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臣（调教H）》 第1章   《吸血鬼的星际生存指南》作者：四点五【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乔沉是个血统不正的血族，过的是人和鬼都嫌弃的真·鬼日子。
  一次意外，半死不活的他被养母塞进棺材里埋了。
  于是，他一觉睡到了千年后的星际时代。
  事实证明，即便是睡了一千年，他依旧是个倒霉蛋，只不过变成了一个古董倒霉蛋：
  刚睁眼，就赶上追杀。
  危机四伏时，发现他的长发男人牵起他的手，道：“我叫白诺恩，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白诺恩长相漂亮气质温柔，却是个身手敏捷的主。
  他带着乔沉三下五除二便逃出洞穴。
  ...然后直接跑到了太阳底下。
  乔沉：不好，起猛了忘记自己是吸血鬼了。
  被太阳烧得浑身是洞的乔沉，就这样被白诺恩捡了回去。
  ——————对于靠血族异能进入战队的乔沉，基地的战斗型壮汉表示：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吗？刀都不一定能拿稳！
  乔·脸真的很白·沉挑眉，面无表情地从武器库中选出一把小刀，瞬移到变异虫堆中，利落地撬开虫体背部的硬壳，掏出里面的虫脑。
  然后转身对壮汉勾起唇，皮笑肉不笑。
  壮汉：你别笑了我害怕——
  ——————————
  【小剧场】
  又名《如何爬上白姓男子的床》
  乔沉：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过得不好，在棺材里待了一千年没能吸食血液，很虚弱，需要你的血液的气味安抚才能睡着。我保证，我就睡在旁边，不会靠得很近！
  半夜被乔沉死死环住的白诺恩：.....
  ——————————
  ·1v1，he
  ·桀骜乖张但老婆奴的吸血鬼攻x温柔可靠脾气好的“最强大脑”工程师受
  ·小攻因为童年经历前期道德感偏低比较叛逆喔
  ·吸血鬼相关设定服务于剧情，有大量私设喔～
  第一章
  “转化失败？我就说他是个废物。”
  “随便找块地埋了吧，让他长那么大已经是施舍了。”
  这是乔沉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声音来自他的养母。
  ...他是血统不正的血族，甚至出生至今都像一个普通人类，不渴望血液、也没有任何异能，理所应当地在两族都不受待见。
  他连一场正经的转化仪式都没有，以至于路过的海鸥都能打断了阵法。
  结局就是转化失败了。
  没人关心他的生死，扔垃圾一样将他塞进了棺材，埋进土里。
  四周的空气与阳光都变得稀薄，乔沉以为自己将死，大脑挣扎几番，最终还是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哐——！”
  一声脆响，惊扰了乔沉的千年梦境。
  浑沌的大脑回拢了一丝清明，乔沉用尽所有力气才掀开眼皮，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
  眼前一片漆黑，他伸出手朝四周探去。
  好，他现在还在棺材里。
  面前的木板以外，传来一阵土壤被挖动的声音，有一丝光从缝隙透进来，乔沉的大脑艰难地运转起来。
  谁？
  从小人鬼都喊打的经历让他遇事十分戒备，在意识到有人正挖自己棺材后，他迅速清醒过来，警惕地看向越来越亮的棺材板，不禁屏住了呼吸。
  “咔吱——”多年未有过移动的门被打开，门铰链发出嘶哑的声音后轻轻一晃，掉了。
  棺材以外，站着一个...女人？
  那人一头长发，长相温柔又漂亮，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的出挑相貌，唯一怪异的就是，这人肩宽腰窄，只略矮于自己，是一个身形有些高大的女人。
  乔沉的出现对面前的人来说明显是个意外，那人看见乔沉后微微一怔，右眼球正下方缀着一颗小痣，随着那人的表情轻轻一动。那人双眼瞪大些，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下一秒，那人脸色一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慌张地扑了过来。
  乔沉眼前一花，然后就感受到身上的重量，皱起眉来。
  他还没来得及将人推开，就见远处一只似乎穿着盔甲的鸟朝自己飞过来。
  一阵劲风刮过，那只鸟身形一晃，竟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乔沉感受到一阵无形的力量朝他笼罩而来，死死地将他和在他身前的人“裹住”，那人的手抵在自己的胸膛上，离得极近，连氧气都变得稀薄。
  四周归为寂静。
  乔沉有些不适，轻轻动了动身体，他抬眼看见远处有一阵强烈的红光扫来，猛地顿住动作。
  红光在触碰到二人时停了下来，乔沉感到面前人的呼吸随着红光的接近凝滞起来，似乎很紧张，不由得也屏住了呼吸。
  面前人的反应在告诉乔沉，那束红光那头代表着危险。
  不过好在那红光只是稍作停留，虚惊一场，并没有做出其他举动，片刻后扫了过去。
  挤在棺材中的二人都是一松，可那红光还未走远，他们只得继续保持这个姿势。
  乔沉眉头微动，刚刚屏息时还没能发现，这会放松下来了，一股奇特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腔中。
  这味道像勾人的香，开始还只是如丝的一点，越闻却越浓郁，几乎将他刚清醒过来的大脑又搅得浑浊。 第2章   这是...血液，这是血液的味道。
  难道那场转化并没有失败？自己变成了血族？
  似乎为了印证乔沉的想法，那血液的味道不停往他的鼻子里钻，惹得他心头发毛，体内对血液的渴望难以压制，即将喷涌而出。
  他沉睡千年，自从转化之后就没能尝过鲜血，这种趋近本能的欲望，就像是干渴之人见到澄澈的湖、寒冬之夜遇见一堆烈火。
  本能逐渐占据他的理智，面前的人长发落到他脸上，酥酥麻麻，他再难控制住身体，张嘴朝面前人白皙的脖颈咬去。
  “哐！”
  尖牙并没能咬破那层肌肤，口中也没有出现意料中的甘甜血液。
  面前人的脖颈在他咬上的瞬间，变成某种硬质的金属。
  而吸血鬼的长牙本来就是中空的，这一下差点给他牙硌碎！
  乔沉被痛一挣，想要抬手查看一下自己的牙是否还在，但奈何两人被那层膜裹得严实，他压根动不了一丝一毫。
  好不容易等到那阵疼痛过去，乔沉对上了面前人疑惑的表情，眉头压低。
  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感到冒犯，眼神柔和，语气和声音也是同样的温柔，只不过多了点疑惑：“请问...你是饿了吗？”
  乔沉心中的怒气一泄。
  原来是个男人？
  居然有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
  见他不回答，男人也不生气，语气平和地又问道：“我带了营养条，你需要吗？”
  营养条？那是什么？
  乔沉回过神，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戒备地回答：“不用。”
  他的声音嘶哑，加上那血族特有的惨白肤色，看起来命不久矣。
  “你看起来很虚弱，”长发男人还是不放心，“等这趟巡视过去我带你回机甲，你看起来需要到营养舱里泡一会儿。”
  这次乔沉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什么是营养舱？”
  长发男人讶异地瞪大眼，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营养条，顾名思义就是由于补充营养、方便携带的条状食物，营养舱就是可以快速补足人体所需元素的机械。”
  他眼珠转了转，打量了一番四周，继续道：“你平常不会就靠睡在这个盒子里躲避巡视吧？不过这盒子的材料确实特殊。”
  乔沉：“盒子？这是我的棺材。”
  长发男人一愣，垂眸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也如他人一般温和：“现在都是星世纪157年了，死人也不流行睡在棺材里，照你这样说，你是僵尸还是吸血鬼？”
  乔沉眉头微动，垂眼对上身前人看过来的眼睛，一眨眼，眼眸就变成了红色。
  长发男人一怔，道：“你——”
  警笛声响起，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长发男人的面色一沉，瞬间收起了刚才的笑容，整个人的气质都凌厉了几分。
  他的右眼球颜色变暗，上面闪过几串代码，开口问道：“我叫白诺恩，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乔沉的心中疑惑颇多，却没有轻易开口，而是如实回答：“乔沉。”
  “好，乔沉，”白诺恩的表情十分严肃，“现在联邦进入了戒备状态，我们要赶在地球外的防御层关闭之前逃出去，接下来一切听我指挥，明白了吗？”
  乔沉听了满耳朵陌生的词汇，不知从何问起。
  而白诺恩显然没有在等待他的回答，乔沉感受到白诺恩抵在胸前的手轻轻一动，就听对方喊道：“薯条！”
  乔沉：？
  下一秒，一只半透明、身体大部分都由机械铸成的海鸥出现在一旁。
  乔沉盯睛一看，发现是只海鸥，脸顿时黑了三度。
  但白诺恩此刻没时间观察他的表情，他语速飞快，继续对着海鸥道：“调整为低能模式，隐形膜附着度降低、弹性拉高，显示机甲所在点。”
  海鸥腹中传来声音：“是。”
  然后，那层裹住他们的“薄膜”骤然消失不见。
  乔沉感觉浑身一松，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就被白诺恩牵住。
  乔沉本能地挣动了一下，却在下一秒感到了熟悉的“束缚感”，他们又被那层薄膜裹住了，只是这次能明显感觉到那层膜有弹性。
  别出声。
  乔沉听到自己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他似有察觉地看向白诺恩，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站在原地又躲过了一阵扫过来的红光，待红光过去，白诺恩牵着乔沉的手朝外跑去。
  这是一个未开发的洞穴，远处陡峭的岩石一角反射处点点微光，出口大概在转角的某个位置。
  抓紧我。
  脑海中的声音又响起，乔沉下意识地抓紧白诺恩的手。
  耳畔劲风乍起，手上力量将他一拽，二人腾空而起。
  白诺恩带着乔沉朝一旁的石壁而去，瞬息间一个拇指大小的不明物先他们一步落到崎岖的石壁上，乔沉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机械蜘蛛。
  蜘蛛细长的脚不断踩动着，迅速判断出二人即将到达的位置，身体膨胀成一块只能落下一只脚的平台。
  白诺恩没有片刻迟疑，牵住乔沉的手发力，转身往后一拽，瞬间调换两人位置，后脚踩上才搭建好的小平台，用力一蹬，朝高处飞去。
  白诺恩的身手敏捷，二人迅速到达了石壁以上，朝洞穴口跑去。
  出口处一片刺眼的白光，乔沉发现有刺骨的风从外面刮来，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开始无端地加快，急促地响彻在耳畔。 第3章   他想要停住脚步，但白诺恩的手和那层膜裹挟着他片刻不停地朝外跑去。
  还未能完全接受自己已经变成血族的大脑运转过来，意识到了自己呼吸加速的缘由。
  阳光...他不能直接出现在阳光底下！
  跨出洞穴的那一瞬间，乔沉清晰地感觉到肌肤上传来一阵灼热之感。
  洞穴以外，地面积着厚雪，一片纯白中，远处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树。
  这正是雪后太阳最盛之时。
  乔沉又迈出两步，那阵灼热瞬间加倍，原本只是细微的酥麻，现在演变成了啃食般的疼痛，仿佛火舌烫过，疼得他猛地一颤。
  白诺恩似有察觉，他脚下步伐慢了些，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正欲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他的身后，乔沉的肌肤闪起碎钻般的光，像是晶体构成的一般。有炽热的红从内里透出来，而后缓缓地变黑，变成一个又一个焦黑的斑。
  就好像被点燃的纸。
  不好。
  白诺恩心脏漏了一拍。
  一个声音从乔沉眩晕的脑海中响起，你不会真是吸血鬼吧？
  第二章
  乔沉感到手脚有些脱力，在他即将倒在地上的前一秒，裹在他身上的那层膜轻轻地托住了他。
  他有些恍惚地看向白诺恩。
  白诺恩正抬头看着一片阴沉的天空，右眼球又一次变暗，借助眼球上那层暗膜，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大气层以外正在关闭的防御层。
  他回头，目光重新放回乔沉身上，只见对方身上那些“黑洞”在不断地扩大。
  来不及了。
  白诺恩舒出一口气，道：“薯条。”
  乔沉抬眼看去，发现白诺恩嘴唇未动，声音是直接从他脑海中响起的。
  话音落，之前那只海鸥重新出现在眼前。
  白诺恩语速飞快：“开启空间门，传送至标记点。”
  海鸥的肚子里传来一道机械声：“收到。”
  乔沉感到身上的薄膜骤然散开，视线都清晰了一些。
  而接踵而来的，就是更为响亮的警报声，巡视的红光瞬间扫过来，在暴露在雪地中的两人一鸟停顿了。
  远处一座形似巨树的金属建筑内，发射出无数圆球，密密麻麻地飞出来，朝各个方向飞去，就像是在安排某种阵法。
  薯条身上机械衔接部分乍起白光，道：“传送开始。”
  他们瞬间消失在原地，擦肩躲过了一枚射过来的炮弹。
  黑暗袭来，乔沉体内出现几方力量拉扯，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橡皮泥一样变成了各种形状，原本就不清醒的头又经历了一番天旋地转，晃得他差点吐出来。
  恍惚间，耳畔响起报告进度的机械声，若远似近。
  “tne-048通道被阻断，连接失败！”
  白诺恩的声音响起：“切换相位。”
  “tne-049通道被阻断，连接失败！”
  “切换！”
  “tne-050通道被阻断，连接失败！”
  “tne-051通道被阻断，连接失败！”
  “tne-052通道被阻断，连接失败！”
  ....
  “连接失败！”
  乔沉眼前的黑暗瞬间褪去，原本被隔绝的风重新吹过他的脸颊。
  视野又恢复正常，他们被挪到了几十米以外的枯树下。
  而“巨树”以内的追击很快便重新锁定过来。
  瞬息间，一声破空脆响划过耳畔，远处一枚指头大小的蓝色晶体飞来，目标俨然是还闭着眼的白诺恩。
  乔沉反应迅速，本能地扑向面前的白诺恩，两人躲过攻击，顺势滚入旁边的雪坡之下。
  冰天雪地中，乔沉看向怀中闭着眼的白诺恩，对方脸上那种温和的表情已然消失不见，像是一具带着人形面具的死物。
  乔沉被积雪降下|体温，大脑恢复了片刻清醒，开口喊道：“白诺恩？”
  白诺恩的睫毛颤了颤，抖落下上面蹭上的积雪，睁开了眼睛。
  咫尺间，乔沉看见白诺恩的右眼球上不断闪回着许多绿色代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凌厉，冷过满地积雪。
  白诺恩开口：“你看得见那枚子弹？”
  乔沉眉头微动，面对忽然转变的人，没有妄自回答。
  而敌人并不会给他们多余的时间，不出片刻，又一枚子弹射过来。
  白诺恩似乎身后也有眼睛，他迅速翻身躲过子弹，抬起手唤出一块圆弧的磁场护住二人，挡下了跟上来的枪林弹雨。
  再回过头时，白诺恩没有继续纠结刚才的问题，恢复了原本那副平和的模样。
  他看了一眼天空中散落在四处的黑色圆球——各个圆球间正在逐渐形成能量场。
  而等到那些能量场完全形成，他们再想逃出去，几乎不可能。
  “我们得快点离开。”他没再追究刚才的问题，而是对乔沉说道，“等会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不过很快就会结束。”
  乔沉没说话，只点点头。
  “好”，白诺恩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右耳垂，那是他紧张时的惯有动作，“启用未知相道。”
  “未知相道危险系数极——”
  他打断道：“确认启用。”
  “收到。”
  又是一番天旋地转，乔沉觉得自己吊着的那口气差点被晃断。
  不同于上次的是，“未知相道”内磁场与空间混杂，乔沉不仅感受到体内几股力量在翻涌，他还听见了自己各个年龄段的声音，在耳边嘀嘀咕咕讲个没完。 第4章   黑暗中，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这阵眩晕之感持续多久，乔沉再次有意识时，那些声音已经开始逐渐褪去，只留下他有些重的呼吸声。
  他若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睛，就见白诺恩一把将自己推进机甲里，自己后脚躲了进来。
  “轰——”
  乔沉跌坐在地上，闻声朝门外看去：
  外头是一片荒芜，就连枯草、沙土都见不着，一眼望去全是裸露的岩石，刚才一枚炸弹轰开地面，炸起无数石块，其中一块朝他们的方向飞来。
  “滴”的一声，乔沉回头，看见白诺恩小臂上的匣舱打开，一具形似鲨鱼角的武器弹出来，发射出一束剧烈的白光，精准地打在飞来的碎石上，石块瞬间变为齑粉。
  紧接着，一道机械门自上而下迅速合上，外面的炮火声被隔绝一部分。
  “108号启动，切换为手动驾驶。”
  机甲内，白诺恩的声音响起。
  在外面一众枪林弹火声中，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像山谷中即便遇见暴雨也依旧平缓而流的山泉。
  灯光亮起，乔沉看见自己正处于金属铸成的、类似于驾驶舱的房间内，最前面有左右两个位置，位置前却没有任何方向盘之类的操控物。
  下一秒，一个一米来高的圆球闻声飘过来。
  白诺恩抬手，那圆球就被“吸”了过来，他手指触碰到的位置上闪烁起小光点，似乎在感应宿主的能量，识别成功后，圆球的中间裂出一道缝，外皮迅速展开变成了一个悬浮屏幕。
  白诺恩按动最中央的按钮，整个机甲开始了轻微的抖动。
  与此同时，外面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密，机甲受到地面的波动猛地一晃，眼看着就击中他们。
  “护盾启动。”
  甲舱内的广播中传来播报，乔沉明显感觉到那些炮弹的声音又变小许多，为他们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
  白诺恩速度飞快地操作着，走到了最前端的驾驶位。
  “引擎启动成功。”
  机甲中那阵轻微的颤动越来越明显，强大的冲力从机甲尾部迸发而出，机甲头部向上倾斜九十度，顺着天空直线冲出。
  刚跟上来的乔沉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给掼到驾驶舱后面，他用力拽住副驾驶的把手，整个人挂在了上面。
  乔沉有气无力地喊：“白...白诺恩。”
  窗外火光闪现，炮弹炸开的声音震耳欲聋，白诺恩正习惯性地捏住自己一只耳垂，有些紧张地盯着玻璃窗外，完全没听到乔沉的声音。
  乔沉气沉丹田：“白诺恩！”
  驾驶位上的人操控着机甲猛地往后一闪，堪堪躲过两颗追踪弹，四周安静了些，白诺恩这才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连忙道：“对不起！”
  看着面前两弹相撞炸开的火花，他才得以放松，转过头露出歉意的微笑，道：“好久没捡到新人，都忘记给你开免重力干扰的授权了。”
  “咚”地一闷声，乔沉面朝下落在了地面上，他摸着自己差点断掉的鼻子，从地上爬起来，疲惫地瘫倒在副驾驶位上。
  他只是一个睡了一千多年、刚醒就被拉出来晒太阳的吸血鬼，脑子还没彻底捋顺这个未来世界的法则，就经历这么多冲击，他这把快生锈的骨头要被折腾散架了。
  乔沉瘫在座位上，一只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鼻尖。
  追击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却没有直面危险的紧张。
  除了因为身上疼痛而不太好的脸色外，他盯着窗外的目光中，还带着点微乎其微的兴奋。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白诺恩操控着机甲在空中躲过无数火力，朝着即将合拢的能量场突袭，终于擦着边际逃了出去。
  “现在要去哪里？”乔沉回过头，透过墙上的小窗看见越来越远的地面，开口问道。
  白诺恩语气严肃，道：“先甩掉他们，不能让他们发现人类。”
  发现人类？
  乔沉挑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人类现在的生存地不是地球？”
  白诺恩回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似乎还不愿意相信有人会靠睡觉躲过了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半晌，他才点点头道：“人类被赶出了地球。”
  赶出地球？
  白诺恩看了看他询问的表情，奇迹般地从对方脸上读出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坐稳了，到安全地点我再给你解释。”
  话音落，他抬手握住悬浮屏幕中央的半球，缓缓往前推去。
  驾驶位传来巨大的背推力，乔沉看着机甲冲破云端，天空由明变暗，无数闪烁的星光划过连成数条长线。
  一块强光骤然出现在前方，白诺恩又将圆球推进几分，机甲的速度不增反减，直直地扎进那阵白光里。
  耳边传来细碎的嗡鸣，眼前白光褪去，乔沉几乎被驾驶舱外的场景美得忘记呼吸。
  无数或远或近的星闪烁着斑斓的光，星球环绕着星系中央的恒星转动，像朝拜神明的巨人。
  浩瀚无边际的宇宙中，传来他从未听见过的声响，仿佛时间的悲鸣。
  而机甲中的他们，只是微小一点，看似快速地往前进着。
  “乔沉。”
  乔沉回过神来，侧头看见白诺恩正托着下巴，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
  长发从他的肩头滑落，与窗外的星系组成一幅完美漂亮的画作。 第5章   他眼下的浅痣随着弯起的眼睛动了动，声音温和而有力：“欢迎来到人类的新家园，第三星系。”
  乔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细细地欣赏着面前的人与景，面无表情的表象下，是他逐渐亢奋起来的内心。
  第三章
  乔沉的目光随着白诺恩滑落的长发向下，而后又落回对方的脸上。
  白诺恩的眼睛很亮，似乎也承载了宇宙中的恒星。
  乔沉怔愣片刻，一瞬不瞬地嘴唇动了动：“很漂亮。”
  白诺恩总觉得乔沉的眼神配上这句话怪怪的，不由地挪开了眼睛，道：“是吧。”
  乔沉勾起嘴角，正欲在说些什么。
  忽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身体多处地方出现灼热般的痛，他不禁抓住座位把手。
  “怎么了？”白诺恩担心地看过来，将机甲切为自动驾驶，“哪里不舒服？”
  乔沉低头，看见手背上的黑斑正在飞速扩大，对上白诺恩担心的目光，他意识到自己需要面前人的血液来补足体内亏空的能量。
  于是他刻意地将声音压得更为虚弱，道：“血...”
  “什么？”白诺恩皱眉，凑近去听。
  突然拉近的距离，使得白诺恩身上血液的味道更浓郁，乔沉玩笑的心情瞬间被打散，垂眸直直盯着对方的脖颈，额角青筋直跳。
  看着就牙疼。
  半晌，他压抑住不顾牙齿扑上去的欲望，侧头凑近面前的白诺恩，半真半假地拿出一副可怜模样，继续道：“...白诺恩，我体内能量亏空，需要你的血液，我可以尝一下你的血吗？”
  白诺恩一怔，本能地往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金发男人。他有着一副刀削斧凿的好皮囊，是那种带有侵略性的美。
  此刻，乔沉眉眼向下耷拉，原本张扬的长相瞬间加上了一层可怜兮兮的滤镜，血红的双眸正盯着自己，里面似乎氤氲着雾气。
  有些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比如乔沉。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却好像在说：求求你，我真的很需要你。
  “血吗？”白诺恩鬼使神差地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乔沉点头。
  白诺恩被那样热烈的眼神看得脸皮发烫，最终还是坐回了驾驶位上，道：“来吧。”
  他抬手轻碰耳后，附着在身上的护甲显现出来，脖子周围的护甲打开，露出里面的肌肤，而后他微微偏头，将长发拢到另一边，抬眼看向乔沉，示意他开始。
  乔沉没有想到白诺恩会答应得那么爽快，眼眶中酝酿的情绪僵住，怔愣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
  他干巴巴地收起表情，迟疑地道：“你...不怕我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
  白诺恩轻笑出声，语气依旧温和：“在我的机甲上，你还没动手就被激光扫成灰了。”
  乔沉挑眉，不再多说，走到白诺恩面前，俯身下去。
  气息轻抚上脖颈，乔沉明显感受到身下人的紧绷，他心思一动，咬下去的动作顿住，恶趣味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对方脖颈上的青筋。
  白诺恩浑身一颤，往后躲了躲，眉头微动：“别乱来。”
  乔沉的眼睛弯了弯，血红的双眸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声音轻柔：“好。”
  乔沉的两颗虎牙逐渐变长，牙尖刺破肌肤，尖锐的疼痛感和窒息感传来，白诺恩扬了扬下巴，本能地抬起双手抵住乔沉，想要将人推开。
  乔沉反手钳住白诺恩的手腕，又靠近了几分。
  机甲感受到主人情绪的波动，亮起警惕的红光，无数枪械架出来，刺眼的激光瞬间朝乔沉聚拢，只要白诺恩一声令下，面前的人就会瞬间变成灰烬。
  白诺恩的右眼球暗了暗，机甲接收到命令，将枪械收了起来。
  四周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白诺恩垂下眼，静静感受着血液的流逝。
  许久，尖牙褪去，乔沉直起身，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嘴角噙着微笑，道：“谢谢。”
  白诺恩抬手触摸脖子上的伤口，护甲合上，自动在伤口处喷上药水，效果立竿见影，那块皮肤又恢复完整。
  乔沉满脸新奇地看完全过程，问道：“现在的魔法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白诺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所以你在那具...棺材里睡了千年？”
  吸食到了喜欢的血液，乔沉现在浑身筋骨舒畅，连带着说话都懒洋洋的：“我的转化仪式不完整，养母觉得我活不了就给我塞棺材里埋了，再醒来就是现在咯。”
  白诺恩动了动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评价乔沉的经历，好半天才道：“那...恭喜你起死回生？”
  乔沉无所谓地笑笑。
  他上扬的嘴角忽然顿住，体内袭来一股强烈的困倦之感，轻轻甩了甩头，抬眼看向白诺恩。
  这家伙，动了手脚。
  他的神智飘忽起来，天旋地转中，他看见白诺恩站起身，关心的声音忽远忽近：“是不是才恢复好需要休息？要不要再去营养舱躺一会儿？”
  乔沉思绪瞬间钝住，一时间无法思考任何东西，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
  “好，那你先休息。”
  说完，白诺恩转身按动悬浮屏幕上的按钮。
  物体挪动的声音响起，驾驶舱内的一面墙上，一个两米高的长方形凹进去，向一旁挪出位置，一具硬质玻璃覆盖的舱体出现在面前。 第6章   乔沉看了一眼，嘴上胡言乱语地吐槽道：“才从一个棺材里出来，怎么又要进另一个。”
  白诺恩低头掩饰笑意，扶着乔沉将人送了进去。
  “舱体关闭。”
  一道机械音响起，不出一分钟，营养舱外部的显示屏上便浮现出“宿主已入眠”的字样。
  白诺恩收回目光，忽然开口道：“薯条。”
  机械海鸥的虚影应声出现在面前，等待着白诺恩的后话。
  “对乔沉进行深度检测。”
  “是，检测开始。”
  话音落，白诺恩手中出现一块屏幕，一份略微简单的资料调了出来。
  ——那是他在雪地时对乔沉进行初步扫描的结果。
  [扫描对象：乔沉]
  >碳基生物
  >体内元素年龄显示：1000+
  >生理特征年龄显示：22-25
  >无心脏脉搏？？/除心脏外，各项生命指标正常
  <初步判断>该生物非人类、非正常生物，风险系数未知，可能为类人体，请仔细甄别。
  白诺恩的目光在扫过“类人体”时轻笑了一声，而后将屏幕收回，抬眼看向了窗外无尽的星空。
  类人体...
  他再熟悉不过了。
  乔沉不可能是类人体，在刚在吸食过程中他就检测过，放在血液中的检测粒子没有察觉到异常，证明乔沉没有经历过机械改装。
  所以他真是吸血鬼？
  白诺恩接过墙上机械臂递来的能量液，仰头一饮而尽，将被吸食走的血液补全。
  “检测完毕。”
  白诺恩闻言回头，就见薯条出现在他的面前，腹中机械音将报告上的内容进行补充，最后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该对象体内未发现任何金属器械、特殊芯片，排除其安插监察、定位设备的可能。”
  白诺恩：“好，回废墟星。”
  “收到。tne相道开启。”
  机甲应他的命令，调转方向，一阵轰鸣声中，前方出现一块圆形漩涡，里头是看不见尽头的黑。
  “滴”一声，机甲的速度极限加快，一头扎了进去。
  一阵冗长的时空扭曲感后，他们飞出了漆黑的隧道，来到了另一片区域，按照标记点，朝着最远处那颗灰棕色的星球驶去。
  “宿主苏醒。”
  舱体发出开启的气音，乔沉缓缓睁开眼，对上了白诺恩回头看过来的目光。
  “身体还有不舒服吗？”白诺恩询问。
  体内困乏感彻底清空，乔沉大脑清醒过来，心中生出怀疑，他面上不显，回道：“没有了。”
  “那就好，”白诺恩倒是很自然 ，丝毫没有做贼后的心虚，“我们就快着陆了。”
  乔沉闻言走到白诺恩旁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
  只见一片荒芜的岩石地上，六个圆柱伫立在六角，形成一个六边形的基地，基地上方笼罩着一层磁场，从上往下可以看见里面一层铁皮罩住基地里面的模样。
  随着他们的靠近，基地接收到机甲的传讯和初步密钥，打开一道口子，让他们可以平缓地飞进去。
  跨过磁场边际，机甲在其中一个圆柱顶端上停稳，检测设备就立即连接上来。
  驾驶舱内，玻璃上出现一块大屏，对白诺恩开启了身份识别。
  只听一声“识别成功”，机甲底下的平台震动，开始缓缓地向下降去，成功进入了基地内部。
  白诺恩：“这个拿着。”
  乔沉此时已经坐回了驾驶位上，他闻言抬起手，精准地接住白诺恩抛过来的东西。
  他低头，将手掌摊开，仔细地观察了起来——这是一个硬币大小、双面微凹的圆盘状物体，中间闪着淡淡的、如呼吸一般有律动的红光。
  “这是隔膜服，拇指按住凹陷中心，它就会在肌肤外层形成隔离空气的膜，”白诺恩继续解释，“这个星球的大气环境不适应于碳基生物生存，虽然基地外有保护层，但你刚从地球过来，我怕你不适应。”
  乔沉点点头，依照白诺恩说的，将大拇指放于红色圆盘中间。
  下一刻，身体传来紧绷之感，不过只是瞬间，很快就消失不见，如同融进了肌肤一般。
  乔沉活动了一下肩膀，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所以，千年来人类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地球不要，来到这种完全不适合生存的地方？”
  下降通道里晃动的光影下，白诺恩垂下头，没有立即回答。
  乔沉看着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怆然之感。
  这一瞬间，他看着面前沉默站着的人，觉得对方已经在黑暗里站立了数百年，下一刻就会融进无边的漆黑中，变成宇宙中孤独的恒星。
  白诺恩：“没有多么复杂的原因，不过是人类作茧自缚，为了利益残害同类、不断发展有违人伦的技术，最终被自己创造的孽力反噬了而已。”
  乔沉面色微动，没再继续问下去，四周只剩下通道运转的声音。
  “呲——”
  平台到达最底部的提示音打断了沉默，机甲的门缓缓开启。
  刺耳警铃声少了机甲的隔绝，骤然传进来，两人对视一眼，警惕地盯着开启的舱门。
  “呲啦”一声响起，有信号连接过来，白诺恩的手腕上出现一块巴掌大的投影。
  乔沉侧头看去。
  只见投影中，一个黑长直、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眉头紧皱，不停地在面前的键盘上敲击着。 第7章   她抬眼，在看见白诺恩后明显松了口气，语速飞快地道：“白师傅，你终于回来了，再晚个半小时基地墙皮都要被吃没了。”
  第四章
  白诺恩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女孩的投影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脸胡须的光头大汉，大汉嘴里叼着一根烟，力气惊人正举着一把一米来长的重型机械，正朝着什么东西狂喷子弹。
  子弹喷射产生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满脸的汗水，他继续道：“不就是那些烦人的丑虫子又来骚扰基地了！”
  光头大汉干脆利落地换了个弹夹，抽出时间往白诺恩这边看了一眼，和乔沉来了个对视，他撇嘴，吐槽道：“怪不得回来得这么慢，原来是我们不长记性的白师傅这是又去捡了个人回来，合着物资不一定捞着，嘴多了一张，本就贫瘠的基地要更加雪上——”
  “闭嘴，专心打你的虫子去。”投影又一闪，女孩切断了光头大汉的投影，她一脸不耐，提高声音回怼道：“别忘了，要不是他，您老可还飘在宇宙里呢。”
  鲁克：“秦芜你——”
  “别吵了。”白诺恩和乔沉走上传送台，开起了传送，悬浮的气台将他们送进亮着白光的隧道中。
  他垂下眼，被切来切去的画面闪得眼睛疼，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秦芜手上动作不停，言语间丝毫没有这个年龄常有的稚气，道：“这波虫潮来得很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咱们的机器没检测到。等发现时，它们已经冲破了第一道防线，我们只来得及去撤离老人小孩和伤员，没机会用机甲解决，就让那些臭虫跑进来了。”
  说着，秦芜快速地敲击着键盘，调出了三个监控画面传给白诺恩，继续道：“目前有a1、a2和a6三个入口受到了冲击，虫潮从北边来，异虫重点聚集在a1入口，鲁克在那边守着，a2a6是小裴和叶姐在守。”
  白诺恩接收到调转的监控，手腕上的投影变成三个并排的小屏。
  画面中，有一个身形高挑的短发女人和一个略显瘦削的眼镜男，分别守在a2、a6两个瞭望台上，刚才出现过的光头大汉鲁克则守在a1区域。
  瞭望台以外，大批虫子黑压压地朝基地冲来，场面很是混乱。
  秦芜：“a1入口沦陷！”
  a1区的屏幕一闪，视角调转到a1区的入口处，鲁克转身从瞭望台上下来，刚落地就被某种能量掀飞，重重地摔到了墙上。
  被破开的大门以外，无数鼻涕般的墨绿色黏液从金属大门的破口边缘汇聚到一处，重新变为一只一米来高、尖头圆身六条长腿的奇形异虫。
  巨虫浑身一抖，尖头顶端喷出绿色的黏液，朝鲁克射去。
  白诺恩手掌一翻，手中出现一团莹白光球，只见鲁克身旁的墙突然挪动，随着白诺恩手中动作闪到鲁克前面挡住了攻击。
  乔沉挑眉。
  ——那a1区域的墙壁竟然随意“拆卸”成任意大小，还能挪动到不同的位置。
  就着墙体挡住黏液的空挡，鲁克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天上悬浮着的监控飞球竖起大拇指。
  他转身，直面门外蜂拥而来的巨虫，十来个持着枪的居民也随后赶来，站在他的身后，用身体铸成一道防线。
  “我现在赶过去支援。”
  白诺恩小臂上的匣舱弹开，里面折叠存放的武器展开，变成一把通体纯白的激光枪械。
  他检查了一番枪械能源，确保无误后看向站在一旁的乔沉，说：“那边危险，我先让薯条带你回s区。”
  乔沉沉默一瞬，最后语气乖顺地回答道：“好。”
  白诺恩点头，按动操作台上的圆形按钮，脚下传送台瞬间分成两个，将乔沉往反方向送去。
  乔沉看着白诺恩背影，忽然道：“加油，注意安全喔。”
  白诺恩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心中庆幸自己这次捡到的人类应该比较心地善良、让人省心。
  想到这儿，他回以乔沉一个微笑，心中因为基地遭到攻击而产生的郁结舒开了不少，扬起声音道：“放心，你回去好好休息。”
  乔沉抬起手挥了挥，一路目送白诺恩离开。
  直到白诺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处后，他挥手的动作顿住。
  他转过头，嘴角弧度不变，但眼中笑意全无，一脸不善地看向在自己头顶上扑腾翅膀的薯条。
  薯条察觉到视线，歪了歪自己圆滚滚的头，程序设定好的思维让它只能辨别住基础的表情，分不清笑容的好坏。
  它看着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乔沉，将自己的声音调高了些以表欢快：“您好，乔先生，欢迎来到人类新的栖息处——银河基地，在这里，人们友善和蔼，对于每一个新捡来的人类都会表达热烈的欢迎。
  现在，我们正在前往s区域，不用担心，那里是全基地最安全的地方，基地的战士们会竭尽全力地守护这里。”
  乔沉静静地听完它打官腔的废话，除了认识到自己是捡来的、全基地的人大概都和鲁克一样“和蔼可亲”外，没有接收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让他对这死鸟的厌烦度又上升一番。
  “如果我说，”乔沉学着薯条歪了歪头，目光一沉，“我想要去a1区看看呢？”
  薯条扑腾的翅膀明显卡了一瞬，原本上扬的声调降了下来，变得十分冰冷：“不行，主人的指令是，将您平安地送达——” 第8章   薯条的话还未说完就骤然卡住，体内的程序有一瞬间的乱码。
  ——乔沉不见了，就在它面前不见的。
  圆滚滚的头捉急地转来转去，没找着人影，也没检测到任何磁场波动，它慌张地环绕传送台飞了一圈，一向平静的机械音竟然被逼出了着急的情绪：“乔先生？！”
  a1区角落，炮弹与激光发射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人注意到一道身影忽然出现。
  乔沉从地面上的影子中钻出来，十分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周围的黑雾。
  从前就看见养母使用过血族异能，但无奈于那时能量跟不上没能转化，转化成功后又处于沉睡状态，一直没能有机会体验使用异能的感觉。
  而吸食到白诺恩的血液之后，他体内能量十分充盈，即便他才苏醒不久，但应付瞬间转移这种基础性的技能还是绰绰有余。
  乔沉收回环绕在身边的黑雾，朝外看去。
  只见大门已经被完全破开，墙壁上有无数个被虫液腐蚀圆洞，巨虫嘶吼着，不断吐出绿色的黏液，黏液所过之处瞬间变得漆黑。
  由白诺恩为首，十来个举着枪械的人正攻击着冲进来的巨虫。
  白诺恩队列之中，他手中枪支精准地击中一只巨虫的脑袋，翻身躲过射过来的虫液，抬手扎进巨虫的眼睛，另一手不断运转着白色光团，移动墙体为其他人抵挡攻击。
  瞬息间，他就手起刀落杀了五只巨虫。
  乔沉挑眉，没想到白诺恩看起来那么温吞的人手段这么利落干净。
  以白诺恩牵头，一行人配合得当，逐渐地，区域内的地面堆积了无数死亡的巨虫，原本来势汹汹的虫潮逐渐少了下来。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突袭，那些巨虫似乎有一定的智商，本是打算一口气吞并基地，现在看势头不对竟停下了攻击。
  它们撤回数米，期间迅速地聚拢到一起，团成了一颗巨大的黑球，临走前还汇集力量留下了最后，整齐地朝众人喷射冲液。
  白诺恩反应迅速，用墙体挡住了攻击，那银白色的金属厚墙一点点被侵蚀，最后变成了一地灰烬。
  战斗结束，众人皆是松了口气，白诺恩扶起身旁的伤员，看着虫潮退去。
  “这个你们不管吗？”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白诺恩一愣，回头看去。
  乔沉脸上笑容乖张，两颗虎牙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张扬又可爱，他微微偏头，手中不知拎着什么东西，道：“白诺恩，我是不是帮了你大忙？”
  “你——”白诺恩正欲说什么，手腕上的仪器突然发出“滴”的声响。
  白诺恩若有所觉，目光从乔沉的脸上移到他正保持“拎起”姿势的手上，打开了自己的瞳孔上的光波延伸膜。
  透过仪器，白诺恩看见乔沉的手上拎着扭动的小虫子，它们形似蝌蚪，长尾巴上生了一层绒毛，正是刚才那些虫子的幼虫。
  白诺恩惊讶地看着那挣扎的幼虫，一时间也没空管“乔沉怎么来a1区”这件事，自言自语道：“这些虫子竟然进化出了隐形状态。”
  说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问道：“乔沉，你能看见这些幼虫？”
  “不然我怎么抓住的。”乔沉耸耸肩，然后环视了一圈其他人的表情，迅速反应过来，问道：“所以，你们看不见吗？”
  白诺恩回答：“人类能接受到可见光的波长有限，能看见的东西也是有限的。第三星系本就不是我们生长的地方，这里有很多未知的、我们无法解决的东西，就像今天那些巨虫、新进化出隐形状态的巨虫幼崽。”
  乔沉点点头，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为什么你能看见？”
  白诺恩犹豫地动了动唇，最后选择了沉默。
  第五章
  “问那么多干嘛？”站在后面的鲁克走上前，抬起枪对着乔沉的手边就是几枪。
  乔沉低头，甩了甩被火力烫伤的手，瞥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白诺恩，道：“好，这就是传说中的“和蔼可亲”的人们？”
  鲁克嘴角抽了抽，一听就知道是薯条那个臭鸟说的官话。
  “乔沉，”白诺恩开口道，“你先回s区，我处理好这边了过去找你。”
  乔沉环抱着手臂，沉默着偏头看他，脸上一副“休想又把我丢一边”的模样。
  白诺恩叹气，他感觉自己这一天要把一年的气叹完了，道：“好，那麻烦你等一下。”
  “行了，要不是你赶回来，这场清虫大战不知要打到多久，”鲁克拽起一只巨虫，对着白诺恩道，“安顿你的小白脸去吧，这边有我。”
  白诺恩有些犹豫：“可是入口程序的修复...”
  鲁克直起身，道：“之前你在外面晃悠那半年我们不也过来了？我叫裴延过来修，你先把这家伙领走，看着烦。”
  白诺恩没再和他争辩，点了点头，走到乔沉面前道：“走吧。”
  两人重新回到传送台。
  圆形平台发出启动的声音，平稳地悬浮起来，带着两人进入了传送隧道。
  薯条从另一头飞来，快速扑腾的翅膀显得十分着急。
  白诺恩没有说话，连接上薯条的系统，回顾了乔沉瞬间消失的画面。
  “白师傅？”乔沉学着其他人的叫法，歪头去看他，“所以，从我的哪一个疑问开始呢？”
  白诺恩对上他的眼睛，解释道：“从今往前的数百年，人类科技飞速进步，一直研究与发展人工智能，两百年前，为了提高人体各方面的能力，有研究所尝试将人工智能引用到人类体内，包括但不限于芯片植入、使用机械器官...以及篡改并植入另类基因。这一类，接受过基因植入的，被称为类人体。” 第9章   乔沉直起身，他预感到这是个极为不详的开始。
  白诺恩道：“人类技术在进步，就代表着人工智能的能力范围在扩大。在人类没有看见的暗角，它们吞噬并吸收人类给的一切，挖掘人类特有的智慧。
  最后，它们意识觉醒，反过来利用科技控制住人类。
  157年前，人类和机器之间的战争爆发，人类失去智能系统，与机甲的连接度直线降低，可见光范围极限削弱，压根没有能力与之战斗，最终，大部分人类死在了亲手培养的人工智能手中，只有少部分人逃了出来，藏在这颗边缘的废墟星球或者流浪于星际。”
  他顿了顿，而后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而关于为什么我能看见隐形的幼虫，是因为我右眼球已经坏死了，这只眼球是机械的，可以扩大可见范围。”
  乔沉：“那为什么不给其他人也装上这个...机械眼球？”
  白诺恩摇头：“虽然我曾经在地球上学习的是机械工程，但除了基础技术，从前的技术下产生的机械都需要依靠ai掌控下的全域系统运行，用我从前学到的知识做出来的机械，会在启动的瞬间连上全域系统，锁定我们的位置。
  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再次直面冲突，只能从头研制出新的技术与系统。而我这只眼球是我的母亲使用她未公开的系统制作而成...她已经去世了，所以无法复刻。”
  乔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乔沉，”白诺恩忽然转身，脸上表情认真，“我想求你一件事。”
  乔沉软骨头似的靠在护栏上，看穿了对方的想法，道：“把我当作研究对象，研究我的眼睛、大脑、和各项异能是怎么运行的，对吗？”
  白诺恩面色微动，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右耳垂，那是他紧张时的惯有动作。
  他语气诚恳道：“基地中有研析仪器，我保证这项研究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我们真的很需要改进技术，ai迟早会发现这个地方，你在地球隐藏了那么久，身上的特性对我们来说很有用。”
  乔沉勾起唇，他一直在思考，如何顺理成章地留下来。
  不求人、也不用像从前一样被当做外来者，最好是将求人者和被求者身份调换，让自己成为做选择的那一方，然后不狼狈不卑微地留下。
  没想到，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了。
  他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诺恩，半玩笑半严肃道：“帮忙是需要报酬的。”
  白诺恩：“好。”
  乔沉有些惊讶：“你不问问是什么？”
  “...什么都行，”白诺恩垂眸，“只要你肯帮忙。”
  乔沉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失去了逗他的兴致，直截了当地答道：“我需要你们让我长期地居住在这里，直到我自己想离开为止，并且教授我基本的生存法则和护身技能，帮助我了解这个全新的世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需要你的血液，你的血液对我有很强的治疗功效，我要你在遇到生命危险时为我提供血液。”
  白诺恩听到他的要求，松出一口气：“没问题。”
  乔沉挑眉：“不怕我吸食你的血液对你自己会有影响？”
  “如果真的能研制出对抗ai的武器，那就值得，”白诺恩语气坚决，“况且咱们刚刚已经试过了，不是吗？”
  乔沉没再说话，幼年经历造成的冷血性情，让他无法理解白诺恩这种为大义奉献自我的行为。
  他心中没有丝毫赢得筹码的快感，反而郁闷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沉默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基地最深处的s区。
  说是基地的一处区域，其实这里更像是二十一世纪才有的城乡结合部。
  最多不过三层高的房屋列在两边，留出中间一条大道，封闭的空间内，天花板上贴着做得极其逼真的“蓝天白云”和“太阳”，模拟出还在地球生存的假象。
  果然，人类无论走得多远，都会寻找一些意向来寄托精神。
  比如老旧的房屋风格、比如再难见到的蓝天和太阳。
  危机解除，此刻悬浮公交正一个接一个地将居民往住宿运，每个路过的车辆上，在看见白诺恩时都会热情招手，语气欢快：“白师傅！你回来啦！”
  白诺恩极其有耐心，会向每一个搭话的人笑笑，然后说：“回来了，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与之相反的，乔沉一脸不耐烦，正被那些人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皱眉，转头冲着路边一个撞到自己的小孩呲出长牙。
  小孩被吓得直哭，白诺恩赶紧将人拉了回来，慌忙给一旁小孩的父母道了歉。
  白诺恩哄好小孩，转过身，看着乔沉站在不远处等他，十分嫌弃地躲过路过的每一个人。
  白诺恩有些拿他没办法，走过去道：“抱歉，我以为你独自一人那么多年，会想要感受一下人烟。”
  乔沉面色微怔，看着白诺恩抱歉的表情，觉得有些可爱，奇迹般地开口道：“来都来了，我再看看。”
  “好，”白诺恩笑了笑，“想离开居民区随时告诉我。”
  乔沉心情明显好了很多，问道：“为什么大家都叫你白师傅？”
  白诺恩：“因为我主业是基地的工程师，兼职给大家修家电。”
  乔沉噗呲一声笑弯了腰，白诺恩转过头，一脸认真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第10章   乔沉扶着白诺恩的肩笑得说不出话，抬起手摆了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道：“没...没问题，你就当我有病好了。”
  白诺恩眉眼微动，跟不上他跳跃的脑回路。
  乔沉舒出一口气，突然觉得这条嘈杂的居民路和旁边飞着的肥鸟也没那么讨厌。
  银河基地形似六边形，顶点处为六个巨型圆柱，是基地入口及瞭望台，代号为a1-6，中心处立着基地总控塔，以此为中心，周边为居民区，代号s。而居民区的外围，则划分为训练、研发与医疗三个区域，代号为b1-3。
  白诺恩带着乔沉穿过了居民区，来到了总控塔顶层，为他录入身份密匙。
  金属大门打开，一打眼就看见了之前在a2、a6区域的短寸女人和眼镜男孩。
  女人叼着烟，靠在沙发边上摆弄着手上枪支的零件，而眼镜男孩则坐在沙发上敲着键盘。
  白诺恩出声：“叶莱，小裴。”
  叫叶莱的女人一身劲装，身材高挑，她抬眼，对着白诺恩轻轻抬了抬下巴以示招呼。
  她余光瞥到乔沉后取下嘴里的烟，有些惊讶地开口：“哟，这次出门居然捡到了新人？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哪颗星球上捡到的？”
  白诺恩：“地球。”
  “地球？！”另一头的两人同时惊讶出声，对这个答案很意外。
  “地球怎么了？”原本在总控室的秦芜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突然阴恻恻地出现在身后。
  乔沉挑眉，这群人对于地球那么敏感？
  白诺恩动了动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乔沉他...”
  乔沉随口接过话：“我是只吸血鬼，在地球上睡了得有个一千年，是白诺恩发现我的。”
  众人沉默了下来，且不说“吸血鬼”这个远古的词汇屋内众人是否听说过，就算知道，也应该对这类物种存在的真实性抱有怀疑，更不用说相信他是吸血鬼了。
  叶莱看了眼白诺恩，似乎在向他确认这新捡来的人类是否有些精神方面的问题。
  见到白诺恩点头，叶莱的眼神从“这孩子不会脑子有毛病吧？”变为了“你脑子也出问题了？”
  白诺恩有些无奈地笑，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乔沉偏头，咧开嘴对着白诺恩露出一个笑来，尾音拉长：“白师傅，他们没人相信呢。”
  白诺恩：“你...”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只留下一丝黑雾和一脸懵的其他人。
  “在这里。”
  众人闻声转过头，看见消失的乔沉正蹲在窗沿上，身后是万丈高空。
  他抬起手，冲白诺恩挥了挥，猛地扬身往后倒了下去。
  “乔沉！”
  “我靠！”
  “草！”
  “？！”
  事发突然，屋内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惊呼出声后齐齐向窗边跑去。
  总控塔下是密密麻麻的居民房，塔尖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几百米，即便是现在的医疗技术，摔下去也是必死无疑。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乔沉站在刚才的位置，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你...你们实在....太蠢了！”
  第六章
  “乔沉你！”白诺恩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贯的好脾气让他此刻想不出话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乔沉吐舌，能够见到白诺恩少有的表情，他有些兴奋。
  原先那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则兴奋地跑到他身边，略微仰起头，道：“你好，我叫裴延，刚刚那个是你们吸血鬼特有的异能吗？请问可以让我们的机器研析一下你异能的运转原理吗？”
  “当然可以。”乔沉一口答应他的请求，目光却落在白诺恩身上，笑得意味不明。
  但在场其他二人并没有因此相信乔沉。
  “小裴过来。”叶莱大步上前，一把拉过裴延，另一手取出手枪指向乔沉。
  而一旁的秦芜也警惕起来，打开腕表上扫描器，对准乔沉。
  乔沉瞥了眼叶莱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动了动，眼中不屑。
  “你们觉得，”乔沉瞬移到了屋子另一角，“是我的速度快还是你们的枪械和机器快？”
  叶莱转身，看见吊儿郎当靠在墙边上的乔沉，冷哼一声。
  秦芜皱眉，她的声音如她人一般冷，忽然地开口：“无聊。”
  下一瞬，乔沉靠的墙壁忽然伸出两只机械手，死死钳住乔沉的脖颈。
  乔沉瞬移闪躲。
  紧接着，四周响起器械运转的声音。
  这间屋子竟然装上了精密的机关——任何一样物件都可以变成攻击他的武器，要么是激光枪械，要么是能量长刀，甚至连地面上的方形砖块都可以生成单格的磁场结界。
  乔沉的速度极快，那些磁场结界一时半会困不住他。可逐渐增加的攻击，加上叶莱的围追堵截，他逐渐落了下风。
  白诺恩看着这困乱的场面就头疼，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在战场蔓延到总控塔以外之前制止。
  白诺恩：“好了别打了。”
  没人搭理他。
  白诺恩叹气，提高声音：“都给我别打了！”
  众人停下，转头看向他。
  白诺恩骤然被这么一看，有些不好意思，一愣之后解释道：“乔沉不是类人体，体内没有地球那边的跟踪器，这些我来的时候都已经检测过了。” 第11章   他看向叶莱，又看向秦芜：“相信我，如果是危险的人，我会带来基地吗？”
  叶莱太过紧绷，闻言本能地顶嘴：“你怎么保证他不是第二个杨世征——”
  旁边的秦芜猛地捂住叶莱的嘴，可怜她身高不够，还得踮脚。
  乔沉挑眉，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白诺恩闻言垂下眼，道：“抱歉。”
  秦芜开口：“叶莱只是嘴贱，她没有那样想。”
  白诺恩自嘲地笑笑，继续道：“我保证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也保证如果未来乔沉赶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全权负责...总不能让他在地球上或者宇宙中见死不救，不是吗？”
  叶莱神色松动。
  秦芜见她收敛住了情绪，放下了手，语气依旧淡漠：“我相信白师傅...还有他的检测技术。至于吸血鬼什么的，真假我都不在乎。”
  她瞥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乔沉：“只要他不挑事就好。”
  而后她转身，径直走向了总控室。
  叶莱也收起枪，附和道：“我也不是排外的人，既然白师傅说没问题就行。”
  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白诺恩点点头，道：“那我先带他去录信息。”
  乔沉跟着白诺恩，来到了操作室内部，一台巨型的机器出现在面前。
  白诺恩这会儿似乎还在为乔沉刚才的举动生气，一路上都没有看乔沉一眼。
  他指着机器上一块画着脚印的平台，语气有些生硬，道：“站在这里就好。”
  乔沉依言站上去，一块泛着蓝光的玻璃屏幕缓缓下降，开始采集他的各项信息。
  白诺恩看着一旁的显示屏，不断在上面按动着什么，开口道：“录入信息之后你就可以随意的进出基地，但是外面危险，建议你还是不要独自出去。”
  讲到这儿他顿了顿，也不知道乔沉听不听得进去他的嘱咐。
  白诺恩：“星际不比地球安全，明天鲁克会带你学习基础的枪械使用和战斗技巧，之后你要是想学习机甲我和叶莱都可以教你，你的可见光范围比我们高，学起来不困难。”
  而后他举起一个薄如蚕丝的条状物体，道：“这是你的腕表，里面有传送、验证等基础功能，其余功能按你自己的喜好添加...你的住宿已经安排好了，就在靠近总控塔这边，那里人烟少，比较安静，如果住不习惯告诉我，我再给你安排。”
  白诺恩采取完最后一项信息，转过头，终于直视乔沉的眼睛，道：“最后还有一件事，请你以后不要在像刚刚那样吓人了。”
  “滴”一声，机器显示采集完毕，乔沉从上面下来，走到了白诺恩面前。
  他歪头卖乖道：“好，不那样了。”
  白诺恩有些气他耍无赖的样子，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自动把这句承诺过滤掉，问道：“希望你能做到。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乔沉有些兴奋地踮了踮脚尖。
  “什么？”
  “我晚上可以跟你睡一个房间吗？”
  白诺恩：？
  乔沉看着白诺恩愣住的模样，忍住心中的笑意，佯装可怜地撇嘴，垂下眼睛。
  “你知道的，我在那具棺材里待了有一千年那么久，突然醒来就遇到枪林弹雨，还被你拉去晒了日光浴，折腾了一路，现在很虚弱。”
  他向前一步，又重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继续道：“而且，我要是半夜进入渴血状态怎么办？不可能偷偷翻窗进你家吧？被人看见多不好？...噢，最重要的是，我要是死了...就帮不上你的研究了！”
  说着，他装模作样的抬手擦了擦眼角，作出一副伤心到落泪的模样。
  然而吸血鬼是没有眼泪的，他强大的信念感和厚脸皮弥补了这场哭戏的拙劣。
  白诺恩有些头疼，觉得对方说得荒谬又合理，不禁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最终妥协道：“那好——欸！”
  乔沉听见“好”字，瞬间收起了自己的夸张演技，伸手搂过白诺恩的腰，将人拽到面前，低头在对方的衣领上落下一吻。
  他笑得眉眼弯弯，道：“就知道白师傅最好了。”
  白诺恩：“你放开我！”
  他反手去掰乔沉的手，忽然察觉这人力大无比，以至于自己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叩叩叩——”
  姿势不雅的两人回头，就见叶莱环抱着手臂，一脸无语地站在门口。
  叶莱指向乔沉，道：“不是说带他去看看住宿和训练场吗？这是演哪出？”
  “好好...”白诺恩收回目光，垂眸看向乔沉，耳尖有些红，“放，放开！”
  这次乔沉听话地撒开手，脸上笑容乖巧。
  “走吧。”白诺恩没再看他，向外走去。
  叶莱一把抓住白诺恩，道：“先去住宿还是训练场？你...这是要两条腿走过去？为什么不直接传送过去？多省事。”
  白诺恩看了她一眼，挣脱她的手臂，丢下一句：“我有点事，你带他去看训练场就好...住宿不用了，他住我房间。”
  叶莱追上去，语气不解地问道：“他占了你的屋子，那你住哪儿？”
  白诺恩加快脚步，回答道：“也，也住我房间。”
  叶莱顿住脚步：“啊？”
  她疑惑地看着白诺恩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身后的乔沉，彻底被搞昏了头。 第12章   白诺恩的房间不大，是一个卧室厨房客厅一体的小平层。
  房子对他来说只是个落脚地，基本上补足精力就会离开。所以他对房间空间与陈设要求不高，甚至除了床以外的其他家具使用率都很小，平常只要不漏风不漏雨就可以。
  更没有想过会有其他人住进来。
  所以，这房间只刚好够住他一个人。
  而此刻，白诺恩看着走进门的乔沉，想起屋内只有一张床，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答应了他的请求。
  可是之前自己就没能争辩得过对方，现在人都进屋了，更不可能将人赶出去。
  乔沉坐在沙发上，目光被旁边矮柜上的相框吸引，伸手拿了起来。
  ——相框内是一张大合照，大概拍摄于基地建设之初，白诺恩站在画面右上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男人，左边边一个略高于他的男人搭着他的肩，看起来很亲密，右边那个戴着眼镜，气质阴郁略微瘦削。
  白诺恩解释道：“那是刚来这儿不久拍的。”
  乔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口问道：“旁边那两个呢？”
  “关系好的朋友，”白诺恩有些心不在焉，“他去其他星球收集物资了，以后有机会见面的。”
  忽略掉了一个。
  乔沉大概能猜到是谁。
  但他不是很在意，侧身将相框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的目光飘向房间里唯一一张床，又转而看向欲言又止的白诺恩。
  他垂眼掩住笑意，心想要是自己提出睡一张床，面前这人可能羞愤得立即摔门出去。
  于是他奇迹般地识时务道：“没事，我睡沙发就好。”
  白诺恩：“那你...”
  乔沉显然没有打算继续听他的话，一仰头躺在了沙发上，长腿露出一截，轻轻晃了晃，落到白诺恩眼里有些可怜。
  乔沉无所谓地闭上眼睛，听见白诺恩道：“明天我再想办法弄张床来。”
  乔沉：“好，晚安。”
  说是睡觉，其实乔沉压根不困。
  体内能量充足，又刚睡了一千年，任谁也不会有瞌睡。
  他闭着眼，暗自探索体内能量走向。
  他需要摸清楚自己除了瞬间移动外，是否还有其他异能。
  陷入黑暗，乔成心中升腾起一丝奇妙的感受，他的意识体向前伸手，突然发现黑暗在自己眼中，并不是虚无的存在，而是实体的。
  在他眼里，黑暗是通道，影子是拓展的视角，只要是阳光照耀不到的角落，他都能将意识依托与其中。
  乔沉试着将意识撒出去，视角瞬间来到了s区的街道上。
  街道一片寂静，天上挂着人造的星空与月亮。
  下一瞬，他猛地被拽到了一间居民屋里。
  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只是鲁克打的呼噜实在太大声，将还没完全学会控制意识的乔沉骤然拉了过来。
  乔沉撇撇嘴，想起了早上这人叫自己“小白脸”的事。
  心思一动，无师自通地与鲁克建立起了心灵连接，偷偷往他的梦境里面加了颗噩梦因子，满意地看着原本睡得舒舒服服的鲁克皱起眉，平稳的呼吸局促起来。
  很快，他“啊”地大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
  乔沉轻笑一声，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开，预备再瞎逛逛。
  “呼——”
  有风声。
  乔沉眯眼，基地这种封闭空间内，哪里来的风？
  “呼——”
  风刮得越来越大，响彻在他的耳畔。
  他定神，将意识团聚到一处，追溯起风声的来源。
  “呼——”
  乔沉的目光重新聚焦，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基地以外，一个未知的区域。
  第七章
  这里大概是个洞穴深处，一片漆黑中，他得益于夜视的能力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圆形的区域内，连接了无数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通道内壁坑坑洼洼，有虫蛀的痕迹。
  风就是从其中几个通道吹进来的。
  乔沉感到后脑勺一阵发麻，不禁转过头去。
  面前，崎岖的石柱从地面连至洞顶，一条条形似藤曼石块盘根错节地缠绕着中间的石柱，模样像是棵有灵气的树。
  他走进，看见这棵“树”的内部，包裹着一个人。
  那人闭着眼，面色红润得奇怪。
  乔沉惊觉，那包裹着人的树压根不是石头铸成的，而是一种类似虫子排泄出的液体凝固后的结晶，像饲养虫母一般，源源不断地给那人提供养料。
  一阵窸窣声从身后响起，乔沉似有所觉，忽然收回目光，转头看去。
  只见数个通道内，爬出数不清的虫子，它们一米来高，尖头圆身，正是白天攻击基地的那群。
  他察觉不对，即刻抽身想要往回逃。
  可为时已晚，为首巨虫已经爬了过来，朝向他喷出了墨绿的黏液。
  剧烈的疼痛袭来，乔沉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呼吸局促。
  白诺恩睡眠浅，几乎在他坐起来的瞬间就睁开了眼。
  白诺恩：“怎么了？”
  乔沉回过头，瞳孔颜色是刺眼的鲜红，连带眼白也泛起了红。
  此刻，他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吓人，额角青筋暴起，他感到牙根传来剧烈的酸痛，不禁张开了嘴。
  白诺恩一怔，坐起身问道：“乔沉？” 第13章   乔沉甩甩头，散焦的双眼闪过一瞬清明。
  白诺恩：“你是不是...进入渴血状态了？”
  乔沉听到“血”字，勉强维持住的理智险些崩塌。
  他瞬间移动到白诺恩的床上，将人推倒，附身靠近身下人的脖颈。
  白诺恩屏住呼吸。
  乔沉动作顿住，艰难地抽出一丝理智，抑制住自己吸干面前人血液的冲动，转而低头，握住白诺恩的手腕，咬破他腕上的肌肤。
  血液的味道在唇腔中散开，乔沉体内那股躁动的能量逐渐安抚，他抽出牙尖，抬眼对上白诺恩的目光。
  他瞳孔散焦，还有些神志不清，本能地对着面前人笑。
  他眉眼弯弯，长牙收起，两颗虎牙显得格外可爱。
  白诺恩：“好点了吗？”
  乔沉点头，趁着模糊，得寸进尺地提出了新要求：“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白诺恩无奈地看着他，一副“说说看你这次又有什么借口”的模样。
  乔沉眨眨眼，拿出以往的可怜模样，道：“我还是很难受，靠近你睡会觉得安稳很多。”
  白诺恩看着他，明知对方是装的，可还是忍不住心软。
  乔沉两眼期待地看着白诺恩，直到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那晚安！”
  他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如获至宝一般的捧着白诺恩的手，鼻尖靠着刚在吸食留下的伤口，闭上了眼睛。
  白诺恩是在拿乔沉没有办法，伸出另一只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在旁边躺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毕竟他常年被噩梦困扰，睡眠极浅，是完全不可能在旁边有人的情况下入眠的。
  然而，他这一晚上睡得格外的好，甚至睡过了头。
  “白诺恩你来啦！”
  乔沉看着二楼匆匆推门进来的白诺恩，踮着脚尖朝上面挥手。
  鲁克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瞥了一眼，训斥道：“认真训练，打什么岔呢？”
  他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ai打上门了，吓得他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儿正是脾气差的时候。
  乔沉闻言，回头冷冰冰地扫了鲁克一眼，看得他后背一凉，火气顿时矮了一截。
  这小子学过变脸的吗？
  而后下一瞬，乔沉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对着鲁克身后走来的白诺恩，道：“你迟到咯。”
  鲁克：这小子绝对学过变脸。
  “抱歉，”白诺恩走过来，“昨天晚上睡得很沉，差点没听见起床铃。”
  他生物钟极其规律，平日里基地外的“太阳”一升起就会醒过来，起床铃只是防止突发情况的备份计划，一直以来都是个摆设，不知为什么今天派上了用场。
  会是乔沉做了什么手脚吗？
  白诺恩狐疑地看了一眼乔沉，见对方正看着自己憨笑。
  也或许是因为昨天被吸食了血液没有及时补充吧。
  白诺恩没再多想，开口问道：“怎么样？”
  乔沉闻言抬了抬手中的枪械，道：“刚摸上枪，准备实操。”
  白诺恩点头，道：“那你们练习，我在旁边看看。”
  说着他转身走出了训练场，在硬质玻璃外找了个位置坐下。
  鲁克刚刚教了他基础的知识，让他从打靶练起。
  乔沉放下枪的保险栓，瞥了一眼正等着看笑话的鲁克，嘴角勾起。
  模拟训练开始。
  乔沉抬眼。
  眼前骤然一变，脚下地面变成了裸露的岩石，模拟出基地外战斗的场景。
  基地内有仪器将引力维持于同一水平，但实际上，废墟星的引力会根据其旋转速度变化，为了避免实战时受到影响，训练场内会将□□仪器关闭。
  感受到手脚变得有些飘飘然，乔沉没有丝毫慌张。
  远处，投影靶不断地闪回着，乔沉抬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精准地击中靶心。
  鲁克表情一僵，原本歪歪斜斜站着的身体站直，原本略带戏谑的神色认真了起来。
  几次正中靶心后，难度提升。
  四周变暗，地面的引力也陡然强起来。
  乔沉站稳，瞄准又是一枪，却发现那并非实体，一枪打空，记录数据的面板上，“未击中”板块下的数字由零变成了一。
  有意思。
  乔沉挑眉，将视线集中在其中一块立靶上。
  实靶和虚靶之间差距落在普通人眼里很是细微，但是落在乔沉眼中便大有不同。
  他的眼睛不仅可以看见更多的东西，还具有夜视功能。
  于是又几声枪响，训练彻底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乔沉都泡在训练场上。
  鲁克一开始见他脸白，就带入主观因素地觉得乔沉不是能吃训练的苦的人，肯定学了两天就会喊着放弃。
  可随着训练的强度逐渐加强，他开始客观地看待这个“小白脸”。
  他发现乔沉的忍耐度惊人，几乎带着点自残的疯癫。
  不但如此，乔沉还天赋异禀，别人需要学三天的技巧他一天就能吃透，甚至还能附加一点自己的东西，加上他还有异能辅助，没几天就狠狠打了鲁克的脸，以解“白脸之仇”。
  这日黄昏，乔沉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推开了训练场的大门。
  “嘭”一声，天边传来炸响。
  乔沉警惕地看去，迅速抽出贴身带着的武器。 第14章   “别紧张，是烟花。”
  乔沉回头看去，见白诺恩站在不远处，晃动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神色无比柔和。
  最近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少，几乎只有晚上回家那会能碰上面，其余时间都见不到白诺恩的人影。
  乔沉看着他。
  这人不知最近在忙什么，回家到头就睡，甚至有时候不回家。
  乔沉心里莫名有些不爽，暗自打算以后不再使用心灵链接安抚白诺恩的梦境，让他睡不着，就能多陪自己讲会话了。
  这样想着，他心情好了些，抬脚朝对方走去。
  白诺恩听不见他的心声，自然不明白他在起什么。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乔沉的头，问道：“还没有问过你，训练有很累吗？需不需要我替你去给鲁克请假休息？”
  乔沉微微弯腰，让白诺恩抬起的手不至于太酸，道：“不用。”
  白诺恩：“那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乔沉看了他一眼，自然不会让白诺恩知道自己的想法，岔开话题道：“为什么放烟花？”
  白诺恩一怔，勉强跟上他跳跃的思路，回答道：“今天基地有个小朋友过生日呢。”
  小题大做。
  乔沉心中腹诽。
  白诺恩：“要不要去吃蛋糕？”
  乔沉嘴角抽了抽：“不喜欢甜的。”
  “那，”白诺恩放下顺毛的手，歪头看他，“那我带你去看烟花。”
  乔沉：“也不喜——”
  他转过头，看见了白诺恩期待的眼神，忽然转了话头：“也不是不行。”
  白诺恩闻言，牵起他的传送到了半空中悬浮圆台上。
  一道烟花炸开，闪耀在人类为自己铸造出的天空中。
  白诺恩回头，身后的烟花像是宇宙中的星空，乔沉看过去，面前人和其身后景色共同创作出一副美丽的图画。
  恍惚间，乔沉觉得体内传来了他本没有的心跳。
  如鼓似响彻耳畔，就如他苏醒那日，白诺恩带他逃出地球飞向太空时的情形。
  白诺恩语气带了点得意，问道：“喜欢吗？”
  烟火映在乔沉眼中，他心中酥酥麻麻，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鬼使神差道：“喜欢。”
  “那就好，”白诺恩回头，继续欣赏烟花，忽然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也给你放一个。”
  “没有生日。”烟花熄灭，乔沉的双眸暗了下去。
  白诺恩：“嗯？”
  乔沉语气轻松，像在说他人的经历一样道：“我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养母也从不给我过生日，所以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然没有。”
  “抱歉，”白诺恩回头，心脏抽了抽，“那以后就让你醒来那天当作你的生日，好不好？”
  乔沉对上他的眼睛，虽然不知道对方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回答道：“好。”
  乔沉的训练进度拉得很快，不久之后，他听到鲁克说，自己可以开始进行实操训练。
  鲁克递给他一把激光枪械和一把匕首，道：“前两天抓到了几只巨虫，今天会放一只来给你练练手。不用担心，如果应付不过来，我会马上下来帮你。”
  后面这句话纯属废话。
  鲁克腹诽，就乔沉那手段，十只巨虫都不够他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那些臭虫子才对。
  乔沉把玩着手中的武器，显然没把鲁克的话听进去。
  他抬眼，看向封锁室大门的目光里充满了兴奋。
  第八章
  “噗——”
  乔沉动作利落地将刀刃刺进最后一只巨虫头部，里面溢出乳白的脑浆。
  他握住刀柄，手腕发力将匕首抽了出来。
  这是他在基地待的第二年，遇见的第十三次虫潮。
  那次梦到巨虫的巢穴后，乔沉将梦境悉数讲给了白诺恩。
  这一年多，白诺恩等人想了无数方法寻找那里，都没有结果，乔沉也再没有找到过那个地方，就像是被特地隔离了一般。
  而基地能源不足，检索范围小，一旦那些虫子离开基地外部的防线，就难以追踪。
  那些虫子，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但银河基地的能源有限，没有多余的能量去扩大搜索范围，只能采取稳妥的战略，一边保护基地，一边等待时机。
  可是，最近的虫潮来得很频繁。
  以往都是两三个月一次，近几个月那些臭虫不知受到了什么影响，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攻击，并且，它们在体型和攻击力一次比一次强。
  这代表着有朝一日，那些巨虫会进化到难以用普通武器解决的程度。
  不过乔沉无所谓，甚至喜欢虫潮的降临。
  在训练场模拟和抓来的巨虫都不够好玩，特别是虫子关久了身上戾气都没了。
  他还是喜欢这种真切的战斗体验，并且是用近战的方式解决问题，足够刺激、足够过瘾。
  乔沉将目光从倒下的巨虫身上收回，用腕表上的清除功能擦干净刀刃，将匕首收了起来，活动了下肩颈，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转身对上了站在入口处的人影。
  白诺恩环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原本还嚣张得不得了的乔沉瞬间收住了气焰，咧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是高兴。
  他扬起声音：“白诺恩，你是专门来接我回家的吗？” 第15章   白诺恩表情严肃，反问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近战吗？我是不是说过那样很危险。”
  乔沉一愣，有些慌张地眨了眨眼，道：“我...我刚太兴奋忘记了。”
  白诺恩皱眉，还是没忍住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乔沉顿了一下，又改口道，“哦，其实有。”
  白诺恩又气又急，迅速走到乔沉身边，别别扭扭地拉着乔沉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硬邦邦地问：“哪里受伤了？我带你去医务室。”
  乔沉忍耐住笑意，伸出手，虎口处有一道红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诺恩，期待着他的反应，道：“刚刚拿刀太用力，硌着了。”
  白诺恩松一口气，抬起眼看他，道：“就知道吓我，回家，我给你涂药。”
  乔沉心情愉悦：“好。”
  乔沉看着白诺恩在医疗箱里翻找药膏的背影，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
  其实这点小伤不用治自己就会好，况且现在医疗技术比从前发达了太多，只要是不伤及性命的伤，都不算伤，瞬间就能治好。
  但他就是喜欢仗着白诺恩的心软，让对方赶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干，总之就是就是想用各种大事小事将白诺恩留在身边。
  乔沉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靠近正认真给自己涂药的白诺恩，深吸了一口面前人身上的香气。
  ...他血液那么香，只是简单地站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就需要耗费大部分力气来抑制住靠近的欲望。
  “好了。”白诺恩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涂完药后抬眼看他。
  乔沉收起自己沉醉的表情，看着虎口处的药膏，眼中笑意更深：“谢谢你。”
  此刻，白诺恩的长发挽在脑后，露出他脸部漂亮的轮廓。
  他听到乔沉的道谢微微一愣，半真半假地训斥道：“谢谢我的话，麻烦你下次别再跑去近战让人担心了。”
  乔沉：“好，不去了。”
  白诺恩惯例地将他的承诺当废话，径直转开话题道：“今天要上机甲实操，会紧张吗？”
  乔沉本就是个杀红了眼不要命的主，哪里会紧张，但他对上白诺恩看过来的眼睛，还是道：“很紧张呢。”
  白诺恩如同乔沉意料中一样，相信了那句鬼话。
  他神色认真：“不要紧张，我会在旁边陪着你。”
  乔沉微怔。
  “乔沉，不要紧张，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乔沉点头，将自己的意识连接上机甲。
  废墟星的机甲一共有战斗、飞行两种形态。
  飞行形态，就是白诺恩带乔沉离开地球时驾驶的那种，前部较窄后部逐渐变宽，形似子弹，内部空间大，更像是缩小版的宇宙飞船。
  而战斗形态，则为了贴合驾驶员战斗时的动作，外形上更像一个巨型的人。
  驾驶两种的机甲，都需要驾驶员将意识连接至机甲本身，而战斗型机甲要求更高，需要将整体意识剥离身体，上传至机甲系统，以达到人机合体的效果。
  此过程危险，并且即便连接上也有很多人的灵敏度不够高，完全操纵不了，以至于只能和机甲傻楞在原地。
  乔沉此刻驾驶的，就是战斗形态的机甲。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在模拟舱中，经历的三个月的意识剥离训练。
  [驾驶员意识已上传]
  >当前连接度：93% 灵敏度：92% 等级：a-
  此时，他终于正切地感受到了这架巨型的机器带来的沉重之感。
  他的意识散布至机甲的每一处，各项感官被无限扩大，最后与其融为一体。
  这种压迫神经的感觉并没有让他感到害怕或者疲惫，反而使他兴奋起来。
  驾驶舱内，一块屏幕亮起，白诺恩出现在上面。
  白诺恩：“有没有不舒服？”
  乔沉比了个“ok”的手势，道：“没问题，我们开始吧。”
  机甲形态巨大，攻击力强，操作度极高，新人上手很容易波及周围事物，是以机甲的训练场地选在在基地a区出口至第一道放线之间的荒地上。
  远处，白诺恩的机甲与他对立站着。
  里面的声音通过连接的通讯传来：“好，按照我们说的来。”
  乔沉早已将操控面板摸索清楚，机甲随着他的动作抬头，反射出冰冷的光。
  蓄力。
  乔沉的机甲后退半步，伺机冲向白诺恩。
  地面随着他的动作扬起灰尘，剑拔弩张间，乔沉猛地...蹲下。
  白诺恩：？
  乔沉吐舌，道：“不好意思，按错键了。”
  下一瞬，他迅速起身，脚下迸发出巨大的推力，蹬地而起，手中光影一闪，一把激光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中，直冲白诺恩的眉间。
  白诺恩战斗力不强，但速度却是他的强项，他迅速给出反应，身体后仰躲过攻击，抬手抓住乔沉机甲的脚腕，翻身顺势将人往下狠狠一掼。
  乔沉神色越来越兴奋，收起刀，反手撑住地面，脚下发力借势往后一蹬，瞬间弹开，拉远了两人距离。
  “不错嘛。”白诺恩的声音传来。
  乔沉勾唇，回道：“那今天有奖励吗？”
  说着，他发起了第二轮攻击。
  白诺恩被他过于暧昧的语气逗得一愣，险些被乔沉抹了脖子。 第16章   白诺恩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反手对着乔沉后背就是一刀，开口道：“好啊，竟然这样骗我。”
  刺痛感从后背传来，乔沉道：“没骗你，我真的想要奖励。”
  他侧身躲过白诺恩的攻击，感受到对方开始认真对待这场对决，而非故意放水后，他的心情又愉悦了一分。
  他手中攻击不停，嘴角却噙着笑意：“所以今天可以奖励我睡床上吗？”
  “又胡来。”白诺恩知道自己近战实力不够强，找到机会来开距离，架起了炮弹。
  乔沉闪身躲过几枚能量弹，语气可怜：“你欺负人。”
  白诺恩耸肩，佯装凶狠，道：“你的机甲也有远程武器，我可没让你不用。”
  他们在外面打得如火如荼，a1区瞭望台上，叶莱坐在台面边缘，抽出一根烟递给鲁克，自己又点燃了一根。
  烟雾缭绕间，叶莱看着训练场上的二人，眯了眯眼。
  鲁克：“乔沉那小子，竟然比我想象中的厉害。”
  叶莱向来心直口快，闻言笑了笑，反讽道：“是厉害得多吧。”
  鲁克轻笑一声，压根不把叶莱的讽刺放心上，朝着瞭望台外努了努嘴，道：“可不是吗？前两天在训练场，我差点被他摁着打。哈哈哈，马上就可以把你摁在外面那块打咯。”
  “无所谓。”两人平常掐惯了，叶莱对这种话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吐出一口烟，继续道：“能把我摁着打证明我们基地更安全了。”
  鲁克：“那是。”
  训练场上，白诺恩一枚炮弹擦着乔沉的机甲而过，在地上炸出一个巨口。
  叶莱背着光，气氛无端地低沉下来，她声音沙哑，大概是刚抽了一地的烟的缘故：“只要不再出现那次的事故就好。”
  鲁克神色微动，似乎也跟着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轰——”
  远处传来破空声，一具机甲穿过星球外的气层。
  那机甲通体漆黑，外壁上有许多刮痕和战斗留下的痕迹，像亡命之徒所属。
  白诺恩停住火力，回过头。
  乔沉也收起手中的刀，顺着白诺恩的目光看去。
  a1区，叶莱警惕地站起身，将烟扔到地上，踩灭烟头。
  她的身后，鲁克和其他巡逻的居民围了过来。
  “滴”一声。
  乔沉听见通讯连接的声音。
  第九章
  乔沉下意识地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发现不是自己的通讯，转而看向了屏幕上的白诺恩。
  投影上只显示了白诺恩的人，并不能看见是谁打过来的，但声音可以传过来。
  乔沉挪开目光不再看白诺恩，却不禁屏住了呼吸，仔细听那头的声音。
  一道男声响起：“想我了吗白诺恩？”
  乔沉面色一僵，也顾不上表面功夫了，侧头去看白诺恩的表情。
  只见白诺恩面色惊喜，道：“之旭？你回来了！”
  对面的男人轻笑出声：“对，回来了，总控塔见。”
  “好，”白诺恩抬头，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对着乔沉问道，“我要去总控塔一趟，要不我问问叶莱有没有时间过来？”
  乔沉一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半晌才道：“不用，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白诺恩解释道：“谢之旭，就是家里合照中我旁边站着的那个，我记得之前跟你提过他的。”
  乔沉点点头以示了解，沉默着操纵机甲往基地的机甲放置室走。
  白诺恩看他表情不对，试探地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
  说完他快步追上乔沉，站在乔沉面前拦住去路，语气温柔：“你陪我过去一趟好不好？”
  乔沉被他精准地拿捏住，炸起来的毛瞬间被捋顺了，含含糊糊地回答：“好，陪你去。”
  总控塔，其他几个人已经到了。
  乔沉跟在白诺恩身后，一推开门就听见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几个人围着什么东西在说话，连他们开门进来都没发现。
  秦芜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喜色：“太好了！这下基地能源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鲁克：“要我说，趁这个机会把那些臭虫老家端了。”
  叶莱接话：“附议。”
  白诺恩走了过去，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众人闻声转过头。
  乔沉跟上来，恰好与站在对面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男人从外貌上看，同千年前二十六七年龄段的人差不多。他身材高大，大概和乔沉一样高，周身气质凌厉，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刻意收敛住的杀气。
  他大概没将乔沉放在心上，只轻飘飘地扫过一眼，就将目光挪到了白诺恩身上，瞬间绽放出笑容。
  “好久不见。”谢之旭没有回答白诺恩的问题，而是张开双臂索要拥抱，眼底戾气全无。
  白诺恩勾唇，上前抱住对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欢迎回家。”
  乔沉在人群之外一声不吭地看着，手不自觉地搭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真想杀了这人。
  他强行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压制住击穿这人脑门的想法。
  白诺恩松开怀抱，转头看向了被放在玻璃皿中的巨型晶体，没能看见乔沉的表情变化。
  他细细打量着这块一米来高的蓝色晶体，眼中映出蓝色的光，自言自语道：“太好了，有了这块能源体，基地的能源问题就能够解决。我们可以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争取尽早日找到虫穴，铲除后患。” 第17章   说到这个，白诺恩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眼看向闷声站着的乔沉。
  彼时的乔沉背光站着，脸上笼罩着一层阴翳，正气得咬牙切齿。
  他真想把白诺恩的血吸干，或者将他同化为自己的同类，总之就是要在这人身上作出一点不可逆转的标记才行。
  接受到白诺恩看过来的目光，他压下火气，瞬间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用口型悄悄地问道：“怎么啦？”
  笑容之下，他握住枪柄的力道添了一分。
  白诺恩捕捉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对劲，但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发现，只得作罢。
  他走过来牵起乔沉的手，将站在人群边缘的乔沉带了进来，转头对谢之旭道：“这是乔沉，我们的...新朋友。”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吸血鬼”这件事，于是直接选择略过这件事情。
  此刻的谢之旭全然没有刚才的戾气，连带着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他侧头认真地听完白诺恩的介绍后，转过头，伸出一只手，语气友善道：“你好，我叫谢之旭。”
  乔沉垂眸，心中冷笑。
  演技不错。
  而后他握住谢之旭的手，抬头露出一个极为阳光的笑容，道：“你好啊，我叫乔沉，是一只...吸血鬼。”
  谢之旭没忍住笑了出来，嘲讽道：“那我是狼人。”
  乔沉面对他的嘲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们是世仇...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吧。”
  谢之旭回道：“我会努力的，毕竟小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乔沉心中腾起火气，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龇出长牙的本能。
  白诺恩皱眉，被这两个人直接的氛围弄得十分不自在。
  他看了看久久不愿松手的二人，又看了看一旁正打赌这两人什么时候打起来的叶莱与鲁克，渐渐明白过来。
  他无奈地笑笑，心道这两人加起来都活了千百年了，竟然还这么幼稚。
  “好了，”白诺恩将两人的手扒开，“你们两个就别在我面前假笑装友善了，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他抬眼，对上依旧在装无辜的两人，下达通令：“别玩儿了，还有正事要干，得把能源体净化了，然后看看能量够不够扩大搜寻范围。之旭你先回去休息吧，至于乔沉...你还要回去训练吗？可以让叶莱陪你去。”
  “我可不去。”
  “不去。”
  乔沉和叶莱同时反对，颇有默契地瞥了对方一眼。
  乔沉：“我都从训练场过来了，不去，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谢之旭闻言皱眉，侧头疑惑地看向白诺恩，大概在说：谁给这小子这么大胆的？
  白诺恩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没事，转头对乔沉道：“那我们走吧。”
  “来了。”乔沉跟了上去。
  身后，谢之旭走到叶莱身边，递了一根烟，问道：“这金毛小子什么来头？”
  叶莱满意地接过，开口解释道：“说是地球捡来的吸血鬼。”
  谢之旭指尖一转，将烟收了回来，一脸“这都信，你脑袋出毛病了？”的表情。
  叶莱耸肩，伸手把东西抢了过来，道：“看我没用，当时我也是这个表情，现在我已经接受现实了。就那家伙，力量强学得快，还他爹的有异能，才接受了三个月意识剥离就上机甲操作了，你别看他在白诺恩面前装得乖乖的，其实是个杀上头了命都不管的疯子，变态得很。”
  她把烟点着，瞥了一眼谢之旭：“倒是和你蛮像的，有机会你可以和那家伙打打，到时候记得替鲁克多锤几拳，他前两天被摁在地上打呢哈哈哈。”
  谢之旭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乔沉的背影。
  乔沉跟着白诺恩来到总控室里，金属大门识别到密钥，缓缓地打开。
  这是一间看不见天花板的屋子，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数据机房，是整个基地的心脏。
  承载着基地所有数据的设备规整地排列着，电缆交错，紧密复杂，很是壮观。
  屋子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型玻璃器皿，里面浮动着色泽清亮的淡蓝色气体。
  “薯条，”白诺恩开口，“将能源体放入净化台。”
  薯条收到命令，圆滚滚的身体变成一只金属钳子，稳稳地抓住晶体，放进了下端一个菱形的凹槽里。
  一阵嗡鸣声响起，之间玻璃柱中腾起一阵浓郁的气体，里头颜色逐渐加深，不断闪烁着微光。
  “能量填充已完成。”
  白诺恩转身，道：“走吧。”
  两人回到总控室，秦芜和裴延正在操控台前等他。
  “白师傅。”秦芜招手示意他过来。
  白诺恩：“情况怎么样？”
  秦芜回答：“基地能源已达到87%，我们的检索功能已完全恢复正常...但我们刚才试着将检索范围扩展至整个星球，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坐在操作面板前的裴延敲动键盘，调出画面。
  只见画面中，投影着整个星球的平面图，有检索标线从左往右缓缓扫过，最后画面一闪，出现了红色感叹号，一排小字出现在标识之下：
  未检测到样本生物。
  白诺恩皱眉，弯下腰在键盘上敲下一串代码，将参数调整了一番。
  仍旧未果。
  之后他又试着将样本参数调整为各个进化阶段的巨虫，还是只得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第18章   “你调回第一个参数我看看？”一直在旁边看着的乔沉开口。
  白诺恩和他对视一眼，没有询问原因，将参数调了回来。
  画面上，检测光线扫过，得到的结果没有丝毫变化。
  乔沉走近，一瞬不瞬地盯着废墟星的另一面。
  透过他的眼睛，那荒芜的岩石表皮上，逐渐显现出一个橙色的光点。
  他抬手，指向那个位置，语气是少有的严肃：“这里，放大。”
  画面应声扩大。
  乔沉眯起眼。
  那橙色的光点并非其他，正是无数个聚在一起的巨虫，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又太密集，所以远处看起来像是一个光点。
  放大之后，乔沉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虫子蹿来蹿去的踪迹，它们似乎很躁动，以光点最亮处为中心，毫无规律地转着圈。
  忽然，它们旋转的动作顿住，像是听到指令的士兵，调转位置朝同一个方向爬去。
  恍惚间，乔沉感觉自己好像又来到了那个潮湿的洞穴，那被“石树”包裹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穿过整个星球，与他对视。
  乔沉猛地抽回神，强压□□内的不适之感，开口道：“虫潮要来了。”
  第十章
  “虫潮？不是刚刚才来过吗？”裴延站起身，面色疑惑。
  乔沉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专注地盯着画面中亮起的光点。
  他走近一步，在操作面板上敲动几下——他刚才已经暗自记下了裴延的操作。
  画面如他所愿，缩小一些。
  那些密集的小点汇聚成几股，以极其迅速的方式往东兰西北各个方向移动，最后都会汇聚到一点。
  目标俨然是银河基地！
  乔沉的目光一路跟随其中一股虫流，道：“我刚刚又看见了虫穴，之前提到过的，那个被裹在石树中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我有个猜想，他或许就是虫潮的首脑，就是他在控制那些虫子发动攻击。”
  他抬眼，看向白诺恩：“距离上次虫潮来临才不过十个小时，这么着急地开启下一次袭来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
  白诺恩接上后半句：“‘他’发现了你在窥视。”
  乔沉点头。
  白诺恩没再多言，问道：“你能看见虫潮往哪边来吗？”
  “主要是从北边来，但它们应该打算包围基地，所以各个方向都会有。”乔沉说着，走上前牵住他的手，运用心灵连接让白诺恩看到他眼中的场景。
  透过乔沉的眼睛，白诺恩看见仪器上可以称为恐怖的场景——成千上百的小光点汇聚在一起，密密麻麻地往四周扩开，几乎瞬间占满了半个星球。
  这是一场，势在必得的进攻。
  白诺恩回心神，没时间惊讶乔沉的能力。
  他打开腕表连接几人的通讯，“注意，刚刚检测到虫潮正在往基地靠近，主要从北边进攻。叶莱，你，我和乔沉驾驶机甲守住第一道防线，重点防护北边。鲁克和小裴带人去守a3a4区，小芜待在这里总控炮塔和卫星画面。之旭，你现在能上吗？”
  谢之旭回答：“没问题。”
  白诺恩点头：“好，辛苦你。”
  他低头，按住腕表上的扩音键，声音响彻整个基地：“各位，我们刚刚观测到虫潮即将再次来临，此次战斗将会非常凶险，银河基地进入一级戒备模式，非战斗人员立即撤离至安全屋，战斗人员前往武器库拿取枪械。最后，请务必注意安全，完好地回家。”
  基地内警报拉响，所有伤员、老人和小孩紧急往s区域中心的安全屋撤离。
  广播响彻整个空间：“非战斗人员撤离完毕，安全屋开始降入地表以内。”
  银河基地的居民平日都会参加战斗训练，这里没有所谓的军队，只有于危难来临时站出来的千千万万普通人，他们经历人类之大变革，逃离至陌生的星系，从和平年代抽离，拿起长枪炮弹，只为了守护仅剩的家园。
  传送台上，无数居民穿上隔膜服和护甲，目光坚定地前往各个区域。
  乔沉等人也很快地到达机甲的放置室，不敢有片刻迟疑地进入了驾驶舱。
  意识上传成功，乔沉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了面板上另外三个人的投影。
  他抬手，将谢之旭的画面挪到了最边缘。
  脚下平台发出巨大的气响，将四台机甲推上地面，迅速地移动到第一道防线以外。
  “乔沉，”白诺恩开口，“你第一次实战，不要太过激进，也不要离我太远，有危险时刻告诉我们。”
  白诺恩实在不放心，即便他刚才训练时表现十分优异，但实战和演练终究不同，加上他清楚乔沉那可以称为冒进的战术，他不得不多嘱咐几句。
  乔沉：“好。”
  白诺恩：“必要时候可以选择强制剥离，确保意识的安全，不要强撑。”
  乔沉勾唇，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谢之旭，道：“放心吧白师傅。”
  “瞭望台就位。”
  “总控塔就位。”
  各区域的防线已就位，基地外壁的墙上伸出数排炮塔，四具机甲屹立于a区以外的第一道防线处。
  周围又一次陷入寂静。
  有风刮过，掀起一片尘土。
  “目标已出现。”
  眼前的面板一闪。
  乔沉侧目，看见上面用闪烁的十字标红了首只巨虫出现的位置。 第19章   他抬眼，尘土飞扬中，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浓黑的线，正以极快的迅速变大。
  乔沉手腕一翻，机甲外壁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挪动，下一瞬，一把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盯着为首的那只巨虫，瞳孔一眨变成了鲜艳的红，紧接着脚下发力冲了出去。
  [>当前连接度：95% 灵敏度：95% 等级：a]
  刀刃划出漂亮的弧度，巨虫的头颅落下，乳白的液体溅了满地。
  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一跃，躲过攻击，一脚踩碎旁边巨虫的头颅，转身提膝又是一踢，瞬息间就解决了三只巨虫。
  杀戮带来的畅快感让他勾起嘴唇，心道上机甲实战就是不同。
  他转身又划开一只巨虫的背部，硬壳裂开，里面漫出乳白的液体。
  忽然，警报声响起。
  乔沉挖出巨虫大脑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屏幕。
  “小心，目标消失了。”秦芜连接众人通讯，“那群臭虫的成年体也净化出了隐身形态。”
  “对，”谢之旭开口，遇见突发状况也丝毫不见慌张，“我看不到那些虫子了，只能勉强用声音和风判断。”
  叶莱拔出插在虫尸中的能量长刀，道：“它们数量太多了。”
  乔沉转头，看见叶莱和谢之旭的机甲进攻的动作稍显缓顿，但却奇迹般的精准。
  他左手抬起，机甲迅速架起一只长枪，击毙了一只漏网之虫。
  白诺恩迅速打开眼球上的光波延展膜，道：“情况有变，我和乔沉补位，鲁克小裴先带人撤回基地。”
  “啊——！”
  乔沉闻声转头，可怖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一位持枪的居民被巨虫撞到在地，枪支滑落至数米之外，接着，那巨虫压上那人的头颅，腹部裂出一道小口，透明黏液裹着虫卵注进了那人的嘴里。
  那人反应不及，被强大的冲力顶开嘴，喉咙处艰难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眼珠往一旁转，大概是在向声旁的同伴求救。
  同伴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举起枪正打算击毙那只虫子，便被另一只巨虫扑倒了。
  异变徒增，白诺恩冲过去抬枪击穿那几只趴在人身上的虫子，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慌张：“鲁克、小裴，你们身上的装备不具备寄生防护，立即带人撤退！！”
  然而虫潮已经突破第一道防线，气势汹汹地压过来，许多为来得及后退的居民都受到了寄生，挣扎一瞬后再无生气。
  不出片刻，被寄生的人七窍爬出细小的幼虫，肚子鼓起，猛地炸开，肚中幼虫顺势爬上了旁边人的身体。
  乔沉加速赶过去，借助惯性滑铲踹飞几只追赶居民的巨虫，又杀死一摊幼虫。
  他回头，看见a区大门打开，地面上的人一边胡乱开着枪一边疯狂往后退。
  白诺恩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对着总控室的秦芜道：“小芜，通知撤回基地的居民不要前往s区，先行进隔离舱。”
  秦芜：“收到。”
  虫潮源源不断地袭来，突然大面积的进化让众人应对不急，仅靠乔沉、白诺恩和盲打的两人根本招架不住。
  乔沉心思一动，骤然放出一半意识出去。
  [>当前连接度：47.25% 灵敏度：75% 等级：c+]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生生撕开变成了两半，机甲数千斤的重量压下来，他像是一个绷紧的线身上绑了一块巨石，稍有不慎就会断开。
  他抬起手抵住鼻尖，感受上面残留的白诺恩的味道，勉强维持住清醒，瞳孔由鲜红转为深红。
  眼前视角骤然扩开，藏匿于阴影之中。
  乔沉开口：“叶莱，（x76300，y15400）、（x77300，y15550）有两只巨虫漏下了。”
  叶莱一愣，迅速反应过来乔沉说的是坐标，即刻照着他口中的坐标点位捅下一刀。
  刀下光影一闪，巨虫现出身形，瘫倒在地面。
  乔沉满意地勾起唇。
  白诺恩转头看向动作稍显缓顿的乔沉，意识到对方在干什么。
  “乔沉？！”他惊呼出声，而后又强压下心中的焦急。
  这家伙竟然敢在连接机甲的情况下，分散意识的聚集度，简直不要命了！
  他连忙举枪击毙几只扑过去的巨虫，心中又气又急，想开口训斥但又怕自己影响到乔沉。
  而此刻的乔沉心大得很，压根不知道自己此举的危险性。
  他只知道自己的方法起效了，指尖颇为愉悦地敲击着控制面板。
  而后，他强忍着剧痛再次分散出自己的意识。
  [>当前连接度：32.25% 灵敏度：50% 等级：c-]
  他又接连报出了几个坐标，叶莱和谢之旭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手起刀落处理掉了不少巨虫，秦芜也反应过来，操控炮塔对向巨虫所在之处。
  到后来，他直接连接通讯板块，将坐标以文字形式发了出去。
  原本处于弱势的众人逐渐找回了主场，几个人杀得越来越顺手，地面上瘫倒的巨虫尸体就越来越多。
  局势扭转，银河基地再一次恢复安全。
  乔沉杀死最后一只巨虫，抽出能量长刀，心中感到无比的舒爽。
  他回头，正打算向白诺恩讨个巧。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机甲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一阵眩晕感袭来，乔沉重重地倒在地上。 第20章   第十一章
  “薯条！启动意识疗愈舱！”
  白诺恩抱着乔沉跳下传送台，径直朝精神系a级急诊病房跑去，薯条收到他的指令，将一路上的门禁开放，好让白诺恩畅通无阻地进入急症室。
  他不敢耽搁一分一秒，径直将乔沉放进疗愈舱，把“意识聚集”那一栏拉至最高，脸上的紧张神色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他紧盯着舱门合上，上面的显示屏缓冲一瞬，显示出数据：
  [警报 >当前病人意识完整度为 31.6% 判定为意识残缺存活可能极低是否尝试开启紧急治疗（该治疗只能确保病人的生命安全，不能保障其精神力的恢复程度，耗能巨大，一旦开启无法中断）]
  白诺恩点击确认。
  [......]
  [治疗成功开启预计时间：96小时]
  白诺恩这才感受到痛意，手腕上的伤口流下血液，滑过指尖滴在了地面上。
  他动了动手，想要给伤口上点药水，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太过紧绷，以至于手脚有些发僵。
  “你这么在意他？”门口传来一道声响。
  白诺恩看了眼靠在门框上的谢之旭，道：“...我在意基地每一个人。”
  “不一样。”谢之旭走过来，牵起白诺恩的手，在他手腕处的伤口上喷上药水，“逃出地球这么多年，一路上死伤无数，但我之前从没有见你因为一个人受伤这么着急过。”
  白诺恩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沉默着看着药水裹住伤口。那道口子瞬间止住了血，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半晌，他才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他有些像言恩...那时候我要是把能言恩带出地球...”
  他没再说下去。
  谢之旭神色微动，松开白诺恩的手，没有再继续纠结上一个话题，看向疗愈舱中的乔沉。
  刚才在基地外，他见识到了乔沉的异能，也看见了白诺恩将乔沉强制带出机甲后的第一反应是喂血，算是打消了对“吸血鬼”这件事的怀疑。
  但他还是想亲自问问：“所以，这小子真是吸血鬼？”
  白诺恩：“很荒谬吧。”
  “确实，”谢之旭说，“这种快流失的传说竟然真的存在...但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最多说起来的时候傻了点。或许，他的异能可以帮助你的研究？”
  白诺恩点头，说到这个，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冷静地解释道：“相关项目已经开启了，我们还在研究他的异能运行规则，希望能运用到武器制作方面。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他的机甲连接度远高于常人，你刚刚也看见了，即便是分散意识，他也能抗住机甲，或许他还能帮助我们解决大部分人连接度低的问题...只要制造出不依靠全域系统运行的武器，提高大家武力值，即便之后与地球那边起正面冲突，我们也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
  谢之旭瞥了一眼白诺恩手腕上的伤口，道：“他那样的性格愿意配合你，是有要求的吧？”
  白诺恩回答得含糊：“无关痛痒的要求而已。”
  “滴。”
  腕表传来通讯申请的声音，白诺恩和谢之旭同时低头，点击确认。
  叶莱的投影出现，她皱紧眉头，看着另一个方向，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东西。
  她瞥了一眼通讯：“你俩在哪儿？出事了，赶紧来坐标点。”
  两人腕表震动一下，收到了叶莱发过来的坐标。
  对面的东西大概很难缠，她发完坐标后就挂断了电话。
  白诺恩侧目，与谢之旭对视一眼。
  谢之旭：“走吧。”
  “等等。”白诺恩说。
  他终究放心不下乔沉，但薯条要跟着他处理事情，他只好用腕表连接疗愈舱，实时监控这边的情况。
  做完这些，他深深地看了乔沉一眼，转生走出了急诊病房。
  s区，中心广场。
  白诺恩跳下传送台，稳稳地落到地面上。
  四周的居民已经被疏散开，叶莱带着几个巡逻的士兵，枪口集中地指向中央喷泉。
  白诺恩走近，轻轻拍了拍叶莱的肩以示招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靠在喷泉的外壁上，不断地喘着粗气，他的肚皮鼓出一个可怖的高度，里面有什么在蠕动着，在肚皮上顶出一个又一个波浪。
  不仅如此，里面的东西正在往男孩的脖子乃至脸上漫延，就这一小会儿的时间，便扩到了眼前，在他的眼白出顶出一个“尖”。
  叶莱搭在扳机上的手一颤，好几次都差点开枪毙了那孩子。
  白诺恩捏了捏叶莱的肩，示意她稳住心神，而后打开自己的眼球上的延伸膜，看清了男孩身体中的场景。
  无数隐身形态的幼虫挤在男孩体内不断蠕动着，因为数量过多，有些甚至从他的七窍爬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他目光下移，发现幼虫的旁边，还有一只外形似巨虫成年体但身形极小的变异虫体从男孩身上爬下来，正朝着站着最近的士兵靠近，远远地喷出细小的虫卵粘在了士兵身上。
  白诺恩心头一跳，抽出特制手|枪，对准虫子，按动扳机。
  “嘭”一声，其他几人都吓了一跳。
  叶莱侧头询问：“怎么了？”
  白诺恩没有回答，因为他亲眼看见那只中弹的变异虫体在地上挣扎了一瞬，后如蚯蚓一般分成两半迅速地活过来，完成了增殖。 第21章   他垂眸，看着手中特别研制出来对付巨虫的手|枪，意识到它们完成了跨阶级的进化。
  白诺恩立即作出决策，连接上秦芜，说：“中心广场出现虫卵寄生现象，通知还未出安全屋的居民暂时不要出来，排查来过中心广场的人及接触过他们的人，分批送去医疗中心进行检测消杀。以防万一，安全屋那边也要过一遍，被寄生的居民争取在初期取出虫体...寄生时间太长，机器难以取出的通知我，我来操作。还有，派传送机器人抬隔离箱过来。”
  秦芜：“中心广场人流量大，估计所有返回居民区的人都要进行检测和消杀，如果还要取出寄生的虫体的话，会消耗大量能源...或许隔离直接接触那一部分，被寄生的及时清除更——”
  白诺恩打断她，语气低沉：“小芜，我不想再放弃任何人，如果一切抉择都是‘最优化’的，那我们和那群机器有什么区别？”
  秦芜一愣，道：“好，我立即去做。”
  再次睁开眼，乔沉发现自己躺在医疗舱里。
  他抬手，按动内置屏上的开启按钮，一声气音响起，舱门打开。
  这是一件独立的医疗室，房间不大，但各项装置俱全，房门旁贴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精神系急诊病房a001。
  乔沉：？
  他垂眸，仔细回想自己晕倒前的场景。
  ...自己在战场上分离了意识，给其他几人充当“摄像头”，然后随着最后一只巨虫的死亡，他放松了紧绷的弦，再一转头直觉双眼发黑。
  黑暗中，他听见白诺恩慌张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之后记忆就断片了。
  头还有些晕，乔沉没再继续想下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打开门走出房间。
  医疗中心的走廊装横很是简约，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
  精神系似乎很少有病人，或者说能作妖作到急诊病房的人很少，所以除了自己以外，乔沉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房间有人。
  他侧目，看着窗外虚假的太阳，感觉胸腔中闷得发慌。
  他的目光下移，看见街道上有传送机器人架着一具玻璃箱子往这边赶，定睛一看，那里面竟然躺着一个人：那人面容痛苦，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双手抓挠着自己隆起的肚皮。
  乔沉转身，抬脚往电梯口赶。
  对于刚才那略显恐怖和恶心的场景，他没有任何反应，有些昏昏沉沉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想见白诺恩。
  “m层到了。”
  播报声响起，金属门往两边打开。
  医疗中心的一层，无数机器人架着玻璃箱，不断地涌入在大厅。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脸色不佳的居民戴着特质的面罩，隔空坐在大厅的等候位上。
  “啊！”
  一声惨烈的尖叫响起，乔沉侧头，看见一个女孩跌倒在地上，手指着不远处站着的中年男人。
  男人疑惑地看向女孩，似乎不明白她的恐惧来源，他本能地抬手挠了挠发痒脸颊，感到手指传来一阵冰凉，他低头，嘴里溢出同样的尖叫。
  一只只形似蝌蚪的幼虫不断地从他的耳朵里爬出，蜷缩着显出身形，落到他的肩上，又滑到地面上。
  下一秒，男人蓦地倒地，腹部隆起一个个小包，似乎有什么即将破开肚子逃出来。
  传送机器人紧急赶到，将男人用极快玻璃框柱，抬进了隔离间。
  “麻烦各位跟着路标去一趟检测室，注意间隔距离。”白诺恩戴着特质的面罩，步履匆匆地走过来扶起地上的女孩，而后低头对着腕表道：“e区出现虫卵寄生现象。小芜，排查出接触过e区休息室的居民，收集好后发给叶莱他们，不要接触到安全屋的其他人。”
  秦芜：“收到。”
  多日连轴转让白诺恩有些疲惫，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好心情预备继续工作，转头却看见乔沉站在电梯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白诺恩心头一跳，惊呼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第十二章
  白诺恩几乎是瞬间就跑到了乔沉身边，他取出折叠空间里的备用面罩，直接扣在乔沉脸上，接着将人摁回电梯里。
  电梯门合上，他又迅速地弹开距离，指尖在腕表上按动，只听“变异体清除程序启动”的播报响起，他才松出一口气，后退一步靠在墙上。
  电梯内的灯骤然变暗，具有消杀功效的光扫过来。
  消毒水的气味盖住了白诺恩身上的气息，乔沉不满地皱眉，朝另一头的白诺恩迈出一脚。
  “先别过来。”白诺恩抬手制止他的动作，神情严肃。
  乔沉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很听话。
  “你什么时候醒的？”他罕见地露出这样疲惫的表情，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监护系统，在看见“宿主已苏醒”的消息后叹出一口气，轻声喃喃道：“太不小心了，居然连提示讯息都没看见。”
  消杀的激光快速扫过两人，确保他们身上没有虫卵附身后播报道：“变异体清除完毕。”
  白诺恩彻底放下心来，走到乔沉身边，用检测仪碰了碰他的额头。
  乔沉偏头，兴奋地弯腰凑过去，问道：“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白诺恩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不然呢？
  他低头，看了看屏幕上的数据。 第22章   [当前意识完整度 90% 等级：良好]
  “恢复得还不错。”白诺恩抬手覆盖在乔沉的额头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乔沉钳住白诺恩的手，将人抵在墙上。
  这人一旦靠近，乔沉就止不住地想握住他的手，搂住他的腰。
  乔沉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他处理不了心里酥酥麻麻的痒，也不愿意压抑自己，便仗着白诺恩心软，把想做的都做了出来。
  他偏头将鼻尖挨上面前人的脖颈，仔细地感受那阵勾人的香。
  “所以，发生了什么？”乔沉心不在焉地开口询问，但他似乎并没有真的在等这个问题的答案，迫不及待地咬破了那白皙的肌肤。
  熟悉地疼痛感传来，白诺恩双手被禁锢住动弹不得，便不禁扬起了头。
  他垂眸，缓过那阵疼痛，才磕磕绊绊地回答乔沉的问题，道：“在...我们没发现的时候，那些...嗯...那些巨虫的变异体潜入了基地...它们处于隐身形态，难以抓捕...大范围地寄生了我们的居民，很难处理。”
  感受到血液流入喉咙，乔沉满意地抽出长牙，意犹未尽地靠在白诺恩身上，迷迷糊糊地道：“直接把被寄生丢一块儿烧了不就好，哪里需要你这么费心费神。”
  “乔沉。”白诺恩皱眉，将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他们是我的家人。”
  乔沉对上他有些愠怒的眼神，从温柔乡里清醒过来。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家人”这个词，对于这词没有什么实感，但还是开口道：“我只是看你太累了，开玩笑的。那些虫子我也能看见，我会帮你处理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行，”白诺恩一口否决。
  乔沉有些紧张地抬眼看他。
  白诺恩话锋一转，道：“你身体才刚刚恢复，需要静养。”
  原来是说着。
  乔沉松了一口气，勾起唇，像一只炫耀自己大尾巴的狗狗：“吸血鬼的自愈能力比你想象中的强，况且我刚刚还吸食了你的血液，现在完全恢复好了。”
  白诺恩皱眉看着他。
  乔沉：“相信我嘛，好不好？”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白诺恩妥协，嘱咐道：“那你要戴好隔离面罩，有任何事情随时跟我说，不要逞强。”
  说着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袖珍枪，语气严肃道：“这是我这两天研制出的特殊手枪，里面发出的激光可以杀死那个变异虫体。记住，一旦发现它们立刻击杀，不要犹豫，它们擅长隐藏，且的逃逸速度非常快，会抓住每一线生机，寻找机会寄生于人体。所以，你每一次摘下面罩都必须需要先进行杀毒...别让我担心。”
  乔沉乖顺地点点头。
  白诺恩看着他，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乔沉：“有，晚上我可以和你睡一张床吗？”
  “又胡来。”白诺恩耳尖泛起红色，慌忙转身，打开电梯走了出去。
  乔沉得意地勾起嘴角，闪身跟了上去。
  s区，原本热闹的街道突然冷清了下来，只有负责消杀的机器人来回移动的声音。
  乔沉出现在路口，仔细阅读这白诺恩发来的相关信息。
  第一次盘查结束后，少部分没有被虫卵沾上的居民被撤离至有特殊防护功能的安全屋，大部分接触过虫卵的人则留在了医院。
  依目前的情况看，不是所有接触过虫卵的人都会被寄生，虫卵寄生现象是随机产生的，但出现的频率在逐渐递增。
  白诺恩推断虫卵有一个缓慢的成熟过程，一旦所有虫卵成熟，检测和消杀的速度跟不上，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反复检测并清除众人身上的虫卵，并杀死持续产卵的变异虫体。
  后者是这场虫灾的根除要点，如果不将所有变异虫体清除，便要日复一日地检测虫卵，总有一天基地会耗光能源。
  乔沉醒来之前，只有白诺恩一个人能看见隐形状态下的变异虫体，仅凭他一人的速度压根赶不上变异虫体的繁殖速度。
  但现在，他醒来了。
  乔沉退出和白诺恩的聊天框，打开通讯录找到秦芜。
  他得让秦芜将基地内环境调至黑夜，方便自己行动。
  秦芜动作很快，基地瞬间黑了下来。
  乔沉散开自己的意识，有些不适地眯眼。
  他的额角突突直跳，太阳穴还残留着一丝刺痛，提醒着他是一个刚刚痊愈的病人。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咬着牙强撑一直以来都是他擅长的，不然从前他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在一堆吸血鬼中活了二十多年。
  视野骤然打开，乔沉潜入黑暗之中，仔细监听着风吹草动。
  他目光一凌，瞬间移动至一条小巷深处，对着黏在墙上的变异虫体就是一枪，而后他迅速闪身基地另一头的训练场，利落地处理掉藏在武器库的虫子。
  他速度极快，开枪果决，出现在每一个有风吹草动的地点。才一个夜晚，他就解决掉了半个居民区的变异虫体，再加上白诺恩的配合，两人除虫的进度飞升。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把基地内的处理完所有变异虫体。
  他击穿最后一只虫子，低头看见了白诺恩发给自己的讯息：
  [我要去一趟总控塔，你先回家。] 第23章   乔沉自动翻译为：去总控塔找白诺恩。
  对面的人好像能听到他的想法一般，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
  [听话，先回去休息，别让我担心。]
  聊天框上方，白诺恩的名字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乔沉的指尖有节奏地敲着腕表，耐心等待着后面的话。
  [...]
  [听话的话，答应你刚刚的要求。]
  乔沉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高兴得不断在街道上瞬移闪回，以缓解自己的激动。
  他甚至能想象到白诺恩打下这行字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半晌，他终于冷静下来，回道：[好，我现在就回去。]
  他抬起眼，看了看基地上空的满月，心情无比畅快。
  下一秒，他听话地瞬移回了白诺恩的家。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照进来些许月光。
  乔沉闪身进屋，如黑夜中的一道劲风，掀起旁边的窗帘。
  他稳住身形，愉悦的心情一凝。
  屋内有人。
  他皱起眉头，仔细看去，脸上的笑容僵住，胸腔中腾起无名的怒火，瞳孔骤然变得血红。
  一道人影坐在白诺恩的床上，乔沉眯起眼睛仔细看去，正是谢之旭。
  乔沉身形一闪，拎起谢之旭的衣领，将人掼到墙上。
  他火气上头，没收住力气，墙壁瞬间凹出一个坑。
  “随便进别人家门，你很没礼貌嘛。”乔沉面色不佳。
  谢之旭挑眉，面对乔沉即将锤下来的拳头竟一点不慌，语气平静道：“彼此彼此。”
  乔沉闻言轻笑出声。
  早就看这人不爽，没想到今天还自己送上门来了，简直凑齐天时地利人和，乔沉开始在脑海中盘算如何悄悄杀了这人不被发现。
  杀死这人，白诺恩会伤心吗？
  他这样想着，心中怒火更甚，攥紧的拳头猛地锤了过去。
  管他的，先把这碍眼的家伙揍一顿再说。
  乔沉的动作极快力量极强，谢之旭的身手却也不差，瞬间抬起手接住了乔沉的拳头。
  乔沉眯眼，转动手腕，挣脱禁锢，反客为主地握住谢之旭的手腕，手臂发力使出过肩摔。
  然而谢之旭并没如他所愿摔倒在地，他翻滚身体，顺势躲开乔沉紧跟而来的攻击，退到了房间另一头。
  “身手不错嘛。”谢之旭勾唇。
  乔沉瞥了他一眼，学着他的话回道：“彼此彼此。”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在白诺恩的房间里叮呤哐啷一顿乱斗，打得忘乎所以，甚至没有听见开门声。
  彼时这场决斗正进入白热化阶段，乔沉正将谢之旭扑倒在地面上，抬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
  刚卸下重担的白诺恩打开门，就看见满屋的狼藉和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恍惚间以为家里进了拆家的哈士奇。
  第十三章
  白诺恩瞬间反应过来，低头翻找出与谢之旭的信息通讯：
  谢之旭：[忙完了吗？你托我找的东西还没给你。]
  白诺恩：[快了，还在研究室，用不了多久就收工。]
  谢之旭：[好，早点收工回家休息。]
  白诺恩看到这儿便就收回了腕表，压根没看见了最后一句话：[我在你家等你。]
  他抬起头，认下了满屋的狼藉。
  把这俩不对付的凑在一块儿，屋子乱点是他应得的。
  “白诺恩？”乔沉放下手中的拳头，立即从谢之旭身上下来，假装乖巧地坐回沙发上，道：“你回来啦，今天累吗？”
  白诺恩环抱着手臂看他：“白天不累，现在有点。”
  乔沉环顾了一圈混乱的场景，立即会意。
  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借助异能在屋内闪来闪去，半分钟就将房间里的东西回归了原位...除了被他锤凹的墙他实在没办法。
  他收拾完一切，又坐回了沙发上，眼神想在问：我厉不厉害？
  白诺恩压住嘴角，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又转头对谢之旭道：“他一个痊愈的病人，你怎么也陪着他闹？”
  谢之旭一脸无辜：“是他一来就往我脸上招呼拳头的。”
  坐在沙发上的乔沉瞬间直起腰，道：“大家今天在外面奔波一天，身上多脏各自都清楚。可他一来就坐你床上，是不是很没礼貌？”
  乔沉看向白诺恩，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白诺恩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生气，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
  他忍住笑意，抬脚走到床的旁边，按动床头柜上的一个按钮，只见出现褶皱的被褥瞬间铺平了，床头上方显现出一排文字：清洁完毕。
  “你看，”白诺恩转头，“一下子就清理好了。”
  乔沉一怔，他确实没注意过这个，平日里他都躺在白诺恩给他支的折叠床上，即便有时候半夜悄悄“摸”上白诺恩的床，也是赶在对方醒来之前睁开眼躺回去了，压根用不了这个功能。
  但即便这床能够自动清洁，他还是觉得膈应。
  “好了，”白诺恩道，“之旭是给我送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需要晚上送来？
  乔沉抬眼，对上白诺恩真诚几乎带着点恳求的目光，瞬间意识到对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撇撇嘴，选择尊重白诺恩的意愿，道：“行吧。” 第24章   而后他丢下一句“好了叫我，我要休息”，便瞬移出屋子。
  白诺恩转身，打开了屋内隔绝声音的功能。
  “你没告诉他？”谢之旭将一个小盒子递给白诺恩，有些意外地问道。
  白诺恩低头，看了眼盒子缝隙间溢出来的微光，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如果有一天事情败露，也可以将他撇干净。”
  谢之旭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笑道：“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护着他，肯定命都拿给你。”
  “胡说什么？”白诺恩低头，给乔沉传送讯息，“你先回去吧，等会他来看见你又该不高兴了。”
  “是是是，他又该不高兴了~认识你几十年，就没见过你这么在乎别人的情绪。”谢之旭学着白诺恩的语气调侃，顺手抓起一旁展示柜中的特质弯刀，挥挥手道：“拿走了啊大善人，跑路费和...医疗费。”
  白诺恩关上门，转身一头撞上了乔沉的胸膛。
  白诺恩揉揉自己的脖颈，有些发笑地问道：“突然出现，你是鬼吗？”
  话音落，他轻笑出声，又道：“不过你好像确实是鬼。”
  乔沉歪头，拦住白诺恩的路，问：“那人好还是鬼好？”
  “原来不是吸血鬼，是幼稚鬼。”白诺恩绕开乔沉，朝洗浴间走去。
  “好难过，你回避我的问题，”乔沉跟上去，身后仿佛有尾巴在摇，“我都不知道你屋子的密钥，谢之旭却知道，随随便便让别人进屋子很危险的。”
  白诺恩震惊于他倒打一耙的本领和堪称莫名其妙的逻辑，惊讶地回头看他，道：“可是你进屋从来不走门的。”
  乔沉一噎。
  白诺恩觉得好笑，借着反驳跟他解释道：“平时我除了睡觉我都在总控塔，再不然就是去训练场看你训练，都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家”，只能当做休息的落脚地。而且，我睡着之后大门是打不开的，没人能进来。要说危险的话...你倒是提醒我了，有只鬼倒是要小心。”
  他抬眼，看向乔沉，一语道中了对方在意的点：“好了，之旭只是来送东西，他回基地不会给任何事带来变化，更不会因为这样冷落你、赶你出去。只要你想留下，你可以一直住在这儿。”
  乔沉愣住，大脑有些宕机，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给自己解释，试图用温和的语言来缓解自己的不满，而不是威胁或者叫骂。
  他神色微动，试探着得寸进尺地道：“那我也要知道你房间的密钥。”
  白诺恩点头：“好。”
  乔沉：“那要把密钥改成谢之旭不知道的。”
  “好。”
  “那今天我和你要睡床上。”
  “...好。”
  屋内的灯依旧没打开，乔沉忽然陷入沉默，站在白诺恩对面，背着光，黑暗罩在他的脸上，让人辨不清他的表情。
  “白诺恩。”
  “嗯？”白诺恩淡淡地发出一声回应，语气像睡前故事一样轻。
  “谢谢你。”
  “什么？”他声音太小，白诺恩似乎没听清。
  乔沉侧过头，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早些休息。”
  乔沉在白诺恩身旁躺下，暗戳戳地搓热自己的手，才去搂住对方的腰。
  他惯例地与白诺恩开启的心灵连接，安抚住白诺恩的噩梦，同时，他探出意识，在基地转了一圈，再次确保基地内没有遗漏的变异虫体。
  完成这些之后，他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久久地注视着白诺恩直到天亮。
  ...然后就被白诺恩当场抓包了。
  白诺恩对上他的眼睛轻轻一怔，匆忙地挪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你怎么醒得这么早。”白诺恩被乔沉的眼神看得耳尖发红。
  乔沉也坐起来歪头看他，不躲不藏地道：“其实是光顾着看你了，一晚上没睡。”
  白诺恩并没有如他所愿地红起脸，反而皱眉道：“你大病初愈又连轴转了一天一夜，怎么不好好休息？”
  乔沉一愣。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白诺恩已经从别扭的情绪中抽离，耳尖红色褪去。
  “乔沉，”他有些严肃地直呼其名，“你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玩脱了。
  乔沉立即收起不正经的态度，改口道：“我逗你的，我只比你醒得早一点点而已。”
  白诺恩盯着他，沉默了两秒，忽然破功笑了出来。
  他攥拳挡在唇边：“我也是逗你的。”
  乔沉瞪大双眼：“好啊，你变坏了。”
  “那不也是跟你学的？乔老师。”白诺恩起身披上外套，“走吧，洗漱一下，我们到早市街吃点东西，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十四章
  人类的食物对于乔沉来说能吃，但是没必要。他不需要食物来获取能量，也对那些食物没什么欲望，平日里能量供应全靠白诺恩为他特制的营养液，吸食血液也只是少数时候。
  即便在转化为吸血鬼之前，也只是为了维持生命而选择进食，因此来到基地近两年，他还没有尝过这里的食物。
  所以当天站在热闹的早市街道时，他感到浑身紧绷。
  搬离地球的人类依旧保持着对生活的高要求，特别是拥有东方血脉的华国人。就算现在银河基地的物资都是按需分配，物资之间的交换不需要任何货币维持，更没有工作这一说，他们当中还是会有很多人起个大早准备食材，第二天清晨在这条街道支起小摊。 第25章   虫卵寄生的危机正式解除，居民们又重新过上了正常的生活，这里再次恢复了热闹。
  “放轻松。”白诺恩牵起乔沉的手，“我们乔老师面对恶心的虫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看见人就吓成这样？”
  乔沉砸吧砸吧嘴：“他们不好闻。”
  “啊？”白诺恩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乔沉勾起嘴角，顺着话头搂住白诺恩，道：“这样舒服多了。”
  白诺恩反应过来，无奈笑道：“整天胡言乱语的。”
  两人来到了一家早餐铺，摊主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诺恩来了啊。”老太太从高高的蒸笼后面探出头，笑得眉眼弯弯。
  “欸，王奶奶。”白诺恩拖着狗皮膏药似得黏着他的乔沉走过来，心情似乎很不错，“带自家孩子来吃点早餐。”
  在这个寿命被延长的年代，多数人的外貌都停留在自身最满意的年龄段，像老太太这样选择让面容自然衰老的，是极少数。
  因此对于“自家孩子”这一点，老太太并没有觉得疑惑。
  她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语气和蔼：“长得可俊呢，像你。”
  乔沉嘴角抽抽：“我不——”
  “奶奶，按照平时那样就行，再加一碗粥。”白诺恩忍者笑，打断乔沉的辩解，拉着人走进店里。
  “我可有一千多岁呢白师傅。”乔沉撑着下巴看这人，正纳闷往日沉稳的人今天怎么这么跳脱。
  白诺恩一边低头回着讯息一边道：“一千多岁里一千岁都是睡过来的，得除去。”
  乔沉笑道：“照这样算我岂不是要叫你祖宗？”
  白·活了一百来年·诺恩：“...那我还是让给你当吧。”
  正聊着，机器人将食物送了上来，老太太也跟着走进来。
  “诺恩呀，昨天听我孙女说，前两天有虫灾，全靠你带人处理干净，真是多亏了你。”她握着白诺恩的手轻轻拍了怕，“不过，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有什么事不要硬抗，注意休息，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大家可以一起处理，实在不行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上！怎么着，我也是经历过大战的人！”
  “奶奶您放心，我身边有很多共进退的朋友，不会有事的。”白诺恩笑得温和，忽然放低声音道，“况且呀，这次危机主要是靠我对面那个人才得以解决的！”
  老太太一怔，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基地有你们这样的好孩子我就放心了。”
  她说着，转而握住的乔沉的手。
  乔沉本能地想抽开，却听老太太惊呼道：“哎哟，这孩子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睡觉踢被子？”
  白诺恩憋笑，附和道：“嗯，确实不太爱盖被子。”
  老太太面色严肃：“是不是饮食不规律？”
  白诺恩点头：“对，很不爱吃东西。”
  老太太面色又凝重一分：“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
  白诺恩学着老太太的表情拉下脸：“他呀，最喜欢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了。”
  老太太责备地看着乔沉，几句话将乔沉唬得一愣一愣的。
  “小乖呀，”老太太摸了摸乔沉的头，“要好好对待自己，不然在意你的人会多担心。”
  乔沉猛然听到这样的话，愣住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要躲，任由对方摸着。
  他感觉自己的心尖像是被人用针刺了一下，不痛，但有种绵密的麻。
  老太太的思维比乔沉还要跳跃，她上一秒还温柔地注视着他，下一秒就一拍大腿道：“哟！我这里又枸杞和红枣，你拿回去泡着喝，听见没？！”
  她不由分说地从折叠空间中拿出几大包补品，一股脑地塞给乔沉，转头对白诺恩道：“诺恩帮我监督他啊，这孩子，气血不足成这样。”
  白诺恩看着一脸懵的乔沉，笑道：“肯定的，奶奶你放心。”
  于是，两人空着手来，揣着满兜的补品走了出去。
  白诺恩看着正将东西放进折叠空间里的乔沉，解释道：“王奶奶是参与过当年人机大战的军|人，后来右腿受了伤就退役了。”
  乔沉点点头，似乎有些掉线。
  白诺恩：“她很喜欢你呢。”
  “是吗？”乔沉歪头看他，脱口而出一句玩笑，“那你呢？喜欢我吗？”
  白诺恩眉头微动，听出了他在岔开话题。
  两人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白诺恩没再说话，而是带着乔沉来到了b2-研究区。
  白诺恩抬起腕表，扫描输入大门密钥，厚重的金属大门打开，乔沉抬脚跟着他走了进去。
  偌大的空间内，数个研究室如积木般整齐地叠在一起，累了数层，基地的研究人员在里面专注地研究着实验，提取出的实验数据不断地输入中央处理台上。
  乔沉跟着白诺恩走进最深处的实验室，只听一声“识别成功”，屋内的场景展现在眼前。
  原来，每间独立的实验室都采用了空间折叠技术，从外面看去，它们只是一个个几十平米的立方体，可一旦走进去就会发现，里面的空间足够放下所有研究所需的装置。
  他跟着白诺恩来到调试区，用特质金属制成、两小一大的椭圆体出现在眼前。
  椭圆体从中间裂开一条缝，缓缓地朝两边“剥”开。 第26章   白诺恩仰着头，仔细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似乎很开心。
  椭圆体内，是一具机甲、一副方形银框眼睛和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
  “乔沉。”白诺恩转过头看向他，脸上是溢于言表的喜悦，“这些，是新研制出的器械，代表着银河基地科技和战斗力的突破，是面对进化飞快的巨虫时的保障。”
  乔沉眉眼微动，半晌才道：“恭喜你们。”
  “是我们，”白诺恩走近他，神色认真，“这一切的成功都是因为有你，因为有了你的异能，我们的实验才找到了新突破口。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感谢你，也都很需要你，你不是局外人，不是外来者，更不是异类。所以，请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好吗？”
  乔沉一怔，久久地注视着白诺恩。
  半晌，他答道：“好。”
  此刻，他所有的不安，所有晦涩难言的苦闷，被白诺恩一点点剥开，用近乎柔和的动作托举了起来。
  第十五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白诺恩的研究进入了收尾阶段。
  乔沉照旧每天去训练场，平日里只有晚上才能见上白诺恩一面，日子似乎归回了平静，就连虫潮都没再来过。
  半个月后的某天傍晚，乔沉当日很早完成了训练项目。
  其实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各项技巧，去训练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他将练手的武器放回武器库，很早便回了家，洗去一身尘土，一出来就撞见了打开门的白诺恩。
  白诺恩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头将公文包方向，脱掉外套挂在一旁。
  乔沉察觉不对，问道：“发生什么了？”
  白诺恩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吓得乔沉头发都擦就赶紧走了过去。
  而后突然扑上来抱住他，又忽然被他冰凉的体温冻得一激灵。
  乔沉有些懵，但还是本能地搂住对方的腰：“怎么啦怎么啦？”
  白诺恩：“今天调试参数很好，马上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恭喜。”乔沉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勾起嘴角，“恭喜我们。”
  “明天我想召集大家开个会议，展示一下实验成果。”白诺恩从他身上下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乔沉：“好，我也要去。”
  “当然得去，”白诺恩朝他笑笑，而后唤出薯条，“薯条，将会议安排通知给大家。”
  第二日，两人很早就来到了会议室。
  这次会议，白诺恩召集了居民战队的各个负责人和居民区的各个分管，早晨九点整，大家进入了全息会议室，投影坐满了整个会议室。
  乔沉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静静地注视着白诺恩。
  “各位。”白诺恩将身后的全息显示器打开，三个外表平平的器械出现在上面。
  “这段时间，在我的...朋友乔沉的帮助下，有关新型器械的项目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白诺恩看向台下坐着的众人，由于不不知情的人太多，不辨解释，他便隐瞒下了乔沉的异能的那一部分，“接下来，将由我给大家展示项目结果。”
  话音落，屏幕上的几个器械动了起来，开始进行模拟展示。
  “第一个，是具有追踪功能的枪支。”
  屏幕上，一只通体漆黑的手枪被放大，模拟演示开启，一只虚拟的巨虫出现在台上，而枪中射出的子弹竟可以追踪躲避的巨虫。
  白诺恩继续解释道：“星世纪之前，我们的追踪技术需要依靠全域系统的ai卫星定位，才能达到精准的捕捉，如今我们为了躲避人工智能的锁定自断双臂，放弃了大部分科技...我一直在思考如何避开原有的技术研制出新的追踪器。直到最近——”
  他看向坐在会议室另一头的乔沉，继续道：“我们突破了“不能从虫体中提取元素”的难题，将变异虫体内特有的元素提出，以此为标记点计入枪支中，达到锁定追踪的效果。”
  “第二个。”
  屏幕上的画面挪动，一副眼镜出放大出现。
  “是可以延长大家可见光范围的眼镜，这样一来，即便面对已经进化出隐身形态的巨虫成熟体，也不会处于劣势。”
  “第三个，是争对大家对于机甲的连接度这一问题。我们在人类意识与机甲的之间衔入了一种加“灵榫”的新型连接器，可以缓冲与过渡机甲对人体意识带来的压力。只要是连接度高于30%的居民，就能够驾驶这种机甲。而有一点不足的就是，它的灵敏度低于原始机甲。”
  ....
  白诺恩将三样器械以此展示完成，最后打开一张废墟星的地图。
  在基地所在之处的背面位置，标记出一个红点，正是虫穴所在之地。
  白诺恩指向地图上的红点，道：“这是我们最新观测到的巨虫虫穴，除此之外，机器还检测到，经过上次袭击失败，虫穴中的大部分巨虫陷入了半沉睡的休整模式，它们或许也因为那一战损失惨重，又或许，正在筹谋下一场袭击。”
  “所以，”白诺恩语气温和却十分坚定，“我有一个提议，就是趁此机会，汇聚力量将虫穴铲除。”
  会议室内，原本正在热烈地讨论新型器械的众人骤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凝固。
  半晌，白诺恩的声音再次响起：“自从银河基地建立百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受到巨虫袭击的困扰，因为从前那场变革，我们的技术倒退了数百年，难以观测到巨虫的巢穴所在，能做的只有守住基地安危。可是每次遇上虫潮，我们都要面临失去家人的风险，最近这些巨虫更是以意料之外的速度完成了跨阶段的进化，对我们基地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现在，我们找到了突破口，观测到虫穴的地点，并发现它们也因为上次袭击的失败损失惨重...而我们的基地刚找到新的能源体不久、突破了新型技术，可以说有足够的力量与它们抗争。所以我想趁此机会，铲除危机。” 第27章   又是一阵沉默。
  “白师傅，我支持你的观点，但我有一个疑问。”许久，台下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举起手道，“从地图上可以看出，虫穴处于星球背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银河基地只有过一次跨过边界探索星球背面的经历，会有很多未知危险，贸然前往是否风险太大呢？”
  白诺恩：“未知的危险是必然存在的，我们不能完全规避，但是能尽量降低，昨天晚上我已经放出了新型的探测仪打探前路，几天后就能收到数据。”
  女人点点头。
  “我不赞同！”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基地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已经见识到了它们的攻击力之强，并非是我们能解决的，我们应该用现有的能源加固基地，准备迎接下次攻击。 ”
  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反驳道：“它们进化的速度有多快大家都清楚，谁晓得再拖下去它们会进化成什么样？这次是隐形的虫卵，下次万一只见变成可以碾死人的坦克怎么办？”
  他似乎对那群巨虫十分仇恨，咬牙切齿地道：“我们那么多家人死在这些虫子手上，这段时间因为它们来得频繁，我们每天都提心吊胆地生活，就怕什么时候它们又杀回来，不是在守着防线就是在修补损失，现在找到它们的老窝，为什么不直接端掉？”
  中年男子扬高声音：“你也说了那是那些虫子的老窝了，风险多高你不知道吗？”
  男人外表彪悍，说话却很能牵动众人的情绪，他转头，对着刚刚提倡保守的男人道：“你难道就想这样每天提心吊胆地活？之前每个月来一次，现在每个周来一次，最后他娘的肯定天天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它们就进化成我们无法匹敌的阶段，强闯基地把所有人都杀了，又或者变成被寄生的怪物！”
  由两个人为首不断输出，会议室内分为了两个派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愈发地激动起来，甚至有人将矛头指向了白诺恩。
  “好了，好了。”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乔沉连接进会议，打断了两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带头人，“这件事情又不是你俩能决定的，壮汉大哥和...眼镜大叔？你们先冷静，我们家白师傅只是提议，没说现在就要实行，基地是每一个人的，将来要面对战争的也是每一个人，去与不去，是不是要询问一下没来参加会议的普通群众呢？”
  原本争辩的两人冷静过来，闭上嘴坐回了座位，从场内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也跟着消失了。
  白诺恩拍了拍乔沉的手，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以示感谢：“今天召集大家来，本意是想将好消息分享给大家，顺带说出我的提议，具体情况，我会发布一个调查，向基地中的每一个人说明清楚情况，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再做进一步决策。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不占用大家时间了，散会吧。”
  会议散去，白诺恩将新技术的研制成果和巨虫巢穴的具体情况整合，发送给了基地中的所有人。
  到中午时分，基地中的居民们都纷纷完成的调查，结果是出乎意料的统一。
  几乎没有居民选择放弃进攻，只有少数几个人考虑到基地战士需要休整选择中立，其他人都选择趁此机会永诀后患。
  其实白诺恩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银河基地中的每一位居民，都经历过那场人类与ai的大战，他们在那个科技背叛人类的世界里逃出，在宇宙中逃亡与流浪数载，无数次与死亡擦肩。即便是离开原先科技后身体衰竭的老人，也是勇敢刚烈的。
  他们眼里没有那么多利益得失，所求的不过是最朴实简单的：希望身边人平安、希望基地安全。
  而从前数次的战争让他们发现，巨虫是源源不断、进化速度极快的，想要永久的安宁，想要不再被警报声吓醒，那就只有剿毁巨虫的巢穴。
  所以，他们义无反顾地选择进攻，为得就是自己的家人能够安稳地住在这里，不再受巨虫困扰。
  结果一经得出，银河基地很快便正式进入备战模式。
  第十六章
  新型的武器正式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制作，难为乔沉才好好和白诺恩待了一天，便又抓不住人了。
  左右无事，他被派去训练区当教官，负责和鲁克、叶莱、谢之旭一起训练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们。
  但很显然，乔沉不会当老师。
  第一天，乔沉挨个与学员决斗一番，自己打得酣畅淋漓，把训练场一半的人都打得起步不来床，隔壁训练场的鲁克路过都觉得肉疼，转身给疯孩子的家长告状，结果就是乔沉回家被白诺恩狠狠地“训斥”了一番，鲁克喜提挨揍大礼包一份。
  第二天，他开始学习掌握分寸，收着力气将另一半的人打得起不来床，回家被白诺恩罚看《怎样当老师》五遍。
  第三天，众人病休一天，训练场只有零星几个人，乔沉干脆给人塞进了隔壁，自己好好研读书籍。
  第四天，乔沉的精力被电子书耗干，来到训练场先让刚回来的学员跑了十五圈，自己补完瞌睡后让他们排队一个个来，奇迹般地找到了正确的力道，当日无人受重伤。
  或许是那本连出版号都没有的野书真有奇效，从那之后他渐入佳境，会专挑学员相对薄弱的地方攻击，查缺补漏，众人战斗力直线上升。
  不过他教人的方式很粗俗，每天的训练内容就是跑十五圈热身，然后一个一个排队来和他对打，学员实力提高大部分靠的是自身的悟性。 第28章   乔沉抬手将最后一个人掀翻在地，拍了拍手道：“好，我们进入机甲对战。”
  训练一共分为两个部分，实体对战与机甲对战。
  由于新研制的器械还没有彻底完工，所以并非训练场的所有人都有武器和机甲使用，只能分批次进行模拟实战，实战的方式依旧是与乔沉对打。
  场上众人发出小声的哀嚎，他们一个个浑身是伤，还有人头上插着一把小刀——那是乔沉夺走他的武器后插进去的。
  不过模拟实战中留下的伤口都是虚拟的，能够在复刻伤口疼痛的同时，确保人类不会真的受到伤害，以达到最真实又最安全的实战效果。
  受训的众人敢怒不敢言，将虚拟的伤口恢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隔壁机甲放置室。
  彼时乔沉已经到达了隔壁，他靠在墙边，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腕表，眼神灰暗不明。
  “谁先来？”乔沉开口。
  原本就安静的场内更没人说话了，整个放置室内只有维护仪器运转的声音。
  乔沉丝毫不急，他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腕表表带，心不在焉地等着。
  “我。”
  乔沉抬头，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样貌陌生。
  “我怎么对你没印象？”乔沉直起身，疑惑道。
  女孩露出一个笑，竟然一点也不怵乔沉：“我叫沈临轶，是叶姐让我过来的，她说她昨天给你发了讯息。”
  “是吗？”乔沉一愣，低头打开讯息表，列表上，除了置顶的白诺恩的消息是已读以外，下面的所有聊天框的末尾都有小红点。
  他点开叶莱的消息框，发现对方于昨天晚上九点发了一条：
  [我这边有个学员战斗风格特别狂野，叫沈临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明天机甲训练我让她过去跟你打打，你肯定喜欢。]
  说完也没有确认乔沉是否答应，是否看见，便默认事情安排好了。
  别的不说，这一点倒是和乔沉很像，颇具不讲理的悍匪风格。
  乔沉将目光从通讯中抬起，看向女孩，没记住名字，囫囵地喊道：“沈...小沈，来吧，上机甲。”
  “好的，乔老师。”沈临轶笑笑，“我叫沈临轶。”
  乔沉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长腿一迈便才上了机甲旁边的平台上。
  “意识上传成功。”
  脚下平台启动将机甲退上地表。
  乔沉睁开眼，看见在训练场另外一边站着的的机甲，两人连接通讯道：“开始吧。”
  引擎启动，沈临轶脚下发力猛地冲了过来，手中能量弯刀弹出，扬起又狠狠扎下。
  乔沉不急不徐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对方靠近，在弯刀刺向他的前一秒，以快得诡谲的速度抬手朝沈临轶的手腕一击，对方手中脱离弯刀滑落，被乔沉顺手接住，而后他闪身到沈临轶身后，腰部发力狠狠踢去，使得沈临轶跌倒在地。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突如其来的剧痛吓猛，然而沈临轶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立即起身，攥拳朝乔沉迎面锤来。
  乔沉指尖一绕，握住弯刀，刀尖扎向对方脖颈，却不料沈临轶也是个疯的，铁了心要乔沉吃下只一拳，为了击中乔沉硬是迎面受下了这一刀。
  然而，她的速度还是慢些，终是被乔沉躲了过去。
  “挺疯的啊？”乔沉勾起唇，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涣散的注意力也回拢起来。
  机甲中的女孩也笑起来，似乎很满意乔沉对自己的评价：“谢乔老师夸奖。”
  乔沉找到乐趣，半正经地与沈临轶打了几个回合。
  “滴。”
  腕表收到了新的通讯。
  乔沉瞥了一眼通讯框，上面的来信人正是：白诺恩。
  这三个字一出现，他再没有兴趣和沈临轶对决，抬手一记掌刀击向对方侧颈，将人打得原地晃了晃最后仰头晕了过去。
  他转身叫人把沈临轶从机甲里弄出来，点开了白诺恩发来的信息。
  [在训练场吗？]
  乔沉在控制面板唤了个传送机过来，将被强制弹出的沈临轶带了回去，回复道：[在，但是不忙，怎么啦？]
  他回复完，转头连接上放置室的广播，对里面的人道：“记得把沈临轶身上的实战模拟器关了，她躺会儿自己就会醒。下一个，上机甲。”
  对面的白诺恩发来一条：[刚才我派出去的检测仪器出现了异常，我把回放录像传给你了，你空闲时候看看。]
  乔沉撇嘴，心道，还以为找我呢，结果是因为这个。
  他一边侧头躲过新上机的学员的攻击，横腰一脚将人击倒在地不得动弹，一边回复道：[好~]
  “下一个。”他对着放置室内的人道。
  话音落，腕表轻轻震动一瞬，白诺恩的录像发过来了。
  检测仪器是一个悬浮的圆盘，悬浮的功能可以使得它越过部分障碍，提高一动速度。
  录像上，透过它的视角，可以看见废墟星荒芜的地表。
  画面中它原本顺畅地按照设定好的路线前行，盘体轻轻上移越过了一座小土丘。
  然而，当它下落至土丘底端时，画面卡住了。
  这种卡住并非是信号太弱导致的卡顿，而是完全地定在了原地，就好像面前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它的去路。
  可奇怪的是，检测仪的面前什么东西都没有。 第29章   回放的录像上显示，白诺恩将仪器的视角阔开，三百六十度环视了一周，排除了有物体钳住了仪器的可能。
  播到这里，面板上方弹出白诺恩的消息：[仪器可见范围等级不够，我只能看见一点虚影，你看看你能不能看清？]
  乔沉眯眼，瞳孔变得猩红，瞳孔缓缓聚焦，一瞬不瞬地盯着面板上的画面，与此同时身体灵活地躲过对面机甲的攻击，一招下去又击倒一人。
  随着他的视线的集中，画面中发生了变化。
  一颗远大于检测仪的虫蛋立在前方，死死地挡住了仪器的去路，乔沉往深处看去：透过那层蛋壳，里面蜷缩着一只巨虫。
  不对。
  他眉头微动，这只虫体与平常的不一样，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虫子躯体与人体相似！
  那蜷缩在里面的巨虫躯干表面，附着着一层有纹路的肌肤，原本尖细的头也变得圆润饱满许多，依稀可以看出人的轮廓，外观像初生的畸形孩童，而它六只弯曲的长腿末端，分叉出五个“枝丫”，上面还有一层尖尖的“指甲”。
  乔沉一边观察着，一边给另一边的白诺恩描述。
  乔沉：[这具检测仪是在哪个位置发生异常的？]
  白诺恩大概留在这个通讯界面，回复得很快，他报出一个坐标点，然后补充道：[距离虫穴标记点五十公里。]
  而前一天半夜的勘测数据里，虫穴外部的出现能量异常的范围才只有三十公里。
  它们一夜之间竟扩|张了这么多。
  白诺恩：[来一趟总控塔，我们需要开个会议。]
  乔沉：[好。]
  他击倒最后一个学员，将机甲放回原位，对着底下浑身疲惫的众人道：“你们自己再跑十五圈然后就可以离开了，我去一躺总控塔。”
  说完他径直走出了门，拐角找了个没有人的位置，催动异能闪身来到了总控塔。
  “识别成功。”
  金属大门缓缓打开，乔沉抬脚走进去。
  “乔沉。”站总控台前的白诺恩抬头喊了他一声。
  乔沉走过去，手搭上白诺恩的肩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太担心。
  白诺恩点点头，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动，操控着检测仪器使用激光器械，尝试对虫蛋造成伤害。
  他不断变动着激光频率却一直未果。
  乔沉看着画面上的虫蛋，随口道：“构成它外壳的元素似乎很稳定。”
  白诺恩手中动作顿住，抬起头认真打量起虫蛋来。
  透过那层模糊的虚影，他总觉得这蛋壳的材质很是眼熟，很像...从前联盟用来制造军用器械的菱金石！
  白诺恩心思一动，菱金石极难损坏，就算是用激光器械打个三天两夜也不见得能蹭掉它一层灰，不过好在他曾经为了毁损过一副菱金石制造的传讯器，翻遍了全域系统的军用书籍，找到过方法。
  他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敲动，操控着仪器喷出特质的火焰，蛋壳外部烧出刺眼的红，而后又朝上面喷出激素冷冻喷雾，一热一冷的颠覆下，蛋壳瞬间裂出一道细小的缝，里面流出浓稠的乳黄色液体。
  白诺恩舒出一口气，原本紧绷的神经松懈半分，低声道：“找到处理的方法就好。”
  乔沉笑着道：“恭喜我们。”
  “滴。”提示音响起。
  白诺恩垂眸看去，道：“走吧，会议室里的人到齐了。”
  第十七章
  “不是说半个月后再进攻吗？！”
  会议室内，之前那个主张保守的中年男子站起来，似乎对于这种临时变卦的策略十分不满意，情绪激动得连他的投影都闪了闪，“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真怀疑你和地球那边有勾搭，才上赶着让我们所有人送死。”
  他的话说出口，连自己都愣了一下，瞬间意识到这话有多过分，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却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只得将后面的反驳吞了回去。
  “罗培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罗培你找打？！”
  “看来有人该挨揍了。”
  叶莱和鲁克瞬间站起来，谢之旭转了转手腕，三人目光不善地盯着罗培。
  “这位大叔。”乔沉的瞳孔猩红，虽然他不了解罗培说出“有其父必有其子”的缘由，但能感受出这句话的伤人之处。他面色不善，周身戾气腾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我们白诺恩当初一个个把流浪在外的人类‘捡’回来的，这个基地最初也是他一点点搭建的，他要是有勾结，你压根活不到现在，要是实在记性不好，就去回去翻翻银河基地记录册。”
  乔沉心念一动，催动异能，连接上远处罗培的内心。
  只见那原本被众人怼得满脸气得的男人表情一变，捂着心口喘起粗气来。
  秦芜瞥了他一眼：“如果不识字的话，我可以发你一份带拼音的，你自己回去一个个读。”
  旁边的裴延没听出秦芜话里有话，竟真的整理了一份有拼音的记录册发过去，气得本就呼吸不过来的罗培差点晕过去。
  “好了，”白诺恩没有因为罗培咄咄逼人的态度生气，他轻轻拍了拍乔沉的手，语气平静地开口安抚住几人，“确实是情况有变，那群巨虫的进化速度远超于我想象。”
  他看了一眼乔沉，将异能那部分抹去，换了个说法道：“不过检测录像确实还原不了了，请大家相信我，我不会做出任何对基地不利的事情。” 第30章   罗培自觉理亏，便没有再反驳，坐回了位置上。
  “提前进攻虽然打乱了我们原有的计划，”白诺恩继续道，“但我们前期的准备很充分，进度也比预期快很多，新型器械的制造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预计明天就能完工。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部署好计划，争取将‘提前进攻’带来的损失最小化。”
  会议结束，最终众人决定于新型器械完工后的第三天启程。
  星球背面一直以来都是银河基地未曾触及过的地方，基地资源有限，光是在这里安定下来都花费了百年时间，虽然也有定期向外探索，但进度始终很慢。
  这场战斗注定充满未知的危险，谁也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但训练场上的众人没有因此退缩或慌张，他们就像是已经等待这场战争已久，无论序幕何时拉开，他们都会全身心地投入准备，没有恐惧，也没有瞻前顾后的担忧。
  新的一批器械运入训练场后，每个人都分配到了自己的机甲与武器，银河基地进入了不眠不休的训练。
  启程的前一天，白诺恩叫停了所有训练。
  傍晚，居民区办了一场盛大的晚会。
  中央广场灯火通明，即将上战场的人们脱掉战甲，围着篝火与美食，将所有顾虑抛在脑后。
  白诺恩一到场，就被其他涌过来的人群“卷”走了，他在拥挤的人群中回头，对乔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乔沉罕见地没有跟上去，篝火和人群都不是他喜爱的，他站在人烟较少的角落，远远地注视着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人。
  他侧身，绕开挡住白诺恩身影的树，看着那人被围在人群中央，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忽然，他的余光中捕捉到一道身影，他嘴角一僵，转头看见了同样也讨厌人多、躲在角落的秦芜。
  乔沉、秦芜：......
  两人对视对视，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打招呼，最后两人都选择直接避免尴尬的寒暄，径直错开了目光。
  “小芜，怎么躲这里来了。”
  秦芜回头，乔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了端着两个纸杯蛋糕走过来的叶莱。
  叶莱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游走，迟疑地开口道：“你们俩...聊天呢？”
  两人闻言同时地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倒是一致得诡异，像在说：你觉得我们是会聊天的人吗？
  “行，”叶莱奇迹般地读懂了他们表情，将其中一个蛋糕递给秦芜，“喏，大小姐你的蛋糕，拿着...乔老师要吃自己去那边拿昂。”
  这称呼从叶莱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乔沉皱眉，道：“不要叫我乔——”
  “乔老师！”
  乔沉望天，一旁的叶莱见到他吃瘪的样子，笑得拿不稳蛋糕。
  沈临轶隔老远跑过来，似乎有很着急的事找他，一边跑一边喊道：“你今天把我掼地下那个招式我没研究明白，你可以再给我演示——欸，师姐！”
  沈临轶说到一半，看见站在旁边的秦芜，瞬间对乔沉失去了兴趣，一拐弯溜到了秦芜身边，眼睛亮亮的，像是遇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你怎么在这里？！”
  面对有些热情过头的沈临轶，秦芜有些不适应地后退半步，眨眨眼道：“叶莱让我来...”
  “她其实就是馋纸杯蛋糕不好意思承认。”叶莱接嘴，致力于看每一个社恐人士的笑话。
  秦芜手臂一弯，曲肘打过去。
  沈临轶一愣，瞬间被秦芜的反差萌逗笑。
  叶莱灵活地躲过，问道：“她原来是你师妹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秦芜：“其实不算...”
  “之前特克洛伊和阿索利特两个学院有个联谊赛，我代表特克洛伊出赛，在赛场上认识的秦芜师姐，”她笑得眉眼弯弯，就像是提到了十分美好的回忆，“...我当时被师姐设计的机甲程序按在地上锤，输得体无完肤的。”
  叶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噢，原来你还和白诺恩是一个学校的啊。”
  原本打算趁机溜走的乔沉精准捕捉到关键词，迈出去的脚顿住。
  沈临轶有些惊讶：“白师傅也是特克洛伊学院的吗？”
  “对，”叶莱点头，“和谢之旭一届...你入学的时候他应该快毕业了。”
  “和谢老师一届...我想起来了，”沈临轶思索片刻，而后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叶莱，“那白师傅的父亲岂不是那个冉——”
  “别在这儿提那个人的名字。”叶莱皱眉打断她，似乎对这个人很是恶心。
  一旁默默吃着蛋糕的秦芜开口：“这件事不是秘密，但没有必要就别再提了。”
  只知道埋头打架的沈临轶被大瓜砸晕，顺从地点了点头：“好，好，我不提。”
  秦芜点点头，瞥了一眼旁边的乔沉：“这件事，白师傅如果没给你提过，我们也不方便告诉你。”
  她抿化勺子上的最后一丝甜味，语气依旧平静：“他很在意你。”
  乔沉心头一动。
  “乔沉。”秦芜走了过去，语气中带着点从未有过的低沉，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自从离开地球，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即便他总是站在人群里，对谁都温柔，总能妥帖地处理好任何事情，面对危机永远冷静果决，似乎可以托举起整个基地的希望。但他最心底的孤寂与困苦，没有人理解，因为他总是把所有人温和地隔开，把自己锁在门内。” 第31章   “但你...”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用空灵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声音道：“你的厚脸皮，打破了那道屏障，成为了第一个敲开那道门的人。”
  乔沉：......
  他就算是能流出眼泪，也会被秦芜一句话怼回去。
  秦芜没有理会他微妙的表情，继续道：“所以，明天的那一战，请你务必安全地和白诺恩回来，不要再留他一个人了。”
  乔沉沉吟片刻，郑重地回答道：“好，谢谢你。”
  秦芜点点头，转身走回了叶莱和沈临轶身边，在两人的叽叽喳喳中，继续静静地吃她的纸杯蛋糕。
  “乔沉！”
  乔沉闻声回头，看见正从人群中央挤过来的白诺恩。
  火光照在他身上，金边勾勒出他的轮廓，白诺恩褪去了往日沉稳的外壳，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是他最真实、最柔软的模样。
  乔沉看着他，又想起秦芜的话，心口抽痛了一下。
  白诺恩走过来，牵起乔沉的手，被他手上的温度冰了个寒颤，脸上笑容却不减：“终于逃出来了。”
  乔沉整理好心情，眼睛一弯也跟着笑起来，用平日里不正经的语气道：“这么一会儿就想我啦？”
  白诺恩已经被他逗习惯了，闻言假模假样地瞪他一眼，接话道：“是，我每分每秒都在想你。满意吗？”
  乔沉：“满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他感受到手中传来的白诺恩的温度，道：“走，带我过去凑凑热闹。”
  白诺恩看他：“你不是最讨厌人多吗？”
  “这会儿心情好，不讨厌了。”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拽着人到广场中央，学着旁边的人，笨拙地弯下腰，“这位大美人，可以与我跳一支舞吗？”
  白诺恩笑：“荣幸之至。”
  火光破开黑夜，人群中暖烘烘的温度，柴火噼啪的响声，乔沉的手搭在白诺恩的腰上，两个半吊子一边跳一边踩对方的脚，却依旧笑得不知今夕何夕。
  乔沉看着白诺恩，内心被暖意一寸寸裹住。
  他想：就这样下去也不错，他喜欢这里...喜欢面前的人。
  第十八章
  “开始运行。”
  提示音响起，机甲放置室内响起机械运转的声音，顶端的大门打开，放置着数具机甲的平台的底部喷射出强大的火力，将机甲从地底推出。
  地表上的灰尘扬起，数具机甲出现在基地以外的空地上，四周吹起肃杀的风。
  乔沉的机甲连接上通讯系统，通讯板块上，数个铭牌中往日朝夕相处的众人的名字，除了名字以外，上面还标明了他们的连接度、灵敏度、信号强弱、身体体征以及精神状况。
  “各位，”白诺恩的铭牌右侧亮起一个小喇叭，“我们即将开启预先搭建好的tne相道，请各位连接空间门主干。”
  主干连接的邀请从面板上弹出，乔沉点击确认，其他人也陆续连接成功。
  只听一道机械的声音响起：“传送开始。”
  所有人都被白诺恩打包拉入了空间门当中。
  不同于在地球上那次的传送，这时候的乔沉已经接受过意识剥离的训练，在空间门中可以熟练的扩散与剧聚拢自身的意识，不再眼前一黑头晕目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以快到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向标记点移动，四周的场景变得扭曲，像一条条拉长的色块，而随着他们靠进废墟星的背面，数光年以外的恒星照过来的光逐渐暗下去，他们越过地平线，正式抵达了还处在黑夜的星球背面。
  “传送成功。”
  播报音响起，那阵因为快速移动产生的拉扯感消失，他们彻底失去了光源，四周变得黑暗，机甲自动打开夜视模式。
  夜视层下，乔沉的能见度渐渐回升，面前的场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脚下的土壤粘腻潮湿，都不用感受就知道机甲以外的气体会有多么湿臭，无数颗一米来高的虫蛋毫无规律地立在地面上，周围的土堆围住其下半部分，将虫蛋固定在地面上。
  蛋壳的表皮上，泛着淡淡的青灰，质地像泡发的人皮，不仅如此，上面还盘着如血管一样的脉络，正一鼓起一鼓地“呼吸”着。
  通讯板块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似乎都被面前的场景震慑住了。
  “这就是孵化着外形似人巨虫的虫蛋。”白诺恩的声音在机甲内响起，打破这场沉默，“出发前我更改过机甲的武器匣，争对虫蛋的武器在第二格，各位，按照我早上说的办吧。”
  听到白诺恩的话，众人逐渐回过神来，纷纷拿出加入了激素冷冻喷雾的特质□□，开始了虫蛋清除行动。
  乔沉也按动第二个匣舱按钮，弹出火|枪，对准虫蛋处理起来。
  这些虫蛋比预想中的多，他将火|枪扳机按死，尽可能快地处理掉这些东西。
  “嗒，嗒，嗒，嗒，嗒”——
  有声音。
  乔沉侧头。
  夜视模式下，众人的能见度大大降低，只要是五米范围以外的场景，皆是黑乎乎的一片。
  但他刚才有意地分出了意识，投放在黑暗中，就是为了预防有东西偷袭。
  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声音的节奏极快，受力面极窄，是尖头碰到潮土时会有的声音，那么——
  “西南方向，有巨虫靠近！” 第32章   乔沉发出声音提醒，左手取出主武器匣舱内的能量冲锋枪，放保险、上膛，抬起枪口。
  声音消失了！
  他微微眯眼，枪口对准半空，猛地按下扳机。
  “突突突”的几声，子弹射入肉|体的声音传来，跃在半空中的巨虫浑身力气一泄，“啪嗒”一声，直直地落到地面上。
  众人看去，只见地面上的巨虫...不，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虫”了。
  它原本圆润的躯干抽条，变得细长，六条长腿却相反，变得肥硕很多，每只长腿的末端裂开成五条，每条顶端都有一个圆润似脚趾的“果子”，上面附着这一层指甲。
  而它的躯干与肢体相同的点在于，附在上面的外皮竟然和人皮极为相似，甚至肉眼就能看清上面的肌理。
  视线上挪，它原本尖尖的头部变得饱满，正因为濒临死亡而疯狂挣扎着，而那上面可以隐约地看出一张人脸！
  “靠，这什么？！”有人惊呼出声。
  即便出发前白诺恩已经给大家描述过蛋壳内虫子的模样，众人也做好了“虫子可能像人”的准备，但当真正面对时，他们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通讯板块传来人干呕的声音——或许要不是他们出发先喝的是营养液，此刻已经抱着垃圾桶吐了。
  “恶心死了！”叶莱上前，抬起□□就给虫烧了个焦糊，反手又继续喷起虫蛋来，“别他爹愣着了，给老娘继续烧！”
  “小心。”白诺恩抬枪射像一只新爬过来的巨虫，提醒道，“它们有些已经孵化完成了，大家注意安全。”
  “是！”众人回应，继续清理起来。
  毕竟与巨虫斗了这么多年，众人早就习惯了这虫子隔天一变的丑模样，很快地接受了这套“新皮肤”，加上这虫子似乎只进化了外表，没有点亮其他技能点，杀伤力同之前无异，所以只要习惯这副外观，杀起来还是很顺手的。
  沈临轶似乎很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是少数几个没被这极度似人的巨虫吓到的人之一，她一手举枪处理虫蛋，一手挥着长刀杀扑过来的巨虫，脸上笑意却越来越深。
  “靠，”鲁克在甲舱内叼着烟，惆怅地吸了一口，转头对同样打得畅快的乔沉道，“这娃娃怎么和你一样疯？”
  乔沉压根没听见他的话，徒手掏出巨虫的大脑，脑水从机甲手上滴落下来，手指发力将手中大脑捏碎，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鲁克后背一凉，连忙撇开头，却又看见同样杀得不亦乐乎的叶莱和谢之旭，心道这世界真是疯了，而后转身回到了杀虫动作稍微优雅些的白诺恩身边。
  乔沉觉得莫名其妙，转头收回了目光继续干活，一刀捅穿了扑过来的虫子。
  忽然，他的余光瞥见黑暗中一道身影，动作一顿。
  因为自带的夜视能力加成，他的能见度范围大于其他人，能看见更远些的地方。
  他转头，仔细地看向那道身影，瞳孔骤然一缩。
  是人的轮廓！
  不对，基地以外都没有气层保护，碳基生物裸着身体出来活不过半秒，而机甲却没有在那道人影身上扫描出任何隔膜服类似的质地，更何况，这人几乎同七八米的机甲一样高！
  乔沉心头一紧，本能地喊了一声：“白诺恩。”
  “怎么了？”
  “小心。”他再来不及说其他，脚下发力冲了过去。
  那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他后脚蹬地跃起，在半空中拔出能量长刀，扬起手臂。
  他看清了。
  那是一个扭曲畸形的人体，手臂不是手臂，大腿不是大腿，脸上黏糊成一团，几乎分不清是鼻子还是眼睛，听到有人靠近，它歪歪斜斜地偏头“看”过来。
  乔沉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却被这似人非人的眼神看得浑身发麻，手中注入所有力道，将这臭东西从上到下地劈成了两半。
  他心稍稍落下，看见了两具分开的躯干内流出虫液，开口道：“发现新型变异体，身长大致七米，轮廓似人，五官——”
  “啊！”
  乔沉猛地转头，看见一个机甲正连滚带爬地倒退着，进入了自己的可见范围。
  那人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警报> 编号0731号机甲驾驶员状况危险连接度：52% 灵敏度：50% 信号弱身体体征：良好精神状况：受到重度污染]
  乔沉反握长刀，迈开腿跑去。
  只见又一只人形巨虫走进他的可见范围，脸部裂出一个圆口，肚子不断地波动着。
  乔沉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太远了！
  “噗呲”一声，沈临轶的刀刺穿人形巨虫的头部，浓稠的虫血流出来，所有人都舒出一口气。
  然而，不等他们的那股气吐完，异变突生。
  那人形虫体突然抽动一下，肚子鼓起又猛地瘪下去，一阵频率特殊的尖叫从它脸部的圆洞中冲出，震得它整个脸部开始分崩离析。
  不仅如此，附近的人形虫体听见了它的呼唤，也跟着加入其中，全体开始了大合唱！
  震天动地的尖叫声中，废墟星自转到了日出点，远处恒星的光跨过地平线落过来，照亮了躲在黑暗中的虫蛋孵化地。
  乔沉在天旋地转中回头，看清了地面震动的缘由。
  原来不是这臭东西叫得太大声，叫晃了地面，而是有其他东西醒了。 第33章   他如蝼蚁般扬起头，看见一个个通体乳黄的巨人蜷缩在虫穴中心的上方，小腿连着黏腻的土壤，像是从虫穴中里面长出来。听到声响，它们缓缓抬起头、直起腰，将脸转向众人。
  不同于人形虫体，它们的脸上的五官精准又清晰，是那些巨虫用排泄液凝固后的晶体，铸造出的圣物一般的雕像。
  而这华而不实的雕像做工不太行，被人形虫体的尖叫一震，竟一个接一个地垮下来。
  一具雕塑头颅从它的身体上滑落，缓缓滚过来，压碎了数个虫蛋。
  乔沉瞳孔一缩。
  ——他从那一张张的脸上，看见了无数熟悉的面孔，包括白诺恩。
  第十九章
  一个个熟悉的雕像中央，围着一个相对高一些的雕像，那具雕像的脸乔沉从未在基地见过，却又觉得有些眼熟。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最先倒下的那具雕像就牵动了连锁反应，其他的雕像也开始接连坍塌，四周扬起一阵浓厚的白烟，将那人的模样遮得严严实实。
  那人乔沉不认识，但白诺恩清楚。
  机甲的视野度一时间没调转过来，站在最前方的白诺恩还处在震惊之中，面对扑过来的浓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站在原地任由自己陷入其中，甚至没有感受到震动的地面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哐”一声，他被人从侧面扑到，一只巨虫从浓烟中飞过来，目标俨然是刚才愣在原地的自己。
  “白诺恩！”
  白诺恩猛地抽出神，看见挡在自己面前的乔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向前方。
  烟雾中，许多巨虫的身影影影绰绰，前仆后继地往这边爬过来。
  白诺恩迅速站起身，站在乔沉身边和他并肩作战，同时按下警报按钮，提高声音提醒身后同样愣住的众人道：“虫潮来了！”
  身后的其他人仿佛被那些雕像抽走了魂魄，直到刺耳的警铃扎进他们的耳膜时，丢掉的魂魄才得以归位。
  他们立即弄清当下的情况，切入战斗状态，抬起枪支对上接连冲过来的巨虫。
  乔沉动作敏捷，穿梭在整个孵化地，辅助战斗里稍弱的其他人。
  他一枪击飞爬过来的臭虫，接着枪托往后一掼，挡住了身后正打算偷袭的虫子，转身顺势拉起跌倒在地的居民，定睛一看，发现这人居然是自己的学员。
  他挑眉，语气像终于抓住作弊学生的教导主任：“回去了加跑十五圈昂。”
  听得一旁的白诺恩笑出声来，打趣道：“你现在当老师很顺手嘛。”
  乔沉：“一般一般。”
  基地众人配合得当，一时之间，炮弹声夹杂着巨虫的脚步声响彻云霄，几乎快要掀翻了这个常年处于寂静的孵化地。
  一颗虫蛋中的巨虫受到影响，被极速催熟，蛋壳鼓动一瞬，猛地破壳而出，扑向就近的机甲。
  “啊！”
  局促的尖叫声响起，乔沉转头，反应迅速地开枪，将扑在机甲上的巨虫击飞。
  然而为时已晚，那巨虫不知喷射出了何种黏液，竟可以腐蚀经过特殊处理的机甲外壳，凡是那黏液滑过之处，都留下一片黑乎乎的、被腐蚀的痕迹。
  机甲外壳多处受到损坏，里面的驾驶员被突如其来的剧烈痛感裹挟，瞬间昏迷了过去，甚至还没来得及强制脱离意识连接！
  防御模式关闭下的机甲没了驾驶员的操作极其脆皮，都不用巨虫攻击，驾驶舱里的人的意识就会陷入紊乱，产生变成植物人的风险。
  而那机甲里面躺着的那人，正是乔沉这些天以来的学员之一。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枪扫射死周围一圈巨虫，做出了一个冒险的举动。
  他分出意识接管了那即将倒下的机甲，将防御模式打开的同时开启了空间门将人传送回去。
  他完成所有后迅速将意识收回，即便自己的精神力又上升了一层，但如此反人类的操作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影响。
  太阳穴传来刺痛感，他捅穿一只扑过来的巨虫，将不适强行压了下去。
  一旁白诺恩靠过来，他打开私密通讯，并没有因为乔沉冒险的举动责备，而是关心道：“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乔沉朝转过来的通讯板块上的白诺恩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小心。”
  白诺恩点头，嘱咐道：“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乔沉：“好。”
  二人没再说话，继续投入战斗中。
  那些巨虫借助着浓烟，从四面八方围过来，银河基地的众人迅速调整队形，背靠着背围成一圈，不停的射出炮弹，火光锃亮，稍有不慎就会被巨虫扑倒，被虫液腐蚀。
  这场没有喘息的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那漂浮在空中的白色浓烟终于散了开去，众人终于恢复了视线。
  星球背面的日出之时已过，原本漆黑的环境也被恒星的光照亮，随着最后一只巨虫的死亡，众人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了些。
  乔沉转头看向满地的虫尸和黏糊的透明液体，刺眼的光下，那恶心的虫尸和上面附着的液体反射出光亮，显现出诡异“波光粼粼”，竟奇迹般地让人产生劫后重生之感。
  然而，这场进攻并没有结束，乔沉的目光落到远处坍塌得不成人形的雕像以及旁边鼓起的虫穴上，给自己的枪换了一副弹夹。 第34章   “这鬼地方怎么会有我们的雕像。”鲁克抬脚踹开旁边一只虫尸，显示屏中的脸上表情十分嫌弃。
  白诺恩动了动唇，正欲说话，却被秦芜抢先道：“是小杨。”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依旧屹立在中央的雕像。
  “杨世征？”一旁机甲上的女人反应过来，开口问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白诺恩顺着秦芜的目光看去：“虫穴上方最中间的雕像就是他的模样，或许他....”
  “好啊，”罗培忽然大叫出声，“恐怕就是他引导那些虫子来攻击我们的！从前就见他孤僻得很，整天捣鼓他那几个装虫子的罐头，我们第一次受到这些臭虫攻击不就是因为他吗？”
  他转头指向白诺恩，语气更加激愤：“当年我就想让你把他关起来，再把他养的那些虫子烧了！结果你老人家心底善良，说什么不要把人当异类，要带他融入集体，呵呵，要是知道那死小子瓶子里装的是只巨虫幼崽，我早就把他扔出去了！还等那些巨虫来抓他？结果你还留那个祸患这么多年，简直惹火上身，一惹就是一百多年！我看你他妈也是个祸患，你爹祸害全地球，你祸害全基——”
  “哐！”金属与金属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乔沉一拳锤去，将罗培连人带甲击飞数米。
  “会不会说话，嗯？”他甩甩手，迈开腿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培，咬牙切齿地重复道：“会、不、会、说话？！”“哐——！”
  又是一拳，罗培的机甲头部已然被锤出一个深凹，狼狈地偏着头，只需要再来一拳，驾驶舱内的人就会因为机甲断头而立刻失去意识，当场身亡。
  叶莱心头一惊：“靠，乔沉，你冷静点。”
  虽然她也被罗培气得牙痒痒，但打一顿和直接杀死一个人之间，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罗培的女儿还在一旁看着。
  乔沉双眼猩红，压根听不进去叶莱的话，一把将几乎昏迷的罗培“拎”起。
  “我很冷静，”他掐着罗培的脖颈，脸上笑容十分瘆人，“杀了他，回去以后给他的英勇牺牲办一个风光大葬，有谁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死的，不对吗？”
  秦芜心头一跳，在乔沉说出“杀”字的同时，便迅速将其他居民的语音切断，将通讯连接进了他们几人私下的聊天室，隔绝了这罔顾人伦的发言。
  而即便叶莱等人与他朝夕相处两年多，依旧被他言语中的狠戾吓到。
  一时间，聊天室内没人说话，乔沉的手却收得越来越紧。
  “乔沉。”白诺恩的声音响起。
  乔沉目光一闪，眼中杀气淡了几分。
  白诺恩走到他身边：“放开他。”
  乔沉转头，有些不甘心地看向白诺恩：“可是他——”
  白诺恩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深吸了一口气：“求你。”
  乔沉一怔，手中缓缓脱力。
  罗培跌倒在地面上，不断地喘着粗气，他的女儿立即扑过来，不停地落下眼泪，接着，两人一言不发地启动了传送门，先一步回了基地。
  白诺恩见到他松手便放下心来，转身对着众人道：“再往前，我们就需要退出机甲以肉身潜入巢穴深处了，如果有人觉得过于危险，可以先一步离开。”
  场上一阵沉默，半晌，有一个人开口道：“我...我搏斗技巧一直很烂，我先回去了。”
  言罢他开启空间门，传送了回去。
  有人开头，便有人跟着退缩，到最后，加上提前返回的伤员，原本的队伍只剩下了三分之二的人。
  “还有人要离开吗？”白诺恩开口。
  又是一阵沉默。
  “我留下！我要铲除那些巨虫！”
  半晌，人群中不知是谁开的头，他站在不远处，操控着机甲举起手，十分中二地上下晃了晃。
  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他喊起来：
  “我留下!”
  “我要和白师傅共进退！”
  “保护基地！”
  “保护基地！”
  “保护基地！”
  白诺恩一愣，随即笑起来，眼中泛起点点泪光，道：“谢谢选择留下的各位，如果有异变，我一定会用尽全力为大家挡住攻击...我白诺恩，一定会死在大家前面。那么，我们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一定会死在大家前面。
  乔沉皱眉，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他抬起手，按住白诺恩的肩，不解地看向对方，眼中几乎带上了点埋怨：“白诺恩，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要把所有过错与困难揽下？
  为什么你总是将自己的生命看得那样轻？
  不是你让我学会爱惜自己，不然在意的人会心疼吗，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白诺恩对上了他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本能地想去捏自己的耳垂。
  “因为他说的全是事实。”终于，白诺恩答道。
  他垂下眼不再看乔沉，说话声音沙哑，就好像心中承载了万钧苦意。
  乔沉一愣，搭在白诺恩肩上的手滑落下来。
  第二十章
  乔沉转头，快步跟上已经走远的白诺恩。
  他没有再发出任何疑问，也没有逼白诺恩给自己解释情况，而是重新回到白诺恩身边，将语音切回两人的私密通话道：“无论事实是什么样的，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第35章   就如他此刻的所作所为，他会永远站在他身边。
  驾驶舱中的白诺恩闻言一怔，沉默许久才答道：“好。”
  战争还在继续，一众人来到虫穴入口附近，将机甲切换至休眠状态，停在了之前计划好的安全区域。
  这次外出所用的隔膜服被白诺恩改造了一番，不仅可以隔绝星球空气中的有毒气体，还能起到一定的防腐蚀作用。
  银河基地的众人换上改良的隔膜服，带上特质的武器，动作迅速地从驾驶舱中退了出来。
  面前，是一片漆黑的洞穴，里面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白诺恩走上前，小臂上的匣舱中放出几只体型极小的机械蜘蛛，它们从白诺恩的手背上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到地面上，迅速钻进了虫穴里。
  接着，每个人的腕表上都接收到一张缩小的地图，探路的机械蜘蛛很快便将里面收集到的通道与岔口传送过来。
  乔沉低头，将地图移动到面前，只见悬浮的图纸上逐渐显现出洞穴里面的脉络，从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出，洞穴最深处有一块圆形的空地，大概就是虫穴最核心的位置。
  乔沉猜测，之前自己窥探到的那颗裹着人的“巨树”多半就在这里。
  地图数据收集完毕，乔沉将图纸收回，打开枪支上的探照灯，主动担任下了探路的位置。
  洞穴内，脚下的土壤比外面的还要潮湿，踩上去的触感软软塌塌，甚至不像是地面，倒像是踩在了某种生物的皮肉之上。
  而越往深处走，那股潮湿得感觉就越重，即便被隔膜服隔绝，众人闻不见，但这里面的空气依旧给人一种糊嗓子的黏腻之感。
  乔沉走在前面，将脚步压得很轻，靠着墙边悄悄潜入。
  转角处，他顿住脚步，抬起一只手示意身后众人别动，用文字传讯道：[小心，前面有人形虫体。]
  那人形虫体大概没有完全成熟，远小于洞穴外的那两只，连身高只有它们的一半。
  即便如此，在这洞穴之中，它的身量还是显得过于高大，以至于完全伸不开手脚，只能委委屈屈面壁蹲着，尖尖的手爪不停挖着洞穴内壁，大概是在拓宽洞穴空间...光看背影还有种被迫打工的可怜感。
  乔沉没有贸然开枪，反而将枪支收起放回背后，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长刀。
  他回忆起刚才的场景：沈临轶虽然及时捅穿了人形虫体的头部，但它却没有完全死亡，甚至还能扯着嗓门尖叫，引来其他巨虫。所以，杀死这玩意儿不是简单的爆头就能解决的，起码要从上往下切成两半，才能完全了结这生命力顽强的东西。
  这样想着，乔沉提醒道：[这丑八怪光用枪解决不了，得给它对半分了才行。]
  他说着，指尖一转，握住刀柄：[我去解决。]
  言罢他后脚发力，猛地冲了出去。
  他速度飞快，脚步却压得极轻，在五米开外的位置上完全没有引起巨虫的注意，他提前预算好落脚地，一跃而起，蹬上侧边的洞穴岩壁，朝人形巨虫跃去。
  那巨虫终于感应到危险，缓缓地回过头，脸上横肉一抖，空洞没有眼珠的眼眶缩了缩——那张十分混沌的脸上竟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等它做出反应，乔沉扬起双臂狠狠向下一砍，额角青筋暴起，生生地将这巨型怪物砍成了两半。
  长刀抽出，巨虫尸|块彻底失去维持平衡的力气，朝两边倒去，发出血肉落地的水渍声。
  转角处的人见危机接触，抬脚跟了过来。
  秦芜走过来，用小刀切下一块虫肉，放进了随身携带了储存器皿中，原本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沈临轶冲过来，满脸兴奋地对着乔沉疯狂眨眼睛。
  乔沉瞥了她一眼：？
  沈临轶指了指自己的腕表。
  乔沉会意，低头打开通讯表，消息框内弹出沈临轶发来的一串讯息：
  [我靠！]
  [乔老师牛掰！]
  [这么大的力气怎么练的？！]
  [教教我！教教我！回去教教我！！]
  [求你了！！]
  乔沉看着一连数条的讯息，终于体会到自己平时“骚扰”白诺恩的时候有多烦人了。
  界面上还在弹出新的消息：
  [你以前哪个学校的，怎么不进我们特克洛伊学院？！]
  [这武力值，当年你要是在我们学校，哪里还轮得到谢老师和白师傅齐名？]
  [你要真在我们学校，一定很多人嗑你们俩cp！]
  [就叫...“沉诺”cp！哈哈哈名字我都想好了，肯定能火爆校园论坛！]
  乔沉一愣，而后勾起唇来，看着满是消息的通讯框都顺眼了起来。
  沈临轶这马屁是拍对地方了。
  乔沉的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腕表，心情十分畅快。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只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和白诺恩的放在一起，格外地赏心悦目，嘴角就会控制不住的上扬。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沈临轶的话，目光锁定在“沉诺cp”几个字上，当即就答应了沈临轶的请求。
  [在看什么？]
  板块上方弹出白诺恩的消息，乔沉本能地一躲，果然见到白诺恩正凑过来看自己。
  即便知道对方没有权限查看自己的通讯屏幕，乔沉还是有些心虚。
  他眨眨眼：[没什么，沈临轶问我点事。] 第36章   白诺恩挑眉，心道笑得那么开心，肯定有猫腻。
  乔沉错开白诺恩的目光，没有回答，而是收起板块，对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道：[我们掉队了，走吧。]
  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白诺恩重新回到了队伍当中，将刚刚的话题遮掩了过去。
  这洞穴并非很大，但里面的路却弯弯绕绕，走起来很费时间，想必这些虫子平日里没少瞎窜。
  众人跟着探路蜘蛛画出的地图绕了半晌，途中处理掉了好几只人形虫体，奇怪的是，他们分明是按照地图在走，却遇见了好几条死路。
  在第三次遇到堵住的路时，他们确定了一件事：这些路压根就不通向最中央的那片空地。
  可为什么探测地图上的路线是连通的？
  乔沉分明记得，自己第一次放出意识探索到那片“巨树”所在的空地时，有流动的风，还有巨虫从通道钻出来偷袭自己，加上放出的探测蜘蛛不会骗人，证明了这些路与那片空地确实应该是连通的。
  现在却无端地变成了死路？
  难道虫穴察觉到了他们，临时改变了洞穴格局？
  他试着放出意识，却某种能量挡了回来。
  乔沉眉头微动，陷入沉思，将进入洞穴后的所见归拢了起来。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些人形虫体的异常举动：它们都同样地在尝试挖开洞穴岩壁。
  他展开意识，又再次确认了一遍它们的朝向，发现它们都面向同一个地方。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抬起手，用腕表中的元素检测仪扫描四周，果然，其中一面岩壁的构成元素不同，而且质地相对较薄较脆。
  他抬起手，反握住刀柄，狠力扎了进去。
  一声脆响，那面岩壁竟顺着刀尖裂出一条缝，不断朝外延伸，乔沉拧转刀柄，将那道缝隙又扩开一些。
  感受到墙面松动，他抽出长刀，将站在一旁的白诺恩往后揽，自己也撤开一步。
  “轰”一声，面前那块岩壁十分脆弱地坍塌，露出一道一米来高的洞口。
  乔沉将里面照亮，发现里面是一条由白色晶体构成的圆形通道，通道内壁凹凸不平，略有反光，材质显然和外面的雕塑是同一种。
  乔沉抬脚垮进去，不时用手中的刀扎死内壁上的小虫，通道平缓地向上升，由乔沉牵头，众人一路走到最深处。
  他脚步一顿，前方又是一条死路，但他能感受到这面墙之后就是“巨树”所在之地，他抬起手，用刀刃破开斜上方的那道薄墙。
  “嚓”——
  那层墙破开，乔沉心头一惊，迅速往后退去。
  只见那层墙背后，倒下一道身影。
  定睛一看，不是任何伪装成人类的变异虫体，是一具真真切切的人|尸。
  那人失去生命体征应该有一些年份了，但身上却奇迹般的没有腐烂，保持了他死之前的模样：他瞪着双眼，皮肤干瘪，像是被吸走了所有血肉，脸上颜色几乎白到了骇人的地步。
  他从里面滚落下来，脸部正巧朝向众人。
  有人惊呼出声。
  乔沉闻声回头，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鲁克抬起手指向那具尸体，嘴唇不自觉地发起抖来：“这...这不是之前虫潮失踪的李浪吗？”
  他说着，目光投向那层墙的背后，眼中恐惧更甚。
  乔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里面有他熟悉的、不熟悉的数张面孔，都是在基地建设之初或者后来的虫潮当中失踪的居民，他们一个个毫无生气，被“埋”在地下，有些脸庞朝上露出五官，有些大半个身体都陷在里面，只有一只手或腿部裸|露在外，场景十分可怖。
  第二十一章
  乔沉回过神，抬脚跨了过去，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那层墙之后，无数尸体被埋在地底下，由于数量过多，他们有些的身体部位露了出来，场景十分诡异。
  巨虫们将尸体踩在身下，蜷缩在周围，似乎陷入了沉睡。
  而它们身上没有任何变异形态，是最原始的尖头圆身，头部统一朝向一个方向，缩在地上的姿势像极了虔诚跪拜的信徒。
  顺着它们头的朝向看去，那棵巨型的“树”正立在中间，里面被牢牢裹住的人已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闯入此处的乔沉。
  地面开始轻微的晃动，树中的人在用此表达自己的愤怒。
  “世征？”
  白诺恩走过来，迟疑地对着树中的人喊道。
  在他的身后，众人跟过来，脸上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大部分都是被白诺恩从宇宙中“捡”回来的，参与银河基地的创建，亲眼见证了这一路上的困难与艰苦，对于“杨世征”这一号人物，他们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恨他。
  但当他们亲眼见到曾经朝夕相处的人变成一具傀儡、被裹在凝固的虫液当中时，他们的恨便消散了。
  那巨树之中面色红润得怪异的人看过来，泛着绿色荧光的眼珠缓缓地转动，将乔沉身后的众人打量了一圈，最后又重新落到白诺恩身上。
  他...或者说是它，它的嘴唇殷红得刺眼，带着一分毒性，两瓣唇动了动，生涩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们....接....回家？”
  你们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这话是对白诺恩说的，也是对着他身后的所有人说的。 第37章   百年以前，他被自己的母亲塞进了逃生舱，靠着这具只能容纳一人的微型机舱和母亲的命，逃出了地球。
  逃生舱不比机甲，可以操纵方向或开启空间门，只能如浮萍一样漂荡在宇宙中。
  如果不是白诺恩发现他，那具狭小的机舱将会是他的棺材。
  他有幸躲过一劫，来到了银河基地，而后他发现，自己是一个没有任何作用，活着就是浪费资源的废物。
  他无知且懦弱，前二十年生活在人工智能为他创造的象牙塔之中，光是逃出地球这一点，就花费了他所有的勇气与气运。
  变革的到来、至亲的离世、环境的巨变，任何一个落下来，都能要他的命，何况是一起？
  于是他近乎崩溃，从疗养舱中醒来后就立即将自己封闭起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而后他迷恋上了一个爱好，就是“收集虫子”，什么虫都好，苍蝇、蟑螂任何一种，因为这是他除了人之外，能找到的唯一一个与地球相似的生物。
  其实这些虫子压根就不是地球上的物种，但没关系，只要足够相似就行。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发现了一只长相奇特的幼虫，神经质地认为这是其他虫子给他找的新朋友，如获至宝将它放进了自己的罐子里。
  那时候，正值银河基地建立之初，众人忙着扩建基地，白诺恩忙着满星系寻找物资，秦芜在编写总控塔代码，压根没人将他罐子里的幼虫放在心上，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举动的危险性，还傻乎乎地觉得这只虫子十分有灵性，给他带来了从未有过的陪伴感。
  在基地又一块区域竣工以后，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有人提出在新完成的建筑前合照，将白诺恩和谢之旭推到了最中央，一群人跟着围了过来。
  白诺恩看见他被排在人群以外，有意带他融入人群，便牵着他的手来到了最中央的位置，让他留下了自己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影像。
  当天夜晚，银河基地迎来了第一次虫潮，那些一米来高的丑陋虫子拥有坚硬的外壳和能够腐蚀大部分金属的分泌液，将基地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也是那个晚上，他日夜养着的幼虫突然撑破了玻璃瓶，长成成年虫体，与基地外的巨虫内呼外应，导致死伤无数。
  最后，杨世征被那只巨虫掳走，基地内的其他人早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死得其所。
  只有白诺恩一直尝试寻找他的踪迹，不顾危险地跨过大半个废墟星，险些丧命。
  银河基地可以失去一个阴郁自闭的昆虫爱好者，那无关痛痒，但万万不能失去一个智商超高的机械工程师。
  自从那次受伤以后，基地的所有居民反对起白诺恩的行为，每一个人都在央求白诺恩放弃他的生命，连秦芜都认为白诺恩做得不妥。
  最后，寻找他的尸首这件事无疾而终，银河基地开启了与巨虫长达百年的抗争。
  没有人再想起他，除了有人死在巨虫爪下的时候。
  他一个人，死在潮湿寒冷的虫穴当中，最后又变为虫穴“供养”的宿主，他那死前浓烈的“想回家”的夙愿，最后化成了驱动巨虫们攻占银河基地的缘由。
  虫穴中所有巨虫都对银河基地产生了向往，对人类的身体产生了欲|望，它们不断地从虫潮中掳走基地的居民，埋在“树”底提供养分，而自身又进化出与人类相似的皮肉、模拟出人类的四肢与模糊的五官，最后又用凝固的虫液一点点塑造成基地众人的模样，用雕像营造出杨世征与所有人友好相处的温馨场景。
  时隔百年 ，那个阴郁自闭的人被裹在“巨树”当中，唯一露出的脸庞上竟带着点微笑的意味，它说不出连续的话，也没有完整的思维，只能不断地重复百年前身死前的念想——你们，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如果说它第一遍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时，白诺恩以为它还活着，那么当它第二遍第三遍讲出这句话时，白诺恩就已经知道了，杨世征已经死去，面前的这个“人”，只是被巨虫饲养的躯壳，为巨虫提供驱动力的“虫母”。
  [杀了他。]
  身后有人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其他人也开口附和。
  杀了他，杀了他。
  不论是为了端掉虫穴而，还是为了着百年来的苦难与仇恨，他都是必须再次死掉的那个。
  白诺恩垂眸，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缓缓地抬起手中的枪支，食指搭上扳机。
  [我来。]乔沉抬手压下白诺恩的枪，对上白诺恩的眼睛。
  乔沉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与杨世征没有感情基础与仇恨、还十分没有同理心的人，最适合处理这件事。
  他缓步靠近那棵巨树，瞳孔聚焦，找出那具身体最薄弱的地方：眉心。
  他抬起手中的特质枪械，枪口对准目标，道：[注意周围的巨虫，它们肯定会被惊动。]
  消音的枪管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子弹正中眉心，乳白色的浓液从里面不断冒出来，杨世征的脸随着液体的流出缓缓瘪下去，形成“巨树”的晶体瞬间变得黯淡，失去了生命力。
  四周匍匐在地的巨虫颤栗起来，从沉睡中苏醒，感受到“虫母”的消失，背部的短翅疯狂地振动着，以表它们的愤怒。
  这些巨虫远比从前攻击虫潮的体型要大，但攻击力却远远小于它们，多半是生产充虫蛋的雌虫。 第38章   它们前仆后继地爬过来，企图挡住这群要清除它们巢穴的人类，但面对武器升级、做足准备的众人，这群只在虫穴当中负责生产虫蛋的雌虫犹如螳臂挡车。
  随着最后一只雌虫的死亡，所有人都松出一口气，这代表着那长达百年的抗争正式结束。
  不知是谁开的头，笑出了声，连带着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松懈了紧绷的神经，陷入了这场胜利的喜悦之中。
  他们畅快地笑着，计划着返回基地后应该怎样庆祝，完全没有察觉到，地面开始轻微的晃动。
  乔沉察觉不对，本能地侧头看向白诺恩。
  ——只见白诺恩身后，地面上白色的晶体正以极快的速度累高，显然是预备吞噬白诺恩，将他当作第二个宿主！
  乔沉瞬间慌了神，猛地扑过去将白诺恩推开。
  粘腻的触感瞬间将他裹挟，白诺恩回头，眼中写满了震惊。
  而后，一股极大的力道将他向后拽去，他看向白诺恩的双眼，感受到自己与对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远处的人一个趔趄，向来温和沉稳的他慌了神，险些摔倒在地面上。
  “前面危险！”谢之旭惊呼出声。
  此刻的白诺恩完全听不见其他声音，也顾不上身后的提醒，他没有片刻迟疑，一脚踩上还在不停鼓动的地面。
  乳白色的晶体漫过来，白诺恩勉强维持住平衡，侧身堪堪躲过，锁骨上被划破一层皮。
  ——那破开的肌肤之下，没有属于人类的血肉，而是一块机械的电路板。
  乔沉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大半，从半沉睡的状态中抽出来，目光从白诺恩的锁骨移到脸上。
  他第一次见到白诺恩这样狼狈。
  白诺恩的身体似乎在疯狂地颤抖，脸上再没有往日的温和笑容，他甚至忘记了哭，泛红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却被晃动的地面阻拦，重重地跌倒在地。
  身后的谢之旭急忙赶来，拦下了不要命的白诺恩，将人半拖半拽地带回了安全的区域。
  乔沉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也再没有力气去强撑自己的眼皮，眼前场景逐渐泛起黑，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奇迹的是，他的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
  ...这样死掉也好。
  他心想，这样死掉，白诺恩永远都忘不了自己。
  第二十二章
  乔沉有过两次濒死的体验。
  第一次, 是他五岁的时候。
  年幼的记忆本该是模糊的，但这种情况在乔沉身上是一个意外，他永远忘不了那段阴暗潮湿, 带着种黏腻不适感的日子。
  在他的记忆中, 他的母亲是一朵枯竭的红玫瑰, 从他记事起就被关在废弃的仓库里。纤细的脖颈上套着一圈银制锁链, 烫下的伤痕落成一道疤, 而后又一次次被磨开。
  她的眼神总是疯癫, 会蜷缩在角落偷偷看你，也会突然扑上来亮出长牙, 可即便如此，她的美丽依旧让人难以忽视。
  即便落魄, 她的唇色依旧鲜红，金色的长发落在肩头，皮肤是血族特有的冷白，比乔沉的纯正许多。
  乔沉是后来才从他养母的嘴里知道, 他的母亲曾经是在爱意中长大的。
  那是贵族小姐爱上普通人的俗套故事，乔沉的母亲生长在纯洁的爱意之中，不愿相信人性的险恶。她为了自己的爱人走出隐蔽的古堡中，求长老使用秘术为她掩盖血族特征, 最后如愿地以远房亲属的身份, 借住进了农场主家。
  后来她得偿所愿地得到了自己渴望的爱情，却不慎被农场主发现了血族的身份, 害怕的本能趋势农场主用银器伤害了她，又将应激的她用银制锁链捆住。
  而面对她上门寻找的恋人, 农场主用“移情别恋”的拙劣接口搪塞回去。
  她的恋人是个普通人，长相普通又资质平平, 时常需要她来救济，自卑与怯懦早已经在心中滋生。
  一直以来，这个普通人都不敢相信她会爱上自己，觉得这只是一场美妙的梦境，每天都因为害怕美梦破碎而胆战心惊。得到这个说法的那一瞬间，普通人没有悲伤与哭泣，反而感到如释重负，他转身离开，再没回头过，留下她一个人，在废弃的仓库中，逐渐衰竭。
  农场主曾听说，吸血鬼猎人回发布悬赏令，赏金丰厚，人性的贪婪让他留下了女人的性命，并且养着她那长相精致漂亮的、半人半鬼的孩子。
  那时候的乔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为她送去动物的血液，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吸食血液的模样有多狼狈，也亲眼看着她一点点消瘦下去。
  她快要死了。
  这是乔沉第一次理解“死”这个概念。
  虽然他总是听见农场主将“死”这个字眼与他的母亲共同提起，但他从前并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而此刻，年幼的他站在这个形销骨立的女人面前，清澈的瞳孔映出对方干瘦的脸，她血红的瞳孔在逐渐黯淡下去，一点、一点变成灰色。
  她快要死了。
  乔沉没有任何反应，他从来不会哭，即便他被农场的恶狗咬住小腿、即便农场主对他又打又骂，他都没有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吸血鬼应该也是不会哭的。但面前的女人竟奇迹般地抽泣起来，眼眶里滑出一滴滴血泪，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哭了。 第39章   乔沉这样想道。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作出什么反应，只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可面前的女人越哭越厉害，虚弱的哭声填满了整个仓库，到后来，地面上积起一滩她落下的血液。
  他的手指动了动，斟酌片刻后，学着记忆中农场主哄妻子的模样，犹豫地环住了面前的人，手生涩地拍着她的背。
  女人一怔，停止了哭泣，她缓缓地抬起手轻抚过他的脸庞，浑浊的眼珠重新聚焦。
  而后，她的手滑向乔沉的脖颈，猛地掐了上去。
  窒息感扑面而来。
  求生的本能让乔沉开始疯狂地挣扎，但女人手上暴起青筋，面目狰狞地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压制住这个五岁的孩子。
  乔沉抬手疯狂锤打女人的手臂，仓库内堆积的废品被他蹬开，哗啦啦倒了一地。
  农场主闻声赶来，“哐”一声踹开大门，手中拎着一把银制的长剑，嘴里不停叫骂着肮脏的话语。
  他的母亲，这个只剩一口气的女人松开了手，猛地抬起头，眼底的仇恨让她的脸上重新出现生气，她抬手扯断了脖子上的锁链，狠狠扑了过去。
  农场主吓得跌倒在地，长剑落到数米以外，而女人却忽然拐弯，改变了目标，径直绕开，冲出仓库。
  门外，大雨滂沱，女人仰起头，那灰暗的瞳孔又重新亮起红色，地面应她召唤震动起来。
  “呲”一声，女人脸上畅快的表情僵住，一寸一寸地回过头。
  是农场主赶了过来，他的长剑狠狠地插|进她的胸脯，发出灼烧的声音。
  乔沉从地上爬起，撞进了女人看过来的目光里，他看见了，她嘴角温和的笑意，而后又亲眼见证了那个被他称之为“母亲”化成一堆灰烬，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悲伤情绪。
  模糊的视线中，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忽然出现在农场主身后，她瞳孔血红，皮肤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她伸手，不费吹灰之力地掏出了农场主的心脏，将其捏碎。
  而后她抬手，擦掉了眼角的一滴血泪，侧头看见了一旁静静看着的乔沉，走过来，将他带回了血族。
  第二次，是他的初拥仪式上。
  回到血族中的乔沉一直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他有一半吸血鬼的血脉，但身体却还是人类，没有强大的能量、会自然生长，关键还需要进食。
  他的养母，也就是他母亲曾经的好友，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大义，她说服了族中长老将他留下，但她并没有因为他的母亲而疼爱他，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厌恶。
  当然，每一个吸血鬼都厌恶这样一个半人半鬼的小孩，却又因为怀念他的母亲而不愿狠下杀手。
  就这样，他在一群强忍着吃了他的吸血鬼中长到了二十五岁，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转化仪式。
  也就是这天，他第二次踏进了死亡的边缘。
  初拥，是人类转化为吸血鬼的常见方式，需要一个人处于濒死状态中，将其的血液放干而后再让被转化者吸食血族血液即可完成。
  而对于乔沉这样血统不正的血族，则需要等到恰当的时机，才能进行转化，而这恰当的时机是在什么时候，谁也说不清。
  乔沉一等，就等了二十年。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融入集体这件事抱有极大的意愿，他选择转化，只是为了获取更强大的力量，然后将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一个个杀掉。
  而血族长老并没有把他的转化仪式放在心上，或者说，他压根不认为乔沉能捱过那场惊险的仪式，于是随便将阵地画在了海岸边，结果就是，仪式被打断了。
  那种趋近死亡的感觉再次袭来，连乔沉都以为自己将会永远的沉睡下去，直到尘封已久的棺材再次被打开，一个长相出挑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乔沉飘忽的神智一荡，那天初见的画面重现在面前。
  那人右眼下方缀着一颗小痣，似乎对于自己的存在很惊讶，接着，他面上神色一凛，忽然朝着自己扑过来。
  他们躲过巡视，从枪林弹雨中逃出，来到了第三星系。
  回忆一点点出现在面前，从见到白诺恩的那一瞬开始，自己的记忆就多了一抹色彩，不再是漆黑的仓库、阴冷的古堡，是他不排斥的温暖、基地众人为了吃顿好的，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节日、是白诺恩看过来的目光。
  四肢被半凝固的虫液裹住，传来绵软的触感，乔沉感受到体内能量的流逝，心底却是一阵发笑。
  他心想：果然是快死了，都到走马灯这一环节了。
  他坦然地接受这种自己生命逝去的感觉，开始仔细欣赏自己这一生的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来到银河基地后的所有，以及与白诺恩初遇时，对方破开黑暗的瞬间。
  回忆太过于具象化，以至于光照进来时，刺痛了他的眼睛。
  不对。
  他瞳孔聚焦，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束缚感正在急速褪去，半凝固的虫液被某种力量朝两边拨开，有光透进来，面前那层半凝固的晶体变得越来越薄。
  他看见，一个慌乱的身影正竭尽全力地挖开面前的虫液。
  密封的空间被破开了，乔沉看见白诺恩怔愣地看着自己，不复往日的沉稳和冷静，脸颊沾上了灰尘与泥土，挽在脑后的长发松松垮垮，有的还被黏稠的虫液裹住，粘成一股。 第40章   白诺恩双眼通红，半晌之后才缓过神来，伸出手轻抚上乔沉的脸颊，后知后觉地松出一口气，落下第一滴泪来。
  他似乎还没从磅礴的悲伤与害怕中缓过神，木讷地抬手去擦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止不住。
  白诺恩的双手因为挖掘晶体被掀破了皮，露出里面金属的关节，锁骨上电路板被刮脱了线，右边眼球上不断地闪回着绿色的代码，整个人都陷入了“故障”状态，连说话都有些不顺畅。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地喊道：“乔...乔沉？”
  乔沉看着面前狼狈的人，难过地皱起眉，心尖牵起一阵抽痛，压根没有心思去管白诺恩身上的机械制品是怎么回事，连忙伸手将人搂进怀里。
  感受到怀中人仍旧在抽泣，乔沉抬起还有些发软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白诺恩的背，语气温柔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了。”
  第二十三章
  白诺恩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挣脱乔沉的怀抱。
  他眼眶湿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还泛着泪光的双眼将乔沉从上到下看了一边, 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 ”乔沉摇头, 他伸手捧起白诺恩受伤的手, 反问道, “痛不痛？”
  被他捧住的那双手, 因为强制挖掘虫液晶体，指甲已经翻开了, 指腹上的皮肉被划破皮，露出里面机械的关节, 模样怪异。
  这样的伤口看着都痛，不知道落到身上会有多难受。
  白诺恩本能地想要将手抽出来藏在身后，抬眼看见乔沉眼中不含丝毫杂质的关心后，他微微愣住, 任由对方牵住自己的手。
  他垂下眼眸，解释道：“我...是类人体。”
  类人体，所有经历过人机变革的人类最痛恨的物种，可以说, 银河基地的每一个人, 都对类人体恨之入骨。
  但乔沉是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睡到星世纪的吸血鬼，没有经历过那场由人工智能发起的大变革, 自然也对“类人体”没什么概念，心中恨是没有, 倒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说变革也是那群破铜烂铁发起的，即使真有类人体干过反人类的是, 那还白诺恩这样善良的类人体有什么关系？
  “我管你是什么体。”乔沉见到白诺恩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难受得发紧，恨不得自己替他受罪，身体受伤也好、被人唾弃也好，他都无所谓，但白诺恩不能受一点委屈。
  这样想着，他一手搂住白诺恩的腰，另一手撑住地面，将人带出背后的深坑中。
  虫穴已经坍塌，深坑之外全是围过来的虫液晶体，只有一块薯条强行隔开的半圆空间。
  乔沉将浑身是伤的白诺恩靠墙放下，自己在旁边坐下，捧起了白诺恩受伤的双手。
  他动作轻柔，似乎很怕自己稍不注意就弄伤白诺恩，轻抚着白诺恩手上翘起的皮肤层，问道：“是不是很痛，能用疗愈喷雾治好吗？”
  他撇着嘴，似乎伤口是在他自己身上。
  “乔沉，”白诺恩觉得好笑，“你是看过基地的记录册的，不会不知道‘类人体’是什么吧？”
  乔沉抬眼看他，沉默不语。
  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关于“类人体”的回忆太过痛苦，白诺恩连呼吸都颤抖起来：“‘类人体’，就是经过机械改造后的半人类，需要依靠厄黎诺公司的技术完成改造，改造后的身体各项器官会被换成了机械，甚至植入芯片。
  人机大战之前，关于‘类人体’的技术还没有普及整个地球，只有少数人能够享有借用机械改造身体的能力，而这一部分人，非富即贵。在这群非富即贵的人当中，大部分人只能进行部分器官或肢体改造，并且改造之后，会在外观上有较大的变化。”
  白诺恩吐出一口气，身体还是在不住地颤抖：“但没有人知道，厄黎诺公司的总裁冉空，为了攻占市场，暗地使用了违禁技术，研制出了更换大部分器官且不改变外观的技术，以自己的儿子当作本体，创造出了最完美的作品。
  也就是这一年，蛰伏数年的人工智能借住这项技术留下来的漏洞，突破了人类对它们的最后一道限制，发起了变革...它们控制经过改造的‘类人体’们，杀死了大部分人类，只有极少数的人逃了出来。”
  乔沉眉头微动，想要打断他：“白诺恩...”
  白诺恩的手翻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让自己说下去。
  乔沉的嘴唇动了动，最后选择了倾听。
  白诺恩继续道：“你知道厄黎诺为什么会将研究方向投向人工智能的发展吗？这代表了人类科技之巅的公司，原本是停止了人工智能的研究的，因为我的母亲、整个项目的总负责人白黎发现ai的算法过于理性，迟早有一天会推出某件事最优解是‘杀了人类’，于是她停项目、写倡导书，呼吁同业人士停止研究。但是，一件事改变了她的想法。”
  白诺恩自出生起，就是一个病秧子，走不快、站不稳，常年坐在轮椅之上。
  因为很少见光，他皮肤白皙，配上略长的头发，看起来像个孱弱的小姑娘。
  白诺恩的身体很差，但其实他的脑细胞开发程度远高于普通人，所以年幼的他已经脱离的稚气，并且很讨厌被人围着转，做任何事都需要经过监护人考量、连吃一块饼干都要拿去检测成分的生活。 第41章   而他的弟弟白言恩看出了他的难过，偷偷在医院附近的公园中捡了一片枫叶。小孩儿悄悄地将那片沾着泥土的叶子揣在怀里，献宝似的递到白诺恩面前。
  这一幕正巧被走进来的主治医生看见，那个戴着无边镜框的女人眼神凛然，伸手抽走枫叶扔进了销毁桶中，在她严肃的表情下，枫叶被烧成了一小堆灰烬，白言恩也吓得哭花了一张脸。
  他碰不到枫叶，也不能为自己的弟弟擦去眼泪，只能被护工推离房间，重新隔离起来。
  也就是那天，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他趁着白黎去做“反人工智能”演讲的空挡，支开护工偷跑了出去。
  他只是简单地去附近的公园逛了逛，呼吸到了他人所说的“新鲜空气”，却让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快乐”一词。
  而在一只蝴蝶落到他手背上的瞬间，他扬起的嘴角猛地僵住。
  他看见，自己白到没有血色的手背上，开始疯狂冒出红疹，紧接着，他感受到喉头发紧，空气难以进入他的肺腔，眩晕感袭来，他只感到眼前一阵发黑，猛地栽倒下去。
  那一次，他一脚踏进了死亡的边界。
  手术台上，他命悬一线，身体器官迅速衰竭。
  整个医院内，没有人能够精准地完成切割与缝制，即便是最顶尖的医生手下，也会有细微的偏差，而就是这点偏差，会让白诺恩死在手术台上。
  从会议中赶来的白黎跪在手术室以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冉空一边边抚着她的背，自己眼眶却也红了。
  而还是个团子的白言恩意识到了什么，一边大哭着，一边磕磕绊绊地喊道：“我错了，我不该给哥哥看枫叶。”
  白黎一直哭到了浑身发软，哭到了医生将病危通知书地到她面前。
  她抬起头，摇摇晃晃地站起，靠上了冰冷的墙。
  她仰着头，发丝裹着眼泪黏在她的脸颊上，样子很是狼狈。
  许久，她扩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做了一个决定——重启之前停止的人工智能研究项目，启用ai程序完成手术，将项目的半成品机械器官装进白诺恩体内。
  “从那以后，每一次技术进步，我的身体就会好上一点，”白诺恩垂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我的母亲，为了预防ai 反噬，创建了全域系统控制外的体系，将我体内器官的连接挂在上面，同时在全域系统中建立了一道限制。
  那个时候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在发展它们的同时限制它们，这些看似冰冷的机器分明为我们带来了更好的生活....而我没有看见，在我见不到的暗角，普通人的生活正在一点点蚕食，变得水深火热。
  而这种美好表象在我父亲为了利益选择跨过那道限制的瞬间，分崩瓦解。”
  白诺恩侧头，对上乔沉的目光，眼中情绪懊恼、自责与痛苦，道：“所以罗培说得对，我是祸害，我是罪人，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如果那天我没有因为一片叶子跑出病房，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大家也不用为了逃命离开——”
  “这不是你的错，”乔沉打断他，语气笃定，“事情发展的方向不是某一个人能控制的，你父亲不能、你母亲不能，当年还是个孩子的你更不能，你只是恰好落到了那个节点之上，人性那么贪婪，即便没有你，最后也会有其他人因为某种原因重启项目。
  而你，所谓的“一切罪恶的源头”，为了基地没日没夜地扎进研究室里，遇见虫潮永远站在最前面，为了寻找废墟星稀缺的元素不惜冒着危险潜入地球。是你建设了这里，让原本应该流浪于宇宙的所有人安定下来，让被ai断掉双臂的人类一点点强大起来。就算你杀人放火、你烧杀抢夺，那也该还清了，更何况，你没有。”
  乔沉的目光一点点滑过白诺恩的伤口，感到一阵揪心的痛。
  他凑过去，环住白诺恩的腰，将脸埋进白诺恩的脖颈，瓮声瓮气地道：“你只是被洪流推着走的受害者，没有人可以责怪你，你自己也不行，听见了吗？”
  白诺恩怔住，一双悬起的手最终落到乔沉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却没有立即回答。
  “白诺恩！”
  他一怔，侧头去看乔沉。
  只听怀中人继续道：“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要替你父亲赎罪也好、要为了基地贡献所有也好，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我一定会死在你的前面。”
  白诺恩垂眸，对上乔沉抬眼看过来的目光，终于开口回道：“好。”
  “呲——”
  忽然，外围的虫液晶体上亮起一束刺眼的红光，有人在正对着上面打出特质激光，缓缓地凿出一个圆洞。
  “哐”一声，圆形的晶体往外倒去，扬起尘土，一道身影出现在洞口之外。
  乔沉一惊，白诺恩类人体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他动作敏捷地起身，一把将浑身故障的白诺恩搂进怀里，试图挡住那人的视线。
  第二十四章
  “靠。”沈临轶被扬起的尘土挡住视线, 本能地往后退几步，抬起手将尘土挥开，抬眸对上了乔沉的目光。
  沈临轶心一喜, 道：“终于找到你们了！”
  说着, 她低下头打开腕表, 打算报备给其他还在搜寻的人。
  乔沉目光一沉, 道：“别通知其他人。”
  “为什么？大家都很担心...”沈临轶疑惑地抬起头, 探寻的目光在落到白诺恩身上后一顿, 一股冷意从她的头顶灌入，将她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第42章   半晌, 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道：“白...白师傅这是怎么了？”
  她不愿意承认心中的那个想法, 选择用“受伤”来蒙骗自己。
  乔沉血红的瞳孔生出杀意，他不敢保证沈临轶不会将白诺恩的事情抖出去，也不确定下一秒是否会有人闻声赶过来，说服一个仇视“类人体”的人很难, 但杀掉一个人很简单。
  从那“吃人”的晶体中出来后，他体内的能量正在一点点恢复，足以解决一个沈临轶。
  杀了她，然后带着白诺恩离开, 他有信心躲过所有人。
  “乔沉。”
  乔沉从浑身戾气的状态中抽出, 撞进了白诺恩的眼睛。
  白诺恩看出了他的想法，他轻轻摇了摇头, 示意他不要那样做。
  而后他故障的眼珠转了转，看向沈临轶道：“你心中的猜想是正确的。对不起, 欺骗了你们，请...不要害怕。”
  他声音沙哑, 说话间带着点因故障产生的乱码，让沈临轶不禁握住了别在腰间的手|枪。
  白诺恩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叹出一口气：“可以帮我叫之旭过来吗？我和乔沉的腕表都损坏了。”
  沈临轶大脑一团浆糊，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在这个基地最崇敬的人会是“类人体”，一时间停止了思考，本能地按照白诺恩说到去做，嘴上还一直重复道：“好、好，我马上，马上就给他发讯息。”
  乔沉看着她，开口提醒道：“不要惊动其他人，也不要将你看到了给任何人说。”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她的手因为过于害怕而疯狂颤抖着，连最简单地打开腕表都失败了好几遍。
  这种害怕是刻进本能的，是亲眼见证失控的类人体残杀同胞后留下的，让她即便是面对这个最温柔的人，也压抑不住那来自灵魂的颤栗。
  她的消息发出去，谢之旭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满身尘土，脸上有一道被晶体划破的伤口，眼白充血，看起来也很狼狈。
  他看见白诺恩先是狠狠地松了口气，而后一颗心又猛地吊起，差点背过气：“白诺恩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他话是冲着白诺恩说的，手却抬起，一掌击晕了站在一旁的沈临轶，将人扶稳找个位置放下。
  完成这些后，他抱臂看向虚弱不堪的白诺恩，眉头紧皱，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白诺恩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右手抬起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道：“我太着急，就直接上手挖了。”
  比起平常的工具设备，制作成他身体的材料要坚硬太多，要是用工具硬对上那晶体，可能几下就碎了，之后又得找来新的。
  他当时看着乔沉在里面越陷越深，压根不敢浪费一分一秒，上手挖是最迅速的方法。
  谢之旭叉腰，瞥了一眼一旁满眼心疼的乔沉，道：“老子真是服你们两个。”
  说着他从随身舱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盒子，里面装着一颗紫蓝色的菱形晶体，递给白诺恩解释道：“这是之前在地球那边顺来的b级能源，我想着等级太低，与你体内的能源系统不匹配就没给你，但现在只能勉强用这个顶一顶了。”
  “谢谢。”白诺恩点点头，将那颗菱形晶体取出，递进了嘴里。
  接着，白诺恩体内亮起一阵紫蓝色的光，裸|露在外的机械电板瞬间停止了故障的跳动，他的右眼珠也恢复了正常。
  但他损坏的皮肤层不是真的血肉，不会自己生长出来。
  乔沉看着白诺恩的脸色好了很多，松出一口气，转头看向谢之旭问道：“他皮肤层的材料是不是只有地球才有？”
  “没错，”谢之旭挑眉，“看来他全都告诉你了。”
  乔沉点头，将白诺恩横腰抱起，道：“我先带他回去。”
  “好，”谢之旭没有阻拦，“那我先拦住其他人。”
  乔沉：“谢谢。”
  说完他没再耽搁，抱着白诺恩走了出去。
  除开受伤严重的几个，基地大部分人都选择留下来寻找他们，想要躲开他们对于乔沉并不是什么难事，重点在于怎么避开叶莱、秦芜和鲁克这三个熟人。
  瞬移的异能不能作用于外人身上，乔沉只能展开自己的意识，提前为自己探路。
  体内能量的亏空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头，他强压下那阵眩晕感，拐进了一个岔口。
  所幸叶莱几人的位置相距他们比较远，他借助异能提前打探好路，还算顺利地来到了最后一个转角。
  他脚步一顿，靠着墙角仔细观察。
  接近出口的通道内，有一个人抬着枪往里面走来，眼看着就要发现躲在转角处的他们。
  乔沉心思急转，后退几步找到了内壁上的一块凹槽躲了进去。
  他催动异能，与走来那人建立心灵连接，篡改了那人的心绪与思维。
  只见那人脸色忽然一变，无端地感到一阵恐惧，总觉得转角处有洪水猛兽在等待着他，每往前一步，他的身体就抖动得更加严重，直到他实在承受不住，转身跑向了另一条通道寻找其他同伴。
  乔沉满意地勾起唇，垂眸看向怀里的白诺恩，眼睛眨了眨，似乎在问：怎么样，我厉害吧？
  白诺恩被他的幼稚行为逗笑，附和地点点头，而后抬手推开乔沉偏过来的脸，示意他好好看路。
  感受到怀里人的紧张情绪减淡了许多，他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迅速走出转角，朝着洞穴出口走去。 第43章   “乔沉。”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乔沉脚步顿住，怀中白诺恩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他没有回头，而是对着背后站着的那人使用了心灵连接，打算用刚才的方法先让人离开再说。
  然而他的心灵控制却没有起到作用，连接被挡了回来，乔沉不由得眯了眯眼。
  身后，秦芜站在不远处，眼神平静。
  心灵控制只在她的心里掀起了一小点波澜，很快又被她压了回去。
  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带着一种超脱她这个年龄的老沉，似乎能看穿所有的事情。
  乔沉舔了舔嘴唇，大脑急速运转着。
  然而秦芜出乎意料地站在了原地，并没有走过来询问始末，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闭口不提白诺恩的伤口，反而道：“不要从放置室进去，小裴在总控塔会看见，b1与b2的衔接处有一个紧急停放的舱口，密钥已经传到你的机甲中了。”
  出口处的两人一愣，对于秦芜的举动有些惊讶，但他们没时间细想她究竟知道了多少，只得先行离开。
  乔沉道一声“谢谢”，而后带着白诺恩迅速朝机甲停靠的位置去。
  他进入机甲，将白诺恩放进副舱内，打开了供能模式，让白诺恩好受一点。
  “秦芜也知道这件事吗？”乔沉启动着机甲，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白诺恩躺在放平的椅子上，虽然脸色好了很多，但说话还是有些有气无力：“我没有告诉过她，之旭是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一起玩到大，所以他清楚我的每一次改造，知道我是类人体。”
  “噢。”乔沉表面上不在意，实际心中快酸死了。
  他也想见证白诺恩每一个人生节点。
  为了掩饰自己的醋意，他将目光聚集在控制面板上，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输入传送指令。
  白诺恩被他别扭的模样逗笑，一下就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道：“幸好我们不是从小就认识。”
  乔沉闻言手一抖，输错了指令代码，面板上亮起警示的红光，他从报错的面板中抬起头，一点也演不下去了，问道：“凭什么？！”
  白诺恩扬起双眉，没想到乔沉的反应会那么大。
  “什么凭什么？”白诺恩的脸上带着他常有的笑意，“是我小时候太会折腾人了，你要是见到了肯定不会喜欢。”
  要知道，他那个时候因为病痛和阴魂不散的改造手术，变得十分的暴躁，自残、摔东西都是常有的事，更过分的是，他时常在背后想一些不致命但吓人的主意来作弄别人，医生、护士和来探病的亲属，就连谢之旭也没能逃过，除了白言恩，那段时间没有人不怕他的。
  乔沉一边重新输入代码，一边反驳道：“肯定不会，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白诺恩挑眉：“我那时候可是六亲不认的，指不定怎么作弄你。”
  “你也不会的。”乔沉敲下最后一个字母，莫名地对这件事很有把握，“只要我足够喜欢你，那时候的你肯定也会喜欢我的，就像现在一样，对吗？”
  乔沉抬起头，直视白诺恩的双眼，态度和往日玩笑时截然不同。
  白诺恩一怔，自己分明已经对这种玩笑免疫了，时常左耳进右耳出，早就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害羞了。
  但此时此刻，或许时因为乔沉的语气太过认真，“喜欢”这个词轻飘飘地落进他耳朵里，他竟生出这是一场告白的幻觉，脸不可控制地泛起红来。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奇怪，白诺恩没有回答乔沉的问题，而是偏过头，右手掩饰地捏住自己的耳垂，企图挡住自己红透的脸。
  乔沉愣住，被白诺恩害羞的模样逗得心头发痒，耳尖竟也缓缓泛起红色。
  只听一声“传送成功”，打破了这种暧昧的氛围，两人眼前画面一变，回到了基地的第一条防线外。
  第二十五章
  诡异的氛围被打断, 白诺恩暗自松出一口气。
  乔沉没有像往日玩笑时那样追问，他将白诺恩的反应收在眼底，转移话题道：“我们往医疗中心去吗？”
  白诺恩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勉强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语气却还有些生硬：“医疗器械治不了这个程度的伤口, 直接进入b2到研究室, 小芜的权限比小裴高, 用她的密钥进去以后连接上系统后, 导到副舱来，我把小裴那边的监控监控屏蔽掉。”
  乔沉点头, 按照之前说好的，走进了紧急停靠舱口, 将密钥导了进去。
  总控室的监控被黑入，乔沉将机甲停在了传送带上，切断意识连接，将副舱内的白诺恩抱起, 转身走向了研究区域。
  路上各项身份验证早已被白诺恩关闭，乔沉一路顺畅地走进来，打开了白诺恩实验室的门。
  “把我放在控制台前的凳子上吧。”白诺恩开口。
  乔沉听话地将他放下，动作依旧轻柔。
  悬浮的圆凳感应到有人坐下来, 收缩的凳面展开, 伸出靠背，将白诺恩以一个舒适的姿势托住。
  而后它应白诺恩的想法, 挪动到了控制台最右端的位置。
  右端有一个透明、类似于管道一样的物体，白诺恩将手放在上面, 里面立即递出一个金属制的胶囊，他指尖轻触侧面的感应按钮, 胶囊打开，里面装着一块全新的腕表。
  “乔沉，”白诺恩转头，“过来。” 第44章   乔沉听话地走过去。
  白诺恩动作不疾不徐，用金属的指尖启动新的腕表，又牵过乔沉的手拆下坏的那条。
  乔沉看着，不禁着急起来，道：“我自己换就好，我们先想办法治疗一下伤口好不好？你有没有不舒服？头还晕吗？要不先能量舱之类的打开，你进去休息一会？”
  他一连抛出几个问题，着急得快原地打转了，而坐在凳子上的人却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没事，”白诺恩气定神闲地将腕表扣上，满意地在表带上轻拍两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说完他一愣。
  不好，顺口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抬头，果然看见乔沉目光皱着眉盯着自己，吐了吐舌头道：“我开玩笑的。”
  乔沉深呼吸，第一次体会到气不打一处来的滋味。
  白诺恩眨眼，赶紧解释道：“我的伤能量舱解决不了，完全疗愈需要s级能量晶体与仿真材料，而这两个我们基地都没有，躺进能量舱最多稳定住现在的能量水平，但只要进去，就会陷入休眠状态...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妥当。”
  “是谁费尽心思地教我不要行冒险之事，要爱惜自己身体的？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就不算数了？”乔沉语速飞快，“你好好修养，到时候我们会对外宣称，你外出搜刮物质或者正在研究项目，至于能量晶体和材料我会去找。”
  白诺恩：“可是...欸！”
  “别可是了，”乔沉不再和他争辩，横腰将人抱起就往能量舱走，“就按我说的做。”
  “等一下！你先放开我！”
  “就不放。”
  白诺恩将手抵在乔沉胸前，却推也推不开、挣脱又挣脱不了，被乔沉一路带到了能量舱面前。
  “我听你的！”白诺恩拿乔沉没办法，抬手一把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掰过来看向自己，出气似的用力揉了揉，“我听你的，但是你得先让我把话说完。”
  白诺恩一时着急，没掌握好手上力度，此刻，乔沉的脸就在咫尺之间，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几乎鼻尖碰鼻尖。
  面前人的气息扑过来，白诺恩感到脸上一阵酥麻。
  鼻息交缠，气氛再次变得奇怪起来，他猛地放开手偏过头，乔沉也侧过头去，脸不争气地红起来。
  乔沉嘟嘟囔囔地道：“都怪你，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都着急死了。”
  白诺恩悄悄看了他一眼，十分没底气地反驳道：“我这不是答应你了吗？”
  “好吧，”乔沉唤过悬浮圆凳，将白诺恩重新放了回去，环抱双臂看着他，“还有什么要说的，说完给我乖乖地进去休息！”
  往日严肃的和撒娇的发生了角色调换，白诺恩不由得笑道：“好，我肯定比你听话。”
  乔沉看着他，一脸“你最好是”的表情。
  白诺恩无奈地笑笑，表情恢复正经，他拿出一副新的腕表给自己戴上，道：“小芜很聪明，应该猜到了些什么，之后你们行动有需要可以让她帮忙，不用向她过多透露，她不会多问的。”
  他说着，打开新戴的腕表，连接上乔沉的那只：“我把基地的权限授权给你，你们准备外出物资时会方便很多。出发之前，如果有事情需要以我的名义处理就和小芜商量，还有，地球很危险，一定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取下带有屏蔽功能的隔膜服，会瞬间引起ai的注意。进入地球大气层之前，要先用仪器切入全域系统，伪造身份信息，否则即便屏蔽功能再完善，也会在进入地球的第一瞬间被发现，最后，不要硬刚小心为上，安全回家。”
  乔沉神色微怔，道：“我以为你会不准我去。”
  “不准你去有用吗？”白诺恩佯装生气，“我躺进能量舱之后眼睛一闭，到时候，你要想把第三星系炸了我也没办法。”
  “被你发现了。”乔沉笑得得意。
  “乔沉。”白诺恩的语气严肃下来，“如果危险系数太高就回来，我的伤我们一起再想其他办法，不要冒险。”
  “好，都听你的。”乔沉点头，学着白诺恩平日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
  白诺恩拍开他的手，道：“你最好是。”
  谢之旭带着其他人返回基地，彼时白诺恩正式进入了沉睡状态。
  乔沉对外宣称基地能源亏空，白诺恩在研发节省能源的系统，挡走了一系列要找他的人。
  好在经过虫穴那场战争之后，基地众人对他的信服度直线上升，加上白诺恩从前本就经常因为能源问题在外奔波，一年半载不出现也不是什么怪事，所以众人对这个借口都深信不疑。
  而秦芜对于这件事情猜到了多少，他不得而知，既然白诺恩选择相信她，他也不会过多怀疑，况且，秦芜回基地之后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忽然重提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现在需要处理的只剩下一个人。
  腕表中弹出一条讯息，来自谢之旭：[沈临轶醒了。]
  他将目光从那行字上挪开，催动异能瞬移至了医疗中心隔壁的一条小巷，抬脚走了出去。
  大厅内，许多人看见了乔沉都露出了友好的微笑，抬起手和他打招呼，就像他第一次到居民区时对待白诺恩一样。
  这些居民已经将他当作家人和榜样了。
  乔沉不太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寒暄，紧绷着一张脸，轻轻点了点头，飞速穿过人群，来到沈临轶所在的病房。 第45章   沈临轶没有受太大的伤，只是被谢之旭一掌拍得有些轻微脑震荡。
  乔沉开门进去的时候，谢之旭正坐在病床旁边，他身量高大，坐在医疗中心配的凳子上显得格外委屈，加上床头柜上摆的果篮，场面十分滑稽。
  乔沉想笑，被谢之旭狠狠地剜了一眼，当即决定咧嘴笑出来。
  看着谢之旭一脸憋屈、想打自己又打不着的样子，他更乐了，好不容易才在沈临轶看过来时收起笑容。
  沈临轶坐在病床上，手扶着后颈，那一掌的余韵似乎还在。
  乔沉收起笑，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问道：“关于你在虫穴里看到的事——”
  “我想过了，我会替白师傅保密的。”沈临轶打断他的话，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乔沉挑眉，有些意外她的反应。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沈临轶的父亲就是接受过改造的类人体，在变革爆发的那天，她躲进了衣柜里，亲眼看着她的父亲将她的母亲撕成一块块肉条，场景十分惨烈。
  沈临轶垂下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即便是现在提起“类人体”三个字，还是会止不住地颤抖。
  她整理好情绪，道：“虽然、虽然我很恨那群破铁做的机器，也很恨类人体，但是如果不是白师傅当年救了我，我现在不会坐在这里。我不能...我不能因为一个所谓的‘物种差别’，就否定掉他这么多年做的事。”
  她眉眼微敛，看似在对乔沉解释，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况且...况且我也知道他的父亲是冉空，他肯定也有自己迫不得已的地方。”
  说完她轻轻点了点头，似乎终于说服了自己，抬头看向乔沉：“你放心吧。”
  乔沉环抱着手臂看她，手指有节奏地在臂弯敲着，依旧持怀疑态度。
  沈临轶叹气道：“讲出去会引起基地□□，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况且白师傅对我们那么好，我才不是罗培那种拎不清的人。”
  乔沉一言不发地看着沈临轶，许久，他才终于开口道：“行，但要是你违背自己说的话，我是一定不会手软的。”
  乔沉对于除白诺恩以外的人的命，统一不放在眼里，或许要不是有白诺恩在，他某天心情不好就给银河基地炸了也说不定。
  沈临轶深知这一点，不禁挺直了腰背，又郑重承诺了一遍：“你放心。”
  乔沉得到满意地答案，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道：“之前答应过教你的事，等我回来之后我也会兑现的。”
  沈临轶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心说你不如不笑呢，但她没敢说出口，赶紧扯了个借口，将这一左一右两尊大佛送走了。
  第二十六章
  [驾驶员意识已上传]
  >当前连接度：95% 灵敏度：95% 等级：a
  机甲引擎启动, 乔沉睁开眼，面前浮现出熟悉的面板。
  今天他们就要启程前往地球。
  最近今天，他们在秦芜的辅助下, 安排好了基地各项事由, 又以寻找能源为由, 调来了充足的物资。
  乔沉不放心, 临走前去了一趟白诺恩的实验室, 在实验室的门外添了一层加密锁, 又将密钥发送给谢之旭和秦芜后，才得以安心启程。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第三星系, 进行远距离的航行。
  银河基地一直有物资紧缺的问题，但那多是虫潮造成, 消耗的也只是寻常物资，往往在第三星系就能找到。
  而第三星系没有的，白诺恩和谢之旭在之前的外出中搜刮到了足够多，够支撑银河基地使用十来年。
  乔沉外出的次数不多, 只有少数几次到附近星球搜寻物资的经历，所以迄今为止，乔沉还没有出过第三星系。
  如果不是因为乔沉天赋高，在这件事上能够信任的人不多, 白诺恩是怎么也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的。
  相反的, 乔沉并没有很焦虑，对于即将要面对的战斗, 他不兴奋也不紧张，满心满眼都是快点回来见白诺恩。
  机甲被推出地表, 来到基地顶部的起飞层。
  控制面板上弹出一条小框，是谢之旭发起的绑定申请, 方便两个人进行传送的时候，能进入在同一条相道。
  同时，谢之旭连接上他的通讯，面板上弹出一块通讯屏幕，男人五官深邃的脸出现在上面。
  他看乔沉没有动作，开口提醒道：“通过一下。”
  “好。”乔沉回过神来，接受申请，而后惯例将谢之旭的通讯屏幕移到了最边缘的位置，一点也不想看到对方的脸，行为幼稚得没边。
  机甲起飞，驾驶位上传来强大的背推感，乔沉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天空逐渐变暗，最终跨过了废墟星上方的大气层。
  等到距离足够远后，他们开启了时空门系统。
  “tne-001通道启动。”
  “传送开始。”
  熟悉的扭曲感传来，驾驶舱外的星空飞速向后飞去，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成一团，逐渐形成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隧道。
  控制面板右下方，有一条传送的进度条，一点一点往前移，实时播报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忽然，进度条卡在了原地，开始闪起红光。
  乔沉皱眉：“怎么回事？”
  话音落，机甲内响起机械的播报音：“警报、警报，通道内出现未知磁场，导致空间门稳定值急剧下降，有时空错乱风险，传送紧急停止。” 第46章   难道是那群机器感应到了波动？
  乔沉瞥了一眼传送进度条，可是他们现在的位置还在第三星系与第二星系的交汇点，那群破铜烂铁的手要是能伸这么长，不早追杀过来了？
  他点击控制面板，打开了机甲的隐身功能——那是白诺恩新研制出的功能，可以依靠扭曲周围的时空，将附近的场景“挪”到机甲周围，以达到掩盖住机甲的功效。
  接着，机甲传送的速度缓下来，空间门消失，乔沉和谢之旭关闭掉机甲的主要驱动引擎，变成两个飘荡的“碎石”。
  “有其他机甲。”谢之旭的声音传来。
  乔沉侧头，果然在检测仪的屏幕上看见了一颗闪烁的红点，皱眉问道：“除了银河基地的居民，还有其他幸存者？”
  “之前有过很多，后续活得长的除了我们以外，就只有一个，叫求生者，里面都是些亡命徒，”谢之旭解释道，“他们没有固定的基地，日常生活在一个大型战甲上，团队里只收有能力的幸存者，老弱病残遇到他们基本上没活路，他们好像还制定了一个考核赛，每期不达标的就会被处理掉，美其名曰‘优化’。星世纪初期，‘求生者’的势力很强，光是一具大型战甲就能秒杀大部分幸存者，在当时，这个名号几乎是所有幸存者的噩耗，一旦遇上他们，要么是被吸收、要么是被除掉。”
  检测仪器上的红点在不断地靠近，远处出现一个赤红色的小圆点，隐约可以看出机甲的轮廓。
  谢之旭眯眼盯着那具机甲，继续道：“那个时候还没有银河基地，我、小白还有其余四个人还在宇宙当‘流浪汉’，也遇到过‘求生者’。他们对我们很忌惮，所以当时他们并没有直接开战，而是发出了合并的‘邀请’，想让我们加入他们。收到邀请后，的确有两个人选择了离开，其余四人选择了留下来，就是我、小白、秦芜和叶莱，至于离开的人...开始一两个月还有来往，后来都联系不上了。那次过后，‘求生者’越来越猖狂，过于好战，几乎杀死了所有幸存者团体，最后引起了地球那边的注意，被那群人工智能端掉了老窝，便逐渐销声匿迹了。”
  “噢，”谢之旭补充道，“后面这些是鲁克告诉我们的，他之前所在的那个团体就是被‘求生者’团灭的，有幸从‘求生者’手下逃出的人，最后都被白诺恩‘捡’了回来。”
  乔沉静静地听完，若有所思地点头，最后评价道：“我们白师傅真善良。”
  谢之旭一懵，差点被乔沉的反应噎得背过气去：“你抓错重点了吧？？”
  乔沉耸肩：“我的重点很正确呀？”
  谢之旭瞥了他一眼，觉得不再和这人掰扯，看向远处越来越近的红点。
  他抬手按住控制面板上的调节器，改变焦距将那颗圆点放大——不出谢之旭所料，那颗圆点确实是一具赤红色的小型飞行机甲，机甲颜色扎眼、外观张扬，确实很附和“求生者”的风格，更重要的是，机甲的中央位置画着一颗眼眶冒血的骷髅头，正是他们的标志。
  这个曾残害同类，让人闻风丧胆的幸存者团体在消失近百年后，竟再次出现了。
  不仅如此，还是出现在第二星系与第三星系的交汇处，一旦跨过了白诺恩设置的隐身防线，他们发现银河基地便是必然的事情。
  谢之旭将画面缩回正常尺寸，道：“必须处理掉这具机甲。”
  乔沉咧开嘴，露出一个兴奋的笑，道：“正有此意。”
  “偷偷潜入？”谢之旭问道。
  乔沉：“不急，先等着。”
  谢之旭挑眉，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乔沉看着远处机甲逐渐靠近，舔了舔嘴唇。
  接着，他把机甲的管控权丢给谢之旭，从上传的意识中撕出小半，悄悄探入了对面的机甲内部。
  >当前连接度：82% 灵敏度：85% 等级：b+
  谢之旭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乔沉口中的“等着”是什么意思，他缓缓地直起腰，道：“我靠，乔沉你...”
  真是疯子。
  后面半句话他硬生生噎了回去，他害怕自己说话会分散乔沉的注意力。
  谢之旭知道他疯，但没想到会这么疯。要知道，在太空中行驶机甲比在地面上危险数十倍。
  在太空中，注意力稍微发散一点就会断掉意识连接，之后必然会陷入昏迷、失去机甲管控权。
  而失去机甲的管控权，驾驶员就会因为太空压力陷入昏迷，昏迷的驾驶员不可能再连接上机甲，连不上机甲，就得不到精神力的保护，难以苏醒，两者几乎勾成了一个死循环。
  所以，一旦在太空中断掉连接，几乎没有解决方法，只能连人带机甲变成一具太空垃圾。
  所以当年才会有那么多幸存者从ai手下逃脱，最后却又死在了太空里——长时间陷在黑暗中，困在窄小的空间里，还要承受意识连接带来的巨大压力，很多人在跨过大气层的那一瞬间，就被磅礴的冲击压垮。
  谢之旭敢说，即便是再熟悉航行的驾驶员，也会尽量保证上传的意识的完整性，更不用说乔沉这个才接触机甲不过五年的“新手”了。
  但乔沉这种疯子才不管这些，他想到了就会去做。
  压在他的精神力上的重量骤然加大，疼得他额角直跳，他强行将分散的意识聚拢，视野切换到了对面机甲。 第47章   他的意识在机甲内部转来转去，迅速记下了内部的具体布局，顺手画在了手边的屏幕上。
  对面机甲内没有其他人，只有驾驶员一个。
  他的意识穿过驾驶舱的门，看见了一个长相正常却面容憔悴，身材说得上是瘦弱的男人。
  乔沉挑眉：光看外表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反人类”。
  男人站在驾驶位前面，机甲处于自动驾驶状态，而他不停地在控制面板前的键盘上敲敲打打，似乎在忙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乔沉的意识飘近，男人感觉后颈一整发凉，不禁停下的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他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冷？”，而后将驾驶舱内的温度调高了些，转头继续忙手上的事情。
  乔沉又靠近一些，看向了面板上的数据，眉头不由地皱起。
  只见满屏的数据上，有好几个标红的坐标点，他一个个看过去，发现这标记的都是基地的人常去收集物资的星球。他目光下移，一块标红的信息框浮在所有信息的最上方，上面放着四份个人信息——这些信息大概来源于他们的校园档案，每个人左上角放着一张校园证件照，模样青涩稚嫩，下面详细记录与补充了照片主人的各项信息。
  乔沉扫过去的目光一顿：信息框最顶端那个，正是白诺恩。
  第二十七章
  乔沉的眼神中生出杀意, 站在控制台前的男人没有意识道危险，还在整理的数据，他迅速地将刚才空间门引起的数据异常记录了下来, 正准备打包发送出去。
  乔沉血红的瞳孔闪了闪, 催动心灵连接, 干扰了男人的情绪。
  只见那双快速敲着键盘的手一抖, 误触了旁边的按键, 面前屏幕一闪, 原本整合好的数据全没了，得重新再来。
  乔沉满意地收回意识, 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将画出的机甲内部构造图发给谢之旭, 道：“这家伙手里有你们四个的资料，不能让他将空间门的数据发出去。走，杀人去。”
  他的语气过于欢快，仿佛对这件事情很期待。
  谢之旭将构造图收下, 笑道：“你这‘爱杀人’的癖好挺少见呐。”
  乔沉不置可否地笑笑，预设好飞行路线后，起身离开驾驶位，来到了了机甲侧边的逃生舱。
  这个逃生舱两米来长, 一具只能容纳下一个人, 原是用于紧急逃生的，所以没有回收的功能, 但只要设定好机甲的飞行轨迹，预测好返回的落脚点, 放出去的逃生舱也可以做到重返机甲。由于舱体较小，很难被敌方机甲观测, 所以只要运用得当，也是一样打潜伏战的好工具。
  乔沉和谢之旭进入逃生舱，成功登上‘求生者’的机甲，按照之前打探好的路线，来到了机甲侧面的一道门外。
  白诺恩的程序技术一直都是天花板的存在，撬开这种门锁轻而易举。
  乔沉将腕表连接上大门，黑入门锁的系统，很快便将大门打开。
  机甲内，监控显示屏微不可察地一闪，乔沉与谢之旭的行踪被完美掩盖住。
  他们没有耽搁，径直往驾驶舱去。
  乔沉抬手，用腕表轻轻靠上驾驶舱的识别锁，发出“滴”一声轻响，他搭在枪托上的手握紧，抽出枪支，放开保险栓。
  金属大门打开，里面的男人闻声转过头来，惊讶地瞪大双眼。
  乔沉不等他反应，抬|枪、瞄准、按下扳机。
  “砰砰砰”三声，子弹分别击中男人的双膝和右肩，将人放倒在地。
  他上前摘掉男人身上的所有设备，手中把玩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机械，起身一脚踩住男人的肩，侧头问谢之旭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之旭正在看控制台上的数据，闻言他向这边瞥了一眼，拿着总控台上记录数据的平板走了过来。
  他半蹲下来，用平板轻轻拍了一下男人的脸庞，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问道：“想活命的话，自己交待。”
  男人抬头看向他，轻笑出声，答非所问地道：“你就是那个谢之旭。”
  谢之旭挑眉道：“难得你们这么多年还惦记我，说吧，找我们有什么目的？”
  男人恶狠狠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回答，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
  旁边的乔沉一直在注意他的举动，他察觉不对，立即走过去将男人拎起，握拳朝男人的肚子狠狠一击。
  而后他嫌弃地放手，任由男人摔倒在地上。
  男人蜷缩在地面上，剧烈咳嗽起来，一颗蓝色的药丸从他的喉咙中咳出。
  “你还挺有骨气。”乔沉笑道。
  “那是。”男人轻笑出声，他能在‘求生者’里存活这么久，就算每次考核都垫底，但每次都能完美避免被“优化”，面对出身兵种专业的谢之旭可能会有些怵，但面对眼前这个金头发的小白脸，他可是一点也不怕的。
  而下一秒，他心中不屑的情绪一顿，心脏抽痛起来，彻骨的寒意缓缓爬上他的后背。
  他犹豫地抬眼，面前的人分明还是那个，但那双血红的双眼却无端地变得恐怖起来，配上那张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这人就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躲在暗角盯着自己的厉鬼，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这种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他连滚带爬地往后退，那双眼睛的主人也亦步亦趋地跟上来，他的后背猛地撞上了墙壁，再没有退路。 第48章   “我说、我说！”男人抬起发抖的手挡住头部，躲开那道目光，但心中的恐惧之感却没有消退。
  他深吸一口气，大脑昏昏沉沉，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住一般，几乎是没有意识地吐出一段话：“和ai对上的那一场大战之后，我们的战甲受到了极大的损坏，又受到了那群机器标记，之后就一直在第二星系东躲西藏。”
  乔成挑眉，继续给男人的心灵施加压力，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会有白诺恩的信息？”
  男人瑟缩一下，语速飞快地回答道：“由于能源一直短缺，我们开始探索第三星系的星球，留在星球上的监控仪捕捉到了白诺恩的脸。我们现在的首领说白诺恩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一定会创建落脚的基地，不仅如此，还会收留那些流浪在宇宙的废物。所以，基地当中肯定有很多能源，只要找出你们的位置强，解决带着一群拖油瓶的团体很简单，占领了那里就可以得到解决能源问题。”
  乔沉低着头，听到这里笑出声来，道：“你们首领这么自信？”
  男人没有回答，不同于刚才，他此刻面对这个长相出挑的“小白脸”，竟生出发自本能的害怕，乔沉脸上的笑容落到男人眼里，显得格外的恐怖，不禁悄悄地又往旁边挪了挪。
  一旁静静听着的谢之旭皱眉，这个处事的方式让他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他侧过头看向男人，问道：“你们那个首领，是不是叫董林盛？”
  男人点头回答道：“是。”
  谢之旭的想法得到印证，笑道：“我就知道是那家伙。”
  乔沉问道：“认识？”
  “就是最开始选择离开的那两个之一，”谢之旭解释完，转头继续问道，“‘求生者’的大本营具体在哪里？”
  男人指了指被乔沉摘下来的设备，那是一个戴在脖子上的项圈，为‘求生者’成员提供方便的同时，也可以随时被首领引爆，用于拿捏团队内的成员，只不过此刻，那项圈被白诺恩的系统黑入，已经关闭了所有功能。
  他精神状态游离，下意识地道：“这里面有，不过我们大本营的位置不固定，只有需要人员返回时才会发送具体位置，所以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唯恐乔沉不相信自己，补充道：“我说的都是事实！绝对...绝对没有撒谎。”
  谢之旭与乔沉对视一眼，站起身道：“好了，我想知道的都问完了。”
  男人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乔沉点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抬手，在男人惊恐的眼神下按下了扳机。
  血液从男人的额头上流下来，男人的双眼停留在了瞪圆的那一刻，乔沉收起枪支，没有多看一眼，转身走到控制台上，将上面的数据导入腕表，而后他又对着那一堆数据篡改了一番，按照原来的收件地址发了过去。
  乔沉这边弄完，谢之旭那边也处理好了，他将机甲的自动驾驶开启，预设了最常规、但又会在三天之后撞上一颗碎石的航行曲线，营造出这具机甲意外遇难的假象。
  而后他们重新回到逃生舱，返回了自己的机甲。
  “tne-001通道启动。”
  “传送继续。”
  这次的传送没有遇到意外，两人顺利地到达了银河系。
  地球，从远处看，那蓝绿是色的球体上多了一抹冷漠的灰，是人类数百年来扩建的成果。
  那已经变得有些灰暗的球体越来越近，他们终于靠近地球外的大气层。
  乔沉抬手切换了机甲的模式，机甲速度放缓，他跟着谢之旭往计划好的落脚点移动。
  他使用打开仪器，切入全域系统，看着上面无数代码闪过，最后弹出一条消息框：[信息伪造成功，请注意安全，早日回家]
  乔沉看着这极具白诺恩风格的话，不禁勾起唇，自言自语道：“放心吧，很快就回去。”
  机甲落地，由于之前在地球上意外遇见乔沉，引起了巡视红线的注意，上一个安全点已经被炸毁，他们这次只能停在中心城对岸小岛上的一个安全点，不过由于距离中心城过近，危险系数偏高。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潜入其中，盗取仿真材料和s级能量晶体，前者不难，是每一个人工智能的日常刚需品，用于修复与改造外表，但后者，却是军用品，一处基地只有不过百枚。
  乔沉关闭引擎，打开机甲的隐身功能，换上隔膜服走出机甲。
  他站在海岸边，看着另一头的巨型建筑，手轻抚上白诺恩为他换的腕表上。
  谢之旭跟过来，对他解释道：“对面那个长得像棵树一样的东西，就是从前的厄黎诺公司...也是现在那群破铁的总部。”
  乔沉目光一顿，只见那巨型建筑的前端，立着一具石膏做的雕像。
  他眉头微动，莫名地有些不适，问道：“那是谁雕像？”
  谢之旭沉默一瞬，回答道：“是小白的母亲，白黎。”
  第二十八章
  “那群机器觉得白黎是他们的创始者, 是他们的...母亲。”谢之旭解释道。
  乔沉皱眉，这群机器将白黎抬得越高，银河基地就会越痛恨创造它们的人。
  他侧头问道：“这件事白诺恩知道吗？”
  谢之旭：“知道。”
  乔沉点头, 没再多言, 暗自计划着要找个机会将这雕像炸了。 第49章   “行动吧。”乔沉道。
  他抬手, 轻触脖颈侧面的感应按钮, 只见有光圈自按钮中心往外阔开, 其所过之处皆产生了变化, 最后，乔沉变成了一个瘦弱的西方男人。
  男人穿着蓝色的制服, 左胸的位置上写着“银盾保洁”，青黑的眼圈, 邋遢的胡茬，手指关节还有被香烟熏黑的痕迹，要不是后颈有一颗泛着蓝光的圆形关机键，没人会相信他是一具仿生人。
  他侧头, 看见突然变宽一倍的谢之旭笑出声来：“你怎么变得更碍眼了？”
  变成胖子的谢之旭瞥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幼稚的家伙，转头继续看自己的资料。
  可乔沉笑得太过欠打，他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最后还是没忍住回怼道：“你倒是不碍眼了, 风都能吹跑你。”
  乔沉的手搭上他的肩，笑道：“有风我会抓住你的, 碍眼的家伙。”
  “行了，”谢之旭将乔沉的手拍开, “和你出来行动真是太烦人了，赶紧看手里的信息。”
  他们这次借助的身份是中心城总部的保洁, 这个身份容易篡改、存在感低，最重要的是活动范围大。
  虽然这群人工智能的控制体系完善，将外包的保洁公司也涵盖在里面，但对于思维能力较低的保洁仿生人，它们的监控要松懈很多。况且他们手中有白诺恩的系统，想要捏造出一个身份完全不是问题。
  谢之旭打开腕表中的系统，将篡改的代码发出。没有仿生人察觉，银盾保洁公司的程序产生了变更，两个叫“维克”和“菲特”的男人安插进了今天的排班里。
  乔沉看着名字框上的“维克”，又继续往下读：“资料上显示今天‘老板’会来中心城开会，需要确保环境整洁...这些破铁不是机器人吗？怎么还蛮讲究的。”
  “你见过哪家正常的机器人会把主人赶出家门的？他们现在拥有了自我意识，肯定有自己的讲究，”谢之旭扫了一眼乔沉的资料，捏着嗓子道，“走吧维克，今天的工作会很辛苦，有得我们好受的！”
  乔沉嫌弃地看他一眼，手臂冒出一层鸡皮疙瘩，道：“我发现和你出来行动也蛮烦人的。”
  谢之旭收起投影屏，满意地道：“感谢夸奖。”
  “识别成功。早上好，编号4017维克、编号4082费特，欢迎来到中心城总部，感谢您的辛苦劳动，祝您有美好的...”
  门禁打开，乔脚步都没顿一下就走了进去，他十分恶心这种打官腔的机械音，一听见就想起薯条那只肥海鸥，坏人心情。
  中心城总部会给每一位员工配备修补包，每只修补包内都有全新的仿真材料，以预防不时之需，所以仿真材料很容易获取，这次任务的重难点在于，如何取得s级能源体。
  中心城的s级能源体放在中心顶层储存室，里面储存了很多能源相关的物资，是整个中心城的“金库”。
  同样在顶层的，还有整个中心城的数据机房和高层会议室，三者叠加起来，那里的守卫不可能不森严。
  而恰巧今天中心城‘老板’回来参加会议，需要将顶层仔细打扫，以保洁的身份很容易潜入。
  他和谢之旭先到了负一层的保洁室，黑入了监控系统，掩盖住他们行动的画面，而后，保洁员费特如他往常一样打卡上班，从保洁室拿出了自己的工作道具，推着一个半人高的清洁车走了出来。
  此刻的维克...也就是乔沉，正蜷着自己的长手长脚，缩在清洁车里，担任下了潜入内部盗取s级能量体的任务。
  他们倒也没有提前分配好任务，只是同一时间内，储存室的打扫只能由一个仿生人负责，而谢之旭扮演的“费特”过于肥胖，藏进去会穿模，所以藏起来的就变成了乔沉。
  两人乘成悬浮直梯来到了总部的最顶层。
  电梯门打开，顶层的仿生人们都在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或者说，他们这样思维能力较低的机器，压根不值得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就像以前人类无视扫地机器一般。
  而这一点恰巧是乔沉和谢之旭需要的。
  保洁员菲特推着清洁车加入了其他保洁的队伍中，拿出一把玻璃清洁器，开始了例行的打扫。
  清洁器内喷出绵密的泡沫，菲特将落地窗从左擦到右，人也从电梯门走到了走廊转角。
  他擦完落地窗，推着清洁车准备进入走廊，却差点撞上另一个保洁员。
  那个脸上长着雀斑的保洁员一顿，一寸寸地抬起头，眼神木讷地看向他，道：“你好、菲特。”
  “你好，”菲特看向他，先发制人地道，“今天公司给我下达的工作是打扫数据机房，你的呢？”
  长着雀斑的保洁员明显卡顿了一瞬，眼珠上下左右转了一圈，而后用那没有灵魂的声音道：“我的工作是打扫大厅，现在我要去清理垃圾桶了，祝你今天愉快。”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接下了菲特的工作。
  谢之旭满意地回头，推着清洁车往里走去。
  隐藏在手腕皮肤下的腕表轻轻一震，他的眼前浮现出乔沉发来的信息：[好样的，菲特。]
  谢之旭垂眸，目光落到清洁车上：[滚。]
  储存室位于数据机房的深处，机房门外一左一右守着两个战斗型仿生人，全程盯着谢之旭走近。
  两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围过来，显得在“菲特”外貌下的谢之旭有些局促，他学着其他保洁仿生人的模样，低下头，任由对方扫描他的身份信息。 第51章   谢之旭：“搞不懂，但我录下来了，回去拿给白诺恩看。”
  “好，”乔沉收起投影，“那我们撤。”
  两个程序半吊子研究不出任何结果，当即选择放弃。
  中心城内没有拉警报，但他们也不敢过多耽搁，动作迅速地将储存间室恢复原貌，又把走廊处倒着的两个壮汉机器人扶起来，搬回原位，直挺挺地立在在门边。
  完成这些，他们走到走廊尽头，卸下了安装在门边的阻门仪器。
  乔沉的手按上感应器，大门自动打开。
  门外，原本忙碌的仿生人们停下脚步，无数目光聚过来，落到乔沉和谢之旭的身上。
  乔沉瞥了一眼腕表，发现原本原本还亮着的屏幕闪了闪，关机了。
  正当贼当得上头的二人：...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门外的仿生人不是战斗型仿生人，思维与反应速度相对较慢，面对上一秒还是同事下一秒就变成敌人的两人，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宕机在原地。
  乔沉与其中一个仿生人对视，偏头问道：“现在直接溜来得及吗？”
  “怎么可能？”谢之旭取出手|枪，放下保险栓，“咱们可是被抓了个正着，打不过就只能留在这儿咯。”
  说完他拉了一下枪筒，抬起，扣下扳机。
  枪声一响，那些仿生人终于有了反应，接连扑上来。
  乔沉踹飞其中一个，不耐烦地皱眉，接话道：“啧，那可不行，白诺恩还在家等我呢。”
  谢之旭拉枪筒，换弹夹：“就知道你三句离不了白诺恩，闭嘴打你的架去吧。”
  “好嘞。”
  乔沉一把拽过就近的仿生人，“哐”一声将人过肩甩到地面上，一刀插|进它的额心，抬手挡住身后的攻击，手臂一伸按下仿生人颈后的关机键，不过片刻就解决掉三具破铁机器。
  这些负责办公的仿生人杀伤力不强，他和谢之旭爱拌嘴，战斗时却配合得当，迅速解决掉了大半仿生人，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而真正危险的，是墙上射|出的激光切割线。
  它敌我不分地扫过来，将大厅中央的装饰用的雕塑对半切了，甚至还替他们解决掉了剩下的仿生人。
  乔沉堪堪躲过一道激光，手背被割下一层皮，他抬头，发现这东西还带升级的，线条越变越多就算了，居然还开始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乔沉被逗笑了，试着抬起手中的枪，对准射出激光的仪器，按下扳机。
  子弹从枪筒中射出，眼看着就要击中目标，那激光红线扫过来，精准地将子弹切成两半。
  墙角的摄像头动了动，对上乔沉看过去的目光，他竟从那黑漆漆的摄像头里读出“嘲笑”的意思。
  这群打败过人类的人工智能傲慢至极，压根没有将他们两个势单力薄的闯入者放在眼里，至今都没有派出军队来处理。
  他们就是吃准了他们逃不出去，迟早被变化复杂激光线条耗干。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不是仿生人，即便有再强的体能，也会有消耗干净的时候，那时候，只需要派出几个低等仿生人，将他们运走，是身死还是被改造，就不得而知了。
  打体力消耗战不是个好方法，机器能连轴转几天，他们不行，何况这激光红线的数量还在增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织出一张网来，给他们切成肉块了。
  得想办法破局。
  乔沉一边躲避着激光线，一边打量这周围。
  悬浮电梯口已经被锁上，走廊深处的储存室和数据机房必定没有其他出口，那么...他的目光落到对面的落地窗上。
  “谢之旭。”乔沉开口喊道。
  “怎么了？”
  乔沉：“飞行器带没。”
  谢之旭看了他一眼：“带了啊。”
  乔沉：“门走不通，我们走窗户。”
  “可是这玻璃里加了菱金石，你怎么给它弄——！！”
  谢之旭的话戛然而止，差点被激光切到。
  只见乔沉动作敏捷地躲过几束红线，翻身一跃到了墙角位置，伸手去抓那射出激光的仪器。
  他手上力道不小，一把强行掰过了激光仪器的方向，与另一边射过来的激光对冲，而后又一掰，将仪器对向了落地窗。
  激光落下，那玻璃上被凿出了一个圆洞。
  目睹全程的谢之旭：真是...艺高人胆大。
  乔沉赶在下一束激光扫过来前离开了墙角，食指还是被切下了一小块肉，但他压根没放在心上，躲过骤然增加的激光往窗边跑，对谢之旭喊道：“愣着干嘛？跳啊！”
  说完他脚后一蹬，毫不犹豫地跃了下去，看起来对跳楼这项业务很是熟悉。
  谢之旭紧跟其后，跃出窗口。
  警报拉响，那群高高在上的仿生人终于意识到，这两个盗窃者不仅胆大包天，敢肉身闯进中心城总部，还疯得没边，几百米大楼说跳就跳。
  耳边风声掠过，乔沉血淋淋的手按动按钮，后背的甲舱内弹出一个方形飞行器，两侧展开成翼，尾部喷出火焰，缓冲其下降速度。
  总部塔上伸出炮台，开始朝他们疯狂开枪，金属建筑内，发出无数圆形小球，正朝规定位置飞去，即将织出一张磁场构成的结界，结界完成时，他们再难逃出。
  “嘭”一声枪响，乔沉侧头，谢之旭的飞行器尾部中弹，开始往一边偏离，地面上的仿生预测出他的下落点，正往那边赶去实施抓捕。 第52章   两人的位置骤然拉远，空间门已知相道被屏蔽，未知相道磁场复杂，同时间内只能传送一次，他们必须同时进去其中，否则一定会有个人的目标点产生偏移！
  “啧，”乔沉不耐烦地皱眉，看向塔上的炮台，“吵死了。”
  下一秒，他将带有屏蔽功能的隔膜服脱下，这东西是能够屏蔽ai的信号，但同时也会限制他的异能。
  感受到体内能量流变得通畅，他舔了舔嘴唇。
  ai程序检测到未知碳基生物，立即放弃了还穿着隔膜服的谢之旭，炮塔和仿生人的目标即刻转向他。
  而他似乎还嫌不够惹眼，取出随身空间里的火箭筒，对准中心城中央的雕像，咬牙切齿道：“这也是你们这些破铜烂铁配造的？”
  “轰”一声巨响，那按照臆想建出的雕塑崩塌，乔沉催动异能瞬移到地面，动作快成一道残影，将地面的仿生人杀了个干净，最后闪身到谢之旭身旁，吐槽道：“怎么这么菜？”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挂，”谢之旭将一具类人体踹飞，“快走，又是脱隔膜服又是炸雕像的，我们现在他们眼里就是活靶子。”
  他低头，打开空间门。
  “未知相道开启。”
  机械的播报音传来，乔沉解决完附近的最后一具仿生人，被拉进了空间门。
  四周光影变换，熟悉的扭曲感袭来。
  忽然，乔沉身体一僵。
  他回头，看向已经被扭曲成色块的中心城总部塔塔尖，后背竟生出一阵虫蚁啃食般的麻。
  ——有人在监视他。
  第三十章
  传送成功, 他们回到了放置机甲的海岛上，此刻那些黑色的圆球已经开始朝外释放磁场，眼瞧着就要封住整个地球外层。
  乔沉和谢之旭不敢迟疑, 迅速上传意识、连接机甲, 朝天空冲了出去。
  枪林弹雨间, 乔沉操纵着机甲灵活躲过, 好几次子弹擦过机甲外壁, 有惊无险地赶在磁场合拢之前跨了过去。
  还不等他们两个松懈, 异变再次生起。
  这些人工智能似乎下了死手，势必要将这两个盗贼抓住, 程序将“抓住他们”这一目标点提到了首位，冰冷的机器进行数据推断, 最后，中心城中央的巨型建筑上支起一台能量炮塔，它对准乔沉和谢之旭，蓄力、发射, 强大的能量光束聚集而起，朝他们两个袭来。
  远处亮起刺眼的白光，正以难以躲避的速度靠近，还未抵达, 乔沉就感受到了那股能量带来的巨大压力。
  来不及了。
  他额角青筋暴起, 咬紧后槽牙，扭转方向直面那道能量光束。
  他强行聚拢自己的意识, 只见驾驶员体征板块上，连接度的数值一路飙升——95.5%、96.7%、98.9%、99%！
  面板上弹出一排红字：
  [>驾驶员意识连接等级：s]
  这一瞬间, 乔沉的精神意识全然和机甲合为一体，庞大的数据朝他的大脑袭来, 又遵循他的想法变更，反向入侵地球上的全域系统，在上面编制出一道道遵循他想法的程序，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仿生人都断开了中心城的连接，所有机械为他所用，对炮塔释放出磁场干扰。
  他的意识，依托异能展开，附着在所有机械之上。接着，一张宏大、堪称壮观的磁场摊开，挡在两人的机甲面前，稳稳地接住了那道能量光束。
  两相撞击，乍出更为剧烈的强光，人类、类人体被刺痛双眼、仿生人的程序陷入了故障，中心城内所有设备都停止了运转，灯闪了闪，暗了。
  ——整个地球都陷入黑暗。
  一切回归寂静，乔沉看着眼前危机接触，转身就往地球外跑，这次一点也不恋战。
  谢之旭被那强光震撼，而后又被乔沉强大的精神力惊呆，半晌都没缓过神来，怔愣地看着通讯屏幕上瞳孔散焦的人。
  直到他们移动至银河系边际，谢之旭都没敢和乔沉说话，生怕一不注意就将乔沉紧绷的意识戳断了。
  乔沉神经高度紧绷，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痛，或者感到疲惫，但却一样也没有，他只觉得浑身发麻、没有知觉，四肢像裸|露在太空中一般，有一种奇特的割裂感。
  直到听见空间门传送成功的播报，他才缓过神来，将机甲管控权丢给谢之旭，闭上眼睛不再控制机甲航线。
  谢之旭迟疑地开口：“你...”
  “还活着，”乔沉闭着眼睛回答，“只不过感觉也快死了。”
  谢之旭听他还有力气贫嘴，稍微松了口气，问道：“连接度99%，我这边都闪红了，提醒我同行机甲为ai操控，你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乔沉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可能一着急就这样了。”
  谢之旭轻笑出声。
  乔沉若有所思地看向机甲外的太空：“不过我总感觉...刚刚那光束撞上来的时候，能量有明显的减弱，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帮我。”
  “帮你？”谢之旭疑惑，“地球上谁能帮你？总不能是已经变成ai傀儡的冉空吧？”
  说完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道：“不可能，那晦气的家伙要是有这善心，我们现在也不至于躲在第三星系。”
  乔沉摇头：“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总感觉有东西在监视我们。”
  忽然启动的摄像头、莫名而来的监视感和突然削弱的能量光束，太多疑点，乔沉解释不了，也无法细想，他这会儿大脑都快被这机甲匀成浆糊了，一思考就头疼。 第53章   “再说吧，”乔沉开口，“先去找白诺恩。”
  银河基地，乔沉出了机甲后，明显感受到浑身一轻。
  谢之旭：“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会儿，东西我送过去。”
  “不用，”乔沉捏了捏眉心，强撑着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b2区域-研究室。
  白诺恩用仿真材料修补好自己的伤口，接过谢之旭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s级能源晶体，足足有百来颗，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了看谢之旭，又转头看向乔沉：“你们是劫匪吗？”
  乔沉没有接话，看到白诺恩后，他紧绷的神经才算完全松懈下来，经过刺激后的大脑晕乎乎的，只知道盯着白诺恩傻笑。
  白诺恩皱眉：“你们去中心城了？”
  乔沉呆呆地点头。
  白诺恩察觉不对，侧头看向谢之旭，问道：“你们究竟去干了什么？”
  “呃，”谢之旭左顾右盼，“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偷东西的时候顺便跳了个楼、炸了个雕塑还差点把地球弄掉线。”
  白诺恩：？！
  他怎么不知道银河基地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他明明记得，谢之旭平时再不靠谱，也不会这样出格的！
  白诺恩差点背过气来，从盒子里拿出一枚能量晶体放嘴里。
  谢之旭见事态不对，赶紧道：“我...还有点事，详细的你自己问乔沉。”
  他边说边往门边走，话音落时已经到了门口，挥挥手溜得十分顺畅。
  一旁的乔沉没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想：这碍眼的家伙终于走了。
  白诺恩反应过来，连上系统打开战斗录像，被乔沉一路的作死行为吓到。
  他拖动进度条，想要再看看后面发生的事，他目光一顿：
  白诺恩以为在太空中分散意识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这人还能当着全地球ai的面这样嚣张，还强行拔高机甲连接度，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白诺恩回头，看见乔沉正将自己受伤的手藏在背后，语气严肃：“你直接从中心塔上跳下来了？”
  乔沉：乖巧点头。
  “是不是炸毁了城中仰的雕像？”
  乔沉：乖巧点头。
  “还...把地球弄掉线了？”白诺恩有些迟疑，没明白“地球掉线”是什么意思。
  乔沉：依旧乖巧点头。
  白诺恩气笑了，他偏过头错开目光——敢情这家伙把自己的嘱咐当耳旁风，一句没听进去，连辩解都懒得。
  他额角突突直跳，又气又急：“你——”
  乔沉走近环住白诺恩的腰，打断了他的话。
  “...你干什么。”白诺恩的语气软下来。
  乔沉凑过来，将脸埋进白诺恩的肩窝蹭了蹭，他的意识还有些涣散，连带着说话语气拖得长长的，一个挨一个地解释道：“那会儿着急，没其他路我才跳的，看见那群臭机器亵渎你妈妈，我心头不舒服，顺手就给炸了，地球掉线...地球掉线是因为他们要那炮塔轰我，我一着急就转头硬刚了，连带着其他磁场也受到影响，不稳定了点，才没有掉线那么夸张。”
  白诺恩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几句话就消了气。
  乔沉还在嘀嘀咕咕：“我那会儿连接度都到99%了！你怎么也得夸一下我。”
  “你还知道那是99%，”白诺恩一肚子火又提起来，将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扒拉开，“有没有不舒服？”
  怪不得乔沉今天的反应这么迟钝，平日油嘴滑舌的样子一点也见不着，原来是意识上传度太高，给人压“傻”了。
  白诺恩觉得又气又好笑，机甲连接度这个东西，太低了不行，太高了也不行，太低会难以控制机甲、灵敏度低是问题，而太高了会导致意识难以剥离，有变成植物人的风险。
  但乔沉已经断开了意识连接，说明风险不大，最多头昏脑涨个一两天。
  白诺恩叹气，将人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保没问题后才完全放心。
  接下来几天，白诺恩身后就多了个晕乎乎的“尾巴”。
  乔沉几乎是白诺恩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美其名曰：和白诺恩待在一起可以缓解头痛。
  至于这话是真实假，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家伙只有前两天走不出直线，之后都是只在白诺恩面前反应迟钝，实则背地里已经找谢之旭大干了一架，以消解“出卖之仇”。
  地球之行，乔沉二人除了偷来了仿真材料和能源晶体外，还顺了点其他基地没有的新型材料，加上从“求生者”上搜到的设备，和那奇怪的“g、e”两个字母，可以说是给白诺恩摞了一堆工作。
  于是刚痊愈的白诺恩一头就扎进了研究室里。
  相反的，乔沉闲得没边，虫穴被端、材料和能源问题也已经解决，银河基地现在一片祥和安宁。
  他不用去训练场，每天就在白诺恩实验室门口“蹲点”，等人一出来就黏上去。
  这天，乔沉被沈临轶抓去传授战斗经验，那姑娘对打架的兴趣比自己还浓，他好不容易才训练场跑出来，赶在白诺恩出来前抵达了研究室。
  研究室的大门打开，白诺恩穿着实验服，戴着单边镜框，他肩宽腰窄，将最普通的实验服穿得格外好看。
  他迈着长腿从里面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快平板记录和整理今天的数据，身后跟着吭哧吭哧飞着的薯条，为这赏心悦目的一幕添上一分诡异的滑稽。 第54章   “沈临轶舍得放我们乔老师走？”白诺恩看见坐在凳子上转圈的乔沉道。
  他说着，转身将薯条遣回实验室充电，以免又被这幼稚的家伙抓住——它右边翅膀缺了几根羽毛，正是乔沉的杰作。
  乔沉见他出来，踩住地面，稳住旋转的凳子，道：“我让她先过十遍模拟战再来找我。”
  白诺恩笑道：“真不称职呢。”
  “这不是想你嘛。”乔沉眨眼。
  白诺恩偏头，有些害羞：“又胡来。”
  他换下实验服，抬手摘掉眼镜，对着乔沉道：“我们去机甲放置室，我带你去个地方。”
  乔沉一愣：“什么地方？”
  白诺恩抚平实验服上的褶皱，转头笑盈盈地看乔沉，他伸出纤长的食指，靠在唇上，神秘地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三十一章
  “从现在开始, 闭上眼睛。”
  白诺恩坐在驾驶位上，侧过头对乔沉道。
  乔沉坐在一旁，看着机甲突破废墟星外层, 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白诺恩似乎害怕乔沉等得太着急, 又补充道：“一小会儿就好。”
  感受到副驾驶靠背传来推力, 乔沉知道白诺恩加快了航行速度, 不禁勾起嘴角道：“好。”
  “不许偷看噢。”白诺恩又将速度加快, 似乎他才是那个闭上眼睛看不见东西的人, 生怕晚一秒、让乔沉多等一秒。
  乔沉笑意更深，面对白诺恩时, 他总是拥有最大的耐心和最纯粹的信任。
  他静静感受着机甲加速又放缓，在脑海中描摹出机甲的路线, 最后得出结论：白诺恩带他来了一片新的区域。
  机甲停稳，白诺恩打开安全带，来到乔沉面前，嘱咐道：“现在还不能睁眼！等到了地方我会提醒你的。”
  “有那么不信任我吗？”乔沉佯装难过地嘀咕道。
  白诺恩笑, 解释道：“我这不是紧张吗？”
  乔沉：“紧张什么？”
  “紧张你睁开眼，”白诺恩道，“欸...别问，等会你就知道了。”
  而后白诺恩替乔沉解开了安全带, 又牵起了他的手, 引导着乔沉将拇指放在了收缩隔膜服的凹槽中。
  熟悉的束缚感传来，乔沉被牵着往外走。
  “要出机甲吗？”乔沉问。
  “对, ”白诺恩放缓脚步，“小心台阶。”
  舱门打开, 一股寒冷的气息灌进来，乔沉被白诺恩牵着走了一小段距离, 最后停住了脚步。
  脚下地面的质地松软，触感与废墟星的沙地截然不同。
  他听见，白诺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可以睁眼了。”
  乔沉睁开眼，愣住了。
  他几乎忘记了呼吸——眼前，是浩瀚的星云，那些宇宙中的尘埃与气体聚在一起，组成了眼前这斑斓壮阔的景色，那些灿烂的星光落到他眼里，美得让他感觉连呼吸都是一种惊扰。
  “这是我前段时间在未知星系发现的，”白诺恩解释道，“一直想带你来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耀眼的星星映在乔沉的瞳孔里，又构成了另一片星空，他答道：“很漂亮。”
  “那就好。”白诺恩闻言勾起唇，两人的手还牵着，他偏头直视乔沉的眼睛，道，“生日快乐，乔沉。”
  乔沉愣愣地转头。
  “你忘了吗？”白诺恩微微睁大双眼，笑着解释道，“你说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我们一起把你来到基地的那天定做了你的生日，就是今天。前几次都因为虫潮和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好好地给你过一个生日，现在终于不用再担心那些了。”
  他看着愣住的乔沉，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
  乔沉本能地将头低下，方便白诺恩挼，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对方。
  只听白诺恩继续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想，送你什么呢？你不喜欢人多、不喜欢甜食甚至不需要食物，平常人喜欢的东西你好像都不太感兴趣，我的血液的话，太平常了会显得很敷衍，幸好，发现了这片星云，本来还怕你不喜欢，现在——”
  “我喜欢，”乔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很喜欢很喜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谢谢你，白诺恩。”
  他静静地看着白诺恩——是面前的人，让他重新获得生命，与对生命的感知。
  他的心中翻起汹涌的爱意，想要拥抱、想要牵手、想要亲吻、想要将白诺恩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眼底。
  白诺恩被他盯得有些耳根发热，掩饰地错开目光道：“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觉得没意思呢。”
  乔沉：“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
  白诺恩闻言耳根更热了，余光瞥一眼乔沉，见对方依旧看着自己，赶紧扯开话题道：“我还在家里给你准备了个蛋糕，虽然你不喜欢吃，但是吹蜡烛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你可以想好许什么愿望。”
  “那现在可以许愿吗？”乔沉问道。
  “啊？”白诺恩有些没反应过来，“当然可以。”
  “我的愿望是...”乔沉声音沙哑，他垂下双眸，深吸一口气，身体却还是紧绷起来。
  他在紧张。
  白诺恩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后面的话，疑问道：“你——”
  忽然，一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触感冰凉，白诺恩不禁瞪大了双眼。
  他看见，乔沉缓缓凑近，偏头在自己的唇上吻了下来。 第55章   他看见，对方闭着眼，眼睫轻颤，身体因为太过紧张而微微发抖，他愣住了。
  感受到白诺恩没有反抗，乔沉的吻又深了几分，舌尖席卷对方的唇腔。
  面前人的鼻息轻抚上他的脸，白诺恩从这个吻中猛地缓过神，一把将乔沉推开。
  这个吻太深太长，以至于白诺恩险些喘不过气来，他急促地喘|息着，眼尾泛起湿红，嘴唇被乔沉咬破，一滴血珠挂在上面，眼神里满是震惊：“你...”
  乔沉指尖蜷起，从那枚吻中缓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冲动。
  他紧张地对上白诺恩的目光，朝前迈出半步，在看见对方后退的动作时停住了脚步。
  他勉强地勾起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试图用往常玩笑的语气来缓解气氛：“你，你不喜欢吗？”
  白诺恩无措地抬手擦掉嘴唇上的血迹，偏过头将目光看向别处，道：“我...我需要冷静一下。”
  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
  乔沉瞬间慌神，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别走，求你。”
  白诺恩一怔，另一只手将乔沉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挣脱了他的禁锢：“你跟我上机甲，我们先回家...先回银河基地。”
  话音落，他快步朝机甲走去，背影显得格外慌张。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虽然一直放纵乔沉的行为，允许他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翻天作地，但自己...自己一直将他当作家人、当作弟弟来照顾，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抬手碰了碰嘴唇上的伤口，那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乔沉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眼神依旧停留在眼前，他的心又是一软。
  接着，他的脑内开始回放刚才的场景，脸更红了。
  不对。
  他抽出神，打断了自己的回忆，扣上安全带，启动了机甲。
  乔沉跟上来，在副驾驶位置上坐下，他偷偷看了一眼白诺恩，觉得自己那本就不存在的心脏正疯狂跳动着，他踌躇半晌，还是没敢再开口说话。
  一路沉默，白诺恩将机甲停稳之后落荒而逃，全程都将脸侧着不去看乔沉。
  他实在...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出机甲放置室后，会经过训练地，彼时叶莱刚结束模拟实训，满头大汗地从机器中跳出来，撞见了脸还红着的白诺恩，喊道：“嘿，白诺恩！你家乔...”
  白诺恩身形一顿，压根没心情和她讲话，敷衍地点了点头，便匆匆往外走去，就像是身后跟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叶莱：“乔沉呢？”
  叶莱话只说到一半，人已经溜走了，看着白诺恩慌张的背影，她疑惑地挠挠头。
  这向来最温吞有礼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没礼貌了？
  她回头，余光瞥见跟了过来的乔沉，道：“你在这儿啊。怎么没跟白诺恩一起？话说他今天怎么怪怪的——”
  她一噎，吞下了后面半句话。
  乔沉走近，轻轻扫了叶莱一眼，叶莱瞬间了解：这家伙今天心情不好。
  她皱眉思索：但又不是寻常的心情不好，这疯子心情不好时喜欢抓着学员折磨、遇见人就要切磋，看人的目光都是带刀的凶得很。
  不像此刻，走起路来都有气无力的，连那张毒嘴都消停了下来，感觉下一秒就要躺倒在地上，当一只生无可恋的吸血鬼。
  ——简单地概括，就是蔫巴了。
  蔫巴的乔沉连异能都忘了用，幽魂一样走出b2区，回到了白诺恩的房子，也就是他所谓的“家”中。
  他打开门，屋内没有开灯，已经到傍晚时分的银河基地开始暗下来，连带着屋内也变得昏暗且冰冷。
  白诺恩没有在。
  乔沉本就不抱希望，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了失落。
  他走到沙发前，面前一张矮桌上，放着一盒蛋糕，包装盒上有着一张贺卡，上面字体同它的主人一样工整且漂亮：生日快乐，乔沉。
  乔沉看着那句话，不禁想起了白诺恩的笑容，脑海里浮现出对方微笑着、用常有的温和语气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枚吻的余韵似乎还在，让他苦闷的心中生出一丝愉快。
  乔沉拆开了蛋糕盒，为自己切下一块。
  他没有许愿，这种仪式从来都不属于他，所以即便许了，愿望也不会实现。
  他用勺子挖下一块蛋糕放进嘴里，甜腻的奶油在嘴里化开，冲击着他的味蕾，反而让他尝出一点苦来。
  他嘲讽地哼笑出声，心想：为什么要许愿，不是自取其辱吗？
  而后，他将那块蛋糕放回矮桌，在那张沙发上，从日落等到清晨，却没能等来白诺恩。
  第三十二章
  “咔嚓”
  玄关处的门开了, 乔沉双眼亮了亮，猛地抬起头看了过去。
  而后他的脸沉了下来：门外走进来的并不是他念想中的人。
  谢之旭的手搭在门把手上，看到乔沉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 道：“你怎么一副想撕了我的样子？我就是个帮白诺恩跑腿的。”
  乔沉的手指动了动, 没有接话。
  谢之旭从储物箱里取出放置能源晶体的盒子, 瞥了他一眼, 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上次被机甲压傻了还没好？话说你今天怎么不去白诺恩实验...室...” 第56章   他转头, 看见乔沉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疑惑道：“你不会…和白诺恩吵架了吧？”
  化成石雕的乔沉终于动了，他偏过头, 很明显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真被我猜中了？”谢之旭眼睛瞪大了些，“白诺恩那个包子脾气, 都能跟你一个屋子相处那么久，还会和你吵起来？”
  “没有，”乔沉起身，走进洗浴间用冷水洗漱一番, 走出来将谢之旭手里的盒子拿过，道，“我和你一起送过去。”
  谢之旭皱眉，回头看见乔沉的背影, 心道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而乔沉明显没有打算真的和他一起去,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处。
  谢之旭开口道：“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的。”
  谢之旭乘着传送台递到b2区的时候, 乔沉正在数据提取室外等着，门一打开, 乔沉就迎了上去，将手中盒子递过去。
  白诺恩见来人是他, 先是一愣，而后错开对方热烈的目光，有些别扭地接过盒子。
  他没有和对方搭话，转头对谢之旭道：“之旭你进来一下，我需要人帮我调试材料参数。”
  自从他上次仿真皮层受损后，他就一直在寻找加固仿真材料的方法，正巧这次从地球带回来的材料经过了加固和升级，他将其分解开研究出了加固的原理，又将变异虫壳中的菱金石成分提取出来，混合进仿真材料。
  而经过改造后的仿真材料是否能投入使用，需要真正的人体接受移植，检测其是否产生排异反应之后，才能确保材料能够制成类人体的皮层。
  白诺恩显然不能作为被移植的对象，他浑身上下只有大脑和心脏还是肉|体，其余都是冰冷的器官，所以关于参数的调试，需要一个人来帮他。
  白诺恩避开乔沉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谢之旭，神色恳求。
  谢之旭对上白诺恩的眼神，又看了看背影上写着“失落”二字的乔沉，觉得自己成了他们闹别扭中的一环，嘴唇动了动，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迟疑地开口：“你——”
  “我来帮你吧，”乔沉终究没忍住，开口道，“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白诺恩终于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却并没有回答。
  “可以吗？”乔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
  白诺恩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动了动，最后点头道：“好。”
  数据提取室的门合上，乔沉跟着白诺恩来到了一台机器面前，这是一具圆柱形的舱体，泛着蓝光的玻璃内有一张两米长的躺椅。
  白诺恩按动一旁的按钮，将舱门打开，说出了今天对乔沉讲的第一句话：“你先躺上去吧。”
  语气平静，平静到生疏，这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无比的刺耳。
  乔沉动了动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听话地躺了上去。
  舱门关闭，白诺恩的声音被隔在外面，变得闷闷的：“现在先消毒，一会儿会有局部麻醉，移植过程中不会有任何疼痛。”
  乔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闻言点头。
  白诺恩侧过头，尽量无视他的目光。
  舱体中的灯光变强，释放消毒的雾水和杀菌的光线，背后躺椅移动，乔沉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轻微抬起，麻醉针轻轻扎了进去，很快便开始生效。
  检测到局部麻醉完成，两只细小的机械手伸了进来，用碘酒在他的手臂上涂上一块四四方方的涂块。
  乔沉侧头往旁边看去，白诺恩正垂眸在操作台上操控机械手，实验室冰冷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竟将他衬得不近人情起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试探着喊道：“白诺恩？”
  “嗯。”白诺恩掀起眼皮看过来，疏离的声音在舱内响起。
  乔沉哑声：“我...”
  他平日里插科打诨惯了，逗弄人的话张口就来，从没见过白诺恩真的生气，好像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只要对白诺恩撒泼耍懒一番，总能翻篇。
  但此刻，他对上白诺恩冷淡的眼神，满腔的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全都堵在了喉咙处，什么也讲不出来。
  他另一只手捏紧了椅子的扶手，道：“对不起，我不该——”
  “不用对不起，”白诺恩又垂下眼，语气柔和了些，“是我没有早点发现自己行为的不妥，也没有理清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我的问题。”
  白诺恩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扎进乔沉心里的一根根冰锥，刺痛着他。
  他收回目光，冷笑出声，道：“是我太得寸进尺了。”
  白诺恩一怔，不禁抬眼看他。
  只见乔沉垂着眼，脸上带着对自身的嘲讽，他声音低沉：“是我弄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得到了一点就会妄想更多。”
  他掀起眼皮，看向白诺恩：“这些全都是我的问题，你不用费尽心思地为我遮掩，我就是贪婪、自私，把所有肮脏的幻想与你相关联，我就是想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看着愣住的白诺恩，他心中的嘲讽更深：“但我不会抑制它，白诺恩，我会用我的方式继续追求你，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乔沉血红的瞳孔暗了暗，释放出危险的信息。
  白诺恩看着他，即便乔沉此刻的态度偏激，他却没有感到害怕或反感，而是愧疚，一种不能正面回应对方感情的愧疚。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头继续实验，沉默着将仿真皮层的切片缝制进切口，用机器检测其排异反应的程度，收集完数据后又将仿真皮层取出，往乔沉的伤口上喷治疗喷雾。 第58章   于是，它们每完成一次干扰，就会将白诺恩从牢笼里带出来，进行一场临界值的测试。
  最开始，它们在他的面前杀死了一个陌生人，受到干扰影响的白诺恩感到同情，却情绪波动却不是很大。
  初步实验成功，它们进一步抓来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鸟。
  ——那是白诺恩改造手术的伤口痊愈后，养的第一只宠物：一只鹦鹉。
  那时候的他，刚开始接触医院以外的世界，因为小鸟背上淡蓝色的羽毛，和从他人口中了解到的蓝色大海的模样，他一直以为那只圆滚滚的小鸟是只海鸥，直到制作薯条时，他才知道那不是海鸥。
  当那只原本充满活力的鹦鹉死在他面前时，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白诺恩清晰地意识到，对方想要的，是他面对死亡之时的态度足够冷淡。
  他需要足够的时间蛰伏，找出破绽，逃离出那黑暗的牢笼，并带更多人离开。
  所以在接下来的测试中，他再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无论是他正常生活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还是从小照顾他到大的护工阿姨，无论他们怎样哀求，怎样痛苦地嘶吼，白诺恩的目光都只是轻轻扫，似乎他们的生死于自己无关痛痒。
  这群人工智能折磨了他大半年，将与他有羁绊的所有人事物都抓来，在他面前毁了个干净。
  今天，白诺恩又被从黑暗的牢笼中提出来，再次进行临界点测验。
  他垂着双眼，看不清眼中的情绪，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具只会计算、没有感情的机器。
  “哐——”
  玻璃那头的门被打开，白诺恩掀起眼皮，淡漠的眼色僵住了。
  一个与他长得七八分像的少年出现在对面，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白言恩看见白诺恩，不禁挣动起来，背后捆着他双手的锁扣牢固，他的挣扎压根就是徒劳，他抬起头，眼中没有被捕的害怕，反而写满了担心，他开口：“哥，你还好吗？”
  白诺恩嘴唇动了动，他余光看见检测仪上闪烁的红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沉默地看着白言恩。
  白言恩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感到生气，而是垂下头，低声道：“我好想你...”
  白诺恩的眼神闪了闪，差点没能维持住面上的不动声色。
  白言恩察觉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双唇紧绷，没再继续说下去。
  悬在天花板上的巨型机械手臂缓缓落下，临界值实验开始了。
  白言恩的双臂被钳住，他浑身剧烈抖动起来，却还是忍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对面的白诺恩直视着他，一把短刀从机械手中弹出，刀刃喷上了烈火，被烫得通红，缓缓地朝白言恩靠近。
  不能转头，不能转头，不能转头！
  白诺恩疯狂地在心中默念，费劲全力地维持自己的心率，指尖蜷起，指甲眼看着就要掐入掌心里。
  而对面的白言恩死咬着嘴唇，即便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也只是一声不吭地垂着头，想要硬扛过去。
  他不知道这群人工智能这样做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只知道，这样做会对他的哥哥产生不利，自己表现得越痛苦，他的哥哥就会受到越大的影响。
  他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再让唯一的哥哥因为自己出任何差错。
  肉|体灼烧的声音传来，白诺恩亲眼看着那刀在白言恩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他额角突突直跳，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一滴汗从白言恩的脸颊滑过，落到了他脖颈处的伤口上，痛得他猛地一抖，颤抖的嘴唇中溢出痛呼。
  即便他很快将声音压了下去，白诺恩还是听见了。
  接着，白诺恩勉强维持的心率开始急速上升，指尖掐进掌心，不禁向前迈出半步。
  检测仪上的记录条开始急剧提高，变成了刺眼的橙色，眼看着就要超过有史以来的最高值。
  白诺恩眼前一闪，电子眼膜上弹出一行提示语：
  [检测到愤怒-情感波动过大已自动做压制处理]
  他一怔，心中情绪飞快地平静下来，原本变红的记录条往回回缩——危机接触了。
  白黎安装在白诺恩体内的程序感应到异常，为他控制住了情绪。
  或许这个为了自己的儿子重启项目的女人，在放弃抵制人工智能的那一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结果。所以她才会在全域系统以外编制一份初始代码，让白诺恩不至于变成没有思想的类人体。
  又或许她也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所以才会在白诺恩体内安插控制情绪的程序，为的就是防止这群人工智能利用人类独有的感性，来控制、伤害白诺恩。
  白诺恩一瞬不瞬地看着这行提示语，再回过神来，白言恩的四肢和躯干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只有一颗头颅定定地看着自己。
  “白诺恩？白诺恩！”
  白诺恩从回忆中抽出，转头对上了秦芜问询的目光。
  “嗯。”他轻声回应。
  这段回忆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梦境，他已经习惯面对亲人离世的痛苦，很快便重新收拾好心情，将眼膜上的提示语关闭，问道：“怎么了？”
  秦芜一边戴手套，一边道：“本来我不应该多嘴，但以你现在这样魂不守舍的状态，进数据室里也提取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 第59章   她将手放进消毒舱口，问道：“所以，你和乔沉究竟怎么了？”
  白诺恩叹气，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降低这件事的严肃性：“他亲了我而已。”
  秦芜手上动作一顿，十分会找重点：“为什么亲你？”
  这让他怎么回答？
  白诺恩耳根一红，磕磕巴巴地道：“可能，可能喜欢吧。”
  “喜欢？”秦芜一向冷淡，连露出发自内心的笑都很少，更不用说理解“喜欢”这种复杂的情绪了。
  她清秀的眉眼微敛，沉默片刻问道：“就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白诺恩险些没拿稳手中的东西，绯红从耳根漫延到了脸上：“...对。”
  秦芜没察觉他的脸红，继续道：“那你准备接受他？”
  “没有，”白诺恩收起尴尬的情绪，“我只想把他当家人。”
  这种杜绝自己对某人产生依赖性感情的行为，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脑海里，几乎形成一种条件反射，更何况还是“爱情”这种他从前没有产生过、难以控制的东西。
  他不可能再继续让乔沉往他的心里钻。
  秦芜接收到他认真的眼神，理性地分析道：“那我建议你，拒绝就要拒绝得果决无情一点，而不是现在这样，除了睡觉都待在一起，虽然你的态度冷漠，但实际行为却没有。你这样的处理方式，是不会让乔沉的死心的，他什么性格你比我清楚。”
  白诺恩一愣，被秦芜几句话点醒，他仔细回想这段时间与乔沉的相处模式，低声道：“是我太优柔寡断了，谢谢你。”
  而后他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的乔沉，将遮挡层放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遮挡层被放下, 乔沉看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微微一愣。
  平时不都让看的吗？今天怎么挡住了？
  他纳闷地歪头，不过现在白诺恩应该已经开始实验了, 他也不能再打扰, 只好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 盘算午饭应该给白诺恩带点什么。
  白诺恩这家伙, 忙起来时不分昼夜, 能在实验室里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 不睡觉，进食需求全靠营养液满足, 只有半夜会出来放风一会儿。
  虽然白诺恩是个改造过的类人体，严格来说对食物的需求很低, 只要没毒就行。但乔沉记得，白诺恩曾经提到过，他是一个很爱品尝美食的人，并且因为小时候接受治疗的原因, 嘴里常年都泛着苦味，最喜欢的食物就是糖果，以至于现在只要吃到甜的，再疲惫的状态也能马上恢复过来。
  想到这里, 乔沉站起身, 做出决定：今天就给他准备草莓蛋糕。
  他闪身瞬移到了居民区，走向了拐角处一家蛋糕作坊。
  店铺装横温馨可爱, 色调是柔和的奶黄色，店铺中央的橱窗内, 摆着一些成品面包和切块蛋糕，再往里, 就是作坊的前台，前台之后有一块玻璃窗，能够看见后厨制作蛋糕的过程。
  店长是一个圆脸的女孩，见到乔沉进来，她在后厨隔着老远大声喊道：“乔老师来早！”
  听到这个称呼，乔沉脚步一顿，险些转身离开。
  虫穴一战过后，乔沉“战斗力特强”的英勇形象已经立住，并且深深地刻进了基地居民们的心中，而又因为他在训练场当教官的原因，现在大家都亲切地叫他“乔老师”，与到处给人修家电的“白师傅”同等地位。
  一开始乔沉十分抗拒这个称呼，还把打趣他的叶莱、鲁克和谢之旭挨个揍了一遍，但后来他发现，所有人都这么叫，居民们没恶意，他揍不过来，白诺恩也不准他揍，只得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他压下想转身离开的想法，轻轻点头以示回应，俯身挑选起蛋糕。
  “是给白师傅买的吧，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店长问道。
  提到白诺恩，乔沉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柔和，回答道：“嗯，他还在实验室忙，想给他买一块草莓蛋糕。”
  店长闻言，兴奋地攥紧拳头，手臂晃了晃。
  乔沉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只见女孩脸上的笑容比她还灿烂，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她强行压住上扬的嘴角，露出一个倒笑不笑的怪异表情，阴恻恻地道，“又被我嗑到了嘿嘿嘿。”
  乔沉疑惑歪头，问道：“你磕着哪里了？”
  店长见被正主抓包，赶紧拐开话题：“不用管我，那个，我们后面新做了块草莓蛋糕，才开始在上面加图案，乔老师要不要试着画一个给白师傅？”
  乔沉的注意力一下便被分散走，完全忘了店长刚才的胡言乱语，笑道：“那我试一下，得麻烦你教我。”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提议，露出虎牙的笑容同草莓蛋糕一样可爱。
  “这有什么麻烦的，小事，都是小事”店长笑吟吟地挥手，“你们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乔沉：“？”
  他没太听懂后半句话，面带疑惑地跟了上去。
  乔沉按照店长的提示拿起了裱花袋，先在旁边的样品练习了一会儿。
  他学得很快，刚开始挤出的线条还忽胖忽瘦的，练习两次之后挤出的线条就均匀很多。
  店长装饰好蛋糕，特地留了一块空白给乔沉操作。
  他把握好力道，俯身开始在那片空白上图画：
  奶油线条先勾出一个笑得眉眼弯弯的q|q人，q|q人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右眼下方缀这一颗小痣，而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红眼睛、长着虎牙和恶魔角的小圆脸，小圆脸脸颊红扑扑，正歪着头看那长头发的q版小人。 第60章   勾勒图案的线条虽然有些抖，画出来的还丑丑的，却意外地很有神韵，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画的谁是谁。
  在旁边站着的店长脸都要笑烂了，一个劲儿地夸乔沉天才。
  乔沉专注于手上的动作，直接屏蔽掉了店长兴奋到颤抖的声音，用粉色的奶油勾出一个爱心，最后满意地直起腰，道：“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好嘞！”
  店长兴奋得更打鸡血一样，将蛋糕小心翼翼地端起放入盒子，目光坚定地在上面打出一个蝴蝶结，动作庄严得就像盒子里装的不是普通蛋糕，而是镇压银河基地里的宝物。
  乔沉感到莫名其妙，但也没兴趣深究，接过蛋糕盒、对店长道了声谢后，便转身走出了店铺。
  他还没来得及催动异能，就听见身后传来店长的嘶吼——她似乎在给朋友发讯息，语气听着像是喜极而泣：“姐妹们——！我、又、嗑、到、了！”
  乔沉回头看了一眼，心中腹诽：这家店装横设计有问题？怎么动不动就磕到？
  他没有细想，闪身回到了实验室门外。
  玻璃窗还被遮挡层盖住，乔沉也不急，像往常一样在门外等着。
  而正午已过，那扇门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难道今天的研究难度比较大？
  白诺恩虽然躲着他，但每天饭点他都会出来见乔沉一面，收下乔沉编理由送来的食物，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收，乔沉就会一直在门外等着。
  而今天，他从正午等到傍晚，最后天都黑透了，依旧没见到白诺恩的身影。
  许久，乔沉僵住的身体动了动，起身走到门边，他发现实验室的门并没有锁，抬手推开，往门内看去——里面的灯已经关了，原本在做实验的白诺恩和秦芜也早已离开。
  乔沉头看了看手中的蛋糕，心道：噢，白诺恩这是在躲着我。
  不同于之前，乔沉能仗着白诺恩心软，借着各种理由天天见到对方，现在的他有种预感，白诺恩开始认真地表达拒绝了。
  他的眸光暗下去，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将蛋糕放在门边，转身离开。
  乔沉每天都会来实验室逛一遍。
  第一天，那画着丑萌图案的蛋糕依旧放在门口，实验室内没有人。
  第二天，实验室内的灯光亮起，但却没有人拿走门口的蛋糕，乔沉进不去，又不愿意将门强行破开，只盯着蛋糕在门外傻站了一个下午，而后离开。
  第三天，蛋糕已经开始变质，奶油中的水分开始蒸发，盒子的内壁上挂满了水珠，实验室中的人依然不见踪影。
  第四天，奶油质地变硬，水蒸气将蛋糕上的图案糊开，一滴水珠落到了q版白诺恩和丑萌的吸血鬼之间，原本挨着的两者被水冲开。实验室中的人没有将它拿走，也没有当作垃圾处理，只是视而不见，就像对待乔沉一样对待它。
  ......
  第十天，负责打扫机器人都看不下去了，当着乔沉的面，将已经发硬变质的蛋糕扫走。
  见不到白诺恩的每一份每一秒，乔沉都很痛苦。
  他看着机器人将发臭的蛋糕扔进肚子里，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他不是只会苦等的人 ，既然白诺恩躲着不见他，他就找出一个对方不得不见自己的理由。
  秦芜看着玻璃窗的白诺恩，开口提醒道：“你又走神了。”
  白诺恩一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抱歉，这两天没睡好。”
  这话是真的，他这段时间总是被噩梦缠绕，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闭眼了。
  秦芜却只当那是借口，直截了当地点破：“乔沉这几天没过来？”
  “嗯，”白诺恩继续忙手上的工作，语气不咸不淡，“晾他一段时间，他应该就会知难而退的。”
  秦芜闻言，轻声笑出来，眼底却不见笑意。
  白诺恩抬头：“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好笑，”秦芜收起笑，“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一碰上和乔沉相关的事情就智商下线呢？你觉得乔沉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遇见一点困难就会退缩的人？”
  白诺恩微怔。
  秦芜继续道：“我觉得，他只是在做准备，做让你不得不见的准备，到时候你是心软还是再次拒绝，我不干涉，只一点，你要问问自己的内心，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被一些本就不存在的顾虑影响。”
  白诺恩看着秦芜平静的双眼，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秦芜已经知道了他所有的事情，包括白黎在他体内插|入的情感控制程序。
  “嘀嘀嘀！”
  手腕处传来震动，白诺恩垂眸看去，之间腕表弹出一块消息框，左上角有一枚感叹符号：
  [>警报！模拟舱出现故障 舱内人员陷入昏迷]
  “哐”一声，实验室的门被打开，白诺恩回头看去。
  沈临轶跑得气喘吁吁，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撑着膝盖，她抬起头，在接触到白诺恩的目光时不禁往后一缩——因为类人体的事，她有些怕白诺恩。
  沈临轶喘过气来，将心一横，喊道：“白师傅，乔老师出事了！”
  白诺恩的手一抖，误触了键盘，写了一上午的数据结果报废了。
  屏幕上报警的红光落在他脸上，他的表情格外凝重。
  第三十五章 第61章   白诺恩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沈临轶一对着他说话就结巴：“医、医疗中心。”
  白诺恩点头：“好。”
  沈临轶反应过来, 解释道：“乔老师在模拟舱内进行意识剥离训练，压力值开得太大昏迷过去了。”
  此刻的白诺恩已经走出了实验室，将沈临轶的解释抛在身后, 一句也没听见。
  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认为乔沉就是故意伤害自己, 让他不得不去见一面, 不然他没事进模拟舱干什么？他又不是还没摸过机甲的新人。
  白诺恩简直要被乔沉这种不顾惜身体的行为气晕, 一团火气哽在喉头, 不上不下的，发不出来, 只能加快脚步地往医疗中心赶。
  他推开门，就见到面色苍白的乔沉坐在病床上, 正盯着被褥发呆。
  床上的人听到开门声，双眼一亮，抬起头如愿见到了想见的人：“你来啦！”
  白诺恩顿时后悔，自己就不该来的, 明知道对方是为了见面故意伤害自己，他火急火燎地赶来干什么？这不是又给人添加念想吗？
  他压住心中愤怒，语气冷冷地道：“怎么回事？”
  乔沉舔了舔干涩的唇，他还是不习惯面对这样的白诺恩, 道：“我就是想见你。”
  又是这样, 将伤害自己的行为说得那么轻松。
  白诺恩压住心中怒火，舒出一口气, 沉声道：“现在你如愿见到了吧，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 转身朝门外走去。
  “嘭——！”
  原本还坐在病床上的乔沉瞬移到门边，一把将门带上, 挡在了白诺恩面前。
  白诺恩偏过头，不去看他，将“拒绝”二字写在脸上。
  “你听到我受伤，就赶了过来，”乔沉苍白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因为刚才受到的精神冲击，他的呼吸十分混乱，“你还是很在意我的，对吗？”
  白诺恩沉默片刻，还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请你让开，我要出去。”
  “你别这样说话。”乔沉最听不得他这样的语气，伸手想去抓他的衣袖。
  白诺恩躲过他的手，道：“我想过了，你和我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这段时间你不要来找我，也不要伤害自己，家...房子如果你住习惯了我会搬出去，你如果需要新的房间，我可以帮你安排。”
  说完，他越过乔沉，伸手掰开乔沉搭在门上的手，打算开门离开。
  “你别走。”
  乔沉手腕一翻，小心翼翼地拽住白诺恩的袖口，颤抖着声音重复道：“你别走。”
  冲击留下的疼痛仿佛还在，乔沉感觉胸腔处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呼吸变得艰难起来，剧烈的疼痛和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裹挟他，疼得他维持不住身体平衡。
  他缓缓地蹲下去，手死死地拽住白诺恩的袖口，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你别走。”
  眼前开始浮现重影，大脑因为缺氧开始眩晕，乔沉觉得自己的颈椎快被压断了。
  白诺恩终究没能狠心离开，他回头，垂着眼沉默地看着乔沉。
  他没有说话，两人僵持了很久很久，直到乔沉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他才惊觉不对。
  “乔沉？”他试探地喊道。
  没有回应。
  白诺恩眉头微动，蹲了下来，伸手捧住乔沉的脸，掌心传来一阵湿润。
  他将乔沉的脸抬起来，瞳孔一缩。
  只见乔沉的眼角接连滑下血泪，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而为了抑制住自己哭泣的声音，他竟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小臂，伤口处一片血红，不知是眼泪还是血液。
  “你不要命了？！”白诺恩惊呼，用尽全力将乔沉的手臂掰开，“你咬自己做什么？！”
  吸血鬼没有眼泪，他们哭泣时流下的，是血液。
  乔沉哭得发昏，皮肤随着呼吸一点点变得透明，像是下一秒就会化作一缕薄雾消散，而他哽咽着，竟还在重复：“你别走。”
  白诺恩的心被狠狠揪起，手忙脚乱地替他擦眼泪，轻声回答道：“好，好，我不走，你先别哭了，你有没有不舒服？”
  而乔沉似乎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刚刚受过精神冲击再叠加流出过多血泪，他体内能量在急速降低，大脑晕乎乎的，只知道一股脑地将心里话讲出来：
  “你...你别走，别抛下我，你说过不会赶往走、不会冷落我的，你说过...只要我想留下，你就不会离开，你说过的，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白诺恩被他一席话怼得毫无回嘴之力，他叹出一口气，低下头与乔沉额头抵额头，轻声道：“对不起，是我说话不算数，我们不搬了，你先别哭你别哭。”
  “你肯定是骗我的。”乔沉压根不信，血泪疯狂地从眼眶中涌出，落到地面上积出一滩血迹。
  “不会的，你先冷静。”白诺恩看着乔沉越来越透明的皮肤，慌张得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忽然，他双手用力，将乔沉的脸又抬高一些，寂静的房间内，只有乔沉的抽泣与衣物摩擦的声音。
  一枚吻，落在了乔沉的嘴角。
  这个吻很轻，几乎是一触即分，白诺恩像是碰到火烧的烙铁一般，只轻轻一啄便缩了回来，整张脸都染上绯红。
  乔沉怔住，一瞬间连哭都忘记了，嘴角处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他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跌入了白诺恩的眼睛。 第62章   这次换白诺恩说不清话了，他咬了咬下唇，有些慌张地眨眼，道：“你先冷静，我...”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乔沉，不是我不愿回应你的感情，也不是我想抛下你，相反，我很珍重你，正是因为如此，我害怕我答应你之后，自己会对你产生太多依赖，在没有解决地球那边的问题的情况下，或许这对你对我都不是件好事，我怕...我怕它们会利用这点伤害你我。”
  他看着呆住的乔沉，为他擦去眼角最后一滴血泪，道：“但是现在，我会重新考虑我们的事情，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乔沉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好，我不着急。”
  白诺恩的语气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温和：“那你现在需要我的血液吗？”
  乔沉点头，又问道：“可以吗？”
  白诺恩将衣袖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
  乔沉抬手牵过白诺恩的手，牙尖破开肌肤，将白诺恩的血液吸了进去，随着血腥味在唇腔中散开，乔沉的神智一点点恢复，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白诺恩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想伸手挼，却又强行忍住。
  手腕被松开，白诺恩叹气道：“你现在回去好好休息，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乔沉点头，听话地起身躺会床上，末了还对着他眨眨眼，道：“那你去忙你的吧。”
  这会儿倒是装得十分乖巧，白诺恩心中腹诽。
  “好好休息。”他转身将病房内的常用温度调低了些，这对于作为吸血鬼的乔沉要舒服很多，而后走出病房。
  白诺恩一出门，就看见了在门外站着的沈临轶和秦芜，有些尴尬地抬手捏了捏耳垂。
  沈临轶刚也打算跟着白诺恩冲进去，却被秦芜拦住了，说让他们两个自己处理。
  沈临轶挠挠头，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两人要处理什么，但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学姐。
  “解决好了？”秦芜问道。
  “嗯，”白诺恩点头，“乔沉现在在里面休息。”
  秦芜点头，似乎只是来验收白诺恩处理结果，并不在意乔沉的死活，闻言她转过头，对着沈临轶道：“走吧。”
  白诺恩开口：“我想出去一趟。”
  秦芜一愣，而后想起白诺恩的习惯：
  他会遇到需要静下心来考虑的事情时，驾驶着机甲到宇宙中转两天，不会走远，就在第二星系以内，也算是对银河基地外的隐身防线作例行检查。
  秦芜会意，点头道：“最近两天的数据我会和小裴收集的。”
  “谢谢，”白诺恩顿了顿，“如果乔沉问起，还麻烦你再跟他解释一下。”
  秦芜瞥了他一眼，像是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好。”
  第二天一早，白诺恩操纵着机甲跨过大气层，看着四周逐渐变暗，他的心归为平静。
  意识的聚拢和宇宙的寂静，能够抚平他所有的心慌意乱。
  他没有启动空间门，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宇宙中航行。
  从前在地球上的经历与常年侵扰的噩梦压着他，让他害怕在任何节点上作出决定，也只有此刻，他看着数十数百光年外的星球传来耀眼的光，深刻地体会到自身的渺小，那种对于未知的害怕才能少一些。
  乔沉。
  他轻轻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动了动。
  乔沉对他来说，很重要，但他不能辨别出自己对乔沉的感情是什么，里面又参杂了多少爱意的成分，更因为“临界点”实验产生的后遗症，本能地抗拒这种会让他产生过多波动的感情。
  白诺恩混乱的思绪还没能理清，余光看见控制面板上弹出提示，显示周围情况有异。
  他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到了隐身防线的边界，而在防线之外，一具大型战甲正朝着这边缓缓靠近。
  ——战甲外观扎眼，通体被涂上刺眼的红，战甲的正中央有一个黑色的标志，是一颗眼眶冒血的骷髅头。
  “求生者。”白诺恩低声道。
  第三十六章
  求生者号怎么会在这里？
  白诺恩来不及多想, 先将隐身防线加固了一遍，又向求生者号释放出干扰信息，而本该受到干扰的战甲并没有调转离去, 依旧朝这边来。
  白诺恩眉头微动, 按乔沉所说, 他们上次遇见求生者的巡逻时, 已经将其收集的数据进行篡改, 也伪造了一场事故处理了那具机甲, 求生者总部不应该起疑的。
  难道是从求生者巡逻机甲上带回来的设备？
  白诺恩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那求生者内特供的项圈设备已经进入了自我锁定, 所有功能都关闭，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尝试通过项圈获取数据, 每次实验之后都要将其放入屏蔽仪中，不可能向外传递消息。
  根据从前的接触经历可以得出，自己手下的系统高于求生者，刚刚释放的干扰信号会造出幻境, 在隐身防线上伪造出一大片陨石带，让受扰者停止前进，调转方向离开。
  这样的陨石带很危险，稍不注意就会刮到机甲重要部位, 引起损害, 大部分人遇见陨石带都会选择避退，这也就是银河基地能藏匿多年不被发现的原因。
  求生者号的体型比普通机甲大上数十倍, 更不可能靠近陨石带，银河基地曾经也是靠这点躲过他们的, 而此时，那巨型的战甲竟没有丝毫调转方向的意思, 直直地朝这边赶来，他们的技术不可能在十多年间就发展得如此迅速，唯一的可能就是，求生者获得了某种高阶系统的初始代码。 第63章   而整个宇宙中，能超越白诺恩技术的人只有一个...
  白诺恩思绪回拢的，抬手快速地在控制面板敲动，打算黑入对方系统一探究竟，他隐藏身份，连接上对面的通讯网，潜入其中试图获取对方系统的初始代码。
  面前屏幕上弹出一块讯息框 ，框内底色为黑，有绿色的代码飞快地输进来，白诺恩一目十行地看着，目光向下移动。
  忽然，他的瞳孔猛然一缩，视线停在了一串字母之上。
  而此时的银河基地内，与隐身防线传来的警报一起传来的，还有白诺恩的讯息。
  秦芜抬手点开讯息框，却见框内文字一闪，消失了。
  有什么阻挡了白诺恩与总控塔之间的通讯。
  警报发出的红光照在她脸上，她表情凝重，意识到事态不对。
  她侧头看向屏幕，发现隐身防线外有未知战甲在极速靠近，而这样大型的战甲让她瞬间想到一个名字——求生者。
  她调出实验的数据资料，发现圆形的玻璃罩内，求生者的项圈重新启动，监控画面中，项圈内存亮起红点，闪了闪，似乎在尝试向外传递信息，被白诺恩之前设下的屏障挡下。
  正巧乔沉推门进来，老远就开口问道：“白诺恩是不是传通讯回来了？”
  ——他仗着自己眼球构造与常人不同，每天都蹲总控塔外面，只要一看见塔尖有磁场波动，就来问是不是白诺恩的讯息。
  他的目光落到秦芜脸上，瞬间发觉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秦芜飞速敲击着键盘，闻言抬起头，道：
  “白诺恩确实传了短讯，但还没有打开就被损毁了，我怀疑他遇见了什么人切断了他与基地的联系。而且两分钟前，防线的监测仪监测到有机甲越过了防线，白诺恩应该已经离开隐身范围了，我现在正在尝试连接上他的机甲...不行，发出的信号都被阻断了，连总控塔也定位不了他的位置。”
  可是基地内不会有其他干扰，难道是防线外的其他能量？
  秦芜敛眸，侧头查看防线外的监视器，只见隐身防线的警报消除，刚才出现在防线外的未知战甲凭空消失。
  白诺恩被带走了！
  那具战甲一定是求生者。
  除了求生者，她想不出星际中还有哪个团伙会拥有如此大的战甲，又有谁能那么大胆直闯别人基地。
  白诺恩不是贸然行事的人，敌人就在面前，他势单力薄却还是跨过了防线，一定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怎么回事？！”乔沉心头一惊。
  秦芜一边给他解释情况，一边将求生者的项圈调了过来，她伸手，手心朝下对上一个透明管道，很快，项圈被一只圆球装着传送了过来。
  “求生者。”乔沉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腾起杀意，“这个项圈能提供信息吗？”
  “不行，”秦芜摇头，“虽然他们的技术水平很低，但是他们系统的初始代码等级很高。”
  “比白诺恩写的都高？”乔沉问道。
  秦芜也正疑惑这点，眉头微动：“按理来说，除了白黎以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写出高于白诺恩的代码，就连地球上的源代码都是白黎年轻留下的，不然白诺恩早就给那边一锅端了。
  但依现况来看，对方系统的初始代码高于我们，这就是事实...求生者的系统竟然精进这么多，我分明记得除了董林盛，他们那边没什么正经工程师的。”
  她顿了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提出解决方法：“如果无法破解，想要获取其中的信息就只有一个方法，佩戴该设备。”
  “我来。”乔沉说着，将手伸向项圈。
  秦芜摁住他的手腕，掀起眼皮看他：“很危险，求生者团队中的人都是亡命徒，为了控制住他们，他们总领特地在设备上配了自爆装置，而炸弹的引子，就在总领手里，我想，白诺恩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姐姐，”乔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尾音拖得长长的，“他人现在都生死未卜，我还会顾虑这些？”
  秦芜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影响。
  乔沉继续道：“况且，你说给我听，不就是想引诱我去吗？”
  秦芜终于露出笑意，她勾起唇道：“你确实聪明。”
  对于秦芜的设计，乔沉并不是很在意，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晚饭：“我知道你只是关心白诺恩，相对于其他知根知底的朋友，我这个后来者更适合拿去牺牲，不是吗？”
  秦芜环抱双臂，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似乎对乔沉接下来的话很有兴趣。
  “你和那些机器人蛮像的。”乔沉得出总结。
  “评价得很准确，”秦芜眼底笑意加深，“不过我会在项圈上加一层限制，让它只能接受信息，不能向外发布，防止基地坐标泄露，也能保护你的安全”
  乔沉比了个ok的手势，道：“那您请。”
  乔沉倚在旁边的墙上，静静等着秦芜的改装。
  他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眼底情绪，看起来很是悠闲，其实恨不得立刻瞬移到白诺恩身边。
  白诺恩消失之前，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不然不会连个信都不往回报就离开。
  他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指尖掐进掌心，心中不断祈祷着。
  “好了。” 第64章   乔沉抬头，结果秦芜递过来的项圈，毫不犹豫地扣在了脖子上。
  肌肤传来束缚感，经过改装的设备很听话地将基础信息传送给乔沉，项圈的原主人叫汪悉，是求生者号中的d级成员。
  显而易见，求生者中有严格的等级划分，像汪悉这样的d级成员日常负责在宇宙中流浪，收集有益于总部的信息，连在战甲上生存的资格都没有，只有考核日与汇报日能回到总部，住的也是狭小的临时房间。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即便求生者总部察觉到了此人的身死，也不会派人去收集他的遗骸，最多因为机甲的损毁感到可惜。
  汪悉成了个死人，他的身份已经不能为乔沉所用，但是他留下的设备可以接收求生者下发的坐标点。
  正巧，今天是总部的考核日，那些管理者们终于给这些星际流浪狗发送了定位。
  乔沉将定位报给秦芜，转身瞬移到机甲放置室，迅速启动机甲，离开了废墟星。
  机甲跨过大气层，朝着防线驶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银河基地的电路一闪，整个基地陷入了黑暗。
  白诺恩尝试将定位以及具体信息发送会银河基地，却都没能成功。
  自己的机甲似乎被圈在了一块屏障里，发送不了任何讯息，也接收不了，但...
  白诺恩抬起眼，看向那红的刺眼的战甲。
  但他却能连上对面的系统。
  就在求生者号即将跨过防线时，它停止了前进。
  硕大的战甲正对着他，像海底的巨鲸注视着自己的食物，白诺恩无比确定，对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并在邀请自己登陆。
  只身登陆敌方战甲，是个很冒险的举动，但现在通讯被断，银河基地内的住的一般都是非战斗人员，等秦芜接收到警报，居民们还来得及撤离吗？即便撤离了，基地防御层是否能承受求生者的炮弹？
  他垂下眼，求生者的目标显然就是自己。
  并且，他还有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他在对方系统内发现了白黎所编写的初始代码，他必须去一探究竟。
  白诺恩加快速度，为了隐藏基地方位，他绕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行驶而去。
  只见他的机甲还未完全靠近求生者号，那具战甲侧部支起一个平台，正等着白诺恩的“到访”。
  第三十七章
  坐标所在的位置处于第二星系, 求生者号恰好处于013相道的出口附近，乔沉打开空间门，传送至第二星系之后再连接上013相道, 见到了外观张扬的战甲。
  他开启机甲的隐身功能, 从上传的意识中分离出一部分, 潜入对面的战甲。
  耳边响起意识分离的警报, 乔沉眉头都没皱一下, 借着意识打开了视角。
  求生者号内部很大, 但管理森严，每一节走廊都会有两两一组的士兵巡逻, 乔沉定睛一看，发现他脖颈上的设备竟自动报出士兵的等级——皆为b级。
  他的目光上移, 发现走廊顶部还有摄像头监控。
  阶级森严、防守严密，这些人是干了多少亏心事？乔沉心中腹诽道。
  想到秦芜曾提到，求生者号上的初始代码等级很高，乔沉将自己的意识往天花板上一躲, 恰好和摄像头的视线相擦而过。
  他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将意识聚拢，团成一小点，小心翼翼地躲避摄像头, 往走廊尽头的门飘去。
  不论怎样, 白诺恩还在求生者号上，他要尽可能地小心, 不能将白诺恩置于危险之地——！
  乔沉探索的目光一顿，差点没稳住自己的精神力, 变成“太空垃圾”。
  意识的那一头，视野已经穿过的地面来到了最底层, 他在一扇双开门的黄金大门后见到了白诺恩。
  大门以内，是一个装横豪华的大厅，厅内的地板、阶梯以及阶梯上的凳子，皆由黄金打造，走的是真·金碧辉煌的土豪风，要不是这个年代黄金不值钱，乔沉会以为这是哪个暴发户家。
  大厅中央站着那人，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一看就不属于这里。
  白诺恩静静地站着中间，四周有一群脸上写着“亡命徒”的人正围着他，手中无一不端着长枪，枪口正对着白诺恩。
  白诺恩身形修长，肩宽腰窄，气定神闲地站在一众枪口之下，一点也没有被围攻的样子。
  他微微抬头，双眸在灯光之下透出琥珀一样的光芒，他声音温和而有力，自带主导者的气息：“请问陈先生叫我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阶梯之上，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男人下颚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穿一件领口敞开的衬衫，露出那道从下巴漫延道锁骨的疤痕全貌。
  ——他似乎很以此为荣。
  男人讥笑出声，动作牵动着脸颊上的横肉抖了抖，阴阳怪气道：“白先生是真忙啊，没事就不能请您来坐坐？您不是最善良了？”
  面对嘲讽的话，白诺恩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的笑容还维持在那个弧度，但乔沉却看出了他眼底冷淡的神色。
  “那我正好有件事，”白诺恩说道，“陈先生手底下的人是不是捡到过一枚金属耳钉？”
  “对，”男人脸皮厚过城墙，十分坦荡地认了下来，“那东西是不是白黎留给你和白言恩的？”
  白诺恩脸上表情一沉，眉头蹙起。 第65章   那男人咧嘴一笑，似乎很满意白诺恩的表情变化，继续道：“多亏了那东西，咱们求生者号的各项系统才能升级，白黎编写的东西就是好用啊，要是你也能——噗！”
  不知何时，白诺恩已经闪身到男人面前，他动作快得肉眼难以辨别，以至于下面的士兵还没来得及调转枪口，白诺恩的拳头已经垂上了男人的脸侧。
  彼时的乔沉已经登上了求生者号，被男人的话激得怒气直冲脑门，哪儿还记得刚才说的“小心为上”。
  白诺恩只身一人在里面，他不敢耽搁，催动异能往大厅赶去，心中愤愤地想：
  死老登，看我不凑扁你——？
  乔沉一愣，他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看见不远处的白诺恩正拎着男人的衣领狂揍，脚边倒了一片b级士兵。
  白诺恩拳头扬起，手臂肌肉鼓出漂亮流畅的弧度，一拳下去，终于把还在挣扎的男人锤晕过去，末了将人丢下，低头开始整理起褶皱的袖口，动作颇为...悠闲？
  他感觉到了乔沉的目光，侧过头来，双目微睁，问道：“乔沉？”
  乔沉眨眨眼，心中呐喊：
  你把人都打晕了我怎么英雄救美？！
  这句话在他的嘴里转了一圈，又被他吞回了肚子里，最终道：“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战斗力这么强？”
  “噢，”白诺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解释道，“我母亲给我的四肢加了反击程序，遇到极其愤怒或极度害怕的情况下，会自动触发，再加上我前段时间在加固仿真层，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是还是有点成效，两者叠加，就....”
  就一口气锤倒了十个c级、一个a级。
  白诺恩侧过头，对乔沉勾唇一笑，耳尖泛起薄红——见到乔沉就脸红几乎成了他的本能，他自己也辨不清是为什么。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垂，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乔沉踢开脚下躺倒的人，解释道：“你发回来的通讯被拦截损毁，我们联系不上你，刚好废墟星外的隐身防线发现未知战甲，实验室内的项圈又自动开启，我和秦芜猜测你上了求生者号。”
  白诺恩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猛地抬起头道：“那你怎么找到求生者号的位置的？”
  乔沉一脸无辜。
  “你该不会？”白诺恩调整电子眼膜的数据，看见了融进乔沉皮肤下的项圈，“乔沉你！”
  “秦芜已经改装过它了！”乔沉歪头凑过来眨巴眨巴眼，压低声音解释道，“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白诺恩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往后扬了一点，一脸狐疑地回盯回去，毕竟项圈是他接手研究的，其破解难度自己清楚。
  “相信我嘛。”乔沉见他不相信，果断放出杀手锏，像一只大狗般在白诺恩身上蹭来蹭去。
  白诺恩身体紧绷，胡乱将人推开，低声道：“别胡闹。”
  “是！”乔沉立即站直，“请长官下达下一步指令！”
  白诺恩装模作样地剜了他一眼，被他这样打岔，就没再继续深究项圈的问题，道：“我需要去一趟数据机房，他们拿走了我母亲留下的东西。”
  “好，我陪你去。”乔沉道。
  白诺恩担心地看了他脖颈一眼。
  可人来都来了，照乔沉的性格，即便是他也劝不回去，只好点点头。
  乔沉似乎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转身走上台阶，从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摸出密钥，道：“这人不是求生者的总领吧。”
  他说着，将密钥传给白诺恩。
  “对，”白诺恩也跟过来道，“这人叫陈济方，原本是求生者中的b级，当年就是他联系我们，邀请我们加入求生者号，算是求生者号中的老人了，我也没想到这人能混上a级，毕竟...”
  毕竟这人除了会倚老卖老，没其他本事。
  乔沉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道：“这人不是总领，但权限应该也不低。他是放你进来，是不是越级办事了？”
  白诺恩正在采集男人的身份信息，闻言掀起眼皮看他，道：“怎么说？”
  乔沉道：“我观察过了，这间大厅的摄像头与其他区域有所不同，我虽然看不出具体区别，但能感受到监控系统的等级变低了。
  还有一点，这片区域的巡逻士兵全是c级，而战甲中的其他地方都是b级。结合这人手下士兵都是c级，他不是总领这点并不难猜。”
  乔沉这人，看起来行事冲动，实际上对环境侦察得十分仔细。
  乔沉继续道：“加上大厅里倒了一片人，求生者号却没有报警，想必是这人傲慢又自大，觉得自己十一个怎么都能斗过一个，特地屏蔽了战甲信号，想干一票大的邀功。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们白师傅聪明，提前开启了屏蔽。”
  他歪头，笑得十分讨巧。
  白诺恩眼看着这人越凑越近，抬手推开乔沉的脸，没忍住吐槽道：“你说话就好好说话，老是往我身上黏干什么？”
  “喜欢你。”乔沉理直气壮道。
  白诺恩一脸无奈，心道：怎么会有人脸皮厚到这个程度？
  他没有接乔沉的话，垂眸将收集到的地图打开，回归正题道：“我们现在应该在求生者号的最低层，陈济方特意选在了今天，也就是考核日，因为今天会有很多d级成员返航，鱼龙混杂的，方便处理我。” 第66章   求生者号一共分为三层，一二层分别是a、b两级成员的区域，而第三层也就是最底层，是c级成员的活动范围，d级成员只能在宇宙中流浪，极少返航，每一层都有一位a级成员进行管辖，管理员受总领控制，而陈济方，就是第三层的管理者。
  层级之间有歧视链，管理者自然也有。
  这也是陈济方急于做出成绩邀功的原因。
  “我需要到找到这一层的终端机，借助终端系统查找出东西的位置，”白诺恩道，“终端机多半都在陈济方的办公室。”
  他说着，抬手指向大厅左边的一扇门，道：“应该这里。”
  那扇门极尽奢华，黄金铸造的门板和镶钻的门框，门把手上嵌了一圈宝石，看着就咯手。
  真不怪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乔沉嘴角抽了抽，实在行赏不来这种风格。
  他嫌弃地撇嘴，跟上白诺恩，问道：“不过我有个疑问，陈济方引你来有什么用，就不怕弄巧成拙吗？”
  白诺恩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我母亲曾经将一对耳钉送给了我和言恩，但那不仅仅是普通的耳钉，它具有防护、记录、通讯和干扰磁场等功能，紧急的情况下还会出现攻击性...不过我的那只因为某些原因被我摧毁了，言恩的那只不知为什么落到了他们的手里，里面储存了我和他的一些基础信息，他们应该是知道了我是类人体的事情。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我的身体是最好的研究对象，是我母亲留下的行走的数据库，把我拆开后能够获得的价值，值得他冒这个风险。”
  他语气不咸不淡，很坦然地接收了这些人的觊觎。
  第三十八章
  白诺恩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资料上, 随口向乔沉解释完问题后，便继续推开门走来进去。
  “这里。”白诺恩指向一台四四方方的机子，应该就是终端机。
  身后没人没吭声, 白诺恩也没感觉到乔沉跟上来, 他疑惑转头, 只见原本还站在门口的乔沉不知什么时候折返, 正卯足力气挨个踢地上躺着的人。
  白诺恩问道：“你干什么呢？”
  “出气。”乔沉声音闷闷的, 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绳子, 将地上倒着的人踹成一堆，一正一反间隔着, 将一个人的脖子和另一人的双脚捆起来，串成了一排。
  他打出一个结实的结, 肚子里的火才矮一截儿，解释道：“杀又杀不得，只打一顿便宜他们了。”
  目睹全程的白诺恩苦笑不得地道：“...你怎么这么幼稚？”
  乔沉脸色阴沉：“谁让他们胆大包天，竟然敢觊觎你的身体。”
  这话听着有点怪。
  白诺恩有些尴尬地摸耳垂, 却听乔沉继续道：“我亲一下都不敢太用力！”
  “乔沉！”白诺恩脸皮薄，眼看着又得脸红，急忙出声打断道，“别胡说八道。”
  乔沉眨眨眼, 佯装委屈道：“可是我说的是实话, 我真的只敢轻轻——”
  “再，再说你就自己先回去。”白诺恩听了满耳朵虎狼之词, 尴尬得快钻地下去了。
  他脸上绯红，脑海中不断回放他们接吻的场景, 心中吐槽道：哪里没用力，分明...
  不对！
  白诺恩猛地回过神, 转身不再理乔沉，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终端机上。
  乔沉有意逗他，现在诡计得逞，嘴角压都压不住，倚在一旁的书柜上，盯着白诺恩操作。
  白诺恩心绪混乱，心率直线飙升，眼膜上又弹出了警示语。
  他将警示语关闭，或许是经历过两次，他对于情绪波动的排斥少了很多，不再感到恐慌。
  但就算是这样，有旁边那道炽热的视线在，他也做不到平静内心。
  他几乎停止了思考，连续敲错了字母两次，最终开口道：“我在查东西，你正经点。”
  乔沉假装迷糊，左右看了一圈，最后指向自己，道：“我吗？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欸。”
  白诺恩耳根红得像快要滴血，他掩饰地咳嗽两声，而后抬手将乔沉的脸推开。
  乔沉侧着头，脸上笑意更深，意味深长地道：“哦，你害羞了！”
  白诺恩一噎：又被当面揭穿，好无助。
  无论见过多少次，乔沉还是会被白诺恩的反应可爱到。
  他看着白诺恩的耳尖，道：“你害羞了那我就不看你，你忙你的！”
  乔沉没再逗他，他终于静下心来，迅速地敲下一串字母，终端机屏幕上弹出一排文字：
  [fl_01 data zone-0335 ]
  “第一层数据库0335区域。”白诺恩将方位念出，从终端机上拔下了陈济方的身份卡，“我们走吧。”
  求生者号的每一层都分为了两个板块，乔沉和白诺恩所在的是a区，日常用于开展主干人员会议、收集与更新人员信息等，实际上就是个强调阶级的存在。
  而另一个板块为b区，才是普通成员真正生活的地方，b区占了每一层的大部分区域，为求生者成员提供住宿、医疗、训练场地等。
  想要去到其他层有两个方法，一是通过大厅这边的直梯，方便管理者在各层级间通行，白诺恩查看过，直梯外有极其严密的检测系统，可以说是投入整个战甲内最高的技术，一旦启动就会惊动顶层，行不通。
  第二个则在大厅外另一头，是一条为成员们提供的自动扶梯，由于求生者的能源供应不足，所以配个底层成员的各项设备都很老旧，且监管不足，可以相对轻松地躲过监控，以免打草惊蛇。 第67章   今天是考核日，鱼龙混杂，加上第三层的成员都是能力较弱的c、d级，想要穿过b区，抵达自动扶梯不是难事。
  大厅内的人被他们打了昏迷试剂，白诺恩又在屋内加了一层屏蔽磁场，两人捏造出d级成员的身份，套了一层皮，改变了一下五官，重新捏出了两张脸——毕竟这两人五官太过精致扎眼，往哪站都非常引人注目。
  两人处理好一切之后，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大厅之外，是另外一个世界。
  昏暗的灯光、脏乱的街道，地面上有着不知是血还是机油的液体，空气中夹杂着汗液、铁锈和劣质营养液的味道，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臭。
  求生者号的最底层，是与世纪脱节的地下城，是被压榨的c、d级成员的蜗居地，这里各项设施老旧，连带着生存在此处的人也如油垢一般湿黏，让“上层人”避之不及。
  返回战甲参加考核的d级成员挤满了街道，有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四周的人习以为常，自觉让出一小圈地方，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c、d级成员之间的考核不同于其他两级，有特定的场地、规则与裁判，他们挤在人群中，随便逮住一个人就能斗起来，一天下来胜利次数最少的，就会被当作“宇宙垃圾”优化掉。
  “小心。”乔沉伸手揽过白诺恩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
  只见白诺恩刚站的位置窜过一具半人高的机器人，那机器人头大身小，头部的屏幕裂开几道缝隙，肚皮处是储存室，有一块玻璃透出里面的东西：几只颜色各异的试剂。
  它扯着半故障的机械音，大声喊道：“营养液、修复液、增强液半价出售！”
  如此重复，边喊边乱串，一路撞人，收获了无数辱骂和当头一脚。
  白诺恩收回目光，反应过来想要挣脱乔沉的怀抱，刚推开一点又被身后的人挤了回来。
  乔沉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心中暗爽，嘴上却正经地道：“就这样吧，这里太走散了。”
  说着，他搭在白诺恩腰处的手又收紧些，笑得就像吃到骨头的大狗。
  白诺恩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两人距离太近赶紧侧过头，姿势很是别扭，道：“我，我们快点过去吧。”
  他看向不远处的一条岔口，那有一块区域的人相对少很多。
  “好。”乔沉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恨不得这条路再长一些。
  乔沉调整姿势，将拥挤的人潮挡在身后，把白诺恩护在怀里。
  靠得近了，白诺恩身上的香气就不断往他鼻子里钻，他盯着怀中人的侧脸，舔了舔干涩的唇。
  “空气好难闻。”乔沉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怜，实则满肚子都是坏水。
  白诺恩闻言回过头，见两人距离太近，立即别过脸去，附和道：“这里太过拥挤，空间又封闭，确实不太好闻。”
  而后白诺恩又想起乔沉提过的，这人的嗅觉很敏感，便又问道：“会很难受吗？”
  “嗯...”乔沉垂下眼，长而直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起来十分委屈。
  白诺恩悄悄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加快速度，那边宽敞一点应该会好很多。”
  乔沉没再铺垫前戏，直接开口道：“你身上很香。”
  “啊？”白诺恩有些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回过头，鼻尖轻轻蹭过乔沉的嘴唇，形成一个意外之吻。
  他的脸上瞬间泛起红意，对上乔沉恳求的目光，迷迷糊糊地答道：“那，那...”
  “你可以帮帮我吗？”乔沉眨巴眨巴眼。
  白诺恩抿唇，道：“随便你。”
  乔沉如愿达到目的，立即收起可怜表情，咧开嘴笑道：“就知道你最好了。”
  言罢乔沉捉住白诺恩的手腕，将他的手举到面前，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
  白诺恩指尖的温度传来，只一点，乔沉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融融的，他又往前凑近一些，嘴唇贴上了白诺恩的掌心。
  白诺恩轻轻一颤，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他不由得偏过头去，脸更红了。
  反观乔沉倒是一点不害羞，眼中满是笑意，歪头用脸颊拱拱白诺恩的掌心，他正欲开口说话，却听“哐啷”一声，一个不明物体正以极快的速度撞过来。
  乔沉神色一凌，抬手横臂挡在白诺恩头顶，硬生生地收下了那一击，赶紧去看白诺恩，问道：“伤到你没有？”
  白诺恩心头一跳，将乔沉的手拉到面前，仔细检查乔沉的手臂——那一击的力道不知是有多大，以至于乔沉的小臂上留下了一道紫红的装横。
  “还关心我，先关系关系你自己吧，”白诺恩当即就牵着乔沉往人少的地方去，“去那边我给你上治疗喷雾。”
  “好。”乔沉笑着回答。
  白诺恩瞥了他一眼：这人真像个没有直觉的木头，只知道傻乐。
  两人一个担心伤势，一个顾着傻乐，完全没有将刚才发起攻击的人放在心上。
  那彪形大汉惨被忽略，怒气猛地窜上头，大声喝道：“站住！没脾气的孬种，有胆子就来跟老子打一场！”
  白诺恩闻声顿住脚步，侧头对乔沉道：“好像说的是我们。”
  “是吗？”乔沉缓缓回过头，眸中神色阴冷。
  本来他不想搭理这人，会破坏了这好不容易搭建起的暧昧气氛，没想到这傻叉是个不知好歹的，竟然还眼巴巴地送上门来。 第68章   他怒极反笑，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声音低沉：“可真不识好歹呢。”
  第三十九章
  两人身后, 人群往两旁撤，为那个彪形大汉让出一条道来。
  那人一身腱子肉，身量高大又壮实, 赤|裸着上半身, 为了表达愤怒, 他拳头攥紧, 胸肌挑衅地抖了抖, 讥笑道：“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 等会别被我打哭啊。”
  乔沉神色淡淡的，目光在那人扫过, 一点也没把对方的挑衅放在心上。
  他目光一顿，注意点到了壮汉手中的武器上：那是一条锁镰, 头部弯刀，尾部铁球，两者用铁链串起，原本锋利的冷兵器在壮汉手里, 气势上竟被压过一头，显得格外小巧。
  察觉到乔沉在打量自己的武器，壮汉得意地拎起尾部的铁球，语气不善：“看什么看？老子刚刚就是用的这个砸的你！”
  这壮汉应该是在第三层有些份量, 以至于原本对打斗不感兴趣的路人都停下了脚步, 目光在他和乔沉之间逡巡，似乎在等待一场单方面碾压的战斗。
  好戏开场, 人群中有多嘴的人已经开始讨论起来了：
  “啧啧啧，这俩小伙儿真够点背的, 遇上瓦纳斯这家伙，可是马上升b级的c级。”
  “不是前几年就听说他快升b了吗？怎么还在这儿霍霍人？”
  “特殊癖好呗, 就喜欢虐杀别人，要我说大家活得都不容易...”后面的话这人没说出口，被瓦纳斯扫过来的目光吓了回去，“不过又不是打我，无所谓了。”
  “这下有好戏看咯。”
  “我赌这对面那小白脸撑不过半分钟。”
  “最多十秒。”
  “也不一定呢，你看那小白脸眼神这么凶。”
  “瓦纳斯膀子比他大腿都粗，还不一定个锤子。”
  “往死里打最好，打死了折磨他的相好。”
  人群中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能让场上三个主角听到。
  那些人当中的大部分都在幸灾乐祸，猜测乔沉和白诺恩会被怎样虐杀，剩下的都在担心自己变成下一个攻击对象，却还是压抑不住好奇心，心惊胆战地围观，只有一两个认为乔沉会会赢。
  人群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甚至有人发出助兴的吼叫，声音响彻整个第三层。
  而人群之外的有一人蜷缩在蛇皮袋上睡觉，被旁边的声音震得一抖，终于掀开眼皮，朝场内两个中心人物看去。
  乔沉若有所感地回头，眉头微动，莫名地觉得有些不舒服。
  而一旁的瓦纳斯跟着场子陷入了亢奋状态，他听了满耳朵夸赞自己的话，膨胀得又得意地抖了抖胸肌，开始环绕全场锤胸口，像只大猩猩。
  正巧乔沉的目光刚从人群中收回，转头被瓦纳斯丑得差点自戳双目，捂着眼睛侧头对白诺恩道：“这杀伤力也太大了，他开外挂！”
  白诺恩轻轻笑出声，捏了捏乔沉的手指指腹，嘱咐道：“不可以掉以轻心。”
  “好。”乔沉轻拍白诺恩的手背，示意他别担心。
  见对面二人又忽略自己，瓦纳斯胸中一股火燃得更烈，更加大声嚷嚷道：“怎么，怕了？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卿卿我我，恶心死了，那球就应该砸死你，特别是你怀里的那——！”
  “你再说一句试试？”乔沉低沉的声音出现在瓦纳斯耳边。
  只见原本还站在十米开外的乔沉身形一闪，出现在瓦纳斯面前，吓得他往后一仰，接连后退好几步，差点一屁股摔下去。
  不知为什么，他莫名有些怵面前似笑非笑的男人，背脊爬过一阵凉意，仿佛有毒蛇盘上了他的身体。
  乔沉勾起唇，学着壮汉刚才的语气道：“哟，要哭了？”
  四周传来哄笑声。
  瓦纳斯反应过来，怒喝一声，道：“妈的，老子整死你。”
  说着拽起手中的铁球就朝乔沉掷去。
  乔沉身手敏捷，瞬息间又回到了两米开外的位置上，面上笑意不减。
  离得最近的人看到此景，惊呼道：“我靠，那么轻松就躲过去了？！”
  一旁人附和：“我都没看清他们的动作，没想到这人确实又两把刷子。”
  瓦纳斯见乔沉躲过，也很是惊讶，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发起了第二次攻击。
  人群又往后退上几步，为他们两个人让出一块圆地，避免被误伤。
  整个第三层都是欢呼声，甚至有人爬上了电线杆围观。
  铁链“哗啦”作响，铁球配合着镰刀，轮番朝乔沉攻来，招招都下了死手。
  乔沉也丝毫不弱，他手中握着短刀，身形快得变成一道残影，挡下攻击的同时，又寻找着近身的机会。
  他反手握刀，刀刃撞上铁链，使得铁链产生猛烈的抖动，而后他向下滑铲，躲过了旋转而来的铁球。
  剧烈的抖动震伤了瓦纳斯的虎口，他的手上动作有一瞬间的泄力，锁镰朝外飞去。
  而这一瞬间，足够乔沉用来进攻。
  乔沉后脚跟发力，蹬地转身，手掌扶地，起身冲过去，刀尖朝前，刺向瓦纳斯。
  然而，就在刀尖捅进去的前一秒，瓦纳斯惊恐的表情一变，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意，低声道：“也不过如此。”
  话音落，他伸手拽住锁镰中部的铁链，镰刀在上铁球在下，两者被他的力道牵头，朝乔沉打过来，锁镰堵死了乔沉的路。 第69章   瓦纳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折磨面前人的方法。
  忽然，他的嘴角一僵，发现面前人眼中的笑意比自己还要明显。
  不好！
  只见乔沉脚下一蹬，迸发出巨大的弹跳力，空翻越到瓦纳斯的身后，稳步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落地声响。
  随着乔沉的落地，他的身后传来“咚”一闷声，一道壮硕的身影倒在地上，头顶插着一把短刀。
  乔沉转身，弯腰，抽出短刀，表情平静得不像是刚杀过人，侧头对白诺恩道：“我们走吧。”
  “我靠，瓦纳斯死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传来惊呼，呆愣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发生了什么？！”
  “牛叉啊！这人长得瘦高瘦高的，迸发力这么强的吗？”
  “怎么杀的，我没看清啊！！”
  “谁录像了，我要看一百遍！”
  “老子上次考核日的时候只是路过，差点被他揍死，可算是有人替我出了这口恶气。”
  “好像和他组队，这样在宇宙里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别想了，这人肯定是c级，说不定还是披皮下来外的b级，怎么可能和你一样，去当星际流浪汉？”
  “对哈，让我看看他长啥样，下次争取抱大腿。”
  众人想要再去找人时，却发现乔沉和白诺恩已经走远了，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仿佛古老传说中的世外高人，消失在拐角处。
  他们不知道，作为世外高人的乔沉，此刻正往白诺恩身上蹭来蹭去，嘴上嘀咕个不停：“啊呀，啊呀刚刚那个人好丑，好臭！臭死我了臭死我了，我隔着八百里远都能闻到他的臭味，刚刚还隔那么近，就算憋气也还是闻到了，呕...我命不久矣！”
  “欸...欸！”白诺恩被他拱得站不稳脚，只好反手捏住乔沉的后颈，道，“好好站着，我都快摔倒了。”
  乔沉像是被提溜住的小狼崽，瞬间停下动作，顺势从身后搂着白诺恩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侧头埋进白诺恩身体里，猛吸一口，道：“好多了，白师傅乃天上下凡、拯救苍生的神医。”
  白诺恩没料到他这突然的动作，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被牢牢地圈住，只得低声道：“好痒...你放开我。”
  正被拯救的“苍生”乔沉怎么舍得放，不仅不放，还张嘴去咬。
  脖颈上传来轻微的痛感，白诺恩抬手轻拍乔沉的后颈，佯装生气道：“你是狗崽吗？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乔沉的脸埋在白诺恩的颈窝，低低地笑出声来，他抬头，正打算开口，余光却瞥见一道影子。
  他的动作顿住，脸上表情一沉，走上前将白诺恩护在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路口处的转角。
  耳边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矮小的男人，或者说，他并不矮小，只是身体过于佝偻，像一个脱离壳却直不起腰的乌龟，他脖子往前伸得老长，从而导致他走路的姿势过于畸形，一脚深一脚浅地挪动着脚掌。
  他缓缓靠近，走出了路灯外的暗处，乔沉这才看清他的脸。
  他的脸上满是沟壑，皮肤与底下筋肉分离，不像脸皮倒像树皮，他裸露在外的四肢过于干瘦，像是包着人皮的树枝，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来，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
  乔沉反手取出短刀，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他的脚步在几步外停下，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目光在乔沉和白诺恩的脸上游离。
  远处打斗声影影绰绰，乔沉能清晰地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半晌，那人开口，声音同他人一样沧桑。
  他超前迈出几步，喊道：“白诺恩。”
  乔沉皱眉，护住白诺恩的手又紧了一分。
  只要这人再靠近白诺恩半步，自己会毫不犹豫割下他的头颅。
  然而下一秒，他紧握住刀柄的手力道一松，眼中情绪由愤怒转为疑惑。
  ——那人喊着白诺恩的名字，看向的，却是乔沉。
  乔沉一脸懵，嘴唇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抬手指向自己：
  “啊？我吗？”
  第四十章
  “别装了, 我知道是你。”眼前面容枯瘦的男人语气笃定，一副看穿所有的样子。
  他的语气太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乔沉都愣了一下, 怀疑是不是自己和白诺恩有夫夫相。
  而后他很快反驳了这个观点, 现在他和白诺恩的五官都经过了修改, 要想认出他们, 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
  他掀起眼皮, 仔细观察那人脸上的表情, 实在不像演出来的。
  如果这人不是在空口编瞎话，那么也侧面证明了, 他一定是对白诺恩身上的某一样特性很熟悉。
  乔沉抬手将白诺恩往身后揽退半步，让身后的人躲进阴影里, 掩盖住他的面容和身形。
  乔沉放在身后的手被白诺恩牵住，对方轻轻捏了捏他的指腹，接着，一道声音从他大脑中响起：
  这人应该是真的认识我, 我现在不能贸然开口，我怀疑他是我曾经的朋友，但我明明在十多年前就听到过他的死讯...乔沉，你先帮我套话试试。
  乔沉立即反应过来, 白诺恩在利用了脑内传声, 他的指尖在白诺恩的掌心一挠，回答道：好。 第70章   而后他的目光落到那人身上, 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语气欠欠的：“您倒是说说, 我哪里像那个白什么诺恩了？”
  说这话时，乔沉抬手搭在白诺恩肩上, 没骨头似的靠了上去，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而他的手上依旧握着短刀，指尖灵活地转着刀柄，时刻准备将对面的人击杀。
  乔沉的目光轻蔑，对面那人很是抵触，瞬间发觉了事情的不对。
  他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沉了，树丫般的指头攥成拳头，扬高声音道：“你不是白诺恩！”
  “哦，怎么又不是了？”乔沉站直起身，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你这么笃定，白诺恩和你很熟悉吗？”
  说着，他往前迈出一步。
  那人后退半步，表情由神秘变成了愤恨，指着乔沉道：“你是谢之旭！”
  乔沉脸上笑容一僵：....套话暂停，我要杀了他。
  他偏头，冷笑出声，四周的温度瞬间降了两度，让那人感到后背发凉。
  他再没耐心和他瞎扯，掐住那人的脖子将人举高，眯了眯眼道：“别给瞎猜，我是不是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干瘪的脸涨得通红，伸手去掰乔沉的手，早已没了刚才高深莫测的样子。
  眼看着人真的快被掐死了，白诺恩上前半步，正准备开口阻止，余光却瞥见乔沉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ok”，他瞬间会意：乔沉他自有分寸。
  窒息感袭来，那人的大脑开始逐渐缺氧，拼命地去掰掐着自己的手，连忙吐出一句话道：“耳钉！你们要去顶层，拿那只耳钉！”
  乔沉手中力道一松，那人跌倒在地，只包了层皮的骨头架子险些散架。
  他蜷缩在地面上，猛地咳嗽了几声，语气得意道：“我...我猜对了。”
  他抬眼，接触到乔沉冰冷的眼神，刚到嘴边阴阳怪气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有一种预感，即便自己对这人来说再有价值，但只要废话太多，面前这个人还是会当场杀了自己。
  于是他连忙开口道：“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们杀了董林盛。怎么样？白诺恩。”
  这次，他的目光落到了乔沉身后。
  “靠，”乔沉掰过他的头，挡住他看过去的目光，“谁允许你看的？”
  白诺恩叹气，没再遮掩，而是从暗处走出来，开口道：“好久不见，何廷。”
  说着，他轻触手腕上的系统，隔绝了声音。
  乔沉见白诺恩走出来，抽出短刀，将刀尖抵在何廷脖子上，防止他突然暴起反击。
  何廷的脖颈被乔沉刺出一道伤口，鲜血从里面涌出来，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出奇的平静，就好像笃定了乔沉不会杀自己，或者说，白诺恩会阻止乔沉杀了自己。
  何廷：“确实好久不见。”
  “果然是你，”白诺恩开门见山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打法。”何廷用沙哑的声音解释道，“刚在杀死瓦纳斯的手法很眼熟，整个宇宙，只有特克洛伊学院江教授是这种打法，而他的学生中，躲过那场变革的不少，但活到现在的，大概就只有白诺恩和谢之旭。所以，你别装了谢之旭，我知道是你。”
  说着，他将目光递向乔沉。
  乔沉被气得没话讲，沉默了半晌道：“好耳熟的一句话，你说我是白诺恩的时候也提过。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处理人的手法是白诺恩教的？”
  何廷一愣，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的对决，确实从乔沉的打法中品出一点狂野的味道，而那绝对不属于白诺恩。
  他恍然大悟，不禁低声感叹道：“能将那些技巧吸收得这么好，还能融入自己的风格，这得是个天才吧。”
  白诺恩以外的人的夸奖，乔沉一律左耳进右耳出，他将刀尖往里送了送，道：“说吧，你要怎么帮我们？以及...你要杀那个董林盛干什么？”
  何廷吞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你们可以从自动扶梯上第二层，这里把控不严，但是抵达二层之后，会有士兵、监控、系统三道防线，没有验证身份的密钥，你们压根进不了数据机房！”
  他太过激动，以至于脖子上的伤口又深了一点，吓得他连忙梗住脖子，放缓声音道：“求生者号上的技术等级不高，但身份核验采取的初始代码，是从耳钉中提取出的一部分，要知道，那部分的等级比地球的还要高，你确定能破解白黎留下的代码吗？”
  白诺恩对上何廷的目光，抿了抿唇，知道对方说得没错。
  他之所以能潜入地球搜刮物资，是因为白黎在原本全域系统的初始代码上设下了限制。
  但耳钉是白黎毫无保留下的产物，是为他和白言恩留下的最后一张底牌，即便求生者号没能完美的运用它，白诺恩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自己能突破。
  可就算只要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他也得试试。
  见白诺恩沉默，何廷脸上出现了得意的表情，以为自己掐住了两人的七寸，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他挑眉，故作神秘的沉默了一下，想看白诺恩开口求自己。
  却不想，白诺恩并没有如同所愿，反而神色淡淡的。
  “即使没有你，我也会试试，”白诺恩说道，“刀不是抵在我的脖子上，还请你不要再拐弯抹角。”
  乔沉闻言眉尾轻挑，心道这人是干了什么罔顾人伦的事，才让白诺恩说出这样的话？ 第71章   何廷也是一愣，没想到白诺恩会这样说。
  他从前和白诺恩是室友，两人认识了很多年，他自诩了解白诺恩的脾气，就算是遇见天大的事也不会拉下脸，永远都是那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偶尔有求与人时还会脸红。
  模样漂亮得让人心痒。
  他的臆想还在继续，乔沉的刀刃却压下来，打断了他漂荡的思绪，脖颈上的伤口由一点变成一道。
  他吃痛地叫出声，皱眉看向乔沉，反而被乔沉的目光吓得一激灵，最后只得干巴巴地道：“果然和什么人待久了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噗呲。”乔沉不禁笑出声来。
  “你，你笑什么？”何廷看向乔沉，又迅速收回目光，强装镇定——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上这个人的眼睛，他就会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冷。
  乔沉将短刀拿起，看了看占满鲜血的刀刃，又将刀刃上的血迹蹭在了何廷脸上。
  他语气阴沉，道：“我笑你，不知好歹，以前我们诺恩脾气好，没少欺负他吧？”
  何廷往后缩一下。
  “少废话，先说出你的筹码，我再考虑要不要杀你。”
  “我有数据机房的密钥，还有这个战甲的管理权限。”何廷道。
  见乔沉狐疑地眯了眯眼，他继续解释，“我和董林盛一起来到求生者，之后顺利挤进了管理层，十多年前，我们以外被人工智能发现，死伤严重，连总领也牺牲了，没有领头人，战甲内陷入混战，而董林盛为了争夺总领，将我推了出去，我变成这样就是他干的好事！”
  他说着，抬眼去观察白诺恩的表情，却发现对方丝毫没有表达同情的意思。
  乔沉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何廷赶紧道：“我，我说这个事为了让你们相信我，当初编写求生者的系统我也参与了！我还有权限！不然我不可能在第三层苟活那么多年！”
  “这样吧，”乔沉将他拎起来，“你说你有权限，给我们示范一个。”
  说完，他也不管何廷答不答应，拽着人就往回走。
  考核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街道上的人群散了些，三人靠着边缘，很快走回来那个金碧辉煌的大厅。
  乔沉关上门，将何廷丢地上，然后朝着直梯的方向偏了偏头，道：“把这个门打开我看看。”
  何廷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抬眼看见一排被串成麻花的人，趔趄两步，差点又摔回去。
  他后背发凉，一寸寸地转头看向乔沉，问道：“这...这都是你捆的？”
  第四十一章
  何廷回过头, 大概是不太想变成麻花，连忙道：“捆得挺好，捆得挺好, 哈哈哈...”
  说着, 他回过头, 暗自腹诽道：这人真神经。
  而后快步朝直梯口走去, 找到旁边的检测仪器。
  “等会, ”白诺恩突然开口道, “戴上这个。”
  何廷回头，见白诺恩递过来一个双面微凹的圆盘状物体, 愣了愣，最后在乔沉压迫下的目光下, 迟疑地伸出手。
  白诺恩没等何廷靠近，将东西丢进他的掌心后收回手，解释道：“按住中间凹槽就好，避免你做其他手脚。”
  何廷看了他一眼, 不明白自己的老朋友怎么变得这样“刻薄”，问道：“白诺恩你不至于这样吧？不就是——”
  “闭嘴，”白诺恩抬手揉揉眉心，“按照我说得做。”
  何廷一愣, 不情不愿地将手按了上去。
  一阵束缚感传来, 何廷不适应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走过去将瞳孔对准检测口。
  “识别成功。”
  直梯外的大门打开, 门内一条长廊，呈现非标准的八边形形状, 四个角的位置上嵌着刺眼的白灯，相比之下, 第三层b区的风格落后了几个世纪。
  何廷又忍不住得意道：“我没骗你们吧，我当年拿...见到那枚耳钉的时候可是在上面动了点手脚。”
  他那张嘴就像是闭不上一般，稍微做成点事情，就要自夸两句。
  白诺恩没有搭话，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绕开他径直走了进去。
  乔沉倒是留给他一个眼神，道：“废话那么多的话，我不建议直接挖下你的眼睛用。”
  言罢，他抬脚跟上了白诺恩。
  何廷被他吓得一缩，而后强掩尴尬地砸吧砸吧嘴，低声自言自语道：“你有什么好了不起的？还不一样是白诺恩身后的跟屁虫，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我倒要看看，过会你是不是也能这么狂。”
  乔沉自然没能听到他这句话，他心思放在白诺恩身上，早已经察觉到了白诺恩的情绪不对，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从后面牵住白诺恩的手，使用脑内传声问道：[你怎么了？]
  白诺恩轻轻一颤，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在感受到那独属于乔沉的体温后，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他回头，目光扫过乔沉身后，眉头微微蹙起，脸部表情依旧紧绷。
  乔沉罕见地从中读出一点不悦。
  [你很讨厌何廷。]乔沉语气笃定，[需不需要我直接杀了他？耳钉的事，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白诺恩轻叹，解释道：[不用，拿回耳钉这件事，我们或许真的需要他帮忙...我怀疑这只耳钉就是何廷偷的。]
  乔沉眉眼微敛。
  脑海中的声音继续道：[当初我逃出中心城地下的实验室，就是借助的那枚耳钉，后来耳钉中的程序被ai黑入，我为了逃脱，只能将它损毁。现在求生者手里那只，是言恩的。 第72章   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言恩的耳钉从实验室带出来，那时候它已经进入了自动关闭状态，我研究了很久，终于重新打开了他。而也就是在那天，我和何廷大吵了一架，当时我们恰逢求生者向我们六个发出邀请，他便董林盛选择了离开。在那之后，我发现耳钉不见了。
  那时候还没有银河基地，为了防止意识脱离机甲，我们六个之间的权限是互通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偷走耳钉，毕竟他们几个都知道耳钉代表着什么。]
  母亲死亡、父亲变成傀儡，唯一的弟弟惨死在他的面前，白诺恩费尽心思将白言恩的耳钉带出来，并不是因为那里面有顶尖的代码，而是因为，那是仅剩的、与他的至亲有关的东西。
  乔沉握住他的手紧了紧，目光中满是心疼。
  白诺恩继续道：[重启的耳钉权限也是开放的，何廷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获取的权限。我们暂时不能杀死他。]
  乔沉摩挲着白诺恩的手指，轻声道：[好，听你的。]
  [嗯，]白诺恩道，[总之，陈济方既然敢越级办事，就证明战甲上的其他管理者现在没空管他，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先利用何廷的权限打开安全锁，其他的先静观其变。]
  使用脑内传声发生的对话，几乎在瞬间就能完成，乔沉和白诺恩沟通完这些，何廷才刚走进直梯。
  白诺恩不禁偏过头，很抗拒和这人共处一室。
  乔沉神色微动，身体往旁边一侧，站到了白诺恩面前，留给何廷一个宽大的背影。
  他本就肩宽腰窄、身量高大，一下便将白诺恩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的影子落到白诺恩身上，像是一个无形的拥抱。
  白诺恩略微一怔，轻声道：“谢谢。”
  乔沉其实很好奇，当年白诺恩和何廷吵架的原因是什么，他从没见过白诺恩这么抵触过一个人，所以预感除了耳钉以外，何廷还做过其他事。
  但白诺恩不想说，他也不会过多逼问，或者说，他相信白诺恩会告诉自己。
  果然，白诺恩就像是能听见乔沉的所有想法，他抿了抿唇，解释道：[星世纪开启前，我和何廷是朋友，但就在求生者找上门的那天，我发现了他对我进行了长达十多年的尾随和偷拍。]
  说起这个，白诺恩厌恶地皱起眉。
  何廷是特克洛伊学院的小透明，他唯一让人有印象的身份，就是白诺恩的室友。
  白诺恩到大学时期，已经知道了“类人体”实验为基层人类带来了什么，因此有意地去帮助每一个没有所谓“背景”的普通人，其中就包括何廷。
  只要是能进入特克洛伊的学生，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问题就在这里。特克洛伊没有差生，自然不缺天之骄子，刚入学的何廷接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一度颓废得不成人样，还是白诺恩一直明里暗里帮助他，给他辅导功课，他才逐渐好起来。
  白诺恩经历过一场长达十多年的“禁锢”，在医院中当一朵病弱的娇花，知道被当作废物的滋味，他很看重每一个朋友，有意地去帮拥有共同经历的何廷，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场窥视，以及被偷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乔沉了解完事情的全部，脸上肉眼可见地黑了三度。
  [事情都过去了，]白诺恩道，[告诉你，只是想让你小心，何廷这人心思很坏。]
  乔沉点头：[好，我之后一定找机会让他死。]
  白诺恩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在第三层时拦下乔沉杀他，是因为白诺恩猜到了他会有耳钉的权限，但拿回东西后，白诺恩不介意这个人在宇宙中消失。
  直梯即将到达顶层，乔沉压下心中怒火，稳住情绪，现在当务之急的是尽快拿到东西。
  他释放出自己的意识，躲过摄像头，很快便将顶层的地图拓进了脑海中，开口道：“屏蔽摄像头，然后给巡逻的成员发送位置调转的命令。”
  说着，他打开腕表上的投影屏幕，需要调转的组别写下来。
  “你怎么看见他们的？”何廷惊讶道。
  乔沉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已经表达的所有：关你什么事？
  何廷心中不满，但没敢表现出来，只得按照乔沉说的发送了指令。
  顶层走廊中的成员接收到命令，迅速开始调转了巡逻区域，没有任何迟疑。
  不得不说，除开第三层外，求生者号另外两层的成员训练都十分有素，对于上级下达的命令无条件服从。
  而他们恰好抓住这点，利用他们调换位置的空挡，乘机潜入其中，抵达另一头的数据机房。
  直梯门打开，外面通道内的巡视已经撤开，乔沉提溜起何廷，同白诺恩一起快速地穿过走廊。
  有乔沉的异能加持，他们完美地卡住人员更替时的漏洞，来到了数据机房的门口。
  走廊拐角的另一头，调换过来的巡视人员一步步靠近，乔沉压住何廷的肩膀，往安全锁那边过去。
  而何廷不知为何开始磨蹭起来，枯瘦的脸上露出怪异的微笑，嘴角牵起数道皱纹。
  乔沉侧头往走廊另一边看去，两道影子落在转角处的地面上，人影轮廓逐渐清晰。
  乔沉心下一沉，抬手钳住何廷的后颈，强行将他的瞳孔对准检测口。
  “嘀”一声脆响，识别成功，金属的大门裂开一道缝。 第73章   而后，走廊上无故刮起一阵微风，从乔沉的周围吹向走廊尽头。
  那两个巡视人员刚转过身，只感觉面上清风拂过，眼前猛地黑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
  他们抬手挡了挡眼睛，莫名觉得走廊上的灯光刺眼了起来，散焦的瞳孔缓缓变得清明，他们分明记得数据机房门口站了几个人，现在却消失不见了，难道是眼花？
  他们二人同时摇了摇头，上前查看了门外的安全锁，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便没再思考这件事，转身继续巡逻起来。
  金属大门内，何廷被乔沉摔到地面上。
  乔沉的刀尖抵住他的后颈，低声道：“你不是一般地擅长背刺人呐。”
  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何廷竟没有求饶或者挣扎和。
  他低垂着头，轻声反问道：“哦？是吗？”
  乔沉一愣。
  而何廷那对着地面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下一秒，警报响起。
  第四十二章
  何廷如愿地听到警报声,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扬声道：“既然你们一副离不开彼此的样子，不如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呲”一声巨响, 大门正对面上的墙壁割开了一块五米宽的方形, 开始不断地向内凹, 又从正中分开, 最后向两侧推开, 露出里面的暗道。
  暗道里面, 站着一支排列整齐的队伍，队伍最前方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而墙体移动扬起一阵灰尘，雾蒙蒙地扑在眼前, 让人看不清来人是谁。
  “祝你们好运！”何廷得意地大喊道。
  他满意地看着即将到来的求生者a级战队，打算进行自己完美计划的最后一步——溜之大吉！
  而后，他的笑容一僵。
  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被定在了原地：
  枯瘦的双手愚蠢地高举着，因为过于兴奋而胯部前顶，整个人的姿势滑稽而诡异。
  他的嘴角僵在了原本的弧度，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只有眼珠, 他环视周围一圈, 最后发现，乔沉和白诺恩早已不见踪影。
  自己被耍了！
  他的眼珠一寸一寸转回前方, 看见通道之内的战队早已到达自己面前，最前方站着的男人穿一件风衣, 脸上一道疤从眉中向下延到下眼睑，为这个人平添上一抹戾气。
  来人正是董林盛。
  何廷的舌头动了动, 却因为嘴巴被定住而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他想说：
  白诺恩就在这里，我们俩联手杀掉他旁边那个哈巴狗，拿下白诺恩，到时候我只要人，把权限都还给你。
  但董林盛听不见他的心声，忽然在数据机房见到何廷，他略有些惊讶，道：“找了你那么多年，现在终于见到你了，何廷。”
  他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继续道：“在第三层躲躲藏藏的日子好过吗？怎么还自己跑回来了。”
  何廷心头发慌，眼珠来回转了转。
  “哦？你这是动不了了？”董林盛围着他看了一圈，蜷起手指敲了敲何廷的后背，发现何廷的身体外附着一层膜，在他指头接触的的瞬间会变成某种硬质屏障。
  他迅速反应过来，狐疑地眯了眯眼，道：“除了你还有别人？”
  何廷双眼一亮：你终于猜对了，是白诺恩！白诺恩！
  董林盛思索片刻，脱口而出一个名字：“白诺恩？”
  何廷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董林盛轻笑出声，转身对着身后的人道：“走 ，进机房后的总控室，会会我的老朋友。”
  他随手点了两个人留下看守何廷，而后迈开步子朝总控室走去，没被点到的人立即跟上。
  何廷满意地看着董林盛的背影，眼底浮现笑意。
  白诺恩，我不会让你顺心的。
  他死死地盯着总控室的方向，忽然感到脸上紧绷感消失，原本扯起的嘴角放了下来——他的下半张脸能动了。
  于此同时，乔沉和白诺恩已经进入了总控室。
  他们早就料到何廷没安好心，只不过为了打开数据机房的安全锁，才答应他与他们同行，而现在目的达成，便没有再带上他的必要了。
  只是令他们意外的是，何廷竟会直接拉响警报，引来董林盛。
  那不是将他自己也置于危险的位置吗？
  幸好白诺恩给的隔膜服有限制行动的功能，何廷陷害不成，反被留在原地充当诱饵。
  不过限制功能只有五分钟，董林盛也应该会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仍旧需要加快动作，拿回白言恩的耳钉。
  乔沉和白诺恩来到了总控室最深处，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圆台，上面摆着一个巴掌大的方形小盒，四周有许多导线自天花板伸出，盘在周围，最后都插|进了盒子里。
  那过于小的盒子上连接了太多插口，显得有些可怜。
  乔沉眉头微皱，总觉得这台设备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也没时间多想。
  他将目光收回，彼时白诺恩已经打开了腕表，打开腕表一侧的小暗槽，将里面的数据线连接上那小方盒，尝试破开上面的限制。
  乔沉道：“你放心弄。”
  说完，他回头，看向正在缓缓打开的门。
  他迈出一步，将白诺恩挡在自己身后，目光直直地对上为首的董林盛。
  “我就知道是你们，”董林盛面带微笑，目光扫过乔沉身后的白诺恩，而后又重新落到他的身上，“好久不见，谢之旭。” 第74章   乔沉嘴唇绷成一道直线：拳头硬|了。
  他咬牙切齿地问道：“这是你们求生者新发明的攻击方式吗？”
  董林盛一愣，迅速反应过来，道：“你不是谢之旭？那你是谁？”
  要知道白诺恩这人只是看着温和易相处，实际上和任何人都疏远，永远只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要说他真的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谢之旭能勉强算上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头董林盛还在感到惊奇，另一头的乔沉已经被勾起了怒火。
  从上了求生者号起，乔沉就一直被限制发挥，揍个人都束手束脚的，怕真给弄死了会打草惊蛇，将数据机房锁死。
  而此刻，对方都直接找上门了，无需再隐藏行踪，面对一群a级成员，他一点也不畏惧，反而兴奋起来。
  他笑得眉眼弯弯，虎牙给他的笑容添上一分可爱，说出的话却狂妄且嚣张：“被揍一顿就知道你爷爷我是谁了。”
  接着，原本站在对面的人瞬间消失，董林盛一行人懵了一下。
  一只手出现在队伍末端，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乔沉的声音愉悦：“在这儿呢。”
  众人闻声回头 ，一道寒光乍起，利刃劈下，末尾那人的头颅落地。
  毕竟是求生者的a级成员，在头颅落地发出闷响的瞬间 ，他们就反应过来，迅速变换队伍，枪口对准乔沉。
  可要命的怕不要命的，乔沉速度极快地朝其中一人的枪口而去，在子弹脱离枪筒的前一瞬闪到了那人面前，手中刀尖还滴着血，自上而下狠狠刺去，那人不禁慌神，侧身去躲，连带着枪口歪斜，子弹径直达到了对面人的大腿根。
  被子弹射中的那人闷哼一声，再抬头时发现，刚才误伤自己的队友已然变成尸体，鲜红的血液流了满地，而乔沉早已不见踪影，而后，他第六感猛地压过来，彻骨的寒意从头顶自上而下贯彻全身，耳边传来一声低笑，下一秒眼前便陷入黑暗。
  乔沉喜欢近战，觉得敌人慌张寻找和面露惊恐的模样非常赏心悦目，手起刀落之间，地上就倒了大半尸体。
  董林盛看着自己培养的精英死伤惨重，惊觉战略不对，对面的人下手狠毒又速度极快，即便是在厮杀中脱颖而出的a级也斗不过他，转而将目标落到了白诺恩身上。
  乔沉怎么可能让这些人伤到白诺恩，他移形换影，闪身挡到白诺恩面前，面对死伤大半的敌人，他杀起来顺手且轻松，他手腕一翻，数只飞镖脱出，挡下敌人发射出的子弹，并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了解了他们的生命。
  董林盛还在调动其他成员过来支援，反观乔沉全须全尾，连个小伤口也没有。
  而乔沉没有想到的是，源源不断赶来的支援不是董林盛攻击的重点，他是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谋家，为了留下耳钉和白诺恩，和赶来的何廷瞬间达成了交易。
  白诺恩飞快地敲击着投影键盘，屏幕上即将加载完成的进度条一顿，停止了前进，他眉眼微敛，余光瞥见一道影子闪过，猛地抬头一看。
  只见原本连在盒子上的导线断开这头，另一头的墙顶移动，导线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仿若数条毒蛇，长尾巴一甩，缠上了白诺恩的脖子，将他拽离地面，数据接口扎进白诺恩的仿生皮层中，限制他肢体的数据，让他不得动弹。
  乔沉心头一跳，当即抽出捅在敌人身上的刀，瞬间来到白诺恩面前，手中短刃发生变化，刀刃拉成变为长剑，他手臂发力，一刀切断所有导线。
  站在暗处的何廷见到这一幕，上半张脸愤怒，下半张脸却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目眦尽裂的笑容。
  乔沉接住落下来的白诺恩，轻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白诺恩缓过气来，立即侧头去看加载条，发现原本暂停前进的进度开始恢复，仅一点就可以打开盒子。
  白诺恩道：“马上就可以打开了，你小心。”
  他说着，回头去看乔沉，却发现乔沉脸上的表情出现异样，原本关心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僵住了。
  “怎么了？”白诺恩问道。
  乔沉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感受到套在脖颈处的项圈开始发烫。
  下一瞬，他直接移动至赶来支援的队伍当中，一阵强烈的白光乍起，巨响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项圈被引爆了。
  “咔擦”一声，装着耳钉的盒子被打开，白诺恩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阵白光。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离得最近的支援部队被炸成了残肢碎片，董林盛和何延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只有白诺恩，逆着所有人冲过去，磅礴的恐慌让他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不顾一切冲过去。
  他害怕到喉头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却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名字：乔沉。
  第四十三章
  白诺恩扑进亮光里, 电子眼球开始急速运转，很快适应了强光的冲击。
  自爆装置带来的冲击已经扩散了，爆炸的中心除了亮光什么也没有, 那枚项圈早已被炸成灰烬, 连带着白诺恩心里的那个名字消散而去。
  他眼眶是红的, 电子眼膜上弹出数条情绪波动警告, 他挨个关掉, 并且屏蔽了情绪压制。
  胸中一股怒火窜起, 短暂地掩盖住他内里的惊慌与悲伤，他一点点转过头, 目光落向倒在地上的何廷。 第75章   “是你。”白诺恩开口道。
  项圈爆炸带来的亮光暗下，他的脸一半陷入了阴影中, 带着前所未有的阴冷。
  白诺恩右臂上的仿生皮层被冲击破损，金属的内臂裸|露再外面，球状的模拟关节转动，一把拽起何廷。
  何廷瘦小的身躯在机械手臂的对比之下, 显得格外脆弱，但此刻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枯瘦的脸上扭曲出一个笑容，扬声笑得格外畅快。
  “哈哈哈哈！！！白诺恩, 你也会露出这个表情？！”何廷笑得眼泪蓄满眼眶, “你不是天之骄子吗？不是能拥有所有吗？怎么你身边在意的人都接连死了呢？一条哈巴狗而已，死了就死了, 我们的天之骄子居然会这么伤心？”
  他笑得神志不清，说话也颠三倒四、没有逻辑。
  白诺恩的拽住何廷的手松开, 掐上了他的脖子，不断收紧力道, 金属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人类的皮肉对上特质金属，几乎是鸡蛋碰上石头，只一瞬，何廷的脖颈就错开位置，脸上笑意戛然而止，没了生命气息。
  他将尸体丢在地面上，愤怒减弱，后知后觉地感到悲伤，又侧头去看原本爆炸的地方，可惜那里除了满地灰黑，什么也没有。
  而另外一边，董林盛趁着白诺恩抓着何廷，没空注意自己，强拖着疼痛的身躯往盒子的方向爬去。
  他要赶在白诺恩缓过来之前拿到东西，求生者号和耳钉的连接已断，自己写的程序压根不是白诺恩的对手，但何廷已经将权限转移给他，只要拿到耳钉，一切都能得到解决。
  所幸他离圆台不远，眼前就是被爆炸冲击掀翻的盒子，里面的耳钉滚落出来，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
  就在他触碰到耳钉的前一瞬，一只脚撵上了他的手背，他吃痛地叫出声，仰头看去。
  只见一个金发红眸的男人站在面前，正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被冲击震到了脑袋。
  他目光在董林盛身上轻轻扫过，似乎在说：别想在你爷爷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董林盛双眼不禁瞪大，惊讶地道：“你没死？！”
  此话一出，白诺恩猛地回头，看见乔沉弯腰捡起耳钉，瞥了一眼董林盛。
  白诺恩屏住呼吸，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稍不注意就会打碎。
  “谁说我死了？”乔沉语气不耐烦地对董林盛道。
  直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白诺恩才反应过来，眼前场景不是幻觉，乔沉正活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甚至还有力气呛人。
  乔沉感受到白诺恩的目光，抬起头看他，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的耳钉，接着，他发现了白诺恩损坏的右臂，开口问道：“你受伤了？”
  白诺恩没有回答，只是一眼不发地看着他。
  乔沉察觉异常，越过董林盛，朝白诺恩走去，继续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白诺恩看着乔沉由远及近，最后在自己的面前停下脚步。
  他看着乔沉的眼睛，说不出清心中情绪是生气还是开心。
  骗子。
  白诺恩略微仰着头，仔细地看他。
  骗子，明明答过我不再做危险的事情，不再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明明知道我那么在意你，还是几次三番地干出出格的事情。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难受。
  一滴泪从白诺恩的眼眶滑落，他偏过头去，试图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泪水滴落在地面上，也砸进了乔沉心里，把乔沉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呀。”乔沉歪头去看白诺恩，白诺恩就转过身背对他。
  乔沉立即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我是，我可以瞬移，我瞬移虽然不能带着其他人，但是可以带着身上的死物，然后还能选择抛下身上的死物。所以，所以我把项圈带过去就闪到其他地方了。”
  “我错了，”他又转到白诺恩面前，对方却将身体一侧，只留给他背影，“我错了，刚才事情紧急，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我错了，你别——唔！”
  乔沉双眼瞪圆。
  白诺恩突然回过头，捧住乔沉的脸，嘴唇覆了上去。
  这个吻，与之前两次都不同，几乎是带着白诺恩对乔沉的怨怼，既深又重，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白诺恩才狠狠地咬了一口乔沉的唇，松开了手。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乔沉发懵，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抬手轻触冒着血珠的唇，确定了这不是自己的臆想。
  他有些手足无措，说话又结巴起来：“我，我，你，我。”
  白诺恩看着他这副找不着北的样子，轻轻哼笑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乔沉这才缓过劲来，立马跟上。
  他指着自己的嘴巴，一路走一路问道：“这个，这个是那个意思吗？”
  白诺恩瞥了他一眼，觉得好笑，但这会儿气还没完全消，便压住了嘴角，冷冰冰地反问道：“什么意思？”
  乔沉眨眨眼：“就是你也喜欢我的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男朋友的意思。”
  白诺恩：“你觉得呢？”
  乔沉：“那就是了，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不行。”
  “可是我刚都没反应过来，再亲一下嘛，就一下。”
  “不行。”
  “求你了。” 第76章   “......”
  “求你了，求你了。”
  “......”
  “男朋友？宝贝？我的亲亲老婆！”
  “别胡闹...回去再说。”
  “好！那回去给我亲亲！”
  两人越走越远，徒留董林盛倒在原地，消化刚才所有信息。
  他眉头紧锁，心头震撼：我靠，这两人，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机甲内，乔沉就将白诺恩抵在了墙上，小心翼翼地落下了第一枚吻，而后第二枚、第三枚，数枚亲吻细细密密地落在白诺恩的额头、眼角、鼻尖和嘴唇，仿佛想要用这种方法将他的模样刻下来。
  乔沉大概是打算将前段时间白诺恩的不理睬用这种方式弥补回来，将白诺恩亲得晕头转向，连生气都忘了。
  白诺恩推开乔沉，急速地喘|息着，眼角泛红，挂着生理性的眼泪。
  他用力抵住乔沉的肩膀，防止这人跟个膏药似的又黏上来，道：“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乔沉在他身上到处乱摸的手顿住，瞬间又变成一只淋了雨的狗狗，眨巴着眼看他。
  白诺恩严肃道：“这次别想蒙混过关。”
  乔沉撇嘴，可怜巴巴地道：“我真的没有故意吓你，我要是一早就告诉你项圈的自爆装置没关，你肯定会生气，不理我了。”
  白诺恩看他，道：“我现在就不会生气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刚以为你，你...”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白诺恩声音还有些颤抖。
  乔沉一怔，立马站直，收起耍赖撒娇的样子，道：“对不起，已经有这种情况我一定提前告诉你，你要是气不过，打我吧。”
  白诺恩剜他一眼，道：“你皮那么厚实，打你有用吗？”
  他转身走到操作台边，连接上乔沉停在外面的机甲，道：“回你的机甲去好好反省，罚你...三天不能和我有肢体接触。”
  “啊？！”乔沉这下是真慌了，“可是，可是我们今天才在一起，我还没黏够呢。”
  白诺恩：“五天。”
  “我马上就回去。”乔沉立即闭上嘴，转身走进了回机甲的通道。
  白诺恩看了一眼他蔫巴的背影，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他回到驾驶位上，很快便收到了乔沉的通讯申请，他点击接听，乔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视频那头的人拧着眉毛，嘴角和人一样耷拉，大喊道：“我好想你！！”
  白诺恩别开目光，脸上浮起一阵薄红，他本能地抬手去捏耳垂，久违地在那里摸到了母亲留下的耳钉，原先所有的不安都淡去。
  他假模假样地瞪了一眼乔沉，道：“我们回基地。”
  “好，全听男朋友安排！”
  白诺恩的脸更红了。
  他垂眸，指腹揉着耳垂上的那眉圆形耳钉，心中泛着从未有过的甜以及安心。
  母亲的遗物被他找了回来，失去耳钉助力的求生者们再难翻起风浪，有了白黎留下的代码，基地的系统也会得到质的飞跃。
  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和乔沉一起，带着大家重返地球。
  这样想着，他加速了返程的速度。
  空间门开启，他们操纵着机器回到第三星系。
  他们跨过废墟星外的大气层，重新见到了立在荒芜大地上的金属建筑，在基地外圆柱顶端的平台停稳。
  然而，他们却一直没有等到检测设备对他们进行身份连接。
  乔沉觉出一点不对，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白诺恩正在控制台上操作，向银河基地总控塔发送连接申请，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
  “总控塔连接不上了，基地内停止了能源供应，”白诺恩眉眼微敛，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穿上隔膜服，我们出机甲，走紧急通道。”
  乔沉：“好。”
  两个人立即从机甲重走出，来到平台旁一扇门外。
  这是专门用于应对紧急情况的通道，能源独立、磁场独立，即便总控塔停止供能，也依旧能运行。
  乔沉和白诺恩接触紧急通道到达底部，只要推开面前的门，就能到b1区域。
  两人拿出武器，小心地推开门。
  ——门外，原本满是生活气息的银河基地变成了一片死寂。
  训练场上没有人影，就连街道上的居民都不见了，目光所及的每一处，都有弹火交战的痕迹。人造的蓝天白云暗了下来，出了故障的太阳挂在天边，不时地闪出一点微光。
  而那伪造的天空之上，有无数黑色圆球规律地悬浮在半空，各个圆球形成能量场，泛着不详的紫光。
  第四十四章
  乔沉环顾四周一圈, 最后目光一顿，落到了总控塔塔顶。
  那里闪着一束光，光束有规律地一明一暗, 像是孤岛上求生的型号。
  “那边。”乔沉指向那道闪烁的光, “居民区的建筑还在地表之上, 安全区大门也处于关闭状态, 大家应该躲在了里面。”
  白诺恩抿着唇, 脸色有些发白。
  虽然还没有得到印证, 但眼前的场景让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是ai袭击了银河基地。
  一旦那群机器彻底占领这里，人类就会失去最后一块净土。
  而这一切的源头, 就是依靠着类人体技术活下来的他。
  乔沉牵过他的手，指腹揉了揉他的掌心, 道：“别担心，我们想办法一起解决。” 第77章   当务之急是找到基地中的幸存者。
  白诺恩再顾不得其他，先用隔膜服将他裸|露在外的金属手臂遮盖住，轻声道：“走吧。”
  总控塔的供能已断, 就连紧急通道的备用电源也无法使用，乔沉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两人只能靠着双腿走上去。
  总控塔塔顶，室内灯光暗下去, 窗外磁场散发的微光透进来, 照亮室内的场景。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二人轻微的脚步声, 和引擎试图开启而后又被强行关闭的怪响。
  乔沉和白诺恩并肩走进去，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余光中, 一丝光亮晃过乔沉的眼，他定睛一看, 发现是从数据机房的大门内透出来的，他轻拍白诺恩的肩膀，示意对方看过去。
  大概就是这里。
  还不等他们靠近，门铰链发出声响，大门竟缓缓打开了。
  两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警惕地盯着里面的人，只见门后出现一道身影，短发、高挑、手中握着长|枪——正是叶莱。
  叶莱看见昏暗的房间中有两道影子，手中的枪械差点走火。室内的光照到对面两人脸上，她定睛一看，惊喜地开口道：“乔沉，白诺恩，你们回来了？！”
  她的话音未落，大门之内传来更多人的声音：
  “白师傅和乔老师回来了？”
  “真的吗？”
  “太好了，他们终于回来了。”
  “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
  那些声音由远及近，突然遭遇袭击的居民似乎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从叶莱身后挤了出来。
  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非战斗人员，基地的战队将他们保护的很好，虽然因为惊吓而有些狼狈，但身上都没有重伤。
  白诺恩的目光扫过中众人，看见了叶莱身后的沈临轶、谢之旭、裴延还有瘸着腿走过来的鲁克。
  他一顿，眉头微敛，问道：“秦芜呢？”
  叶莱动了动唇，布满红血丝的眼突然变得雾蒙蒙，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不知从何处传来“刺啦”一声怪响打断了她。
  叶莱的瞳孔一缩，神色却猛地僵住了。
  她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脸上表情变得扭曲。
  乔沉从未在叶莱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她惊恐的表情中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垂在腿边的手开始轻微颤抖，最后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开始抖动。
  而不仅仅是她，所有从数据机房出来的人都愣住了，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诺恩。
  乔沉若有所觉，目光从对面收回眼前，最后落到白诺恩的手臂上。
  只见掩盖在金属手臂之上的隔膜服幻影不知何时消失了，那冷冰冰的人造臂膀露出来，窗外能量场的光落在上面，反射出不详的紫光，刺进了银河基地的每一个人眼里。
  乔沉倒吸一口凉气，伸手将白诺恩搂进自己怀里，为他挡住那代表着罪恶的手臂。
  “他，他是类人体！白诺恩是类人体！”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开了这个口，说着了这句徘徊在众人心中而不敢说出的话。
  “类人体”这让人颤栗的三个字一出，就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湖中，掀起巨大的水花。
  人们开始退后，开始感到害怕，开始质疑这个曾拯救过他们的人。
  “白师傅是类人体...类人体！我们完蛋了，人类完蛋了！”
  “怪不得他一来攻击就停止了。”
  “这个人是白师傅吗？会不会是ai用类人体伪造的？”
  “面前这个肯定是假货！”
  “把他赶出去！想办法把他赶出去！”
  ......
  语言化身最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向白诺恩。
  乔沉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白诺恩双目失神，那些话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即便解释也不反驳。
  可是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乔沉将白诺恩搂得更紧了，试图为他挡下那些声音，宽大的手掌一下下抚着他的后颈，不停地道：“没事的，没事的。”
  乔沉转过头去，对着担心地看过来的谢之旭道：“先让他们进去。”
  谢之旭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诺恩，最后对乔沉道：“照顾好他。”
  而后转身，试图让惊讶的居民们回去。
  “等一下。”
  怀中人突然开口喊住众人，乔沉垂眸看他。
  闻言，众人炸开了锅，小声地议论道：
  “他不会要杀了我们吧？”
  “我们斗不过ai的呜呜呜，我不想死。”
  “我害怕，他看起来好恐怖。”
  白诺恩依旧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他看向人群的眼神木讷，说话的声音却有些颤抖：“能告诉我秦芜在哪里吗？”
  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沉默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
  四周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在，在总控室。”
  一道声音响起，无数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沈临轶从人群中走出来，双手因为紧张而攥成拳头。
  她走出来，向白诺恩解释道：“学姐在总控室，基地突然遭到ai偷袭，她为了保护基地众人和数据机库，留在了总控室对抗ai黑入。”
  她咬了咬下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她身后的人群有开始骚动，有人开口劝道：“小妹，那是类人体，很危险，别跟他们去。” 第78章   说着，许多人朝白诺恩投来异样的目光。
  乔沉心中翻涌起一阵烦闷，抬眸扫了过去。
  对面的人被他几乎狠厉的目光一看，连忙别过脸，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
  “我知道白师傅是类人体，”沈临轶清脆的的声音响起，“可是那有怎么样？当初建立起银河基地的、为了基地物资不惜冒险返回的，难道不也是他吗？”
  话音落，躁动的人群静了下来。
  沈临轶说完，似乎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抬脚朝乔沉和白诺恩走去。
  “不能让学姐一个人在那儿，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把她带回来。”
  白诺恩神色微动，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对沈临轶道：“谢谢你相信我。”
  沈临轶露出一个笑，道：“该被感谢的，一直都只有你。”
  白诺恩一怔，轻声回答：“好。”
  总控室就在顶层的另一头，三人很快便到达那里。
  面前的玻璃大门紧闭着，里面的能量场封住了门缝，白诺恩原本想打开腕表尝试突破，却不想，在他指尖触碰倒玻璃的瞬间，能量场自动给就消失了。
  就像是在专门等他。
  玻璃大门被推开，迎面便是总控台，台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她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
  她的精神力为了维持数据机房外的磁场而严重受损，在失去生命的前一瞬依旧睁瞪着双眼，目光定在操作台的屏幕上。
  沈临轶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强迫自己不要哭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地抽泣。
  白诺恩深呼吸，尝试平复自己心中的情绪，他抬脚想要走过去，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乔沉上前一步，扶着他的手臂，语气低沉，道：“小心。”
  白诺恩反握住乔沉的手，眼尾湿红，道：“我要过去看看。”
  乔沉心尖抽痛，道：“好。”
  三人缓步走到总控台边，沈临轶上前，抬手覆上秦芜的双眼，冰冷的触感传来，她帮秦芜合上了眼睛。
  她的手抚过秦芜的脸，为她整理好额角的乱发，眼泪不住地往下滴落。
  沈临轶仔细地看着秦芜，试图用目光永远地记下她的模样。
  忽然，她的余光瞥见秦芜握拳的右手，开口道：“学姐手里有东西。”
  说着，她伸手将秦芜握拳的手摊开，看见了一枚十字形状的徽章。
  “一枚徽章。”她拿过东西，转身递给乔沉和白诺恩。
  白诺恩看向沈临轶的手心，瞳孔轻轻一颤——那个标志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星世纪以前，白黎为了研制出不产生排异反应的人造器官，成立了一个实验组，实验组的标志就是一个十字形状的符号。
  人造器官的测试阶段，会招募各个有同样病状、需要更换器官的志愿者儿童。
  由于测试阶段的效果未知，其危险系数未知，所以报名参加此试验的，多是些没有经济条件医治的穷苦儿童或者孤儿，他们没有活路，只能抓住这次测试，换取一丝活下来的机会。
  白诺恩伸出手，从沈临轶手里接过徽章，徽章在落入他手掌的瞬间投影出一块小屏，上面两排小字，写道：
  谢谢你。
  不用愧疚。
  语言干练简洁，一如秦芜以往的风格。
  白诺恩指尖一颤，心中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第四十五章
  白诺恩的手指蜷起, 用力地将徽章攥在手心。
  秦芜是人造器官实验的初期测试者。
  脑海中思绪纷飞，从前的点滴串在一起。
  她对基地的居民们疏离又冷淡，有时甚至像一台机器一样没有情感, 会为了整体利益放弃个别居民, 却还是几次三番地拒绝求生者的邀请, 选择留下建设银河基地。
  她对所有人都提不起兴趣, 却在阿索利特与特克洛伊两学院的联谊赛中, 主动结交对面的领队白诺恩。
  她会在银河基地陷入困境、白诺恩焦虑自责的时候, 绞劲脑汁想出几句安慰人的话语。
  以及...她对类人体的仇恨没有那么浓烈。
  原来她是那场实验的初期测试者。
  原来类人体的出现，反而给她带来了一线生机。
  秦芜从小的经历造就了她的性格, 一场疾病差点夺走她的生命，最后却阴差阳错的参与了那场测试, 意外活了下来。
  在她的心中，自己多活的这些年，是上帝的赠礼，任何时候收回都没问题, 更何况是为了完成有意义的事情。
  于她来讲，死亡并不沉重，但落到白诺恩身上，却又是一道枷锁。
  所以, 她在失去意识以前, 用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枚徽章攥在手里，就是想要告诉白诺恩：
  不要愧疚。
  不论是对于死在人机大战中的人们, 还是对于留下来保护居民的她自己，都不要愧疚。
  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我明白了。”白诺恩对秦芜道。
  但他握住徽章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攥紧, 凸起的边缘刺进了他的手心，血液不断地涌出, 裹上那枚徽章。
  “白诺恩...！”
  乔沉立刻就发现了他的不对，伸手去掰他的手指。
  白诺恩垂着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乔沉动作轻柔地取出徽章，看着他手心翻开的血肉，恨不得伤口出在自己身上。 第79章   他找出随身携带的疗愈喷雾，细密的雾水喷到血肉上，那伤口迅速地愈合，乔沉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我没事。”白诺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临轶，可以把小芜带回去吗？我得留在这里处理损坏的系统，基地的能源恢复后我会通知你们。”
  “好。”沈临轶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将秦芜横腰抱起。
  白诺恩轻轻点头，转而对乔沉道：“乔沉你....”
  “我不放心你。”乔沉打断他后面的话，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白诺恩一怔，道：“那你留下来陪我。”
  乔沉如愿留下来，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自己的心上人，生怕他因为伤心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在这个距离太阳系数百万光年的废墟星球上，能让白诺恩完全相信的人不多了，他不敢确定此刻的白诺恩是真的冷静下来了，还是在强装镇定。
  白诺恩被那道炽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抬头对乔沉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自己的。”
  他本来是很擅长控制自己情绪。
  曾经直面至亲惨死时，他都能勉强维持冷静，按理来说，刚才本不该失态的。
  或许是因为他关闭了体内的情绪压制程序，太多情绪轮番涌来，他一时招架不住才会那样。
  但这会儿，他已经完全缓了过来。
  他看乔沉一副不放心的表情，道：“要是不放心，你就对我进行心灵控制？”
  他早就知道乔沉有这项异能，但对方除了自己被噩梦缠绕的情况外，从不会擅自篡改自己的情绪。
  “不要。”乔沉撇撇嘴，知道白诺恩在逗自己，想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你不舒服我就不盯着你看了。”
  白诺恩看他赌气地背过身去，伸手挼了挼他的后脑勺，轻声道：“让你不放心了，对不...”
  乔沉猛地侧过头看他，目光阴恻恻的。
  白诺恩将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道：“好吧，我只是习惯道歉了。”
  乔沉垂下眼，握住白诺恩的手，指腹在刚才伤口的位置摩挲。
  半晌，他轻声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改。”
  白诺恩整顿好情绪，转身继续处理基地系统的问题。
  基地能源供应断裂的原因很简单，是由于基地上方的能量场影响了总系统，从而导致所有设备停止运转。
  失去了防御系统的保护，银河基地的居民们犹如待宰的鱼肉。
  而为了保护基地数据和居民们，秦芜将自己的意识上传至总控塔，使用精神力抵挡能量场的压制，圈出了一块安全区域，为银河基地换来了喘|息的机会。
  白诺恩打开腕表连接主机，尝试重启基地的系统。
  腕表上弹出一块投影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代码。
  他的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眉头缓缓皱起。
  奇怪。
  原本应该受到能量场影响而封闭的系统，竟在此刻打开了，白诺恩很顺畅地重启系统，银河基地半空中挂着的那颗人造太阳闪了闪，重新亮了起来。
  总控塔以外，能量场逐渐消失，那些排列规则的圆球化成几股浓烟，消散在半空中。
  基地的供能恢复，一切回归正常。
  然而，乔沉和白诺恩脸上并没有出现喜悦的神色。
  白诺恩一抵达就停止的战火、突然中断的能量场压制、系统的顺利重启。
  这一次又一次的巧合，就像是在告诉银河基地的众人：
  这一切都是白诺恩为了获取大家信任而自导自演的戏码。
  即便只要再往深处就能发现不对：白诺恩没必要多此一举来获取信任，他本就深受银河基地大部分人的喜爱。可此刻众人心神不宁，他们或许会相信那个带领所有人建设家园的白诺恩，却不一定会相信作为“类人体”的白诺恩。
  白诺恩的动作一顿，电子眼闪了闪，他又在键盘上敲动半晌，加固了基地外的防御磁场，确保地球那边的进攻已经停止。
  完成这些后，他垂下双眸，开口道：“乔沉，我想回去休息。”
  白诺恩的声音闷闷的，虽然乔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却从感受道他的疲惫，轻声道：“好，我们回去休息。”
  他说完，打开腕表通讯，通知谢之旭等人，基地已经恢复正常。
  s区。
  乔沉和白诺恩推开房门，这间屋子久违地迎回了自己的主人。
  “我先去洗漱。”白诺恩说着，朝洗漱间走去。
  安静的屋内响起水滴落下的声音，乔沉先是环顾了屋子一圈，而后来到书架面前，从上面取出一个小盒子，郑重地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动作小心得像在取什么稀世珍宝。
  盒子里是一张贺卡，上面的字迹漂亮工整，写着：生日快乐，乔沉。
  乔沉的嘴角不禁扬起，这是白诺恩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的，那天他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两人却出现了分歧，最后自己坐在沙发上发了一晚上的呆。
  现在回头想来，自己对着蛋糕许下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他抬手轻触自己的嘴唇，手中拿着的似乎不是贺卡，而是他和白诺恩的结婚证。
  他越想心情越愉悦，最后兴奋得摇头晃脑，被刚洗漱出来的白诺恩抓了个正着。
  “你在看什么？” 第80章   乔沉回头，不遮也不掩，道：“看你给我写的情书！”
  “...我什么时候给你写过情书？”白诺恩一听就知道他在胡编乱造，凑过去看他手上的东西，脸上好奇的表情一顿，转变为一个无奈的笑。
  他环抱双臂，笑意盈盈地看向乔沉，问道：“你怎么这么幼稚？”
  乔沉嘿嘿一笑，迅速地在他脸上啾了一口，道：“幼稚怎么了？银河基地里，可是有一个叫‘白诺恩’的世纪大天才就喜欢我这种幼稚的。”
  “满嘴胡诌，”白诺恩耳根泛红，抬手推了推他，催促道，“快去洗澡。”
  “遵命！”乔沉瞬间站直，还假模假样地敬了个礼，将贺卡放回盒子里珍藏好，一溜烟儿跑向洗漱间。
  ...然后又半路折回来逮住白诺恩亲了一口。
  乔沉走出来时，白诺恩正靠在床头看电子书。
  他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乔沉一眼，道：“外面冷，快来盖上被...”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这人喜冷不喜热，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乔沉确实更喜欢低温，可要论最喜欢的，还是眼前这个叫白诺恩的人。
  一句话的功夫，乔沉就已经窜进了被窝里，拱开白诺恩手上的电子书，强行将白诺恩的目光挪道自己身上。
  这会儿他的身体暖呼呼，是他特地在暖风地下“烤”了半天的成果，为的就是不冻着白诺恩。
  他一手抽出白诺恩手上的书，另一手撑在床上吻了过去。
  乔沉的身体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过火的欲|望，放缓动作轻柔地吮|吸着白诺恩的下唇，他眼睫微颤，到最后却还是有些急不可耐，舌|尖顶开牙关，攻陷进去。
  白诺恩将人推开，由于氧气不足而轻轻喘|息着，他的话还没能说出口，乔沉又覆上他的唇。
  这枚吻又深了几分，一直吻到白诺恩喘不过气来，乔沉才推开。
  此时的白诺恩眼尾潮红，微微仰着头，半眯着眼看过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乔沉的双眼、鼻尖、下巴...以及浴袍内的胸膛。
  而后脸颊更红了。
  他红着脸，手却在他的浴袍上轻轻一拨，意图不言而喻。
  乔沉忽然立起身，写满惊喜的双眼眨了眨，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可以吗？”
  白诺恩侧过头，耳根连带着脸颊和脖颈都红透了。
  半晌，他轻声答道：“嗯。”
  第四十六章
  气息交|缠, 肌肤相触，所有的声响都在耳边无限扩大。
  乔沉将白诺恩此时的模样刻在眼底，沉醉于这温暖的拥抱。
  他的唇贴在白诺恩的耳廓上, 一边又一边地喊着白诺恩的名字, 想要在白诺恩的心中留下烙印。
  白诺恩忽然侧过头, 搂住乔沉的脖颈, 凑近细细密密地吻了上去。
  落下最后一枚吻时, 乔沉垂着眼, 打量着白诺恩红|肿的唇，脑海却翻涌起一阵困倦, 连带着眼皮越来越沉，眼前人的模样也越来越模糊。
  视线开始发暗, 忽然之间自己的头方法变得千斤重。
  最后，他合上了眼睛，不可控制地失去了意识。
  吸血鬼是不需要睡眠的。
  只有昏迷，才能让他们失去意识地合上眼。
  面对忽然昏迷的乔沉, 白诺恩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他看着乔沉安静的睡颜，抬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手缓缓滑下来, 动作温柔地抚住他的脸颊。
  “乔沉？”白诺恩轻声喊他, 对方呼吸平缓，没有回应。
  他的指尖动了动, 最后凑近在乔沉的唇上轻轻一啄，抬开搭在腰上的手, 起身穿好了衣服。
  现在是银河基地时间，凌晨两点。
  这座建立在金属外壳中的城市陷入了黑暗与寂静, 受到惊吓的人们身心俱疲，早早便进入梦乡。
  没有人发现白诺恩走出了屋子。
  他将手中程序代码定时发送给裴延，再对基地的防护进行了检查，根据耳钉中的初级代码对系统进行加固，最后走进了机甲放置室。
  他深知自己做到这些不过是无用功，手中那份可以作为底牌的代码他还没能完全消化，基地外的加固磁场不足以抵抗地球那边的攻击，看似严密的防守，其实那群人造物用不了一天就能破解。
  它们已经掌握了银河基地的位置，没有防护的人类在他们眼里无比脆弱，消除有血有肉的躯体不过是一枚子弹和一场烈火的功夫，倒不如暂且留下他们一命，换来更高的利益价值。
  意识上传成功的白诺恩睁开眼，他抬手点击屏幕打开一则图影讯息。
  白诺恩在总控塔重启系统时，收到了这则图像，上面显现着地球中心城支起的炮塔，那是星世纪研制出来的新型炮火，给人类带来的恐惧堪比二十一世纪的热核弹，它可以穿越时空门抵达另外的星系，威力足以炸毁半个星球。
  而炮台对准的，正是远在第三星系的废墟星。
  白诺恩的目光下移：在图片下方，有一行细小的文字，那不是任何人的笔迹，是一串电脑输入文字符号，但只需一眼，白诺恩就是知道那是出自何处。
  上面写：
  哥哥，回家。
  他想起乔沉在地球上遇到的事情——腕表突然弹出的消息框上写着“g、e”两个字母，中心城中莫名为乔沉所用的机械，还有自己出现就停止的能量场压制。 第81章   白言恩没有留下完整的尸|体，他的躯干变成了一滩焦糊的肉泥，只有头颅还保持原本的样子。
  但此刻，白诺恩也不确定，自己的弟弟是已经安静地离去了，还是被那群机器压榨最后一丝价值，变成了一颗“完全开发的大脑”。而图像下面的那句话，是白言恩大脑中残存的意识留下的，还是那群机器恶趣味的捉弄。
  无论是哪种情况，白诺恩都不得不去。
  炮塔已经对准基地，ai想要的不过是逼出白诺恩，它们需要的是一颗价值更高的大脑。
  至于银河基地中的人类，任何时候都能处理。
  这是一场不划算的买卖，即便白诺恩主动献身，ai也不会放过人类，毕竟它们程序推测出的最安全的处理方案，就是毁掉这个生生不息、只要有一点火光就会活下来的种族。
  到时候，整个自然会毁在科技手中。
  但绝望中的所有生机都是靠搏出来的，白诺恩深信这一点。
  于是他启动机甲，离开了银河基地。
  太阳系，中心城内灯火通明。
  白诺恩没有隐藏身份，一靠近地球他的机甲的航行就被限制，他所幸交出驾驶权，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没能清净多久，耳边就响起清脆的提示音，他掀起眼皮，在屏幕上看见了他的父亲。
  冉空大概处在一个黑暗的环境，身后所有事物都被掩盖住，以至于白诺恩的目光只能落到那张脸上。
  他的样貌一如百年之前，而毫无情绪的双眼证明了他已经成为空壳的事实，他僵硬地动了动唇，按照提前规定好的程序开口道：“诺恩，你终于回家了。”
  白诺恩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脑海中闪过童年记忆中这人脸上的喜怒哀乐。
  两张毫无差别的脸重合在一起，眼前的冉空却没有因为白诺恩的不理睬而产生情绪，只是继续按照规定好的话继续道：“作为父亲，我很高兴你懂得及时止损，人类是跟不上科技的发展的，作为更为先进的‘类人体’，你早该回到地球来。”
  要说白诺恩第一眼看到他时，会因为想起那久远的父爱而感到难过，那么几句话之后，白诺恩就完全从怀念中抽离了。
  他真正的父亲，早在为了利益残害同胞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死了。
  他看向冉空的双眼毫无波动，语气淡淡地道：“我要见言恩。”
  冉空停止了他强行煽情的“演讲”，顿住了。
  他微微颔首，双眼失去的聚焦，与其说是顿住，倒不如用“关机”来形容更为贴切。
  接住，冉空身后一块大屏亮起，音波一样的纹路出现在上面，随着一道声音的响起而开始波动，
  “看来多年前的那场干扰实验很成功，”一道合成的机械男声道，“我们的白诺恩到现在都能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情绪呢。”
  痛苦的回忆顺着这道声音钻进白诺恩大脑中，他几乎是本能地咬紧了牙关，强撑住平静的表象。
  他右手手肘撑在扶手上，指尖习惯性地揉捏着耳垂，感受着那枚耳钉存在和乔沉前一夜在此处落下的吻。
  他没有接话，而是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人已经在你们手上了，怎样处理都由你们决定...不过，先带我去见言恩一面，不过分吧？”
  “不过分，我现在就安排你过去。”机械男声低低地笑了出声来，似乎真的被白诺恩的举动逗笑了。
  终究是人类的产物，竟然还会模仿人类的情绪做出特定反应。
  白诺恩垂下眼，没再回话，任由机甲被牵动着朝中心城而去。
  他一下机甲，一名仿生人就迎了上来，道：“白先生，老板的指令是需要你取下所有设备。”
  白诺恩看向他，道：“好，我这就取下来。”
  他语气温和，似乎又变回了银河基地里的“白师傅”。
  他乖顺地拆下手上的腕表和匣舱，将折叠的随身空间取下，挨个放进了仿生人的手心里。
  仿生人接过所有设备，原本无神的双眼一闪，眼球变得通体漆黑，再开口时已经变成了之前那道机械男音：“多年不见，还是那么听话，不知道是不是又再背后耍花招呢？”
  他语气轻蔑，完全将白诺恩视为掌中之物。
  而他没能发现，白诺恩耳垂上的那枚耳钉隐住踪迹，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了他们的检测。
  白诺恩跟着面前仿生人的指引，来到了中心城总部的顶层。
  最深处的储存室内，有一圆台立在屋子中央，上面摆放着一个方形的盒子，盒子外部插着许多毒蛇一般盘绕着的导线，导线上一明一暗地闪着光，如连接心脏的血管。
  一束刺眼的灯光聚拢在上面，让白诺恩觉得恍惚，似乎圆台之上放着的不是盒子，而是蜷缩成一团的白言恩。
  他神色微动，最后又很快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走上前去，抬手轻轻覆上了那只盒子。
  不知是不是白诺恩的错觉，那盒子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触摸，插|在上面的导线灯光变得更加明亮，似乎在用这种方法回应白诺恩。
  “言恩。”他轻声开口。
  然而这次，盒子却没有作出任何回应，或许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垂下眼，一下一下抚摸着盒子，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在他眼底投射出一片暗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第82章   也没人看清，他的电子眼上闪过的那串代码。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乔沉猛地睁开眼，浑沌的大脑中无数思绪乱窜。
  他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回到那座阴暗潮湿的古堡当中，怎么也找不到白诺恩。
  他模糊的视线落到屋内房顶，缓缓地想起自己身处何处，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他伸手想要去搂白诺恩的腰却扑了个空，勾起的嘴角僵住了。
  自己不需要睡眠，怎么会失去意识？
  他起身，身旁的位置早已经没了温度，卷起一件外套就闪身到了机甲放置室。
  白诺恩不见了，连带着他的机甲也没了踪影。
  怪不得他一个亲一下都害羞的人，会在床上主动招惹自己。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他转身立即朝自己的机甲而去，却在进入机甲时被挡了回来。
  机甲入口亮起一块投影屏幕：
  [驾驶员权限受到高阶管理员限制，非紧急情况下，需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后才能启动机甲。]
  乔沉垂下头，咬紧后槽牙，沉默半晌后，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眼底情绪却十分冰冷。
  他蓦地转身，一拳锤上旁边的墙上，墙体瞬间被巨大的力道破开一个洞。
  “非紧急情况...”他冷笑一声，“那我就让紧急情况发生。”
  第四十七章
  银河基地时间, 上午七点，人造天空亮起粉色的朝阳，照亮满是疮痍的街道, 居民们还在睡梦中, 没有人烟的街道将这里衬得像一座废城。
  一声彻天巨响, 打破了所有人的梦境。
  基地里的战队带着枪械赶到时, 漫天的硝烟还未能完全散去, 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一道身影。
  那人似乎被冲击掀到了地面, 手掌撑地站了起来，战队众人不禁抬起枪口。
  乔沉抬手挥了挥, 驱散挡在眼前的浓烟，他掀起眼皮, 瞥了一眼围过来的一众人，压根没把那群对准自己的枪口当一回事。
  他转身，满意地看见机甲上的权限限制解除，抬脚朝机甲入口走去, 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
  叶莱将□□背回身后，半眯着眼看他，问道：“你动不动炸基地干什么？这是要去哪里？”
  乔沉没有回答。
  而她身后的谢之旭先一步抓到了重点，问道：“白诺恩人呢？”
  提到白诺恩,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僵硬, 似乎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着这个突然变成敌人的人。
  “白诺恩不见了，”乔沉的目光落到搭在肩头的手上, 抬眸轻佻地将所有人打量了一圈，“我怀疑他和地球那边做了交易, 条件就是保住银河基地。”
  原本就不知该如何面对白诺恩的众人更无措了，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相信乔沉的话。
  乔沉哼笑一声, 最后抬手拍开叶莱的手，道：“我要去找他。”
  叶莱指尖蜷起握成拳头，忽然开口道：“白诺恩真是类人体？”
  乔沉偏头看她，眼里写着四个大字：明知故问。
  叶莱抿了抿唇，道：“我和你一起去。”
  “用不着，”乔沉的手搭在机甲入口处，“他不顾性命地返回地球，不就是不想让你们冒险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白诺恩锁住机甲就是不想让你冲动行事？”谢之旭忽然开口。
  白诺恩当然知道乔沉醒来之后会来找自己，给机甲设下限制并非是为了不让他离开第三星系，而是为了让他离开的时候弄出点动静，引来其他人，能够将他劝住。
  谢之旭看乔沉顿住动作，继续道：“你如果因为找他出现意外，他会愧疚一辈子。”
  “不去找他，我也会愧疚一辈子，”乔沉道，“他要当救世主，要献祭自己换取基地安全，我不拦着。但是他要死，也要死在我怀里。”
  乔沉收回目光，道：“谢之旭，代替他完成夙愿，保护银河基地所有人的安全。”
  而后他没等对方回答，钻进机甲中，启动引擎，离开了废墟星。
  这是乔沉第二次重返地球。
  这段时间，ai加速了对人类据点的围剿，将中心城附近几个安全据点全端掉了，以至于他只能落到位置偏远的山坡上。
  出自白诺恩手下的程序伪造做得很成功，乔沉顺利地落在半山腰的隐藏点上，掩盖住机甲的踪迹。
  他一下机甲就利用隔膜服换了一层皮，变成了中心城边缘城市的原住民。
  这里距离中心城总部还有数百公里，建筑老旧得像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或许这些砖块搭建的屋子就是那时候残留下来的老古董，中心城总部的上层人没心情管理修缮这里，便干脆留下了这些建筑，当作它们应该不存在。
  这里落后且混乱，简直和中心城处在两个极端世界，最适合划分给没有太大价值的低级仿生人当作蜗居地。
  住在这里的仿生人不比高阶仿生人，拥有完善的功能，所以它们连着情绪感知相对较弱，对于简陋的住宿环境没有任何意见，坦然地接受了上级的所有指令。
  乔沉不能轻易使用异能瞬移，便当街撬了一辆相对较新的悬浮汽车，将扬起的灰尘留给赶来的车主人，一路驶向了那座科技垒建的、没有生息的金属城市。
  悬浮汽车的速度比不上机甲，但也不算太慢，不出半小时，乔沉就来到了中心城边缘的扫描关口。 第83章   负责驻守关口的仿生人连接上他的车辆，将车窗放下，俯身看向驾驶位置上的人，眼球发出绿色的扫描光线，落到乔沉身上。
  乔沉现在的身份是一位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日常负责倒卖中心城的旧设备给城外的居民。
  他侧头直面仿生人的扫描，扫描完成后汽车上收到了一日的允许证——二十四小时之后，他要是还没有离开，中心城的队伍就会来抓捕他。
  他挑眉，对于这过分的要求没有任何意见，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来进货。
  他是来抄家的。
  中心城城内建筑繁华许多，乔沉一下从二十一世纪钻进了星世纪，路上仿生人和类人体混杂，营造出人山人海的场景，却依旧没有人烟气——除开悬浮车辆行驶和鞋底触碰地面的声音外，这座城市安静得泛着死气。
  乔沉驱车来到中心城总部旁的巷子，刚一下车就听见耳边一声嗡鸣。
  中心城变暗了，他抬眼看去，发现所有建筑上出现了无数张悬浮屏幕，一道合成的机械男音下达命令：
  “中心城即刻封锁，找出白诺恩。”
  悬浮屏幕上的光影一闪，一张熟悉的脸落到白诺恩眼里。
  那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出现在大屏上，乔沉有些出神。
  很快，他整理好思绪，抬手打开小范围的屏蔽磁场，动作迅速地按住一个仿生人的待机按钮，将人拖进巷子里。
  他刚才观察过了，这具仿生人是中心城总部侦察科的成员，刚才它的眼球出现了轻微的发暗，正是接受信息的特征。
  乔沉连接上仿生人的大脑，看到了白诺恩消失在总部大楼顶层前的场景 。
  储存室内，白诺恩轻缓地抚摸着那只装着自己弟弟大脑的盒子，电子右眼上划过一瞬暗光，被他垂下的眼睑遮盖住了。
  “你们什么时候把言恩放进去的？”白诺恩哑声问道。
  身后领路的仿生人又被操控住，嘴里发出那道让白诺恩感到恶心的声音：“在你逃出实验室后，我们就开始尝试开发白言恩的大脑。没办法，哥哥欠下的东西，自然该弟弟来还。不过，他的大脑的最大开发程度远闭不上你。”
  它满意地检测到白诺恩波动的情绪，下达指令道：“我们的炮台已经中止蓄能，现在请先到实验室进行脑部干预。”
  在它看来，白诺恩完全没有反抗的权力和缘由，他浑身上下最没有价值的，就是那人类特有的善良与道德感，并且他这一特性还远超于普通人类。
  现在整个银河基地都暴露在它们的眼前，数据推断出，白诺恩能做出最好的决定，就是停止反抗，重新归为中心城所属。当然，等到他完全失去大脑的支配权时，它们会将人类赶尽杀绝，永诀后患。
  承诺什么的，不过是为了达成目标的一个推进环节。
  它静静地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白诺恩，一点也不着急，对于还没有完全进化好的类人体，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如果，”白诺恩的声音打破寂静，“我说我拒绝呢？”
  话音落，整个中心城总部的顶层陷入了黑暗，原本被操控的仿生人愣在了，白诺恩深深地看了一眼圆台上的盒子，转身走出了储存室。
  就在他刚才触碰盒子的时间里，他完成对全域系统的部分入侵，成功关闭了炮塔的发射程序，同时暂时切断了总部和外界的连接。
  然而这些还不够。
  白诺恩开门走出房间，身上隔膜服捏造出刚才仿生人的模样，堂而皇之地乘坐直梯来到了总部一楼。
  连接的切断只是暂时的，一旦“老板”重新连接上总部，整个中心城都会开启对他的通缉。
  他需要尽快找到全域系统的数据接口，利用白黎留下的初级代码，完成对全域系统的全部入侵，彼时中心城的所有器械都会脱离掌控，被控制的类人体们也会恢复神智。
  所有中心城的高层都知道，全域系统的数据接口并不在总部的数据机房内，而在最初开发“人造器官”项目的地下实验室。
  但，除了白黎和白诺恩之外没人知道，全域系统一共有两个接口。
  白诺恩一路通畅地来到总部出口的安检处，被切断了外部连接，没有人知道他是白诺恩，隔膜服的幻影足以骗过这些初代的仿生人。
  他走过安检处，对为自己开门的仿生人点了点头，顺利地走出了总部大门。
  没过多久，他头顶的天空一暗，高耸的建筑外出现一块块投影，“老板”对全体仿生人与类人体下达命令：
  “中心城即刻封锁，找出白诺恩。”
  “老板”的语调依旧如其他机械一般冷冰冰的，但白诺恩却从那里面听出了一丝不安。
  他勾起唇，收回目光，跟着接受完指令后恢复运转的人群，背着总部大楼离去。
  他心中刻画着到达目的地的路线，悄无声息地脱离人群，拐进了较为清净的岔路口。
  忽然，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白诺恩的嘴，接着他感到腰部被人圈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拽进了街道深处。
  白诺恩手腕一转取出备用匕首，反手就要朝身后人刺去。
  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我。”
  第四十八章
  见到白诺恩, 乔沉悬起的心终于落下，却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惊喜还是愤怒。 第84章   他舒出一口气，伸手钳住白诺恩的下巴, 将人强行掰过头来, 嘴唇覆了上去。
  白诺恩被乔沉手上的力道捏得有些痛, 他眉头微动, 从毫无章法的吻中感受到了乔沉不安, 他收起手中的刀, 转身环住乔沉的脖子，任由对方在自己的嘴唇啃咬。
  乔沉垂下的长睫在微颤, 一滴血珠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挂在鸦黑的睫毛上。
  白诺恩被他亲得喘不过气, 微微睁开眼时看见对方睫毛上的泪水，退开了些距离，而后踮起脚吻上的乔沉的眼睛，替他抹去眼泪。
  眼皮上的酥麻触感激得乔沉一颤, 他这才从恐慌当中回过神来，有了白诺恩就在面前的实感。
  他垂下双手搂住白诺恩的腰，指腹在他的后腰摩挲，将头埋进对方身体里, 感受那从隔膜服之下穿来的、独属于白诺恩的气息。
  他都不敢想象, 要不是自己身体构造异于常人，隔了层膜也能闻见白诺恩血液的味道, 他怎么才能从人群中找到变换了容貌的白诺恩？是不是要等白诺恩出事、完全献祭自己后，才能从别人嘴里窥探到白诺恩的踪迹？
  虽然他说过“要死也要死在自己怀里”这种话, 但其实他心里没底，从第三星系到中心城路上的镇定都是强装的, 他快要担心死了。
  乔沉拥抱的力道逐渐加重，似乎想要将人揉进自己怀里，这样对方就不能为了所谓的“大义”奉献自身了。
  “我恨你。”乔沉瓮声瓮气地道，“我最恨被人抛弃了，我恨你。”
  你一声不吭地走了，还想让其他人拦住我，你就是想抛下我一个人，好去当自己的救世主。
  后面的话乔沉没有说出口。
  乔沉深知白诺恩一直被愧疚感缠绕，觉得一切的开始源于自己，自己理应为了保护人类放弃生命。
  他一个人一声不吭地承受了这么多，乔沉哪里还舍得再多说重话。
  白诺恩抿唇，抬手轻轻抚乔沉的后颈，像是在安抚一只大狗狗，轻声道：“我不是要抛下你，我....”
  白诺恩噎住了，自己来地球之前，确实打的是用自己换取基地喘息的主意。
  他嘴唇动了动，正欲说话却被乔沉打断。
  “不许道歉。”乔沉抬起头看他，吸了吸鼻子，“等我们回去，我要罚你一个月不能吃甜食、三个月不许进实验室。”
  白诺恩一怔，他微微仰着头，这个距离太近，近到他跌进了乔沉的眼睛里。
  乔沉不等他回答，搭在腰处的手滑下来，牵住了白诺恩的手。
  他整理好情绪，问道：“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白诺恩回过神来，道：“去我母亲留下的老宅，那里有全域系统的数据接口。”
  两人又换了一副面容，混在人群里回到了乔沉的车上，启动引擎朝白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中心城现在进入了禁戒模式，大街上的仿生人和类人体看似没有任何异常，实际上在暗地中进行扫描，寻找白诺恩的踪迹。
  “老板”手下的员工效率很快，乔沉和白诺恩才走出第二个街口，就遇见了抽检的军队。
  穿着蓝白色制服的军队将路过的车辆拦下，挨个进行身份检测。
  队伍为首的是一具军用仿生人，它挺拔地站在检测队伍旁，监视着手底下的类人体工作。
  地球被ai占领，作为战败者的人类离开此处，留在这里的半机械半人体的类人体，则变成了任何行业的歧视链底端。
  就像现在，即便类人体们失去了自我感知，ai还是会派一个仿生人来监视挑他们的工作。
  队伍通过得很快，乔沉降下车窗，一个类人体俯下身看进来。
  他举着仪器，检测光线将白诺恩和乔沉从上往下地扫描了一遍。
  乔沉忽然对一件事情很感兴趣。
  他歪头，对上那个类人体的眼睛，尝试探测他内心的心绪。
  有麻木、疲惫和劳累...还有讶异。
  乔沉将目光落到白诺恩身上，见到对方坐在副驾驶位上，毛茸茸的脑袋轻轻点了下头，像是一个出于礼节的简单问候。
  但乔沉知道，白诺恩阻断了类人体与总部的连接，他会将他们放走，并且无法传输出任何对他们不利的信息。
  白家的老宅隐藏在中心城的边缘处，为了确保安全，他们在最近的一处商业区丢下了车辆，从相对僻静的路来到了这里。
  这是一座具有古老风格的宅子，不同于中心城冰冷的金属建筑，这座宅子只有两层、并且沿用了从前年代的风格，却又不像郊外的烂尾楼，这里设计精细、维护得也很好。
  “这里被它们留下来，当作了...文化遗产，”白诺恩眉头微敛，“其实也和中央广场那座雕像一样，是为了满足它们对我母亲的臆想。”
  不知为什么，那群机器对于某些人类特质有极大的执念，大到会特意耗费心思去拙劣地模仿，譬如信仰和东升西落的太阳。
  白诺恩轻轻勾了一下唇，似乎在表达自己的嘲笑。
  乔沉伸手与他十指相扣，道：“我们很快就会让这种荒谬的事情结束了。”
  “好。”白诺恩点头，他很快便破解开了宅子外面的识别锁，推门走了进去。
  宅子内的模样一如百年之前，仿生人们将这里打扫得一丝不苟，甚至对需要定期保养的物件进行了保养，但却依旧透露出一股死期。 第85章   这里的自然生命已经全部灭亡，屋内的绿植被换成了十分逼真的假树，机器们只知道一比一复刻原来的模样，却体会不到生命的真谛。
  乔沉的目光落到客厅中央挂着的全家福上，照片上的白女士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孩子，正是白诺恩和白言恩。
  看来这个时候白黎已经和冉空分开了，所以全家福上的四人照片变成了三人。
  乔沉深深的看了一眼照片上笑容青涩的白诺恩，转身走上了楼梯。
  白诺恩站在一扇卧室门前，道：“等事情平息了，陪我去给妈妈扫墓好吗？”
  乔沉神色微动，发现他的目光也在大厅上挂着的照片上，轻轻点了点头：“一定。”
  乔沉跟上白诺恩走进房间，来到窗前的梳妆台边。
  这里大概就是白黎的卧室，装横简约干净，连梳妆台上也只简单放着梳妆用品，和一摞电子笔记本。
  白诺恩抬手将耳垂上的耳钉取下，纤长的手指将那枚耳钉反扣进梳妆镜下部的一个凹槽内，只见原本映照着人像的质地一变，显现出一块满是代码的屏幕。
  白诺恩的电子眼球一闪，瞳孔散焦扩大，似乎连接上了屏幕中的程序，无数复杂的代码闪过白诺恩的眼膜之上，最后又出现在镜中的屏幕里。
  乔沉倚在一旁的墙上，垂着双眸，静静地看着白诺恩。
  屏幕上的光落到白诺恩的脸上，他似乎变成了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让乔沉无端地感到恐惧。
  “白诺恩？”乔沉站直身，尝试着喊道。
  白诺恩没有回应。
  他伸手抚上白诺恩的脸颊：“白诺恩！”
  忽然，一股无名的力量穿过乔沉的耳膜，耳鸣声直接刺进他的大脑里。
  他若有所觉地回头，看见了镜中屏幕上的代码一阵变换，最后缓缓打出了四个字：
  哥哥，回家。
  乔沉瞳孔猛然一缩。
  宅子外蓦地被拢上一层泛着紫光的磁场，接着，金属外皮覆盖上宅子的每一处出口，梳妆台前的窗户被完全封上了。
  卧室以外有脚步声响起，乔沉抬手撕下身上的隔膜服，手腕一翻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枪械，放保险、拉枪筒上膛，子弹旋脱出枪口，精准地击中了第一个出现在卧室门口的仿生人。
  上过□□的手枪连续发出几声闷响，乔沉站在白诺恩身前片刻不离，放出去的意识在外面打探敌情。
  无数的军用仿生人训练有素地朝这边赶来，比他以往见过的所有阵仗都要大上许多。
  一直困在这里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仿生人不会劳累，并且会源源不断地赶过来。
  他开枪击中距离最近的仿生人，伸手去摸镜子底下的耳钉，却发现那处凹槽早已合上，镜中的屏幕一闪，也黑了屏。
  而白诺恩扩大的瞳孔却并没有重新聚焦，乔沉不再多想，将人横腰抱起，抬脚踹开了挡在面前的仿生人，动作敏捷地躲开子弹攻击，迅速朝宅子大门走去。
  宅子外涌进来更多的仿生人，乔沉用背部撞开一人，又堪堪躲过朝着自己而来的子弹，子弹飞速掠过在他耳边留下风声，乔沉抱着白诺恩的手搂得更紧了。
  一定要带着白诺恩逃出去。
  他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忽然，眼前光影一闪，乔沉本不存在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侧过身替白诺恩挡下了那砸过来的东西。
  感受到脖颈和手腕处传来一阵凉意，乔沉有些疑惑地皱眉。
  他本身体温极低，怎么会有东西能给他带来近乎彻骨的寒？
  下一秒，那股冰冷急转飙升，变成了如烈火一般的灼热。
  乔沉低头，将手腕抬到视线以内——只见一条链子缠上了他的手腕和脖颈，但凡是触碰到肌肤的位置，皆留下了如灼烧般的伤痕。
  他喉头涌出一股血腥味。
  是...银。
  第四十九章
  于普通人来说, 银制的锁链只能起到限制行动的作用，但对于作为吸血鬼的乔沉，这条看似普通的链子, 却有着致命的伤害。
  身上那几道灼热的禁锢让他动弹不得, 身体像是灌满了铅, 一点点蚕食他的力量, 到最后, 他连抱住白诺恩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穿着蓝白军服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此刻的乔沉视野已经开始泛黑，连抬起眼睛都做不到。
  他垂着双眼, 眼睁睁地看见那人将怀中的白诺恩接过。
  不行。
  耳边响彻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的意识清醒一瞬, 抬起眼想要作出挣扎，却反而耗费了他仅剩的力气。
  眼前场景快速地擦黑，乔沉模糊的视线扫过了那人的手背，看见了那枚戴在大拇指上的血红宝石戒。
  如果没记错, 他的养母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下一秒，他没机会细想，完全昏睡了过去。
  黑暗，望不到头、没有任何声响的黑暗。
  乔沉陷在里面, 如同跌入了无法逃出的沼泽。
  “转化失败？我就说他是个废物。”
  忽然,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将乔沉从即将失去意识的边缘中拽了回来。
  他眉头微动, 心道，好熟悉的声音。
  “随便找块地埋了吧, 让他长那么大已经是施舍了。”
  哦，他想起来了。
  这道声音来自他的养母, 而这句话是在那场失败的转化仪式上说的。 第86章   这算什么？临死前再羞辱他一番？
  刺眼的白光击碎冗长的黑暗，眼前光影一闪，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出现。
  女人有一双暗红的瞳孔，肌肤是没有血色的白，身穿一件暗纹长裙，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挡住她相貌的张扬美感，添上一笔生人勿进的气息。
  旁边一个金发男人看着不远处正挖着坑的仆人，脸上笑容意味不明，道：“我说梅丽斯，你该不会是看着猎人马上要发起战争了，想要用这种方式让乔沉假死，然后保住他吧？”
  梅丽斯瞥了他一眼，镜片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反问道：“你觉得我保他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金发男人耸了耸，“或许是因为他是伊莎的孩子。”
  梅丽斯语气不咸不淡地道：“启动转化仪式，是因为他一旦转化成功，血族就多一个有战斗力的替死鬼。不过没想到他太废物，连初拥都抗不过。”
  她看了一眼金发男人，又道：“你如果是在无聊，就去找人训练一下心灵控制，我看你比乔沉好不到哪里去。”
  金发男人被怼也丝毫不觉得尴尬，继续道：“我能力强不强有什么影响？只要你在大战前充分运用好你的天赋异能，为我们打探敌情，哪里有战败的道理，你说是吧？”
  话音落，仆人们已经将棺材埋进了土里，返回汇报任务。
  梅丽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土堆，依旧没有接金发男人的话，转身离开了这里。
  天赋异能。
  每一个血族的天赋异能都不同，有的是强大的力量，有的是篡改他人记忆，而乔沉的母亲的天赋是净化，她能净化一切剧毒和不纯粹，所以她才能和普通人类诞下孩子。
  净化的天赋曾经救下了不少族人，所以乔沉的母亲一度成为了血族最圣洁的存在。
  ...至于她自己的天赋，则是预知未来。
  但她能预知的范围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比如她预见了乔沉的母亲伊莎会爱上一个普通人类，但却没有预见她会死在农场主手里，以至于在伊莎生命的最后时刻才知道她的踪迹。
  伊莎失去踪迹的那几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即便启动血族特有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族内所有人都放弃了这个背叛种族的吸血鬼，只有她没有放弃。
  所以她在伊莎拼死发出求救信号的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然而即便如此，也已经晚了。
  她没能带回自己寻找多年的人，只找到了还是人类的乔沉。
  乔沉长得太像他的母亲了，以至于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梅丽斯怎么也狠不下心除掉这个血统不正的人类。
  于是，她向长老请求将乔沉留下。
  这是她第一次动恻隐之心。
  第二次，也就是最近。
  梅丽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她的异能告诉她，在不久之后，猎人会发起一场战争，而血族会在那场战争中损伤惨重。刚转化为吸血鬼的乔沉因为身上还带有人类的气息，引起了猎人们的格外注意，最后将他活捉带回去当作研究对象。
  她任受不了一个顶着与伊莎八分相似的脸的人承受这种痛苦。
  梅丽斯再一次这样劝说自己。
  于是她在乔沉的转化仪式上动了手脚，让他假死躲过这场战争，并且，她还在棺材上施下了封印，等到事情平息以后，她会亲自将人带出来。
  而就在棺材上的最后一捧土落下的瞬间，梅丽斯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来自未来的画面。
  形状怪异的建筑、装着人飘在半空中乱飞的盒子...以及一个长相漂亮的人打开了乔沉的棺材。
  谁？！
  谁那么大胆？！
  竟敢擅自掀我干儿子的棺材板！！
  梅丽斯脸上淡漠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四周突然降下来的温度让随行的仆从浑身发抖，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掐死自己。
  梅丽斯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整理好心绪，决定趁长老不注意的时候，再给乔沉的棺材加上几层封印。
  于是在未来长达千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找机会加固封印，却一直没找到事情平息的时候。
  血族与猎人的战争一直没有停下，她亲眼看见自己的同类一个个死在银制的斩刀下，族中力量逐渐被削弱，血族将要消亡。
  而后，人工智能斩木揭竿。
  她能在千年来的大战中存活，本该也能在这场大战中全身而退。
  却不想，吸血鬼猎人中，有人接受了类人体的改造，记忆中所有关于吸血鬼的信息，都被人工智能提取出来，为它们所用。
  梅丽斯看见自己的最后的同类被捕，因为体内构造于人类不同而短暂存活，用于研究，最后又一个个被处死。
  她从预知中看见，带走乔沉的人是叫白诺恩，他会为了白诺恩重返地球，最后在离开时因为泄露踪迹被类人体猎人盯上，暴露出被他们称为“银河基地”的位置。
  她还看见，最终乔沉和白诺恩会遇上全域系统的反向控制而被捕，乔沉会惨死在地下实验室，白诺恩会因为目睹他的死亡失去挣扎的意志，人类最后一丝希望幻灭。
  于是，她改变了隐居的决定，一味的躲藏只会让自己陷入僵局。
  既然人工智能觉得无法控制的人类不可信、猎人能用类人体的身份存活，那么她也可以用这一点留在实验室中，为自己...和乔沉换回一丝生机。 第87章   这都怪乔沉长得太过于像伊萨，自己才会这样做。
  梅丽斯这样想。
  “怎么跑到我的记忆里来了？”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只见眼前画面逐渐消散，又变回了静谧的黑暗。
  乔沉看见梅丽斯从远处走来，她样貌依旧如千年以前，就连看向乔沉时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的目光落到乔沉身上，语气中带着嫌弃：“怎么穿成这样，不伦不类的。”
  乔沉低头，自己不过是将原本千年前的服饰换了下来，换成了银河基地最常见的战服。
  他动了动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梅丽斯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既有对伊莎的爱，也有对他背后那个普通人类的厌恶。
  反观乔沉也是。
  面对梅丽斯，他从来没有仇恨，因为自己的命是她救的。
  但是他对她也没有任何感情，因为在乔沉回到血族中的二十年里，无论再有人欺凌自己，她都是冷眼看着自己，只会在他将死之时才会出手，让他吊着一口气存活。
  乔沉从前理解不了常人拥有的喜怒哀乐，以为对方是为了折磨自己，但现在看来，她不过也是理不清自己心中的爱和恨而已。
  梅丽斯察觉了他的变化，厌恶地皱起眉，问道道：“你都看见了？”
  乔沉点头。
  梅丽斯的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开口道：“蠢货，别给我待在这儿了，回去做你该做的。”
  乔沉一愣，混乱的记忆回涌，他猛然想起自己昏迷前，白诺恩被人带走的场景。
  他瞳孔一缩，道：“白诺恩现在这么样？”
  “不怎么样，”梅丽斯瞥了他一眼，“你这感情用事的方式，真是和你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没等乔沉回答，抬手摁上乔沉的肩，将他往后一退。
  接着，乔沉感到一阵眩晕之感，灵魂仿佛正从某个结界中脱离，耳边响起梅丽斯的声音，即远又近：
  “最后帮你一次，别忘了，使用好你自己的天赋。”
  我的天赋...？
  后背一阵痛意传来，乔沉睁开眼，天花板上的灯光刺得他视线模糊，他抬手挡了挡，眼球很快适应了这种灯光。
  他眉头微动，自己四肢与脖颈依旧被银链禁锢住，但那阵如同灼烧般的痛感却消失不见了。
  乔沉手掌撑地，侧身尝试坐起身来，却有一个人走进了他的视线中。
  他抬头，看见一个穿着仿生军服的男人正垂眸看着自己。
  男人的样貌好看得很标准，是程序按照最高审美捏出的最正统的美，不过分阴柔也不过分硬朗，带着一种ai的僵硬，却又让人挪不开眼。
  但乔沉的注意力压根不在它的脸上，而是它手上那枚血红宝石的戒指。
  为什么这枚戒指会在它手上？
  不等乔沉想明白，又一阵脚步声响起。
  男人身后走出来一个女人——红瞳、盘发、无框眼镜和暗红色长裙。
  正是梅丽斯。
  第五十章
  第三星系, 废墟星。
  银河基地的众人正在修复被乔沉炸毁的机甲放置室，没了白诺恩和秦芜总控程序，只得临时由裴延顶上程序总控的位置。
  虽然银河基地的人多少掌握了一些程序上的知识, 但接受了系统学习、进行过实操的就只有裴延了。
  裴延打开腕表, 邮箱内已经收到了白诺恩打包好的数据资料。
  大概白诺恩出发之前, 也猜到了乔沉会为了破除权限限制而对放置室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所以特地将机甲放置室的原始程序放在了单独的文件夹, 方便裴延进行修复。
  按照白诺恩留下的步骤, 修好放置室不是难事。
  只是轮番遭遇变故，基地里所有人的士气都很低, 运送材料的速度都变得缓慢起来。
  叶莱和鲁克在一旁插空抽着烟，沈临轶捧着秦芜留下的十字徽章发呆, 谢之旭则察觉到他情绪太过低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道：“小裴，没事的。”
  科技迅速发展后，人类可以选择一个时间段, 将自己的相貌永远保留在那个时段。
  所以，虽然裴延从外貌上看不是最年幼的，但是实际上他是几个人当中的老幺，加上他从前富家少爷的身份, 即便是在人机大战中也没有受过太大的挫折, 一路被庇护到银河基地，很少遇见这样的变故, 一时间缓不过来实属正常。
  没人安慰还好，感受到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 裴延的眼泪便开始不住往下掉，低声道：“之旭哥, 我真是废物。”
  如果他再强一点，和秦芜一起留下来抵抗袭击，或许她就不会因为精神力承受过载而脑死亡了。
  如果他不那么懦弱和愚蠢，或许就不会跟风对白诺恩产生怀疑，连仔细思考都不愿意，就将冒着生命危险为基地争取生机的人打为叛徒。
  谢之旭没想到自己安慰反而把人安慰哭了，左看右看都找不着会说话的人帮忙，只能手足无措地掏出一包纸巾，递给裴延，道：“你你你，别哭，一切都会变好的，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
  “真的吗？”裴延吸了吸鼻子，反问道，“地球那么危险，我们这样让乔老师和白师傅承受所有，他们真的能安全回来吗？”
  谢之旭一噎，嘴唇动了动。
  “谢之旭。” 第88章   谢之旭回头，是叶莱在喊他。
  叶莱指了指自己的腕表，道：“我收到了董林盛的讯息，你那边有吗？”
  谢之旭低头，看见了收取讯息的软件上，确实亮着一颗红点。
  地下实验室，白诺恩睁开双眼。
  突然关机让他的程序需要重启，从眼球、视网膜到大脑和四肢，他的神智一点点恢复，半晌后才看清了自己此刻身处何处。
  熟悉的天花板。
  他躺在一张金属制作的实验椅上，四肢和躯体被插上了限制行动的导线，大脑罩上了脑电波感应的仪器，面前，是一块特质玻璃，此刻被关闭了透视功能，看不清对面的场景。
  熟悉的地方。
  白诺恩感到来自灵魂的颤栗，每呼吸一下这个房间的空气，他胃中的翻江倒海就更厉害一分。
  这里是他梦魇产生的地方——中心城，脑电波干扰实验室。
  曾经，几乎所有与他有过羁绊的人或事物，都死在了那扇玻璃之后。而自己为了避免被麻木大脑，还要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
  他将嘴唇咬得发白，眼眶泛起红色，双手攥拳。
  “乔沉呢？”他对着空气喊道，他知道摄像头后面有东西在监视着。
  翻涌的情绪让罩在他头上的仪器抓住了机会，往他大脑中释放干扰。
  白诺恩感到头皮一麻，立即放缓呼吸，平复情绪。
  “白诺恩先生，晚上好。”一道机械女音响起，白诺恩刚刚松开的拳头又重新攥紧。
  是主要负责脑电波干扰实验的仿生人。
  它们为了刺激白诺恩的情绪，特地将这声音和白黎的声音捏得八九分相似。
  只听声音继续响起：“多年不见，您的情绪掌控能力削弱了很多。”
  白诺恩没有回答，只是尽量防空自己，避免又被仪器抓住空隙。
  而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头一跳：“您要找的吸血鬼先生，就在隔壁。”
  梅丽斯垂眼看着乔沉，脸上平静无波，就连从前常有的厌恶都没有。
  她走上来，对着身旁站着的男人喊道：“老板。”
  老板点点头，无声地转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开口问道：“他也是个吸血鬼，你们认识吗？”
  梅丽斯闻言有仔细地看了看乔沉，眼神疏离，道：“这人不是正统血脉，我不认识。”
  乔沉眉眼微动。
  老板略一思索，梅丽斯从前在吸血鬼一族中，是金字塔顶端的贵族，眼里自然不能容忍血统不正的人。
  地上的这家伙可能在千年以前，就被赶出血族了。
  “你大概不清楚他的价值，”老板的发出机械的笑声，“我的数据库分析得出，造物主的儿子对这个人十分上心，其死亡带来的刺激甚至可能超过试验品白言恩，这次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能让白诺恩彻底放弃大脑的支配权。”
  “呵。”
  一声冷笑从乔沉嘴里挤出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他手掌撑地，身体微微后仰，修长的腿弯起一只，坐姿歪歪斜斜，看向老板的眼神也格外轻蔑，虽然是仰视，但他看起来更像掌握全局的人。
  乔沉语气十分吊儿郎当：“你们人工智能可真傲慢，通过数据分析就能预判出一个人的所有行为？”
  闻言，站在老板身后的梅丽斯看向乔沉的目光闪了闪，被乔沉精准地捕捉到。
  ——梅丽斯最讨厌他这样说话。
  “难道不是吗？”老板问道，“感情用事的物种，最好分析，也最容易摧毁。”
  说着，它抬手，只见前方一面黑漆漆的墙上出现一块屏幕。
  屏幕里头，白诺恩正被禁锢在一个实验椅上，头部罩着一个金属的仪器，仪器上插满了各种导线，将他的脑电波全部导出在一旁。
  老板解释道：“这是我们脑电波干扰技术。白诺恩离开实验室后，我们研发新型技术，加强了对实验体影响的阈值。不过根据初步检测的数据可知，白诺恩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对于自己的情绪控制大不如前。”
  关闭的情绪压制程序，乔沉瞬间想到了这个。
  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仿生人。
  “为了防止你不不了解，我为你解释一下。”老板继续说，“脑电波干扰技术，就是不断刺激实验体的精神力，使其产生情绪波动，从而拔高他情绪产生的临节点。不仅如此，我们还增进了技术，可以让实验体实验过程中逐渐失去对情绪乃至世间万物的感知，变成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说着，它的手臂忽然凸起一块标准的方形，上面的仿生皮层颇有弹力，直到方块完全升起，才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枚金属盒子。
  “我们为了确保不再出现同样的错误，在此项技术上耗费了很大的能源和材料，让我们一起见证一下它的效果吧，吸血鬼先生。”
  盒盖应声打开，露出里面红色的按钮，老板伸出手指，缓缓地按了下去。
  只见投影屏幕的一旁，切出了一块更小的屏幕，第三星系的星空通过摄像头分别传输到了他和白诺恩的眼前。
  地面一阵剧烈的抖动，中心城总部塔上的炮台完成了蓄力，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两秒之后，乔沉透过屏幕见到了抵达第三星系的能量光束，刺眼的亮光从屏幕那头传来，第三星系的废墟星被巨大的能量炸毁，变成了无数的碎石。 第89章   废墟星毁了。
  乔沉的眼中映照出爆炸发出的巨大光芒，屏幕那头，原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白诺恩浑身一僵，挣扎着想要从实验椅上站起来。
  乔沉眼中溢出戾气，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仿生人，低声道：“我一定会让你变成一堆废铁。”
  这话并没能震慑住老板，它满意地看见检测白诺恩情绪的仪器发出“滴”的一声，上面的进度条瞬间增长到了一半的位置。
  “数据不错，”老板作出评价，“梅丽斯，你曾经也是吸血鬼，猎人已经报废了，你是最清楚如何折磨死吸血鬼的人。”
  梅丽斯的镜片反射出屏幕上的光，她声音冷冷的：“是。”
  “那我们开始吧。”老板下达命令。
  话音落，两只机械手钳住了乔沉的双肩，将他悬空挂起，禁锢着他的锁链加重了力道，引得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面前的黑墙透出一点点光，逐渐变成一块巨大的玻璃。
  玻璃那头，白诺恩身下的实验椅的靠背抬起，对上了乔沉的眼睛。
  看着白诺恩被困在各种仪器中间，乔沉的呼吸不由得一滞，忍不住地喊道：“诺恩...白诺恩。”
  鞋跟触碰地面的声音响起，一道身影停在乔沉面前，挡住了他看向白诺恩的视线。
  梅丽斯微微偏头看他，镜片上反射出冷冽的光。
  第五十一章 终章
  梅丽斯抬手理了理乔沉的衣领, 不知在演什么母慈子孝的戏码。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右手的仿生皮层褪去，露出里面的机械手掌, 伸向一旁的放着一排银制刀具的盘子, 选出了一把通体银灰的匕首。
  金属相碰发出的细碎响声落到乔沉耳里, 他的目光终于从对面白诺恩的身上收回, 落到梅丽斯手中的刀上。
  乔沉淡淡地垂眼看她, 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
  “血液, 是吸血鬼维持生命体征的重要能源。”梅丽斯的声音响起，平静的话语透过玻璃落到白诺恩耳里。
  检测白诺恩的仪器的屏幕上, 进度条往前推进了一小格。
  梅丽斯手腕一转，在乔沉的右手手腕上割开一道口子, 继续不咸不淡地道：“体内血液流逝的过程，对于血族来说，犹如万蚁噬骨。”
  又一刀，落到乔沉的左手手腕。
  “一旦血液流淌干净, 血族的身体就会化成灰烬，再无重活的可能。”
  最后一刀，落到乔沉的脖颈之上。
  三处刀口划得极深，银刀划过的地方, 伤口的边缘出现灼烧后的焦黑, 血液止不住地向外涌去，滴落在实验室洁净的地面上。
  在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之中, 白诺恩的瞳孔开始轻微的颤抖，代表着他情绪波动的进度条疯狂地增长着, 罩在头部的仪器趁此机会蚕食着他的理智。
  白诺恩脸上麻木的表情越发明显，看向乔沉的双眼变得涣散。
  随着血液的流逝, 乔沉的呼吸变得紊乱，肌肤呈现出一种即将消散的透明，然而，梅丽斯的“行刑”还在继续，她高举手中的银制匕首，刀尖对准乔沉的额心。
  距离刀尖最近的那块皮肤上，传来火舌舔过般的温热，乔沉不适地皱了皱眉，垂下眼轻声喊道：“梅丽斯？”
  乔沉从不喊她母亲，一开始是他年幼不愿搭理人，到后来是梅丽斯不允许他这样称呼，所以一直以来，他们之间直呼其名。
  这声呼唤传进梅丽斯的耳朵里，直击她的灵魂。
  随着最后一个同类的死去，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人用这个名字称呼她了，在那群机器眼里，她只是一个有编号、有价值的类人体。
  刀尖在刺进肌肤的前一秒顿住。
  乔沉看见，梅丽斯的瞳孔颜色变得鲜明，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忽然，一阵奇妙的酥麻倏地穿过他身体的每一处，有什么东西破开了封印，疏通了体内的经络。
  接着，乔沉身上的伤口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体内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将身上的禁锢冲击开来，锁链碎开重重地落在地上，梅丽斯转身，将手中匕首朝玻璃掷去。
  “哗啦”一声巨响，实验室的警报拉响。
  异变突生，老板看着朝白诺恩奔去的乔沉，体内程序出现一瞬间的乱码，立即扬声下达指令：“阻止他接近白诺恩！”
  话音落，无数器械从实验室的墙体中伸出，疯狂地朝乔沉射|击，托着白诺恩的实验长椅开始后退，外部升起舱门，眼看着就要消失在眼前。
  ——就在舱门关闭的前一秒，乔沉闪身道了白诺恩面前，两人被关进了狭小的舱体内。
  舱门合上，老板的脸上扯出一个程序化的微笑，转而对正躲避子弹的梅丽斯道：“5347号，你真让我失望，我会好好处理你的。”
  梅丽斯躲开一枚银制子弹，抬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丝毫也没有躲避突袭的狼狈，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品尝下午茶的贵族。
  她回头看向老板，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另一头，乔沉小心翼翼地搂住白诺恩，可仪器对他大脑的入侵已经到了后半段工程，他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支配权，只有眼珠还能转动。
  他转动眼珠看向乔沉，落下失而复得的眼泪。
  “我在，我在这里”乔沉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诺恩，我现在需要你打开意识上传的接口。” 第90章   意识上传的接口，常见于机甲的驾驶舱内，可以辅助驾驶员上传意识，展开精神力。
  而作为最先进的类人体的白诺恩，他体内的程序也能做到意识上传的辅助，可是...
  可是太危险了。
  白诺恩有多聪明，一下便猜到了乔沉打算做什么。
  他侧目看乔沉，撞进了对方坚定的眼神里。
  白诺恩的眼睫微颤，再也顾不上那么多，最终还是打开了上传接口。
  很快，电子眼膜上弹出了提示语：
  [意识上传成功]
  接着，一张巨大的精神网以实验舱为中心铺开，正在往回移动的舱体停在了原地，实验室的灯光一闪，所有的器械停止了对梅丽斯的攻击。
  成功了。
  乔沉的嘴角勾起。
  他的天赋，是强大的精神力。
  既然他上次能让中心城的器械为自己所用，那么这次他也能控制实验室里的所有器械。
  下一秒，原本攻击梅丽斯的枪口全部移向站在高处看着的老板，子弹旋转着脱离枪口。
  中心城上空，无数的小型机甲簇拥着一只巨型战甲缓缓靠近，最后停留在了大气层以外。
  谢之旭站在求生者号的顶端，透过玻璃，他看见了大气层外的监测磁场闪了闪，有一张半透明磁场正由城中央向外蔓延。
  他上前一步，看着那眼熟的磁场，道：“那是乔沉展开的精神力磁场。”
  谢之旭回头，看见身后银河基地的居民们，露出欣喜的笑容，道：“他和小白找到扭转局势的方法了！”
  董林盛走上前，一脸质疑地问道：“就他们两个，能行吗？”
  他可是以回到地球为交换，才同意让银河基地的那些弱者上求生者号的，要是这一战没能成功，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总控台前弹出一块屏幕，叶莱的脸出现在上面，一开口就活力十足：“合作的邀请是你发起的，现在又跳出来瞎哔哔干什么？他们俩能干翻你培养的a级精英，他们不行难道你可以？”
  董林盛嘴角抽了抽，搜肠刮肚也没找出回怼的话，只好闭上了嘴。
  “那，那个磁场怎么变小了？！”一个b级成员惊呼道。
  众人闻言侧头。
  ——那原本在缓缓摊开的精神力磁场顿了顿，竟以极快的速度往回缩，瞬息间就收缩了大半！
  实验室内，数颗子弹飞速靠近，而那穿着蓝白军服的仿生人竟不躲不闪，定定地站在原地。
  它的程序化的笑脸上，竟扭曲出一抹真实的笑意。
  “吸血鬼先生，”机械化的声音响起，“想让我报废可没有那么容易。”
  话音落，射|向老板的子弹停止了前进，“哐啷”几声落到了地上。
  而后，实验室的地面开始剧烈的抖动，有不详的红光从地面上亮起，逐渐在地面上显现出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
  乔沉向外展开的精神力一滞，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震得他眉心一跳，本能地握紧白诺恩的手。
  舱门外，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了梅丽斯的胸口，鲜血从她的嘴角涌出，她膝盖一软，猛地半跪在地，手掌撑在地面上才勉强维持住身体。
  老板踩着皮鞋从高处走下来，机械音继续道：“猎人说，吸血鬼一族是最难除去的，他们狡猾、阴狠、诡计颇多，所以需要准备两手准备。”
  梅丽斯蓦地抬头看他。
  “你是好奇猎人为什么没死吗？”它的脸上生硬地露出无辜的神情，“我记得在远古世纪，有一个词语，叫作兵不厌诈，很适合放在这里。”
  梅丽斯又吐出一口血液。
  老板的目光挪到乔沉和白诺恩身上，道：“感情用事的物种，最好分析，也最容易摧毁，你们说，是吗？”
  乔沉一言不发地盯着它，将动弹不得的白诺恩护在身后。
  实验室内，墙体上的枪械停止了攻击，梅里斯被法阵压得站不起身，乔沉咬紧了后槽牙，紧绷着一根弦。
  整个房间内，只有皮鞋触碰地面发出的轻响。
  噬魔阵法的压迫下，乔沉的精神力开始迅速衰竭，范围每缩小一点，老板就迈开腿靠近一步。
  十米、五米、三米。
  它伸出手，舱门听话地打开。
  就在那该死的仿生人距离他们一步之遥时，一道声音响起：
  “小乖，别怕。”
  乔沉一怔，迅速反应过来这声音来自他的脑海。
  这是...
  早市街摊主奶奶的声音！
  那道声音落下，乔沉奇迹般地感受到精神力在回升。
  接着，又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乔老师，我来帮你！”
  是沈临轶。
  “给我撑住，自己想死也别带着白诺恩一起！”
  谢之旭。
  “乔沉，你行不行啊？这么弱鸡？”
  叶莱。
  “你真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吗？”
  鲁克。
  “乔老师撑住，我记得秦芜姐教过我一个程序能帮忙！”
  裴延，还有秦芜。
  无数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无论是战队里的士兵、还是毫无战斗能力的居民，都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意识上传，汇入了乔沉铺开的精神网里。
  中心城上空，银河基地的所有机甲和求生者号载着所有幸存的人类时隔百年重返地球，一如在百年前变革中的破釜沉舟，凝聚成一股力量直面险境。 第91章   即便他们知道自己的力量微小如星火，却也还是一如反顾地加入精神网，与乔沉一同抵抗上一场战争的胜利者。
  求生者号的顶层内，董林盛看着陆续加入的人，哼笑出声，道：“不自量力，精神力这么弱都敢上传，除了送死还能有什么用？”
  说着，他却还是上传了自己的意识。
  精神网上的意识能量迅速回升，将乔沉本在崩溃边缘的意识拉了回来。
  那张回缩的大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展开，中心城街道上的仿生人停止了走动 ，被控制的类人体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色。
  隐藏在城市边缘的白家老宅内，白黎房间的梳妆镜重新亮起，密密麻麻的代码在白诺恩的电子眼膜上闪过，最后又出现在镜中的屏幕内。
  “怎么，怎么回事？！”舱体外响起一道合成的机械男音，声音中带着乱码的电流。
  “警报、警报，体内程序即将强行关闭，请做出相应处理。”老板的嘴开始不受控制地朝外播报，这种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感觉，让它想到一个人类用来形容情绪的词：恐惧。
  它挣扎着想要扑向乔沉和白诺恩，却挪动一点，身体就变得更加僵硬，还没等它迈出一步，体内程序就被强制实行了关机。
  随之而来的，是所有仿生程序关闭。
  白诺恩的电子眼球闪了闪，眼膜上弹出一个提示框：
  [全域系统-反向入侵已完成]
  地球的大气层外，那将人类隔绝百年的外来者监测磁场消失，有人操纵着机甲跨过去，惊喜地喊道：“消失了！消失了！我进来了！”
  有人开头，剩下的人也尝试着跨过大气层，无数机甲落入中心城内，从里面出来的人们踩上这片故土，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们成功了！成功了！
  总部大楼外，地面升起一条通道，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们停止了欢呼，转头警惕地看着那扇正在打开的大门。
  乔沉抱着白诺恩走出来，跟在后面的梅丽斯手上，重新戴上了那枚红宝石戒指。
  众人松了口气。
  谢之旭等人走上前来，担忧的目光落在昏迷的白诺恩身上。
  乔沉脸上有疲惫的神态，但搂住白诺恩的手却格外的稳。
  感受到众人关心的目光，他嘴角勾起玩世不恭的笑，道：“他只是睡着了而已...有我在，能有什么事？”
  话音落，梅丽斯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遮住自己脸上嫌弃的表情，道：“不自量力，快给我回去好好休息。”
  被当场揭短的乔沉不气也不恼，只是耍赖地耸肩道：“实话实说而——”
  一枚吻堵上了乔沉这个无赖的嘴。
  白诺恩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费尽力气抬起手，捧住乔沉的脸吻了上去。
  乔沉短暂地怔愣后反应过来，低下头加深了这枚吻，徒留周围一圈人满脸震惊。
  唇|舌纠|缠后，白诺恩退开些距离，轻轻喘息着，开口道：“结束了。”
  乔沉轻声回应：“嗯，结束了。”
  第五十二章 番外
  全域系统的权限彻底被夺回, 仿生人们失去了再控制人类的权力，接受过改造的类人体们，他们大多都在被操控的时候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至情至爱, 心中的恨吊着他们一口气活到了现在, 在操控他们的力量消失之时, 便醒了过来。
  至于冉空, 他本就在人机大战爆发以前失去了自我, 变成了被利益和金钱驱使的奴隶, 最终还是没能捱过黎明前的黑暗，永远沉睡了下起雨。
  乔沉和白诺恩的伤出在精神层面, 所以只在疗养舱中短暂地休息了几天，养好了皮|肉上的伤口。
  乔沉体质特殊, 养好外伤的同时，精神力受损的问题也得到了好转。
  他先白诺恩一步出了疗养舱，便像从前一样守在门外等白诺恩，转眼就是一天一夜。
  白诺恩走出来时, 反应还有些迟缓——仪器入侵留下的麻木感还没有完全消散，他现在整个人都看起来呆呆的。
  细软的长发搭在他的额前，他目光缓缓挪到乔沉脸上，反应了一秒才认出来人是谁, 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有些憨憨的笑。
  这一笑, 快把乔沉可爱得融化了。
  乔沉立马凑过去，牵起白诺恩的手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 末了又在他的指尖各落下一枚吻。
  白诺恩愣愣地看着他做完这些，又靠近在自己的嘴上轻轻一啄,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张脸染上绯红。
  他抬手将乔沉推开些, 道：“别，别胡闹，还有人看着呢。”
  前来探望的谢之旭和叶莱：...哦，原来你们知道还有人啊。
  原本一起跟来的梅丽斯确保了人没事，便闪身消失不见。
  乔沉回头只看见了谢之旭和叶莱一眼，便嘴贱道：“没事，他们眼瞎。”
  谢之旭、叶莱：拳头硬了，但是打不过。
  乔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将白诺恩散落下来的长发拢起，就着环抱的姿势给他的头发挽起一个丑丑的丸子，道：“走，领我家白师傅回家啦。”
  “需要开车送你们吗？”谢之旭关心地问道。
  乔沉闻言转头，对突然好好说话的谢之旭有点不适应，开口呛道：“你老人家别这个语气，我会觉得我快死了。”
  谢之旭哼笑出声：“合着就是听不了好话是吧，快快快，不用送就都给我滚回去，看着烦。” 第92章   “欸，这就对了。”乔沉道。
  白诺恩被他们俩一来一回的话逗笑，反握住乔沉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看着谢之旭和叶莱，开口道：“这段时间幸苦你们了，等我修养好就来帮忙。”
  叶莱挥挥手，道：“大劳模，好好休息你的，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白诺恩点点头，转身和乔沉离开了医疗中心。
  他们回到了白家老宅，这个承载着白诺恩回忆的地方。
  宅子里报废的仿生人已经被清理的出去，但经过一场交战，屋子里的很多东西都被打乱了顺序，需要人打扫。
  白黎虽然是人工智能技术的领头者，但却十分留恋地球没被ai侵蚀前的模样，因此家中却没有安装任何全自动化的东西，就跟着房屋内的装横一样，保留了远古世纪的风格。
  要说能辅助打扫的，就只有一个行动看起来非常蠢笨的古早扫地机器人，帮不上忙不说，还老是卡在角落，一不注意就把需要整理的东西当垃圾吞了。
  所幸一切都平息了下来，他们闲来无事，便关闭了那老是故障的机器，亲自上手打扫。
  屋内的塑料绿植被换掉，白诺恩取来的种子，将盆栽催熟，给这屋子重新添上了点生气。
  乔沉正将打斗中带落下来的书籍放回原处，不慎将书架上的一本书撞了下来，乔沉弯过腰，眼疾手快地接住。
  “咦？”乔沉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本电子相册。
  白诺恩闻声侧头看来，询问道：“怎么了？”
  乔沉仔细打量着手中的东西，道：“一本相册，好像是...关于你的相册。”
  他抬起头看白诺恩，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在问：我可以看吗？
  白诺恩温和一笑，非常上道地接话道：“好久没翻过了，我们一起看看？”
  相册翻开，上面显示几张张白诺恩的照片，小时候的白诺恩不喜欢拍照，因为觉得自己活不长久，没必要浪费心思。
  等到能走出病房了之后，他又要把所有时间留来享受现实，便更少拍了，只会在重大节点留下影像作为纪念。
  所以相册里只有几张大合照和白黎偷拍后存下来的照片。
  乔沉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看见了熟悉的脸，那是拍摄于大学时期，一堆人凑在一起，留下的影像，手指在屏幕上长按，还能回放出那时候的欢声笑语。
  白诺恩看得有些出神。
  照片上，学生们的笑容充满了青春的气息，白诺恩站在照片中央，谢之旭站在一旁竖着大拇指，目光右移，可以看见两个一高一矮的姑娘：
  叶莱的手搭在秦芜肩上，正抬手指向前方示意秦芜看摄像头，秦芜闻言掀起眼皮，一双平静如湖水的眼睛看过来，竟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有一年学校联谊赛，我们学院和阿索利特对战，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叶莱和小芜的。”
  乔沉也有些愣神，伸手握住白诺恩的手。
  白诺恩不太想把话题带得深沉，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翻过了这张照片，道：“给你看看这个。”
  乔沉将目光从白诺恩的脸上挪到照片里。
  这张照片应该是在他七八岁左右留下的，彼时的白诺恩，还是一个只能在无菌病房生活的患者，因此这张照片里的他，被隔离在玻璃以内。
  这是一张洗出来的自拍照，照片上有一个小孩拿着手机，歪头只露出半张脸，将大部分镜头留给白诺恩——他自己倒是站在外面笑得龇牙咧嘴，丝毫不管身后被关着的白诺恩的死活。
  那时候的白诺恩很不爱吃东西，浑身上下没个二两肉，瘦削的肩膀将病号服顶出尖尖的弧度，略长的头发随意地拢在耳后，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像个漂亮易碎的瓷娃娃。
  他的手搭在玻璃上，越向往外面的生活，脸上想刀了玻璃外的人的表情就越明显。
  乔沉长眉一挑，指着前面站着的小孩，问道：“这小孩儿谁啊？这么欠抽。”
  白诺恩侧头看他，憋笑道：“这是...之旭。”
  乔沉一怔，低头笑出声来：“我说呢，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白诺恩继续为乔沉解释道：“这是之旭考试拿了第一，伯父伯母奖励了他一部新款手机，特地跑来给我炫耀。”
  “但是吧，我一点也不在意他有新手机这件事，倒是很羡慕他可以去学校这件事，所以那个时候....”白诺恩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语气却如往常一样温吞，“用你的话来说，我那时候只想捶死他。”
  乔沉笑得更欢了，伸手搂住白诺恩，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蹭来蹭去道：“太可爱了，我家白师傅小时候也太可爱了！”
  白诺恩被乔沉挤得歪着身子坐，放任他八爪鱼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继续道：“哪里可爱了？我小时候是远近闻名的恶霸，吓跑了好几个护工。就因为这张照片，我后来找了个机会把之旭的手机丢医院外的池子里了，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乔沉的动作忽然顿住，一言不发地看着白诺恩。
  白诺恩笑道：“是不是太过分了点，我那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就受到了乔沉的亲吻攻击，俨然被身上这只叫“乔沉”的大狗当骨头啃。
  细细密密的吻落到他脸上，他这才躲了躲，道：“乔沉，痒。” 第93章   乔沉听话地停了下来，一双手却还在不安分地到处乱摸。
  他道：“没办法，你太可爱了。”
  白诺恩：“是你看我的滤镜太重了，谁家孩子会干这种事啊？”
  “我啊。”乔沉十分理直气壮，“要是我是你，就不是简单的丢手机这么简单了，我会找个屋子，想办法给他关进去两天，让他好好尝尝出不了门的滋味。”
  白诺恩一愣，评价道：“看来你小时候也不是什么好孩子。”
  “这叫夫夫相。”乔沉张嘴胡诌。
  白诺恩看他，问道：“这个词还能这样用吗？”
  两人对视几秒后同时笑出声来。
  乔沉看着白诺恩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抬手为他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心中又酸又甜。
  酸是因为透过这张照片看见了白诺恩苦闷的童年而心疼。
  而甜，则是因为看见白诺恩肩上的重担终于放了下来，原本那个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报仇的孩子，不用再为了赎罪忍受众多指责了。
  他伸手搂住白诺恩的腰，侧头轻柔地在他侧颈上落下一吻，道：“真想见一见那时候的你，要是我能一直陪在在你身边就好了。”
  “陪我，然后带我一起捣蛋吗？”白诺恩笑着怼他道。
  “好啊，”乔沉佯装生气道，“学坏了，居然怼我呜呜呜。”
  “是乔老师教得好。”白诺恩再添火力。
  乔沉张开嘴，惩罚似的在白诺恩的脖颈处咬了一口。
  白诺恩不轻不重地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笑骂道：“狗崽。”
  两人又在客厅黏糊了一会儿，最后乔沉把电子相册搁在了桌子上，将白诺恩横腰抱起走进了卧室。
  乔沉看着躺在床上眼尾湿红的白诺恩，捉住他的脚腕放在自己的肩上，在他的膝盖上轻轻落下一枚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想见白诺恩小时候”的愿望，竟在不久之后，真的实现了。
  第五十三章 番外
  一个月过去, 银河基地的居民们已经重新安顿好，董林盛连带着求生者号上的所有人都被收编进了中心城的军队，乔沉和白诺恩一起去扫过了白黎的墓, 再将白言恩失活的大脑埋在了旁边, 也立了一块墓碑。
  碑上男孩和白诺恩有七八分相似, 笑得十分阳光。
  白诺恩看着照片出神半晌, 然后转头对乔沉说道：“我们走吧。”
  乔沉点头, 握住他的手, 两人并肩走出了墓园。
  今天他们要开机甲进太空，临出发时特地来扫了一趟墓。
  地球上的大部分问题都已经安顿好, 现在要解决的就是被能量炮塔损毁的空间门。
  虽然现在战争停止，空间门的使用率大大降低, 但修复好总归是百利无害的，也方便未来到其他星球寻找物资。
  损坏的空间门内，时空极其紊乱，进入其中需要强大的意识力, 同时又得熟悉相关技术，才能修复损毁点。
  这项工作自然就落到了乔沉和白诺恩身上。
  两人回到机甲放置室，启动机甲朝大气层外驾驶而去。
  首先要修复的是离地球最近的一条相道，该相道损坏程度不高, 是因为距离地球太近, 才被能量光束波及到的。
  他们进入相道以内，不出半小时就找到损毁点并完成修补。
  有了一次经验, 乔沉很快便找到了修补技术的窍门，辅助白诺恩意识力的同时, 还能帮忙修缮一部分缺口，两人进度拉得很快。
  而就在快要完成第六条相道的时候, 乔沉听见机甲外传来了细碎的杂音。
  他凝神，停下手中的动作，侧目仔细听。
  光影扭曲的相道内，他听见了熟悉的叫骂声——来自幼时的农场主，来自古堡中的其他吸血鬼。
  乔沉眉心一跳，立即去看在相道另一头的白诺恩，问道：“你听见了吗？”
  通讯屏幕上的白诺恩脸色严肃，明显是也听见了杂音。
  他沉吟片刻，开始在控制台上戳戳点点，开口道：“相道内时空磁场混乱，我现在尝试稳定磁场，先打开通道口离开，确保安全。”
  说话间，乔沉已经操纵机甲来到了白诺恩面前。
  “等等，”白诺恩手上动作一顿，“时空序列出现错乱——”
  乔沉猛地抬起头，就见机甲外亮起一阵白光，白诺恩的声音消失了。
  刺眼的白光里，乔沉先是听见了水滴落入池子的身影，而后就是微风拂过他的脸颊。
  他睁开眼睛，强光后留下的重影让他不太能看清眼前的场景，不等他的眼睛完全适应，腿部就感受到撞击。
  他低头，隐约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小孩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没看清路，从不远处的楼栋里跑出来，便当头撞上了凭空出现的乔沉。
  他很是倔强地吸了吸鼻子，冲着身后大喊道：“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末了还不忘给被撞到的乔沉鞠一躬表达歉意，十分有礼貌。
  谁家小孩儿啊？怪逗人的。
  他目送短手短脚的小孩跑远，有若有所感地回头，在三楼的窗边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窗边坐着一个男孩，微长的发拢在颈后，面容有些憔悴，眼睛却格外有神，让他从病态中撕裂出特别的美，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眼影，神色淡淡地看过来。 第94章   白诺恩。
  乔沉眉眼微动，会想起刚才在时空相道中的场景。
  时空序列出现错乱...
  自己是不小心进入了时空？
  还不等他细想，窗边的那人朝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那笑容太过生动，让乔沉不由得一愣。
  只见白诺恩缓缓举起自己瘦削的手，纤长的手指正握着一把尖锐的水果刀——猛地抬高又狠狠扎下去！
  乔沉：！！！
  他来不及细想，也管不了自己的出现会带来什么后果，反正他做不到放任白诺恩伤害自己。
  所幸他的异能在这个时空还奏效，他身影一闪，下一瞬出现在三楼的病房内，稳稳接住了白诺恩向下的手腕，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乔沉伸手去夺刀，却被白诺恩死死地捏住刀柄。
  他不敢太用力，怕弄疼对方，只得先放弃。
  他抬眼，正准备和面前这个儿童版白诺恩好好说道说道，却发现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由于坐在轮椅上，白诺恩只能微抬下巴仰头看乔沉，笑意盈盈地从上至下打量着这人。
  乔沉心道：坏了，给我可爱惨了。
  “你，你看我干什么？”乔沉有些结巴。
  白诺恩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将目光收回，又落到自己被钳住的手腕上，眉尾轻挑。
  乔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你把刀给我，我再放开。”
  白诺恩依旧没有回答，而是手腕发力将将乔沉的手拽到了自己面前，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乔沉眉尾一跳。
  他虽然惊讶，却也没挣扎，任由对方在自己的手腕上留下一个圆圆的牙印。
  白诺恩发现对方不躲也不闪，十分从容地给自己咬，顿时觉得没意思，便松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乔沉看了他一眼，另一手掰开白诺恩的手指取出匕首。
  这么瘦，看着跟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似的，心疼都来不及，给你咬一下有什么关系？
  ...反正等我回去了有的是机会报仇。
  这次白诺恩没再挣扎，松开了刀柄。
  乔沉问道：“那你为什么伤害自己？”
  白诺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道：“觉得好玩儿，逗你的。”
  乔沉动了动唇，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平时都是他幼稚他捉弄别人，今天自己忽然成了被耍的那个，对方还是他舍不得说重话的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看见你是凭空出现的，”白诺恩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托着下巴冲他眨眼，“那是什么新型技术？可以告诉我怎么运转的吗？我可以用我妈妈的技术机密和你交换。”
  乔沉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白诺恩疑问。
  乔沉从旁边的果篮里拿出一颗苹果，就着刚才的水果刀开始削皮。
  “我笑你出卖家里人出卖得非常顺手，”乔沉说，“...很可爱。”
  白诺恩似乎不太适应“可爱”这个词，皱眉道：“你这人真奇怪。”
  乔沉耸肩：“实话实说。”
  白诺恩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不告诉我，我就按警报器了。”
  “我从未来穿越来的，”乔沉凑近笑眯眯地道，“你相信吗？”
  白诺恩竟认真思索片刻，道：“未来的技术已经发展出时光机了吗？你从哪一年过来的？”
  乔沉惊讶：“你竟然不质疑我。”
  “这里的监控系统出自我妈妈手下，”白诺恩解释，“相信有人能破解她的安全锁，还不如相信你是穿越来的，毕竟她的技术是整个中心城最先进的。”
  说到这，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轮椅，语气低落：“她还说过，自己正在研制人造器官，未来会让我走出病房的，不过我身上是在太痛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太久没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了，时常拒绝和人沟通，就连对谢之旭也是只捉弄、不谈心。可这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总给他带来一种独特的亲和力，让他不知不觉就说了那么多。
  “会的，”乔沉道，“你会等到那个时候的。”
  白诺恩猛地抬起头，问道：“真的吗？！你在那个时候认识我？”
  乔沉手舞足蹈地比划道：“认识，你以后是一个超级无敌厉害的机械工程师！建立了一整个基地！受到了很多很多人的喜欢！”
  得到肯定的回答，白诺恩反而冷静了下来，道：“你不会是我妈特地放进来哄我的吧？”
  “怎么可能，你母亲会放一个没消过毒的人进来？”乔沉眨眨眼，看向他的眼神十分诚恳。
  白诺恩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消毒系统没检测出异常。”
  乔沉笑，其实是他穿了隔膜服，提前完成了消毒。
  他道：“所以你要相信我说的。”
  白诺恩点点头，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苹果，道：“你不用削了，我每天进食是有数量和种类控制的，不能吃。”
  乔沉削完最后一点皮，笑眯眯地道：“知道，我是削给自己吃的。”
  白诺恩眼睛瞪圆，觉得自己好像被报复了，还未来得多说，就听到门外“滴”一声轻响。
  他猛地回头看向门边，道：“医生来例行检查了，你....”
  他再回头，发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消失不见了。 第95章   窗外，树荫底下，乔沉凭空出现在树根后面，静静地看着那扇窗户。
  未来的一段时间乔沉每天都会从外面带点东西给白诺恩，今天是颇为幼稚的模拟机甲，明天又是从某家店铺顺来的糖葫芦串，他吃不了，乔沉便一个个吃给他看。
  这些东西其实白诺恩平时都见过，白黎会几乎是无条件地满足他的要求，只是每给他一样东西都会反复地嘱咐，糖葫芦太甜，不能吃只能看看，模拟机甲是经过消毒后才拿进来的，每天不能玩太久，会消耗身体。
  而乔沉带来的东西和他本人一样，不用经过严密的消毒程序，也不用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就那样明目张胆地拎进来，好像自己不是病房里的患者，只是学校放假后不喜欢出门的小朋友。
  又是一天，白诺恩从床上睁开眼，习惯性地开始期待乔沉今天的礼物。
  他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窗外一道人影闪过，乔沉今天没用瞬移，而是使用了最原始的方法——爬窗户。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就听“汪”的一声。
  乔沉抬手捂住怀里那只奶狗的嘴，压低声音道：“嘘，别吵，我好不容易才带你进来。”
  言罢他抬起头，笑着解释道：“看你总是盯着院子里的这只小狗，就借来给你摸摸。”
  二楼确实有个患者养了条狗，经常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但其实他不是喜欢狗狗，只是羡慕它到处乱窜。
  白诺恩抿唇，终究没驳了乔沉的好意。
  乔沉不知道他心头的想法，抱着小狗走到白诺恩面前，道：“摸一下？放心，不会有事的。”
  白诺恩当然相信不会有问题，这人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平常带进来的东西从没有经过医院的消毒程序，但却都没有对白诺恩产生不良影响。
  他这样想着，迟疑地抬手在小狗头上挼了挼，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禁露出一个笑来。
  乔沉被他的情绪感染，连带着看怀里这个毛团子都顺眼了很多。
  白诺恩又顺了顺它的毛，忽然开口道：“我每天就要正式接受第一次人体器官的植入了。”
  乔沉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过来，”白诺恩抬眼看乔沉，这段时间他心情很不错，连带着脸色都红润了许多，“我之后还能见到你吗？”
  他虽然平时不提，但心中很清楚，这个来自未来的人总会离开。
  “会的，”乔沉笑道，“我认识以后的你，不记得了吗？”
  白诺恩点头：“好，我一定会坚持活到那个时候的。”
  夜晚，乔沉站在病房外的大树上，看着那间亮着台灯的病房——小时候的白诺恩很怕黑，必须要开着灯才能睡着。
  柔和的暖灯落在白诺恩的脸上，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
  乔沉催动心灵连接，驱散白诺恩的噩梦。
  忽然，四周开始亮起刺眼的白光，乔沉知道这是时空切换的预兆。
  很快，眼前的场景被光晕吞噬，他若有所感地回头，听见一道忽远忽近的声音响起：
  “白诺恩！”
  恍惚间，他看见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是二十来岁的白诺恩。
  第五十四章 番外
  四周场景又一变化, 乔沉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件较为狭窄的器材室一角，通过器材架的空隙, 可以看见一个熟悉背影靠在了架子上。
  这个时候的白诺恩已经长成了身量高挑的青年, 乔沉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他白皙的后颈, 最后评价道, 还是太瘦了, 回去一定给这人好好养养肉。
  白诺恩没注意到身后凭空出现的乔沉, 他此刻正被四五个人围着，领头的是一个寸头肌肉男, 和他同级，在一次比赛中输给了自己, 之后就莫名其妙开启了单方面的结仇。
  白诺恩面对来意不善的几人，既不慌也不忙，语气十分温和地问道：“同学，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场仇怨本就不是他主动掀起的, 他只是按规则打了场比赛，自然记不得这“仇人”的名字。
  而“同学”的称呼似乎刺痛了那人，他眯眼道：“你装什么清高？不就是家里是做研究的，靠着机械赢了我吗？我看着世界完蛋了, 人工智能抢人工作不说, 还要渗入军校！”
  白诺恩脸上依旧笑着，耐心地解释道：“我用的技术代码都是自己写的, 没有依靠我母亲作弊，如果同学有异议的话, 可以向校方举报，我会配合调查的。至于人工智能的事情, 实在抱歉。”
  “妈的，”肌肉男额角暴起青筋，“最烦你这副样子了，现在笑，指不定背后怎么阴人呢！我倒是要看看，没了那些铁皮你要怎么赢我！”
  说着，他右手蓄力猛地朝白诺恩锤去，这一拳他可是使了全力，不把白诺恩打得跪地求饶他就——？
  他的拳头并没有如愿打上去，而是在距离白诺恩五厘米的位置顿住了。
  一道声音响起：“胆子真不小啊，嗯？”
  肌肉男闻声看去，只见一个金发红瞳、皮肤冷白的男人钳住了自己的手，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杀气。
  他先是被那眼神吓得手一抖，而后又看了看对方一副没有杀伤力的模样，讥笑道 ：“哪里来到小白脸，小心我...我...”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察觉了不对，自己被钳住的手竟然动不了了，这人力气大得超乎他的想象。 第96章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乔沉的手腕一转将他的手肘卸下，拳头锤上他的脸颊，而后一脚踹中腹部，三两下便将人打得呕出鲜血。
  肌肉男见势不对，蹬着腿往后缩，其他几人看向乔沉的目光也露出了恐惧。
  所幸乔沉并不是真的想处理掉这些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白诺恩的学校，不好弄出人命。
  他目光淡淡地扫过几人，开口道：“滚吧。”
  几人从恐惧中反应过来，连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乔沉收起身上的戾气，转身看向白诺恩问道：“有没有被吓到？”
  白诺恩眨了眨眼，将目光从那几道逃跑的背影挪到乔沉脸上，眉眼一弯露出一个笑容来，道：“我没事，刚才谢谢你了。”
  乔沉猛地捂住心脏：好可爱，好喜欢，好想亲亲抱抱！
  他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平静无波，微微皱起的眉头配上捂心脏的动作，不由得让白诺恩一慌。
  白诺恩走近问道：“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乔沉压住自己的嘴角，高深莫测地道：“没事，一些老毛病。”
  ——一些看到白诺恩就开心得转圈圈的老毛病。
  “真的没事吗？”白诺恩不放心。
  乔沉拍胸脯道：“真的，我结实着呢！”
  白诺恩被他的动作逗笑，而后又发现他手背上的红痕，大概是打人的时候弄到的，便开口问道：“你手背上的伤，需不需要涂药？”
  乔沉看了看手，又看了看他，十分开心地道：“要，你带我去上药吧，可疼了！”
  白诺恩歪头，心道这人怎么受伤了还这么开心？
  乔沉那点伤着实不大，加上他体能特殊，还没走到医务室就快愈合了。
  白诺恩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有些尴尬地捏了捏耳垂，最后还是问校医要了药水，仔细地在乔沉的伤口外抹了一层。
  乔沉倒是没脸没皮，完全不尴尬，目不转睛地盯着认真上药的白诺恩。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白诺恩抬头问，却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耳根一红，松开了握住的手，假装忙碌地收起药瓶。
  更可爱了。
  乔沉盯着那一抹绯红，道：“我叫乔沉。”
  自己在上一个时空中的经历应该已经被修正了，白诺恩大概率不会记得自己。
  果然，白诺恩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只是点点头，转头郑重道：“乔沉，谢谢你。”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乔沉笑眯眯地道。
  白诺恩一怔，竟不觉得他无理取闹，认真道：“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门外的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喊道：“白诺恩，小白，你哪儿受伤了？？！”
  乔沉和白诺恩闻声看过去，只见谢之旭身上还穿着训练服，跑得满头大汗的。
  乔沉撇嘴，心道这家伙怎么到哪儿都阴魂不散的。
  这个时候的谢之旭并不认识乔沉，因此径直跑到了白诺恩面前，像个老父亲一样抓着人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确保人没事之后才重重地舒了口气，道：“叫你不要乱跟人走，那些王八蛋一看就没安好心，就你还眼巴巴跟人去，你小时候又给我玩具装定时炸弹、又给我手机丢喷泉池子的那个机灵劲儿去哪儿？”
  白诺恩咳嗽两声，眼神往乔沉那边瞟，示意谢之旭别再掀他老底了。
  “瞟什么瞟？你眼睛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还红成这样了？发烧了吗？”谢之旭完全没意会，继续道，“欸，别给我卖惨，我在跟你说正事，你说你小时候身体那么差，好不容易才从病房你走出来，你——”
  “之旭！”白诺恩实在听不下去了，将人拽着转身，“这是乔沉，刚刚就是他救的我。”
  谢之旭一怔，看见笑盈盈盯着白诺恩的乔沉，直觉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那眼神看着像是要把白诺恩吃了。
  他反手挡住白诺恩，一副护鸡崽的模样，问道：“你这人怎么不出声？阴恻恻的。”
  白诺恩一看就知道谢之旭排外的老毛病又犯了，赶紧将人拉到身后，解释道：“他犯病，没有恶意。”
  乔沉自然不会计较，他歪头道：“你好，谢之旭，我是白诺恩的...新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谢之旭皱眉。
  乔沉指了指胸口位置。
  谢之旭低头，看见了自己别在胸上的铭牌，道：“还挺聪明。”
  乔沉耸肩：“谢谢夸奖。”
  白诺恩即使打断这针锋相对的氛围，道：“乔沉，我们今天和阿索利特学院有模拟赛，比完赛之后，我在好好想想怎么答谢你，可以吗？”
  乔沉眨眨眼，道：“那我想去看你比赛，可以吗？”
  白诺恩一愣，旋即道：“可以呀。”
  “那我看完还想和你吃顿饭，”乔沉期待地看着他，“就我们两个。”
  白诺恩笑：“好，我请你。”
  乔沉：“好。”
  谢之旭环抱着手臂，吐槽道：“怎么得寸进尺上了？还吃饭，我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白诺恩你别被卖了还帮忙数钱。”
  白诺恩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谢之旭的背，回头对乔沉露出一个歉意的笑道：“别管他，我们走吧。”
  决斗场后台，白诺恩换好作战服走出来，看见还在休息室的乔沉不由得一愣，问道：“你不去观众席吗？” 第97章   乔沉笑道：“现在是其他人的回合，我等到你上场了再过去。”
  言下之意就是，在这里可以多看你一会儿。
  “好，好的。”白诺恩侧头错开了那道炽热的目光，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不知道为什么，一和这个新朋友对视，他就没由来地心跳加速。
  这奇怪的氛围没能维持多久，隔壁休息室就响起两个人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乔沉和白诺恩听得格外清晰。
  “你说那个白诺恩？”
  “对，就是臭名昭著的冉空的儿子。”
  “怪不得他机械程序玩得那么六，原来是有家底啊！”
  “他也真够厚脸皮的，家里用机器压榨人类，自己还到军校来用机械程序作弊，真是...”
  “真是恶心死了！平时还一副对谁都温柔的样子，装给谁看。”
  “欸，乔沉！”
  乔沉目光一沉，猛地站起身，走向门外。
  白诺恩伸手去抓，却没能拦住，只好跟着走出来。
  然而还不等乔沉动手，刚才那两个讲闲话的人发出几声闷哼，被人踹了出来。
  只见一个人从屋内走出来，抬脚踩住一人肩膀，语气不善道：“这是在其他学校，别给我们阿索利特丢脸，长舌男。”
  这人剃了个短寸，身形修长，揍人的动作十分干练，直到她开口说话，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她是个女人。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她脚上用力又踹了身下人一脚，转头看过来，淡淡的目光在看见白诺恩的铭牌时一顿。
  “你就是白诺恩？”女人开口问道。
  白诺恩点点头。
  闻言她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拎着地上两个长舌男走过来，逼迫两人给白诺恩道歉。
  完成这些后，她才介绍自己道：“我叫叶莱，不好意思啊，每个学校都有几个没脑水的傻叉。”
  白诺恩低头笑笑，道：“没关系的。”
  “比完赛请你吃饭，”叶莱丝毫不扭捏，转头看向白诺恩旁边的人，问道，“你叫什么？要一起吗？”
  “乔沉，”乔沉道，“但是白诺恩已经被我提前预约了。”
  叶莱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抬手比了个ok，道：“了解，你俩哪天没约会我再问。”
  白诺恩双眼瞪圆，道：“不是，我——”
  “发生什么了？”一道声音打断白诺恩的辩解。
  另一间休息室内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而她浑身却带着一股超脱于这个年龄该有的沉稳。
  叶莱看见是她，解释道：“几个话多的，我听不惯，打了一顿。”
  末了她又介绍道：“这是秦芜，我们队总指挥，这是白诺恩、乔沉。”
  秦芜的目光在听见“白诺恩”三个字时明显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
  她轻轻点头，道：“你好，如果没记错的话，下一场是我们两队对决。”
  白诺恩笑笑道：“到时候请多指教。”
  两队指挥相见，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反而格外和谐。
  秦芜还破天荒地提出比完后一起聚餐，却被叶莱反驳道：“人家两个要约会，不打扰了。”
  白诺恩无奈地笑笑，感觉自己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秦芜倒是没什么反应，只说之后再约。
  没过多久，双方战队都收到了候场通知，白诺恩等人回到休息室准备上场，乔沉则来到了观众席。
  观众席上坐满了人，都是几个学校前来观战的学生。
  乔沉没能找到好的座位，便就近找了个走道站着。
  决斗场中的屏幕上，解说员介绍到了白诺恩，他对着镜头露出笑容，末了又看向别的地方。
  乔沉一愣，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发现对方果然在看自己。
  两人隔着大半个场地遥遥相望，乔沉抬起手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只听解说员的提示音响起，对决开始了。
  机甲飞过在他面前刮起劲风，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亮起的白光。
  眼前场景开始模糊，乔沉没能完整的看完这场比赛就被传送离开。
  他有些遗憾地闭上眼睛，防止白光刺伤眼睛，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问白诺恩这场比赛的结果...以及，将那场没能完成的约会补回来。
  再次睁开眼，乔沉发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驾驶舱，玻璃以外是浩瀚的星河，相道内的紊乱已经平息了。
  他立即向白诺恩的机甲发出通讯申请，半分钟后，对方才接通。
  乔沉开口道：“诺恩？”
  对面的人声音有些闷闷的：“嗯。”
  白诺恩顿了顿，似乎还有些走神，没头没尾地道：“乔沉，我们养一只猫怎么样？”
  乔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这样说的缘由，笑道：“你是不是也看见我小时候了？”
  第五十五章 番外
  白诺恩的视野再次恢复正常时, 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阴暗的森林中。
  他花了三秒钟整理好脑中混乱的思绪——自己和乔沉正在修复破损的相道，意外遇见了时空错乱，此刻自己应该被传送回了从前的时空。
  想明白这些, 他便找了个相对隐秘的丛林躲了进去, 毕竟这里看起来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白诺恩仔细地回忆了一遍, 自己的百来年的生命里, 都是在中心城、实验室以及银河基地度过的, 确实没有到过这样一片森林。 第98章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自己和乔沉同时被卷入了错乱的时空, 各自进入了对方的回溯的时空中。
  这样想着，白诺恩藏匿的草丛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再一回头，他面前的矮木被拨开了。
  一张漂亮的小脸出现在他面前。
  丛林外站着的小孩嫩白的脸上满是伤痕和淤青, 红色的瞳孔中带着点倔强的神情，看见这突然出现还缩在矮丛里的人，他似乎并不觉得惊讶，或者说, 他全然不在意，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便将矮木合上，转身准备离开。
  白诺恩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幼年时的乔沉, 一时间见到缩小版, 他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小乔沉走出五米远后, 才从矮丛中站起来喊道：“欸，小朋友。”
  远处那团背影一抖, 一双小手攥成了拳头。
  白诺恩又心疼又觉得好笑，敢情这孩子刚才的镇定都是装的, 只是为了方便逃跑？
  小乔沉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顿住脚步，知道自己就算跑也跑不过，任命地转身，仰头，眼神倔强地看着面前的怪人。
  白诺恩上前两步，身体微微前倾，手掌撑住膝盖，语气温柔地道：“小朋友，我迷路了，请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好拙劣的借口！
  小乔沉后退半步，眼中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最好听话地回答对方的问题，如果惹怒了这个奇怪的人，肯定会被狠狠揍一顿。
  不过自己本来就是因为刚挨了打、太饿没吃的才跑出来的，此刻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再挨一顿打。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了，但如果是有人拐卖儿童呢？
  自己会被抓去做成奇怪的异形，然后到街上乞讨吗？
  小孩子的思维跳跃，在沉默的半分钟里，他想象了无数种自己的死法，最后又将目光落到白诺恩身上。
  不过这哥哥长得也不像坏人。
  他动了动唇，虽然很久没开口说过话，有些生疏，但还是磕磕绊绊地道：“这，这里是，农场旁边的森林。”
  话音落，他的肚子传来一声“咕噜”的抗议。
  乔沉呆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没明白这声音代表着什么，倒是白诺恩没忍住笑出声来。
  乔沉的眼睛眨了眨，觉得这人笑起来...很好看。
  他还不太能理解好看是什么意思，只是莫名地想把这个词用在面前人的身上。
  只见笑得很好看的哥哥小心地朝自己迈出两步，变戏法一样拿出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剥开面上一层皮，轻声道：“吃不吃糖？很甜的。”
  乔沉奇迹般地感到自己的恐惧正在消退，迟疑地接过那颗晶莹剔透的东西，放进嘴里。
  甜味瞬间在他的唇腔种散开，这种奇妙又让人愉悦的味道使得乔沉不禁瞪圆了眼睛，惊讶地看向面前的人。
  这副模样落到白诺恩眼里，就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得到了食物，正朝自己欢快的摇尾巴。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缓缓地抚上乔沉的头，好在对方并没有很排斥，只是轻轻地抖了一下。
  “我这里还有。”白诺恩将糖果递过去，又在随身空间里翻找半天，发现自己身上除了糖果之外，没什么正经食物。
  最后，他只得挑了个味道不错的营养条，打开递到乔沉面前，轻声道：“吃这个吧，顶饱。”
  乔沉偷偷看了白诺恩一眼，被当事人抓包后赶紧接过了营养条，听话地吃了起来。
  这小孩大概是真的饿坏了，直到吃完了三根营养条，白诺恩身上的仪器才检测到对方所需食物补充完成，他抬手擦下乔沉嘴角的残渣，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心疼。
  乔沉往后缩了缩，躲开了白诺恩的手，问道：“你要打我吗？”
  白诺恩惊讶：“嗯？为什么打你？”
  “我、吃了那、么多，”乔沉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吃完东西，就应该受到惩罚。”
  他在农场一直都是这样，吃完家里的剩饭再挨一顿打，因为自己没有做出贡献还消耗食物，如果哪天剩饭不够吃，就需要到森林里找点野果垫肚子。
  白诺恩快心疼坏了，想伸手去抱却又怕吓到对方，最后他将双手攥成拳头，道：“哥哥不打你，如果以后没吃的，或者遇见困难，就来找我，我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他深知自己无法改变已经过去的时空，包括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等到自己被传送回去的瞬间就会被宇宙修正，这种无力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再一次问道：“好不好呀？”
  乔沉没有回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人有点傻，竟然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东西。
  白诺恩看向他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忽然改变了主意，问道：“我带你离开这里，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再也不挨打怎么样？”
  这次乔沉终于开了口，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不。”
  他顿了顿，继续道：“母亲在，在这里，她不愿意走。”
  乔沉想起仓库中的那个狼狈的女人，心中没有什么波澜，却执着地不想放弃她离开。
  听农场主说，母亲在等人，给她机会也不会逃。
  “好，好，”白诺恩点头，“那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好吗？”
  乔沉沉默地看了他半晌，最后丢下一句“怪人”，便转身离开了。 第99章   白诺恩目送那道背影离开，垂下头叹出一口气，暗地里跟了上去。
  乔沉再次来找白诺恩，是一周以后。
  这段时间，农场接到了一单大生意，高兴得农场主都不对他拳打脚踢了，年幼的乔沉很聪明，一猜便猜到是那个怪人做的。
  今天又到了每半个月一次的日子，乔沉实在压不住心中的害怕，几番挣扎之下，还是选择了来到森林里。
  那个奇怪的人很守信，果然在这里等他。
  “小乔沉，你好呀。”白诺恩眉眼弯弯，笑容和语气一样温柔。
  乔沉眨了眨眼，开门见山道：“今天、要去给母亲送血，你、能陪我吗？”
  他其实很害怕那个女人，每次见到自己，她都会又哭又笑，甚至疯癫地想要掐死自己。
  “好呀。”白诺恩道。
  乔沉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有些意外，便试探地道：“那、那你到时候跟进去，不、不要说话。”
  白诺恩依旧笑得温柔：“都听你的。”
  乔沉抿了抿唇，又道：“那、那我饿了。”
  白诺恩立即拿出了提前买好的面包和牛奶递到他面前。
  乔沉没想到对方会容忍自己的无理取闹，心想着食物里不会下了毒药吧？
  不过这面包好松软，牛奶看起来也很甜，吃完死掉的话，也不吃亏吧？
  这样想着，他便不再顾虑，专注地吃了起来。
  白诺恩摸了摸乔沉的头，又擦去他嘴上的食物残渣，见对方没有排斥，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环抱住眼前这个瘦小的孩子，一颗心快融化了。
  乔沉不明白拥抱的意义，也没有发现白诺恩眼角滑下的眼泪，只抽出手，环住白诺恩的脖颈，又将食物递到自己面前，专心致志地继续进食。
  阴暗的仓库内，乔沉端着一盆牲畜的血液走进去，走到一半，他不禁回头看向仓库内的一处暗角——他知道那个哥哥会在那里。
  这样一想，他心中的恐惧竟然削弱了大半，摇摇晃晃地端着东西，走向了那被链子禁锢住的女人。
  女人今天出奇的安静，没有掀翻盆子，也没有抓他的脸，只是静静地盯着仓库顶上的一张小窗户。
  半晌，她才将目光收回，看向那盆鲜血，俯下身，一言不发地喝了起来。
  枯燥的金发从她的肩头落进血水里，露出她干瘦的后颈，一节节颈椎将包裹在外的皮肤顶开，衬得她像一只将死的兽。
  她喝完最后一口，才将沾满血污的头发抚起来，抬眼示意乔沉离开。
  正等待着她叫骂的乔沉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会那么轻易离开，片刻后，他迅速转身走向了门外，就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直到关上仓库的门，他悬着的心才送下来。
  ——难道那个奇怪的哥哥真的能让所以事情变好？
  与此同时，仓库内，乔沉的母亲伊莎将头转向仓库一角，开口道：“出来吧。”
  四周安静了一瞬，一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
  白诺恩微微前倾身体，语气恭敬道：“您好。”
  面对十分礼貌的白诺恩，伊莎有些怔愣——她曾经在血族中，也是受千万同族爱戴与尊敬的存在。
  但此刻，她只是被一只被拴住的牲畜。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问道：“你能带他离开这里吗？”
  她观察到了乔沉进门时的动作，知道对方是乔沉带进来的。
  “他不愿意离开，”白诺恩顿了顿，换了个说法，“他不愿意离开你。”
  闻言，伊莎好不容易清醒的神智险些再次崩溃，她低低地笑起来，道：“不愿意，哈哈哈对，我要等他，我要等他。”
  “您还好吗？”白诺恩上前半步。
  “站在原地！”伊莎猛地转过头来，眼神像是警惕的狼。
  白诺恩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见对方听话，伊莎满意地勾起唇，心情似乎又变得很愉悦，甚至哼起了曲子。
  她有一副好嗓音，即便是这样断断续续地哼着，也格外悦耳。
  白诺恩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许久，她安静了下来，轻声问道：“如果你带他走，可以对他好吗？”
  白诺恩一怔，承诺道：“一定，请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出现在伊莎的脸上，她继续哼起了那首愉快的曲子。
  有光落到她身上，照亮她浅金的长发，上面残留的血液仿佛变成了装点的红梅，配上那一抹笑意，让她美得格外惊心动魄。
  下一瞬，白光吞噬了一切，眼前的场景消失在眼前。
  白诺恩知道，传送开启了。
  第五十六章 番外
  白诺恩先是感觉到了小腿传来的一阵柔软触感, 不由得低下头去。
  强光褪去，他得以看清眼前的场景。
  一只瘦小的橘猫正来回蹭着自己的腿，让他不禁愣神, 接着, 他抬起头环顾周围场景, 发现自己依旧处在一片森林里, 不过远处多了一幢巨型建筑。
  白诺恩仔细观察, 发现这建筑的风格类似于远古世纪的城堡, 是用暗色的砖头一块块砌制而成，光是远远地看着, 就带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他不由得警惕起来。
  这会不会是血族的古堡？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他听见有脚步声在向自己这边靠近。 第100章   白诺恩动作迅速地转头, 却只看见了一道残影，他耳尖动了动，根据声音的方位再次扭过头去，看见了熟悉的人。
  这个时候的乔沉已经和白诺恩记忆中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只是五官还带着点青涩的味道，眼神也没有那么锐利，更像是一只刚长成的小狼。
  乔沉拎着手中的鱼，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眼神在瞥到白诺恩脚下的橘猫后明显一僵。
  白诺恩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试探地道：“你好？”
  乔沉后退半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白诺恩继续道：“我迷路了,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他又一次使用了这个拙劣的借口。
  但这次乔沉却没有露出疑惑的神色，只是皱眉问道：“你是人类？”
  毕竟那群家伙确实经常将人类哄骗过来, 玩弄一番后再将人的血液吸干。
  白诺恩佯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我当然是啊。”
  听到对方同样是人类，乔沉明显放松了些, 道：“把猫还给我。”
  白诺恩闻言低头，只见那只橘猫蹭完自己的腿，现在又立起来用前爪挠他的裤子。
  他弯腰，将猫抱起来对乔沉笑道：“是它先黏着我的。”
  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右眼下的一颗小痣随着他的表情轻轻一动，晃得乔沉错开了目光。
  好漂亮。
  乔沉心中冒出这个想法，又被他立刻按了回去，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整理好心情后，重新看向白诺恩。
  他莫名地不想看见这样漂亮的人被吸血鬼吸成干尸，便开口道：“不想死的话，就把猫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晚了会被他们发现的。”
  白诺恩眨眨眼，瞬间反应过来乔沉是在担心自己被其他吸血鬼发现，问道：“你放我离开，你怎么办？”
  乔沉走到他面前将猫接过来，低头将鱼递到橘猫嘴边，语气淡淡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诺恩闻言也不生气，只是顺着他的话道：“可是那些人会在我身上留了追踪的东西，即便是逃走了，也能跟着我的味道找到我。”
  乔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想起血族确实有用于追踪猎物的异能，垂眼陷入了沉默。
  白诺恩道：“你也是人类，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吗？”
  乔沉揉了揉小猫的脑袋，脑海中思绪变换。
  这人能偷偷跑出监牢里，肯定是抓他的那只吸血鬼在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既然对方主动拒绝了自己的帮助，自己也没必要多管，放他自生自没好了。
  这样想着，他正打算拒绝对方的请求，开口道：“不——”
  他抬眼，正好撞进了白诺恩柔和的目光里，拒绝的话被堵了回去。
  那句“不可以”在他的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变成了一句轻飘飘的“随便你”。
  白诺恩眉眼一弯，学着记忆中乔沉撒娇的样子道：“你真好。”
  这个时候的乔沉不太适应这种对话，连忙错开目光，继续挼自己的猫假装不在意，却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飞速上升。
  “可以告诉我，它叫什么名字吗？”白诺恩伸手摸了摸，小猫似乎很喜欢他，用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乔沉：“没有名字。”
  整个族内，除了被关在监牢里的“血包”，就只有他和这只小猫是活物，不需要名字，小猫就会自觉地亲近他。
  白诺恩抬起头，又问道：“那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乔沉一愣，自己本就比眼前的人高，加上对方正微微屈膝凑过来逗猫，此刻只能抬起头仰视自己。
  乔沉有些不敢与这人对视，便将注意力放在对方漂亮的长发上，只见那柔软的长发从他的肩头滑落，像是在乔沉的心尖上挠了一下。
  “嗯？”白诺恩轻声问道，“不方便吗？”
  乔沉抬眼，猛然发现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可爱的鼻尖和那看起来同棉花糖一样甜的嘴唇。
  他侧过头，心跳越快，脸上的表情绷得越紧：“乔沉。”
  白诺恩的目光扫过乔沉泛红的耳尖，压住嘴唇的笑意，佯装没听清，歪头问道：“抱歉，可以再说一次吗？”
  乔沉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道：“乔、乔沉！”
  白诺恩勾起嘴角，道：“乔沉，你好，我是白诺恩。”
  乔沉点了点头，转身抱着猫就跑。
  白诺恩看着对方慌张的背影，想起平常都是自己被逗得不好意思，现在终于出了口“恶气”。
  他面上不显，抬脚跟了上去，实际上心中有个小人在振臂高呼：耶！扳回一城！
  乔沉抱着猫，并没有往古堡走，而是往森林深处去，他在一处较为隐秘的地方给橘猫搭了个窝，现在他偷藏的不仅有只猫，还有多了个人。
  自从这天他带白诺恩到猫窝后，自己每一次来这里逗猫，都会遇见这人。
  乔沉觉得白诺恩很奇怪，正常人被抓进吸血鬼的老窝里，都会害怕或者想方设法逃出去，但这两个反应白诺恩都没有，反而每天定时定点地出现在这里，似乎笃定了他不会告密。
  乔沉确实不会。
  白诺恩这个奇怪的人出现，打破了他以往的生存方式，但他却并不排斥。
  对方以一种极其柔和的方式进入了他的生活，会和他一起喂猫，也会在他和别的吸血鬼决斗后露出心疼的表情，然后十分小心地为他处理伤口。 第101章   白诺恩的温柔就像一张柔软的毯子，裹住乔沉的一点点失活的心。
  乔沉很快习惯了有白诺恩的生活，并且开始期待每天和猫猫一起等待他的那个人。
  而这一次，他穿过灌木丛，来到这块他隐秘的乌托邦时，等待他的却是一群吸血鬼，和一具被吸干血的猫尸。
  白诺恩正采集完喂猫的食物，转身的动作却僵住了。
  身后有人。
  他手腕一翻，取出匕首没有片刻迟疑地刺过去。
  而刀尖没能刺进敌人的血肉中，白诺恩只看见了一阵消散的黑雾。
  “人类？”一声音响起，“不对，不完全是人类。”
  白诺恩转头，看见了一个气质矜贵的女人。
  梅丽斯。
  “你身上有乔沉的味道。”梅丽斯道，“这段时间他身边的人类就是你？”
  完成式的吸血鬼的嗅觉能力远高于乔沉，一下便察觉到了白诺恩身上的味道。
  白诺恩微微愣神，而后前倾行礼道：“您好。”
  梅丽斯似乎有些惊奇，道：“倒是个很会装的人类，你就是这样勾引乔沉的？”
  白诺恩：？
  倒是也可以这样说。
  梅丽斯转了一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他那感情用事的样子和他母亲简直一个模子力刻出来的，我可不能让他步他母亲的后尘，怎么处理你比较好呢？”
  白诺恩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吼。
  梅丽斯瞥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淡淡地道：“看来那边动手了呢。”
  白诺恩心头一跳，意识到那声音是从猫窝那边传来的，便没再搭理梅丽斯，转身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灌木丛内，乔沉被一群吸血鬼围在正中央，那些吸血鬼身上有着许多致命的伤口，却因为体质特殊而飞快的愈合。
  白诺恩走近，看见乔沉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他却完全不在意，而是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东西。
  白诺恩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具干瘦得像一张皮的橘猫，心脏狠狠抽痛一下。
  “乔沉！”
  心疼夹杂着怒火涌入白诺恩的心里，他取出匣舱中的能量枪械，扣下扳机，朝围住乔沉的吸血鬼身上射去。
  这种武器他们不曾见过，被光束烫伤后立即朝两边撤开，一脸警惕地看着白诺恩。
  白诺恩又开几枪，破出一条道路，得以来到乔沉面前。
  他打开保护磁场隔绝攻击，跪坐下来捧起乔沉的脸。
  “乔沉、乔沉。”乔沉脸上伤口的鲜血混着泪水沾满了白诺恩的手心，白诺恩却一点不在意，目光紧紧地看着对方。
  乔沉看清了白诺恩的脸，这才从磅礴的愤怒当中抽出神来，更多泪水滑落了下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喊道：“白、白诺恩。”
  乔沉的内心，从来都向往温暖。
  就像是千年后，他会抑制不住地依赖上白诺恩一样，千年以前，他也会因为小猫蹭蹭他的手心，而选择冒险藏住这除他以外的唯一活物。
  而现在，这只猫被吸干了血液，变成了一具失活的干尸。
  “它死了，它死了。”乔沉声音沙哑，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白诺恩呼吸一滞，伸手环抱住他，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道：“没事的，没事的，以后我们会养一只小猫，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变得很强大很强大，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一切。”
  乔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只知道重复地道：“它死了、它死了...”
  白诺恩还在继续说，将未来的一切讲给他听，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乔沉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变回了那个没有感受过拥抱的人。
  白光亮起，白诺恩眼睁睁地看着乔沉从自己的怀中脱离，蜷缩在草坪上，在其他吸血鬼的攻击下，死死地护住橘猫的身体。
  一阵提示音响起，白诺恩从时空中抽离，有通讯申请进来，他抬手点击了接通按钮。
  “诺恩？”熟悉的声音响起，恍若隔世。
  白诺恩还沉浸在悲伤中，恍惚回答：“嗯。”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屏幕上乔沉的脸，没头没尾地道：“乔沉，我们养一只猫怎么样？”
  屏幕那头的人愣了楞，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你是不是也看见我小时候了？”
  白诺恩点点头，又喊道：“乔沉。”
  乔沉：“在呢。”
  “我们回家吧，”白诺恩垂眸，“我好想你，想抱你。”
  对面没有回答。
  沉默太久，白诺恩猛然从愣神中抽出，抬眼却发现屏幕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白诺恩不由得站起身，开口道：“乔沉？”
  “我在这里。”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白诺恩转头，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乔沉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了白诺恩的机甲，一刻也不愿意多等地将白诺恩拥入怀中。
  他将头埋进对方的肩窝，声音闷闷地道：“我也好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