣教弟子,也不是不行。”
  花子蹊凝视他片刻,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天真了?交出这两样兵刃,天下岂非由他做主?他会放过我们?反而会更无所顾忌。就算我们败了,他也休想得到醉雪刀和收魂伞剑。”
  南宫不念道:“那明日……”
  花子蹊道:“明日之战最为重要,白千雪已被绑在山门前,你当真……要亲自动手?”
  南宫不念垂下眼眸,难掩他郁郁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花子蹊没说什么便离开了。这一夜,南宫不念难以合眼,等到天将明,便起身往魔教山门而去。
  那山门前设了两道防御法阵,正道与魔教弟子均处于己方的法阵内,严阵以待。山门前临时搭建了一座木制高台,南宫不念抬眸望去,见那木柱上绑着一抹雪白的身影。
  他的心好似有一瞬骤停,随即坠落深渊。
  “教主,你没事了?!”南宫不念回神,见无敌旋风斩一条手臂吊着绷带,用另一只手握着刀,正满怀欣喜地看着他。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周围的魔教弟子一见,纷纷欢欣鼓舞,喧嚣声阵阵。
  “太好了,教主没事了!”
  “教主天下无敌,我们赢定了!”
  “要不是教主被那小白脸陷害,正派怎敢这般猖狂?!”
  “谁说不是呢?!教主快杀了白千雪那厮!”
  “杀了他!杀了白千雪!!”
  ……
  南宫不念怔了怔,没有多说,又微微抬眸,望向高台。距离很远,他此时不敢妄动功力,看不真切,只觉那白色的身影好像是动了动,垂着头朝向他,似乎正在看他。
  花子蹊穿过人流,走到他面前,瞥了他一眼,再次问道:“想好了吗?真要如此?”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脚下真气涌动,须臾间飞上高台。
  那对面的正道阵营也已注意到异动,纷纷仰头看去。有人略带慌张地道:“是魔教教主!封阁主,怎么回事?您不是说魔教教主被令徒所伤了吗?他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封含清眉心皱起,心下狐疑,稳住众人,道:“诸位稍安勿躁,魔教教主若是无恙,不可能等到现在才出现,万万不可自乱阵脚。”
  邱寒站在封含清身侧,忽然惊道:“师尊,那高台上被绑着的人,不是师兄吗?!”
  习武之人功力深沉,眼力极好。众人闻言,连忙去看那人。天色渐明,东方天际间日光倾泻,染得那人白衫如金,但他面容虽沐浴晨光,却仍显苍白失神。
  短短数日,白千雪瘦削了许多,南宫不念扫了他一眼,一瞬间的视线交错,他竟从白千雪那双幽深的眼眸里瞧出了几分喜色,不禁心头沉沉,担心自己狠不下心,浅浅掠开了目光。
  他听到白千雪微哑的声音:“南宫,你……没事了吗?”
  南宫不念轻拂衣袖,淡淡道:“怎么?让你失望了吗?”
  白千雪眼眸一滞,道:“对不起……”
  南宫不念心中隐隐泛起一阵酸涩,他只将今日这场面当成作戏,那高台下正魔两方都在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不愿流露太多情绪,冷然道:“不必惺惺作态,本教主今日来,不是与你寒暄的。”
  白千雪止住声音,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南宫不念深吸了口气,不忍去直视白千雪那双眼眸,视线下移,落向他苍白的唇角,手指轻抬,抚向他脸颊和唇瓣。
  台下正道中人见他举止如此轻浮狎昵,均是气愤难当。邱寒道:“魔教教主,休得无礼,你已是穷途末路,快放了我师兄!”
  南宫不念轻声一笑:“放了他?不是本教主不放他,是他甘愿如此,将他的生生世世都许给我了,要做我的奴仆,供我差遣,这般自甘下贱,我怎么舍得拂他心意?”
  摘星阁众弟子难耐他这般污言秽语,纷纷道:“闭嘴!胡说八道!”
  封含清沉声道:“南宫不念,白千雪乃我门下弟子,素来光风霁月。为诛灭魔教才不幸落入你手中,你要杀便杀,何必折辱于他?”
  南宫不念笑道:“哈哈。封阁主,你待你这徒弟,还真是很好啊。但是,本教主就这么杀了他,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他手指沿着白千雪的脸缓缓下划,落在他纤长的颈间,又绕到颈后,注视着他,唇角微翘着,露出一抹笑意:“还有,这样就算折辱他了吗?”
  那笑意只弥留在南宫不念的唇角,眼眸间却是一片冷淡。白千雪怔然望着他,明明南宫不念那只手在轻柔地抚摸他,却让白千雪感到无比陌生,甚至带着些寒意。
  南宫不念看出他面色微变,轻声道:“小白,你不要怕。”
  他忽然勾着白千雪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微微仰头,唇印了上去。白千雪倏然睁大双眸,齿关随即被南宫不念的舌尖顶开,一股冰凉的湿意伴着侵入的软舌渡进口腔,仿佛是甘甜的醇酒。
  这甘甜并未持续多久,白千雪便感觉颈后忽地传来一束急遽的真气,涌入他的灵脉。刹那间他周身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他紧闭着眼眸,眉头蹙在一起,冷汗如豆般自额角落下。
  在那阵剧痛传来时,南宫不念便放开了他。白千雪听到他轻快的声音,似乎还隐含着笑意:“别忍,叫出来就没那么疼了。” 第261章   疼痛在白千雪的灵脉间肆虐,他感到自己的灵气正在缓缓消失。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微睁着眼眸,想抬起头看看南宫不念,却无力去动,只瞥到南宫不念那只纤长的手,那掌心尚带着一丝真气浮动。
  他当然没有喊叫,不声不响,心中却似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尖啸,某个一直坚守的地方骤然坍塌。他终于忍耐不住,晕了过去。
  高台下方,魔教弟子拍手称快,正道中人义愤填膺,刀光剑影、攻伐争战。打杀声在南宫不念耳中,犹如隔了很遥远的一段距离。他仿佛是落入了与白千雪一样的境地,经脉间真气忽地奔涌起来,痛觉汇聚到心口,随着心脏跳动一次比一次剧烈。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停滞片刻后,没有再去看白千雪,匆匆转身一跃而下。
  那一跃时真气不受控制,他竟然直挺挺地从高台上摔落下来,幸好花子蹊看出异状,及时接住了他,他才没有摔断腿。花子蹊道:“我送你回去。”
  南宫不念推开他道:“不必,这里更需要你。”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也不知一路跌倒了多少次。他想,反正魔教的人都在外争战,没有人会见到他这副模样,便在又一次跌倒时,索性趴在地上不挣扎了。
  系统的声音听来朦朦胧胧:“亲亲,恭喜您解锁新成就【反目成仇2.0之废除武功】!”
  “这样的新成就可以选择不解锁吗?”南宫不念问道,却没有听到系统的回答。
  冬日山间的气温极低,寒冷侵蚀着骨髓,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冻成了一尊冰雕,只有心口仍疼痛不止,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或许是南宫不念当众废除白千雪武功之事,激发了魔教弟子的信心,同时也挫了正道的势头,这一场战争的最后结果是魔教取胜。正道诸派便蛰伏下来,双方仍在对峙,只是暂未挑起事端。但谁都明白,这一次正邪交战,是不会善了的,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不可,距离下一场厮杀来临,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南宫不念那日在外面冻了好几个时辰后,被蝶骨兰发现,费了好大气力将他拖了回来。他缓过来后,身上又添了许多冻伤,每日又疼又痒。但他身上疼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这点小伤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花子蹊不出意外地又骂了他一顿,说他是鬼迷心窍,这个“鬼”自然是指白千雪。南宫不念便顺势让他放了白千雪,武功都废了,还绑在那高台上冻着,冻死了可怎么办?
  花子蹊说放人不可能,就得继续绑着,冻死了也活该。但他经不住南宫不念苦劝,最后答应会给白千雪服用些护身药丹,保住他的小命。南宫不念才稍稍安心了些,放花子蹊离开。
  又过了近十日后,一日夜里,鬼面郎君忽然匆忙来拜见他。自从南宫不念受伤后,众人为让他安心养伤,无事从不来打扰,南宫不念便知,此次必是事关重大。
  鬼面郎君满面愁容地讲了一番,南宫不念也听得蹙起了眉。
  这几日来,正邪两方僵持,正派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了唐小赢便是花子蹊的义弟隋安,便将他掳了来,挂在阵前叫嚣,要引魔教出兵。花子蹊心知有诈,硬忍了下来,但担心唐小赢安危,便在今夜暗中潜入正派阵营中,想将他救出来。
  谁料唐小赢根本就不是被掳去的,而是加入了正派那边,在封含清手下做事。花子蹊救下他后,他忽然使暗招伤人,捅了花子蹊一剑,还发出信号,引得众多正派高手围攻。花子蹊虽然功力深厚,但中了一剑,一人也难敌正派的千军万马,鬼面郎君带人前去救援,好不容易才脱身,折损了许多魔教弟子,花子蹊也伤得颇重,楚临正在替他疗伤。
  南宫不念想了想,让鬼面郎君带上收魂伞剑和醉雪刀,又道:“带我去见花子蹊。”
  第143章 几分真情
  推门而入,南宫不念便感觉到血腥气弥漫了整间屋子。花子蹊仰面躺在床榻上,赤着上身,楚临正为他包扎着腰间的伤口。南宫不念走上前,只见花子蹊闭着双眼,额头渗出一层薄汗,眉头也微微蹙起。除了腰部被唐小赢捅的那一剑伤势最重外,肩膀和手臂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南宫不念没有打扰他,等楚临将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才开口问道:“花兄,你怎样了?”
  花子蹊睁开眼:“无事。”他想坐起身,来证明他确实没事,身躯一动,眉头便又蹙在了一起。楚临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给他披上中衣。
  南宫不念道:“这样还叫无事?”
  花子蹊冷冷看向他:“比你伤得轻多了。”
  南宫不念道:“好吧。”
  说话间蝶骨兰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给花子蹊服下,他眉头方舒展了些,见这么多人围观颇不习惯,道:“出去吧,我没事。”
  南宫不念没有出去,反而坐了下来,对鬼面郎君招了招手,鬼面郎君便将醉雪刀和收魂伞剑交给他。花子蹊道:“你带这两样东西来做什么?”他忽地冷声道,“你不会是又想去向封含清求和吧?”
  南宫不念摇头:“我早就没有这种想法了。此人野心太大,表面嫉恶如仇,实则冷漠无情。醉雪刀与收魂伞剑落入他手,武林便要永无宁日了。”
  花子蹊道:“那你这是……”
  南宫不念转向楚临:“前辈,晚辈求您一件事。” 第262章   楚临已隐隐猜出他想做什么,道:“阿念……”
  南宫不念道:“请前辈带着这两件兵刃,离开圣教。”
  楚临道:“抱歉,阿念,我不能答应你,我会留下来陪你。”
  “我的功力几乎无法使用,现今花兄也身受重伤,正道诸派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若是被他们……那时就来不及了。”南宫不念瞥了眼花子蹊,又道,“前辈,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带着醉雪刀和收魂伞剑,保护花兄离开圣教。”
  花子蹊道:“笑话,我怎么能走?!”
  南宫不念道:“你这伤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复原,留在这儿也没用。”
  花子蹊道:“那你呢?你留下能做什么?一运功自己险些先断气了。你走吧,我留下。”
  南宫不念道:“我是教主,你们都要听我的。”
  花子蹊道:“我不能走,家父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有誓死追随圣女,我不会让这种事在我身上重演。要死就一起死好了。”
  南宫不念盯了他片刻,无奈道:“行吧,随你。”又对楚临道,“前辈本非魔族中人,不必牵扯其中,圣教若被攻克,绝命崖便也不能再回了。”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地图,“这是去赤练谷的路线图。朱焰和他师父都在谷中,赤魔天尊法力高强,若是有正道中人追至此地,相信也并非是他的对手。”
  楚临道:“阿念,若我走了,你又少一份助力,岂不是……”
  南宫不念道:“前辈已帮过晚辈太多,也是最知我性情的人,不必多说了。”他又对鬼面郎君道,“阿郎也并非魔族之人,一同离开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还有兰妖,你一个姑娘家……”
  他如同交代后事一般,尚未说完,蝶骨兰便哽咽道:“教主,我不走……”
  鬼面郎君道:“教主,属下也不走。属下入圣教时日虽短,但与教主也一同经历了许多事情,怎会在危难之际离开?”
  南宫不念微叹了口气,笑了笑,对花子蹊道:“花兄,那你好好养伤,我们不耽误你休息了。”说完便步出室内,众人也随他走了出来,鬼面郎君重回阵前守卫,楚临也回去准备离开所需之物,蝶骨兰正要告辞,忽然被南宫不念叫住。
  南宫不念道:“你那里有迷烟吗?”
  蝶骨兰一怔:“有,教主是要……”
  南宫不念点头道:“去将花子蹊迷晕,然后你、花兄和楚前辈一同去赤练谷。”
  蝶骨兰迟疑道:“教主,你的伤势也很重,二当家有楚仙人照顾足够,我还是留下来照看教主吧。”
  南宫不念顿了顿,道:“你还有事要做,必须走。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要忘记……”
  蝶骨兰目色微颤,打断道:“教主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教主嘱托之事,属下绝不会忘。”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去吧。”
  南宫不念所料不错,楚临、花子蹊、蝶骨兰三人离开还不到一个时辰,正道诸派便一鼓作气攻了上来。花子蹊和楚临都不在,只剩一个武力值平平的鬼面郎君,根本抵挡不住正派攻势。南宫不念功法被封,那几分残留的真气抵不上太大用场,反而让他苦痛无比。他无法亲自参战,便坐镇于山门前督战。
  收魂伞剑已被楚临带走,他没有兵刃——其实有也没什么用了。他去兵器库里转了转,最后发现白千雪那把心皎被缴了来,正挂在墙壁上,便取了回来。
  他站在高台下方,很想抬头去看一眼白千雪如何了,但却好似失去了勇气,视线只落在厮杀的正邪两道弟子身上。正道势头强劲,很快便将魔教弟子杀得节节败退,胜负已近分明。
  南宫不念心中明白大势已去,面色却尤为平静。若他死在此处,游戏数据便会重置,开始重新体验,但是……这个世界,在他死后,还会存在吗?他并不知晓,若是依然存在,那么他交代蝶骨兰的事,也让他感到有几分欣慰。
  “教主,你快走吧!”鬼面郎君闪到他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南宫不念笑了笑:“正道对我虎视眈眈,我走不了,也没想过要走。”
  鬼面郎君急道:“教主……”
  他话音未落,夜幕中蓦然出现了一个以灵光汇聚的图案,恰是免战的记号。以灵力结成的图案,便是正派中人所发出,鬼面郎君疑惑道:“他们正是要取胜之时,怎么忽然要停战?”
  南宫不念微微蹙眉,事出反常,不知是不是正派那边又想出了什么计策,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双方弟子也尽皆一惊,诧异地停了下来。封含清被众多正派掌门围在中央,气定神闲地走至阵前,冷眼看向南宫不念,道:“魔教教主,今日局势已明,你速速束手就擒,交出醉雪刀和收魂伞剑,我可以放过你手下这些魔教弟子,给他们一条生路。”
  南宫不念尚未答话,魔教弟子们便愤然相讥,皆是视死如归。封含清冷笑一声,甩了下衣袖,便有几名摘星阁弟子押着一人上来,南宫不念一见,心内惊愕,登时蹙紧了眉。
  鬼面郎君道:“教主,是蝶骨兰!”
  南宫不念凝眉思索,楚临、花子蹊、蝶骨兰三人是一同离开的,此时封含清利用蝶骨兰威胁他交出醉雪刀和收魂伞,可见楚临和花子蹊已经安然逃脱。
  封含清道:“南宫不念,你以为他们逃得出去这天罗地网吗?” 第263章   南宫不念唇角微倾:“封阁主,如果他们真的没有逃出去,你还会在这里和我讲条件吗?醉雪刀和收魂伞剑,一样你都别想得到。”
  封含清道:“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先杀了这妖女,再踏平魔教。”
  “你敢?!”南宫不念目光一凛,忽地飞身而起,冲上高台,心皎出鞘,一剑断了缚住白千雪的绳索。他视线几乎不敢在白千雪身上停留,将他揽在怀里,便跃下高台。
  白千雪浑身冰冷异常,被他抱着,头伏在他颈窝间,微薄的呼吸轻轻洒向他的锁骨。南宫不念心内一沉,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白千雪好似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朝他凑近了些,低声道:“南宫……”
  南宫不念皱眉道:“不要这么叫我。”
  再这么叫我,我就……下不了手了。
  他揽着白千雪落向地面,将他向外一推,面向众人,一手抓着他颈后的发丝,一手挥起心皎,横在他苍白的脖颈前,眼神阴戾地看向封含清:“封含清!放了她,不然我现在就杀了白千雪!”
  封含清面色郁郁,似在踌躇不定。正派中有人在低声议论:“这个蝶骨兰是什么人啊?看样子魔教教主很在意她啊。魔教教主一向冷漠无情,怎么会对她……”
  又有人偷偷打量着蝶骨兰,猜测道:“这妖女容貌颇为靓丽,也许是魔教教主的……”
  “不会吧?魔教的教规不是不准弟子谈情说爱吗?”
  “谁有胆子敢管南宫不念啊?教规都是他定的,他想怎样就怎样。听说他荒淫无度,无论男女,此前还与白千雪……”
  这人说着似乎想到封含清及众摘星阁弟子尚在场,便没有直言,声音低了下去,只是他周围的人立刻便懂了,惊道:“那他还这么对白千雪,太绝情了吧!不仅废他武功,还为了另一个相好要杀他!”
  “魔教能有什么好人,何况他还是最大的魔头!白千雪本就与他不同路,也就是被他蛊惑了,这魔教教主能对他有几分真情?不过将他当做一时新鲜的玩物,一到生死关头,这不就原形毕露了?”
  邱寒听他们言之凿凿,怒道:“都闭嘴!胡说什么!”
  那一众议论之人本就是些小门派,见被他听到,便不敢再说了。邱寒对封含清道:“师尊,这妖女并非什么重要之人,请师尊放了她吧。”
  封含清仍在犹豫。白千雪武功尽失,江湖中人没了武功,便如同一个废人,没有要保的必要了。但白千雪毕竟是他的弟子,虽说他一贯厌恶白千雪与南宫不念不清不楚,还因此害死了自己最宝贝的大弟子,可是这众多正派都在等他的决定,如若他为杀一个魔教妖女,不念师徒之情,必会为人诟病。
  南宫不念见封含清神色不定,又将那剑刃逼近白千雪几分,冰寒的剑锋贴在白千雪颈部,冷冷道:“封阁主,你考虑的时间太久了,是不想救你这徒弟,还是不相信本教主会杀他?”
  他微一垂眸,落在心皎的剑刃上,忽然看到那布满光华的剑身上,正映照出白千雪的面容——他的面色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像是经历过一场翻天覆地的风暴后,所有珍贵之物都被飓风卷走了,连同他的情绪也一起消失了。
  但那没有任何情绪的一张脸,眼角边却垂着泪,一滴一滴落下,打在心皎的剑刃上。
  南宫不念的心猛地一阵剧痛,真气凌乱间,握着剑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那剑刃便在白千雪颈间割出了一道狭长的伤口,鲜血与泪水掺杂,染得剑刃一片血红。
  南宫不念蓦然睁大眼睛,克制着发抖的手。
  我不是故意的……小白……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这章先把我自己虐死了~~~桑心~~
  第144章 剑断情断
  南宫不念想将剑刃移开些,不要再伤到白千雪,体内的剧痛和骇然缭乱的心神却让他浑身僵硬,手臂无法移动分毫。那正道中人以为他要动手杀了白千雪,皆是大惊,久未出言的苦量禅师道:“封阁主,兰妖虽属魔族,却并未犯下多大罪愆。上苍有好生之德,封阁主何不宽恕她,以解救令徒呢?”
  封含清就势退让:“禅师既已开口,我岂有不应之理?放人。”
  那数名摘星阁弟子连忙放开蝶骨兰,她慌张地跑到南宫不念身边,低声道:“教主,你放心,二当家和楚仙人逃出去了。”
  南宫不念心绪此时才稍稍平静,手臂微颤地将那剑刃移至白千雪颈前几寸,瞥了眼鬼面郎君,道:“阿郎,你不必管我,找机会带蝶骨兰离开,一定要护她周全。”
  鬼面郎君一怔,不解地看向他,竟不知从几时起,教主对蝶骨兰这般看重了?但见他面色凝重,忙颔首应允。
  邱寒道:“魔教教主,那妖女已经放了,你怎么还不放开我师兄,莫非是想食言不成?!”
  南宫不念正准备将心皎收起,忽听对面有人发出了一阵不屑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也就你们相信诡计多端的南宫不念,不等他放人就先放了那位漂亮姐姐,愚蠢到这般程度!”
  南宫不念本是要收剑,闻言动作便稍缓了片刻,循声望向那人,看清他的容貌后,心内忽如怒火燎原。那人年纪轻轻,略显稚气,着一身黑衣,手里拿着把宝剑,抱手站在邱寒身侧,神色轻狂不羁,正是唐小赢。 第264章   南宫不念冷冷道:“隋安,血溶渡者乃是你兄长,你与他手足相残,就不愚蠢吗?”
  唐小赢面色霎时变了,收起唇角那几抹讥讽的笑意,盯着南宫不念道:“本少侠叫唐小赢,隋安这个名字,我早就忘了。唐小赢没有兄长,只有杀父仇人。”
  南宫不念道:“杀你父母的又不是他!”
  “不是他,他就能脱得了干系吗?我爹好意收留他们父子,他老子却隐瞒魔族身份,牵累我爹娘惨死。他老子死了,这笔账本少侠只能找他来算。”唐小赢说着乜眼看向南宫不念,“而且,本少侠对他已经够仁慈了,将那些杀害我爹娘的凶手诛杀殆尽了,最后才来对付他,让他逍遥了这么久。南宫不念,你也不必向着他说话,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本少侠平生最痛恨魔族之人!魔族之人就该死绝!”
  话音刚落,唐小赢忽地飞身跃起,拔出佩剑,一股凌厉的剑气直冲南宫不念。南宫不念一惊,心皎挥转向外,一掌将白千雪推开,举剑对上了唐小赢这一剑。他体内的真气尚未平息,周身疼痛不止,更无法将真气挥洒自如地灌注于心皎之中。心皎虽是一把上品名剑,但无功力加持,又与唐小赢的灵剑对击,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众人再去看时,心皎的剑身竟似被炸开一般,化作了一地银光闪闪的粉末。
  南宫不念愕然睁着眼,脑海中一瞬空白。他本该去注意唐小赢,此时却不由自主地侧眸向白千雪望去。白千雪被他那一掌推开后,便被邱寒扶住了,邱寒正向他体内输送灵流。这灵流虽对武功恢复无用,却能使身体所受的伤势缓解。但白千雪的面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显苍白,茫然地看着那一地银光。
  唐小赢剑光陡转,又一剑扫过南宫不念的胸膛,登时将他击出了数丈远。
  邱寒怒道:“唐小赢!你贸然动手,伤了我师兄怎么办?!”
  唐小赢回头看向他,笑道:“你这师兄功力尽失,一个活死人罢了,伤不伤到,有什么要紧的吗?”
  邱寒咬牙道:“你……!”
  唐小赢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剑向上一挑:“白大侠,你还记得本少侠剑上这豁口是怎么来的吗?”白千雪不语,他便自问自答,“是当初本少侠与南宫不念决斗时,你为救他,偷袭于我,用你那把心皎所击。只是……哈哈!你那把剑再锋利,下场还不是死无全尸!”
  邱寒道:“你住嘴!”
  唐小赢向前走了几步,看向南宫不念:“这位南宫教主自身难保,功力这般缭乱,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吓唬你们罢了,你们这些人还会相信?真是要多蠢有多蠢!”
  封含清及其余正派掌门尽皆色变,南宫不念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朝他逼近的人,不顾疼痛地运转起残留无几的真气。封含清一挥手,正邪两道弟子又陷入了混战。鬼面郎君一边护着蝶骨兰,一边杀退几名正道弟子,冲到南宫不念身边,道:“教主,属下保护你离开这里!”
  南宫不念蹙眉道:“不是让你走吗?”
  鬼面郎君道:“一起走!”
  南宫不念望向对面,封含清正冷冷注视着他,就如同看囊中之物般,没有急着动手。南宫不念道:“一起走,就走不了了!走!”
  说着他便张开双手,真气迸发而出,将鬼面郎君和蝶骨兰击向混战的人群外。而他也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鲜血又溢出了嘴角,仰面躺在了地上。
  南宫不念并不知最后这场战斗耗费了多久。他始终昏昏沉沉,像溺水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感觉有很多人走近了他,有人拽着他的衣领,押着他的手臂和肩膀,将他架着跪在了地上。脖颈上是冰凉的触觉,好似有数把剑搭在他肩上,对准了他的咽喉。他微微睁眼,看到除了指向他颈部的剑以外,还有很多人围着他,用各种兵刃对准了他。
  终于要死了。
  他这般想着,有了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只听封含清仿佛在做最后陈词般,宣读他的罪状:“魔教教主南宫不念,你悖逆师门,堕为邪魔,妄图以醉雪刀诛灭武林正派,似你这般咎由自取,罪大恶极,天地不容。今日魔教覆灭,你本该当伏诛!但若你心存悔悟,说出醉雪刀的下落,以赎己过,天下正道者心怀慈悲,或许还可留你一命。”
  南宫不念轻笑一声,唇角微启:“动手吧。”
  封含清沉默片刻,长剑上剑气隐隐浮动,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便受死吧!”
  南宫不念闭着双目,只等着一剑贯穿咽喉,却忽然听到了那个让他最为牵挂的声音:“师尊且慢。”
  白千雪的声音向来是低沉清冷的,面对南宫不念的时候,还多了些与待旁人不同的温柔,但此刻他的声音却是平静无波的,淡然到了极致,便成了冷漠。
  南宫不念微感愕然,睁开眼帘去看,只见白千雪被邱寒搀扶着,脖颈间那道血痕尤为刺目,鲜红的血更衬得面色苍白,眼眸微垂,没有看他。
  封含清听他阻止,霎时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想为他求情?忘了他适才是怎样对你的吗?”
  白千雪道:“师尊多虑了,弟子已然醒悟。”
  南宫不念一愣,心知任谁被那般对待,也不会再如往常一般心志不变,可是……亲耳听到这句话,他的心还是骤然痛了起来。
  封含清面色稍缓,道:“那你因何阻止为师?” 第265章   白千雪道:“弟子是觉得南宫不念尚未赎罪忏悔,也未讲出醉雪刀的下落,就这样杀了他,对他而言太过轻松了。”
  封含清顿了顿,又惦记起醉雪刀来,道:“千雪,依你之意该如何?”
  白千雪淡淡道:“师尊忘了星罗针了吗?”
  封含清恍然,苦量禅师问道:“白少侠,此乃何物?”
  白千雪道:“禅师,星罗针乃本门暗器,共有七枚,比寻常暗器纤巧许多,可刺入人身关键穴位处,置于体内,那人便会持续受到钻心之痛。”
  苦量禅师神色微滞,道:“阿弥陀佛,此法颇为残忍,有违天道。封阁主,三思啊。”
  封含清道:“禅师心肠慈悲,但醉雪刀如今下落不明,魔教的血溶渡者也未被擒获,若不尽快解决此事,等到魔教卷土重来,天下苍生何辜?”
  众多正道弟子均随声附和,苦量禅师捻着佛珠,虽觉不忍,却难敌众意。封含清本欲当众施刑,但恐苦量禅师阻止,便道:“来人,先将南宫不念押下去。”
  便有数名弟子用刀剑押着南宫不念向前走,经过白千雪身边时,南宫不念怔然地向他看去。邱寒注意到他的目光,担心他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道:“看什么看?!快将他押走!”
  白千雪却转过身,推开邱寒的搀扶,走到南宫不念面前,平静地与他对视半晌,问他:“看够了吗?”
  那双眼眸里再没有半分温存,陌生到让他骇然,南宫不念移开视线,不禁轻声自嘲地笑了笑。这笑声却让白千雪眸光微颤,盯着他道:“好笑吗?”
  南宫不念抬眸看向他,白千雪道:“我和你,走到今日这一步,好笑吗?”
  听到这句话,南宫不念黯然神伤,笑意凝滞在唇角,心口痛楚倏然加剧,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溅得白千雪的衣衫上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南宫不念倒了下去,在他闭上眼睛前,隐约看到白千雪朝他伸出手,但那双手停在半空,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接住他,只这一刹那的犹疑,他便孤零零地摔在了地上。
  第145章 哭给谁看?
  疼、好疼……
  神志不清的时候,那痛苦便延续了很久,但痛的程度根本无法与此刻相比。南宫不念很想将自己打晕,晕倒了就不会这么疼了。可他没有一丝力气,不要说抬掌击晕自己,就连移动身躯去撞墙都做不到。
  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身体内未被封住的脉络间,真气又开始悄悄恢复,照旧起伏不定,钝痛异常。而他心口则是另一种痛感,犹如针刺,却比针刺疼上千百倍,好似有数不清的针接连不断地扎向他的心脏,要将他的心捣成烂泥。
  黑暗中无一点光,也无任何声响,他没有可以转移注意力的方式,瞪着眼睛感受着疼痛,时间的流逝是那般缓慢。
  他思绪飘乎地想道,在他昏迷的时候,星罗针大概是已被刺进体内了,因而心口才会这般疼。然后他被关在了这个地方,这是哪里呢?他是仍然在魔教,还是被关进了某个正派的地牢里?
  周围的温度极低,他的额头却因疼痛泛起了一层冷汗。他很想抱住手脚,将自己缩成一团来取暖,使出好大力气,只将手移动了几寸。随着他动作,寂静被打破,一阵铁链拖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铁链……原来手脚都被铁链锁住了。倒是不意外,即使他落魄成这般苟延残喘的模样,面对昔日的魔教教主,正道中人怎会不慎重?
  但那铁链似乎很长,可以让他在这监牢内小范围移动,他便又继续尝试,在身体相对没那么疼的时候,一点点地移动着手脚,侧着身卷成了一团,感觉这样似乎暖和了些许。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划过一道光线,还有一阵轻缓飘然的步音。那光源带了些暖意,南宫不念缓缓睁开眼,渴求地看着黑暗中那点烛火。
  他几乎忽略了那手执烛火的人,等那人蹲在他身前时,他才看清来人的面容,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他唇角微动着,声音嘶哑而微弱:“小白……”
  白千雪将那盏灯烛放在一旁:“换个称呼吧,南宫不念。”
  南宫不念看着他,只感喉头酸涩,说不出话来,便将视线转向一旁。灯火照亮四周,他一瞬便认了出来,此处正是绝命崖底楚临所居的洞穴,不远处就是那张石桌,而他的手脚均被铁链锁住,铁链的另一侧连在洞穴岩壁上。他不禁暗自好笑,封含清对他竟然防备到了这般地步,都将他关在瘴气弥漫的绝命崖了,还要用铁链锁住他。
  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暖意,南宫不念看去,只见白千雪正握着他的手腕查看脉息,片刻后便松开了他的手。南宫不念微感失落,希望能被他多握上一会儿,缓解些寒意。
  白千雪道:“星罗针在你体内已三日了,师尊让我来问你,醉雪刀在哪儿。”
  南宫不念沉默不语,白千雪抬起衣袖,从中取出一卷布帛:“这针不能在体内留太久,超过三日,你就会死。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我为你取出,再换上新的吧。”
  他展开布帛,里面是七枚寒光凛凛的银针,十分精致纤巧。南宫不念扫了一眼,顿觉遍体生寒,挣动着身体,想向后退去,无奈使不出力气,让他看起来只是在颤抖。
  白千雪伸出双手,探向他腰间,便去解他的衣带。南宫不念霎时一惊,慌张道:“你要……做什么?” 第266章   白千雪也不顾他挣扎,抬手拽向他颈后的衣领,接着轻轻去按他的背脊,掌心抚过之处,忽感一阵微弱的颤抖。
  白千雪微微停滞:“我武功被废,没办法用灵力将针吸出,只能这样。你不要抖,越抖我越怕会伤到你,取针的速度就会越慢。”
  他这句话说得缓和而平静,掌心的动作也很温柔,南宫不念却感到一丝骇然,只觉眼前的白千雪与曾经那个对他矢志不渝的小白差距太大了。
  白千雪就好像是故意在让他难堪,在戏耍他,南宫不念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地道:“星罗针不是刺在穴位之处吗?用得着……脱衣服吗?”
  白千雪轻轻压向他背部一处穴位:“隔着衣服,我怕找不准。”
  这简直是胡扯,即便武功被废,人身上的穴位在何处,也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哪里会“找不准”?南宫不念心内苦笑不已,原本就觉对他有几分愧疚,心想随他去吧,便不再多言。背脊上忽地传来一阵痛楚,一根针缓缓自他背部的肌肤冒出。白千雪捏着针尾,似乎有意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地将那针抽出。
  星罗针在穴位的血肉间划过,每移动分毫都让南宫不念难熬极了。一根针终于取出,他背脊上已布满冷汗,微喘着气,声音更弱了:“你别这样折磨我了,快一点。”
  白千雪顿了顿,道:“我折磨你?”
  下一瞬,他忽地将手压向南宫不念背部另一处穴位,两指夹起针尾,须臾间便利落地抽出了一根星罗针。剧痛瞬时袭向南宫不念心口,他痛得头脑几乎变成空白,眼前一片恍惚,半晌后才回过神,听白千雪问道:“怎样?你是要快还是慢?”
  南宫不念闭着眼,疼痛的余韵让他无法开口说话。白千雪便替他做了决定,手指继续轻缓地探向下一处穴位。
  等七枚星罗针全部取出,南宫不念感觉自己好像死过了一次。白千雪将他的衣袍向上拉了拉,便静坐一旁。南宫不念微微睁开眼眸,疑惑地问道:“不是还要……换新的?”
  白千雪道:“等等,又不急。”
  取出星罗针已是这般难耐,更何况是将针刺进体内?先前南宫不念伤重昏迷,才对那痛楚感受得不甚明显。想来白千雪说要等等,也是怕他承受不了剧痛。如此一来,南宫不念止不住又去看白千雪,心中暗暗奢望他对自己还有些情分在。他扫向白千雪的脖颈,见他颈间缠着条白色的绷带,血迹隐隐透出。
  那道伤正是他先前控制不住自己,用心皎误伤白千雪所致。南宫不念一见便觉愧疚万分,情不自禁道:“小白,你的伤……怎样了?让我瞧瞧。”
  白千雪转头看向他,平静的目光陡然现出一点寒意:“南宫不念,我已经说过了,不要再如此称呼。”
  南宫不念道:“白……少侠,对不起……”
  白千雪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缓缓道:“对不起?你从前也是这样,每次做过一些事后,就会讲这句话。南宫不念,你觉得这种游戏很有趣是吗?你喜欢看我被你践踏后,只要你一句道歉……就又重新被你掌控的样子是吗?”
  南宫不念摇头:“我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星罗针已除,他钻心的疼痛稍缓,心内一急,便撑着手臂坐起身来,靠在洞壁上,“小……白少侠,你听我解释,我……”
  白千雪打断他道:“不必了。我现在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南宫不念盯着他看了半晌,垂眸叹了口气。良久的静默后,白千雪道:“怎么?没别的话说了吗?”
  南宫不念看向他,忽然问道:“蝶骨兰逃走了吗?”
  白千雪的面色霎时变幻莫测,眼角微微弯起,似带着些许笑意,语气却是极冷:“你就这么关心她吗?”
  南宫不念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答案。白千雪面色愈加阴沉,道:“关心也没用,她死了。”
  “什么?!”南宫不念脸色忽地一片煞白,眉头紧锁,“怎么会……”
  白千雪凑近他,忽然伸手扳住了他的下颌,微皱着眉:“伤心成这样了吗?教主。”
  南宫不念心如死灰,不自觉间,泪水自眼角垂落,打在白千雪手背上。白千雪眼中倏然闪过一道凌厉之色,仿佛落在他手上的不是眼泪,而是腐骨毒药,他低声道:“不许哭。”
  南宫不念失神地道:“对不起……”
  白千雪看着他微红的眼眶,情不自禁地凑向他,温热的唇角拭过他的泪痕,吻上那双略显脆弱的眼眸。气息在咫尺之间,南宫不念听到白千雪低声问他:“你这声对不起,是对我说的,还是想对她说的?”
  他唇瓣稍启,刚想回答便被堵住了嘴。这个吻与以往都不同,没有一丝缱绻温柔,更像是出于本能,充斥着怒气和惩罚的意味。
  南宫不念被牢牢抵在洞穴岩壁上,白千雪握住他纤长的颈部,迫使他的头微仰着,是一个迎合的角度。他无法移动分毫,唇瓣被吻得一片红润,白千雪将手从他颈间移向下颌,施力捏了一把。南宫不念顿感一阵疼痛,只得张开齿关,舌尖随即溜了进来,在他唇齿间辗转而过。
  他被这般欺辱了许久,只觉自己唇瓣都似麻木,下颌不断传来胀痛。他感觉几乎要窒息了,想要逃脱却又无处可逃,只能被迫承受,眼眶一阵酸楚,便有泪珠划落下来。 第267章   那泪珠划到两人相贴的唇角,是咸涩的味道,白千雪微滞,放开了他,眼里却是阴沉到极致的神色,附在他耳边道:“不是说对不起我吗?怎么亲一下也不行了?哭给谁看?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南宫不念看着他的眼眸,心头一阵骇然。那双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眸此刻让他感觉分外陌生,甚至让他有些恐惧。他知道与自己约好生生世世厮守的人已经不在了,不禁心如刀绞,喃喃道:“白千雪,是我对不起你。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好受一些,那就……随你吧。无论你想怎样,我都不会怨你……”
  白千雪盯着他,冷冷道:“这可是你说的。”
  第146章 放过我吧
  铁链拖拽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内蓦然响起,听来尤为刺耳。
  白千雪拽着南宫不念起身,将他背对自己,抵在不远处的那张石桌上。
  南宫不念被他按着脖颈,脸颊贴在石桌上,忽感森寒蚀骨。他知白千雪想做什么,却没有挣扎,只觉心也如这块石头般冰冷。
  这更像是种折磨。白千雪待他没有分毫耐心,仿佛只想发泄满腔的恨意。疼痛蔓延而至,随着时间推移,却渐渐被躯体接纳。南宫不念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眼波旖旎,唯有残余的理智支撑着他,让他牙关紧闭,沉默地忍耐。他想这大概是他最后的体面了。
  白千雪轻声笑了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俯身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教主,你的身体……好像很喜欢我。”
  南宫不念闭着眼,头微微后仰,躲开他的吐息。白千雪却将手按在他颈后,气息喷洒得更近:“你藏着那本蓬莱秘籍,是不是经常偷看,想让我这样对你?”
  南宫不念微睁开眼,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你们……搜查过……我的寝殿?”
  话问出口,他就觉得多余。想来为了找醉雪刀,魔教的每一个角落应该都被翻得底朝天了,只差掘地三尺,他的寝殿当然不例外。只是那册【蓬莱秘籍】他当真不曾看过,被系统忽悠了买来后,就被他随手塞在寝殿角落里了。想到如今这等私事都人尽皆知,他便觉有些凄楚。
  白千雪瞥了他一眼,道:“那本污秽之物怎可让他人看到?我代你收起来了。”
  南宫不念便又闭了嘴,不再多说一句。白千雪似乎不想见他这副疏离的模样,要卸下他的伪装,愈加肆意妄为。
  南宫不念感觉自己好似一个不识水性的人,被倏然拽下深邃的海底,全身都快要碎裂一般,难以找到一棵救命稻草,忽听白千雪在他身后低声笑道:“别忍,叫出来,就没那么疼了。”
  南宫不念心神一颤。这句话,恰是他在废除白千雪功力时所说的。谁料如今却被还回,还是在这种境况下,令他顿觉窘迫异常,一时分神,唇齿间便跑出了些许微弱的音调。
  白千雪好似颇为欣然,但见南宫不念立即抿住唇角,又开始一声不响,便微觉烦躁,伸手捏向他的下颌,将他齿关掰开,手指顺势抚过唇瓣。南宫不念本就在失控边界,全靠死咬牙关,此时失去防守,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似是迷离,却又掺杂着哀伤和痛楚,像是压抑的哭诉。
  紧绷的情绪一旦破防,便再也难以支撑,他的理智被驱散,意识不清地低声哀求。
  白千雪好似没听清他说什么,低头看向他的脸。见他双目紧闭,眉心蹙在一起,冷汗自额角划落,一缕白发被打湿,贴在脸颊上。白千雪轻轻抬手,拨开了那缕长发,凑近他问道:“教主,你说什么?”
  南宫不念微睁着眼眸看向他,声音低颤:“放过我吧……”
  白千雪摇头:“南宫不念,是你亲口说的,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怎么事到临头却要反悔?也难怪,你一向都如此……善变。”
  最后那“善变”二字,似带了些委屈的情绪。南宫不念却不知该如何辩驳,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折磨的人,反倒要被他数落,而且竟然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他知哀求也无用,便将这场近似欺辱的情事当成是对白千雪的亏欠。眼泪却又不由自主地落下,让他发出的那些破碎的声音也似是在啜泣。
  白千雪原本欣然的神色滞住,皱了皱眉,俯身吻住他的唇角,将他的声音尽皆堵了回去,含糊不清地道:“不许哭……”
  许久之后,白千雪终于放过了他。
  两人乍一分离,寒意便又开始侵袭。南宫不念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想索取些温暖,神思飘忽之际,反而朝白千雪怀中凑近,仿佛对他尤为眷恋。
  白千雪微怔,将他抱到一侧的岩壁边,替他拢了拢衣衫,接着便双手拥着他,让他伏在自己胸口。
  微弱的呼吸轻洒在白千雪心口,他垂眸看向南宫不念,只见他双眸紧闭,陷入了昏睡之中。苍白的脸上泛着一丝红晕,唇瓣隐隐带着些血痕,暧昧得不成模样。领口微敞的衣襟下,是大片青红色的淤痕。
  白千雪不由怔愣了片刻,掀开他的衣袍又看了看,那一身的痕迹触目惊心,仿佛适才经历了一场严酷的惩罚。
  他忽然不敢再看,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些,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南宫不念本就受伤严重,又被星罗针折磨得痛不欲生,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疯了一样地将满腔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第268章   但是……废了自己武功的人,险些用心皎杀了自己的人,都是南宫不念啊。他那时所说的话何等绝情,让白千雪觉得自己像是被他亲手推下悬崖,昔日的爱意和承诺都一并摔得粉身碎骨。
  他应该去恨南宫不念,去毫不留情地折磨他,让他永远像适才那样对自己求饶。可是……此刻他竟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有些后悔。
  白千雪逼着自己将这悔意从脑海中驱除,瞥向南宫不念,好似是在给自己下定决心一般,喃喃道:“南宫不念,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他如此想着,便慢慢扶起南宫不念,一手再度摊开了那卷布帛,拾起一枚星罗针。尽力忽略掉他背上那些仿佛罪证般的痕迹,手指按着他的穴位,极缓地将星罗针刺入肌肤。
  南宫不念的身躯微微抖动,神志却仍未清醒,仿佛适才那长久的摧残让他疲惫至极,连星罗针被刺入体内,他也未因剧痛而苏醒。
  感觉到他在发抖,白千雪微蹙着眉,动作又放慢了许多。这七枚星罗针尽皆刺入体内,足足花费了好几个时辰。南宫不念一直在睡着,等到那最后一枚星罗针刺入穴道许久后,他才悠悠醒转。
  一睁开眼,他便发现自己正被白千雪抱着,他近乎惶恐地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心口却蓦然传来一阵剧痛,那推拒的手也停滞住了。
  白千雪见他想要躲闪,便迫使他离自己更近了些,冷冷地看着他道:“做那种事的时候怎么不躲?一清醒了就这般对我。”
  南宫不念痛得说不出话,眉头紧锁地低声道:“你……又把星罗针……”
  白千雪点头:“你不会以为,做过一次,就不用再受星罗针的苦了吧?”
  南宫不念当然没有如此奢求。即使白千雪怜悯他,这次不给他刺入星罗针,封含清谨慎多疑,用不了多久也会发现此事,他照旧逃不过的。
  但听白千雪这样说,又想起适才他那般折磨自己,南宫不念只觉白千雪给他带来的痛远胜过星罗针。他盯着白千雪,浑身颤抖地道:“你要做的都已经做了,可以离开了吗?”
  自他们互通心意以来,南宫不念总是对白千雪恋恋不舍,从没这般赶过人。白千雪怔了一瞬,仍是在抱着他,仿佛不确定般问道:“你想让我走?”
  南宫不念心口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声音压抑地从齿间迸出:“是,你走……走!”
  白千雪缓缓松开他,站起身,微微笑了笑:“好,我走便是。不过……我会再来陪你的。”
  第147章 对我好点
  白千雪离开后的第二日,封含清便来了绝命崖,查看一番南宫不念的脉息后,便又开始逼问他醉雪刀的下落。南宫不念一言不发,最终封含清愤然拂袖而去。南宫不念看得出来,若不是因为醉雪刀的缘故,封含清早已杀了他无数次了。
  又过三日,还是白千雪来为他更换星罗针。南宫不念一见他,便回想起前次不堪其辱,瞧着他的眼神不禁带了几分防备和畏惧。白千雪看在眼里,反而揶揄地问他:“你从前不是总让我陪着你吗?现在见了我,怎么这般生疏?”
  南宫不念黯然垂眸:“那是从前,都过去了。”
  白千雪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去为难他,沉默片刻后便为他取出星罗针,动作仍是小心翼翼。取完之后,两人便在昏暗的洞穴里默默坐着,仿佛是无话可说。又等上许久,南宫不念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白千雪开始向他体内刺入新的星罗针。
  这是南宫不念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受刑,那些星罗针像一条条毒蛇,钻入他的肌肤,用毒牙啃噬着他的心脏,未到片刻,他的背脊便浮上一层冷汗。
  白千雪的手指与他肌肤相触,动作已然极为轻缓,却也难消那阵阵剧痛。除了这持续不断的疼痛,与白千雪这般相处也让南宫不念极为难熬,他狠下心来,道:“直接刺进去吧,不必这样费神。”
  白千雪捏着针的手一顿,问道:“怎么了?忍不了的话,我再慢一点,或者……你先休息片刻,一会儿再来。”
  南宫不念道:“不必,我想快些。”
  白千雪低声道:“你是……想让我快些离开吗?”
  南宫不念抿着唇,没回答,但那沉默的态度早已昭示了他的想法。白千雪微微一笑,手下的动作比先前还慢了许多:“可我还想多陪陪你。”
  星罗针的剧痛卷上心口,南宫不念像是一条搁浅的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更无法使白千雪听从他。但随着白千雪的速度放慢更多后,他感到的痛楚也减轻了些许。
  漫长的数个时辰后,那新的七枚星罗针终于完全刺入了南宫不念的穴道内。他背脊上的冷汗浮了一层又一层,白千雪取出一块洁白的棉布,在他背上轻轻擦拭,将汗渍都揩干净,又缓缓扶起他来,将他的衣衫整理好。
  这般轻缓的动作,让南宫不念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是从前两人胡作非为后,他没有一丝气力,白千雪就会这样温柔地为他善后。然后抱着他,还总是喜欢去亲他的眼睛。
  但这种错觉很快便消散了,白千雪没有去抱他,为他穿好衣服后,就放开了他,转身收起放置星罗针的布帛。南宫不念微睁着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隐隐看到白千雪的额头也挂着些稀薄的汗珠。
  这几个时辰,不光是他在忍受,白千雪也是聚精会神,尽力将对他的伤害减到最小。然而几日前的那次折磨,让南宫不念刻骨铭心,以至于他忽略了这些,淡漠地看着白千雪,催促道:“你可以走了吗?” 第269章   白千雪的身躯看起来有些僵硬,盯着他看去,眼眸隐藏在烛火照不到的暗处,南宫不念也不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半晌后听到白千雪说了一声:“可以。”
  然后,他的身影便也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一盏烛火与钻心剧痛陪伴着南宫不念。
  星罗针三日不更换,人就会死。三日之后,南宫不念又见到了白千雪。
  白千雪来之前,南宫不念暗暗祈祷过无数次,希望这次来给他更换星罗针的人,无论是谁,只要不是白千雪就可以,他实在不想再面对他了。是以他在看到白千雪时,脸上便流露出了几分失望的神色。
  白千雪仿佛对此早有预料,面色平静地搭着他的手腕查看脉息,例行公事般问道:“醉雪刀在哪儿?”
  南宫不念自然还是沉默,白千雪顿了顿,又问道:“你感觉怎样?还撑得住吗?”
  南宫不念侧眸望向他,冷笑了一声:“你断不出吗?何必问我?”
  魔族之体甚为坚韧,撑自然是能撑住的,只是还不如早早死了,不必受这种折磨。白千雪好似被他说得无言以对,便沉默地为他更换星罗针。等一切完成,几乎又耗费了整夜。白千雪这次没有等南宫不念赶他走,便主动说道:“我离开了,你保重。”
  南宫不念忍着钻心剧痛,气息微弱地叫住他道:“等等。”
  白千雪滞住步子,缓缓转身看向他,眼眸里隐隐带着些期待之意,却听南宫不念道:“白千雪,你若……还念着分毫我们旧日的情分,就一剑杀了我。”
  白千雪眸光微颤,摇了摇头。
  南宫不念无力地道:“我真的……受不了了。求你……帮帮我吧。”
  白千雪站在黑暗中沉默不语,南宫不念被体内的剧痛折磨得精神恍惚,也分不清白千雪有没有离开,哀求道:“杀了我,小白……给我一剑……”
  白千雪蓦地感觉脚下有些不稳,不由退后两步,深吸了口气,道:“心皎已碎,我没有剑了,没办法……杀你。”
  杀他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用什么剑不可以?南宫不念知他又在戏弄自己,声音低哑地笑了笑,在幽静的洞穴里听来尤为凄楚。
  白千雪盯着他的眼眸,似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南宫,你再忍一忍。”
  南宫不念也不知是又过了几日,在白千雪再一次来到绝命崖,为他取出星罗针的时候,他已被剧痛折磨得晕了过去,根本没有察觉。
  星罗针离体之后,钻心的剧痛缓去,南宫不念便舒适了些,难得安稳地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之后,忽感颈间是一片柔软的暖意,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去,他居然是正躺在白千雪腿上。他一惊,彻底清醒了过来,用手臂撑着地面,坐起身来,蜷着双腿向后退去。
  白千雪道:“醒了?星罗针……我已为你取出了。”
  南宫不念只想让他快些消失在自己眼前,道:“快换新的吧。”
  白千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取出那卷布帛,而是向他慢慢凑近。南宫不念本就躲在洞穴角落里,无处可避,白千雪与他的距离仅有几寸,气息洒在他眉睫间,南宫不念只能侧过脸去,免得与白千雪对视。
  他颇为惊慌地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动手吧。”
  白千雪轻声道:“又急着赶我走?”
  南宫不念道:“是。”
  白千雪又问道:“你想走吗?”
  南宫不念蓦然转过脸,疑惑地看着他。白千雪稍稍与他分开了些,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钥匙,语气却似带着些恳求:“对我好一点,我就放你走。”
  南宫不念盯着那把钥匙,只觉白千雪不会这般好心,警惕地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白千雪叹了口气:“说过了,对我好一点。”
  好一点?怎样才叫“好一点”?要和颜悦色吗?还是……
  南宫不念看着白千雪,只见他不知不觉间又凑近了自己一些,鼻尖几乎要与他碰触到了。南宫不念便知,这句“好一点”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忽地感到荒唐透顶,怒气直上眉梢,盯着白千雪,冷冷道:“我不会再……同你做那种事!”
  白千雪唇角弯了弯,眼神却难掩失落,微微叹气:“我好像没这么说吧?”
  南宫不念怒气略散了些,心想既然白千雪说要放他走,管他是真是假,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就当做是用虚情假意来换取自由。
  他便收敛了平素里冷淡的神色,变得一如从前那般温和,看着白千雪的目光也似含情脉脉,轻声道:“可以帮我把锁打开吗?我的手脚被铐了好些天,难受得很。”
  白千雪眼眸微闪,忽地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可以,不过……还不够,能对我更好一点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白千雪的意图已很明显。南宫不念忍下满腹不甘,微侧着头,在白千雪脸颊上浅浅一吻,仿若蜻蜓点水般。然后又去看白千雪,似在等他的答案。
  白千雪唇角微弯,浮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教主,你这般敷衍我,好没诚意。”
  南宫不念迟疑片刻,仰头贴上他的唇。担心白千雪又嫌不够,还要重来一次,便没有像先前那样一触即分,在他唇瓣上停留了一会儿。
  等他觉得可以了,想与白千雪分开时,白千雪却已察觉到他的动作,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他颈后,将这个仅有表面意义的吻倏然加深。 第270章   南宫不念想躲开他,身后却是一方角落,退无可退,背脊撞到凹凸不平的岩石上,被硌得生疼,躲闪之际反而朝白千雪的方向靠近了些,就像是在故意对他投怀送抱一般。
  白千雪顺势将他搂得更紧,在他唇齿间探寻,厮磨过每一寸柔软之地。好似在游览什么幽美的景致,流连忘返般不愿离开。
  南宫不念挣不脱他的怀抱,便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他离开这里,他就可以永生永世都不必再见白千雪了。他渐渐安静下来,逆来顺受般任他施为。
  白千雪伸手抚过他的脸,唇角与他藕断丝连,微含几分不满,气息低沉地问道:“不能像……过去那样吗?”
  过去?南宫不念明白,白千雪所说的过去,便是他们彼此厮守之时。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如何还能心无芥蒂地回到过去?
  他觉得白千雪这句话问得太可笑,多半又是在存心刁难他。他着实不想再与白千雪纠缠下去了,急着结束这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虚伪逢迎,便试着主动了些,轻轻去勾白千雪的舌尖。
  白千雪停滞了一瞬,愈加热烈地去吻他,掌心也不断下滑,抚向领口。
  恐慌感瞬间湮没了南宫不念,他的身躯被白千雪桎梏着,索性将心一横,齿关随即紧阖。这举动被白千雪先一步预料到,及时退了出去,才没有鲜血四溢。
  南宫不念气息不定,胸口微微起伏,冷眼瞥向白千雪道:“够了!”
  白千雪盯着他红润的唇角,似乎有些不舍:“你不想走了吗?”
  南宫不念深吸了口气,面色差到了极点,蹙眉瞪着他:“白千雪,别再耍我了。”
  白千雪看着他那双隐含怒气的眼眸,与他对视半晌后,轻声笑了笑:“好吧。”接着,他便退后了几步。
  南宫不念以为白千雪终于胡闹够了,要将星罗针再度刺入他体内。谁料白千雪却微微俯身,用手中的钥匙拧开了他足踝上的锁。
  那钥匙似是通用的,白千雪打开他一只脚上的锁铐后,很快便将他另一只脚也除去束缚。继而又拉起他的右手,照旧干脆地拧开了锁。
  南宫不念颇为吃惊,怔然看着他。白千雪握着他左手那半截白骨嶙峋的小臂,正将钥匙拧入锁孔,注意到他的目光,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很意外吗?”
  南宫不念回过神,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到最后那只锁铐上,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真的要放我走?”
  第148章 逃出魔教
  白千雪将南宫不念左臂上的锁也解开,便向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可以离开的空间。南宫不念勉力转了转手腕和足踝,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一手扶着岩壁,顾不上再看白千雪,颠颠倒倒地向外挪动着身躯。
  他好不容易挪到洞穴出口下方,却对脚下到头顶的洞口之间这还不到两丈的距离束手无策。若是往常,他无需使用功力便可跃上去了,此刻却苦于体力全无。
  星罗针离体只有几个时辰,他心口仍不时有残余的剧痛袭来,未封锁的经脉间虽仍有真气存留,可此时若动用真气,他根本无力控制,好比自寻死路。
  他正思索对策时,忽听白千雪道:“需要我帮你吗?”
  南宫不念回过头,他身受重伤,五感也远弱于从前,适才在冥思苦想,竟没有注意到白千雪是何时走到他身后的。他悚然惊骇,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后退:“你别过来!”
  白千雪停住脚步,状若无奈地笑道:“我有这么可怕吗?你站在这儿也出不去,不如让我帮你。”
  南宫不念道:“不必。”
  白千雪朝他伸出手:“放心,这次你什么都不用做。”
  南宫不念怀疑地看他:“真的?”
  白千雪点头,走近他,想将他抱起来,感到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便只搂住了他的腰和肩膀,向上跃去。
  一跃上地面,南宫不念便道:“放开我。”
  白千雪就放开了他,南宫不念没再看他一眼,慌张地走入瘴气弥漫的枯林。白千雪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被迷雾笼罩,越来越模糊,变得只有一个轮廓,渐渐连轮廓也消失,化作渺小的一点,再之后,那一点也不见了。
  白千雪忽然感觉极为恐惧。他是想放南宫不念走的,可是……此时,他才惊慌地意识到,这个人走了,就是彻底地走了,他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这怎么可以?永生不见与彼此怨恨,他宁愿选择后者。
  这次……只好食言了。白千雪匆匆奔进了瘴气中。
  南宫不念走得极艰难,他一边尽量闭息,免得吸入瘴气,一边拖着伤势沉重的躯体,分辨着通往崖底的路。
  那来往绝命崖的竹藤应是还在,否则白千雪没有功力,也不可能往返自如。南宫不念便打算凭借竹藤离开。他不知上面有没有正道弟子看守,也许等他千辛万苦地逃上崖顶,却仍是被捉住,一切只是白千雪对他的另一种报复。
  他管不了那么多,只想抓住一线生机,却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步音。这脚步声他已很熟悉,登时心惊,一瘸一拐地向前挪着步子,因为走得急了些,他脚下虚浮,竟然一下摔在了地上。
  很快,身后那人便追上了他,站在他面前。南宫不念眼中几乎要喷出怒火来:“你说过要放了我!”
  白千雪微俯着身,向他伸出一只手:“我带你走吧。” 第271章   南宫不念没有去握他的手,冷冷道:“你让开,我自己走。”
  白千雪蹲在他面前,将他拉了起来,拥着他道:“你这样要怎么走?我带你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不会有人再来伤害你,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吗?”
  南宫不念怔了一瞬,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轻声笑道:“你才是让我伤得最重的人。”
  白千雪垂眸,好似不愿相信:“是这样吗……”
  南宫不念道:“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是你要放了我的,快放开我!”
  白千雪怔然片刻,笑了一下,道:“我放过你了啊,是你逃得太慢了,又被我追上了。”
  南宫不念气结在胸口,心头蓦然划过几分绝望:“白千雪,你怎能……如此对我?”
  白千雪盯着他看了看,没有回答,微俯着身,去捞他的膝弯,想将他抱起来。南宫不念慌张地挣动着身躯,忽然神色一滞,他感到一阵浓重的杀气袭来!
  刹那间,一团血雾已由远及近,正朝白千雪背部击去。南宫不念心神震颤,脑海一片空白,不经思考便将经脉间余留的真气迸发而出,一掌推开白千雪。而他自己来不及躲闪,那团血雾直中胸口。
  他被击出了数丈远,神思涣散地躺在地上,口中鲜血淋漓。星罗针遗留的钻心之痛、经脉间真气起伏之痛、以及适才那团血雾所击之痛,三种疼痛在他体内齐齐发作,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视野里出现了一张朦胧的面孔,蹙眉看向他:“南宫,我来救你了。”
  是花子蹊的声音。南宫不念嘴唇微微阖动,不等发出声音,便有鲜血涌出。花子蹊将他抱了起来,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便可看到他颈间、领口袒露的肌肤上,尽是尚未褪去的淤痕。那意义不言自明,花子蹊微微眯眼,几缕血雾自弯刀间溢出。
  他正要运转功力,却被一只白骨嶙峋的手抓住了手臂,垂眸看去,见南宫不念眼帘只留着一线缝隙,声音细如蚊蚋:“别……别杀他……”
  花子蹊冷笑道:“都这样了,还舍不得?”
  南宫不念道:“别杀他。带我……走吧,我这次是……真的……死心了。”
  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嘴里又吐出许多血来,花子蹊见他如此执拗,只得收了那几缕血雾。一边抱着他走向崖底,一边将真气朝他手腕渡去,才勉强缓解了他的伤势,没有一命呜呼。
  南宫不念朝白千雪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瘴气愈加浓重,白千雪一身白衣,几乎与其融成一体,他只看到了一抹并不真切的轮廓。
  阵阵风声止息后,南宫不念知晓他终于离开了绝命崖底,周围的温度忽地升高了些,一股暖意逼近,他转了转眼眸,看到一抹浑身火光的人影。
  朱焰走上前,见他伤至如此,惊道:“教主,你怎么会变成……”话没说完,瞥到花子蹊向他阴沉地扫了一眼,连忙止住了,转而说道,“二当家,附近没什么正道弟子,也不知为何把守得这般松散,咱们快走吧。”
  花子蹊点头,便抱着南宫不念,与朱焰一同离去。未走多远,周围忽地涌出一片火光,一束烟火直冲夜空,在夜幕间璀璨地绽放。
  朱焰道:“有埋伏,是正派的信号!”他话音刚落,便有数十人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将他们三人围在当中。
  南宫不念心内凉成一片,暗自想道,白千雪说要放了他,后来又说要带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人,不让其余人伤害他,都是在骗他吗?若是真的,这些人怎会在此埋伏?
  他向对面看去,见这些正道弟子的穿着颇为熟悉,只是他意识昏沉,瞧来也不甚清晰,一时想不起是何门派,忽听一女子道:“师兄,多日未见,你怎么比先前还要狼狈?”
  南宫不念微睁着眼,再勉力去看那女子,见是萧云霓,这数十人正是莽苍山派弟子。
  萧云霓笑道:“封阁主刚回转摘星阁,白师兄就将这绝命崖附近的守卫弟子调走。若非我觉察,事先守在此处,岂不是连师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得知白千雪并未骗他,南宫不念听萧云霓这番挖苦之词,神色竟缓和许多。他无力回答,只听花子蹊冷冷道:“不必废话。”
  弯刀之上,血雾若隐若现地浮动。萧云霓虽带领着数十名弟子,但心知与花子蹊正面冲突,仍是胜负难料,因此便先发了信号求助,再来拖延时间。她缓缓道:“我自知并非渡者对手,不过信号已发,不消片刻,便会有正道同门前来支援。渡者带着一个重伤之人,可有信心脱身?”
  朱焰掌中“噌”地一下升起一团火球:“能不能脱身,试试看不就行了?!”
  萧云霓道:“何必动怒?南宫不念与我有弑师之仇,若是二位能把他交给我,今夜我便当做没见过二位,如何?”
  花子蹊道:“不可能。”
  南宫不念听得恍恍惚惚,但心头明白,不想连累他们二人,拽了下花子蹊的手臂:“放我下来……你们走。”
  花子蹊道:“闭嘴。”
  剧痛接连不断,南宫不念脑中晕成一片,自感大限将至,断断续续道:“我没事……就算我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了,这只是个游戏,数据……清零而已。花兄,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272章   花子蹊以为他伤得神志错乱,蹙眉瞥了他一眼:“少说几句,就死不了。”
  弯刀便要飞出,却见萧云霓面色大变,充满震惊地盯着南宫不念,竟是不顾危险,向他走了过去。花子蹊道:“站住。”
  萧云霓微微回神,急道:“血溶渡者,我有很要紧的话要问师兄。”
  花子蹊道:“问便问,不必靠近。”
  萧云霓略显迟疑:“这……”尚在犹疑之际,远处忽有阵阵脚步声传来,隐隐有剑光划破黑暗。萧云霓知是同修赶来支援,顾不上许多,便对南宫不念一字一顿地道,“雪醉江湖。”
  这四个字仿佛是一道霹雳,将南宫不念击得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愕然地看向萧云霓:“不会吧?你也是……”
  萧云霓缓缓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两人齐齐地叹了口气。
  朱焰一脸蒙然地看着他们俩,问道:“教主,你们在说什么啊?还打不打了?正派援兵要到了!”
  萧云霓忙从袖中取出一支小巧的烟花筒,塞到南宫不念手里,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们从那边走,没有守卫弟子,到安全的地方再发信号联络我!”
  这一番转变太突兀,花子蹊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的话,垂眸看向南宫不念,见他点头,方匆匆依照萧云霓所指方向离开。
  路上,南宫不念便晕了过去。到赤练谷后,他足足睡了七日才醒,睁开眼时,便见数双眼睛都齐齐盯着他,险些将他再吓晕一次。
  楚临、鬼面郎君、朱焰、蝶骨兰、叫丧鬼,甚至赤魔天尊也从隐居的洞穴里出来了,都聚在他床前围观。南宫不念转了转眼珠,看清了面前这些人,一见蝶骨兰时,怔愣了片刻,继而激动得想要起身:“兰妖,你没死?!”
  楚临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蝶骨兰疑惑道:“没有啊,教主那一掌,将我和三当家送到了战圈之外,教主是忘记了吗?”
  蝶骨兰明明没死,白千雪为何骗他说她死了?南宫不念猜不透他的心思,道:“没忘,是白……”提起这个名字,他心中便隐隐生痛,止住了,“算了,没什么。”
  蝶骨兰道:“教主,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神志和记忆一时错乱也是有的,醒了便好,慢慢休养着总能复原。我去接着煎药了。”
  朱焰跟了出去:“我帮你!”又回头道,“叫丧鬼你也出来,别在教主床前嚎,晦气!”
  赤魔天尊道:“外甥,听到没?你要好好休养,不要像本尊一样,这里出问题。”他说着指了一下自己的头,“本尊继续修炼去了,有缘再见。”
  南宫不念不知自己几时多了个舅舅,道:“多谢天尊。”
  四人离开后,床前只剩下了楚临和鬼面郎君,南宫不念疑问道:“兰妖和赤魔天尊的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说我精神出了问题?”
  鬼面郎君挑了挑眉:“教主,属下还有事,也先离开了。”
  南宫不念的疑问未得到解答,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神志没问题的人,会说出什么‘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了’、‘游戏清零’这种话吗?你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
  花子蹊适才便站在窗前,被众人挡住,是以南宫不念未注意到他。南宫不念回想片刻,隐约记得逃出绝命崖时,他精神恍惚之际似乎是说过这样的话。对了……萧云霓就是听到他这句话,才得知他也是个苦逼的游戏玩家的!
  没想到这个坑爹游戏不止有他一个体验者,居然连女主也是穿越来的!
  第149章 两不相欠
  得知有人与他同病相怜,南宫不念顿感“他乡遇故知”。几乎想立刻将烟花信号放出,与萧云霓见面交流一下玩家心得,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萧云霓因辰玑子之死,对他一直抱有敌意。若非偶然得知他也是穿越来的玩家,在绝命崖时他大概就被萧云霓灭了。如此说来,萧云霓的游戏任务是什么?不会是杀了他、用醉雪刀称霸江湖之类的吧?
  南宫不念决定慎重起见,等他身体再恢复些,另寻一处隐蔽地点联络萧云霓,免得将赤练谷这个据点暴露。
  楚临见他始终在沉思,便道:“阿念,记不清的事就不必再想了。你受了数次星罗针之刑,虽说现下那针已不在体内了,伤势也尚需一段时日才可恢复。还有……先前因那本假秘籍导致的真气散乱,我会再想办法。你切记,万万不可再运功了。”
  南宫不念道:“前辈为我费神了。”
  楚临摇头,以手轻轻敲了敲床榻:“这是鬼面郎君所设的机关,醉雪刀和收魂伞都在这下面。你放心静养吧。”
  嘱托他一番,楚临也离开了。屋内只剩花子蹊,南宫不念观他面色,似是有话要说,便问道:“花兄,还有什么事吗?”
  花子蹊顿了顿,道:“‘雪醉江湖’,是什么意思?萧云霓怎么会忽然改变立场,帮我们逃走?”
  没料到他问及此事,南宫不念一怔,一时之间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好装失忆:“嗯……这个……她有这么说吗?我有些记不清了,我想想……”
  他紧蹙着眉,装成一副想得极为痛苦的样子,花子蹊果然道:“别想了,非是要紧之事。”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花子蹊扫了他一眼,目光复杂地道:“早知你被他凌虐之后,神志变成这样,在绝命崖底,我就该杀了他!”说完便愤然走出了屋子。 第273章   凌虐……?南宫不念从没想过这个词会被用到他身上。他垂着眼眸,目光下落,忽见他还穿着先前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袍,手臂上满是残留的淤青。
  他再向床榻旁一看,那里正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他愣了愣,只觉尴尬感要将他埋没了。
  他身上这件衣服如此破烂,旁人却没给他换新的,可见均是瞧见他身上这些淤痕,猜测到他遭遇了什么,怕他醒来难堪,便只将新衣服放在床头,让他自己更换。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忽然明白过来,不止是花子蹊,恐怕在这赤练谷中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白千雪“凌虐”后,精神出大问题了。
  他换了新衣,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自己这一身伤痕,竟也不知为何会与白千雪走到今日这步。这算是be结局吗?可若是be结局,应该会让他重新体验游戏才对,但系统没有通知,游戏也仍在继续进行中。
  南宫不念正在胡猜,忽听蝶骨兰叩门道:“教主,药熬好了,我可以进来吗?”
  南宫不念“嗯”了一声,让蝶骨兰将瓷碗放下,问道:“我先前嘱托之事,做完了吗?”
  蝶骨兰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惊讶地道:“做是做完了。不过……教主,你都被他凌虐成这个样子了,还要……”
  南宫不念捂脸:“别说了。”
  不要再说“凌虐”这个词了好吗?还能给我留一丝丝颜面吗?!
  他道:“尽快去找他吧。跟他说,此事了了,我与他也算两不相欠了,以后……也不必再见。”
  观宝镇。夜间,笙歌楼人声鼎沸。
  自从醉雪刀重现江湖,人人皆知在魔教教主南宫不念手中,再无人去注意全求通。他便又带着药霸天卷土重来,将笙歌楼修整一番,重新开张。
  白千雪在朱红大门前驻足,尚未入内,便被眼尖的全求通发现,笑着上前道:“白少侠,你可算来啦。那位姑娘早就到了,等你多时了。”
  白千雪道:“姑娘?要见我的人是女子?”
  全求通将他引至一间隐蔽的阁楼,一边说道:“是啊,她好像有什么重要之事要与你谈,交代我找一处不被人打扰的所在。她就在里面。我先离开了,你们聊吧。”
  白千雪对他微微颔首,推开阁楼的门。那女子背对着他坐于桌前,纤瘦的身影瞧来有一丝熟悉。听见开门声,那女子便转过身来,淡淡道:“白少侠。”
  白千雪诧异道:“是你?”
  蝶骨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若非奉教主之命,我才不会来见你这等薄情寡性之徒。”
  白千雪眼神一滞,走到她面前,问道:“他……还好吗?”
  蝶骨兰冷哼一声:“与你何干?”
  白千雪怔了怔,凝眸不语。蝶骨兰取出一只木盒,放在桌上,伸手推向白千雪那侧:“这是教主命我交给你的。”
  白千雪手有些颤,去开那木盒,只见里面是一丸丹药,疑惑道:“这是什么?”
  蝶骨兰道:“毒药。教主要我毒死你,你快吃吧。”
  白千雪眼眸闪动:“他……这么恨我?”
  蝶骨兰眉毛不禁竖起:“你给他那册假秘籍,险些害死他,害得圣教覆灭,他会不恨你?他落入你们正道之手,受星罗针之刑,命都快没了,你居然还趁人之危,对他……”她顿了顿,“哼!你都这样待他了,他为了救你,妄动真气将你推开,挡了渡者那一击。如今他伤势严重,神志错乱,全是拜你所赐!你觉得他会不恨你吗?!”
  蝶骨兰的话仿佛无形利刃,白千雪身躯微颤,伸手拾起那丸丹药,低声道:“既然他想要我死,那好……”
  他仰头便将丹药吞了下去。蝶骨兰微微惊诧地看着他,半晌后发出了一声冷笑。
  白千雪缓缓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等待毒发。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非但没有感到一丝痛楚,反而觉得灵脉间竟然有灵气在隐约起伏。他蓦然睁开眼,看向蝶骨兰:“怎么会……这究竟是什么药?”
  蝶骨兰道:“你感觉不到吗?只需一盏茶的功夫,你的功力就会复原。教主交代我的事,我已做完了,告辞。”她说着便起身,向门外走了一步,又停下道,“对了,教主还让我转告你,他与你两不相欠,以后不必再见。”
  灵气明明在快速地恢复,白千雪却忽然觉得像失去力气般,站都站不起来,他目光颤抖着:“你等等!我的武功……明明被他废除了,怎么会恢复?”
  蝶骨兰懒得对他解释,伸手推开阁楼的门,便欲离开,一束灵流却蓦地将门掩住,结成法阵挡在她面前。白千雪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告诉我。”
  蝶骨兰想破除法阵,试了几次均是无效,气鼓鼓地转过身,看着白千雪道:“武功被废,是不可能恢复原状的。你之所以能恢复,是因为你的武功根本就没有被废!”
  白千雪愕然道:“可是,那时我感觉到……”
  蝶骨兰道:“你感觉你的灵脉间痛楚难当,你感觉你的灵气在慢慢消失,对吧?”
  白千雪怔怔地点头,蝶骨兰道:“那不是因为你武功被废,而是因你中了‘无息兰’之毒。”
  白千雪又摇头:“不,我曾中过此毒,不是这样的……”
  蝶骨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他面前:“好,你不相信,我就将此事从头到尾都告诉你。” 第274章   “教主因那册假秘籍身受重伤,正道又趁此机会攻打圣教,教内弟子皆恨透了你,要拿你来祭旗。教主本要放了你,却难敌众意,最后只能退让一步,废你武功,保你性命。但他又不忍心见你受苦,便在此之前,让我想办法改进‘无息兰’,瞒过众人耳目,当然,也包括你。
  “‘无息兰’这种毒药,原是撒在空中的粉末,香气如兰,可在小范围内扩散,吸入的人便会毫无察觉地功力尽失。若是使用原来的‘无息兰’,显然不行,因为除你之外,附近的圣教弟子也会中招,那样就瞒不过众人了。所以,我将‘无息兰’改造成了一种水状毒药,并且加入了会使人感觉灵脉剧痛的另一种毒药,以鱼鳔将药液包裹其中。但制作解药的材料不足,只够做上一粒,我便先将那粒解药提前给教主服下了。打算日后找齐材料,再做一粒新的解药给你。”
  听她说到此处,白千雪回想起南宫不念废他武功那日的情形,声音止不住颤抖:“他也需要服用解药,这么说他是在那时……”
  蝶骨兰嗤笑一声:“不然你以为他为何非要不顾安危地运转真气,亲自去废你武功?他就那么希望被你怨恨吗?你以为他为何要当着众多正道弟子的面对你举止轻佻?你真当他是为了羞辱你吗?”
  “他事先将那粒‘无息兰’藏于舌下,借着和你……的时候咬破药衣,将药液渡给你。而他自己也难免会食入少量药液,才需提前服用解药。他见你将要毒发,便顺势将真气灌入你体内,实则只是做做样子,给正邪两道的人看罢了,何曾伤害过你?”
  白千雪心中似有惊涛骇浪掀过,想起南宫不念在废除他武功时,忽如其来那一吻,冰冷而甘甜。只是那时,他全然不知南宫不念的用意。
  灵气已然恢复完全,在他体内一如往常般蕴藏深厚,白千雪双手紧攥着,却顿觉痛苦异常,默默听蝶骨兰继续道:“在那之后,教主他自己也被经脉间错乱的真气所伤,他甚至都没办法独自走回寝殿,晕倒在外数个时辰,冻得浑身是伤。他清醒过来后,又想放了你,但二当家不允,只勉强答应给你服些护身丹药。”
  “后来二当家也受伤,教主知道圣教将败,便命我提前离开。他说……就算是他死了,我找齐原料后,也要将解药制作出来交给你,使你功力复原。可我逃出圣教不久后,就被正道的人抓了回来。教主不仅是为救我,也是为了‘无息兰’的解药,才会面色大变、以你的命来威胁封含清放了我。
  “他那时但得还有其他办法,都不会用你的性命相要挟。以心皎误伤你,也是因为他情急之下,根本无法控制体内混乱的真气所致。”
  蝶骨兰讲完,起身道:“白少侠,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白千雪身躯微微颤抖,眼眶泛红。他尽力克制着汹涌而来的情绪,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哽咽:“他在哪儿?”
  蝶骨兰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白千雪道:“我……想见他,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蝶骨兰走到禁锢法阵前,笑了一下:“教主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你将我困在这儿,逼他来见你,他只会更恨你。”
  白千雪神色微滞,片刻后挥手收了法阵,很快,蝶骨兰的脚步声就听不到了。阁楼里只有他一人,他静静坐着。武功对习武者来说是最为重要的部分,此刻他却完全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反而心如刀绞。他好似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满心只有一个名字。
  南宫……南宫……
  有人敲了敲门,笑着问道:“白少侠,可是谈完了?我让人备了些酒菜……”
  白千雪回过头,僵硬地站起身,向外走去。他脚踩在楼梯上,不知怎地踩了个空,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全求通想笑又不敢笑,多少觉得有些奇怪,连忙跑过去扶他:“白少侠,你没事吧?”
  白千雪没有回答,摆开他的手爬起来,自顾自离开了笙歌楼。
  药霸天瞧见他走了,对全求通道:“大哥,兰妖和白少侠说什么了?他怎么像丢了魂儿一样?”
  全求通朝他瞪眼,“嘘”了一声:“小点儿声,正道中人一直在找魔教教主,大庭广众地提魔教的人,万一被听到了怎么办?”
  药霸天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一时忘了。”
  全求通神秘兮兮地低声道:“依你大哥看,蝶骨兰说的事,多半是与魔教教主有关。白少侠和我那干儿子,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白千雪不知不觉,走到了魔教。
  魔教之地魔气旺盛,不利正道弟子修行,尤其在南宫不念逃走之后,各派纷纷回了自己的山头。而魔教弟子们死的死,逃的逃,被捉住的也都被正派发配去做苦役了。现在的魔教经过一场浩劫后,没有一个人存在,只剩断壁残垣。
  南宫不念的寝殿塌了大半,白千雪站在门前,只望到一地瓦砾。他缓缓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又觉没有力气,便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眼前就全是南宫不念的脸。
  含笑的、轻狂的、邪气的、温柔的、发怒的、心碎的、淡漠的……
  可那些张脸都如同隔了一层烟雾,他瞧来恍恍惚惚,想凑近看又看不清,如同咫尺天涯。
  他难过地睁开了眼,望着夜幕上的点点繁星,喃喃道:“南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第275章   他这样自语,又蓦然心惊。在绝命崖底,南宫不念是想向他解释的,却被他阻止了。他说,他分不清南宫不念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后来,南宫不念便没有再解释,而是问他蝶骨兰是不是逃走了。他那时被情绪蒙蔽了理智,以为南宫不念在意蝶骨兰远胜于他,甚至不惜以他的命作为要挟,也要救蝶骨兰。
  所以他一听南宫不念又问起蝶骨兰来,便气得撒了个谎,说蝶骨兰死了。他未曾料到,南宫不念听他这么说,竟露出了那般伤心的神色。他觉得南宫不念在为另一个人伤心欲绝,嫉妒和愤恨让他彻底丧失了理智,居然会对他做出那种事来……
  可是,事实却与此完全相反。白千雪笑了笑,在这安静无人之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南宫不念问他蝶骨兰的情况,是觉得既然他不信自己的解释,那便让他直接去找蝶骨兰拿‘无息兰’的解药。南宫不念听到他说蝶骨兰死了,以为自己害得他这身功力再无法恢复,才会失神地哭着和他道歉。
  而他竟然……竟然分毫没有察觉,一直在伤害南宫不念。
  白千雪不知该怎么办了,他不想失去南宫不念,却忽然不敢再去面对他。
  他本该全心全意去相信、去爱的人,就这般被他亲手推远了。他觉得他真是罪该万死。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儿了,憋死我了……
  第150章 玩家心得
  南宫不念让鬼面郎君备了辆马车,将他载到离赤练谷颇远的一座荒山上,才放了萧云霓给的那支烟花筒。
  这座荒山是鬼面郎君按他的要求挑选的,距莽苍山派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不能太远是要确保萧云霓能看到他发的信号,不能太近是防备她带领大队人马围攻。
  等了两个多时辰后,萧云霓独自上了山。南宫不念见只有她一人,便支开鬼面郎君,让他去外面放风。
  萧云霓道:“师兄,你还这么小心啊,连我也防。”
  南宫不念道:“上次险些就被你灭了,游戏清零重新做人,不防怎么能行?”
  萧云霓道:“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是什么时候穿进《雪醉江湖》的?”
  “万家庄案前些时日。白千……”南宫不念顿了顿,不想提这个名字,“摘星阁和佛隐寺那些弟子都不是我抓的,来了就背个大锅。”
  萧云霓点点头,面色和缓许多:“这么说,师尊之死,与你无关。我们可以合作。”
  见她如此在意辰玑子,南宫不念问道:“师妹是早在辰玑子去世前,就已经穿越过来了吗?”否则哪里会对一个npc有这么深的感情?
  萧云霓缓缓叹了口气:“我穿过来的时候,这角色才十岁。师尊待我如师如父,我一直在设法改变他的命运,让他活下来,但还是无法做到。”
  南宫不念略感吃惊:“改变他的命运?你知道辰玑子会死?你是怎么知道的?系统给你剧透了吗?”
  萧云霓怔了怔:“早在穿越过来前,我就是这游戏的vvvip会员。”
  南宫不念惊得半晌没说话,看向萧云霓的目光尤为羡慕:“师妹啊,可不可以给我剧透一下,我的结局是什么?”
  萧云霓摇头:“不好意思,师兄。我本来玩这游戏时,就对那些攻略角色的剧情不感兴趣,玩的都是经营模式,种地开店盖房子之类的,只知道一些前期不太重要的剧情。还有,我穿过来的时候,都弃游大半年了,就连这么点儿不重要的剧情也忘得差不多了。”
  她顿了顿,瞥了南宫不念一眼,“而且,说实话,这剧情发展到现在,你都和白千雪……那个了,你觉得以前的剧情线还有参考的必要吗?”
  南宫不念讪讪道:“不要提他,分手了,be。”
  萧云霓轻挑了一下眉,看起来有些不太相信。南宫不念将话题转回:“所以,我用【记忆水晶】看到的那一段,你在钟不念被辰玑子关起来、要送往魔教为奴前,偷了钥匙想偷偷将他放走,也是为了避免他入魔后回来找辰玑子算账?”
  “是。后来钟不念血洗莽苍山派,我也在尽力阻止他杀师尊,但是……”萧云霓道,“嗳,不说这个了。你的游戏任务是什么?”
  提起这个,就不得不想到他出大血买的【先知水晶】了,南宫不念道:“呵呵。我花了一笔巨额好感度,得到了系统透露的通关技巧。师妹你知道这个游戏有多变态吗?达成he结局非但不能离开,还要永远地留下来!而达成be结局,抱歉也同样不能离开,游戏数据清零重新体验!唯一离开的方法就是当好背景板……所以,咳咳,我当初还想撮合你和……”
  萧云霓惊恐地看着他道:“你居然有过这种想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师兄!怪不得现在你的感情线一团糟,现世报!”
  南宫不念道:“我当时不知道你也是穿越来的啊,还以为你是npc……”
  萧云霓摆手:“算了。和你比起来,我的游戏任务倒是正常多了。”
  身为vvvip玩家,连游戏任务都和他不一样,南宫不念感觉有些受伤,问道:“是什么?”
  萧云霓道:“起初系统也是和我说他们这游戏感情线有多么美好,但是我只喜欢经营模式,种种地优哉游哉不好吗?谁愿意玩那些狗血感情线!系统管不了我,就又说可以让我走事业线,找出藏匿的野心家,江湖风平浪静,我就可以通关了。” 第276章   南宫不念道:“怪不得你带着莽苍山派弟子开荒种地、又在观宝镇开服装店……”
  萧云霓笑道:“经营模式,真的很好玩!我那玲珑阁怎么样?”
  南宫不念赞道:“很好,红火热闹。”
  萧云霓道:“那是当然,都是按三次元的服装店搭建的,有模特,有大中小码,还有试衣间!”
  南宫不念道:“嗯,试衣间上面还有夹层……”
  萧云霓道:“师兄,不要介意,一切都是为了通关。万家庄凶案的剧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隐约记得与你有关、你还曾到过观宝镇,所以早在建玲珑阁的时候,我就设计了一个夹层,用于日后对付你。”
  “其实我这个vvvip玩家也有些特权,在万家庄时,系统就给我提供了一些信息,比如花子蹊离开魔教啦,魔教教主势力大减,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花子蹊的新造型上线啦……等等。所以花子蹊一去万家庄救你,我就认出他是谁了。这些提示,还算有些作用。但系统居然一点都没透露过你也是玩家!”
  南宫不念将萧云霓的话捋了一番,有了种莫名的猜想:“你原本就是游戏玩家,还是氪金vvvip会员,但你只喜欢玩经营模式,对游戏主推的攻略剧情不感兴趣。后来,你弃游了大半年,结果就穿越到了这里。”
  萧云霓点头。南宫不念道:“你穿越过来之后,系统仍然在给你推荐感情线剧情,被你无视了,才开启的事业线。然后,我作为一个对这游戏一无所知的人,莫名其妙地获得了游戏体验券,莫名其妙地被塞进了魔教教主这个壳子里。”
  萧云霓道:“师兄,你在怀疑什么?”
  南宫不念道:“我怎么感觉,我之所以会穿进这游戏,是因为系统不甘心无人走感情线,才将我抓了过来。”
  萧云霓想了想,微微睁大了眼:“以系统的脑残程度,很有可能!拉你进来,起先也许是希望你来攻略我,但是后来就变成……”
  萧云霓忍不住要笑,南宫不念无奈地叹息:“升级成王者版系统后,对性向就不限定了。很难不怀疑,系统为了提高有人能体验这游戏感情线的概率,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萧云霓道:“虽说过分了点,但逼着人不断体验游戏,达成he结局,在游戏的世界里快乐地生活下去,倒也不能算是恶意。”
  听她说完,南宫不念有几分伤感,他原本就是希望与白千雪退隐江湖,永远在一起的。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萧云霓见他神色失落,又道:“师兄,你别难过,等我通关离开这游戏后,就把vvvip会员转赠给你,这样你也不用再走感情线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归三次元了。”
  南宫不念几乎要感激涕零了:“师妹,我一定会帮你找出boss,早日顺利通关!”
  萧云霓眉心微蹙:“说起这个,在正道围攻魔教时,我留心查探过,没有一个人的手掌是青紫色的。”
  南宫不念道:“你怀疑凶手是正道中人?”
  萧云霓点了点头:“醉雪刀是正道神兵,对正道中人来说,意义更重大;那凶手对醉雪刀如此在意,得知此刀落入你手,一定是坐不住的。所以,我猜测他可能就是攻打魔教的正派人士中的一员。但是,我暗中观察过所有人的双手,无人与葛峰所见的那凶手青紫色的寒掌吻合。”
  南宫不念道:“那就有两种可能了。第一,凶手并非正道中人;第二,凶手就是正道一员,但他的手掌可能是在某些时候、或是某种条件下,才会变成青紫色,而平时与正常人无异。”
  萧云霓道:“若是第二种可能,我们并不知是‘哪些时候’、‘哪种条件’,要找他就难了。”
  南宫不念思索片刻,道:“还有一个人可能见过凶手。”
  萧云霓道:“唐小赢?”
  南宫不念点头:“他去给万公子当护卫,就是凶手的授意。但我曾险些失手杀他,在生死关头他也坚称不知凶手是谁,许是确不曾见过凶手的真面目,但也可能是嘴硬不说。”
  萧云霓道:“唐小赢这人性子不定,要让他说出这些事,很难。”
  南宫不念问道:“你知道鬼市吗?”
  萧云霓道:“商城嘛。”
  南宫不念道:“唐小赢曾带着许多蒙面人伏击花子蹊,不敌之后就逃到了鬼市,我觉得他可能就是鬼市的杀手之一。凶手也是在鬼市雇佣的他,去盯万公子。可以从他的身份着手查查。”
  萧云霓拍手道:“这个简单。在商城,只要花钱就行了,不是问题。”
  南宫不念再次羡慕了:“师妹,原来你是这么富有的吗?”
  萧云霓含笑:“玩了这么久经营模式,存了些钱。平日省吃俭用,连莽苍山派的房屋都没怎么修缮,就是在为通关做准备,以防不备之需,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啦。待我回去就往鬼市走一趟。”
  南宫不念由衷感谢道:“真是破费了,师妹。”
  萧云霓道:“现在正派那边都在找你,你可要小心。”
  南宫不念道:“嗯,我在赤练谷,暂时应是无事。”
  萧云霓点头,告辞道:“有消息我会去找你。”
  第151章 风波将至
  与萧云霓分开后,仅隔了半旬,她就到了赤练谷。
  算上路上耗费的时日,南宫不念略感意外,拖着尚未复原的身躯,走出内室,问道:“师妹,这么快就查到线索了吗?” 第277章   萧云霓微微一怔,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这样子……可以血洗摘星阁吗?”
  南宫不念一脸蒙然:“什么?”
  萧云霓也有些疑惑:“你不是打算血洗摘星阁吗?”
  南宫不念不禁笑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是谁说的?又在给我编派罪名。”
  萧云霓面色愈加凝重,抬手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递给他道:“师兄,这封信是封含清亲笔所写。”
  南宫不念接过,展开看了一遍。
  信中言明,魔教教主南宫不念自逃走之后,暗中纠集了许多魔族余孽,欲于本月初九血洗摘星阁。幸好这消息被他封含清预先探听到,希望诸多正派同修届时能赶到摘星阁相助,一举剿除魔教余党。
  最后注明,为防走漏风声,被魔教所察,请各派万勿泄密,不要向摘星阁传信问询此事,且赶来相助的时间务必是初九那日,不可提前,也不可延误。
  萧云霓道:“我几日前收到了这封信,以为你真有什么计划,立刻便赶来赤练谷了,路上耗费些时日,今日已是初五,封含清所说你要血洗摘星阁的日期,就在三日之后。”
  南宫不念看得皱起了眉头:“赤练谷加上我,也不到十个人,怎么可能去攻打摘星阁?这个封含清,多半又在搞什么鬼。”
  萧云霓道:“你不去攻打,他将正道诸派聚到摘星阁,又能做什么?”
  南宫不念摇头:“我也不知他唱这一出究竟有何目的。”
  萧云霓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摘星阁瞧瞧。”
  因来赤练谷花费了好几日,距封含清邀约之期时间紧迫,萧云霓便要起身告辞,想起一事,又道:“师兄,上次跟你分开后,我去过鬼市。”
  南宫不念道:“可有眉目?”
  萧云霓笑道:“有倒是有。那里有本杀手名册,记载了所有杀手的信息,若如你所料,唐小赢也该在名册中。不过这商城狮子大开口,管我要价十万两。我算了算,将我的几间铺面卖掉应该勉强能凑够,但也要等人来买,需要些时间。”
  “十万两?!”南宫不念很是吃惊,心想:这游戏是想在萧云霓通关之前,狠狠宰她一笔吧。
  南宫不念将萧云霓送出这间临时修建的茅草屋,两人正要告别之际,微暗的暮色忽地一亮,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从远方飘近,停在他们面前。
  萧云霓道:“这是什么?”
  南宫不念道:“可能是那对师徒其中之一在修炼法术吧。”
  话音刚落,那团火焰忽地散开,簇簇零散的火苗浮动在空中,排列到一起,组成了词句。萧云霓念道:“唐小赢死,二当家上摘星阁,拦不住。”
  信的语气是朱焰,自他到赤练谷后,跟着赤魔天尊修炼,功法精进颇多,这种以火焰千里传信的术法就是他新学来的。
  南宫不念一惊,唤道:“阿郎!”
  鬼面郎君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瞬间移至他面前:“教主,怎么了?”
  南宫不念指那封火焰书写的信,问道:“怎么回事?花子蹊和朱焰什么时候走的?”
  楚临似听到他们这边有事,从另一间草庐内走出,扫了一眼,道:“他们应是四日前走的。算来今日是圣教大劫后的第四十九天,民间传言,人死后,灵魂只能在尘世徘徊四十九日,而后就要永远离开。前几日我听朱焰提起过,他们想在今日回到圣教,为那些亡灵送别。”
  南宫不念道:“怎么没人告诉我?”
  楚临道:“阿念,你的身体尚未复原,若是他们将此事告诉你,你一定会和他们同去。他们不告诉你,也是担心你会遇到危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烦忧?”
  南宫不念便将封含清密函正派一事说了,急道:“花子蹊是四日前离开赤练谷的,封含清的信也是在四日前寄至正道派门的。他让正派中人于初九到摘星阁,离现在仅剩三日。为什么他要强调一定是初九,不能早也不能晚?算算时间,花子蹊从魔教赶到摘星阁,路程大约就是三日。”
  “花子蹊一离开赤练谷,可能就被封含清发现了行踪。封含清知道花子蹊最在乎唐小赢,所以就杀了唐小赢,再故意将此事透露给花子蹊。唐小赢此前一直在封含清手下做事,花子蹊要报仇,必定会去摘星阁!”南宫不念攥着拳道,“而等到花子蹊到摘星阁之时,等待他的就是正道诸派的围剿,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奉我之命,为血洗摘星阁而来的!”
  他说着便往外走,楚临连忙拉住他道:“阿念,冷静。封含清已经引出了花子蹊,你也去,岂不是更让他的谎言做实,称他心意?”
  南宫不念道:“我不能看着花子蹊去送死!”
  楚临叹了口气:“你的伤势尚未复原,不能涉险。我代你去。萧姑娘,我们走吧。”
  南宫不念一愣:“前辈不可……”
  两人争持不下,鬼面郎君转着眼珠,忽道:“教主,楚仙人,我有个办法……”
  众人都看他,鬼面郎君将手伸进袖中翻了翻,找出一个圆形的物事,道:“用它。”
  南宫不念看去,见是一面古朴的铜镜,他对这东西很熟悉了,道:“浮生镜!”
  “圣教败了后,小怜担心我遇到危险,前些时日偷偷交给我的,让我保命用。”鬼面郎君显得有些难为情,顿了顿道,“我们可以用浮生镜化作正派弟子的模样,见机行事。如果能赶在二当家到摘星阁之前就拦下他,那就更好了。” 第278章   南宫不念道:“好,快变!”
  “只能变成照过这面镜子的人的模样,但照过这面镜子的正派中人不多……”鬼面郎君微一思忖,对萧云霓道,“萧姑娘,不知可否借用贵派几位弟子的身份?”
  萧云霓道:“还是九师弟、十一师弟、十三师弟对吧?上次他们三个被你们迷晕了一个多月才回的莽苍山派!”
  鬼面郎君面色讪讪,又见萧云霓点了点头,便将浮生镜一挥,炫目的光束掠过后,南宫不念扫了眼自己的装束,只见他又变成了莽苍山派的十三师弟,而楚临变成了那位面色黝黑的九师弟。
  鬼面郎君正想将自己也变了,南宫不念道:“阿郎,你留在赤练谷。若是我们……有何不测,你就带着醉雪刀和收魂伞剑,回十方妙门躲起来,再也不要到江湖中了。”
  “教主……”鬼面郎君将浮生镜递给他,“有浮生镜在,教主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如果有人识破你的身份,你就再换一张脸,总能逃得出来的!”
  第152章 剑主已死
  花子蹊和朱焰离开赤练谷,往魔教而去。两人行了四日,到达时恰好是魔教被破后的第四十九天。
  冬日的山间一片萧索,楼宇宫观坍塌破败,比之从前,更显阴气弥漫。来的路上,朱焰在一家冥店内买了些香烛纸钱。他警惕地在四周查探一番,见无正派弟子看守,便在大殿前寻了个避风之处,取出香烛纸钱,使个火诀点燃了。
  花子蹊随手向那火舌里撒了一把纸钱,又捏了几支线香,点燃后插进香鼎内,然后便走到一旁,倚着栏杆静立不语。
  朱焰燃着剩下的纸钱,边烧边低声说着些“一路好走”之类送别亡魂的话,不觉悲从中来,眼眶微湿。他含着泪,无意中抬头一掠,朦胧的视野内忽地闪过一抹白影。他心内大惊,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那影子已经不见了。
  他愣了片刻,将剩下的纸钱扬进火舌里,对花子蹊道:“二当家,咱们走吧。”
  花子蹊见那纸钱尚未烧尽,朱焰神色又有些慌张,疑惑道:“怎么了?”
  朱焰道:“我刚刚祭奠得可能太诚心了,引来了兄弟们的亡灵。”
  花子蹊微微蹙眉,似乎并不相信。朱焰忙指着黑漆漆的大殿门口:“有个鬼就在大殿里面,我……我看到了。”
  “是吗?”花子蹊一脚踹开了半掩着的殿门,“火。”
  朱焰大气都不敢喘,连忙往空中抛了数个火球,空旷的大殿内霎时一片明亮,四壁均无处可藏,一抹白衣剪影正背对着他们。朱焰情急之下,拉着花子蹊的手臂,大叫道:“二当家!真的有鬼!”
  花子蹊冷冷扫了他一眼,朱焰被他这一眼瞧得更慌,尚未来得及松开手,便被花子蹊掌心一束真气击中,整个人朝那白影飞去。那白影侧身一闪,朱焰便直挺挺地摔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抬起头,这才看清了那白影的模样。他怔了一下,脸上的惊恐迅速消退,转而变作怒气腾腾,连身上的火焰都旺了几分。
  他从地上跳起,掌心托着一团火球,吼道:“白千雪!你在这儿装神弄鬼,想做什么?!”
  白千雪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道:“南宫在哪儿?”
  花子蹊道:“上次他在,没杀你。这次……”
  话未说完,弯刀便飞向白千雪背心,白千雪耳听那刀刃破风之音,旋身一躲,弯刀便扑了个空。灵力从他掌间挥出,如同一把无形的剑,与那弯刀相斗,发出一阵阵激烈的交锋之声。
  花子蹊不禁动作微顿,疑道:“你的功力,怎会复原?”
  白千雪未答,又问:“南宫怎样了?”
  魔教被攻那段时日,朱焰虽未在教内,但这些日子来在赤练谷也听叫丧鬼说得七七八八了,见白千雪功力恢复,也颇为意外,略一思忖,便有了个想法,对花子蹊道:“二当家,可能是教主……”
  花子蹊轻声一笑:“南宫骗我?”
  朱焰恐他二人生出嫌隙,忙道:“二当家,你可千万别怪教主啊!他被这小白脸迷得神志不清,一时糊涂才会……”
  不说还好,越说花子蹊面色越差,催动弯刀:“功力复原又如何?我照旧杀他。”
  刀刃与灵气如飓风扫过,大殿墙壁和梁柱霎时变得沟壑丛生,砂砾木屑噼里啪啦地往下落,朱焰用手挡在眼帘上,闪至一处角落,喊道:“二当家,别打了!他在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说不定还有其他正派的人在附近藏匿!”
  花子蹊仿若没听见他的话,刀锋更厉。朱焰见此,又道:“二当家,你伤了他,被教主知道了,会不高兴!”
  花子蹊冷笑一声,百忙之中,一抹血雾袭向朱焰面门,宛若一条绳索般,将他的嘴覆住了。朱焰挣扎半晌,拿那血雾没办法,只好在一旁考虑,要不要出手帮花子蹊,尽快拿下这一阵,离开这里。
  他正犹豫之际,忽闻一阵梵音自远而近,刀刃灵流交锋声虽烈,那梵音却不受影响,仿佛将杀气隔绝在外,听来令人如沐春风。
  随着那梵音流入大殿,一道金光忽地冲入,隔开了那血雾弥漫的弯刀。两人停手,向殿门望去,见苦量禅师正手执法杖,对他二人道:“二位施主,今日乃是亡灵别世之日,在此争持,恐妨碍了他们的往生之路。”
  朱焰跑到花子蹊身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唔唔”叫了几声,花子蹊扫了他一眼,血雾登时消散。朱焰急道:“我就说白千雪不会无缘无故在这儿,这帮手不就来了!” 第279章   苦量禅师道:“贫僧路经此地,算下时日,距魔教劫难恰是七七,故来超度亡魂,并不知白施主也在此处。”
  花子蹊冷冷道:“大师既心慈至此,何必参与江湖之事?杀了人,再来哭丧,不觉得虚伪吗?”
  苦量禅师捻动佛珠:“佛法加身,普度众生。贫僧惟愿江湖无纷扰,静心礼佛。”
  花子蹊微微摇头,不屑地朝殿外走去。朱焰连忙跟上。白千雪追了几步,道:“能不能告诉我,南宫现下如何了?”
  花子蹊自是无视他,朱焰脚步微顿,转过身道:“教主身体恢复了些,尚未复原。你别再纠缠他了,也别想跟踪我们去找他,他不想见你。”说完便匆匆追着花子蹊而去。
  白千雪站在大殿外的台阶上,那二人的身影已掩映在微暗的暮色中。他怔了半晌,好似一尊木雕,一动不动。
  “白施主。”苦量禅师走至他身侧。
  白千雪微侧过身,对他躬身行了个礼:“多谢禅师化解干戈。”
  苦量禅师道:“无妨。贫僧听闻江湖传言,白施主失踪,已有一月未回摘星阁,原是留在此处吗?”
  白千雪垂眸未语。苦量禅师道:“与其沉沦苦海,不如放下。”
  白千雪低声道:“放下……谈何容易?”
  苦量禅师道:“白施主既心有挂碍,何不去摘星阁,与南宫教主一见?”
  闻言,白千雪诧异道:“禅师此言何意?南宫怎会在摘星阁?”
  苦量禅师道:“想来白施主耽搁在此,尚不知情。令师发来密函,三日后,魔教教主欲攻摘星阁。令师探得此事,请正道诸派相援。贫僧正要赶去相助。”
  白千雪眉心微蹙:“适才赤魔说,南宫的伤势尚未复原,他怎会在三日后攻打摘星阁?”
  苦量禅师道:“今日在此遇见他二人,贫僧也颇觉奇怪。若是魔教正着手准备围攻之事,那他二人此时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究竟事实如何,还需前往贵派,方知原委。”
  白千雪点头:“我与禅师同行。”
  花子蹊与朱焰二人离开魔教后,便欲返回赤练谷。中途路经一座小镇,暮色时分,小镇长街两侧的摊贩都散得差不多了,只余三三两两,也准备收了。
  他们很快穿过这条街,路过一个转角时,一道寒光忽地闪过。花子蹊驻足,看向那寒光发出之处,见街角蹲着名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乞儿,模样只有十岁上下。乞儿脚边燃着一盏微弱的灯,面前摆着把长剑,剑已出鞘几寸,适才那道寒光便是灯烛映照到剑刃上,反射而来。
  习武之人对兵刃本就颇为在意,卖剑的又是个乞儿,更惹人怜惜,花子蹊便走上前。那乞儿本低垂着头,一见他来,仰起脸道:“哥哥,你要买剑吗?”
  花子蹊将那长剑拾起,拔出剑来,目光扫向剑身,却忽地一滞,蓦然转冷,竟是挥动长剑,指向了那乞儿的咽喉。朱焰见状,登时一怔,心道就算他看上这把剑,没钱买抢了也好,不必当街行凶,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半大孩子,连忙道:“二当家!这孩子怎么了?”
  那乞儿吓得面色煞白,哆哆嗦嗦地道:“这把剑……给你好了,不要杀我……”
  花子蹊道:“你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
  朱焰看那剑,并未看出有何奇特,虽可算是上品,可总归寻常,非是宝贝之物,剑身上还留存着一个不大的豁口,便问道:“这剑有何不对吗?”
  花子蹊目光沉沉,盯着那乞儿。那乞儿道:“是、是别人送我的。”
  花子蹊道:“送你?”
  那乞儿道:“前几日,有个闲散道人云游至此,见我可怜,便将这把剑送给我了。”
  朱焰道:“他见你可怜,不送你干粮,也不送你钱,送你一把剑作甚?”
  那乞儿恐他们不信,急得好似快要哭了:“我说的是真的!可能是那道长也没什么积蓄吧,他说这把剑是一个大门派,叫摘……摘……”
  花子蹊道:“摘星阁。”
  那乞儿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字。那道长说这把剑并不贵重,剑身早已破了,而且主人不久前也死了,这剑就被摘星阁弃掉了,被那道长捡到,如此就送给我了。”
  花子蹊的手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剑的主人……死了?”
  那乞儿见他面色骤变,料想是这剑的主人与他有些关联,惊恐道:“是那道长说的!我不知道,这把剑和我没关系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焰已隐隐猜出这把剑的主人是谁,摘星阁之中能让花子蹊挂怀之人,只有一个唐小赢了。他道:“二当家,也许是误传,唐小赢好端端的,哪会突然死了?这可能是他想出的计策,引你过去,不如先打探下消息……”
  他话未说完,花子蹊蓦然收剑,身影一闪,霎时便不见踪迹。
  “遭了!”朱焰在他身后追去,奈何望尘莫及,连忙停住,口中念念有词,使了个传信术法,将消息传给南宫不念,便又朝摘星阁的方向匆匆而去。
  第153章 自相矛盾
  三日后,南宫不念、楚临、萧云霓一行人终于赶到摘星阁所在的那座仙山。一路上山,便遇到许多正派中人,皆是收到封含清的密信,来此与魔教决一死战。
  南宫不念随着人流向山上走,心急如焚。身边的正派中人就这么多,想必先他们一步,现下就已在摘星阁的人也不会少。沿路来他未发现花子蹊,愈加忧心。 第280章   正思量之际,他忽感面前一热,空中浮出一团火球,分散成数簇火焰,即将组成字句。他身处人群之中,这团火几乎要烧到附近其他门派的人,登时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有邪术!”
  “魔教!一定是魔教攻上来了!”
  南宫不念来不及看朱焰这次传递了什么信息,看向楚临。楚临会意,暗中击出一道灵流将那团火扑灭。人群才稍静了下来,纷纷认定是魔教埋伏,惊慌地往摘星阁赶。
  南宫不念也被裹挟其中,只得前进,不消片刻,他身边蓦然闪过一抹红衣,低声道:“教主?”
  南宫不念转头,只见朱焰戴了顶斗笠,趁乱时蹿到了他身边。但他这身装束仍是有些显眼,南宫不念立即拉着他,寻个空隙避开人群,隐入一边的林子。
  萧云霓和楚临也跟了过来。朱焰道:“教主,你这易容术出神入化啊,要不是靠那团火,我根本认不出是你。”
  朱焰本想传信,却不料南宫不念就在附近,那团火引起骚乱,倒是让他借此判断出了南宫不念的身份。
  南宫不念取出浮生镜:“并非易容术。”说着便将浮生镜对准朱焰,默念鬼面郎君所传的口诀。
  镜中光华闪过,朱焰再看自己,也已化作一名莽苍山派弟子的容貌。他道:“好神奇的法宝。”又朝向楚临,“那这位是……”
  南宫不念道:“楚前辈。你刚刚传了什么消息?我没来得及看。”
  朱焰道:“哦。我猜教主会亲自来,传的消息是约定会和之处的,现在也不需要了。”
  南宫不念道:“花子蹊呢?”
  朱焰道:“没追上,应是到摘星阁了。”
  朱焰将前情三言两语概括,南宫不念听到白千雪在魔教时,眉尖微蹙,也未说什么。一行四人便不再多谈,匆匆向摘星阁而去。
  登至山顶,只听门外驻守的摘星阁弟子道:“又有同修到啦。你们快随我过去,那个魔头就在侧殿的灵堂里,快将他抓起来!”
  南宫不念心内一坠,上前问道:“是……血溶渡者?”
  那弟子道:“就是他!他忽然闯进来,要师尊亲自对他解释,唐小赢是怎么死的。师尊正是闭关修炼的关键时候,怎么可能见这魔头?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应付不来,幸好有许多同修来帮忙,现下正僵持着呢。”
  南宫不念奇怪道:“封阁主……在闭关?”
  那弟子点点头,带着他们往侧殿走。南宫不念颇为不解,封含清召这些正派来,是为了诛灭魔教之人,这种时候,他不出来主事,闭什么关?该不会是又设下了什么阴诡之计吧?
  揣测之间,他们已行至侧殿。殿内外挤满了正派的人,南宫不念循着缝隙,钻进人群。只见那装饰惨白、香烛缭绕的灵堂内,陈列着一具棺椁,棺材盖已被掀开,唐小赢的尸体正陈列在棺椁之内。
  花子蹊抱手站在棺木前,目光阴沉地扫视着众人。那正派虽是人多势众,然而却无什么功力可与他匹敌之人,他未动手,众人便不敢擅动,唯恐惹恼了他,一发不可收拾。
  忽听一少年道:“血溶渡者,在下已说过了,非是师尊不敢见你,是尚在闭关中,不能见你。唐小赢之死乃是意外,与他人无关,你究竟还想怎样?”
  南宫不念侧首看那少年,正是邱寒。
  花子蹊冷冷道:“意外?”
  邱寒道:“自他投入摘星阁门下,便不守门规,日日生事。他是掉进山间一处溪涧中,不幸溺水而亡,能怪得了谁?”
  花子蹊道:“水有多深?”
  邱寒想了片刻,道:“约有一丈。”
  花子蹊道:“他武功尚可,仅有一丈深的水,会淹死他?”
  邱寒微微蹙眉:“若是寻常,自是不能,可唐小赢那时喝得酩酊大醉。”
  花子蹊目色一凛:“哦?你是如何得知他喝醉了的?难道那时你也在场,却没有救他?”
  邱寒急道:“胡说!我怎会如此?!是……”
  他说到这里,便立即止住,花子蹊眼眸更为阴沉:“你们遮遮掩掩,杀了人又不敢承认,还自诩名门正派,好笑。”
  邱寒道:“你不要毫无证据,便血口喷人!”
  两人正对峙之时,忽有一人道:“血溶渡者,可否容贫僧观视唐施主遗容?”
  这声音正是苦量禅师,南宫不念朝他看去,忽见白千雪正站在苦量禅师身侧,视线微滞,连忙错开了。
  邱寒一见白千雪,立即迎了上去:“师兄,你终于回来了。魔教教主逃走,师尊有些误会你,以为是你借故调走守卫弟子的,但你也不该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正说着,那边花子蹊瞥了眼苦量禅师,知他是想查看唐小赢死因,又因他前几日在魔教超度亡魂,不似奸宄之人,便朝他点了点头。
  苦量禅师走上前,细细查看一番,看到唐小赢右手时,微露疑色。邱寒问道:“禅师,怎么了?”
  苦量禅师将唐小赢手腕微翻,掌心向上。众人看去,只见那右手手腕上似有一道伤痕,被溪水泡得发白,毫无血色,并不明显,是以先前均无人发现。伤口割得虽是不深,但也是凌厉的兵刃所割,这一刀下去,血管必定被割破了。
  邱寒大惊:“这……这怎么可能呢!”
  苦量禅师道:“贫僧观唐施主之情形,确是溺水之态,可腕部这道伤口也可造成失血过多,死因存疑。血溶渡者既是为此事而来,何必挑起不必要的争端?封阁主虽在闭关,可否破例一次,先行出关,解决此事?” 第281章   邱寒为难道:“这……平日师尊闭关,都是绝不让人打扰的……”
  花子蹊冷笑道:“那就是不肯了?”
  苦量禅师道:“渡者稍安勿躁,人命关天,相信封阁主会妥善处理的。”
  邱寒看向白千雪,白千雪道:“去请师尊吧。”
  邱寒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等了半炷香后,封含清终于出现,他身着一件阔袖道袍,未执佩剑,双手掩在道袍之内,拂袖而来,扫视着聚集在摘星阁这众多正派中人,面色极差。
  南宫不念本以为闭关之谈只是托词,未想他这般神态形容,倒真如措手不及般,微觉惊讶。
  封含清扫了一眼白千雪,冷冷道:“你还知道回来?”
  白千雪垂眸:“见过师尊。”
  封含清未应,对苦量禅师微微颔首,又对花子蹊道:“今日既是私事,便不必刀兵相向。实不相瞒,令弟之死,与摘星阁一名弟子有关。”他看向邱寒,“将他带进来。”
  邱寒怔了怔,道:“师尊,你……”
  封含清道:“带进来。”
  邱寒皱眉道:“是。”片刻后便领了一名少年进殿。
  那少年畏畏缩缩,表情惊慌不已,跪在封含清面前,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封含清道:“前几日,他与令弟偷跑下山喝酒,回来时令弟误滑入山间溪涧,因而溺水殒命。”
  花子蹊道:“你是想说,唐小赢之死,还是意外了?”
  封含清顿了顿,道:“虽是意外,但毕竟是我这弟子未能及时相助,我就将他交你发落,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尽是一愣,邱寒道:“师尊,这……”
  南宫不念也甚为吃惊,前番花子蹊问邱寒如何知晓唐小赢醉酒之事,邱寒有意遮掩,便是不想说出这少年来,若是他落入花子蹊手里,必定凶多吉少。
  可现在封含清居然直接将此事言明,还亲口说让花子蹊处置这少年。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将这少年的命亲手奉上?这与他往日视魔教如仇敌的态度实在大相径庭。
  花子蹊瞥向那少年,问道:“你认吗?”
  那少年面色惨白,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地辩解:“唐小赢是……是滑进溪涧中了,我当时也喝多了,没拉住他。我以为他武功不错,自己肯定能上来的,就……就离开了,谁知道他竟会……但是、但是又不是我推他进去的啊!这明明是意外!”
  花子蹊指着唐小赢手腕上那道伤痕:“那这道伤呢?也是意外?你不会想说,是他跌入溪涧时,被石头枯枝刮伤的吧?”
  那少年抬眸看去,知伤口是利器所割,慌张道:“这……这不是我做的!他跌下溪涧时,手腕上是没有这道伤的!我哪里打得过他?平日里都是他打我,我哪会伤到他呢?!”
  花子蹊道:“他打你?”
  那少年道:“他、他何止打我?凡是武艺不如他的,他都要打!是他硬要拉着我下山喝酒的,其实是要我替他付酒钱罢了,我不想挨打,只能听他的……”
  花子蹊冷声道:“所以你很讨厌他,见他跌落溪涧,非但没有救他,还刺了他一刀。”
  “我没有!我……是很讨厌他,可摘星阁里有谁不讨厌他?我承认……我见他落水,确未救他,但我也并未害他,他性情跋扈,树敌无数,可能是在我走后,别人动的手!不是我……”那少年见花子蹊面色阴沉,仿佛随时要杀了他,急忙扑到封含清脚边,抓住他垂下来的衣袖,连声求道,“师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求您别将我交给他!求您救救我!”
  封含清扫了那少年一眼,忽带着些嫌恶之意,长袖一甩,推开他道:“你不守门规,与唐小赢偷跑下山饮酒作乐,酒醉私斗,致他身亡,要我如何救你?”又对花子蹊道,“血溶渡者,这虐徒便由你处置。令弟尸骨,你若想带走,也一并带走即可。”
  南宫不念愈加意外,这少年尚未承认罪行,听来其中有些曲折,封含清却似急着将杀人凶手这顶帽子扣到他头上,以便快速打发走花子蹊一般。可这样一来,他又何必发密函邀诸多正派中人来此,他为的不是剿除魔教吗?因何此时反而不动手了?真是自相矛盾。
  不止南宫不念一头雾水,看不懂封含清的所作所为,在场的诸多派门也是甚为不解。那少年哭道:“师尊,我没有与唐小赢私斗,他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啊,师尊……”
  他哭得这般伤心,封含清却不为所动,正派中便有一派掌门于心不忍,道:“封阁主,我们诸多同道应你之邀,不正是为诛灭魔教余孽而来的吗?此时面对这魔教中人,何必委曲求全,牺牲令徒?”
  封含清面色骤变:“应我之邀?封某近日都在闭关,几时邀过诸位到摘星阁?”
  第154章 差之毫厘
  不是封含清?南宫不念吃了一惊。适才那掌门诧异道:“封阁主,不是你寄出密信,说魔教欲于今日血洗摘星阁,向诸派求助?”
  封含清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摇头道:“封某并未写这样的信。今日诸位至摘星阁,封某尚且不解,原来如此。定是有人模仿封某笔迹,伪造信函,欺骗诸位。”
  众人哗然:“什么?!信是假的?谁冒充封阁主写这样的信,目的是什么?”
  有人偷瞄花子蹊:“不会是魔教吧?” 第282章   又有人道:“魔教要是真准备对摘星阁动手,怎会提前将我们召来?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有人猜道:“可能是……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立即又有人反驳:“可这里只有血溶渡者一人,不见魔教兵马,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吧?”
  ……
  议论声阵阵,却断不出个所以然。封含清道:“诸位同修,虽不知此人欺骗诸位的目的为何,可使出这般手段,总不是正人君子。诸位还是先行下山,离开摘星阁,以免中了此人诡计。”
  那诸多正派深以为然,便要离去,封含清又对花子蹊道:“血溶渡者,今日正派众人聚集在此,非我之故。我无意与你为敌,令弟之事,若你仍心有疑虑,日后我定当尽力,将此事原委调查清楚。”
  南宫不念听得啧啧称奇,这番话从谁嘴里说出都不奇怪,唯独不能是封含清。他恨透了魔教中人,如今这般伏低做小,实属奇闻。若是往常,他应该振臂一呼,直接与花子蹊开打才是。花子蹊武功虽高,但只有一人,如何抵挡得住正道这么多人?而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手边,封含清却不要。
  回想起今日自封含清出现在这里,他的种种言辞举止,似乎都是想让聚在摘星阁里的人尽快离开,无论是正是邪。他……究竟在怕什么?
  花子蹊尚未答话,那正道众人之中,忽然有人高声道:“是你?!你竟然是封阁主?!”
  本欲离开的众人听到这声问话,齐齐止住步子,看向那呼喊之人。那人从一侧穿过人群,朝封含清走近,眼里尽是惊愕之色:“真的是你!”
  正派众人又涌入了殿内,封含清扫向那人,面色有一瞬微变:“不知阁下是何人?封某应当未曾见过。”
  南宫不念去看那人,只见是一名年约弱冠的道长,着道袍,佩长剑,不知所属哪门哪派。那道长忽地抽出长剑,未说一句便向封含清刺来:“受死吧!”
  封含清闪身一避,灵气随即从长袍下挥出。那道长以剑格挡,却难以招架,被击出数丈远,落向人群。
  封含清怒道:“何处来的奸佞之徒,竟敢行刺于我?!”说着便又朝他击出一道灵气。
  那道长武艺平平,却敢当众行刺,不知有何深仇大恨?若他被封含清这束灵流击中,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南宫不念眼疾手快,霎时拉了那道长一把,躲过这一击。
  那道长从地上爬起来,尚不忘对南宫不念道了个谢。封含清目色愈加阴戾,看向南宫不念:“你因何护着他?难道你们是同谋?”
  南宫不念不禁笑了一下,正想回答,一抬眸间,见白千雪正朝他看来,他连忙侧身避过这道目光,回答也迟了。萧云霓便道:“封阁主,这是我师弟,一时情急罢了,不是什么同谋。”
  那道长哈哈大笑:“同谋?我有何同谋?今日若非是凑巧来摘星阁,我尚不知你这杀人凶手竟做上了摘星阁的掌门!”
  封含清周身灵气翻腾:“一派胡言!我根本不认识你!”
  见他似是又要出手,苦量禅师道:“封阁主,这位道长既指证你,不如让他说明原委,若有误会,也可彼此解释清楚。”
  封含清道:“禅师,此等阴险小人,惯会蛊惑人心……”
  那道长打断道:“你若是光明磊落,为何不敢让我说?!”
  殿内众人纷纷低语。封含清迟疑半晌,阴沉着脸收了灵力。苦量禅师道:“这位道长,你说封阁主是杀人凶手,他杀了何人?道长又是何人?”
  那道长咬着牙,浑身微微颤抖:“你们说的封阁主,他是一个恶魔!全寺十三人,只有我一人死里逃生。”
  萧云霓道:“寺庙?看阁下装束……”
  那道长叹气道:“我原本是释念寺的小沙弥,法号释真,自小便入寺与住持修行佛法。住持心念慈悲,不修武学,只重佛法。谁料在我九岁那年,住持好心收留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人,”他盯着封含清道,“就是他,就是这个恶魔!他居然恩将仇报,不光抢走本寺秘籍,还杀人灭口!只有我躲在暗处,逃脱一劫。他的脸,到死我都认得!”
  “在这之后,我便还俗拜入他门,不修佛法而改修武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为住持和全寺的师兄弟报仇!可惜我不是习武的料,武功一直平平,更无缘得见这些一派之主,否则我早就认出这个杀人恶魔来了!这次我恰巧路过摘星阁附近,见许多正派中人纷纷上山,便也一同跟来,本想长长见识,却未料到竟在此处见到了他!哈哈,真是苍天有眼!”
  封含清扯着嘴角,略笑了笑:“封某幼时便在摘星阁修炼,所修尽是本门功法,从未染指他派武功。我暂不管你是受何人挑唆,居心为何,也不论你所言之事是否为无稽之谈,姑且将你说的话当做事实,灭你全寺、夺取秘籍之人,并非在下。”
  邱寒见此人咄咄逼人,污蔑师尊,道:“你所言分明错漏百出。你说释念寺住持不习武,只修心,那你们一个仅有十几人的小寺庙,又怎会有什么武功秘籍?那是什么稀世秘籍,还需灭了你全寺去抢夺?可见你都是在胡诌。”
  释真道:“那秘籍并非本寺之物,而是二十几年前,一位侠士在本寺暂住,被住持佛法所感,将那秘籍赠与住持。十几年前,封含清对敌时受伤,被住持所救,他当年只有十五六岁,因修为不佳,心情郁卒。住持见无法开解他,本觉得与他有些因缘,便好心将那秘籍给他看,希望能对他修行有所助益。谁料他看了之后,就狂性大发,竟然灭我全寺!” 第283章   “多年之后,我才知晓,原来当年本寺中无人在意的那本秘籍,在江湖中却是大名鼎鼎,人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听到此处,殿内众人都不禁屏息。释真微摇着头,道:“你们应该都猜到了,那秘籍就是……‘醉雪凝冰’。”
  若为的是“醉雪凝冰”,封含清为将这天下无敌的秘籍占为己有,杀掉释念寺所有僧侣,就变得合理了起来。殿内众人不由纷纷看向封含清,目光中略带怀疑之色。
  封含清沉声问道:“有何凭证?”
  释真一怔,道:“你行凶之事,是我亲眼所见,还不足以为证吗?”
  封含清泰然自若:“若是这样,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无凭无证、空口白牙地指责他人行凶了?”
  释真气得双目圆睁。南宫不念忽觉有东西触了他手臂一下,低头看去,楚临正递给他一卷书册。他接过,用袖子掩了去看,见正是白千雪先前受封含清所骗,给他的那册假“醉雪凝冰”。
  南宫不念低声道:“前辈,你怎会带这个来?”
  楚临轻声回道:“自你受伤以来,我就将它带在身上,以便寻找使你复原之法。若释真所言为实,那这本假秘籍的内容,可能是封含清将真的‘醉雪凝冰’篡改后的。”
  南宫不念了然。封含清告诉白千雪这本秘籍乃是摘星阁先人所著的秘术,可以克制邪气,但他仅仅修炼到第二重功法,便险些丧命,哪会有这种克制邪气的秘术?分明是想将他置于死地。
  那本假秘籍上的功法究竟为何,连楚临都未曾见过,想要破解也找不到头绪。但若是封含清本就有真的“醉雪凝冰”,只需稍加更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原本能化解邪灵之气的功法,在他故意篡改之后,便成了催动真气混乱的杀人利器。
  南宫不念望向释真,开口问道:“道长,贵寺中并不以‘醉雪凝冰’为宝,不知你可曾翻阅过这秘籍?”
  他一问,所有人便都看向他。释真微顿了顿,道:“你是想问,若我看过这秘籍,为何不修炼此功报仇对吗?”
  南宫不念见他误解,正要回答,释真便道:“那时我只有九岁,不通武学,草草看过罢了,记得不全。诸位均是习武之人,必定清楚,这种武功,若错了一星半点,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我并不敢依照记忆妄自修炼。”
  南宫不念微微一笑:“道长此言甚是。有劳道长,看一看在下手中这本秘籍,是否是‘醉雪凝冰’?”
  殿内瞬时静了,人人都看向他手中那本书册,纷纷屏息。释真怔了怔,接过翻看起来,半晌后皱着眉看向他:“这秘籍怎么会在你手上?”
  殿内更静了,南宫不念道:“道长是说,这是‘醉雪凝冰’喽?”
  释真道:“很相似。但我适才已说过,对这秘籍的内容,我记得并不清楚。”
  南宫不念道:“多谢道长。”他转过身,望着封含清,“这本秘籍,便是从封阁主之处而来。”
  第155章 寒掌之人
  众人喧哗议论,封含清看着南宫不念,眸色一片暗沉,叱道:“你究竟是何人?”
  南宫不念没有回答,继续说道:“诸位一定想知道,这秘籍到底是真是假。在下以为,是假的。”他微微停顿,“因为封阁主是绝不会舍得将真的‘醉雪凝冰’送给魔教教主的。”
  议论声纷纷中,有人问道:“魔教教主?你是说,你手中这本秘籍,是封阁主送给魔教教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南宫不念道:“诸位想必都不清楚,魔教教主在一月多前的正邪大战中,是怎样受伤的。”
  众人不禁看向白千雪:“不是白少侠所伤吗?”
  南宫不念不想提及白千雪,道:“是封阁主设法将这秘籍给魔教教主修炼,他修炼之后,就因真气散乱而重伤了。”
  殿内一片窃窃私语:“原来是这样啊。那是封阁主让白千雪用假秘籍骗魔教教主修炼的?我还以为是光明正大地交锋呢,怪不得魔教教主那般怨恨他,还要当众羞辱他、废他武功……”
  耳听那交谈之声,南宫不念微微蹙眉,立刻道:“‘醉雪凝冰’本有化解邪气之效,若此秘籍为真,魔教教主是不会受伤的。适才经过这位道长辨认,这假秘籍与‘醉雪凝冰’极为相似。可见,这秘籍便是封阁主依照‘醉雪凝冰’改动后,使其功效相反,才足以让魔教教主重伤的。”
  他望向封含清:“封阁主,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封含清凝视着他,冷冷道:“无稽之谈。依你所言,这秘籍既是给魔教教主之物,怎会在你手上?难道你是魔教中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这件事封含清若认了,摘星阁掌门也就不必再做了,何况正派对此事俱是一无所知,他要认了才怪。
  南宫不念笑了笑:“魔教被破后,在下捡到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魔教人尽皆知,在下不过恰巧听闻,封阁主何必言他?”
  封含清道:“人尽皆知?岂是要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他硬是不认,倒还真是拿他没办法,南宫不念微微摇头,却见花子蹊向他走近几步,伸出手来。南宫不念便将那假秘籍递向他,他翻了翻,道:“白千雪将此秘籍给南宫修炼,是我亲眼所见。”
  听花子蹊提到白千雪,南宫不念不由吸了口气,心道为何还是绕不过他? 第284章   封含清一改之前对花子蹊的谦和之态,冷然道:“魔族之人的话,如何可信?”
  如此一来,殿内众人便不由纷纷将目光投至白千雪身上。有人藏在人群中,弱弱地道:“那白少侠……应该最清楚此事吧?”
  这人一提醒,释真看着众人目光倾注之处,道:“你就是白少侠吗?”
  白千雪微微颔首,释真道:“我听说过你,是正道数一数二的少年侠客,你的话他们应该都会相信。你说,那本假秘籍,究竟是不是封含清给你,让你交给魔教教主的?”
  封含清冷笑一声,瞥向白千雪:“好,白千雪,你来说。”
  南宫不念始终没有去看白千雪,不等他开口,便道:“封阁主,不必为难令徒……”
  他尚未说完,忽听白千雪道:“是。”
  周遭霎时鸦雀无声,沉默了片刻后,众人惊叹。南宫不念蹙着眉,转身看向白千雪,正迎上他一道幽深的目光。他心内一动,只觉白千雪似乎看穿了他的身份,心道:你这又是何必?
  封含清低声道:“白千雪,你竟然……”他顿了片刻,很快敛去面上怒气,“此乃本门私事,封某本不该当众提起,但既然我这弟子执迷不悟,也只好让诸位同修见笑了。”
  难道其中还有内情?众人安静下来,听封含清道:“我这弟子对魔教教主南宫不念恋慕多年,任我百般教诲皆不为所动,分不清正邪之别,不惜违逆门规,与他形影不离。甚至还曾私自将那魔教孽种带到摘星阁,暗中厮混,被我发现后,拼死不让我杀他,闹得摘星阁鸡犬不宁!此事阁中弟子尽知。”
  “一个多月前,白千雪将驻守绝命崖的弟子调走,偷偷放走了南宫不念。我责骂了他几句,他便怀恨在心,弃摘星阁而去,已有一月不知所踪。我不知他这一月里身在何处、是不是就与那魔教教主相伴,为何今日一出现在此处,便不念师徒之情,编出这等谎话来污蔑我?”
  他这般巧舌如簧,将话说得真假参半、引人遐思,江湖中也早有些关于白千雪与魔教教主的特殊传闻,众人不禁又去看白千雪,只觉被绕晕了,不知该相信谁。
  南宫不念微侧过头,瞥向白千雪,只见他垂着眼眸,目光似在微微颤抖。南宫不念忽感烦躁,转向封含清,冷然道:“封阁主,适才你还说旁人无凭无证,如今这番长篇大论,你是想暗示什么?魔教的人说这假秘籍是你给出的,你说魔族的话不可信;令徒也这么说,你便如此暗示令徒与魔教有纠葛。你不想承认便罢了,何必对他这般诋毁?”
  封含清道:“既然说到凭证,那好,便只言凭证,都莫言其他。敢问诸位同修中,可有谁知晓‘醉雪凝冰’的内容吗?”
  简直是废话。南宫不念心道:这种绝世武功秘籍,又不是街头摊子上卖的刀剑拳谱,谁会看过?
  殿内寂静极了,众人纷纷摇头。封含清道:“这么说,便是只有这位释真看过。我还是那句话,仅凭他一面之词,如何作为证据?”他看了看南宫不念,“即便你手中这本秘籍是我让白千雪交给魔教教主的,又怎知这秘籍就是依照‘醉雪凝冰’改动的?说来说去,不是仍然没有凭据,盲目相信释真的话吗?”
  这番说辞,倒是让人找不出可以辩驳之处。知晓真相为何,却无法将他的伪面揭穿。南宫不念盯着封含清,在心内暗自思量。
  不明不白地死掉的唐小赢,在花子蹊路过的小镇上卖剑的乞儿,寄给正道诸派的密信,再加上出现在摘星阁的释真。巧合可以是一处,但接二连三的巧合,就绝非是巧合,而是有人在故意设计。
  是谁呢?南宫不念看向释真,只见他仍是满面怒气和愤恨。寄信的人,还有将唐小赢佩剑送给那乞儿的道长,会是他吗?不论是他,或是幕后另有其人,目的都已清清楚楚,就是要在天下正道弟子面前,揭穿封含清的真面目。
  既是要揭穿,便是有无法推诿的证据,绝不会仅凭那本假秘籍定论。南宫不念扫视着封含清,心想会是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让他无从抵赖?
  他忽地微微睁眼,一瞬心明,低声对朱焰道:“放火,烧封含清的袖子。”
  朱焰疑惑地看他:“啊?”
  南宫不念道:“快烧,两只都烧光。”
  朱焰蒙然点头,向人群里藏了藏,以手暗暗捻动法诀。须臾间,一股热浪直冲殿前,奔着封含清而去。事出突然,那火光无比迅疾,众人皆是一愣。封含清衣袖之下,灵流迸出,将那团团火焰打灭。慌忙之中,仍被火苗落到长袖上,两只袖子被烧得残破不全。
  他面色瞬时变了,将衣袖掩于身后,道:“此等邪术,必是魔教中人所为。诸位还不速速离开,要等魔教的人来血洗吗?”
  “封阁主,你今日一直在急着赶人走,这就是摘星阁的待客之道吗?”南宫不念笑道,“不过在下也可以理解,毕竟封阁主受了冻寒之伤,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呢。”
  封含清忽道:“你不断在此挑唆,我看你并非什么莽苍山派弟子,而是魔教中人冒充的,适才那邪术就是你施的!来人,将他抓起来!”
  摘星阁弟子纷纷拔剑以对,萧云霓待要取出弓弩,却见南宫不念对她微微摇头,知他不想连累他人,只得止住。南宫不念退了几步,在人群中四处闪避,那摘星阁众弟子恐伤到他人,不敢贸然动手。南宫不念悠悠地道:“我究竟是说错了哪句话,让封阁主如此不安,急着想让我闭嘴?” 第285章   封含清目色凛然,瞥向一名正在攻击南宫不念的摘星阁弟子,那弟子长剑便脱手,被一束灵流所携,攻势霎时猛了数倍,朝南宫不念刺去。
  南宫不念一惊,这一剑剑气激荡,他若是躲了,他身后这些正派弟子便会当场丧命。封含清为了遮掩真相,只求速战速决,一出手便如此凌厉,不顾他人死活。
  正千钧一发之际,他忽见一道白衣身影在上空掠过,翩然落于他身前,层层灵气结成屏障,为他挡住了这一剑。片刻后,剑便坠在了地上,白千雪将剑拾起,还给适才那执剑的弟子。
  南宫不念怔了怔神,触到白千雪的视线时,又移开了目光。
  封含清错愕半晌,登时怒不可遏:“白千雪,你的修为是如何复原的?!”他冷笑一声,“武功被废,怎会复原?你和南宫不念串通好了,是不是?!你竟敢欺瞒为师,对为师动武!”
  白千雪眸色微暗,顿了顿,道:“师尊,弟子有一事不明。请问师尊的手,是怎么了?”
  封含清未应,只盯着白千雪。联想起适才那突如其来的团团火焰,众人不免有人觉察出奇怪,苦量禅师道:“白施主,令师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白千雪面色有几分苍白,南宫不念道:“诸位适才想必未曾注意,封阁主衣袖之下,双掌好生奇怪,均是青紫色,而且……寒气凛凛。”
  苦量禅师看向封含清,见他双手皆覆于身后,道:“封阁主,贫僧能看下你的手吗?”
  第156章 无可救药
  封含清仍是不应。苦量禅师道:“此中可是有何隐情?”
  南宫不念此时顶着一张莽苍山派弟子的脸,对此不便多言。萧云霓见状,便道:“禅师,贵寺与摘星阁弟子在万家庄不幸遇难,而葛峰的右眼乃是海魉树果实,因这果实的奇异之处,记录下了他死前所见。”
  苦量禅师颔首:“这贫僧知情。”
  萧云霓道:“在这之后,云霓机缘巧合,曾拜访过十方妙门,看到了葛师弟右眼中记录的情景。杀他们的凶手乔装打扮,以戏装遮掩容貌。”
  苦量禅师道:“戏装?”
  萧云霓点头:“不错。凶手着戏装,是扮做十方妙门中一名女弟子的模样。十方妙门神秘莫测,隐世而居,旁人皆不知其在何处,唯有这名女弟子,曾因私人恩怨,与江湖有些瓜葛,料想是被凶手打探到容貌,扮做了她的模样。”
  “至于目的嘛,其一是凶手认为十方妙门精通兵刃,也许知晓醉雪刀流落何处。若他行凶之事败露,便可将嫌疑转至十方妙门,借他人之力找出此门,从而探听醉雪刀的消息。
  “其二,便是要以戏服的水袖来遮掩他的手掌了。”
  殿内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望向封含清的目光越发惊愕,离他近的人也悄悄退后。很快,他身旁除了苦量禅师和摘星阁弟子外,空出了许多。
  萧云霓道:“凶手以掌气杀人,那掌气无比森寒,击向人的心口,心脏便会霎时被寒气冰冻,骤停而死。死后随着时间推移,冰冻的心脏渐渐融化,就查不出死因,所以万家庄会流传闹鬼一说。”
  “在万家庄时,凶手起先并不知万宝禄花重金购入的那把醉雪刀是赝品。他为了得到醉雪刀,杀了万福及其仆从,后来此事被来万府投宿的摘星阁、佛隐寺七名弟子发现,他为隐瞒行凶事实,又不惜对这些正道弟子下杀手。
  “我通过葛峰的右眼见到,他遇害那晚,凶手先杀了佛隐寺的四名弟子,却没急着杀那三名摘星阁弟子。而后葛峰在与凶手争斗时,用剑割破他的水袖,见到了他藏于袖内的青紫色寒掌。凶手便立即还击,只用极短的时间,便将他们三人都杀了。
  “在这之后,凶手又杀了来万家庄调查的三名衙差,指使唐小赢毒杀万夫人,折磨万宝禄致死,杀掉即将说出实情的万幸。
  “万家庄一案后,葛峰的右眼由白师兄保管。因而十方妙门之行,白师兄也与我同往。凶手尾随在后,在十方妙门附近的竹林中使暗招偷袭,险些杀了白师兄。此后又在我们即将看到那右眼内的景象时,前来抢夺,但当时另有曲折,他未能如愿。”
  萧云霓将手放在贴身携带的弓弩上,盯着封含清,缓缓道:“我们也就看到了那只右眼所记录的内容。凶手的寒掌,便与封阁主的手,一模一样。”
  殿内静得出奇,萧云霓道:“全求通曾说,江湖中有一人数年来始终在搜集醉雪刀的消息,他便将醉雪刀在万府的消息卖给此人。此人前来交易时,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连双手都戴了手套。在此之后,万家庄便血案不断。”
  “相信不必我再多说,诸位也明白了。此人便是凶手,戴手套、穿水袖戏袍、还有今日着这件阔袖道袍,不提佩剑,都是出于同一个目的,那便是——以此遮掩他手部的异状。”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在下还在奇怪,往日封阁主见了魔教中人,恨不得杀之后快,怎么今日见了血溶渡者,却忽然变得通情达理起来了?原是担心动了武,打斗之时,双手不小心露出来,使得秘密泄露吗?”
  他瞥向那名与唐小赢一同下山喝酒的少年,“再有,封阁主适才推出这弟子为唐小赢之死顶包,他哀求你时,拽了你袖子一下,你就忽然面露厌恶地甩开他,看来因由也是如此了。” 第286章   “封阁主,你的手为何会变作这副模样?是因为修炼了‘醉雪凝冰’吗?可这武功是正道功法,又并非魔教那些邪功,你的手怎会变得如此呢?”
  封含清一言不发,眼底的暗潮看不分明。南宫不念的语气似是在真心求问,顿了顿又道:“哦,在下明白了。‘醉雪凝冰’是随醉雪刀问世的,本是一套刀法,寒气凛冽,而你没有醉雪刀,刀法被你练成了掌法,凡人一双手,如何能抵挡得了这般森寒之气?怪不得你这么急不可待地找醉雪刀。”
  南宫不念正说着,不经意间扫到白千雪,见他眼眸低垂,面无表情,南宫不念却感觉得到,白千雪此时不会好受。他便不想再说了,站到一旁。
  正派众人都盯着封含清,苦量禅师道:“封阁主,适才萧施主所言,是否为实?”
  封含清迟滞片刻,微微扬首,忽地笑了笑,将负于身后的手缓缓放下。众人连忙看去,只见他双掌青紫一片,表面仿佛覆盖着一层冰冷的寒霜,向外透着阵阵寒气。
  众人大惊失色,连连退后,与他的距离又拉远许多。封含清却极为平静,甚至有些终于卸去伪装后的释然,道:“罢了。早知你们是被密信骗上山时,我便已猜到是有人在设计我。”他看向花子蹊,“唐小赢之死,也是设计的一环,与我无关。他是我在鬼市交易来的杀手,素来最痛恨魔教之人,替我做了好些事,我杀他做什么?”顿了顿,又道,“萧姑娘所言为实,其他人,是我杀的。”
  摘星阁众弟子震惊万分,邱寒睁大眼睛,望着封含清,难以置信地道:“师尊,真的是你?你……杀了葛师弟他们?平日你不是最疼葛师弟的吗?他死后你还很伤心,闭关了许久……”
  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对了,却不忍说出口。萧云霓道:“封阁主那时闭关,一是因他手掌的异变发作;另一个原因,是方便抽身去万家庄吧。不止是万家庄那次,细想起来,我们去十方妙门时,封阁主也正在闭关,原因亦是如此。听闻封阁主自年少时就甚为勤勉,经常闭关参悟武学,想来都是因双掌之故,不能在人前显露,才假借闭关之名的吧。”
  封含清坦然地点了点头,唇角微弯,不知是在叹息还是在笑:“原本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杀葛峰他们三个。这一犹豫便晃了神,被葛峰一剑划破衣袖。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我只能杀他。”他停顿须臾,又道,“怪只怪他太会讨我欢心,在我闭关之时,亦时常随侍左右,无意中见过我这双手掌。在万家庄时,他又见这双寒掌,识破我的身份。我再喜欢他,也不能冒险留他性命了。”
  南宫不念蓦然想起葛峰那张尤为惊恐、无法瞑目的遗容,他原以为那是畏惧死亡所致,却没有想到,竟是因葛峰在死前认出凶手是他的师尊,才会不敢相信、惊愕难掩。
  殿内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封含清的这番辩解,让人甚感遍体生寒。他扫视着正派众人,看到他们既震惊又显鄙夷的目光,似乎被刺痛了,道:“诸位同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如果你们中有人像我一样,见到‘醉雪凝冰’,会不想将它占为己有吗?”
  人群中,有人暗暗思量、不置可否,但也有人正气凛然,道:“你这是什么话?江湖正道中人,无人会不对‘醉雪凝冰’动心,但那释念寺的住持明明都将秘籍借给你看了,是你贪欲太重,担心秘籍又被他人看到,为一己之私,竟灭了释念寺!你杀了对你有恩的住持,又为醉雪刀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徒弟都杀,我们怎么可能和你一样?!”
  封含清轻笑一声:“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吗?修炼‘醉雪凝冰’,若无醉雪刀消弭寒气,手掌便会被寒气侵蚀,疼痛刺骨。我修炼此功十余年,久而久之,寒气日积月累,到了如今发作愈频,再不找到醉雪刀,我这双手就该废了。”他微微停顿,“所以,不是我想去杀人,是不得不如此。”
  南宫不念实在听不下去了,道:“不得不如此?什么叫‘不得不如此’?你的一双手,难道比别人的命还金贵吗?再者,你也说了,寒气是‘日积月累’,你的手方会如此,那你因何不在初露端倪之时,就停止练功?你就是舍不得放弃,何必给自己找借口,装作一副无可奈何之态?”
  封含清仿佛被他戳中痛处,脸微微抽动着:“我苦修多年,从一个功法泛泛的弟子做到摘星阁之主,看尽多少冷眼,历经多少磨难?要我放弃修炼,我宁愿去死!别人的命,只是……别人的命罢了。”
  南宫不念道:“你真是无可救药。”
  封含清笑了一声:“哈!你们都无比正直、毫无私心,那好啊……”他伸手一晃,手中多出一卷书册,“这就是‘醉雪凝冰’,我倒要看看,你们做的……是不是像说的这般高尚!”
  众人的目光霎时都落到了秘籍上,南宫不念眉尖微拢,预感不对。封含清蓦然将那书册抛至半空,随即一掌击去,书脊被击散,片片书页在大殿上方翻飞,坠向人群。
  寂静的大殿忽地如水般沸腾,有数人见秘籍散落,已按捺不住,纵身去抢。他们一动作,那些尚在犹豫的人也跟着去争夺,而自有人看不惯,要阻止他们,人群登时乱作一团。
  苦量禅师道:“阿弥陀佛,诸位请静一静,莫要为此争抢。” 第287章   殿内乱糟糟,众人似乎都没听到他的话,抑或是听到了却不想听。苦量禅师只得纵身走至殿下,设法拿到秘籍书页,隔开争斗的人群。封含清轻蔑地笑了笑,见苦量禅师无暇顾及他,身影一闪,欲趁乱逃离此处,不想奔至门口,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封含清皱眉,冷冷道:“你屡次阻我,再不让开,休怪为师不念师徒之情。”
  白千雪道:“师尊,别再错下去了……”
  封含清道:“凭你也配教训我!”他目色阴狠,运功于掌,一股寒气凛然而出。
  第157章 姻缘消散
  南宫不念一惊,在万家庄时,他与封含清对过一掌,反被对方击出了几丈远,知他这掌气厉害,白千雪恐难抵挡。他来不及多想,将周身残留的真气迅速运出,从一侧击向封含清的手腕。而白千雪也正与封含清掌力对击,三股力量相撞,登时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响声如雷。
  南宫不念真气本就起伏不定,这番对击之后,瞬时感到周身剧痛无比。他心知此时此地不能显露分毫,只能压抑着疼痛,倚靠在旁边的一根梁柱上。
  头脑有一瞬空白,神志清明后,他忽见面前血色弥漫,而那些正派中人似乎被这情景震慑到,也不再去争抢秘籍了,殿内又是一片寂静。封含清倒在地上,一只手已经断掉了。
  南宫不念微感惊讶,他适才虽是使出了全力,可因体内的主要经脉被锁,功力弱于从前。在万家庄时,封含清尚能一掌击退他,如今他虽与白千雪合力,但也不至于就能让封含清断腕。看来封含清的手,的确如他所言,因为无法用醉雪刀转移寒气,已经快废了。
  白千雪身躯微僵,看向封含清,似乎也未想到会变成这样,道:“师尊,你的手……”
  封含清厉声道:“别叫我师尊,谁是你师尊?!我的手,我的手……”他看着那只断掉的手,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手,如今连发掌都敌不过你们了!都是因为没有醉雪刀,醉雪刀……”
  他抬起头,凌厉至极的目光扫向南宫不念:“你的身份,还需多言吗?南宫不念!”
  此言一出,南宫不念周围的人尽皆躲了去。朱焰想要上前,楚临立刻将他拽住,这种时候跳出来,只会让场面变得更为混乱。只有花子蹊默默朝他走近了几步。
  白千雪眼眸微颤:“师尊,他不是……”
  封含清道:“你给我闭嘴!我曾与他交过手,会看不出他的功法?他不是魔教教主,真气怎会这般阴邪?!”他望向南宫不念,“写密信的人,就是你吧?”
  南宫不念内息愈痛,尚未回答,又听封含清道:“你害我落得如此下场,以为你能安然离开摘星阁?诸位同修,醉雪刀就在南宫不念这邪魔手中,今日若让他离开,他日必定为祸天下!”
  众人看向南宫不念,蠢蠢欲动,却见他神色不变,不知他身有伤势,皆是不敢妄动。封含清又道:“我都已将‘醉雪凝冰’交给你们了,只要有人能抓住南宫不念,得到醉雪刀,将来就能成就绝世神功,一统江湖。这样天赐的良机,你们竟然还在犹豫?一起上都不敢吗?!”
  有人被他言语所激,已是亮了兵刃。南宫不念扫视着这些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不禁发出了一阵轻笑,缓缓说道:“你们正道中人,还真是心志不改啊,三年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无论己方做错了什么,都可以暂时作罢,联手对付我这个邪魔。”
  人群中有声音道:“正道的事,正道自会解决,不需要你来施计插手!”
  南宫不念道:“写信的人,不是我。封阁主自作孽,与我有何干系?我来这里,只为了带走一个人。”
  白千雪抬眸望向他。看到他的目光,南宫不念忽觉心口一阵真气翻涌,痛得险些站不稳,忙伸手抓住花子蹊的手腕,“为了带走我这位兄长。”
  花子蹊微蹙着眉。他的手腕被紧紧攥住,那不是简单的一搭,南宫不念借此将整个人的重心都移向了他。他感觉得到,南宫不念体内的真气在不断起伏,若非扶着自己,恐怕就要倒下了。花子蹊一惊,翻掌握住他的手腕,悄然将真气渡了过去。
  白千雪瞥向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神色微凝。
  又有人道:“你既不是为报复而来,让你们走也可以。但你要把醉雪刀留下,这本就是正派的兵刃,怎么能落入魔教手里?!”
  借着花子蹊渡来的真气,南宫不念痛楚稍缓,道:“你们想让我将醉雪刀交给谁呢?”他看着面前的人,逐一问道,“交给你吗?交给你?还是给你?”
  被他问到的人虽是不语,双目却隐隐放光,南宫不念笑道:“交出来,就免不了会又有一场厮杀,让本教主如何忍心?”
  众人不平,吵嚷不断。苦量禅师道:“南宫教主既有此善心,不如将醉雪刀与收魂伞剑一并交出,贫僧愿当众毁之,以换江湖平静。”
  殿内瞬时静了。南宫不念道:“收魂伞剑之所以威力巨大,乃是因伞内邪灵所致,邪灵若除,便与普通的伞无异。本教主复原醉雪刀,本就是为驱除邪灵,只差一部‘醉雪凝冰’,便可事成。诸位若将这秘籍交予我,待我驱除邪灵后,自当将醉雪刀毁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他说的都是实情,可在正派众人看来,他的意思就是既不肯交出醉雪刀,又要将“醉雪凝冰”拿走,怎会有人信他?大殿内当即又是一片咒骂之声。 第288章   南宫不念硬提着气息,道:“本教主字字肺腑,奈何诸位不肯相信。既然谈不拢,你们今日是要阻我离开了?那就不必耽搁了,尽管试试。不过,提醒诸位一件事,醉雪刀并未在本教主身上。本教主若是无法离开此处,那么,自有他人会毁掉醉雪刀。届时世上只剩我圣教的收魂伞剑,你们正道也就岌岌可危了。”
  众人犹豫不决,皆看向苦量禅师,苦量禅师停滞片刻,道:“二位请吧。”
  南宫不念道:“多谢。”对花子蹊低声道,“先走,唐小赢之事,日后再查。”
  花子蹊微微点头,一挥掌,棺盖骤合,数缕血雾自他腰间所佩的弯刀中迸发,缠绕在棺椁上,如同绳索般,牵引着棺椁向前而行。
  众人退向两侧,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南宫不念步出殿外,只听封含清仍在嘶吼着:“你们……你们放过他,他将来一定会灭了正道!你们会后悔的……”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离开了这纷乱的摘星阁。未走出多远,花子蹊驻足,道:“谁?出来。”
  身后跳出一人,南宫不念一看,正是伪装成莽苍山派弟子的朱焰。花子蹊不知此节,以为他在跟踪,一缕血雾忽地浮至半空,朱焰忙道:“二当家,是我啊!”
  南宫不念道:“我没事,和花兄先回赤练谷,你不必跟着我们。等这里的事情了结后,你再去先前那小镇一趟,找到那个乞儿,弄清楚他是否是受人指使,还有送他剑的道长,是不是释真。”他略想了想,又道,“再劳烦楚前辈,请他去盯着释真。”
  朱焰应了,匆匆离开。真气仍在南宫不念经脉间浮动,他取出浮生镜,将自己变回原貌,缓缓吁了口气,感觉还是在原貌之下,身体更清慡些。花子蹊道:“你怎样了?”
  南宫不念本想说:花兄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冲动?转头看到唐小赢的棺材,见花子蹊神色落寞,暗藏着几分哀伤,便摇头道:“无恙。不过……”他瞥向那棺材,觉得有些冒犯,心虚地问道,“花兄,对不住,我这样子赶不了路,可不可以……让我躺在那上面?”
  见花子蹊并未犹豫就点了头,南宫不念松了口气,翻上那口棺材,直挺挺地躺在了棺材盖上,阖目调息。花子蹊担心山路颠簸,他再滚下来,便勾了勾手指,用几缕血雾缚住了他。
  花子蹊拖着棺材下山,夜幕渐渐落下,一路遇到些樵夫猎户,见了这副情景,以为南宫不念是个死人,便如见到厉鬼运尸一般,张皇失措地避之不及。
  行至距山脚下不远的荒野中时,南宫不念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步音,他微微睁开眸子,听到花子蹊冷冷道:“有人追过来了。”
  南宫不念道:“是白千雪。”
  花子蹊道:“你要如何?”
  那步音愈来愈近,南宫不念的心绪好似张皱成一团的纸,他迟迟未发一言。花子蹊道:“你这次受伤,还是为他。不如我杀了他,你就不会再有牵挂了。”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你去前面等我吧。”
  花子蹊挥手解了缚在他身上的血雾,迟疑道:“你一个人,若有不测……”
  南宫不念从棺材上翻下来:“不会。”
  花子蹊不再多言,拖着棺材向前走去。南宫不念靠着一棵枯木,微侧过头,便见那抹白衣渐渐清晰,他连忙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白千雪脚步微顿,又快步走近他,看着他在月色之下有些苍白的侧颜,低声道:“南宫。”
  南宫不念没有看他,静默片刻后,淡淡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送信的人不是我,伤及令师,非我所愿。”
  白千雪忙道:“当然不是。”
  南宫不念道:“那你要做什么?”
  白千雪道:“南宫……对不起。”
  南宫不念极浅地笑了一下:“蝶骨兰没有将我的话转告你吗?我与你两不相欠。这声‘对不起’,我承担不起。”
  白千雪身躯轻颤,道:“何来两不相欠?南宫,我欠你太多……我不该将那本假‘醉雪凝冰’给你,更不该……在绝命崖底对你……”
  南宫不念蓦然抬眸:“不要再提此事。”
  白千雪止住话音,南宫不念吸了一口气:“到此为止吧。”
  无论谁亏欠谁,都到此为止吧。南宫不念心内喃喃自语,只感与白千雪牵绊至今,他已太累了。他转身向前走去,刚迈出两步,一阵剧痛便袭上心口,他不觉顿住步子,一手捂着胸口,身躯似摇摇欲坠般。
  白千雪微怔,随即忙扶住他,手指搭在他腕部,感受到那凌乱的脉息时,心内一惊,道:“怎会这样?南宫,你的伤……”
  他忽然明白过来,在摘星阁的大殿内,南宫不念击了封含清一掌,原来在那时他自己也受了伤,才会急着脱身。
  白千雪将灵流输向南宫不念手腕,声音微颤:“南宫,对不起,因我之故,你才会受伤。”
  南宫不念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笑道:“白千雪,你我之间,本就正邪对立,唯有一线姻缘,也早已消散。南宫不念是死是活,不劳白少侠费心。”
  第158章 同样的伤
  摘星阁之行,南宫不念元气大伤,躲在房里调息数日,一天喝三碗蝶骨兰熬的药,体内那混乱的真气才捋顺了些。
  身体一不疼了,思绪就开始乱飞。他有些记不清他是用怎样的表情和白千雪分开的,似笑非笑,笑中又淡漠又狰狞,大概是一副很难看、很奇怪的样子吧。 第289章   他那时甩下怔在原地的白千雪,颠颠倒倒地找到了在前方等他的花子蹊,好像被人打了一顿般,浑身剧痛、毫无力气地躺在棺材板上,昏昏沉沉被拉回了赤练谷。
  “已经将话同他讲得这般明白了,一切也该结束了吧。”南宫不念倚着床头,眼眸微痛,闭了眼睛,喃喃低语。
  几声叩门声传来,他睁了眼,听到楚临的声音:“阿念。”
  南宫不念起身开门,将他让进屋内。楚临风尘仆仆,自摘星阁一别后,几日来盯着释真,刚刚回转赤练谷。南宫不念取出浮生镜,为他卸去易容,道:“有劳前辈了,释真那边可是有何发现?”
  楚临微微摇头:“阿念不必与我客套。”他看了南宫不念一眼,“释真的事,等下再谈。你面色不好,让我先看看伤势如何了。”说着便拉过南宫不念右手,两指并于腕间,查探脉息。
  片刻后,皱眉道:“自你逃出绝命崖这一月来,伤势本是即将复原。为何在摘星阁要运功去对封含清?而且将所有真气都运转起来了,你这样做,既使你再次重伤,又让那些正道中人识破身份。若是当日那些人听从封含清的话,一拥而上,你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南宫不念微笑道:“前辈,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楚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总是听不进我的话,一意孤行,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这么往死里作。”他顿了顿,“白千雪负你至此,值得你仍这般待他吗?”
  南宫不念笑意渐渐消失,道:“前辈,我发掌并非为救他,只是为了对付封含清。”
  楚临道:“随你怎么说吧,我管不了你们之间的事。释真那边出事了。”
  南宫不念微蹙着眉:“果然。”
  楚临道:“那日你和花子蹊离开后,苦量禅师将‘醉雪凝冰’的书页集齐,又将封含清带回佛隐寺,让他在寺内修行悟禅,以赎罪愆,终生不许再踏出佛隐寺。”
  南宫不念道:“那封含清这算是弃道从佛了。苦量禅师菩萨心肠,像封含清这种人,换了其他人,早就将他当场处死了。”
  楚临道:“就像你说的,释真反对他这种决定,要杀了封含清,但人微言轻,只得作罢,带走了封含清那只断掌,愤愤离去。我暗中跟着他,一路到了释念寺。”
  “释念寺荒废多年,零落萧索,庙宇倒塌了大半,只剩一两间房屋勉强能居住。释真收拾出来一间,将自己的行囊放在房里,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退隐,继续修禅了。
  “他收拾好屋子,又去到离禅寺不远的后山。山上有十余座荒冢,久无人照看祭拜,坟前的木牌有的都已腐朽。接下来的几日,释真日间便给那些坟茔培土,重新立碑,晚间便回到寺内诵经。等到所有的坟茔都被他重整之后,他将封含清那只断掌放在坟前,和着纸钱,一把火烧了。
  “他回来后,在夜间照常诵经。我无甚在意,在门外稍远处听着,忽然那诵经声就断了,屋内还传出一声闷响。我过去看时,释真已经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南宫不念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手,这人功法非同一般。前辈可看出,释真身中何种武功?”
  楚临摇头:“身上没什么致命伤,我尚未细查他的尸身,见他死了,猜测那凶手尚在附近,便先回来传信了。”
  能一招毙命,又不留下伤口,南宫不念担忧道:“不会又是‘醉雪凝冰’吧?”
  楚临面色微变,南宫不念道:“前辈,我们再去一趟释念寺。”
  楚临道:“但是,你的伤……”
  南宫不念道:“无妨。”他走出门,唤来鬼面郎君,让他去备马车。
  楚临道:“阿念,朱焰尚未回来,鬼面郎君武功不佳,不如让花子蹊同行,若是遇上凶手,也可护你周全。”
  南宫不念想了想,道:“不必了。唐小赢死了,花兄虽不说,其实心情很差。蝶骨兰告诉我,他将唐小赢埋葬之后,常常去他坟前,一坐就是半日,就让他静一静吧。带着阿郎也是一样的。而且过了好几日了,凶手应该早就离开了,不会有事的。”
  一行三人,走了两三日,到了释念寺。
  禅寺不大,建于山林间,远离尘烟。若非住持善念救了封含清,如今这里该是梵音缭绕。南宫不念心下慨叹,跟随楚临走进一间禅房,见释真倒在地上,眼眸紧闭,乍看之下,并无伤痕。
  那禅房内桌椅陈设皆如常,佛经和木鱼尚摆在桌上,丝毫不乱。南宫不念微皱着眉:“释真虽然武功不高,但也是习武之人,看这样子,都未来得及反抗,便被凶手杀了。”
  他蹲在释真身旁,开始验看尸身。看到释真右手手腕时,忽然愣住了。楚临道:“阿念,怎么了?”
  南宫不念让开了些,抬眸望向楚临:“前辈,你看。”
  楚临看去,只见释真右手腕部有一道细长的伤口,边缘齐整,似是利刃所割。他微怔,道:“唐小赢手腕上也有这样一道割伤,这两人的死,也许是同一人所为。”
  南宫不念又仔细验看一遍尸身,释真身上只有手腕一道伤口,并无其他伤痕。他站起身:“阿郎,带他去禅寺后面的山上吧,将他与同寺的僧人葬在一处。”
  鬼面郎君颔首,将释真的尸身拖走。南宫不念走出屋子,面色微沉:“前辈,依你之见,唐小赢和释真手腕上的伤,可以致死吗?” 第290章   楚临思量片刻,道:“唐小赢是溺水而亡,但他手上的伤,确是疑点,许是有人在他死后所留,为了引起花子蹊的注意,逼封含清出关。”
  南宫不念道:“以唐小赢的武功,醉酒掉进溪涧中,他也能爬出来。”
  楚临道:“阿念的意思是,他是被人溺死的?”
  南宫不念点头:“此人武功高于他,见他跌落溪涧,顺势而为。待他死后,便如前辈推测那样,为了留下破绽,在他手腕上割了一刀。”他顿了顿,“原本我是这样猜测的,但见到释真的伤口与唐小赢相同,又不确定了。释真全身只有手腕上这一道伤口,若是死于失血过多,那现场应是留有血迹,人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断气。真是奇怪。”
  楚临道:“也许,他手腕上的伤,是一种致死的奇特功法。或者是,就像阿念你先前所言,凶手是用‘醉雪凝冰’杀人,等我走后,他再将释真的手腕割伤,以隐藏死因。”
  南宫不念道:“若是第二种情况,地面会存有血迹,凶手应该不会洁癖发作,将血迹清理干净吧?可能凶手真的会一种我们不知晓的武功,或是用了什么暗器之类。”
  小半个时辰后,鬼面郎君将释真安葬好,三人未做耽搁,折返赤练谷。
  路上,南宫不念听到了一个江湖消息。封含清到佛隐寺后,装作大彻大悟,却在一天夜里妄图逃走,打伤了不少寺中僧人,但不敌苦量禅师。他便用“醉雪凝冰”偷袭,苦量禅师连忙与他对掌,封含清仅剩的一只手也废了。他大笑数声,最终以灵力冲破天灵,自尽身亡。
  释真若是还活着,得知这个消息,必能快慰,可惜……他却先封含清一步而亡。
  南宫不念心中五味杂陈,不由想着:不知白千雪怎样了?他想了片刻,回过神来,连声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多管闲事,将这思绪从脑海中掐断了。
  两日后,南宫不念忧心忡忡地回到赤练谷时,朱焰已先他一步回来了,急着迎上前道:“教主,你终于回来了!”
  南宫不念见他神色焦急,只觉额角突突直跳,一边取出浮生镜将他变回原貌,一边问道:“又出什么事了?那卖剑的乞儿不会也遇害了吧?”
  朱焰怔了怔,道:“没有!属下找到那小崽子了,他被我一逼问,就全招了。给他剑的人就是释真,不止如此,释真还给了他一笔钱,还有张二当家的画像,告诉他在镇上仔细瞧着。若是二当家来,就用唐小赢的剑吸引他注意,然后将那番话讲给二当家听!”
  那乞儿是被释真指使,释真又是受幕后之人指使,现下释真已死,那乞儿也不会再有性命之虞了。南宫不念松了口气:“那你这么急做什么?”
  朱焰道:“是正派忽然将咱们圣教被俘的弟子都放了。”
  南宫不念一愣,朱焰道:“原本那些弟子被发配去做苦役,近几日来,听闻苦量禅师劝说其余门派,平息正邪干戈,将所有被俘的弟子都释放了。”
  南宫不念道:“就算苦量禅师心善,那些正派中人会答应?”
  朱焰道:“是真的,圣教弟子无处可去,就重回圣教了。这几日教主不在,二当家便回去了,正派确实放了人,也未耍什么手段。我在路上听人讲……”
  往常封含清统领正派,为了夺取醉雪刀这一己之私,造成攻伐不断。魔教伤亡惨重,正派那边亦是折损许多。如今封含清的伪面具被揭穿,正派便感觉是受了利用,对魔教的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转变。加上苦量禅师从中游说,便答应下来,释放了那些魔教弟子。
  听朱焰将所闻讲了一番,南宫不念迟疑道:“没有条件吗?”
  朱焰道:“尚未听说。不过萧姑娘来过一次,没说有什么事,见你不在便走了,说隔几日再来。”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我回圣教看看。”
  楚临道:“阿念,那边若是有事,花子蹊会告诉你的。你的伤本就严重,又奔波了五六日,安心养伤,什么都别做了。”
  南宫不念道:“可是,我有很久没见过大家了……”
  楚临将他推进屋子:“不必急于一时,先将伤养好吧。”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心内思量:圣教若重建,那边人手恐怕不够,花兄的状况……也不知怎样了。他便道:“阿郎,朱焰,你们俩休整一下,回圣教帮花子蹊吧。”
  鬼面郎君领命而去,朱焰却略显踯躅,南宫不念道:“怎么了?”
  朱焰道:“教主,这……二当家不在,三当家走了,属下也走,教主你身边就无人保护了。”
  南宫不念道:“正派不知我藏身于此,此时他们也想平息干戈,不会来犯。而且,万一真有什么事,还有楚前辈和你师尊在呢。你放心去吧。”
  朱焰闷闷地应了,正看到蝶骨兰采药回来,连忙凑到跟前:“我要回圣教了。”
  蝶骨兰道:“哦。”
  朱焰追在她身后:“我有空就回来看你……”见蝶骨兰瞪了他一眼,他又接道,“看你……们。”
  正说着,叫丧鬼一颗鬼头飘了出来,长发一卷,将蝶骨兰手里挽着的药篓卷了过去。朱焰看这鬼头献殷勤就不自在,道:“叫丧鬼,跟我回圣教。”
  叫丧鬼呜呜道:“我不跟你去。”
  朱焰眼睛快要冒火:“你……” 第291章   蝶骨兰又瞪他:“你让他去做什么?他又帮不上多大忙。我最近发现了一种新毒草,可以在雪地里生长,他留在这儿正好可以帮我犁地……”
  南宫不念听他们三人吵吵闹闹,方知朱焰是不想和蝶骨兰分开,才会吞吞吐吐地找借口,心觉好笑,又觉温馨,便不多打扰他们,回自己那间茅草屋休息了。
  第159章 牵肠挂肚
  魔教风平浪静,数日后,萧云霓再次来了赤练谷,喜上眉梢地道:“师兄,摘星阁一事后,苦量禅师将正道中几大门派聚到一起,开了个会。”
  南宫不念道:“与我有关?”
  萧云霓点头:“当然,会议主题就是正邪两道的日后关系。苦量禅师说服众派,释放魔教弟子。若魔教不再进犯正道,正道也不会对魔教动干戈。总之,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南宫不念还是不太相信:“醉雪刀在我手上,正道不顾忌此事吗?”
  “我正是为这件事来的。”萧云霓将手伸进衣袖,摸出一本书册,放在他面前。南宫不念低头一看,竟是“醉雪凝冰”,诧异道:“怎么回事?”
  萧云霓道:“苦量禅师同意将这秘籍交给你,待你借此驱除邪灵后,希望你能当众毁去醉雪刀和收魂伞剑,以及‘醉雪凝冰’、‘收魂夺魄’这两部功法,结束江湖纷争。”
  南宫不念更为惊讶:“苦量禅师相信我在摘星阁说的那番话?正道各派也愿意这么做?”
  萧云霓道:“正道当然不愿意啦,这件事不是在会上商议的,是散会之后,白师兄特意去求苦量禅师的,被你聪明的师妹偷听到了。”
  南宫不念心内一动,萧云霓道:“起初苦量禅师对你在摘星阁所讲的——‘只是想用醉雪刀驱除邪灵’这种说法,也存些疑虑,但白师兄说得万分诚恳,甚至立誓,如果你功成之后为祸江湖,他就以死谢罪。”
  南宫不念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淡淡道:“他倒是自以为很了解我。”
  萧云霓眼眸微圆:“师兄,你不会真的准备一统江湖吧?”
  南宫不念轻叹道:“我没兴趣。这秘籍怎么到了你手上?”
  萧云霓道:“白师兄不知你在哪里,先去了魔教,尚未开口就遭到了围殴。他又不还手,稍显狼狈,你善解人意的师妹就如及时雨一般出现啦,如此答应替他走一趟,将秘籍交给你。”
  南宫不念看着那秘籍,神色迟疑,不知该不该接受白千雪这番好意。萧云霓道:“你别想太多,怕欠白师兄人情,就当做不知是他帮你,不就行了?他也不会来邀功,找你对质。你抓紧时间修炼,早点解决体内混乱的真气,驱除邪气。系统告诉我,封含清之事虽然已了结,但剧情线尚未结束。我猜,估计是要等抓到千面妖狐才算彻底结束。你不恢复战斗力,将血槽和技能加满,到时可怎么抓他?”
  萧云霓劝慰一番,也未多留,回莽苍山去了。她离开之后,南宫不念又对着秘籍发呆,心海波澜起伏,难以抉择。连楚临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未觉察。
  “阿念?”
  南宫不念猛然回神:“前辈是何时来的?”
  楚临微笑道:“刚来。适才萧姑娘离开时,已将事情告诉我了。我能看看‘醉雪凝冰’吗?”
  南宫不念将秘籍双手递向他:“前辈,请。”
  楚临接过,翻看一遍,道:“此乃正道功法,宽宏柔和,魔族功体修炼,应也无碍,只是……”
  南宫不念道:“有何不妥?”
  楚临道:“你先前修那本假秘籍,造成真气散乱。练功之时,气息自经脉间游走,我必须将你被封住的那几条经脉解封,你方能正常修炼。但一解开,你的真气便翻腾不停,会对你造成致命内伤。性命难保,何谈练功?”
  南宫不念听完,反而忽感轻松,不必再做选择了,道:“那便不练了。”
  楚临微微皱眉:“这怎么行?邪灵之气侵人心志,非除不可。近期它们没有作祟,是因你经脉被封之故,但封住经脉也不是长久之计。真气之乱,邪灵之气,都需平息。我再想想办法。”
  过了几日,楚临照常来查看南宫不念的脉息,却忽地面色一变。南宫不念道:“前辈,怎么了?”
  楚临敛去异色,道:“没什么,你安心养伤。”
  南宫不念道:“前辈不必瞒我,但说无妨。”
  楚临微叹口气:“阿念,我之前封住你的经脉,是一时之策。如今你多番受伤,已是快封不住了。”
  封不住了。那就是说,真气又将开始肆虐凌乱,他也会因此丧命。南宫不念迟滞一瞬,倒是看开了许多,笑道:“无妨,生死皆是天数。”
  楚临目色微颤,顿住片刻,道:“这几日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不知阿念是否愿意?”
  南宫不念疑惑道:“是何办法?”
  楚临道:“若是正道中功法深厚者,修炼‘醉雪凝冰’后,灵气至纯,远胜以往。你无法亲自修炼,但可由另一人练成此功,再将灵气传给你,助你平复体内混乱的真气,亦可将邪灵之气化解。只是,助你之人,需要消耗大量灵气,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数月、甚至数载都有可能。阿念,正道之中功力精深、又愿意如此帮你的,也许只有一人而已,你何不去找他……”
  听到这里,南宫不念断然摇头:“不行。” 第292章   楚临道:“阿念,你修炼假秘籍身受重伤,再怎么说是因他而起,修炼这功法对他也有益。他能为你求这秘籍来,为你起誓担保,可见仍对你牵肠挂肚。只要你开口,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南宫不念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前辈,我知他会如何做。但是,我不想。”
  楚临微愠:“生死关头,你怎么还这样任性?”
  南宫不念道:“我不会再与白千雪有任何瓜葛,更不需要他来救我。他于我,陌路人而已,我怎敢劳烦他?”
  他起初得知“醉雪凝冰”是白千雪帮他求来的,便在犹豫该不该修炼了。如今让他去找白千雪相助,花费数月甚至数载给他平复内息、驱除邪气,他如何愿意?他只想离白千雪远一点,永不相见,免受折磨。
  楚临还在劝他:“阿念,你再考虑考虑……”
  南宫不念道:“不必,前辈,我绝不答应。”
  他说得斩钉截铁,楚临没了办法,顿了顿,目光微有躲闪,道:“好吧。那……阿念,你将‘醉雪凝冰’再给我看看,我另寻对策……”
  南宫不念道:“前辈,你是想从我这里拿了秘籍,再交给白千雪吗?”
  楚临一怔,无奈地笑了笑,南宫不念道:“前辈真的很不会说谎。”
  又过数日,南宫不念明显地感觉到,他体内的真气愈来愈混乱了。那几条被封住的脉络本该安然无波,现在却偶尔会让他痛得冷汗直流。蝶骨兰的药由一日三碗变成了一日三次、一次三碗。
  他有时昏昏沉沉地睡着,还听到叫丧鬼在床前呜呜咽咽,很快又被蝶骨兰拽走。
  漫漫严冬,有一日,蝶骨兰看着他连干三碗药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收起瓷碗离开,而是站在他对面,欲言又止。
  南宫不念奇怪道:“还有什么事吗?”
  蝶骨兰道:“教主,是……是白千雪来了,他来的时候你在睡着,已在外面等很久了。”
  南宫不念皱眉,不觉浮上几分怒气:“他怎么找到赤练谷的?你们谁告诉他我在这儿的?!”
  蝶骨兰不语。楚临走进屋子,看了蝶骨兰一眼,道:“阿念,是我讲的。”
  南宫不念缓了缓,知自己适才失态,叹气道:“对不起。”他闭上眼睛,只觉经脉间开始隐隐作痛,又躺了回去,“何必呢?我不见他,让他走吧。”
  楚临道:“阿念,他既然来了,见见他也……”
  南宫不念声音微弱地道:“不见。不必再说了,我要休息,都出去。”
  茅屋内安静下来,两种脚步声远去,又传来一声关门声。这两人走了,南宫不念心乱稍解,片刻后从床上坐起身,走到窗口,将窗棂悄悄开了一道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茅屋前一棵枯树下,白千雪长身玉立,衣袖和发带在寒风中纷飞,仍是潇潇若仙。南宫不念微微苦笑了下,想到自己数日来病骨支离,形容憔悴,不见也好。
  楚临走到白千雪面前,微微摇头,正与他说着什么。白千雪抬眸,视线落向茅屋。南宫不念一惊,立刻退后了几步。他定定神,忽然醒悟,自己这是在怕什么?一线缝隙,白千雪是根本看不到他的。
  他心里更乱,便不再看了。
  白千雪始终未离开,南宫不念每日忍不住偷偷去看,都能看到白千雪孤零零地站在那棵树下,似是在站岗一般。他不去过问,楚临和蝶骨兰怕他生气,也没再对他提起白千雪。
  为了种出能在雪地里生长的毒草,蝶骨兰在茅屋前开辟了一片荒地,她嫌叫丧鬼干活慢,便让他去问白千雪能不能帮忙。白千雪当即应允,随他去了,不过半日,就将那片地开垦完毕。蝶骨兰尤为开心,背着南宫不念,将灶房整理出来,给白千雪住。
  夜里白千雪便回灶房睡,南宫不念见不到人,以为他终于走了,心头却没来由地失落。第二天早上,蝶骨兰除了照常给他三大碗药,还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南宫不念怔了怔,看着那碗粥,只觉似曾相识,疑惑地看向蝶骨兰。魔教中人倒不是习惯辟谷,而是不通厨艺,他自从穿进这游戏来,总共也没吃过几顿饭,就算伤得要死也没有这种待遇。
  蝶骨兰道:“教主,这是……嗯……你快吃吧。”说着好似担心南宫不念问她什么,连忙离开了。
  南宫不念用瓷匙舀了一口,送到唇边,热气自胃腹蔓延,人也觉得舒服了些。他心念一转,踌躇着走到窗前,偷偷看去,微微吃惊。白千雪居然没有离开,还如往日般站在那棵树下。
  南宫不念回眸,看向桌上那碗白粥,转身坐了回去,细嚼慢咽,那碗粥渐渐现了碗底。
  第160章 一夜风雪
  南宫不念喝了这碗粥后,午时桌上又多了数道小菜。他扫了一眼,明白是谁做的,心里便开始别扭。一碗粥尚可,这一顿要是吃了,白千雪岂不是要将他一日三餐都包揽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天天吃人家做的东西,再无视人家,任他在自己屋前站岗,便好似底气不足了,免不得要答应他一些事。
  南宫不念将身子转了过去,挥手道:“拿走。”
  蝶骨兰道:“教主,你不吃吗?看起来好像挺好吃的。”
  叫丧鬼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闻起来好像也挺好吃的。” 第293章   南宫不念道:“没胃口,你们吃吧。不管是谁做的,都不必端到我房里来了。”
  蝶骨兰蒙然点了点头:“是。但教主早时不是还很有胃口吗?”
  南宫不念道:“现在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
  到了晚上,蝶骨兰又端来一盘精巧软糯的点心,南宫不念一见,便道:“出去。我只喝药,别的什么都不吃。告诉他,别白费力气了。”
  蝶骨兰脚刚迈进门一步,见他面色冷淡,略带愠怒,只得退了出去。
  待她离开,南宫不念闷闷坐了半晌,听到外面寒风呼号,似有雪落之音。他怔了怔,起身朝窗外望去,茫茫天地间已是一片纯白,白影隐于其中,几与风雪相融,唯有长发如墨飞扬。
  南宫不念坐立不安,踱回床前,俯身掀开榻上锦褥。木床上刻着数个图案,是鬼面郎君所设的机关,可以随意改动,如同密码锁一般。他依顺序按下,木板倏地自动滑开,里面正是醉雪刀与收魂伞剑。
  他将收魂伞取出,又阖上机关,走到门前却微微顿足,心头犹豫。迟滞片刻后,还是推开了门,撑开白伞,走向风雪中那道白影。
  他走得近些,看到白千雪鼻尖泛红,发梢和肩头落了一层雪花,未曾掸去。白千雪身躯滞了滞,连忙朝他走了过去,看向他的目光微微发颤。
  南宫不念知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形容,数日来伤势愈重,他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宛若鬼魅。身形消瘦许多,整个人走在风雪中,颤颤巍巍,像一只随时会被刮走的风筝。
  白千雪止不住扶向他的手臂,南宫不念冷冷扫了一眼,他又慌张地放开,担忧道:“南宫,你快回去,外面冷……”
  南宫不念听他这般关切,不知为何,反而心生怨气,道:“你在这里是想做什么?要等着看我死吗?”
  白千雪身躯不可觉察地抖了抖,道:“你不会有事的,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南宫不念道:“死便死好了,我不需要你相帮。”
  白千雪顿了顿,声音从喉间低沉地涌出:“南宫,你这么说,好比要杀了我。”
  南宫不念不语。白千雪道:“我不是来帮你的,是来求你的。你的伤因我而起,求你让我治好你……”
  白千雪的语气放低到极点,南宫不念却不愿再听,冷冷道:“白少侠,我也求你,求你别再说了,求你让我自生自灭,求你快离开这儿吧。”
  白千雪摇了摇头:“对不起,南宫。待你无恙,我会走的。”
  南宫不念轻笑道:“好,好……我不会给你醉雪刀和秘籍的,你愿意留在这儿,就随你。你等不到看我无恙,只能等着给我祭一炷香。”
  他抬起手,将收魂伞塞到白千雪手里:“白少侠,你别冻死在这儿,不然连一炷香你都点不成了,记得多烧一些纸钱给我,我提前谢过了。”
  白千雪感觉心脏像被剜了一刀般,害怕一语成谶,道:“南宫……别再这样说了。”
  南宫不念道:“好,不说了。”他便什么都不说了,转身往回走,雪花飘向黑衣领口,冰凉感让他打了个寒颤。白千雪忙追上来,用收魂伞遮住他头顶。一路送他回到茅屋,南宫不念头也没回,“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白千雪默默举着伞,对着那扇门,静立在风雪中。
  第二日,蝶骨兰将收魂伞还回南宫不念,一手托着木托盘,四大碗药摆在当中。那药苦涩异常,南宫不念见多了一碗,问道:“怎么又加了一碗?”
  蝶骨兰撤出一碗,道:“没加,这碗是给白……”说着想起他一听白千雪的名字就生气,又止住,“给别人的,我一起端过来了,这就去送。”
  南宫不念正要喝药,闻言一顿,问道:“他怎么了?”
  蝶骨兰见他面色平静,趁机道:“白少侠昨夜受了风寒。”
  南宫不念道:“受风寒?”
  蝶骨兰点了点头:“他也不知是在抽什么风,在你门前傻站着,我让叫丧鬼拖他去灶房,他硬是不肯走。那么大的雪,站了一夜,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不病倒?”
  南宫不念道:“那他……现在怎样?”
  蝶骨兰道:“教主放心,白少侠就是有些发热,在灶房躺着呢。无大碍,歇息一下,再服些药应该就没事了。”
  南宫不念嗤了一声:“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病了倒好,省着碍眼。”他喝完三碗苦涩的汤药,没说什么,挥手让蝶骨兰离开了。
  等蝶骨兰走后,南宫不念不知怎的,总是想起昨夜白千雪冻得微微泛红的鼻尖,他思来想去、踌躇再三,悄悄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见屋外无人,赶紧钻了出去,向灶房那边走。他担心有人看到,莫名心虚,一路如做贼般偷偷摸摸,矮着身子左顾右盼,总算溜到灶房,戳破窗纸向里面瞄去。
  魔教本就极少下厨,这赤练谷中几间房屋都是临时搭建,灶房也只是为了熬药之需,是以这间屋子狭小简陋,除了火灶就是木柴,剩下的一方地面上,铺着一卷草席,白千雪正侧躺在席上,枕着手臂,阖眸睡着。
  白千雪自幼便在摘星阁修行,虽不能称作锦衣玉食,但住的也是清雅之所。如今看他窝在这种地方,南宫不念便觉不太相称,心就有些乱了,想要推门进去瞧瞧他的烧有没有退,又担心他忽然醒来,徒增尴尬,自己说不清楚,闹个没意思。 第294章   正在犹豫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嗓音甚是洪亮地问道:“外甥,你在这儿偷瞧什么呢?”
  南宫不念一惊,见白千雪眼眸微动,似是要被这声音惊醒,连忙转身,迎上赤魔天尊一身红袍,扯住他就弯腰蹲在窗下,低声道:“别出声。”
  赤魔天尊被他这出弄得发蒙,但见他神色尤为紧张,便没有再问,随着他小碎步移到离灶房颇远的位置。南宫不念方站起身,施礼道:“天尊,可是有事?”
  赤魔天尊却没忘了他适才那奇怪的行为,问道:“刚刚是怎么了?”
  南宫不念微觉汗颜:“无关紧要,天尊别问了。”
  赤魔天尊虽是疑惑,但见他遮遮掩掩,好似很难为情,便没再追问,道:“外甥,听说你受伤很重,快要死了?”
  南宫不念轻咳一声:“还好。”
  赤魔天尊道:“你能说能走,离死还很远呢,且放宽心,咱们魔族之人哪是这么容易死的?你娘要不是上了坏男人的当,也不会那么短命,唉……”
  他这边叹息,旁侧里忽然有人与他附和,叹得比他还伤心:“呜呜,其实教主也是上了坏男人的当……”
  南宫不念回眸,见叫丧鬼的鬼头不知何时飘了过来,连忙道:“别胡说。”
  赤魔天尊面色一变:“上了谁的当?”
  南宫不念道:“天尊,别听这只鬼瞎说。”
  赤魔天尊眯了眯眼,似乎回想起来了:“是上次和你一起来赤练谷那人,对不对?”
  南宫不念微吸了口气:“这不重要。”
  赤魔天尊奇怪道:“但他怎么会害你?他可是经本尊阵法考验过的,你们俩应该是情深意笃、如同夫妻的啊?”
  南宫不念又咳了一声,叫丧鬼道:“阴差阳错,还好啦,白少侠来救教主啦……”
  南宫不念道:“停!你来这儿做什么?”
  叫丧鬼道:“教主,大家看你不见了,都在四处找你呢。”
  南宫不念好笑道:“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又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这么担心我做什么?我回去了。”说着便往回走。
  见他已走远,赤魔天尊问道:“既然有那个白少侠相救,怎么我外甥的伤势还如此沉重呢?”
  叫丧鬼道:“天尊也看出教主伤势重了?”
  赤魔天尊一掌拍向叫丧鬼的头,险些让他脸着地:“废话。这本尊还能看不出来?”
  这一拍,叫丧鬼瞬时想起朱焰,只觉这两师徒太相似,头忙飘出三尺远,以防再挨一掌,道:“要救教主,要有人修炼‘醉雪凝冰’这部武功,再将灵气传给教主,白少侠是最好的人选。那秘籍现下在教主手中,但教主对白少侠好似特别怨恨,就是不许他帮忙,白少侠来了好些时日,教主置之不理。昨夜下雪,白少侠还在他门前站了一夜,如今冻倒了,在灶房里躺着呢。”
  “灶房?”赤魔天尊顿了顿,忽然眼前一亮,笑了,“哈哈哈哈哈!”
  叫丧鬼疑惑地看着他,赤魔天尊道:“你们这群蠢蛋下属,这么点事都解决不了,还是让本尊出马吧!”
  第161章 一个时辰
  南宫不念回去的时候,正看到蝶骨兰在他屋前打转,一见他,似乎松了口气:“教主,你回来啦。”
  南宫不念道:“屋子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你们怎么紧张成这样,我能出什么事?”
  蝶骨兰摇头:“教主,你的伤……楚仙人交代,你身边不能没有人跟着。”
  南宫不念好笑道:“好,我知道啦。现在你们都要管起我来了。”他走进屋子,片刻之后,蝶骨兰又回来了。南宫不念道,“怎么了?”
  蝶骨兰摊开手心,里面托着一束约有手掌长的植物,这株植物只有一片细长的叶子,根部连着枚圆溜溜的果实。叶片是白色,果实是黑色,瞧上去颇为怪异。南宫不念问道:“这是……?”
  蝶骨兰道:“这叫‘雪思’,在雪地里才能生长,我早前在屋前种了些,昨夜下雪后,终于长出来了。”她将那果实揪下,递向南宫不念,“教主,你把这个服下吧。”
  南宫不念看了一眼:“你种的不是毒草吗?”
  蝶骨兰道:“算是,但其实对人无害。服下果实后,叶片可以指出服用之人身处的方位,而且叶子会变红,距离这人越近,颜色就越深。”
  南宫不念将那果实抛了回去,哭笑不得:“这是要给我装gps定位器吗?”
  蝶骨兰听不懂“gps”,却听懂了“定位”,道:“教主,这样我们就随时可以找到你了呀。你放心,‘雪思’绝对安全无害,你要不信,我拿叫丧鬼试验给你看。”
  南宫不念道:“免了……”他话未说完,蝶骨兰便风风火火地冲出去,片刻后将叫丧鬼拽了进来,一下将那果实塞进他嘴里。
  叫丧鬼猝不及防地将那果实吞了下去,呕了两声,没呕出来,道:“呜呜呜呜,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啊?呜呜呜呜……”
  蝶骨兰没回答他,打开窗,将他推了出去:“补鬼气的。你先去外面飘一会儿。”
  叫丧鬼不明所以地遁了,蝶骨兰取出雪思叶,只见那修长的叶片缓缓转动,朝一个方向弯了下来,颜色由白转红。南宫不念低头看了看,想象了一下如果他服过这东西,正在灶房外偷看白千雪,被众人发现围观的场面,便觉尴尬无比。他轻咳一声,道:“挺神奇的,不过,还是不要用在我身上了吧。” 第295章   蝶骨兰还待开口,忽感一阵炙热扫进屋子,赤魔天尊大喇喇走了进来,蝶骨兰见他似有事要谈,便欠身而退。
  南宫不念微颔首:“天尊。”
  赤魔天尊直奔主题:“外甥,你那本秘籍让我看看。本尊法力无边,比你那个明明才二十几岁、非要谎称与我同辈的楚前辈厉害多了。”
  南宫不念不由笑道:“楚前辈没有说谎,他确实与天尊年纪相仿,容貌年轻是事出有因。”
  赤魔天尊懒得管别人的因,也不多问,道:“他没办法救你,本尊可有办法!”
  南宫不念从袖内摸出“醉雪凝冰”,递给他道:“那就有劳天尊了。”
  赤魔天尊翻看半晌,眉心微蹙。南宫不念便知不妙,道:“天尊,没关系,我的伤还好……”
  赤魔天尊眉毛一挑:“这是什么话?不相信本尊吗?你待我闭关研读几日,必能想出办法来!”
  南宫不念只得点头:“多谢天尊。”
  赤魔天尊将秘籍往袖中一塞,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几日,南宫不念见到白千雪的时间比以往少了许多。有时他睡到辰时才醒,瞥见白千雪站在屋前树下;有时却又一整个白日见不到人,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得迷蒙间又起身看去,忽见白千雪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仍是静静等在那棵树下,默默朝他的方向望着。
  他以为白千雪是风寒未愈,所以来的时候少了,便没想太多。如此过了一段时日,赤魔天尊来探望他,面带喜色:“外甥,本尊苦思数日,有了些头绪,你随我来。”
  南宫不念道:“天尊,要去哪里?”
  赤魔天尊道:“你娘从前在这里小住时,经常到一个山洞练武,在山岩上刻下不少习武心得。本尊近日忽然忆起,那岩壁上似乎就有关于收魂伞内邪灵的内容,应该对你有用,咱们过去瞧瞧。”
  南宫不念随赤魔天尊而行,转了个小山头,二人来到一处山洞前,赤魔天尊道:“就是这里。”
  那山洞内黑黢黢的,在外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南宫不念想点个火照明,碍于伤势不敢运功,摸黑向内走了几步,道:“天尊,可否燃簇火焰?”
  赤魔天尊一挥手,霎时热浪翻涌,将洞内照得亮若白昼。南宫不念道:“也不必如此耗费功力。”
  他说着回眸望去,忽见赤魔天尊没了踪影,而山洞洞口处却升起了一道跳动的火墙。南宫不念怔了一下:“天尊?”
  隔着火墙,赤魔天尊的声音远远传来:“外甥,这火过一个时辰就会自动灭掉,没人能闯进来打扰你们,本尊先走了啊!”
  听到“你们”,南宫不念皱了皱眉:“洞里还有旁人?天尊不要开玩笑了,让我出去!”
  洞外再无回音,赤魔天尊似乎已经走了。南宫不念站在原地片刻,被那火墙烤得脸发烫,胸口一阵滞涩,呼吸困难,只得退了退,转身朝山洞里面走去,想找一处凉爽的所在静待一个时辰。
  这洞内里曲折,他转过几道弯,洞口的火光便被掩得七七八八了,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朦胧。倏然间,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反应不及,登时面朝地向前扑去。但却没有扑到地面上,而是栽倒在一团柔软之物上。
  黑暗中难以视物,南宫不念想要爬起来,混乱中却摸到一个凸起之物,好似是人的喉结,他心中一惊,手霎时不敢动了。此时再想起赤魔天尊适才说的“你们”,隐隐猜到了什么。
  这时,被他一撞之下,地上躺着的那人也似是醒了,一点灵光忽地燃亮,飘荡在昏暗的洞内,也照亮了那人的脸。南宫不念呼吸微滞——他趴在白千雪身上,一只手尚搭在他喉结间,与他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眸相对,正从中看到自己慌乱的神情。
  白千雪视线向下轻扫,显然也未料到睁开眼便是这样一副情景,怔愣一瞬,眨了眨眼,也不知他现在该不该动、该不该说话,整个人僵在地上。
  南宫不念先回过神来,将手缩回。白千雪见他想要起身,便顺势去握他的手,又微微顿住,没有直接与他手腕相触,只牵住衣袖,揽着他起身。南宫不念站稳了,借着那点灵光,朝前走了几步,视线扫向四壁,均是光秃秃的山岩,哪有什么习武心得?他站在洞内一角,道:“你怎么在这儿?”
  白千雪却问他:“南宫,你没事吧?”
  他问的是适才南宫不念摔在他身上那一下,按理来说,被当做肉盾的人才会有事,但他却问得极认真,眼里也流露着担忧的神色。南宫不念微微摇头,又道:“是赤魔天尊将你带到这儿的吗?”
  白千雪道:“应该是。赤魔天尊来找我,然后……我就被击晕了,醒来时就……”
  南宫不念想到适才那情景,打断道:“知道了。”
  白千雪道:“你也是被他带进来的?”
  南宫不念沉默着,白千雪道:“我去看看怎样离开这儿。”
  南宫不念道:“不必看了,洞口被火墙封住,一个时辰后会自动消失。”
  白千雪一怔,点了点头。南宫不念心烦意乱,也不知赤魔天尊为何要诓他来这儿,将他和白千雪关在一起一个时辰用意为何,只当他神志又不清醒了。
  他轻叹口气,决定闭嘴不言,熬过这一个时辰。正要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忽觉体内真气一乱,痛感如潮水,一阵一阵袭向全身。这段时间以来,他经脉间的封印越来越弱,如此发作也非头一遭,他早已习惯,却未料到偏偏会在此时又发作起来。 第296章   南宫不念心内郁郁,想道:为何是在他面前呢?
  他不愿让白千雪觉察,身形却是不稳,连忙伸手扶住洞壁,眼前一片恍惚。他想坐下来,掩饰自己的异状,一急之下,却再次栽向前方。身边似有风动,他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南宫不念面如纸色,额角冷汗涔涔,双眸氤氲,却瞟到了托住他身躯的雪白衣袖,声音微弱地道:“你……放开……”
  白千雪扶着他坐下,伸出两指探他脉息。南宫不念不知自己是不是因疼痛而体肤敏感,蓦然觉得手腕传来一股寒意,不禁微微瑟缩。
  白千雪低声道:“对不起。”
  他竟是道了个歉。南宫不念也不知他在为何道歉,道:“别管我……”
  白千雪张开五指,拢住他的手腕,一股更为寒凉的气息贴在南宫不念肌肤上,深厚的灵流从白千雪掌间流泻而出,汇向南宫不念体内。
  不知过去多久,南宫不念混杂的真气趋于平息。往常他发作之时,楚临也会为他以灵力调息,但他不愿麻烦旁人,无人发现异状时,就暗自忍下。可今日,他却感觉有些奇怪。因为即便是在楚临为他调息后,他体内混乱的真气也只是缓解些许,仍会叫嚣着留下余韵颇长的隐痛。但此刻,那隐痛却远弱以往,重伤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好转。
  白千雪轻揽着他的肩,低声道:“南宫,好些了吗?”
  南宫不念垂着头,伏在他肩上,此刻气息微顺,神志渐渐清明,见自己与白千雪这般亲近,连忙抬起头,朝后退去,倚在岩壁上。
  白千雪似是怔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叹息,语声低柔地道:“南宫,那边冷,来我这儿吧。”
  这声音小心得像在哄一个孩子。南宫不念没动,倚着洞壁放空片刻,垂眸看向白千雪,忽然借着洞内不甚明亮的灵流之焰,瞥到他掌心似有一点寒光。
  他微微蹙眉,心中忽然想起一节,再去盯时,白千雪却轻轻拽了下衣袖,将手掩住了。
  南宫不念看向他,经脉间的隐痛虽比往日好转,却仍在作祟,让他的声音断续而嘶哑:“你的手……怎么了?”
  白千雪迟滞一瞬,忙道:“没事。”
  南宫不念看出不对,道:“给我看。”
  白千雪神色变幻,似慌乱,似惊恐,似无可奈何,他好像在思索应对之策,却又束手无策。南宫不念见他不语,扑上前捉起他袖子便向上拉。白千雪未料到他忽然动作,躲闪不及,两只袖子都被他拉扯开。
  南宫不念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白千雪骨节分明的手掌上,凝着一层寒气凛凛的冰晶,在洞内灵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点点银光。
  第162章 随你而去
  白千雪神色一慌,立即将手背到身后,好似一个犯错被发现的孩子。南宫不念停滞片刻,道:“别藏了,我都看到了。”说着拽住他双手,拉到自己面前,卷起袖管再度看去。
  南宫不念伸出手,指尖轻触白千雪掌心的冰霜,霎时感到一股寒意沁入肌肤,让他的手指微微发颤。白千雪忙从他手里挣出,道:“南宫,别碰,冷。”
  南宫不念愣了愣,皱眉看他:“你不冷吗?”
  白千雪摇头。说不清为何,南宫不念忽感一阵愤怒,质问道:“赤魔天尊从我这儿拿走‘醉雪凝冰’,不是为了思索对策,是交给你修炼了吧?”
  几日来,白千雪在屋前出现的时间不一,南宫不念原以为白千雪风寒未愈,原来是在瞒着他修炼“醉雪凝冰”。
  白千雪默然不语。南宫不念低声道:“你们都在骗我。”
  白千雪看他:“对不起。”
  听他道歉,南宫不念一阵气血上涌,只感更气了,轻声笑了笑:“白少侠,你跟我道什么歉?没有醉雪刀,你那双手以后就要像令师一样了。赤魔天尊将你我关在一起,是为了让我见你这样子,将醉雪刀交给你吗?还是想支开我,去我房里搜出醉雪刀给你?”
  白千雪匆忙解释道:“南宫,我不知天尊今日会这么做。”
  南宫不念道:“倒也无妨。醉雪刀被我放在机关内,我早便更改过那机关的开启方式,就算鬼面郎君亲自来,也打不开。我是不会将刀交给你的。”
  白千雪点头:“好。”
  他神色平静,像是对此根本不在意,南宫不念顿了顿,又道:“你别再练了。就算你练成了,我也不会让你帮我的。”
  这次白千雪却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南宫不念心内一急,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再练下去,你的手就……”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表现得仿佛对白千雪太过在意了,又生生止住。
  白千雪微怔,道:“我没事的。”
  南宫不念道:“你怎样与我有何关系?我只是……不想你白费力气,毁了一双手,葬送大好前程,沦为武林笑柄。”
  “前程虚名,非我所求。”白千雪望着他,轻声道,“南宫,若你……有何不测,我会随你而去,一双手而已,何须在意?”
  “你……”南宫不念怔然看向他,见他眸色如墨,流露的淡光无比坚定,心仿佛被撞了一下。
  南宫不念愣怔片刻,慢慢垂下头,无数情绪如激流奔向他,他忽觉混乱无比,眼前流动着一层氤氲的水雾,不自觉间,竟是发出了几声低沉的冷笑。 第297章   白千雪担忧道:“南宫……”
  南宫不念厉声道:“不要叫我!”
  白千雪停住,南宫不念道:“你摆出这样一副情深不移的样子,真是好笑。”
  白千雪望着他,唇角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南宫不念道:“以前……以前,你说过……会相信我,不会对我刀刃相向,你还记得吗?”
  白千雪似乎屏住了呼吸,默默看着他,点了点头。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可你……你没有……”
  他从前总说与白千雪两不相欠、到此为止,可在他心中,却似乎始终没有放下过。情绪蓦然失控,本已逐渐消散的疼痛又袭上心口,他忍痛道:“既然那时你没有,现在又为何要回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是什么?!你要救我,我就应该接受?就应该让你救?!我不需要……我不需要!白千雪,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要随我而去?!我死了,你就要陪我死,凭什么?!真当你我是夫妻吗?!”
  泪水划过眼角,南宫不念的面色更为苍白了几分。他捂着心口,倒在地上,阖着眼眸将身体蜷成了一团。
  白千雪身躯微微颤抖,想将南宫不念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又不知这样会不会让他更难过。白千雪垂眸看他,一滴泪不小心打在南宫不念脸颊上,他心里一慌,想抬手为他拭去,担心指尖的寒气冰到他,又缩回手。
  南宫不念感受到那滴泪水的湿意,微微睁眼,扫到白千雪那泛红的眼眶,心口忽地一痛,他蹙着眉,再度闭上了眼睛。白千雪见状,忙去探他脉息,感到他经脉间的真气仍在起伏,面色一变,轻轻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捏着他的手腕缓缓向内输送灵流。
  “醉雪凝冰”确是奇功,短短数日,白千雪的灵气已较前深厚,片刻后,南宫不念疼痛稍减,眼帘微掀。他身躯微动,又是要躲,白千雪愣了一瞬,轻揽着他的肩,低声道:“南宫,你不必原谅我,更不必接受我。如果能让你好受一些,待你无恙,杀了我也无妨。但……这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
  南宫不念闭着眼,无力再动,也无力开口回应,白千雪的声音听来朦胧:“南宫,千万别再为难自己了。”
  “不好啦!教主回来啦!”叫丧鬼从窗外飘进来,号了一嗓子。
  鬼面郎君一惊,立即将锦褥重新铺好,迅速冲出屋子,合上门,转身进了楚临那间屋子。楚临、赤魔天尊和蝶骨兰都在等他,齐声问道:“拿到没?”
  鬼面郎君两手一摊,摇头道:“教主改了开启机关的图案顺序,我试了将近一个时辰,都不对。”
  赤魔天尊道:“早知道你这么菜,就将我外甥多关几个时辰了!”
  楚临面有忧色:“我早觉此举不妥,阿念不喜别人欺骗他,如此一来,以后对我们都要防备了。”
  赤魔天尊不屑道:“依本尊看,未必。醉雪刀虽没得手,不过也给他们俩创造了一个谈心的机会,夫妻之间嘛,能有多大怨恨?说不定我外甥就原谅那个白少侠了呢!”
  听到他说“夫妻”二字,其余三人都面色微变,蝶骨兰翻了个白眼:“多此一举,没有醉雪刀,白千雪练‘醉雪凝冰’,照样能救教主,管他作甚?”
  鬼面郎君道:“话虽如此,可是,白少侠是为救教主才练功的,总不能让他的手也像封含清那样废掉吧?”
  蝶骨兰嗤了一声:“那也是他亏欠教主的。要不是看在他能救教主、还有最近帮我犁地很卖力的份上,我早就将他赶走了。”
  楚临道:“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赤魔天尊道:“真麻烦!本尊直接向我那外甥要吧,就还说是为了研究救他之法。”
  楚临摇头:“前番天尊讨走秘籍,阿念没觉察,再向他要醉雪刀,太明显。阿念会生疑,不会给的。”
  赤魔天尊道:“那你说怎么办?”
  楚临道:“我暂未想到。”他看向鬼面郎君,“你先回圣教吧,阿念不知我叫你回来,这个时候见了你,会疑心。”
  鬼面郎君应声离去。片刻后,叫丧鬼飘进了屋子,一脸讶异之色。楚临忙问道:“阿念发现了吗?”
  叫丧鬼晃了晃头:“不是,教主是被白少侠抱回来的呜……”
  其他人皆是一愣,赤魔天尊哈哈笑道:“你们看吧,本尊说什么来着!”
  南宫不念醒过来时,正瞧见白千雪坐在他床前的一把椅子上,室内一点红烛,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此时已是深夜了。
  白千雪未曾合眼,见他醒了,连忙倾身问道:“南宫,你好些了吗?”
  体内的真气安安静静,隐痛也都已消失,南宫不念便知,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白千雪必定又为他以灵气调息过了。他扫了白千雪一眼,微微点头。
  白千雪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南宫不念撑着手臂想要起来,白千雪俯身去扶他,扶起之后又赶忙收回手。南宫不念看向他:“你还要练‘醉雪凝冰’吗?”
  白千雪沉默。南宫不念盯着他半晌,起身蹲在床榻边,掀起被褥,对着图案按去。白千雪见他在开启机关,便转过身去,不去看那机关的破解顺序。
  南宫不念取出醉雪刀,将机关合上,倚在床边,见他背对着自己,不觉好笑:“你避什么?我都要将醉雪刀给你了。” 第298章   白千雪转过身来,微微讶异地看着他:“南宫……”
  南宫不念将醉雪刀递向他,白千雪接过,道:“我定会尽快练成。”
  南宫不念道:“你回摘星阁吧。”
  白千雪怔了一瞬,摇头道:“我不能走,你的伤……”
  南宫不念道:“无碍,好了许多。赤练谷魔气旺盛,不适合修炼正道功法。你回去,可以更快修成。”
  今日在那山洞内发泄一通后,南宫不念只觉在面对白千雪时,好似没有先前那般避之不及了,但……仍是心乱。他不忍见白千雪为救他受寒气之苦,更不忍见白千雪随他而亡,只好将醉雪刀交给他,再让他为自己平复内息、驱除邪气。
  可是,以后呢?以后他会和白千雪怎样?是相忘于江湖,还是……
  南宫不念觉得,也许白千雪离开这儿一阵子,他才能想明白。
  白千雪仍是有些犹豫,南宫不念道:“走吧。你不想早些练成吗?”
  白千雪顿了顿,道:“你若有事,给我传信。”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白千雪担心他自己硬撑,又道:“南宫,我会常来看你。”
  南宫不念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看着他离开,走到窗前,目送着夜色下那道渐渐远去的白影。直到完全瞧不见了,他推开门,看着白千雪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愣了愣,踩进那脚印中,默默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屋去。
  第163章 血光之灾
  得知白千雪是带着醉雪刀走的,南宫不念身边环绕的妖魔人鬼好似都松了一口气。他休养了大半月,体内真气逐渐好转,未曾再发作,正巧朱焰回赤练谷看蝶骨兰,他便让朱焰陪他去魔教看看。
  楚临担心他伤势复发,不愿让他长途跋涉,但南宫不念执意要去,楚临只得让朱焰备了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并交代他一定要缓行,不可急着赶路,盯着南宫不念日日服药,观察他的情况,如有不测就立即回来。
  出发时,南宫不念钻进那马车就傻了眼,车内备着药罐药碗、锦榻软枕,一应俱全,奢华至极,直让他倚在那锦榻上,都觉浑身不适。
  朱焰谨记楚临的叮嘱,将马车赶得无比的慢,而且一日停下三次,给他熬药,待他服用后再上路。若是晚间遇上城镇,还要找客栈休息。当真是比用双脚走路还慢。
  这样停停走走,又过了将近半月,两人才到魔教。
  马车赶到山门下,南宫不念掀开车帘望去,远远望到魔教大殿肃然矗立,经过近一月的修整,已渐渐恢复往日之姿。
  “教主,你回来啦!”
  有人忽地唤了他一声,南宫不念循声看去,一个黑影迅速蹿到他面前,手提长刀,面带喜色,正是许久未见的无敌旋风斩。他一喊,其余魔教弟子也纷纷围上前来。
  朱焰道:“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教主需要休息!”
  南宫不念摆了摆手,心道这大半月来,岂不是一直在休息?便要下车,朱焰忙道:“教主,从这儿到大殿还有好远呢,你回去坐着吧。”
  南宫不念笑道:“我又不是不能走路了。”
  朱焰将他扶下来,南宫不念道:“好久不见了,大家还好吗?”
  众魔教弟子叽叽喳喳,无敌旋风斩鼓起勇气,道:“我们挺好的!教主……倒是你,你还好吗?”
  南宫不念道:“我?我没事啊。”
  无敌旋风斩道:“教主,你被正派抓走后,受了那么多折磨,还被那个小白脸凌虐……”
  南宫不念猛然呛了一口,咳得撕心裂肺。无敌旋风斩慌道:“教主,你、你怎么了?”
  南宫不念咳了半晌,好不容易平复了,扫视着众魔教弟子:“谁说的?”
  众人噤若寒蝉,但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他身侧。南宫不念会意,转头阴沉地瞥了朱焰一眼,朱焰讪讪道:“在教主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无敌旋风斩挠头:“这不是你……”
  朱焰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球好像要喷出火来,无敌旋风斩小声道:“这不是教主总也不露面嘛,兄弟们都很担心……”
  南宫不念道:“我真的没事,不必担心啦。还有……没有‘凌虐’这种事,不要再传了!”
  众魔教弟子面色微变,似乎很是怀疑。南宫不念心想这件事估计早已被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传开了,他甚觉无地自容,本想走回大殿的兴致一扫而空,转身钻进了马车。
  马车轱轱辘辘行至魔教大殿,殿内传来一阵敲敲打打声。南宫不念下了马车,向殿内走去。鬼面郎君正带着数十名魔教弟子,专心填补着大殿墙壁上的凹痕。
  瞧见他来了,鬼面郎君擦了擦额角的汗,从一根房梁上飞身而下,欠身道:“教主。”
  南宫不念拍了拍他的肩:“真是辛苦你啦,阿郎。”
  鬼面郎君微微摇头,道:“教主,你的寝殿已经修完了,只差内部陈设之物。大殿这边也修缮得差不多了,只有墙上这些痕迹,补起来还需费些时日。”
  南宫不念走了几步,见那墙壁上的凹痕遍布各处,似是刀刃和掌气所致,好像有人在此交过手,不禁疑惑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朱焰道:“教主,这是二当家和白千雪打架弄的。”
  南宫不念讶异道:“什么时候?”
  朱焰道:“就是上月初五,我和二当家回教祭拜,在这儿遇上了白千雪。” 第299章   南宫不念想起来,与朱焰在摘星阁会和时,事出紧急,朱焰只草草讲了在魔教曾遇到白千雪,没来得及说这些细枝末节。他问道:“他们为何动武?”
  朱焰想了想,道:“也没有为什么吧。白千雪当时躲在大殿里,也不知是在做什么,被我们发现。他问我们你在哪儿,二当家一看他就火冒三丈,如此便打起来了,后来是苦量禅师解的围,他们才停手。我们离开时,白千雪又追出来问你怎样了,我告诉他你伤势恢复了些,但是不想见他,让他别跟过来。”
  南宫不念怔了怔,想起封含清曾说,在他逃出绝命崖后,白千雪一月来不知所踪,难道他那一月都是在魔教吗?白千雪留在这儿做什么?以为他会回来,还是为寻求他的消息?
  南宫不念离开大殿,兀自想着,往寝殿而去。
  寝殿确如鬼面郎君所言,已经修复好了。他推门而入,室内四壁空空。魔教被灭后,这里被洗劫一空,案几柜榻也被砸得七七八八,如今只是殿宇修缮完毕,室内陈设还未备齐。
  他在光秃秃的寝殿内转了转,忽然发现在一个墙角处,放置着一个木箱,箱子还上了锁,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正俯身查看时,身后响起了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南宫不念转过身,笑道:“花兄,好久不见。”
  花子蹊抛给他一个物事,淡声道:“上月还见过。”
  南宫不念伸手一抓,见是枚钥匙,问道:“这钥匙是开这个箱子的吗?”
  花子蹊道:“是。”
  南宫不念弯腰去开锁,一边问道:“这里装的是什么啊?”
  花子蹊道:“不知道,自己看。”
  南宫不念打开箱子,见里面有纸墨笔砚、古玩字画、还有些刀剑兵器,林林总总塞在一起,瞧来眼熟,隐约记得这些东西好似都是大殿和这间寝殿内从前陈列之物。
  他翻了翻,见箱底放着一本书册,便随手抽了出来,看到那上面“蓬莱秘籍”四个大字时,就如握了一块烫手山芋,登时将那书册甩回到箱子里。
  花子蹊微微蹙眉:“怎么了?有毒吗?”
  说着便要上前查看,南宫不念连忙挡住他,道:“没有……没什么!只是我的一些旧物罢了。这箱子……是白千雪送来的吗?”
  花子蹊点头:“量他也不敢动手脚。”
  南宫不念心虚道:“花兄,还有没有人……看过这箱子里的东西?”
  花子蹊道:“没有,他说是给你的。”
  南宫不念松了口气,花子蹊顿了顿,瞥了他一眼:“我听说,他在修炼‘醉雪凝冰’,可以让你复原?”
  南宫不念一怔,缓缓点头。
  花子蹊冷笑道:“这次是真的?”
  南宫不念道:“嗯。”
  花子蹊道:“所以,为了这个,你还是要跟他重修旧好?”
  南宫不念迟滞一瞬,微叹口气:“我不是为了这个,也没有要和他重修旧好。”
  花子蹊道:“本就是他伤你,救你是应当。”
  南宫不念将那箱子重新锁好,收了钥匙,道:“除了平息真气,他还要为我驱除邪灵之气,我总还是该谢他的。”
  花子蹊道:“现在就开始为他说话了?”
  南宫不念只是随口一说,反应过来,忙道:“没有。”
  花子蹊沉声道:“南宫,想清楚吧。为了他,你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样子,大家都看够了。”
  南宫不念本想自己回赤练谷,朱焰却记挂蝶骨兰,说什么都要跟回去。如此,回程仍是无比缓慢。
  路上,南宫不念回想起花子蹊的话,微感郁卒。他与白千雪牵牵绊绊,爱愈深恨愈重,本已下定决心不再回头,但不知不觉间,他竟又开始心生浮动。正邪仿佛是一道鸿沟,再继续下去,若是又出了什么事,他们会重蹈覆辙吗?
  他不敢想。
  又行了半月,离赤练谷越来越近。路过一座小城,街边张灯结彩,南宫不念方知年关将至。魔教本就没有庆贺新岁的习惯,而且伤亡惨重,劫后余生,实在没什么值得庆祝的,教内也无人提及此事。
  两人在那座小城落脚,准备歇息一晚再赶路。闲来无事,朱焰见南宫不念情绪低落,便提议去街上逛逛,想让他散散心。因年关近了,晚上小城里也颇为热闹,灯烛煌煌,时而有烟火冲上夜幕,粲然绽放。
  他们正走着,忽见大街一侧排起了长队,队伍尽头人群簇拥着一个小摊,朱焰问那队尾的人:“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喜气洋洋地答道:“你们不是这城里的人吧?这位是本城的赛神仙,能卜算天机,断吉凶祸福,从无失手,他每年都在岁末为大家指点迷津,不收卜费,以求福报!”
  朱焰道:“原来是算命的。”
  他们正打算走,那人问道:“你们不算算吗?这赛神仙可准啦!”
  朱焰心直口快:“什么赛神仙?世上哪有神仙?多半是诓你们这些百姓的!说是不收卜费,断出你有个什么祸啊灾啊的,再让你出钱化解,江湖骗术,我看多了!”
  众人道:“赛神仙才不会像你说的这样呢。你不信就不信呗,干什么吵闹,砸人家招牌?”
  朱焰道:“我砸他了吗?我吵了吗?!我这不就是嗓门大、声音洪亮了一点吗?!”
  南宫不念啼笑皆非,去拽他:“走吧。”两人正要离开,前方那赛神仙忽然站了起来,道:“二位留步!” 第300章   南宫不念看去,这人是个青年道士,面容俊秀,三步并做两步,急急朝他们走来,盯着南宫不念看了半晌。
  众人道:“让你们乱说话,惹得赛神仙不高兴了吧!”
  南宫不念未待开口,赛神仙便道:“这位公子,在下观你印堂发黑,短则一月,长则三月,必有血光之灾,恐危及性命啊!”
  第164章 赠同心符
  朱焰掌心登时浮起了一团火球,朝赛神仙抛去。南宫不念连忙伸手拽去,将他手臂拽歪几分,那火球擦着赛神仙的肩头飞过,正击在他摊位旁,火光四起。
  众人见状,霎时惊慌逃窜,不消片刻,大街上便人影空空。
  这下可成了名副其实的“砸招牌”了。朱焰怒道:“你好大胆子,竟敢咒我们教主!”
  赛神仙被他揪着,不断扭头看向摊位:“我的摊子要被烧到了!我的符篆,我的灵签……”
  南宫不念道:“先救火。”
  朱焰一挥手,那火不扑自熄。赛神仙方松了口气。南宫不念道:“放开他,走吧。”
  朱焰将他放开,南宫不念走出几步,忽听赛神仙在他身后道:“在下这易术乃是祖传,断不会看错。这位公子面若黑云压顶,是短期内必有灾厄的相。”南宫不念微微笑了笑,并未在意,赛神仙又道,“而且你夫妻宫的黑气尤甚,尊夫人也会受你牵累,有血光之灾。”
  南宫不念骤然驻足。朱焰道:“乱讲!我们教主并未娶妻!”
  赛神仙颇为疑惑,走上前对着南宫不念的脸仔细瞄了半晌,道:“夫妻宫圆满,阴阳和合,明明是成婚之相啊!”
  朱焰道:“胡说八道,教主什么时候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说到此处,他眼眸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不会是……”
  南宫不念轻咳一声,朱焰住口。赛神仙仍在看南宫不念,面露疑色:“奇怪……奇怪啊!”
  南宫不念道:“何处奇怪?”
  赛神仙似乎恍然大悟,忽道:“我明白了!你的灾厄是有法可破的!”
  朱焰笑了一声:“哈哈,被我说中了吧!你接下来,就要收破解灾厄的钱了吧?”
  赛神仙摇了摇头:“在下岁末看卜,为积福报,分文不取。公子既在此处遇到我,也是有些机缘在的。”
  南宫不念道:“敢问先生,这灾厄该如何化消?”
  赛神仙道:“灾厄太重,化是化不了的。不过,依我观来,公子夫妻宫虽是黑气极重,却同时带着一丝生气。也就是说,若公子已娶妻,尊夫人虽会被你牵累,身犯血光之灾,但也是你的救星。”
  他说着从乾坤袋里取出两枚以红布包裹、红线牵引的护身符。南宫不念接过,展开红布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张叠得齐整的黄符。赛神仙道:“这是同心符。公子可与夫人各佩一枚,若公子遇上危机,以自己的血涂抹在这符上,另一张符也会产生同样的变化,尊夫人便知你有难。只要她肯去救你,你就还有一线生机。”
  南宫不念收了,瞥了眼朱焰。朱焰极不情愿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银锞,赛神仙推三阻四一番,朱焰没耐性,以为他真不要,正要收回,赛神仙立即眼疾手快地接过了谢金。
  南宫不念看得好笑,和朱焰离开。朱焰道:“教主,他那符真的假的?是不是在骗我们?”
  南宫不念道:“不知。就当讨个彩头吧。”
  如此闹了一番,时辰不早,两人便回了客栈。歇息一夜,继续往赤练谷而去。
  第二日到赤练谷时,已是深夜。雪自天际簌簌而落,南宫不念掀开车帘,一阵寒气迅速涌入,他不禁微微颤栗了一下。正想下车,忽见一只手送到了他身前。
  这只手骨节纤长,如玉温润,掌心微红。他怔了一下,视线沿着雪白的袖口向上扫去,正对上白千雪漆如夜色的双眸。白千雪好似已等了他许久,如削的肩头上,雪花尚未拂落。
  南宫不念不知怎的,竟是伸出了手,想搭在他手上,随即便回过神来,手也凝滞在半空。正迟疑间,车前那匹骏马奔驰了近一月,似是想赶快回棚歇着,马头一扬,马蹄重重踏向地面。车身随之一颠,南宫不念失去重心,整个人栽了下去。
  这下容不得他考虑,白千雪立即张开双手,接住了他。南宫不念被白千雪抱在怀里,简直尴尬至极,但又多亏他接住自己,不便多说什么。晃神之际,白千雪已抱着他走向茅屋,南宫不念忙道:“放我下来。”
  一开口,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而来,将他的声音吹散了些。白千雪低声道:“好。”
  嘴上说好,手却没动,白千雪快步走向屋子,进门之后方将他放下。终于落地,南宫不念微微平复了下,问道:“你怎么来了?”话音刚落,他忽然闻到一阵饭菜飘香,再看桌上,正摆着数道辛香菜肴。他怔了怔,走近去看。白千雪道:“有些凉了,等我再……”
  那饭菜尚温,南宫不念道:“不必麻烦。”他拾箸夹着菜肴,放入口中,见白千雪正望着他,便道,“你也一起吃吧。”
  白千雪愣了一瞬,在他面前坐了,却只是看他:“可还合你胃口?”
  南宫不念轻轻颔首。又吃了些,放下筷子道:“谢谢。”
  白千雪默然片刻,将桌上的杯盘碗盏都送到灶房。回来给他查看脉息,又握着他的手腕,向他体内输送灵气。南宫不念缩手要躲:“我没事,不必耗损灵气。” 第301章   白千雪将他的手按了回去,灵气源源不断流出。南宫不念能感觉到,这灵气比一月前更为深厚了,涌入他经脉间,让他顿感一阵舒畅轻盈。
  渡完灵气,南宫不念缓了缓,低声道:“多谢。”
  白千雪看了看他,面色虽是不变,南宫不念却隐隐感觉出他似乎有些不快,也不知他是怎么了。便想说些别的,道:“你今日怎么会来?”
  白千雪道:“我……”他顿了顿,“再有两月,我就可以练成‘醉雪凝冰’了。”
  三年前,钟不念修炼“收魂夺魄”,花费了七个月,是因灵脉迸裂,需要重塑脉络供真气运行。而今白千雪本就自幼修习正道功法,功力深厚,再修起“醉雪凝冰”,自然要迅速许多。
  南宫不念微点点头:“辛苦你了。”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过后,白千雪好似终于鼓足了勇气,看向他道:“今夜……是除夕。”
  南宫不念想了想,道:“是吗?”
  白千雪道:“嗯。所以我想……来见你一面。”
  南宫不念想起适才那一桌菜肴,原来是年夜筵。白千雪来这儿,是想和他守岁吗?南宫不念不禁笑了笑,抬眸见白千雪正看着他,隐了笑意:“圣教没有这个习俗。”
  白千雪微微迟滞,道:“那……我回去了。南宫,你再等我两月,我就可以留下来,为你疗伤了。”
  南宫不念道:“好。”
  白千雪起身朝外走去,南宫不念想起了什么,叫住他道:“等等。”
  白千雪驻足,转身看他。南宫不念在袖中摸了一阵,将赛神仙给的同心符拽了出来。他本想取出一枚,但那两枚符上的红线在他袖中一搅,缠到了一处,拽出一枚,另一枚也随之被拖了出来。他微觉尴尬,忙将那红线分开,取出一枚同心符,递给白千雪。
  白千雪一怔,接过:“这是……?”
  南宫不念自然并非是信那赛神仙的话,为让白千雪救他才赠符。就算遇上危险,他也断不会以血画符,让白千雪因他遭遇血光之灾。此时相赠,只是见白千雪为他雪夜奔波,费心下厨,再到传渡灵气,自知没什么可以回报他的,便想到了这在城中偶得的同心符,略表谢意。
  他拽出一对符来,便觉有些不妥,如果再说出“同心符”的名字,势必要将赛神仙那番说辞讲给白千雪听,那就更难为情了。他随口答道:“街上买的,护身符。”
  若是街上卖的那种护身符,自然没什么功效,只是单纯的装饰品罢了。白千雪却看了那同心符半晌,捻开红线,戴到颈上,将符塞进衣襟里,正是心口的位置。
  白千雪道:“南宫,谢谢你。我会一直戴着的。”
  第165章 杀手图册
  转眼已是将近两月,自白千雪除夕那晚为他渡了许多灵气疗伤后,南宫不念体内的真气便始终平静如常,蝶骨兰给他准备的药也减了量,变回一日三碗。除了不能运功外,他与常人也几乎无异了。
  听说魔教将近修缮完毕,南宫不念想再回去瞧瞧,但因他先前已回过一次,那边又风平浪静,无甚大事,众人便不让他折腾。而且算算时日,白千雪也该将“醉雪凝冰”练成了,南宫不念不想等他来时又与他错开,便未启程。
  这般闲闲度日,有一日,萧云霓忽然来了赤练谷。寒暄一番后,从包袱里抽出一本厚度堪比新华字典的书册,拍在桌上。南宫不念好奇道:“此乃何物?”
  萧云霓道:“十万两。”
  南宫不念道:“鬼市的杀手图册?”
  “前些时日我那几间铺子终于盘出去了,凑够了这笔钱,就去鬼市换来了这杀手图册。”萧云霓翻到其中折叠的一页,摊到他面前,“本来要这图册,是为从唐小赢着手,找出万家庄一案的凶手,而今封含清已认罪,这图册也无用。但唐小赢是花子蹊的义弟,花子蹊一定很关心他的过往,所以,我就买下了。”
  南宫不念双手合十:“师妹大慈大悲,我代花兄谢谢你了。”他看向展开那页,一张纸正反皆有内容,正面画的是唐小赢的肖像图,反面是数列小篆,上面记载着唐小赢的身世,以及他是怎样进入鬼市做杀手的——
  因为双亲遇害,唐小赢将这笔冤仇算在了花子蹊头上,与他分开后,仅有六岁的唐小赢开始到处流浪,小小年纪便在坊间染上诸多恶习,油嘴滑舌四处行骗。十岁那年,他听说了鬼市这个地方,这里的规矩是人们不以真面目交易。他喜不自胜,觉得此处真是太适合他了,即使行骗被识破,旁人日后醒悟过来,再想找他也难了。
  于是他背起铺盖卷,将他那些随手搓的泥巴球充作怨气丹,骗人说谁服下,谁就会被鬼怪缠身,诸事不顺,甚至最后家破人亡。
  他敢说,这等诅咒的东西也有人敢信敢买,所以他的生意日日兴隆。过了一段时间,有一位富商发觉不对,带着手下找上门来,质问道:“为何我将这怨气丹偷偷给一个同行掌柜服下,他非但没有诸事不顺,反而生意越来越好?”
  唐小赢抵赖,说是时候未到。那富商听他辩驳,命令手下将他暴揍一顿。这等争斗,原就是因为唐小赢不守规矩,所以鬼市是不会插手去管的。拉扯之间,唐小赢脸上的面具掉了下来。他从前行骗颇负盛名,有人认出了他,当场大呼他是骗子。唐小赢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看群情激愤,众人要扭送他去见官,便对那富商恨恨吼道:“你要是不信,也吃一颗,看看会不会怨气缠身?!” 第302章   那富商气昏了头,认定他是骗子,立刻拿起来吃了一颗,撤走前威胁他道:“我倒要看看,我会不会怨气缠身、家破人亡?如果三日内你这怨气丹不奏效,我再来找你这小骗子算账!鬼市也不会为一个骗子做主,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让你今后无立足之地,怨气缠身、含恨而亡!”
  那富商离开的当晚,就被人趁守卫不备,潜进宅邸杀了。
  而行凶者就是唐小赢。他大摇大摆回到鬼市,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摆他的摊。直到官差来抓他,他眼尖,一路逃窜,误打误撞逃进鬼市最中心的那座楼阁,如此便被商城收缴,训练成了一名杀手。
  他十六岁时,被雇主选中,彻底赎出,终于摆脱鬼市。
  似乎是为了替买凶之人的身份保密,杀手图册上并未记载雇主的信息。到此处,便没了后文。但后面发生的事,南宫不念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唐小赢是被封含清买走的,除了服从封含清的命令外,他一心报仇,将那些杀害他父母的正派中人杀了干净。对上花子蹊时,苦于不敌,便用封含清给他的酬劳,去鬼市雇佣了几名等级略低于他的杀手,谁想众杀手一起围攻,却还是伤不到花子蹊分毫。
  最后他大概是听从封含清的提议,在正邪大战中,假装被正派抓住,趁花子蹊冒险救他时,狠狠刺了花子蹊一剑。
  但是这一剑,还是未能将花子蹊杀掉。而他自己却在一月之后,成了别人的一步棋,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摘星阁。
  南宫不念看毕,又随手翻开几页,见每一页上都是不同的杀手。他再次感谢道:“师妹从这么多人中找出唐小赢来,真是辛苦了。”
  萧云霓道:“怎么可能?我说要看关于唐小赢的信息,从鬼市取回时这一页就已经折好了。否则我就直接拿来让你找了,反正你现在也无事可做。”
  听到无事可做,南宫不念微觉汗颜:“抱歉,是我拖慢了剧情进度。”
  萧云霓笑道:“听闻白师兄就快练成‘醉雪凝冰’了。我先恭喜师兄了,到时既可复原功力、驱除邪气,又能破镜重圆。”
  南宫不念面色讪讪:“……”
  又过五日,南宫不念忽然有了个大发现。
  前番萧云霓离开后,他将那杀手图册收了起来,想等朱焰回赤练谷看蝶骨兰时,再托他转交给花子蹊。但他平日没什么可供消遣的,无聊至极,便又将杀手图册取出,当做话本故事看了起来。
  这一日,他恰好翻到其中一页,忽地怔住,瞪着眼凝视着那杀手的肖像图。
  那是一名青年男子,面容清瘦,瞧来斯文,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长得和叫丧鬼简直一模一样!除了叫丧鬼要更瘦削一些,五官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南宫不念吃惊片刻,连忙翻到背后去看这杀手的介绍——
  这人名叫武常喜,本是某某镇的一名书生,家境贫苦,才华横溢,不善言谈。他参加朝廷举行的考试,一路考入秋闱,本是要高中做官了。但参试者中有人妒忌厌恶他,设法弄来他的生辰八字,暗地里请阴邪道人做法,引得好几只鬼怪去缠他。
  那些鬼怪只是几只没什么法力的小鬼,本也无法害人。但武常喜是一名凡人,见了鬼哪能不害怕?他去寻求帮助,却因钱财匮乏,请到的都是一些江湖骗子,解决不了问题。那几只小鬼便更为大胆,不仅在平日里喜爱恶作剧吓唬他,甚至在他睡着时,还要潜进他梦里追他。
  武常喜怕得夜不能寐,神思恍惚,就这样去参加了秋闱。但他毕竟满腹经纶,正在挥毫疾书,冷不防看到一只苍白的鬼手握住了他的笔,又有一只鬼手打翻了他的砚台,最后一个浑身惨白的小鬼显形出来,坐在书案上桀桀笑个不停。
  结果可想而知,武常喜吓得涕泗横流、大吼大叫,被逐出了考场。从此他就被吓破了胆,一参加考试就有心理阴影,仿佛又看到那小鬼坐在面前,根本无法再继续仕途。
  机缘巧合,他后来真的遇上一位高人,看出有鬼怪在纠缠他,替他解了厄,并且推算出他是被何人所害。此时,武常喜早已过了参试年龄,前程尽毁,而那害他的人却已登科及第。他越想越气,遂于一夜间,怀揣一把菜刀,假意拜访故友,去了那人府上。
  那人听闻是他,原不想见。可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很想看他潦倒落魄的样子,于是就放了他进门。谁料,他是看到了武常喜的落魄之态,却也看到了他的发狂之态。那人被割断脖子,血溅三尺,当场丧命,才知鬼害人尚需耗费颇久时日,而人杀人只需一念间。
  武常喜杀了人,惊慌失措,反应过来后,趁府上大乱逃走。他一路连滚带爬,哭得仿佛在为被他杀掉的那人叫丧,最后逃到鬼市,被收做杀手。
  他学文快,习武也颇有天赋,很快便成了一名武功高强的杀手。但他被吓得胆子小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时常哭哭啼啼,执行起任务也是状况百出,最终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后,便没有他的消息了。
  “胆小、哭哭啼啼……”南宫不念看得皱起了眉,心道这武常喜必定是叫丧鬼无疑了!
  那他是怎么变成一个无身鬼的呢?是执行任务时被人反杀,割断了头,找不到尸身,然后偶然到了魔教吗?在南宫不念的印象中,叫丧鬼从未提起过自己的过去,魔教其余人也不知他的来历。如果……叫丧鬼来魔教,不是偶然,而是有目的的呢? 第303章   南宫不念微眯着眼,合上了杀手图册。叫丧鬼和千面妖狐多次一起出现,这是两个人无疑。若叫丧鬼动机不纯,千面妖狐会是他的雇主吗?但是,为何要杀了他,让他以一只鬼的形态出现呢?是自愿、还是非自愿?若是自愿,杀手为了雇主,会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化身为鬼吗?若非自愿,叫丧鬼难道不怨恨千面妖狐,继续任他所用吗?
  哪种可能都有,因为他并不清楚内情。南宫不念思索片刻,觉得多猜无用,将叫丧鬼制住,直接逼问是最快的方法。他立即走出屋子,寒冬已远,春风拂面,春草泛绿。天色微暗,似是快要落雨。南宫不念向叫丧鬼的居处走去,又微微顿足,想起他此时无法运功,而叫丧鬼的功力看似浅薄,实则尚不知是不是在故意掩饰,万一反抗起来,自己恐怕真敌不过那只鬼。
  想到这里,南宫不念转回头,来到楚临房前,轻轻敲门。楚临很快开了门:“阿念,有事吗?”
  南宫不念道:“有件小事想请前辈帮忙,请随我来。”
  楚临未多问,便随他走了。二人走到叫丧鬼那间屋子,南宫不念透过窗棂向屋内扫去,里面灰蒙蒙的,没见叫丧鬼的鬼头,但也有可能是他正处于南宫不念视线不及之处。
  南宫不念还是叩了几下门,无人应答。楚临道:“阿念,叫丧鬼应是不在。”
  南宫不念推开门,将整间屋子从里到外看了一遍,道:“确实不在。”
  楚临道:“是有什么事急着找他吗?可以问问蝶骨兰他去哪儿了。”
  南宫不念点头,两人转回。蝶骨兰正在她屋后种毒药,闻言微微蹙眉:“教主,你这么一问,我好像也有一阵子没见到叫丧鬼了。”
  南宫不念微微吃惊:“他是从什么时候起不见的?”
  蝶骨兰见他面色微变,想了片刻,道:“大约两三日前?我也记不清了。我嫌他干活总偷懒,骂了他几句,他哭着飘走了。我还以为他是在闹脾气,躲起来不见我呢,也没在意。教主,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南宫不念道:“没什么。”
  蝶骨兰好似松了口气:“也许是回圣教了吧?”
  南宫不念暗暗思索,难道叫丧鬼发现他正在看那本杀手图册,担心身份败露,所以提前逃走了?那这条线索也断了吗?他正惋惜之际,瞥到蝶骨兰正在种的毒草,蓦然想起一事,立即问道:“蝶骨兰,你先前给叫丧鬼服下的‘雪思’,现在还起不起作用?”
  第166章 璃山遇险
  “雪思”是蝶骨兰在几月前种下,在雪地里生长的一种奇特植物。服下果实,能由叶片辨别服下之人所在的方位,相当于这游戏里的gps定位器。蝶骨兰本想将它用在南宫不念身上,顺手拿了叫丧鬼试验,以示安全无毒,此时倒是误打误撞地派上了用场。
  她回房翻了半晌,找出那枚纤长的雪思叶,交给南宫不念:“教主,看这叶子颜色一点儿没变,叫丧鬼似乎去了个离赤练谷很远的地方。”
  南宫不念两指捏着那雪思叶,叶片纯白无瑕,在他指间静立一会儿后,缓缓弯向了东南方。南宫不念道:“前辈陪我走一趟吧。”
  楚临迟疑道:“阿念,你的伤势才恢复不久,不适合长途奔波。况且白少侠即将练成‘醉雪凝冰’,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你此时走了,待他来,不就见不到了吗?此事若是要紧,我可以代你去。”
  南宫不念边走边道:“晚辈伤势无碍。这事确实很要紧,晚了怕是会有变故,我得亲自去。”天色昏暗,隐隐有雨丝划落,南宫不念走进草屋,取出收魂伞,背在身上。楚临道:“到底是何事?这么紧迫?”
  南宫不念道:“劳烦前辈备辆马车,路上晚辈再细说。”
  按照雪思叶指引的方向,两人行了将近五日,见那叶子越来越红,最后当他们到一座深山前时,叶子已红得似血。
  这座山雾气弥漫,树木枯藤缠绕错节,几乎将山路堵满,马车难以行驶。南宫不念下了车:“这是什么地方?”
  楚临扒开一块被藤蔓铺满的山石,见那上面刻着“玉璃山”三个大字。南宫不念道:“前辈可听闻过此处有何门派或是典故吗?”
  楚临道:“未曾。”
  南宫不念道:“叫丧鬼应该就在这座山上。”
  楚临望向那玉璃山,略有忧色:“阿念,依你的猜测,若千面妖狐和叫丧鬼勾结,那他们可能都藏身在此山中。千面妖狐功力高强,我们还是不要贸然上山。既已知晓位置,想办法通知花子蹊、或是白少侠,确保万无一失。”
  南宫不念道:“‘雪思’的功效,蝶骨兰并未告诉叫丧鬼,他现在还不知道会因此被我们追踪到。但千面妖狐高深莫测,再拖下去,许是会被他察觉,为了脱身,说不定会让叫丧鬼魂飞魄散,到时再想找他就难了。”
  楚临摇头:“我还是觉得很危险。阿念,你留在这儿,我独自上山,若有变故,你也可以及时脱身。”
  南宫不念道:“前辈一人,晚辈怎能放心?”
  楚临道:“让你上山,我也无法安心。”
  “晚辈只是去查看情况,会见机行事,遇到危险当然不会与他们硬来,不必担心……”南宫不念正说着,忽感手中的雪思叶颤了一下,连忙低头看去,只见那片叶子微微摇动了起来。 第304章   南宫不念担心突生变故,忙向玉璃山行去。楚临顿了顿,在他身后唤道:“阿念,别去,会有危险。”
  南宫不念回头看他,笑道:“前辈,我不会有事的。”
  “唉,好吧。”楚临轻叹口气,缓缓跟了上去。
  穿过丛丛密林攀至山顶,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夜色微垂。南宫不念在山顶某处驻足,手中的雪思叶已是直立而起,这表明他与叫丧鬼的距离已经极近了。他举目扫视四周,蓦然发现前方是一处断崖绝壁,悬崖边生着一棵歪脖子树,树下悬空之处,一个圆鼓鼓的东西正在左右摇晃。
  夜间的玉璃山影影绰绰,南宫不念瞧不清晰,向前走去。楚临道:“阿念,别过去,许是有诈。”
  南宫不念略有迟疑,忽听一阵呜呜咽咽声自崖边传来。这号丧的声音他在伤势沉重时听得险些耳朵生茧,道:“是他。”随即走近看去,却是微微吃惊。
  叫丧鬼两边太阳穴被一条铁链对穿,悬在一根树杈上,下方便是悬崖深渊。他满脸泪痕、满眼恐惧,正在努力求生,一颗头荡来荡去,就是因他这般挣扎,适才南宫不念手中的雪思叶才会微微颤抖。
  叫丧鬼见有人走近,登时不动了,待到看清来人,从哀号痛哭变为喜极而泣:“呜呜呜,教主,楚仙人,快救救我!呜呜呜呜……”
  楚临道:“阿念,先问清楚。”
  南宫不念点头,对叫丧鬼道:“你是被谁挂在这儿的?”
  叫丧鬼道:“我……我不知道啊呜呜呜……我睁开眼睛就是这样了……”
  南宫不念知他胆子小,便故意冷然道:“你和千面妖狐什么关系?埋伏在我身边想干什么?”
  叫丧鬼怔了片刻,开始鬼哭狼嚎:“没有关系!没有埋伏!教主,你误会我了呜呜呜……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呜呜呜呜……”
  南宫不念又走近他几步,冷冷道:“说实话,不然我就折断这根树杈,让你摔得魂飞魄散。”
  叫丧鬼仿佛即刻就要魂飞魄散了般,哭道:“我、我我我,教主、教主你让我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呜呜呜呜……”
  南宫不念沉声道:“那就先说说,武常喜,是你生前的名字吗?”
  叫丧鬼愣住了,眉头慢慢拧在一起,似乎极为痛苦,头不断晃动。若是他还有躯体,此时应该在用手抱头。他道:“武常喜、武常喜……这个名字,好熟悉,是我吗?教主,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说到这里,叫丧鬼忽地面色大变,大叫一声,猛地向前一蹿,扑向南宫不念。南宫不念闪身避开,以为他存心偷袭,却听叫丧鬼惊恐万分地喊道:“教主,快躲开!你背后……”
  后面的话南宫不念尚未听完,正要回头去看时,颈后忽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剧痛,他毫无防备地中了一掌,登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醒来时,南宫不念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一双泪流不止的眸子,以及一张惨白如纸的鬼脸。叫丧鬼哭道:“教主,你没事吧呜呜?”
  南宫不念从脖子到脑壳一阵生疼,好似都无法思考了,道:“没事。你先不要哭,让我静静。”
  叫丧鬼点点头,兀自抽噎。南宫不念定了定神,低头看去,他身上缚着数圈乌黑的铁链,被绑在和叫丧鬼同一棵歪脖树的树干上。只比叫丧鬼的情况好了一点儿,脚下是地面,没被凌空吊着。
  “阿念,醒了?”
  清冽柔和的声音传进耳畔,南宫不念抬头看去,楚临背着他那把收魂伞剑,如鬼魅一般,走路没有丝毫声音,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南宫不念顿感头皮一阵发麻,挣了挣,却动弹不得。
  楚临道:“抱歉,我先将你的穴道点住了。”
  南宫不念见挣不动,心想先省些力气,便不动了,深吸了口气,看向他道:“你是千面妖狐?”
  楚临微微笑了一下,不语。南宫不念道:“你想干什么?”
  楚临垂眸:“你就快知道了。”
  南宫不念瞥了眼叫丧鬼:“是你将他带到这儿的?他被你穿了头,没什么功力了,放他下来吧。”
  楚临好似也感觉叫丧鬼号得让人头痛,微微点头,抬手拽动铁链,将叫丧鬼从树上拖下,对他道:“只能留在这儿,不准走。”
  叫丧鬼扑到南宫不念身边,藏在他身后,用牙叼住捆着他的锁链咬了片刻,发觉纹丝不动,又抽泣起来。
  楚临看向他们这边,视线无意中下掠,忽然停在南宫不念衣袖上。南宫不念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袖口垂着半截红线,正是那枚同心符在推扯时从袖中坠出了些。他登时想起这符的作用,眼底不禁流露出几分惊悸。
  楚临看出他的异色,颇为好奇,伸手一拽红线,便将那同心符拽了出来,拆开红布抽出符纸,微笑道:“原来是同心符啊,我若早知你带着这个,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他想了想,又道,“飞鸽传书应是没这个快,为了让你们早些见面,还是……”说着一挥衣袖,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刀刃在月色下泛着银白的光。叫丧鬼冲了出来,挡在南宫不念面前,尖叫道:“你、你要做什么?!楚仙人,你不是一直很关心教主的吗?!”
  楚临一掌将他拍进地面,握住那柄匕首,抓着南宫不念的右手手腕,温声道:“阿念,没事的。”那刀刃划过南宫不念食指,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楚临按着他的手,涂向符纸。 第305章   同心符之间有所感应,这符纸若沾了他的血,那白千雪佩戴的那枚同心符也会产生同样的变化。南宫不念一急,忙运转真气,想要冲破穴道,一阵钝痛霎时传来。经过这几个月的休养、以及白千雪为他渡送灵气疗伤,他的情况已比先前好了许多,但终是没有复原,难以运功自如。
  他咬牙强忍,继续以真气冲击穴道,额头迅速爬上一层薄汗。楚临抬眸看向他,好似有些无奈:“我已飞鸽传书到摘星阁了,就算没有这同心符,白千雪也会来找你。阿念,你这样做,除了让自己受苦,没有任何意义。”
  南宫不念好似未听到他说什么般,提气猛然一冲,穴道顿开,铁链霎时被真气击碎,一道真气旋即击向楚临!楚临却比他更快,飞身一闪,轻飘飘落向他身后,另一只手在他左肩一沉。南宫不念正要去抓他的手,蓦然感到一条经脉间,真气挣脱了束缚,如海浪翻涌,似是在撕扯他的身体。
  封印被解开了!南宫不念眼前一花,脚下发软,登时跪在了地上,他垂下头去,唇角已是鲜血淋漓。
  叫丧鬼刚从坑里爬出来,便见到了这一幕,哭得惊天裂地:“教主!!!呜呜呜呜!!!”
  楚临将南宫不念拖回树下,这次不用绑,他也无力反抗了。楚临从袖中取出一块素白的帕子,擦了擦南宫不念唇角的血:“阿念,我只解开了一条经脉的封印,不会危及你的性命。”说着捏起南宫不念的手指,继续向同心符上画去。
  南宫不念微微睁眼,看他在符上写出几个血字——
  小白,救命。玉璃山。
  那符纸散发出一缕光芒,似乎是与另一枚同心符连结成功的信号。南宫不念怔了片刻,抬眸看向楚临,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
  楚临缓缓叹了口气:“我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阿念,你是个好孩子,多亏了你,我才能活到如今。我本不想伤你的。来之前,我劝过你好多次,可你不听我的话。”
  “但你也不用怕,只要白少侠肯答应我的请求,我会让你没事的。你的伤、你的邪气,我都会帮你解决。”
  南宫不念道:“让‘我’没事?”
  楚临道:“对,你。”
  为什么楚临只说会让他一个人没事?为什么说要帮他疗伤、驱除邪气?白千雪明明就可以帮他。难道……他要白千雪答应的“请求”,并不只是交出醉雪刀和“醉雪凝冰”,还有其他事吗?其他……会让白千雪十分危险的事情!
  南宫不念瞳孔骤缩,睁大了眼睛看向楚临。楚临淡声道:“阿念别怕,有你在这儿,我想,白少侠是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的。”
  第167章 血染玉鼎
  月落日出,日落月再出。绵延的痛楚似是要将南宫不念的身体蚕食,他唇间尽是干涸的血渍,衬得一张脸愈加苍白。楚临坐在一块离他不远的岩石上,默默看着他。早些时候,他想为南宫不念擦掉唇角的血,被南宫不念厉声制止,便笑笑收了手。
  楚临看了他片刻,又抬头望向夜幕上那轮明月。望了一会儿,他忽然看向前方,目色微亮,走到南宫不念面前,一手提起他,攥住他的脖颈:“阿念,白少侠来了。”
  恍惚之中,南宫不念听到一阵破风之声,蓦然止住,像是有人在以轻功御风而行。他微微睁开眼,白千雪的身影映在他眼中,一时看不太清,只听到白千雪愕然的声音:“南宫!”
  南宫不念唇角微动,想回答他,两片唇瓣被干涸的血凝在一起,他没能张开嘴,便微微摇了摇头。
  醉雪刀的寒光笼罩了这片悬崖,楚临淡声道:“白少侠天资卓绝,短短数月,便功法已成,恭喜你了。还请少安毋躁,我和阿念等你多时了。刀剑无眼,你也不想伤及阿念吧?”
  白千雪颤着手,收刀入鞘,冷冷看向楚临:“你想怎样?”
  楚临道:“只是想请白少侠帮我一个小忙而已。你若答应,我不会伤害阿念。为表诚意,我先送你一件礼物。”说着掷出一物,白千雪接住,微微蹙眉。楚临笑道:“这是贵师弟的右眼,先前走得匆忙,忘了归还。”
  在十方妙门时,千面妖狐在山洞内打退封含清,偷袭鬼面郎君,而后取走了葛峰的右眼。楚临如今将这右眼归还,竟是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白千雪道:“柳郎、千面妖狐,都是你假扮的?”
  楚临微笑着点头。白千雪道:“你假扮柳郎,卖假醉雪刀给万宝禄,是为了引出想找醉雪刀的人?”
  楚临道:“不错。什么人会数载不弃地找醉雪刀?当然是像令师那般,修炼了‘醉雪凝冰’,却无醉雪刀化消此功寒气,双掌将废的人。”
  白千雪道:“你找他,是为‘醉雪凝冰’?”
  楚临笑道:“令师当真狡猾。若非他搞出那本假秘籍来,让你给阿念修炼,我尚不知是他。”
  白千雪目色微沉。南宫不念知白千雪最为悔恨此事,撕开黏连的唇瓣,声音微弱地道:“你从前……看过‘醉雪凝冰’?”
  若是没有看过,怎会一见假秘籍,便知那是由封含清依照真秘籍篡改而成的呢?
  可若是看过,为何还要煞费苦心地去找秘籍呢?南宫不念转念一想,便有了猜测。楚临大概与释真一样,对“醉雪凝冰”只是粗略一看,未曾记牢。或是他看的时候并不在意,甚至未想修炼这种武功。 第306章   下一刻,楚临说的话让他讶异不已。楚临道:“‘醉雪凝冰’是我交给释念寺住持的,我当然看过,只是没想去记那秘籍的内容罢了。”
  白千雪也目露诧色。楚临轻笑一声:“你们很好奇吧?为何我会将秘籍交给住持?既然当初将它交出,现在又为何要寻回?”他顿了顿,淡淡道,“其实不止是秘籍,醉雪刀也是我将其一分为二的,一半投入北方冥海,另一半投进赤练谷。”
  南宫不念蓦地想起,庄小怜曾告诉他们,那个诛灭十方妙门的凶手说过,醉雪刀原本就是他的东西。这句话竟是真的。
  千面妖狐……楚临抓走鬼面郎君,威胁他说出醉雪刀的下落,将他的手臂折磨得鲜血淋漓,却刻意避开了筋脉骨骼。南宫不念先前便觉奇怪,原来是因为楚临早知醉雪刀断裂,需要鬼面郎君来复原,才会不伤他筋骨。
  南宫不念道:“那你……究竟为何?”
  楚临道:“这要怎么回答呢?也许是后悔了吧。”
  “这座玉璃山,昔日是我修行之处。我出山之后,见江湖纷争不停,皆因醉雪刀与收魂伞剑而起,便想做些造福苍生之事。我想找到这两样神兵,将其毁掉,让江湖重回平静。
  “我费尽心力,终于找到了醉雪刀和秘籍。我有想过以醉雪刀之力对抗魔教圣女的收魂伞剑,但那刀经过千百年磨砺,早已残破不堪。我试图修复,却因对兵刃之道不甚精通,未能使其复原。
  “我见无法修复醉雪刀,便将其折断,又担心断刀会被其他江湖中人发现、再起风波,就将一半醉雪刀投入人迹难至的冥海,另一半投入烈火炎炎的赤练谷。至于“醉雪凝冰”,当年我行到释念寺,有感佛法,便将其交予住持。原以为禅寺与世无争,这秘籍会在此处为人遗忘,谁料最后释念寺被封含清所屠,只剩下一个释真。
  “醉雪刀的事处理完之后,我便将目标放在收魂伞剑上。我游说正派联合攻打魔教不成,就决定暗中潜入魔教、盗取收魂伞。现在想来,那时我年轻气盛,自视甚高。若能在无法修复醉雪刀时,就潜心寻找十方妙门,请他们协助,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后面的事,就是楚临遇到辰玑子,与他一同到魔教卧底,辰玑子却临阵反戈,使得楚临重伤,被扔下绝命崖。
  “倒也无妨。绕了些弯路罢了,也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楚临笑了笑,垂眸看向南宫不念,像是在告诫他,“比如,不要太相信别人,即使你与这人朝夕相处、亲密无间,也不能对他毫无防备、推心置腹。”楚临抬头瞥向白千雪,又道,“这一点,阿念应该与我一样,深有同感。白少侠,你觉得呢?”
  南宫不念道:“不……他待我同样……推心置腹。”
  白千雪眸光颤了一瞬。楚临微微颔首:“若是这样,很好。我也希望他是这样,那他就会很痛快地答应我的请求。”
  南宫不念又道:“不……”
  白千雪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快说,放了南宫!”
  楚临道:“急什么。他等了你一日一夜,早习惯这般痛了。再说,从前拜你所赐,他比这还痛得多,那时他尚且熬过来了,现今也不会有事。”
  白千雪攥紧了拳,眸色冷若寒冰。楚临却不在意,缓缓道:“我还没有说完。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比如不能轻信于人,再比如,与其毁掉争斗之源,不如将这源头握在自己手里。”
  楚临说着,手放在南宫不念颈后穴位上,竟似要再解开他一条经脉间的封印。白千雪一惊,向前走了几步:“不要!”
  楚临道:“退后。”
  白千雪立即停下步子:“你要什么?要醉雪刀?要秘籍?我都可以给你!”他将“醉雪凝冰”取出,和醉雪刀一起放在地上,向后退去,“不要伤他!”
  南宫不念道:“别给他……拿回去!不必管我,走……”
  白千雪道:“南宫……”
  “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你这么做,只是物归原主罢了。”楚临笑了一下,将一把匕首扔向白千雪。白千雪抬手握住,那匕首的寒刃上尚沾着南宫不念的血。
  楚临道:“白少侠,东西我已准备好了。”他眼眸转向一侧,“看见你旁边那块石头上的玉鼎了吗?我想请你……将你的血注满玉鼎。”
  南宫不念抬眸望去,只见那玉鼎高近一尺,长宽近两尺。如此大的容量,不等这玉鼎注满,白千雪便会血竭而亡。他悚然道:“不行!”
  白千雪毫不迟疑地走到那玉鼎边,一刀划开了左手手腕。鲜红的血霎时沿着白皙的手臂汩汩而下,滴向温润的玉器,夜风之中,飘溢着丝丝腥甜气息。南宫不念喊道:“不行,你走……走啊!白千雪!”
  白千雪微微摇头,南宫不念心口一阵剧痛,喉间倏然涌出一股鲜血,划落唇角。白千雪面色一凝:“南宫,对不起……”
  南宫不念简直要疯了:“你对不起谁?!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你这个傻子……你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快走啊!”
  白千雪仍是没听他的话,血色在玉鼎底部缓缓铺开。楚临道:“白少侠,若你有恙,我会治好阿念的伤,也会为他驱除邪灵之气,你放心吧。”
  南宫不念双手扑向地面,想要冲上前阻止白千雪,却被楚临轻而易举地制住。他迟滞片刻,转而将右手手腕卷起,举到楚临面前:“你要血,用我的……用我的血!” 第307章   楚临微笑道:“多谢阿念了。二十余年前,在绝命崖底,你我初见之时,我已用过你的血了,那时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但是现在,我已不需要魔族的血了。”
  南宫不念紧蹙着眉,心头乱作一团,思绪仿佛在猛烈撞击,蓦然记起——
  他在体验【记忆水晶】时,钟不念坠下绝命崖被楚临所救,昏迷中曾被一道利刃割开手腕,事后钟不念曾对此事略有疑虑,楚临向他解释,说他身中瘴气之毒,毒气深入体内,所以需要割脉放血祛毒。
  难道……不是这样吗?
  南宫不念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目,尽力让情绪平静下来,仔细回忆着当时的细节。
  在楚临割开钟不念的右手手腕后,他听到一阵嘀嗒声响,似乎是血流进了什么容器内。过了半晌,楚临忽然握住钟不念的左手,在那之后便为他包扎好右手的伤口,并在他身上搜到了那半枚南宫笑舞留下的玉佩。
  如果……楚临给钟不念放血,根本就不是为了除瘴气之毒,而是需要他的血来做什么呢?楚临原本并没想救他,在看到他左手腕的红痣之后,知他是南宫笑舞之子,才决定救他!
  第168章 他不是人
  南宫不念睁开眼,见那玉鼎内的血色深若红枫,白千雪面色愈加苍白,不禁心口疼痛如绞。他盯着白千雪手腕上的伤口,忽地想起,唐小赢和释真的手腕上也都有这样一道伤口,难道说他们也是血竭而亡?
  南宫不念愕然看向楚临。楚临微微笑道:“阿念,怎么了?”
  南宫不念倒吸了口凉气,道:“唐小赢和释真,也是这样……”
  楚临道:“原来是想问这个啊。还需要我多言吗?阿念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见南宫不念正盯着他,楚临又笑道,“你是想听我亲口承认吗?好啊。唐小赢酒醉跌进溪涧,他本是可以浮出水面的,是我将他按了回去。待他死后,放了他的血。”
  他顿了顿,“至于释真,杀他就更简单了。他武功差,对我又毫无防备,我去释念寺找他时,他甚至还对我道谢,谢我为他谋划报仇。太单纯了。我点住他的穴位,然后就一刀划开了他的手腕。”
  南宫不念道:“那些寄给正派的密信,也是你伪造封含清的笔迹写的?你早知花子蹊和朱焰要赶在七七那日回圣教祭祀亡灵,就先杀了唐小赢,将剑交给释真,让他收买那乞儿在街边等花子蹊,告诉他唐小赢的死讯,激他上摘星阁。”
  “你算准时间,提前寄出密信,信中特意强调此事绝密,让正派不要传信到摘星阁询问,都是为了使封含清措手不及,暴露身份。”
  楚临笑了笑,轻轻点头。南宫不念道:“你在利用释真……”
  楚临道:“谈不上利用吧?他说过,只要能为释念寺的僧侣报仇,就算是死他也愿意。说起来,若不是阿念让我去查他,我倒没想这么快杀他。只怪阿念太聪明,又太相信我了。”
  南宫不念道:“你手上沾了这么多人的血,唐小赢、释真、十方妙门……你就一丝悔意都没有吗?”
  楚临面色如常,温声道:“阿念,你这是束手无策,想要感化我,还是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打抱不平?”他淡淡看着南宫不念,“其实,让我感到有些歉疚的,就只有你了。你帮了我,我却一直在利用你、欺骗你,而你对我竟还如此信任。有时,还真是不忍心啊。”
  “我利用你离开绝命崖,报辰玑子的仇,找到醉雪刀和秘籍……对了,我还易容成千面妖狐留在你身边,以便随时查看收魂伞内邪灵对你的影响,你竟然也没有丝毫怀疑。”
  说到这里,楚临迟滞一瞬,瞥向白千雪,“不过,有一次你忽然晕倒,我以为是邪灵所致,事后待你不在时去了寝殿,想查看收魂伞的情况,却险些被发现了。”
  “当时,朱焰看到我进了寝殿,我本想之后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正在查看收魂伞时,白少侠竟然来了。以前我为防不备之需,曾暗中给你照过浮生镜,便忙用浮生镜化了你的样子,骗他去扫魔教大殿,他倒是什么都没说就去了,真听你的话。”
  那是南宫不念刚穿越进《雪醉江湖》时,被叫丧鬼的鬼头吓晕后发生的事,为此他和白千雪还曾有过一些不快,而今想来,南宫不念只觉恍然失神。那时,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日会与白千雪命运相缠。
  南宫不念沉声道:“你要我的血,要唐小赢和释真的血,现在又要白千雪的血,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属实想不明白,人血对修行有何助益?就算是魔族,也未曾听过谁以人血提升功力,难道楚临修炼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邪术?这个问题,楚临却未答,只道:“阿念,这你不必知道。知道太多,我就不能放了你了。”
  南宫不念怔了片刻,又问道:“你想要做的事,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达成吗?只要你不杀他,我……”
  楚临轻叹口气:“抱歉,阿念,没有。”
  玉鼎内血色愈深,南宫不念感觉那颜色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了,他望着白千雪,见他额头冷汗涔涔,面颊和唇色苍白如纸,右手扶在玉鼎旁的山石上,身躯微微颤抖。南宫不念眼中一片氤氲,嗓音嘶哑地道:“小白,别再继续了……快走吧!我多谢你……但是,真的走吧!求你了……走吧……” 第308章   白千雪抬眸与他对望,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南宫,终于听到你这么叫我了。”
  眼泪一瞬冲出眼眶,南宫不念大声道:“你走了,他也不一定会杀我,我会没事的!我绝不会有事!你相信我,小白,你现在就走,我会去找你的!小白,你快走吧……”
  说到最后,南宫不念已是在低声呻吟。血滴下的声音在深夜里尤为寂静,听在他耳中,却似刀斩骨般的钝响。南宫不念猛地转身,抓住楚临一条手臂,道:“楚前辈,你放了他吧!他与你没有任何仇怨,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呢?!前辈,我求求你,不要让他继续了,他会死的!”
  楚临垂眸看着他,眼中似含着几分哀伤之意,伸手在他头顶轻抚着,轻声道:“对不起,阿念,我不该让你看到这一幕的,很快就会结束了。”
  这样温切的语调,仿佛一个长辈在安慰自己的孩子,南宫不念却只感到森寒透骨。白千雪道:“南宫,不必求他。”
  南宫不念仍是在不断低声哀求:“前辈,放了他吧,放了他,求求你,让他走吧……”
  白千雪默然片刻,微微垂首,再度拾起了那把匕首。他不忍让南宫不念如此痛苦煎熬,竟是想在自己腕上再划一刀,好让血流得更快。正要动手时,忽然瞥到黑暗中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悄悄爬到了他身旁。
  他垂眸看去,见正是叫丧鬼。叫丧鬼忙对他摇了摇头,接着从他衣衫后闪到玉鼎前,下颌一张,一根长舌飞速从嘴里卷出,也不知他是如何吞吐,那玉鼎内的鲜血一瞬间便被他吸进口腔。
  与此同时,楚临面色忽地一变,平静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扭曲,伸手捂住了脖颈,同时看向玉鼎。吸食了白千雪的血后,叫丧鬼的功力似乎忽然增强许多,他飘在玉鼎上方,头部笼罩着一层幽白色的光芒,乱蓬蓬的头发猛地窜长,向楚临缠去。叫丧鬼大叫道:“教主,你快走!”
  密密麻麻的头发如绳索一般缠在楚临的手臂上,楚临翻掌便是一道灵流击出,那发丝登时被斩断。但他的手也因此放开了南宫不念,南宫不念铆足劲侧身一滚,随即便被一道白影揽入怀中。白千雪抱着他疾速退后,掌心灵力迸出,醉雪刀立即翩然而起,直击楚临。
  叫丧鬼被灵气割断的头发迅速长出新的来,再度缠向楚临的手腕,楚临冷笑一声,一团黑气自他掌下蓦然翻腾,打向叫丧鬼的额头,叫丧鬼登时飞出数丈,撞向一片岩壁,整颗头深陷其中。
  楚临微眯着眼,从身后抽出收魂伞,伞面一瞬即开,与醉雪刀相触,霎时发出万道光华,照得夜色亮若白昼。炫目的气流使得周围飞沙走石,树木齐齐折断,白千雪将南宫不念护在身后,正要催动醉雪刀再战,却听楚临淡声道:“白少侠,你不管阿念的死活了吗?”
  白千雪心中一惊,侧首看向南宫不念,神色倏地凝住了。南宫不念眼眸微睁,瞳孔内的血色隐约可见,正是先前被邪灵之气影响时的样子。白千雪道:“南宫!”
  南宫不念微蹙着眉,神色时而茫然,时而痛苦,两种表情在他脸上不断变幻,他低声断续说道:“没事,你别分神……”
  楚临笑道:“阿念,你真的没事吗?”他轻轻抬掌,如墨般的黑气从掌心钻出,附着在收魂伞上,伞内忽地发出阵阵桀桀低笑,仿佛是邪灵在庆祝。而南宫不念的瞳孔内血色愈浓,双眼仿佛失神一般空洞无物。
  白千雪忙握住他手腕,将灵流渡过去。楚临道:“白少侠,阿念的功力被封印得太久了,收魂伞里的邪灵快要等不及了。你这样做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只要我再……阿念就会失控,变成一个被邪灵操控的傀儡。”他掌心的黑气飘飘浮浮,白千雪厉声喝道:“你住手!”
  楚临扬手朝向那玉鼎:“那就请白少侠继续完成我的请求吧。”
  灵流入体,南宫不念的神志短暂地清明了一瞬,道:“不要……”
  白千雪垂下手,醉雪刀“铛”的一声,落在楚临脚边。楚临如约收起收魂伞:“请吧。”
  白千雪道:“我要先为南宫疗伤。”
  楚临笑了一下:“可以。”
  南宫不念几乎站不稳。因为失血过多,适才又消耗了颇多功力,白千雪亦是艰难支撑,他抱着南宫不念席地而坐,将阵阵灵流渡进他体内。收魂伞一合,南宫不念体内的邪灵之气淡化大半,在灵气的梳理下,邪气消减,经脉间混乱的真气也趋于平息。他逐渐清醒过来,体力也恢复了些,见白千雪面如纸色,还在为他输送灵气疗伤,忙将手腕从他掌下抽出:“我没事……”
  楚临道:“既然阿念没事了,那就请白少侠……”
  话音未落,南宫不念道:“不行。”他看向楚临,“为什么你可以操控收魂伞?那些黑气……不该是修仙之人有的。”
  白千雪低声道:“那是鬼气。”
  鬼气?南宫不念适才神志恍恍惚惚,朦胧间见到楚临掌心的黑气,却未能分辨出是何种气息,闻言一惊,随即想道:收魂伞剑和收魂夺魄的功法秘籍都是楚临交给钟不念的,难道楚临早在交给他之前,就修炼过这种武功了?因而才能使用收魂伞。但“收魂夺魄”是魔教功夫,属性阴邪,楚临是正派中人,如何能修?而楚临从前使用的都是灵力,灵气和鬼气,如何能同时被一人所操纵? 第309章   南宫不念看向楚临,只觉越来越悚然:“你究竟是什么人?”
  “哐当”一声,叫丧鬼从石壁中挣扎出来,摔在了地上,道:“教主,他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第169章 舍生取义
  不是人?!
  南宫不念愕然盯着楚临,忽见他颈部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痕。南宫不念很确定,这道血痕以前是没有的,适才的争斗中,白千雪也并未伤及到楚临。
  电光石火间,南宫不念似乎抓住了一个念头,他垂眸瞥向叫丧鬼:“按那鬼市的杀手图册上记载,你是杀手武常喜,在执行一次任务后不知所踪。你的最后一次任务,是奉辰玑子之命,去绝命崖底杀南宫笑舞,还有……”南宫不念微微抬眸,看向楚临,见他面色如常平静,似乎在饶有兴趣地静静聆听。南宫不念吸了口气,“还有他,是吗?”
  叫丧鬼飘到南宫不念身旁,点了点头:“教主,我是武常喜,当年在绝命崖底要杀楚临时,被圣女所杀。后来,楚临将我的头颅割下,抛到绝命崖底那条充斥着妖兽的河里,而他则占用了我的躯体!”
  “河中那些妖兽只吃活人,不吃死尸,我的头沿河飘流,最后飘到圣教附近的岸边。我身首分离,极为痛苦,怨气使我化成了一只无身鬼。但我功力低微,从前的事情渐渐都记不清了,也不知该去何处找自己的身体。昨日听教主提起‘武常喜’这个名字,我就一直想一直想,在白少侠适才放血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了!”
  南宫不念眉心紧蹙,一段记忆漫上心头。他在体验【记忆水晶】时,楚临对钟不念讲过,辰玑子派来的杀手是一个书生打扮,特别胆小的人。原来就是叫丧鬼。只是楚临当时被困绝命崖,不知武常喜怨念不散,头变成了鬼头,还阴错阳差地进入了魔教。否则他是绝不会将这杀手的特征透露给钟不念的。
  叫丧鬼愤愤盯着楚临:“他的身体是我的!本来我的头与身体之间会有所感应,但是他功力太深,而我的功力又极弱,所以感应不到。教主,为什么他会操纵鬼气?为什么他要白少侠的血?因为他不是人,他是鬼!只有鬼在吸食了人血之后,才会功力大涨!像我适才喝了白少侠的血,功力立刻恢复许多,头与身体之间的感应也变强了,楚临颈部那道血痕才会在感应之下显现而出!”
  沉默片刻,楚临淡淡笑了笑:“阿念,恭喜你终于知道真相了。但是,有一点他说错了,我不是鬼。”
  南宫不念蹙眉道:“那你是什么?”
  楚临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人,还是鬼。当年将南宫笑舞和你送走后,我心知在绝命崖底继续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就冒险修炼了‘收魂夺魄’……阿念,你也修炼过这部武功,还记得你的左手是怎么变成白骨的吗?”
  南宫不念道:“灵流与真气相冲。”
  楚临道:“是啊,你武功被辰玑子所废后,仅剩左手那一段灵脉,魔族血脉尚且会如此,可以想见,当时我遭遇了什么。”他顿了顿,盯着南宫不念,似乎想要他感同身受般,“我整个身体,都被真气击碎了,血肉横飞,只余一副白骨。若非真气尚未运行至天灵,我这颗头颅也难以保全。躯体已碎,我自然要再找一副新的为我所用,就用了武常喜的尸体。”
  楚临明知修炼“收魂夺魄”,真气会与灵脉相冲。钟不念修炼时,楚临亦知他左手灵脉尚存,却未对他提及此事,让他左手也化作了白骨。
  真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希望有人和他同病相怜吗?南宫不念心内一寒,低声道:“所以,你的容貌始终年轻,并非是受瘴气之毒,而是你变成了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楚临怔了一瞬,微笑道:“阿念这么说,真伤我的心。那十八年来,我过得很痛苦。灵力大减,鬼气不盛,不能生又不能死,岁月无穷无尽,我却看不到任何希望,直到你出现了。”
  “那是我第一次借助人血修炼。我取了你的血,幸好在尚未取尽之时,认出你是南宫笑舞之子,将你救了回来。但你的血是魔教圣女一脉,魔气旺盛,不需太多,便助我功力大增。
  “阿念,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啊。与辰玑子恩怨了结后,我又重回绝命崖,苦心修炼了两年,之后我便启程想找回醉雪刀和秘籍,谁料世事莫测。赤练谷被设下阵法,非我能破;冥海内的半把醉雪刀被人捷足先登;释念寺也空无一人,残败不堪。本以为可以很快解决的事,便拖到了今日,还将你卷了进来。
  “适才阿念问我为何能操控收魂伞剑,错了,我并不能操控它,身怀灵气,是无法练就‘收魂夺魄’的。我只是在以鬼气影响伞内的邪灵,它们安生了太久,一遇到阴邪之气,便迫不及待了。你是它们唯一的主人,它们当然要找你。”
  楚临道:“好了,我都解释清楚了吧?白少侠,你是不是该继续……”
  南宫不念立刻握紧白千雪的手,看向楚临:“等等。适才所见,你的鬼气明明比灵力更强,白少侠是正派弟子,你要提升功力,用我的血会更快!”
  白千雪的手微微颤抖:“南宫,不可。”
  楚临摇了摇头:“修行之道,始终如一。我却一体两气,我很不喜欢。‘收魂夺魄’不能为我所用,我只能选择‘醉雪凝冰’,并想以此驱除鬼气,重修功体。” 第310章   “事到如今,便将所有的真相告诉你也无妨。我让你找醉雪刀、修炼‘醉雪凝冰’,固然此功可以化解邪灵之气,但我也不知这会不会对你造成其他危险。
  “你身有魔气,我身有鬼气,都属阴邪之气,修炼至阳功法,结果未知。后来你真气散乱,无法练功,我只能改变方式,让白少侠来修炼,再取他血中精华,为我所用。至于唐小赢和释真,他们两个的血,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只是顺手罢了。”
  南宫不念将白千雪的手越攥越近,仿佛害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不见。他抬眸凝视着楚临,不禁低声笑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你不知修炼‘醉雪凝冰’有无危险,便想拿我来尝试,我若无事,你再修炼。”
  楚临默然须臾,道:“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设法救你。若非封含清从中作梗,我们也不必像今日这般对立。”
  南宫不念低声道:“你是想将我永远蒙在鼓里,操控在你的掌心里,让我尊敬你、信任你、听从你,你看待我……就像看一个傻瓜一般。”
  楚临迟滞片刻,却摇头道:“除了瞒住你,其他的……我没那么想过。”
  南宫不念干笑了两声:“瞒住我……”
  楚临道:“对,瞒住你。我原本想以你的伤为由,让白少侠自愿为救你而死……”
  只要想一想那样的情形,南宫不念便心痛不已,血腥气在喉间翻涌,他捂住耳朵,叱道:“别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你原本的计划了!”
  白千雪轻轻揽住他,低声唤他的名字:“南宫,没事……南宫……”
  南宫不念睁开眼,忽地伸出双手抱住了他:“你别去……别死……”
  白千雪默然不语,南宫不念紧紧箍住他,急道:“现在我知道他的秘密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你别信他的话,别去送死……”
  楚临轻声叹了口气,瞥着手中的收魂伞:“白少侠,阿念说得没错,我不会放他走。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阿念就会受邪灵影响,魔性大发,到时他会变成一个残忍无情、为祸天下的魔头,世间人人都想杀他。”
  他微微停顿一瞬,又道,“不过,如果白少侠能听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种,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阿念,不会让他有机会将我的秘密告诉别人。第二种,我成全你们,让你们一起死。”
  白千雪道:“第一种。”
  南宫不念只觉脑海一阵阵恍惚,将白千雪抱得更紧。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变成被邪灵操控的杀戮工具。而楚临所提出的两种选择,第一种是要将他像个犯人一样囚禁起来,第二种就是死。
  白千雪当然希望他能活下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就有机会将楚临的阴谋公之于众,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种。
  白千雪低声道:“南宫,我只是先走一步,肉身在这世上消失了而已,我的灵魂会一直陪着你,与你如影随形。下一世,我们总会重逢的。”
  南宫不念的眼泪几乎浸湿了白千雪的衣襟,他摇头道:“没有下一世的……就算是有,下一世的你也不是现在的你了!”
  白千雪如果死了,游戏重置,自然没有下一世了。而南宫不念会重新开始体验游戏,再遇到的白千雪也不是现在这个小白了,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都会被推翻,不留痕迹。
  南宫不念抬眸看着他:“小白,我们一起死吧。”
  如果注定以be结局收尾,那他宁愿和白千雪一同赴死。白千雪垂首,在他耳畔轻声道:“南宫,你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
  南宫不念道:“不,我不想再管江湖事了,我们死了,将来也会有旁人能揭开他的阴谋。小白,让我陪你……我们已经错过很久了。”
  默默对视半晌,白千雪唇角微扬,抬手为他轻轻拭去泪痕,点头道:“好。”
  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走向那玉鼎。南宫不念拾起匕首,正要朝手腕划去,忽听叫丧鬼在他身后喊道:“教主,住手!你和白少侠谁都别死,我有办法!”
  南宫不念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叫丧鬼在悬崖上方凌空飘着,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楚临见状,面色豁然一变,忙走到断崖边:“你想干什么?回来!”
  叫丧鬼没有看楚临,望着南宫不念,眼里忽地涌出泪珠:“孟子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教主,多谢你这些年来收留我……”
  南宫不念倏然一惊,向他走去:“叫丧鬼,你说这些做什么?”
  叫丧鬼道:“教主,你知道楚临为什么抓住了我却不杀我吗?因为如果我魂飞魄散了,我的身体也会因此产生怨气,这种先天的感应不是他能压制得住的,所以我……”
  楚临打断他道:“叫丧鬼,你将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即使你魂魄消散,对我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倒是你,就这么消失了,值得吗?别忘了,当初是谁杀了你,是魔教圣女。现在你要为了救杀你之人的后嗣,再死一次吗?”
  叫丧鬼晃了晃头:“我是杀手,杀人被人杀,难免的嘛,那不是私仇。”说着朝向南宫不念,止住了哭声,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他不常笑,笑起来也略显生硬,“教主,前生我过得蛮惨的,直到死后化成鬼,进了圣教才觉得舒心一些……” 第311章   南宫不念朝他伸手道:“别说了,你先回来!”
  叫丧鬼道:“教主,多谢你啦!”说完,他便收了功力,向万丈悬崖深处跌去。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170章 收魂伞剑
  南宫不念伏在断崖边,大声喊道:“叫丧鬼!”他试图伸手抓住叫丧鬼,但它早已坠落得不见踪影。
  须臾间,阵阵黑气萦绕在断崖之上。南宫不念侧首望去,忽然发现楚临颈间的血痕变了,原本那只是一道隐隐约约的血线,此时却变得愈来愈宽、愈来愈深。楚临蹙着眉,掌心鬼气和灵力交汇,似乎在急着设法补救。
  但不止那道血痕,就连他的躯体也正在逐渐裂开,肌肤上涌现出一条条裂痕,黑气从中汩汩而出。破裂的皮肤如同灰烬般散于风中,楚临的手臂倏忽间化成森然白骨,不单手臂,他全身的血肉也在迅速破碎消散,很快一副身躯便仅余骨架支撑,只有头没有变化,因此就显得尤为诡异。
  叫丧鬼落入崖下,魂魄消散,躯体也不愿再为人驱使,因而碎裂化作枯骨了。
  这躯体一散,楚临体内的鬼气也随之散去大半,他怔了怔,随后对南宫不念微微一笑,用白骨森然的双掌攥住了收魂伞,竟是还想趁最后的机会将其展开。只是他尚未来得及动手,便有一道灵流遽然击来,将他化作白骨的双掌震碎。
  醉雪刀凌空而起,飞回白千雪手中,刀光在楚临颈间闪过,白骨之躯霎时断裂,身首分离,楚临的头却飘至半空,灵流自他天灵泄出,与醉雪刀的刀锋相击。
  白千雪虽是失血过多、前番为南宫不念疗伤又耗费了大量灵气,但楚临失去鬼气,且他的灵力不如鬼气那般强悍,南宫不念观战片刻,便知楚临必败无疑,道:“认输吧,你没有胜算。”
  楚临眼眸微转,瞥向南宫不念,轻声道:“是吗?”他的面容还是那般俊雅出尘,仿若仙人,可只有这一颗头,便让人望之骇然。南宫不念触及到他的目光,忽感一阵战栗。楚临身影一晃,躲过一道刀光,蓦地闪到南宫不念身后,乌发瞬时如绳索般,攀上南宫不念的脖颈。
  那长发层层叠叠,登时缠满了他的脸,南宫不念正伸手去抓,颈间猛然一紧,双脚随即离开地面,竟然被吊到了半空。楚临的脸紧贴着他,南宫不念顿觉寒意透骨,他想躲又躲不开,悬吊在他颈部的发丝勒得他几近窒息,连咳嗽都发不出声音,只从胸腔内发出了几声嘶鸣。
  醉雪刀的寒光密密麻麻袭来,楚临拖着南宫不念在空中闪转腾挪,淡声道:“白少侠,我虽是斗不过你,但支撑片刻还不成问题。你若不怕误伤阿念,就尽管来吧。而且,阿念这样被我吊着,怕是很快就会死吧?”
  白千雪眸色沉沉:“放开他!”
  楚临道:“让我走,我就放过他。”
  白千雪沉声道:“可以,快放开他!”
  楚临道:“你不要追过来。我会将阿念放在前面那棵树下。”
  他所说之处,距此并不远,白千雪驻足,眼眸却紧追他们。楚临挟着南宫不念飘到那棵树前,将他抛在地上,随后便匆匆朝山下遁去。
  白千雪身形一闪,飞速奔上前,却是骇然一惊。南宫不念倒在地上,颈间被勒出条条血痕,唇角鲜血淋漓,双眸微睁,却毫无焦点,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千雪迟滞须臾,随即跪在了地上,颤着手搭在南宫不念腕上,查探到那尚在跳动的微弱脉息时,方觉得回过些神来。
  楚临适才逃走时,为防白千雪追来,竟将南宫不念其余几条经脉间的封印全解开了。封印一解,南宫不念体内的真气失去束缚,又如当初受伤时那般起伏不停,使得他剧痛无比,神志不清,就如濒死一般。白千雪覆住他的手腕,运转周身灵流,灵气如水般源源不断流向南宫不念经脉间,气息通达之处,混乱的真气慢慢缓和。
  灵气在南宫不念体内运行一周天后,他微微动了动手指,白千雪忙垂首凑近他,低声道:“南宫,你怎样了?”
  南宫不念道:“没事……快去抓住楚临,不能让他离开……”说着便想起身,白千雪托着他的腰,将他缓缓扶起,让他倚着自己。南宫不念又道,“不用管我,快追上他。他逃走后,定会再找个身体,还要继续害人……”
  白千雪怔了一下,道:“南宫,对不起,现下……应是追不上他了。我先送你回去。”
  南宫不念经脉间的封印解除后,就接近昏厥状态,对时间的概念尤为恍惚,听白千雪如此说,方明白过来,忙道:“是我的错,我从没想过……会是他。”他微微垂眸,瞥到白千雪手腕上那道伤口,蹙眉道,“都是我牵累你……”
  白千雪摇了摇头:“怎会?”
  看着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南宫不念便觉心痛,忽地想起系统来,忙戳道:“系统,我要买【疗伤水晶】,现在就用。”
  系统体贴地道:“好的呢~【疗伤水晶】已购买成功!【疗伤水晶】已转化,亲亲请查收哦~”
  南宫不念盯着掌心看了片刻,没见【疗伤水晶】的影子,以往这东西会转化成一颗药丹,出现在他手上的。便又问道:“系统,转化成功了吗?怎么没见到啊?”
  系统欢快地道:“亲亲,当前阶段因您受伤严重,无法运功,【疗伤水晶】若凭空出现在您手上,会与您的自身情况相悖。为保证剧情合理性,【疗伤水晶】转化后,已放置在您身上,请自行查找哦~” 第312章   南宫不念一阵无语,他经脉间的真气虽是平静了许多,却也仍有起伏,这一番伤得极重,连抬起手都很困难,要怎么“自行查找”?他顿了顿,瞄了一眼白千雪,难为情地道:“小白,我身上带着药丹,你代我取出吧。”
  白千雪倒没他这么多心理活动,点头道:“在何处?”
  南宫不念道:“……记不清了,你先找找看……袖子里有没有吧?”
  白千雪微滞了一下,将手伸入他衣袖内摸索。他的衣袖很宽,但容纳两人的手臂也有些拥挤了。白千雪动作小心翼翼,却难免与他肌肤相贴,两人均是一怔,白千雪忙将手抽出。南宫不念尴尬地道:“没有吗?那就在腰上,或者是在衣襟内吧,麻烦你……”
  白千雪默默点头,却不敢贸然乱碰,只将手在他腰上按了按,又轻轻拂过他的衣襟,停下来道:“在衣襟内。”他抬起手,似乎有些犹豫,微微停滞,“南宫,我……得罪了。”说完将手伸进南宫不念领口,向内探去,摸到里侧一枚荷包,连忙以两指捏着,取了出来,倒出里面的一颗药丹,递向他道:“快服下吧。”
  南宫不念微微摇头:“给你的。”
  白千雪微怔:“我没事,你伤得重。”
  南宫不念想了想,道:“这是止血的,能加快你伤口愈合,我用不到这个。”
  听他这么说,白千雪方服下药丹。南宫不念皱眉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不要留下疤痕才好。”
  白千雪道:“无妨。”
  南宫不念看着他,静默片刻,缓缓说道:“因为我,你留下太多伤了。掌心、肩上、膝盖、脖颈,如今又要新添一道,小白……对不起,那枚同心符,我不该给你的,我没想到会……”
  白千雪道:“南宫,你这样说,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南宫不念忙道:“我没有……”
  “那符上的字出现时,我正在去赤练谷的路上,当时……”白千雪顿了顿,吸了一口气,“我快吓死了,南宫,我怕来迟一步,就见不到你了。”
  南宫不念静静望着他的眼睛,将头伏在他胸口,缓缓闭上眼,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白千雪将他抱起,环顾四周,将“醉雪凝冰”收起,见收魂伞落在一旁的地上,正要上前拾起,忽然听到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他们而来。
  南宫不念睁开眼,望到了几条熟悉的人影。花子蹊和鬼面郎君冲在最前面,鬼面郎君一见他这副模样,惊慌道:“教主,你没事吧?”
  南宫不念正准备开口,忽见苦量禅师、萧云霓、邱寒紧随其后,也赶到了。南宫不念便感在众人面前,被白千雪这样抱着略难为情,小声道:“小白,让我下来吧。”
  白千雪摇了摇头,仍是抱着他。南宫不念讪讪道:“诸位怎么都来了?”
  邱寒道:“有人飞鸽传书至摘星阁,要师兄到玉璃山救你,当时师兄早已启程去赤练谷了,按时间来算该是在赤练谷中。我传信到赤练谷询问,兰妖说你和师兄都没在那里,我担心你们遇险,便将此事告知几位,一道赶来玉璃山了。”
  南宫不念道:“有劳了。”
  萧云霓道:“师兄,你是被楚临抓到这儿的吗?他是千面妖狐?”
  南宫不念讶异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云霓道:“我们上山时遇到他……的头了,本想拦住他问明情况,谁料他疯了一样地跑。”
  南宫不念急道:“快去将他抓回来,不能让他逃走……”
  萧云霓道:“师兄不必担忧,朱焰和他师父已经去追了。”
  话音刚落,两团火光照亮了断崖,赤魔天尊手里拎着颗黑黢黢的人头,朝他们走了过来。南宫不念神色一滞,道:“这是……楚临?”
  赤魔天尊不知前情,道:“不好意思啊,外甥。我去追他,他一直攻击我,我嘛……一时气愤,这火放得大了些,不小心就将他给……”
  南宫不念默然片刻,道:“将他带回去吧,还有,叫丧鬼的尸骨,也带走。”
  朱焰睁大眼睛:“什么?!叫丧鬼他……”
  南宫不念道:“楚临的躯体是叫丧鬼的,叫丧鬼……为了救我,头跌下断崖,魂魄消散,身体也随之化为白骨。”
  南宫不念黯然神伤。白千雪便将楚临之事对众人讲明,众人听闻皆是吃惊不已。朱焰扫视四周,发现了那堆累累白骨,走上前去盯了片刻,叹着气扯下一片衣袍,将那白骨收敛,提在手里。众人正要离开,寂静的断崖上突兀地响起了一声短促低沉的冷笑。南宫不念只觉汗毛乍起,垂眸看向赤魔天尊手中楚临的头,忽见那颗烧焦的头下颌微微动了动,他睁大眼睛:“天尊,当心!”
  赤魔天尊低头一看,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随即将那头颅猛地向外一甩,他功力强悍,这一甩将那头颅甩到一旁的山岩上,登时碎得七零八落,笑声也消失了。
  众人还未松上一口气,那摔碎的头骨上倏然冲出团团黑气,向众人攻去。楚临原本是不人不鬼,被赤魔天尊所杀后,就完全化为了鬼,怨气大增。适才赤魔天尊将他摔向山岩,他在魂魄消散之际,更是释放出了所有的鬼气。那些鬼气来势凶猛,众人凝神闪避格挡,却未注意到,在他们正被鬼气缠斗之时,在收魂伞旁侧隐蔽之处,正散落着一块头骨,那头骨忽地泄出一缕最为强劲的鬼气,静静攀上了收魂伞剑。 第313章   南宫不念轻轻蹙了蹙眉,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邪灵桀桀的笑声。他定了定神,看着白千雪刚刚打散了一团鬼气,抓住他的手臂,低声道:“小白,我感觉我……好像……不太对……”
  白千雪垂眸看他,神色蓦然凝滞住了。南宫不念的瞳孔浮着一层淡淡的血色,那血色正在弥漫,几乎转瞬之间,他的眼眸便似化作了两潭深不见底的血池。
  收魂伞剑忽地飘至断崖上空,白色的伞面在风中轻轻旋转,伞上朱红色的暗纹在旋转之下,也如一片血泊。
  第171章 同生共死
  南宫不念似乎受到某种感召般,一双血眸轻抬,望着上空飘浮的收魂伞,缓缓伸出了手。
  片刻之前,他尚且身受重伤,难以行动自如,此时的动作却无比轻松。随着他抬起手,收魂伞渐渐停止旋转,向着他掌心飘落。白千雪蓦然惊觉,立即握住他的手,将灵气一波一波渡入到他体内。
  往常南宫不念受伤时,那灵气渡进经脉,便使他如沐春风般,再暴戾的气息都会消止。可此刻,他的感受却与之前完全相反。灵气仿佛化作了霹雳火焰,从他经脉间燃烧而过,灼得他阵阵剧痛。
  南宫不念拧着眉,看向白千雪:“你在干什么?”
  声音冷淡平静、不带一丝起伏,白千雪一怔,四周的鬼气寻个间隙,向他们两人扑来。南宫不念微微侧目:“好吵。”他手腕被白千雪握着,便轻轻勾了勾手指,真气从指尖溢出,团团鬼气霎时被击散,消失在夜风中。
  白千雪连忙将他整只手都包裹进掌心,继续向他体内输送灵气,温声道:“南宫,静心收神,不要被邪灵影响。”
  倏然浑厚的灵流让南宫不念五脏六腑都似移位,他猛地将手抽出,推开白千雪,飞身将收魂伞握在手里,翩然踏于一块山岩之上。如血的双眸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众人,耳畔邪灵的声音不断盘旋:“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嘿嘿嘿嘿……杀!杀!!杀!!!”
  “南宫!”白千雪正要上前,南宫不念朝他看去,似乎终于找到第一个目标,手掌轻抬,一束真气遽然击出,白千雪闪避开,道,“南宫,放下收魂伞,它会影响你的心志!”
  南宫不念微微一笑,接二连三的掌气不断击向白千雪。白千雪原本只是闪躲,此时却不得不以醉雪刀格开那束束真气。苦量禅师纵身上前,以法杖化开一束真气,对白千雪道:“南宫教主已被邪灵之气操控,唯有醉雪刀能与收魂伞剑匹敌。白施主,贫僧乃佛门弟子,本不该如此言之,但你若只抵挡不进攻,必败无疑。届时南宫教主失去控制,天下会血流成河,苍生何辜?”
  南宫不念目光似刀,真气如惊涛骇浪,霎时袭向苦量禅师。白千雪立即挡在苦量禅师身前,刀光冲破真气,化解了这一波攻势,他推开苦量禅师道:“禅师,你们先走,去山下设封印!”
  设封印,便是要将整座玉璃山封住,使其与外界隔绝,以防南宫不念失控后闯出去大开杀戒。但这样一来,白千雪也会被一同关进封印中,若有不测,亦是难以离开玉璃山。
  邱寒急道:“师兄,那你怎么办?!”
  白千雪挡住一束真气,飞到距离南宫不念更近之处,望着他苍白的脸,不禁心中一痛,道:“你们快走!我与南宫……同生共死。”
  事不宜迟,苦量禅师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对众人道:“封印需在玉璃山外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一同设下,血溶渡者、赤魔天尊师徒二位均是法力高强,可否助贫僧一臂之力?”
  三人皆是魔教中人,责无旁贷。花子蹊瞥了南宫不念一眼,当即便飞身朝山下而去。赤魔天尊和朱焰也化作两团火光,飘向山下。苦量禅师看向萧云霓、邱寒和鬼面郎君:“麻烦三位施主到玉璃山周围查看,若有人居住,先将他们带离此处,以免受到波及。”
  几人应声而去,片刻后,断崖之上,便只剩下了南宫不念与白千雪两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四周忽然安静下来了,南宫不念停下手,从山岩上轻轻跃下,白千雪忙随后落到他不远处,试着低声问道:“南宫,你还认识我吗?”
  南宫不念盯着他须臾,唇角带了一抹邪气的笑意:“呵……白千雪。”
  白千雪缓缓道:“南宫,你先静一静,将手里那把伞放下,好吗?”
  南宫不念道:“不。为什么要放下?我将伞放下,你、你们就会杀了我。”
  白千雪道:“我不会。南宫,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南宫不念眸中的血色似在隐隐流动,瞳孔模糊不清,淡声道:“你以为我疯了吗?”
  白千雪摇头。南宫不念道:“那你是以为我瞎了?聋了?看不到也听不到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是吗?白千雪。”
  白千雪道:“我没有,南宫……”
  南宫不念轻声打断他:“你刚刚还在让他们设封印,将我困在这里,要我如何相信你?”
  仿佛是在验证他的话一般,玉璃山上空蓦然出现了一层散发着银色光华的法力场。南宫不念抬眸望向夜空,面容忽地露出了几分哀伤之色:“我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啊。”下一瞬,他又笑了,“那就先做些什么好了。”
  他倏然变了神色,浑身都似笼罩着一层凛冽的杀气,收魂伞在他手中轻轻旋转,阴戾至极的真气沿着伞缘倏然涌出,如同一只只幽灵鬼影,向白千雪扑去。醉雪刀的刀光飞速凝成一片光幕,将真气阻隔在外,白千雪仍是没有还击,南宫不念笑着朝他走近:“还不还手吗?白少侠,再不还手,你可是会死的。” 第314章   真气猛然一涨,冲破了醉雪刀的刀光结界。收魂伞与醉雪刀相击,凛然的光芒划破夜空,炫目至让人无法观视,轰然巨响使得地面隐隐发颤,在他们两人脚下,大地开始皲裂成千沟万壑。
  光华散尽后,天昏地暗,寂静的肃杀之中,南宫不念手中的收魂伞被醉雪刀的刀刃挡住,离白千雪的胸口只有咫尺之遥。白千雪沉声道:“南宫,相信我……放下收魂伞。”
  南宫不念怔了一瞬,盯着他道:“好啊。”随即,他忽地将一束真气灌注到收魂伞内,伞缘的一柄短剑骤然而出,径直刺入白千雪胸口。
  白千雪身躯颤动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垂眸看着南宫不念的脸。南宫不念对他笑了笑,一掌将他推倒在地,短剑离体,白千雪胸前鲜血横流,素白的衣衫一片血红。
  南宫不念看着那片鲜艳的红色,一阵难以遏制的痛楚忽地在心口蔓延。他向后退了几步,一丝清明蓦然间划过脑海,泪水不由自主从眼角滴落,喃喃道:“小白,我……小白……”
  白千雪微微抬眸,伸出手道:“南宫,放下伞,来……来我这儿……我为你疗伤……”
  南宫不念茫然地朝他走了两步,耳边邪灵纷纷尖啸道:“别过去!别过去呀!他在骗你,他不是第一次骗你了,别过去!”
  尖啸声让南宫不念头痛欲裂,他捂住两耳,面色忽而冷然,忽而伤心,整张脸在不断扭曲。白千雪从地上爬起来,向他颠颠倒倒地走去,南宫不念蓦然抬眸,声音嘶哑地道:“小白……醉雪刀!快拿醉雪刀……杀了我……快杀了我!”
  白千雪滞住。万千邪灵的声音都在南宫不念耳边炸开,他痛苦地喊道:“别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让你们别再说了!!!”
  白千雪道:“南宫!”
  南宫不念睁开眼望着白千雪:“你为什么不动手?!我控制不住它们……你不杀我,我自己来!”他掌心聚起真气,抬手便朝天灵击去。白千雪登时骇然,立即挥出一束灵流,打散了那道真气。
  而南宫不念似乎再也难以抗拒邪灵之气的影响,面色忽然变得阴冷至极,一瞬间,邪气充斥了收魂伞。白千雪凝望着他,只感钻心之痛,他静默片刻,欺身而上。
  这一次,他毫无保留,运起全身功力,握紧醉雪刀,向收魂伞剑击去。时间和空间似乎都静止了,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南宫死了,我定会随他而去。
  如惊雷一般的巨响过后,良久,白千雪从空白中回神。他被那阵巨大的冲击力击飞,摔在断崖一侧的地上,胸口一阵血气上涌,他顾不上调息,起身向四周看去。醉雪刀碎成一地银光,收魂伞剑也已化作烟尘,那些借助收魂伞容身的邪灵也一同消亡。夜风吹袭,银光与烟尘皆飘然而散。却独独不见南宫不念的身影。
  白千雪惊惶失措,不顾疼痛跃上山岩,扫视着断崖上的每一处。最后,他隐约看到,地面一处裂开的缝隙内,似乎有一个人影。
  他连忙跳下山岩,朝那道裂缝奔去。那缝隙宽窄不一,南宫不念面朝下,正卡在距地面约一丈深之处,下方不知还有多深,白千雪道:“南宫,你怎样了?”
  无人应他,白千雪心如擂鼓,想用灵气将南宫不念托起,但此时他周身的灵力几乎已消耗殆尽,抬掌之间,那灵气只余残存的几缕,根本不足以支撑南宫不念的重量。若是下山求援,还需花费不少时间,而且南宫不念随时都有坠向裂缝深处的危险。
  白千雪跪在地上,开始用双手挖着裂缝旁的砂石泥土。初春时节,大地刚从寒冬中复苏,泥土并不松软,白千雪双掌陷入土中,不时有尖锐的石块划伤他的手,他双手鲜血淋漓,却仿佛没有知觉般,视线紧盯着南宫不念,将泥土一寸寸赤手扒开……
  不知过去多久,白千雪终于触到南宫不念,他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拖出裂缝。南宫不念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唇角的鲜血染得下颌和脖颈皆是一片血红。白千雪想去查探他的脉息,心头却顿生惊惧,手不断颤抖。他深吸了口气,抓住南宫不念纤长苍白的手腕。
  脉息在微弱地跳动。
  白千雪仿佛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将仅存的灵气尽数渡进南宫不念体内。而后,他也似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倒在了南宫不念身旁。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要开始甜甜甜啦(*≧w≦)
  第172章 同床共枕
  南宫不念醒来时,看到的是一片深沉的夜色。他眨了眨眼,慢慢适应了黑暗,见自己正卧于榻上,身下是柔软的棉絮。碧色纱帐在床前轻垂,纱帐外的景物有些许熟悉。
  这里是……魔教?
  南宫不念回想片刻,只记得在楚临的头被赤魔天尊击碎后,鬼气忽然将众人包围,他那时似乎听到了邪灵的声音,后面发生的事,便仿佛万千凌乱的画面充斥脑海,却始终看不到清晰的一幕。他越想头越痛,不禁想抬手扶额,手臂还未动,忽地愣住了。
  他不知昏迷了多久,刚苏醒过来,心神略为恍惚,此刻方才发觉,自己的手腕正被人握着。这张榻上,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人,正侧躺在他身后,将他拥在怀里。
  南宫不念怔愣片刻,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浅的呼吸声,气息清冽淡然,对他来说已很熟悉,稍稍安下心来,想将手腕从那人手掌间抽出。谁料,他轻轻一动,身后那人便醒了,迟疑一瞬,低声道:“南宫?” 第315章   是白千雪的声音。他们两人身躯微贴,南宫不念有几分难为情,轻声应道:“嗯。”
  白千雪怔了一下,随即起身下榻,立在他床前,断断续续道:“我本是在给你调息,却……却不小心睡着了,对不起。”
  南宫不念坐起身来,感觉经脉间的真气尤为平稳,定是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白千雪在用灵力替他疗伤,不眠不休,以至于还在为他调息时就睡着了。又担心他误解,忙着解释。
  似是在绝命崖底发生了那桩并不愉快的事件后,白千雪便对他心存愧疚,凡事极守分寸,丝毫不敢逾越。南宫不念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轻声道:“没事的。小白,多谢你了。我昏迷多久了?怎么在圣教?”
  “十三天。这里与赤练谷相比,距玉璃山更近,也更利于你休养,他们就将你送到这儿了。”白千雪微微停顿,又道,“南宫,你不必谢我。我们之间,不该这么说。”
  南宫不念将他拉回自己身旁:“白少侠教训的是,是我错了。”
  白千雪道:“南宫……又在取笑我。”
  南宫不念低声笑了笑:“哪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谢你是真心,认错也是真心。”
  他这样一说,白千雪更不知该如何回应,眼眸轻垂,显得有些无措。南宫不念笑着看他,忽然想起他适才那句话,微感奇怪。白千雪说,是“他们”将他从玉璃山送回魔教的。这个“他们”,大概就是指魔教那几位了。那当时,白千雪没有一起来魔教吗?为什么?
  他思索间,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他双目赤红,运用真气催动收魂伞剑,伞缘的利刃倏然没入白千雪的胸膛。南宫不念头痛不已,紧蹙着眉,另一幅画面又忽地呈现出来:醉雪刀与收魂伞剑相击,天地一片肃杀,两件神兵尽皆化作尘埃……
  他不禁垂下头,身躯微微抖动。白千雪看出不对,立即握住他的手,向内渡入灵气。灵气如温柔的春风般,轻抚着南宫不念体内起伏的真气。
  片刻后,南宫不念疼痛稍缓,经过白千雪数日来的调息,他的真气已然不似从前那般凶悍了。适才也是因情绪激动,才会造成真气浮动,是以很快便平息下来。
  但在白千雪给他渡入灵气时,南宫不念隐隐觉得那灵气似乎不如以往深厚。他心中一动,反手握住白千雪的手腕,去探他脉息,霎时便明白了——白千雪没有与他一同到魔教来,是因他那时也受了重伤,想必是被邱寒带到摘星阁休养,甫一好转,便赶来魔教,以灵气为他疗伤。
  白千雪一怔,想要抽回手。南宫不念紧攥着他的手腕,蹙眉道:“你受伤了?”
  白千雪道:“不妨事。”
  南宫不念想起适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盯着白千雪,声音轻颤:“是我伤了你?”
  白千雪连忙道:“不是。”
  南宫不念顿了顿,缓缓松开手,听到白千雪轻吁了口气,好似松弛下来一般。他趁白千雪没有防备,忽地将他扑倒,一手将他压在榻上,另一只手胡乱去扯他的衣襟。
  白千雪眨了眨眼,默默注视着他,仿佛呼吸都滞住了。他一愣,南宫不念没有阻碍,立即扯开他的衣服。夜色昏暗,南宫不念看不清楚,又怕他反抗,心里焦急,索性直接伸手去摸,摸到白千雪胸口缠绕的一片绷带时,他停了下来,垂眸道:“还说不是我伤的?是我用收魂伞剑……刺的你。”
  南宫不念捂着脸向后退去,心里一阵后怕,又觉哀伤不已:“再偏一点儿,我就……杀了你了。”
  白千雪坐起身,朝他靠近了些,温声道:“南宫,不是你,是邪灵。现今邪灵已除,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而且,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很快就会复原了,不必担心。”
  白千雪的语气倒像是在哄他,南宫不念又急又气:“你哪里好好的?明明伤得很重,”他低下头,拉起白千雪的手,摸向手腕上缠的一圈绷带,不禁叹了口气,“这里也有伤,那天流了那么多血,不待在摘星阁休养,瞎跑什么?自己的伤都没好,还这般耗损灵力为我疗伤……”
  说到此处,他忽地神色一慌,便要起身下榻。白千雪道:“要做什么?”
  南宫不念道:“点灯。”
  白千雪道:“我来。”他拢了拢衣衫,起身点燃灯盏内的红烛,转过身,却见南宫不念正跟在他身后。
  南宫不念握住他的手,在烛火下翻来覆去地看,白千雪奇怪道:“怎么了?”
  南宫不念道:“醉雪刀已碎为齑粉,‘醉雪凝冰’那部功法寒气尤甚,而今无醉雪刀化解,你再为我疗伤,这手岂不是会……”
  白千雪唇边不觉浮起笑意:“南宫,没事。寒气是在修炼当中,突破难关时才最为严重,只要彼时以醉雪刀化解,一旦练成,便无碍了。”
  南宫不念道:“真的?你没骗我?”
  白千雪点头,南宫不念仍是不放心:“那你发个誓,如果你在骗我,你就会……”让白千雪怎样的誓言他说不出口,顿了顿道,“我就会五雷轰顶。”
  白千雪无奈地笑了:“南宫,我没有骗你,但我不能拿你起誓。如果我在骗你,我就会五……”
  话未说完,南宫不念忽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我不要你发誓了!”
  白千雪微微垂眸,看向他的手。南宫不念一怔,将手移开,略感尴尬,转身躺回了榻上。白千雪道:“南宫,你尚未复原,还需好好休养,先睡吧。” 第316章   南宫不念道:“那你呢?”
  白千雪在他床帏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我守着你。”
  南宫不念掀开碧纱,看向他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反倒睡不安稳。”他顿了顿,轻轻拽着白千雪的衣袖,垂眸道,“这床这么宽,多一个人也无妨。”
  白千雪微微一滞,道:“南宫,这……我不能……”
  南宫不念皱眉看着他,直让他将话吞回了肚子里,默默点头。这一夜,南宫不念很快就又睡去了。白千雪躺在他身边,注视着他的脸,久久没有入眠。
  接下来的几日,南宫不念受到了白千雪堪比保姆般的照顾,不仅每日要以灵气为他疗伤,一日三餐也无比准时,有时他食欲不佳,吃不下东西,白千雪还会变着花样,做些点心给他吃。
  让一个伤号这般照顾自己,南宫不念甚觉愧疚,于是和白千雪赌咒发誓地说自己的伤没有大碍了,不必再疗伤。白千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最后他好说歹说,白千雪才勉强答应每隔三日给他疗伤一次。
  他的情况好转了许多,夜里无需人再守着,但他也没开口让白千雪离开,两人便如此同床共枕,却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每天夜里,白千雪都是等南宫不念先睡熟,方才睡去。
  魔教中人听说南宫不念醒了,害怕打扰他休息,走马灯一般地来探望他。赤魔天尊嫌魔教住不惯,见他无大碍,便回赤练谷继续隐居去了,临走前想带走他那宝贝徒弟,朱焰自然不愿,躲在兰香院不露面,气得赤魔天尊火冒三丈,最后还是蝶骨兰帮忙劝解,朱焰才没被抓回赤练谷。
  这一日,南宫不念感觉身体大好,想出去走走。白千雪本是要陪他,南宫不念思量魔教中许多弟子因先前假秘籍一事对白千雪颇为厌恶,怕他遭人冷眼,便推说想喝他熬的药膳汤,白千雪果然二话没说就去准备了。南宫不念便让鬼面郎君陪同,四处转了转。
  他随意走着,经过一座溪水淙淙的小桥,忽觉周遭的景色颇为熟悉,抬眸一望,前方正是白墙黛瓦的兰香院。南宫不念信步走入,转到八角亭前,忽听一声娇嗤:“你整日赖在这里,讨厌死了!早知道就该让天尊带你回赤练谷。”
  作者有话说:
  小白:怎么突然脱我衣服?!我该怎么办?!(睁大眼,手足无措中)哦……原来是要看我的伤……(微微失落)
  第173章 残余邪气
  说话的人正是蝶骨兰,南宫不念笑而不语,又听朱焰道:“别别,我这不是来帮你试毒的吗?你讨厌我,我明日再来好了!”
  脚步声骤近,似乎是朱焰要离开,朝他们这边走来了。鬼面郎君淡定地轻咳了一声,两人绕到八角亭后,见蝶骨兰正在给地上一株毒草浇水,闻声站起身,朱焰则讪讪站在一旁。
  蝶骨兰微微惊讶道:“教主,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势……”
  南宫不念道:“无妨,不要紧张,随便转转,就到了这里了。”
  蝶骨兰“哦”了一声,眼眸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噘着嘴道:“教主,不是属下不关心你,是白少侠从我这儿讨了药方去,抢着熬药,没日没夜地霸占着你。”
  这台词、这语气,怎么感觉有点别扭?南宫不念尴尬地抽出扇子扇了几下,垂眸一瞥,忽地瞧见一侧角落里起了座新坟。他微微一怔,朝那座坟茔走去。
  坟前石碑上刻着“叫丧鬼武常喜之墓”,南宫不念静默片刻,取了碑前线香点燃,对着坟茔躬身祭拜。朱焰见他面色不佳,想要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一阵,南宫不念正准备告辞,蝶骨兰道:“教主,请等一下。”说着便袅袅娜娜地离开了,等她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本极厚的书册,交给南宫不念,“属下离开赤练谷时,见这书册在教主房里,不知是否是重要之物,便将其一并带回圣教了。”
  南宫不念低头一看,正是那本有如字典厚的杀手图册,道:“很重要。多谢。”
  离开兰香院后,南宫不念转到了魔教大殿。他抬眸望向四面墙壁,见前番白千雪和花子蹊打斗时留下的沟壑都已修缮完毕,书案正中摊着一宗卷轴,他走近前垂眸去看,鬼面郎君道:“教主,这是最新修订的圣教教规。”
  南宫不念草草看了一眼,疑惑道:“最新……修订?”
  鬼面郎君点头,指向卷轴最后两行字:“这两条是新增的。”
  南宫不念看去——
  圣教弟子不得私自修习正派功法。
  圣教弟子不得私自容留正派中人。
  这两条新增教规,怎么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他不就修炼过假“醉雪凝冰”,而且还将白千雪留在房里好些天。南宫不念微微挑眉:“为何要加这两条?”
  鬼面郎君稍显迟疑:“这……教主,这并非属下之意,是……是……”
  南宫不念道:“是什么?你吞吞吐吐做什么?”
  “是我加的。”
  这高冷的声音,南宫不念不用抬头,便知是谁。花子蹊步入殿内:“你有意见吗?”
  鬼面郎君见势不妙,便想悄悄遁了,刚退后两步,南宫不念拾起桌上的笔,在卷轴上画了一道,叫住他道:“阿郎,这一条免了吧。”
  其余两人低头去看,只见他勾掉的那条是“圣教弟子不得与教内外任何人结缘”。 第317章   还好不是新增的两条,鬼面郎君暗暗松了口气,抓起卷轴告退。
  花子蹊侧目瞥了南宫不念一眼,冷声道:“怎么突然废了那条教规?你要成亲了吗?”
  南宫不念险些喷了,转念一想在赤练谷时,都和白千雪拜过天地了,不是“要成亲”,而是已经成完了。他面色讪讪:“那条教规本就不合情理。”
  这话题很是尴尬,南宫不念顿了顿,取出杀手图册,递给花子蹊。花子蹊道:“这是什么?”
  南宫不念翻到唐小赢那页,见花子蹊神色一滞,道:“鬼市的杀手图册,记录了一些关于你弟弟的事。”
  花子蹊缓缓坐下,看完记载,默然片刻,道:“谢谢。”
  这好似是南宫不念第一次听他道谢,忙道:“花兄,不必谢我,是萧师妹帮忙寻来的。”
  花子蹊道:“那代我谢她。”
  南宫不念点头。花子蹊问道:“你的伤如何?真气可还作乱?”
  南宫不念道:“没事,已经好了。”
  花子蹊道:“既是无事,还要将白千雪留在身边?”
  南宫不念一怔,也坐了下来,开口道:“花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
  花子蹊抬眸看他,南宫不念道:“我想……退隐。这教主之位,便请花兄……”
  话未说完,花子蹊阴沉着脸扫了他一眼:“退隐?不做教主了?”
  南宫不念认真地点了点头,花子蹊冷笑道,“为了与他双宿双栖,连圣教都不顾了?怎么?你是不是还准备夫唱妇随,加入正派,搬到摘星阁去?”
  见他一脸怒气,南宫不念一时不知该答什么。花子蹊顿了顿,道,“你要将他留在这儿,随你。新增的那条教规,我删去便是。”
  南宫不念摆手:“不、不用,与此无关。我是真的想退隐。”
  花子蹊盯着他,斩钉截铁地抛下一句:“不行。”随后便如一阵飓风般拂袖而去。
  “看来还得做做思想工作啊。”南宫不念轻叹一声,微觉头疼,起身回了寝殿。
  寝殿内空无一人,白千雪定是还在准备药膳汤,南宫不念思及此处,便觉辛苦了他,寻到灶房,瞥见白千雪背对着他,手里握把窄刀,正在厨案边切什么食材。
  南宫不念不觉露出笑意,蹑手蹑脚走到白千雪身后,本想偷看他是怎么烹这汤的,视野却忽地晃了一下。他微微怔住,眨了眨眼,以为是错觉。下一瞬,他便仿佛失去了意识,眸光闪动,灼灼发亮,唇边温柔的笑意倏然加深,却稍显诡谲。他忽地伸出双臂,从身后抱住白千雪,轻声道:“小白,我回来了。”
  白千雪身躯凝滞片刻,手里的刀也掉在了厨案上。南宫不念顺势牵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叠,拉着他转向自己,两人身躯轻贴,面颊也仅有咫尺之遥。
  倾吐的气息撞在白千雪脸上,他面色微红,头朝一侧略躲了躲。南宫不念手指轻抚着他耳垂,将他的脸扳了回来,离他更近了些,弯起唇角道:“白少侠,为什么躲我?你不是爱我吗?”
  白千雪蓦然屏息。南宫不念盯着他,眼眸微眯:“我想看看有多爱。”他将唇送了上去,轻轻吻着白千雪。
  双唇浅浅厮磨,温柔绵软,白千雪霎时怔愣住了。他朝思暮想,却分毫不敢唐突,而今被吻着,也不知该如何相待,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睁大眼睛静静盯着南宫不念。
  两人目光相触,南宫不念眼眸轻弯,隐隐含笑,抬手覆在白千雪眼前,唇角微分,在他耳畔低语:“别看……”南宫不念语气仍是温柔,手却暗暗落下,摸向案台上那把刀,“你这样看着我,让我怎么忍心?”
  刀锋落下,白千雪胸口一阵剧痛。他伸手握住南宫不念手腕,那把刀没来得及完全没入胸膛,只要再向下几寸,便会刺穿心脏。刀落在地上,鲜血从白千雪伤口间汩汩而出,染得衣襟一片血红。
  南宫不念仍在对他微笑着,瞳孔内依稀可见一抹暗红的血色。
  红瞳……白千雪顿时一惊,南宫不念被邪灵之气影响时,瞳孔便是红色的。他甚至忘了先为自己止血,便运转灵力,急忙将灵气渡进南宫不念的经脉。
  灵气如潮水般流向体内,南宫不念瞳孔内的血色也似被冲散。他皱了皱眉,神色恍然,接着全身都似失去力气般,闭眼向后仰去。白千雪微微俯身,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他,将他抱起,匆匆朝寝殿而去。
  寝殿前站着两道身影,苦量禅师造访,鬼面郎君正陪着他在此等候。两人见此情景,皆是一惊。鬼面郎君道:“怎么回事?有人偷袭?”白千雪将南宫不念放在榻上,微微摇头。鬼面郎君见南宫不念虽是晕倒了,但面色如常,不似有事,白千雪心口却还在流血,提醒道:“白少侠,你这伤要紧吗?”
  白千雪点住伤口周围的穴位,将血止住,道:“无碍。”
  苦量禅师道:“白施主,你这道伤,可是南宫教主所致?”白千雪武功高强,能伤在心口这种要害之处,定是趁他不备时下手。
  白千雪点头,鬼面郎君惊讶道:“白少侠,教主怎会伤你?”
  白千雪面露忧色:“适才,南宫似是受到了邪灵之气的影响。”
  鬼面郎君道:“邪灵之气?收魂伞已毁,邪灵不是都消失了吗?”
  苦量禅师道:“白施主,可否容贫僧查看下南宫教主的脉息?” 第318章   白千雪道:“有劳禅师。”
  苦量禅师将手搭在南宫不念腕上,片刻后起身,道:“南宫教主脉息平和,并无邪气滋扰。依贫僧猜测,南宫教主被邪灵之气影响日久,虽说在玉璃山时,收魂伞剑已被毁去,大多邪灵也因而消散,但许是仍有漏网之鱼,隐匿在南宫教主体内,难以从脉息中察觉出异常。”
  鬼面郎君道:“什么?还有邪灵?这要如何是好?”
  苦量禅师道:“没有收魂伞剑,邪灵对南宫教主的影响有限,只是……诸位需要留心,不要被南宫教主误伤。”
  白千雪道:“多谢禅师。还请不要让南宫知晓此事,我会设法为他驱除残余邪气。”
  苦量禅师颔首,白千雪道:“禅师此行,可是有事?”
  苦量禅师道:“白施主请先治伤,待南宫教主醒后,贫僧再与二位相谈。”
  鬼面郎君便请苦量禅师去客堂暂候,室内只剩白千雪与南宫不念二人。白千雪将心口的伤包扎好,换了身白衫,瞥到南宫不念衣襟上也有些血迹,大概是在被他抱回来时沾到的,便轻轻扶起他,为他褪了外袍。
  将外袍褪去后,白千雪便发觉南宫不念贴身的白色中衣上也染着点点鲜红。他停滞片刻,伸手去解中衣,目光一触及到南宫不念胸口白皙的肌肤,便如被火灼到一般,忙移开视线,慌慌张张将中衣褪下,又连忙取过一件洁净的衣袍,往南宫不念身上穿去。
  谁料,刚穿到一半,南宫不念眼眸微动,缓缓睁开了一线缝隙。然后,他很快睁大了眼睛,充满迷惑地看着面前这一幕。他只着一件中衣,领口敞开,被白千雪半抱在怀里,而白千雪的手还拽着他两片衣襟,似乎正准备做些什么。
  南宫不念的中衣都是一样的颜色和款式,见此情景,他哪会想到白千雪是在给他换新衣?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白千雪在……扒他衣服!
  他盯着白千雪看了半晌,白千雪也未料到他这么快就醒了,还是在这种说不清的时候,所以,也愣住了。
  南宫不念看向他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呼吸微乱:“白少侠,你这是……”
  第174章 永远爱你
  白千雪如梦初醒般,起身拾起适才褪去的衣衫,团成一团,将沾染血迹之处掩在内侧,抬眸一望,见南宫不念正注视着他,似乎在等他解释。
  白千雪怔了怔,道:“南宫,你适才在灶房晕倒,弄脏了衣服,我……我为你换了一件。”他边说边看向南宫不念,无意中又瞥到他微敞的领口,转身道,“对不起。”
  南宫不念系上衣带,只记得自己去过灶房,却想不起发生了何事:“奇怪,我最近身体恢复得蛮好的啊,怎么会晕倒?”他顿了顿,又道,“小白,你别总和我说对不起嘛,又不是你的错。”
  白千雪背对着他微微点头,抱着衣服向外走。南宫不念道:“你去哪儿?”
  白千雪道:“我……去洗衣服。”
  南宫不念赤着脚走到他面前,笑道:“这些事不必你亲自做,交代阿郎就好了。”
  白千雪摇了摇头:“你的事,我不想假手于人。”
  南宫不念笑着要去拿那团衣服:“那也不能劳烦你呀,我自己来。”
  白千雪连忙退后,唯恐被他发现衣衫上的血渍。南宫不念道:“怎么了?”
  白千雪停滞须臾,道:“药膳汤还未做好,我去做。”
  南宫不念坐回床上穿靴子:“我正想看看是怎么做的,白少侠教教我可好?”
  灶房地上尚有一把血迹斑斑的刀,白千雪忽然想到此节,怔着不动。南宫不念找了件外袍套在身上,便向外走,见白千雪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看他。
  白千雪终于想起个适当的理由,道:“南宫,苦量禅师适才来过,不知何事,我去请他来?”
  南宫不念止住脚步,点了点头。白千雪忙离开寝殿,先到灶房将血迹清理干净,把那几件带血的衣衫放在角落,准备晚些时候再洗。然后去客堂请来苦量禅师,两人一同回到寝殿。
  南宫不念欠首道:“禅师久等了。”
  苦量禅师道:“南宫教主不必多礼。贫僧此行,一是来探望南宫教主的伤势如何,二是有一事,希望南宫教主和白少侠相助。”
  南宫不念道:“多谢禅师挂怀,在下伤势无碍了。禅师所说之事,可是与那两本秘籍有关?”
  苦量禅师道:“正是此事,南宫教主既明贫僧来意,贫僧便直言了。虽然醉雪刀与收魂伞剑已不复存在,但‘醉雪凝冰’、‘收魂夺魄’这两本秘籍还在世,贫僧希望二位能将秘籍一并毁去,免得后世仍有人对此执迷,江湖再起风波。”
  南宫不念道:“在下早有此意。”
  苦量禅师道:“本月十五,贫僧会邀武林诸派汇集佛隐寺,届时请二位当众将秘籍毁之。”
  南宫不念道:“禅师放心,在下和白少侠定会如约而至。”
  苦量禅师告辞后,白千雪去灶房继续煲药膳汤,南宫不念跟去瞧了半晌,也未记住这汤该怎么做,只觉烦琐得很,暗想以后再也不麻烦白千雪做这个了。
  白千雪将林林总总的食材放进陶锅,架在火上煮,南宫不念自告奋勇去煽风点火,反倒撩了一屋子烟,将两人脸上都熏得黑黢黢的。南宫不念被呛得直流眼泪,白千雪笑着给他擦了把脸,推他出去,让他回寝殿等着便好。 第319章   南宫不念挫败感大增,回寝殿等了半个多时辰,见白千雪还未回来,他待得无聊,便又折回灶房,白千雪却并不在里面,陶罐还在火上咕噜噜地翻腾,香气弥漫。
  南宫不念略感奇怪,离开灶房,问了附近守卫的弟子,朝白千雪离开的方向一路寻去。行不多时,转到山间一条清溪旁,夕阳西照,白千雪身上染着一层金色的光芒,正坐在溪前一块圆石上,手里抓着件黑袍仔细搓洗,不似一位仙风道骨的少年侠客,倒像是个勤恳体贴的小媳妇。
  南宫不念一见这幅情景,唇角便不由自主地翘起。他越瞧越喜欢,心里的爱意都似藏不住了,盯着白千雪修长的双手出神。盯着盯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溪水本是清澈无比,但在那黑袍周围的溪流却似乎隐隐泛红,犹如血色。
  他微微怔住,向白千雪走去,冷不防踩到一根枯枝,“咯吱”的一声响。白千雪抬眸,瞧见他似乎也愣了一瞬,将黑袍从水里拾起,拧了几把放在木盆中,微笑道:“怎么不在寝殿等我?”
  溪水湍急,血色瞬时晕开淡去,南宫不念再去看时,便只见清澈的水流了。他又看向那木盆内的衣物,亦是干干净净,哪里有一丝血痕?
  白千雪道:“南宫?”
  南宫不念回过神,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俯身抱起木盆:“等不到你,心里着急,就来找你了。”
  白千雪伸手去接木盆:“我来。”
  南宫不念道:“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白千雪还是将木盆从他手里夺了下来,神色认真地道:“为什么不能?”
  南宫不念笑道:“这样……我于心有愧。而且,久而久之,你也许就觉得我待你不好,想离开我了。”
  白千雪轻声一笑,却未回答,南宫不念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白千雪停滞片刻,道:“要听我的心里话吗?”
  南宫不念点头:“当然。”
  白千雪道:“那你不要生气。”
  南宫不念道:“小白,我怎会生你的气?”
  白千雪微微吸了口气,道:“在绝命崖那时,我觉得你待我……不好。后来知晓真相,才知我错得离谱。但在那之前,我尚在觉得你待我不好时,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南宫不念望着他,心神微动,不知为何,只感又欠了他:“我废了你的武功,还在众人面前羞辱你,你仍然这样想?”
  白千雪道:“嗯。所以,我不在意了。南宫,你待我好与不好,我都会永远爱你,永远不变。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是绝不会离开你的。”
  听到这番剖心析胆的告白,南宫不念不由怔然,他盯着白千雪的眼眸,忽地觉得有些难过。似是想迫不及待地安慰他,他伸出双手,按在白千雪肩上,想去亲吻他。
  但木盆隔在两人当中,他……没亲到。南宫不念瞥了眼木盆,命令般道:“放下。”
  白千雪不明就里,乖乖将木盆放到一旁。南宫不念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朝那两片温热的唇瓣吻了上去。白千雪身躯微僵,想去搂南宫不念的腰,却分毫不敢动。南宫不念轻轻撬开他的齿关,在唇齿间轻缓地掠过,温柔地、缠绵地、甜蜜地,想以最直接的方式去表明心迹。
  片刻之后,南宫不念放开白千雪,略感难为情,低垂着眼眸向前走去。白千雪怔了怔,抱着木盆跟了上去。南宫不念深吸口气,慢慢平静下来,轻声道:“小白,你不必这样委屈自己,我需要的也不是一名百依百顺的仆从。我爱你,就像你爱我那样。如果以后你觉得我哪里不好,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把话埋在心里。”他侧转身,看向白千雪,含笑道,“若是我的错,我定会向白少侠赔礼,认真改正。”
  白千雪立即道:“你没有不好的地方。”
  南宫不念无奈地笑了笑,拿他没办法,挽着他的手臂,一同回了寝殿。
  白千雪将衣服晾好,去灶房端了药膳汤来,南宫不念喝了几口,正准备对白千雪衷心夸赞一番,脑中蓦然一阵眩晕,他伸手扶额,不禁闭眼,却似看到一幅画面——他一边吻着白千雪,一边用手挡住他的眼睛,将刀刺入他心口。
  南宫不念倏然放下调羹,青瓷碰撞,汤汁也溢出了些。
  灵气立即渡了进来,南宫不念神志逐渐清明,见白千雪正紧张地看着他,低声问他:“南宫,你怎么样?”
  南宫不念怕他担心,连忙道:“刚刚头有点晕,没事了。”
  “去歇息吧。”白千雪扶着他的肩,想将他抱到床上。南宫不念看着那碗没喝几口的汤,摇头道:“还没喝完,你熬了那么久……”
  白千雪却已将他抱了起来,送到榻上:“无妨,明日我再做。”
  南宫不念怎忍心再让他操劳?忙道:“别,别再做了。白少侠,我心领了。”
  白千雪没回答,想替他宽衣,又觉唐突,正犹豫之际,南宫不念猛然醒悟,忙自己解开衣带,褪了外袍缩进被子里。他闭上眼睛,假装睡去,心里却一直暗暗思量着:溪水内的血色、适才出现在眼前那一幕……
  他这是……又一次刺伤了白千雪吗?
  白千雪将药膳汤端走,片刻后回来吹熄了灯,躺到南宫不念身边。南宫不念等了许久,听到白千雪轻缓柔和的呼吸声,他轻轻从榻上爬起,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拉开白千雪的衣襟,俯身看去。 第320章   月光从窗外洒向碧纱帐,血腥气若有若无地钻入鼻息。白千雪胸前又缠了新的绷带,旧伤的血痕星星点点,将要愈合;新伤却是殷红一片,触目惊心。
  南宫不念颤着手,想要摸摸那道伤痕。白千雪忽然动了动,他立即回过神来,拉起白千雪衣襟,侧身躺了回去,暗自心绪难平。
  第二日一早,白千雪刚苏醒,便见南宫不念穿戴整齐,坐在榻前,眼圈乌黑地盯着他。往日都是白千雪先醒,将早膳准备好后,再唤醒南宫不念。见他今日早早就起了,白千雪略觉意外,坐起身道:“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南宫不念几乎一夜未眠,唇角动了动,话哽在喉咙,难以说出口。白千雪见他面色不好,拉起他手腕,两指扣去,正要查看脉息,南宫不念却忽然抽回了手。白千雪怔了一下,问道:“南宫,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南宫不念扫了他一眼,垂眸道:“小白,你回摘星阁吧。”
  他不敢再看白千雪的眼睛,沉默片刻后,听白千雪道:“你要我回去……是何意?”
  南宫不念吸了口气,道:“回去……意思就是……分开,我想和你分开。”
  更久的沉默后,白千雪道:“我……有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南宫不念摇头,白千雪低声道:“那是为什么要分开?”
  第175章 相约退隐
  南宫不念不语,白千雪盯着他良久,又问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昨日还互诉爱意,这句“不喜欢”,南宫不念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不觉间红了眼眶:“你别问了,我决定了,要和你分开。”
  白千雪看着他微红的双眸,情不自禁地将他拉进怀里,轻抚着他发顶,温声道:“南宫,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南宫不念伸手摸向他心口,微微哽咽道:“我昨日……又伤了你。”
  白千雪似乎松了口气,轻声道:“就是因为这个,要让我走?”
  南宫不念点头:“我体内定是还有邪气,小白,别和我在一起了……”
  白千雪道:“你有邪气,我就以灵力慢慢为你驱除,你会好的。”
  南宫不念道:“可是,我会伤害你,这刀若是刺得再深些,你就会被我害死……”
  白千雪一本正经地道:“不会。南宫教主的武功虽然独步江湖,但如今没有收魂伞剑,应是杀不了我。”
  南宫不念知他有意逗自己开心,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当真要陪我?”
  白千雪道:“自然。”
  南宫不念停滞片刻,道:“我早有退隐之意,现下倒正可借此因由离开圣教。小白,去过佛隐寺后,我们寻一处不为人打扰的所在,退隐可好?”
  白千雪道:“好。”
  两人说定后,南宫不念又去见了一次花子蹊,将自己体内的邪气说得大为夸张——随时都会暴起伤人,不得不远离人烟,好好治病,争取早日康复。
  花子蹊狐疑地看了他半晌,最终松了口,同意他离开魔教,但是这个教主之位却仍要为他留着,待他无碍时再回来。南宫不念如蒙大赦,诚心道谢,只感自己这教主做得极为失败,远不如二当家威风,凡事还需他点头。
  心里却喜滋滋的,回了寝殿便开始整理离开时所带之物。当然,他没怎么动手,只是在看白千雪整理。白千雪忙了小半日,理好行囊,又问他:“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南宫不念在殿内踱来踱去,忽然瞄到角落里一只木箱,正是白千雪先前送来魔教的那只。他走上前,打开木箱,抽出最里侧那本【蓬莱秘籍】,支支吾吾地递给白千雪:“这个……得带走。”
  白千雪挑了一下眉,瞥了他一眼,南宫不念被他这一眼看得面颊滚烫,连忙道:“我没看过,也不准备看,更不是让你看!我是……担心这本书放在此处,被人看到误会!”
  白千雪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接过收起。南宫不念展开折扇,不住扇动,转移话题道:“今日是初九,苦量禅师让咱们十五到佛隐寺,不如明日就启程,坐马车走,路上也要花费四五日。”
  白千雪欣然应允。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将行囊塞进马车,准备离开。魔教众人得知南宫不念此去退隐,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纷纷聚在大殿前送他。
  蝶骨兰带给他一堆瓶瓶罐罐,不知是药还是毒。
  朱焰悄悄将他拉到一旁,谢他在临走前废除了那条“圣教弟子不得与教内外任何人结缘”的教规。南宫不念哭笑不得,鼓励他再接再厉,勇敢追爱。
  花子蹊没什么表示,眸色阴沉地扫了他和白千雪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径自走了。
  最忠心不二的还要属鬼面郎君,居然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南宫不念惊呆了,不敢置信地道:“阿郎,你待我……真的是太好了。”
  鬼面郎君道:“教主忘了吗?属下之前将醉雪刀藏在寝殿下方,偷偷取刀时被教主炸了出来。教主当时说,买火药炸地砖的五百两银,由属下来出。”
  他一提此事,南宫不念恍然想起,那时他身无分文,向白千雪借了一千两救急,后来这钱便一直欠下了。南宫不念干笑两声,对鬼面郎君道:“买火药用的是白少侠的钱,还他吧。” 第321章   白千雪道:“我和南宫退隐,用不到这么多银两,将其分给教内诸位弟子吧。”
  大殿前众魔教弟子一听,皆是面露喜色,原本送别教主的哀伤气氛霎时消失无踪。鬼面郎君又取出一条黑色丝带:“教主,属下还有一物相赠。”
  南宫不念看去:“这是……?”
  鬼面郎君道:“此乃先师所制,是一把锁。”
  南宫不念仔细一瞧,见那丝带上有些奇特的纹路,忽地记起他在体验【记忆水晶】时,鬼面郎君的师尊,也就是十方妙门的上任门主,便是用这条丝带锁上了笙歌楼的大门,以防浮生镜妖逃走。
  南宫不念道:“阿郎,此物贵重,我应是用不到。”
  鬼面郎君摇头道:“教主,这把锁若是用来锁门,门内的人即便法力再高也无法离开。若是用来绑人,同样,也没人能挣脱。”
  南宫不念听得奇怪:“我是去退隐,不用绑什么人啊。”
  鬼面郎君顿了顿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是觉得,教主如今被邪气附体,难免会有不受控制的情形,那时,便可借助此物规束……”
  敢情是要绑他用的!
  南宫不念这下听懂了,讪讪道:“阿郎考虑周全。不过你这……不是该送我,是该送给白少侠吧?”
  鬼面郎君便依他所言交给白千雪,又将使用口诀一并告知。白千雪谢过他,将那条黑色丝带收入袖中。
  两人启程,众魔教弟子一路将他们送到山门。南宫不念连连摆手,马车徐徐而行,那些人影也越来越远,他放下手,微觉不舍。
  山风轻柔吹过,白千雪的发丝被风吹乱,几缕乌发飘到南宫不念颈间,南宫不念伸手一抓,转过头去看白千雪的侧颜,心头的几分不舍便消散了。他倚在车门上,微微笑道:“白少侠,如今只剩你我两人了。”
  他们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到佛隐寺时,正巧是与苦量禅师约定之日。听闻有关于醉雪刀和收魂伞剑的消息,武林诸派蜂拥而至,一座幽静庄严的佛寺,喧声不断。
  苦量禅师向诸派讲明玉璃山一事,有萧云霓和邱寒作见证,苦量禅师又德高望重,诸派并未怀疑此事的真实性。只是听闻这两件足可一统江湖的神兵化作烟尘时,各自反应不一。
  有人与苦量禅师一样,觉得此举化消了江湖风波,可喜可贺;有人却失望不已,暗自哀叹。但无论他们心中作何感想,醉雪刀和收魂伞剑都已永远消失,再无法现世了。
  南宫不念和白千雪当众毁了两本秘籍。人群中又有人开始叹气,只是不敢多说。一切尘埃落定,众人也各怀心思地散了。
  邱寒听白千雪说要退隐,当即表示强烈反对,劝他回摘星阁做新任阁主。南宫不念见白千雪被一众摘星阁弟子围在当中,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却对上邱寒一脸弃嫌的表情,他笑了笑,退到一旁等白千雪。
  萧云霓走上前道:“师兄,恭喜你大难不死,喜结良缘。”
  南宫不念抱拳道:“多谢师妹。”
  萧云霓扫视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低声笑道:“我游戏通关啦,再过数日,便要回三次元了。”
  南宫不念道:“这么快?那莽苍山派怎么办?”
  萧云霓道:“有九师弟他们呢,不必担心。师兄若是无事,也可去照拂照拂。对了,我和他们说我去退隐了,师兄可别说漏嘴。”
  南宫不念笑道:“我也要退隐了,不过,是真的退隐。”
  萧云霓道:“和白师兄?”
  南宫不念轻轻点头。萧云霓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师兄,再见了。”
  南宫不念喃喃道:“好像没什么再见的机会了。”他也没有礼物相赠,诚挚地喊道,“预祝师妹一帆风顺!”
  萧云霓挥了挥手:“多谢。”
  离开佛隐寺数日后,南宫不念接到了一条系统通知。
  “亲亲,恭喜您获得角色萧云霓转赠的【vvvip会员】,依照会员特权,您在游戏初期累积的-50000好感度已清零,恭喜!”
  南宫不念都快忘了这桩事,他刚穿进游戏时,原来的魔教教主好感度负出天际。在他和系统讨价还价后,系统勉强答应先把这笔负好感度记他账上,等他以后慢慢还。没想到vvvip会员还有这种特权,果然豪横!
  会员转到他身上,萧云霓多半已回归现实世界了。南宫不念在心里再度感谢并衷心祝福了她一番,戳系统道:“vvvip会员还有没有其他特权?”
  系统道:“可为您免费提供剧情提示哦~”
  南宫不念喜道:“好!什么提示?”
  他正在问,忽听白千雪道:“南宫?怎么不走了?”
  南宫不念回过神,不再与系统多说,笑着向前走了几步,追上白千雪:“没事。”
  他们是昨日晚间到的这座小镇,南宫不念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就拖着白千雪出来闲逛。江南水乡,清凌凌的河水蜿蜒在长街一侧,正值端阳节,河中轻舟泛泛,街上人影交织,天空中飞着各色彩鸢,热闹极了。
  两人沿街缓缓走着,河边有艄公道:“二位公子,要不要坐船游河啊?今日风景甚好!”
  白千雪便去看南宫不念,南宫不念瞧来有趣,指着白千雪,问那艄公道:“船家,能不能让他来划船?”
  那艄公道:“当然可以!不过这浆蛮重的,这位公子来划……怕是会吃力呀。” 第322章   南宫不念笑着跳上船,白千雪给了那艄公些银两,便拾起一双浆,泛舟而去。南宫不念笑道:“白少侠,你若是累了,就换我来,本教主的力气大得很,不会吃力。”
  白千雪淡淡一笑:“别胡说了。”
  第176章 是心上人
  小舟沿河漂流,南宫不念朝岸边张望,只见有许多手捧鲜花的女子正将花束送给街上的少年,奇怪道:“这是在做什么?”
  白千雪望了一眼:“端阳节有采摘菖蒲、艾草互赠的习俗,这小镇上的习俗许是与别处有所不同,以鲜花相赠吧。”
  南宫不念点点头,又见一个姑娘将手里的花递向一名少年,脸色泛红地转身离开。他了然一笑:“这花应该是送给心上人的。不如等下我也去采一朵,送给白少侠。”
  白千雪垂眸而笑,竟似有些不好意思。南宫不念笑得更开心了,转头继续朝岸边看热闹,忽见街角排起长队,人们不知在等什么。白千雪见他好奇,便将船划向岸边。
  舟船尚未停稳,一朵花忽然从上方抛了下来,正落在白千雪身旁。白千雪疑惑地拾起,抬眸便见一个少女娇羞地跑开了,旁边有位年纪稍长的女郎见了,笑道:“你送了花,不留下芳名,人家怎么知道是谁送的?”
  白千雪一贯守礼,此时接了那花,丢也不是,收下也不是,怔了一下,去看南宫不念。南宫不念笑道:“白少侠,你别看我,又不是送我的。”
  白千雪将那花递给他:“给你。”
  南宫不念佯装吃惊地摆手:“这可不行,人家送你的东西,你转赠给我,岂不是让那姑娘失望?”
  白千雪无奈地道:“南宫,别拿我打趣了。”
  南宫不念瞟他一眼,轻声笑道:“收下吧,饶你一回。”说着看向河岸边排队的人,想问问他们在做什么,适才搭话那女郎道:“二位公子也想算一卦吗?”
  又是算命?南宫不念蓦然想起前段时日遇见的那位赛神仙,仰头问道:“这位姐姐,请问这卜卦的人……可是叫赛神仙?”
  听到“姐姐”二字,白千雪淡淡看了南宫不念一眼。
  那女郎道:“咦?公子听过赛神仙的名号?他可是名副其实,百卜百灵。每逢端阳节,就来此给大家卜算,为积福报,分文不取呢。”
  南宫不念笑道:“略有耳闻。”他心想赛神仙岁末还在那个小城积福报,现下又来这个小镇积福报,总是分文不取可怎么维持生计?也不知同心符之事是不是被这算命先生歪打正着说中了。
  那女子道:“既然听过,公子也上岸来让他给算算吧。”
  南宫不念道:“不必了,多谢姐姐。”
  白千雪面色微变,当即划起桨,正将小舟离岸,那被人群簇拥的赛神仙倏地站起身,朝岸边匆匆奔来,边跑边喊道:“公子,等等!”
  南宫不念一愣,朝四周看看,确定他喊的是自己,不禁颇为奇怪,也不知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是如何看到自己的,难道生了一双千里眼不成?
  白千雪道:“你认识他?”
  南宫不念怕赛神仙将同心符之事说出,连忙道:“不认识,他认错人了,不用管他。”
  赛神仙奔到岸边,大声道:“白头发的那位公子!你还记得我吗?”南宫不念连忙捂头,赛神仙又道,“公子,你的罩面黑气即将散尽,是不是上次我送的同心符起了作用,尊夫人救你脱离灾厄了?”
  南宫不念改为捂脸,从指缝间偷看白千雪,见白千雪微挑了一下眉,盯着他道:“尊夫人?”
  南宫不念放下手,摇着折扇,干笑两声:“那两张同心符,他送的。”
  白千雪一听,将船划了回去,南宫不念道:“怎么了?”
  白千雪上了河岸,对赛神仙郑重地施了个礼,拜谢道:“多谢先生。”
  赛神仙蒙然地道:“公子,你谢我什么?”
  白千雪道:“先生前番赠同心符,于南宫、于我都有恩,多谢。”
  赛神仙道:“哦,你是为此事道谢啊,无妨。那位公子是你什么人啊?是你兄长?”
  白千雪一怔,赛神仙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打算听他回答,瞥了眼船上的南宫不念,对白千雪道:“令兄的灾厄,还未散尽。”
  白千雪眼眸微动:“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赛神仙摇头晃脑地想了一阵,点头道:“有是有,但……可否请令兄来?在下亲自告诉他。”
  白千雪微微颔首,走近岸边,朝南宫不念伸手道:“南宫,来。”
  南宫不念道:“做什么啊?”虽是在问,可早已将手送到白千雪手里,被他拉上岸。
  赛神仙将南宫不念拽到一旁,白千雪见他有意相避,便留在原地等待。赛神仙神神秘秘地道:“公子,在下适才观你面色,仍带一丝黑气啊,这是灾厄残留的征兆。适才令弟向我询问解厄之法,这方法颇为隐秘,不便被他人知晓,所以,我才让他叫你来,亲口对你讲。”
  他体内的确有邪灵之气残留,南宫不念微感惊讶,问道:“是何方法?”
  赛神仙尚未回答,南宫不念忽然听到系统的声音:“亲亲,以下是剧情提示哦,请玩家牢记于心~”
  南宫不念恍然大悟,明白先前为何赛神仙离船那么远,还能精准地认出他来了,原来这就是剧情提示!他精神一振,恨不得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第323章   赛神仙道:“这个方法嘛,很简单,就是……阴阳和合。”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什么?”
  赛神仙道:“尊夫人是你的福星,公子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吧?天机不可泄露,在下只能说这么多了。”
  南宫不念当然理解他的意思,却有些质疑,不好与他多说,戳系统道:“阴阳和合,就能驱除邪灵之气吗?这剧情提示是认真的吗?以前我也不是没和白千雪……那个过,怎么没效果?”
  系统羞答答地道:“亲亲,白千雪修炼‘醉雪凝冰’后,灵气至纯,不同以往。阴阳和合之际,人的意识最为放松,趁此机会渡入灵气,定可将隐匿体内的邪灵之气驱除,请亲亲早日尝试、早日康复哦~”
  南宫不念叹了口气,内心不断吐槽这破游戏毫无节操,这种狗血的驱邪之法都能想出来。回眸看了一眼白千雪,微微睁大了眼眸。白千雪手里捧着一大把鲜花,手足无措地站在远处。南宫不念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不是吧?这么受欢迎?”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白千雪面前,垂眸看了看他手里的花,似笑非笑地拖长声音:“真好看。”
  白千雪道:“南宫,我……”
  这时,又有一名少女手拿着一枝花走了过来,南宫不念迎上前,笑道:“姑娘,你这花也是要送他的吗?”
  那少女眼神躲闪,有几分紧张,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似乎终于鼓起勇气,断断续续地问道:“公子,你是他的哥哥吗?不知他有没有……心上人?”
  南宫不念道:“我不是他哥哥,我是他的……”他瞥向白千雪,唇角微翘,却没再说下去,“他有没有心上人,我也不清楚呢。”
  白千雪轻轻吁了口气:“南宫……”
  “我清楚!姑娘,你问我啊!”赛神仙忽然蹦了出来,高深莫测地看了眼白千雪,分析道,“这位公子夫妻宫圆满,想必早已成婚,不知在下说得对不对?”
  白千雪望着南宫不念,点了点头,周围不由响起了一阵叹息之声。赛神仙道:“公子,解厄之法我已告知令兄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平安无事。”
  白千雪道:“多谢。”他想取出酬金,手中却全是花,南宫不念站在一旁看他,全然没有帮忙的意思,赛神仙很有眼色地将那些花接了过来。白千雪取出一锭银,几番推辞过后,赛神仙收了银两,目送南宫不念两人泛舟而去,回身将手中的花放在卦摊上,一一送给前来卜算的人。
  游河片刻,白千雪问道:“他所言方法如何?可行吗?”
  南宫不念想了想,道:“应该……可以吧。”
  过了一会儿,白千雪终于忍不住,又问道:“能告诉我……是什么方法吗?”
  南宫不念怔住,白千雪忙道:“无妨,只要你无事便好,不必告诉我。”
  一想到那方法,再看白千雪,南宫不念便觉面颊微烫,将脸扭到一旁,不去看他,人也沉默下来。半晌后,白千雪忽道:“南宫,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南宫不念回眸,摇头道:“没有啊,为何这么问?”
  白千雪道:“我本是要对那些送花的姑娘解释的,但还没来得及讲,她们就放下花离开了……对不起。”
  南宫不念移了移身子,坐得离他近了些,借用那少女的话问道:“白千雪,我是你的哥哥吗?不知你有没有心上人?”
  船行到一处拱桥下,一片暗影投在两人身上。白千雪看着他的眼睛,不觉间放下了桨,船忽然停下,触到一根桥墩,南宫不念坐得不稳,白千雪本想扶住他,船身轻晃,反倒将他拽到了怀里。
  对视片刻,白千雪轻声道:“哥哥。”
  南宫不念倚在他身上,脸色绯红,不禁捂住了脸,难为情道:“别这样叫。”
  白千雪轻笑道:“那你想听我怎样叫你?娘子?”
  南宫不念脸更红了,作势要捶他胸口:“更胡说了。”
  白千雪将他手腕握住,沉声道:“哪里胡说了?你不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心上人。”
  南宫不念怔怔看着他,白千雪静默须臾,忽然俯身吻他。小舟不大,南宫不念被他压在怀里亲吻,登时便觉窘迫,怕那船荡出拱桥,被游人看到,不由挣动起来。
  白千雪唇角与他微分,低声道:“别动,一会儿船翻了。”
  南宫不念立即不敢动了,喘了几口气,道:“会被人看到。”
  白千雪道:“不会。看到也没关系,我在亲我的娘子,怕什么?”
  南宫不念满面飞红,又推不开他,急得胡乱说道:“白少侠,我错了,你放开我吧。”
  白千雪停滞一瞬,问道:“你哪里错了?”
  南宫不念本是随口一说,未料到他问得认真,好似真有什么事是自己做错了的,迷茫地想了一会儿,仍是毫无头绪。白千雪眸色一暗:“为什么要叫别人‘姐姐’,还叫得那么亲密?”
  “啊?”南宫不念想起他适才确是这样叫过一位女郎,啼笑皆非道,“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叫的称呼啊?”
  白千雪微微蹙眉,隐含愠色:“你叫了两次。”
  南宫不念连忙道:“是我的错。小白,对不起,我以后绝不会这么叫别人了,你就原谅我这次无心之过吧,好吗?”
  白千雪缓缓点头,将他扶起,南宫不念不敢再去撩拨他,安安静静坐在他对面。两人在河上转了一圈,泛回出发之处,将船交还艄公。那艄公还不忘夸了一番公子体魄好,划了这么久船气都不喘云云,南宫不念被逗得暗自偷笑。 第324章   离开小镇,两人便又继续上路,几日后,行到一座清幽俊秀、仙气飘飘的山,山间竹林飒飒,清泉潺潺,南宫不念心旷神怡,与白千雪一拍即合,决定在此处退隐。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记得吃汤圆~
  第177章 逼人就范
  白千雪要盖间竹舍。
  南宫不念想帮忙,白千雪以他伤势未愈为由,让他在一旁看着便好。南宫不念不断说自己没事了,还要运转真气证明,被白千雪瞪上一眼,只得闷闷停手。
  白千雪见他不快,抛给他一捆砍成数截的竹子,还给了他一把刀,让他将竹子劈成两半。南宫不念欣然应允,不消片刻就劈完了,无所事事地继续发呆看白千雪,见他额头挂着汗珠,便绕到竹舍后的温泉旁,打湿帕子回来给他擦汗。
  数日之后,竹舍盖好。白千雪打了张竹床,两人便住了进去,边住边添置其他陈设。很快,桌椅、书案、橱柜便都做完了,房内处处是清新的竹香。
  这般度过几日,南宫不念想起赛神仙所说的驱邪之法,心里却犯了难。
  他和白千雪和好之后,虽说举止亲密,同榻而眠,却始终没做更过分的事。他不好意思提,白千雪极守分寸,似乎在等他的意思,如此两人便日日相敬如宾。
  南宫不念颇为苦恼,他想尽快驱除邪灵之气,免得再伤到白千雪,可要他将那驱邪之法对白千雪坦诚……难,实在是难。
  他纠结了几日,最后想到一个办法,决定让这件事“自然而然”地发生,等到发生之时,再顺势让白千雪为他渡入灵气躯邪。
  一日黄昏,白千雪正要去准备晚膳,南宫不念忽然道:“小白,我去捉条鱼回来,晚上想喝鱼汤。”
  白千雪果然先他一步出了竹舍:“我去捉。”
  南宫不念便跟他一起去了,一盏茶之后,两人走到一条清溪旁。白千雪削尖一根竹子,脱去靴袜赤脚趟进溪水里,注视着水面的变化。
  南宫不念也下了水,白千雪听到水声,回头道:“溪水凉,上去。”
  南宫不念笑着朝他走去:“我陪你一会儿,还不行吗?”
  白千雪微微摇头,正要赶他回去,南宫不念却不知怎地踩到一块光溜溜的石头,身子向前一扑,白千雪连忙伸手去接他,但他这一扑的力气似乎特别大,竟将白千雪扑得退后几步,脚下不稳,两人一起栽进水里。
  溪水并不深,南宫不念却呛了口水,双腿撑在白千雪腰侧,跪坐起来,咳个不停。心里埋怨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将人扑倒了,他反被水呛得面红耳赤。
  白千雪倒是无碍,略为紧张地起身,轻轻拍着他后背:“南宫,没事吧?”
  南宫不念摆了摆手,止住咳:“没事……”
  他连忙扫了一眼现在的情况。白千雪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轻拍着他的背,而他正坐在白千雪腿上,两人浑身都湿透了,正是一副亲密无间的姿态。
  好机会。
  南宫不念顾不上矜持,立即抱住白千雪,闭着眼就亲了上去。白千雪一怔,南宫不念生怕气氛不到位,亲得愈加卖力。白千雪越发愣住,南宫不念得不到回应,微微睁眼,眼角余光忽然瞥到离他们不远处的水面上,浮着适才白千雪削尖的那根竹子。
  他担心等下若是进展得太激烈,这尖竹无意中伤到白千雪,便伸手去够,想将那竹子抛得远些。谁料手刚摸到那根竹子,白千雪忽然钳住他的手腕,扭到身前,一手抓住他两只手,随即便有什么东西缠绕在他手腕上,将他双手绑在了一起。
  南宫不念垂眸去看,见正是鬼面郎君送的那条黑色丝带,他不解何意,伏在白千雪肩上,气息断续地道:“白少侠,你喜欢这样绑着我吗?”
  随后,他颈上便遭了一记灵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南宫不念醒过来时,鱼汤已经熬好了,整间竹舍香气缭绕。他肚子咕噜噜地响了几声,被馋虫勾得便要起身,方才发觉自己一双手仍被那条黑色丝带缠着,而丝带另一端正绑在床头上,他穿着一件干爽的中衣,长发微湿地垂在肩侧。
  白千雪走进屋子,见他醒了,端起鱼汤坐在榻上,用瓷匙舀着送到他唇边。南宫不念喝上一口,想起他先前在那种时候被白千雪敲晕,不觉心生不快,闷闷不乐地问道:“你绑着我干什么?”
  白千雪微微俯身,盯着他的眼眸看了半晌,解开丝带。南宫不念活动了下手腕,起身捧着碗喝鱼汤。白千雪道:“适才在溪边的时候,你似乎是受到邪灵之气的影响了,所以我就……对不起。”
  南宫不念险些又呛住了。端着碗发怔,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自然,才让白千雪误会了吗?
  仔细一想,还真是……不够自然。他故意在水里跌倒、铆足劲儿将白千雪扑倒不自然;明明呛得满面通红、刚一平静下来就对着白千雪一通乱亲不自然;还有……最后他伸手去抓那根竹子也不自然。
  他本意是想将那根竹子扔得远些,免得伤到白千雪。可他忘了,早有前车之鉴——他上次被邪灵之气影响时,就是一边亲白千雪,一边给了他一刀。恐怕这次,白千雪还以为邪灵故技重施,要用那根尖竹伤人,又受不了他撩拨,才会绑住他双手,将他打晕带回来。
  白千雪刚刚解开丝带时,盯着他的双眼看,多半是在看他瞳孔里有没有血色,确定他没有被邪灵之气影响,才将他放开。 第325章   本来计划得很好,结果居然搞成这样!南宫不念不禁哀叹一声。白千雪担忧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南宫不念微微摇头,端起碗喝光鱼汤,闷闷窝回了榻上。
  过几日,南宫不念又想到一个新办法。
  他趁白千雪不在,在竹舍里翻箱倒柜。竹舍内所有的东西都是白千雪整理收纳的,他根本不知放在何处,找了半晌也没找到需要之物。白千雪劈完柴走进屋子,正见他四处狂翻,疑惑地问道:“南宫,你在找什么?”
  南宫不念转过身,顿了顿道:“蝶骨兰送给我们那些瓶瓶罐罐,放在哪里了?”
  白千雪道:“那里面有不少毒药,我怕你误服,就收起来了。你要什么?我拿给你。”
  南宫不念怔愣须臾,然后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前几日掉进河里,好似受风寒了。”
  白千雪忙走上前,伸手摸向他额头:“还好不烧,我去煮碗姜汤给你。”
  南宫不念拉住他道:“不必麻烦了。”
  白千雪道:“不麻烦的,你稍待片刻,很快就好。”
  南宫不念又道:“小白,我没胃口,实在喝不下东西。圣教的赤芍酒可以外用驱寒,你帮我瞧瞧,蝶骨兰有没有送我们这种药。”
  白千雪点点头,转身离开,片刻后取了一个葫芦回来,上面正刻着“赤芍酒”三个字,他递给南宫不念,迟疑地问道:“需要我……替你擦药吗?”
  南宫不念摆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白千雪便走出竹舍。南宫不念关好门,另取了一个瓷瓶,倒了些赤芍酒进去,然后将那葫芦还回白千雪。
  这日晚上,他非要展示厨艺,白千雪道:“你受了风寒,应该好好休息,不要胡闹了。”
  南宫不念道:“没事,我用过药了。圣教出品,药到病除。”
  白千雪想起他之前在魔教险些烧了灶房,不放心道:“我帮你吧?”
  南宫不念将他推回去,关上门,笑道:“不用。你再跟来,我可要生气了。”
  他钻进灶房,不知该做什么菜,想了半晌,觉得还是做汤比较适合——就算在里面加些什么东西,相比其他菜肴来说,尝出来的几率也要更小一些。
  他信手抓了几样食材,认真地切成小块,投入锅里;又抓了几样调味料,认真地洒进去;接着点燃木柴,认真地扇着风。
  也许是他的技术有所进步,这次终于没那么多烟了。南宫不念甚是满意,煮了半个多时辰后,锅里的东西已经滚熟了。他盛出一碗,环顾四周,接着从衣袖内掏出那瓷瓶来,将里面的赤芍酒一股脑儿倒了进去,用瓷匙搅拌几下,端着碗回到竹舍。
  白千雪正坐在桌前等他,看到那碗看不出是什么汤的汤,面色非但没有嫌弃,反而主动接了过去,舀起一匙,送入口中。南宫不念全神贯注地盯着他,见他面色似乎微妙地变化了一瞬,接着便喉头滚动,将汤咽下,状若无事地又舀了一匙。
  南宫不念犹豫道:“怎么……样?”
  白千雪淡淡笑道:“第一次做,已经很不错了。”
  南宫不念却记住了白千雪那一闪即逝的表情,疑惑地伸手夺了汤匙,只尝了一口,登时满面黑云。
  那汤原本的味道就很奇怪了,又被他添了许多赤芍酒,味道更是非同凡响。此时他那些逼人就范的小心思一扫而光,感觉自己真是丧心病狂,居然让白千雪喝这种东西!
  他忙去夺那碗:“别喝了!”
  白千雪却端起碗,一口气将汤全都喝进了肚子。南宫不念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很是担忧地观察起他的面色:“小白,你现在……有没有感觉不太对?”
  白千雪摇了摇头,眼眸却开始飘忽,面颊泛起两坨红晕,额角也渗出了稀薄的汗珠。他似乎也觉察出自己身上的变化,担心南宫不念看出,抓起碗道:“没事……没有感觉,我、我去洗碗。”
  南宫不念也不知他是食物中毒了,还是赤芍酒起作用了,但见他这副模样,怎么舍得让他出去?连忙将碗从他手里抠出来:“小白,对不起。都怪我,我去洗碗,你好好休息。”
  白千雪恍恍惚惚地道:“不……你别走……”
  南宫不念将他扶到竹床上,俯身脱去他的靴子和袜子,将他摆到床上躺好,坐在他身旁,轻声道:“好,我不走。”
  白千雪似是仍不安心,攥着他手腕,拉向自己心口,反复呢喃着:“别走,别走……南宫……”
  南宫不念轻叹口气,蹬掉靴子,放下床帐,半倚在床头,取了帕子擦去白千雪额头的薄汗,温声道:“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小白,我一直都在这儿,没有要走……”
  白千雪盯着他看上半晌,忽然翻了个身,双手牢牢抱住他,仿佛怕他逃走一般。南宫不念被他压住,顿觉胸口沉闷,低声道:“小白,别抱那么紧,我快喘不上气来了。”
  白千雪一听,松开他,一下坐起身,满脸愧色地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对不起……”
  他神色竟似十分忧伤,南宫不念微微吃惊,连忙道:“没事,没事的,你这么对我也没关系,”他急着安抚白千雪,张开手道,“你抱吧,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第178章 天长地久
  白千雪怔了片刻,盯着他问道:“真的吗?你不生我的气?” 第326章   南宫不念被逗笑了:“当然了。”
  白千雪试探着轻轻揽住他的肩,见他没躲,将手圈在他腰上,搂了一会儿,他倏然退后,转身背对着他。南宫不念不解道:“怎么了?”
  白千雪又向他道歉:“对不起,在绝命崖时,我就……我刚刚又对你失礼了,对不起……”
  他竟还在为绝命崖那桩事挂怀,南宫不念心内一惊,方才明了这段时日来为何白千雪待他极好,却从不逾越。他不免觉得好笑,扳回白千雪的肩,看着他道:“绝命崖那次……我早就不怪你了。”
  白千雪眨了眨眼,摇头道:“我做错了,就算你不怪我,我也……怪我自己。”
  南宫不念心想这个结只能由自己来解了,便朝白千雪微微一笑:“赛神仙说的驱除邪灵之气的方法,你想知道吗?”
  白千雪点了点头,南宫不念道:“他那个方法,需要你……来帮我。不知白少侠是否愿意?”
  白千雪眼前一亮,立即道:“我愿意。”
  南宫不念又笑了,心想你都不知是什么方法,就一口应下。他微感难为情,但面对一个神志不清的白千雪,羞赧也减了几分,淡声道:“那个方法就是……要在阴阳和合时,渡入灵气。”
  白千雪睁大眼睛,面色霎时更红了。南宫不念也不禁红了脸,微抬眼眸,去瞄白千雪。白千雪凝滞半晌后,抿了抿唇,缓缓开口:“南宫,我愿意。”说完这句,他偷偷去看南宫不念,又连忙补充道,“你放心,我只驱除邪气,不会……对你做其他的事,不会越矩……”
  不会越矩?这是南宫不念第二次听到白千雪这么说了,初次是他们被困在赤练谷,需要夫妻之血来破解阵法时,白千雪这般对他承诺过,但后来两人意乱情迷,早将规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南宫不念不知他这句“不会越矩”是何意,还是点了点头。
  白千雪将他推倒在厚实的棉褥上,侧过脸不去看他,将他衣衫只褪去一半,然后去解自己的衣带,跪在他身前,轻轻贴近。他们两人的穿着可说是仍然整齐,只有必要之处相贴,南宫不念却莫名要被羞耻感湮没了。
  白千雪当真守着承诺,“不会越矩”,没有去触碰他身上其他地方,一心为他驱除邪灵之气。南宫不念却因他此举备受苦头,这种事他数月未曾做过,虽然心里愿意,可身体却很干涸,疼痛不断蔓延。他不禁蹙紧了眉,又不想对白千雪过多要求,眼眶和鼻尖都隐隐泛红,眸中浮着点点水波。
  白千雪握着他的手腕,灵气涌入他经脉间,如溪水般轻缓地流动。南宫不念的痛楚顿时减轻了些,意识逐渐朦胧,灵气荡涤着周身的每一个角落,很快捕获了隐匿的几丝邪灵之气,瞬时便将其吞噬殆尽。
  邪灵之气消散,南宫不念身躯倏然间轻盈许多,恍惚中睁开眼,正对上白千雪一双幽暗的眸子,那眸光带着压抑的灼热,极度痴迷般盯着他的脸,似乎并不甘心这样“不越矩”,很想做些更冒犯的事,南宫不念越看他,他便越难捱,动作不由失了轻重。南宫不念顿觉痛楚,眉尖微蹙:“小白……”
  白千雪听到他这声低呼后,好似清醒了些,放开他的手,低声道:“邪灵之气消失了。”
  南宫不念轻轻应了他一声,白千雪默然片刻,身躯微动,想要退出去。南宫不念抓住他的手臂:“别……”
  白千雪滞住,看向他的手,声音沉哑:“南宫,不要碰我……”
  南宫不念一怔,仔细看了看他,感觉他的神色不像起初喝完那碗掺杂赤芍酒的汤时那般恍惚,似乎神志清明了些。南宫不念想起自己适才那番作为,连忙松开手,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用手挡着脸:“小白,你清醒了吗?”
  白千雪“嗯”了一声。南宫不念道:“对不起,我不该在你不清醒的时候,让你和我做这种事,我不碰你了,小白……”
  白千雪道:“你道什么歉?明明是我的错。我刚刚……让你不要碰我,是因为我怕……我忍不了。”
  南宫不念放下挡着脸的手,怔怔看着他。白千雪盯着他那双泛红含泪的眼睛,皱眉道:“是不是……很痛?”
  南宫不念忙摇头:“不痛,一点都不痛。”
  白千雪道:“对不起。是我不清醒,不该让你……这般受苦。”
  南宫不念望着他,抿唇笑道:“受苦?”他伸手勾着白千雪的脖颈,顺势起身,“白少侠,你若是不想让我受苦,就不要再忍着了。你现在亲我一下,我就会好多了。”
  白千雪愣了一下,搂着他的腰,轻轻吻了上去,便一发不可收拾。
  那“不会越矩”的承诺,又一次失守了。
  一夜过后,南宫不念腰酸背痛,后悔自己昨晚好像太过热情奔放了,暗自警醒下次做这种事时还是要收敛一些,方能细水长流。
  他不敢再去撩白千雪,却发现白千雪看他的眼神似乎虎视眈眈,他更不敢越雷池一步,便找了个借口,说邪灵之气刚刚驱除,需要闭关修炼几日,调理真气。
  白千雪听了后,便要陪他一起闭关。
  “闭关要是有人陪,还能叫闭关吗?”南宫不念留下这句话,承诺会早些回来,便在山上寻了个清幽的洞穴,将自己封了进去。
  他不单是为了躲白千雪几日,也确实是想修炼。他真气散乱数月,又被邪灵之气侵扰,虽说如今已复原,尚需调节一段时日,方能恢复从前的状态。 第327章   独自修炼几日后,这一日,他正在安静地运转真气,耳边忽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南宫不念险些被震得真气再次散乱,睁开眼睛道:“系统!停!”
  系统道:“不好意思哦,亲亲,为了庆祝您通关,音效放得稍微大了些~”
  南宫不念道:“什么?我通关了?!”
  系统道:“是的呢,亲亲~您已达成he结局【正邪相守,天长地久】!恭喜!”
  南宫不念道:“光恭喜没什么诚意啊,相处这么久了,有没有道具、水晶什么的赠送一些?”
  系统道:“亲亲,按照《雪醉江湖》游戏规则,达成he结局,您需要留在游戏世界中,与白千雪天长地久~不过,由于您是vvvip会员,您有一次回归现实世界的机会,请问您是否要回去?”
  南宫不念忽地沉默下来,半晌后喃喃道:“现实世界……”
  系统道:“是的,现实世界!”
  山洞内忽地闪过一幕光影,南宫不念抬眸,发现山壁上浮现了一幅画面——
  他现实世界的躯体正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插着氧气管。病床旁坐着一名面露忧伤的年轻人,正是他刚上大学的表弟。
  南宫不念霍然起身,皱眉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在医院里?我不是睡着时被你们拽进游戏的吗?”他头忽然有些痛,仿佛听到尖锐的撞击声,凌乱的画面充斥脑海。
  系统道:“亲亲,并不是呢,您在穿越进游戏前,遭遇车祸,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若您再不回归,现实世界的躯体就会……死,请您慎重选择。”
  南宫不念盯着病床上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慢慢回忆了起来,他确实是在某一个加完班的深夜,回家时遇到了车祸。
  他心乱如麻,对系统道:“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
  山壁上的画面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南宫不念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其实他在三次元过得一般,算不上开心,也算不上不开心,做一只普通的社畜,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父母在他很小时就分开了,这么多年他也没见过他爸几面,上一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在他妈的葬礼上。和他最亲近的,就是他表弟了。
  现实世界的自己如果死了,表弟大概会很伤心,朋友也会难过唏嘘一阵,然后,照常去过各自的人生,消失的只有他罢了。
  可是,谁会愿意死,谁会愿意主动选择从这世上消失?
  起初穿进游戏时,他只想尽快通关,离开这个虚幻的世界。后来与白千雪互明心意,就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与他厮守一生,从没想过还有回归现实世界的机会。
  如今系统忽然告诉他,他能够回去了,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第179章 我的至爱
  南宫不念离开山洞,悄悄回了竹舍。正值深夜,他轻轻走进室内,见白千雪已睡着了。
  他借着月色认真去看白千雪的脸,双眸阖着,睫毛很长,眉峰的弧度刚刚好,不显凌厉,也不会过于柔和。唇色浅淡,若是笑起来,便最温柔含情。
  南宫不念看了半晌,起身走到书案旁,提笔留书。而后出了竹舍,一路下山,漫无目的地走。
  白千雪醒来时看到了书案上的信,无比熟悉的字迹,却让他心神一颤。
  “小白,我暂时离开些时日,不必担心。”
  白千雪不知南宫不念是怎么了,先是闭关,而今又不说理由地离去,甚至只是留书告知他,都不曾亲口对他说。他有些气恼,更多则是担心南宫不念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无法开口。
  白千雪将整座山搜了一遍,没找到人,便匆匆下山,先去了魔教。
  鬼面郎君陪着他将魔教里里外外全看上一遍,白千雪方确信南宫不念不在这里,又往别处找去了。这一番下来,魔教弟子中开始流传起一个说法——教主和白少侠吵架,气得离家出走了。
  白千雪又去了莽苍山派,听说他是来找南宫不念的,九师弟道:“白师兄,萧师姐退隐之前,倒是交代过我们,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南宫教主。但我们还没什么事要他相助,他也不曾踏足过莽苍山派。”
  白千雪欠首告辞,本打算再去摘星阁看看,但一想阁中弟子对南宫不念向来不善,他应是不会去那里。
  寻不到人,白千雪无奈之下,最后去了观宝镇的笙歌楼,想问问全求通,有没有关于南宫不念去向的消息。
  全求通一见到他,着实意外,满脸笑意地道:“呦~是什么风把白少侠吹来了?”
  白千雪不喜歌楼舞榭,只站在门外,却被全求通连拖带拽地请了进去。白千雪道:“全掌柜,你可有南宫的消息?”
  全求通诧异道:“南宫教主?不是和白少侠一同退隐了吗?”
  白千雪微微垂眸:“他几日前离开了,我不知他去往何处,也未回魔教……”
  全求通挤眉弄眼地笑道:“诶呀,你们吵架了吧?”
  白千雪一怔,摇了摇头。全求通见他神情郁郁,便道:“白少侠,别烦恼了。既然来了,不如我请几位姑娘陪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南宫教主的。”
  说着便叫药霸天去安排,白千雪面色铁青,道声“不必”,转身离开了笙歌楼。全求通未料到他突然就走,连忙追出门去,赔笑道:“白少侠,留步。我知南宫教主与你情投意合,刚刚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还望白少侠不要介意。” 第328章   白千雪面色稍缓,全求通又道,“南宫教主既然独自离开,应是不希望被你轻易找到。白少侠可以想想,有什么地方对你们来说是意义非凡,但人烟稀少的。”
  白千雪思索片刻,告辞道:“多谢全掌柜。”
  若说对他们两人最为意义非凡的,自然要属赤练谷。他们初次互通心意、情迷意乱便是发生在这里。
  白千雪赶到赤练谷,去当初那个山洞找,没人;又去南宫不念暂居过的茅屋找,还是没人。他在赤练谷转过来转过去,最后惊动了赤魔天尊。
  赤魔天尊正在修炼,被人扰了清静,火光四射地飞身出来,看见是他,稍微灭了些火,疑惑道:“怎么只有你一个?本尊的外甥呢?”
  白千雪道:“晚辈正是来找南宫的,天尊可曾见过他?”
  赤魔天尊道:“我外甥没来过。你们俩什么情况?你又惹他生气了?”
  白千雪认真回想半晌,答道:“我也不知。”
  赤魔天尊拍了拍他的肩:“本尊那个外甥心思太多,又不肯明讲,总是弯弯绕绕的。不过他挺在意你,不会弃你而去的,放心吧!”
  白千雪略带疑惑地看向他,赤魔天尊道:“数月前你来这里救他,他表面不答应,可一听说你受了风寒,他就跑出来,在灶房外偷偷看你,被我撞个正着。”
  白千雪眼眸闪动:“是吗?”
  赤魔天尊肯定地道:“是!所以不管有什么事,你多哄哄他就好了,他心里喜欢你喜欢得很呢!”
  白千雪离开赤练谷,再度思索南宫不念会去哪里。赤练谷虽对他们两人意义非凡,却还有赤魔天尊在,南宫不念多半是去什么无人的所在了。
  白千雪便去了玉璃山。在这里,他和南宫不念曾生死相许。
  玉璃山四周本就没有多少人烟,经过数日前那一场大战,附近的村民被疏散,等战斗结束后,便觉此处不安全,纷纷迁居了。白千雪登上山顶,见地面条条裂痕尚在,但裂痕处却已有草木冒出头来,绿意葱葱。相信过不了多久,玉璃山便可恢复如常,江湖纷争向来伤的是人,对天地自然的影响甚微。
  南宫不念也不在这里。白千雪一边下山,一边凝眉思量,蓦然想起一个地方,匆匆启程。
  一路向南,以轻功御风而行,几日后,白千雪行至巴蜀。气候骤然变热,待他攀到无名山上时,山间的气温比外界低上许多,又正值深夜,炎热散去,凉爽袭人。
  无名山原是十方妙门弟子隐居之处,自夔潇死后,此处便露于人前,鬼面郎君恐引来江湖纷扰,便让庄小怜带着门内弟子另寻他处隐居。如今这座山空无一人,原本排设的机关也都已撤除,白千雪没有阻碍便上了山。
  十方妙门内屋宇尚在,白千雪将一束灵气托在掌心,照亮曾经居住过的客房,室内满是阳尘,无人在内,他转身离开,去往文集阁。
  文集阁内,一排排书橱架几并未移走,但书册已空。白千雪推开木门,掌心的灵光照向橱架,在墙上拉出长影。他悄声走着,绕过几排橱架,便见一张书案,南宫不念窝在椅子里,正伏着书案安睡。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白千雪终于松了口气,缓缓坐在南宫不念身旁另一把椅子上,刚想收起灵力,南宫不念蓦然睁开眼,指尖真气随即迸发。白千雪侧首一躲,那束真气堪堪擦过他的脸,击向后方的橱架,橱架登时四分五裂。
  南宫不念适才处于睡梦中,心神不明,觉察有人靠近,未作考虑便使出一记功法,此时方看清来人是谁,顿时一惊,忙点燃书案上的烛火,双手捧着白千雪的脸仔细看去,皱眉道:“你来干什么?来了怎么也不出声,伤到你可怎么办?”
  白千雪淡淡笑道:“没事。”
  南宫不念见他确未受伤,松开手,沉默下来。白千雪轻声问道:“南宫,你怎么了?”
  南宫不念扫向白千雪,见他风尘仆仆,定是奔波了许久,才找到这里来,心里又是乱又是疼:“没什么,不是让你不必担心我吗?怎么还来找我?”
  白千雪犹豫片刻,眼眸微垂,断断续续地道:“是不是前几日那次,我……我对你……动作有些重,失了分寸,让你不舒服了?”
  南宫不念面色微红。他这般突然离去,难怪白千雪会胡思乱想。绝命崖底那件事的心结刚解,他可不想再给白千雪打一个结,连忙道:“不是,我很舒服!”
  话说出口,他顿觉汗颜,停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是我自己……不是你的原因,你很好,哪里都好……”他看着白千雪,轻叹口气,“好到让我觉得三生有幸,能得你如此待我,好到……不真实……”
  白千雪听到最后一句,似有几分不解,他轻轻握着南宫不念的手:“怎么会不真实?”
  南宫不念张开掌心,与白千雪十指相扣,指间传来阵阵温热,他的手却有些颤抖。
  明明,很真实……
  南宫不念默然半晌,道:“小白,倘若……倘若存在另一个世界……”他望了一眼白千雪,见他微带一丝疑惑,却仍是耐心地聆听着。
  南宫不念换了个说法,“就像……幻境吧。倘若存在这样一个幻境,幻境里有你难以割舍的至爱,你会怎样选择?是离开幻境,也就离开了这个至爱;还是永远留在幻境当中,和所爱之人在一起?” 第329章   白千雪凝滞片刻,继而对他笑道:“就像是从前,浮生镜妖变幻出来的那种幻境吗?”
  南宫不念怔然地点了点头,白千雪也点头:“如果回到那时,能一直和你留在幻境里,也不错。”白千雪唇角轻弯,分明是含笑,南宫不念却隐隐觉得,那笑意里似乎藏着几分哀伤。
  白千雪注视他须臾,道:“南宫,如果让我选,无论是虚幻,抑或现实,我的至爱在何处,我就会在何处。”
  南宫不念久久看着白千雪,倏然一笑,轻声道:“小白,谢谢你。”
  白千雪却似黯然神伤,与他对视片刻后,沉声问道:“你要去的那个幻境,我可以去看看吗?”
  南宫不念一愣,白千雪声音压得极低,竟有些哽咽:“我不会……打扰你们。我只想看一看,你的至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待你好不好……”
  南宫不念晃了晃神,随即明白过来,他适才那番话,竟让白千雪误会他移情别恋,爱上什么幻境当中的人了。
  他不禁想笑,但转念一想,顿感心神震动。
  白千雪以为他爱上了旁人,却仍劝他选择所爱之人,自己情愿放手。适才他那句“谢谢你”,恐怕也被白千雪曲解成别的含义了。
  白千雪这般暗自隐忍心伤,甚至刚刚还在对他笑着,南宫不念简直要心疼死了,又气又急,伸手弹了一下白千雪额头:“你怎么这样傻啊?”
  白千雪不语,低着头不去看他。南宫不念见他眼尾红成一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中又是一动,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将他拥在怀里,轻轻抚向他头顶:“我的至爱一直都是你呀。”
  白千雪怔了怔,将脸埋在南宫不念腰际。南宫不念忽觉一片凉意,知是白千雪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衫,好笑道:“别哭啦,还哭什么?”
  白千雪道:“你不用……在意我,我希望你……能欢喜……”
  南宫不念气得直想笑,将白千雪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捏着他的脸道:“听到我刚刚说什么了吗?我说我的至爱是你,一直都是你,从来没有旁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以后、永永远远,都是你,只有你!”
  他一气呵成地说完这些话,在脑子里戳系统:“系统,我不回现实世界了!”
  系统道:“亲亲决定好了吗?您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哦~”
  南宫不念道:“我决定好了,少废话!”
  系统果然再不废话,奏了一段欢天喜地的音效后迅速隐身了。
  南宫不念垂眸去看白千雪,见他终于不哭了,正呆呆望着自己,便放下手,微微平复心绪,道:“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想起你曾在这里对我表明心迹,心里怀念,来看看罢了,你胡思乱想什么。”
  白千雪知自己适才有些失态,缓了缓,道:“那你刚刚说的……幻境,是何意?”
  南宫不念道:“那是……是我……我表弟!是我表弟遇上的事,不是我!”
  白千雪微微蹙眉:“表弟?你是在说……你那位结拜弟弟吗?之前听你提起过,你很……喜欢他。我还未曾见过,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与他见上一面?”
  南宫不念隐约有些印象,以前他和白千雪无意中提起过自己的表弟,但魔教教主是没有表弟的,所以他当时胡扯一通,把表弟说成了义弟。此时他又信口拿表弟出来扯谎,谁料白千雪竟记得这般清楚?
  还有,南宫不念不知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他竟然觉得白千雪适才讲话的语气,带着一丝丝阴阳怪气,好像是在……吃醋?
  南宫不念继续胡扯道:“就是他。他最近给我传信,说他……机缘巧合发现一个幻境,在那儿遇到了今生所爱,纠结要不要留在幻境中,向我寻求建议。”
  白千雪道:“你打算如何建议他?”
  南宫不念道:“就和你说的一样啊。我已给他回信了,建议他留在幻境里,与他的至爱在一起。”
  白千雪道:“那他会听从你的建议吗?”
  南宫不念道:“当然,他很听我的话。而且,我觉得他自己也想这么做,有谁不想和自己的至爱长相厮守呢?只是,他去了幻境,我以后就见不到他了,你也没有机会见他了。”
  白千雪微微点头,似乎对他这几句话很满意。
  南宫不念见他神色缓和许多,便拉着他走出文集阁,仰头望向漫天星斗:“小白,你的星宿——心宿,在哪儿?”
  白千雪抬手指了指一方夜幕,三颗明亮的星辰高悬暗夜,光华静默地流向人间。南宫不念仰头看了半晌,道:“听闻摘星阁擅观天象,你有观过自己的星象运命吗?”
  白千雪道:“从未。”
  南宫不念看向他:“为何?”
  白千雪停滞须臾,道:“从前未习此法,后来习得,尚未观过,便……喜欢上你了。你的命运便是我的命运,事在人为,生死相连,何必再观?”
  南宫不念凝视着白千雪那双深邃若寒星的眼眸,只感有片刻失神。半晌后,他向前走去。
  白千雪问道:“南宫,要去哪里?”
  南宫不念驻足,回眸看向他,粲然一笑:“还能去哪里?回家啊。我想回家了。”
  白千雪道:“天太黑了,明日再启程吧。”
  南宫不念摇头:“天黑也无妨。白少侠不也是星夜兼程,来这里找我的吗?我出来好些时日了,很想回家。小白,带我回去好吗?我不想等天亮了,一刻也不想等。” 第330章 白千雪笑着携起他的手:“好。”
  他们沐浴星光。走过暗夜深山,走过炙热小镇,走过荒野村落,走过繁华都城……
  走到星光暗淡,霞光初现,艳阳高悬,暮色四合……
  一路走向家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谢谢大家!还有几个番外,会日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