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韵事》 Vol.1第四日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 第四日
  对于圣西亚学院的每一位学生而言,「学院祭」无疑是他们所能见证的最为盛大的庆典。这一高贵、具有特殊意义的传统具有长达百年的优雅历史,定于每年三月的第三日,象征着圣西斯提亚女神的复苏。
  长达三天的庆典囊括了几乎全部的庆祝栏目,包括游行、魔法表演。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第三日的烟火舞会,全校所有的三年级学生都将参加,而每一个女孩都梦想着成为最美的“圣西亚之花”。
  “圣西亚之花”由全体学生投票选出,是当年公认最美的少女。被选中的女孩不仅能亲手点燃足以照亮整个王城的烟火,荣耀还足以令她在社交界内整整屹立十年不倒,为家族添光增彩。
  因此每一年的烟火舞会,都是女学生们争相怒放的擂台。
  ——今年除外。
  “..............”
  烟火舞会的舞池内,此时正一片寂静。
  皇室乐团的乐手们停止了演奏,装扮华丽的男男女女们都纷纷退至一旁,将舞池空间都留给中\央的那一对壁人。
  一束光魔法恰到好处地打了下来,照亮了男人伸向少女的那一只手。
  舞池中央的男人身穿一袭白色礼服,单边披风垂落在他高大的身形边,胸前的纯金徽章镌刻着属于皇室的印记。
  人们都说,皇太子费里克斯提是王国之鹰、王国之光,降生便注定将延续王国千年的荣耀。他的眼如黑曜石般冰冷而璀璨,哪怕是学院内教导他的师长都难以直视,称皇太子尽管年轻,眼中分明沉淀的已是为王的份量,不可忽视。
  “——辛西利娅。”
  可此刻,在洁白的光下。那双被赞为王的眼睛却仿佛折射出几分温和,注视着眼前的仅此一人。
  而她也确实值得这样的视线。
  “哦,天哪,克斯提....”
  少女亲昵地唤着皇太子的小名,戴着蕾丝手套的小手轻拍着自己润白的胸脯,仿佛刚刚冷静下来。
  她的声音如百灵鸟般,清脆道:
  “真不敢相信...我成为了‘圣西亚之花’!”辛西利娅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这是真的么?”
  若是换成其他人用这般天真的语气惊叹....舞池中的贵族学生肯定会联手打压她,以惩罚她对这一荣耀的不敬。
  可没人敢惩罚这位少女,或者说,这世上没人舍得惩罚这位少女。
  ——辛西利娅·弗洛拉。
  吟游诗人早已传唱了千百次她的美貌,并毫不吝啬地为弗洛拉公爵千金赋予“王国百合”“圣西斯提亚女神再世”的美名。而当辛西利娅入学的那一刻起,圣西亚学院的所有人便都默认了一件事实——
  “圣西亚之花”非她莫属,毋庸置疑,不可改变。
  在真正的美面前,所有凡人都是卑微的,甚至连嫉妒都不曾有。
  而她与皇太子费里克斯提在半年前宣布订婚,至今仍在民间为众人津津乐道。人们盛赞这是一桩“命运般的结合”,哪怕忽略其中弗洛拉家族与皇室联姻的政\治考量,这世上也没有比他们更适合彼此的人了。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众人皆如此说道。
  此时此刻的场景恰如浪漫史诗中的一幕,英俊高冷的皇太子向天真美丽的少女伸出手,要牵她去往那最高处,点燃最盛大的烟火,为这庆典划上最完满的一幕终章。
  辛西利娅也笑着准备牵住他的手时......
  砰!
  一声巨响突然打断了这美好的时刻,人群中传来大大小小的尖叫!
  一个西装邋遢的男人撞开了人群,闯进了舞池中央!他的面容狰狞,瞪视向中心那对高贵的男女,眸中几乎能闪烁出愤怒的火花。
  男人的手中拿着一把刀刃,折射阵阵寒光。
  “辛西利娅.....”他的口齿不清,喃喃道,“啊——美丽的辛西利娅啊,您为何、为何不回应我呢!”
  费里克斯提第一时间就将辛西利娅护在身后,眼见这为爱痴狂的男人拿着刀越走越近。而少女如同受惊的小鹿,蔷薇色的眸中顿时盈满了泪水,手指紧紧拽住费里克斯提的披风一角。
  男人黑曜石般的瞳孔扫视了她一眼,而她连忙摇了摇头。
  ——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辛西利娅不是没有疯狂的迷恋者,可是怎么、怎么会.....
  “辛西利娅...辛西利娅!!!”
  男人忽然大吼一声,就要向辛西利娅扑去!
  费里克斯提迅速将他挡下,男人的刀尖擦过他的手臂,顿时在白色的礼服上留下猩红的痕迹!
  辛西利娅发出尖叫,整个舞池都乱作一团。
  侍卫还正在赶来,而费里克斯提虽然身手不凡,可他为了舞会没有携带佩剑,此刻又只能赤手空拳地阻挡向辛西利娅靠近的疯狂男人。
  “辛西利娅,辛西利娅!”男人大概是真的疯了,一边胡乱挥舞着刀,一边居然流着泪喊道“求求你看我一眼!求求你看我一眼吧!”
  为爱痴狂、为爱而苦的男人彻底陷入了疯狂,他的目光透过阻挡他的皇太子,看向那美丽而不可及的少女,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如果你注定不能属于我...那就、那我就——!!”
  辛西利娅彻底呆住了。
  在她的眼中,面前的一切都似乎开始了慢放。
  费里克斯提已经制住了男人的左手,正准备夺去他右手挥舞的刀刃时,那把锋利的凶器却忽然脱手而飞出。
  ——直直地向辛西利娅飞去。
  ——我的百合花,我的圣西斯提亚女神,我的圣西亚之花。
  辛西利娅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秒,她的目光就永远不会看向那样卑微的男人。
  既然如此,那就.....
  那把刀刃离少女绝美的容颜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将她的生命夺走,而这世上的任何人似乎都已经无法阻止之时——
  “......!!”
  辛西利娅突然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撞开。
  刀尖与她擦身而过,划破了她的珍珠头纱。来自于南海,有价无市的人鱼之泪四散飞去,叮当作响。
  少女被这么撞到地板上,娇嫩白皙的皮肤顿时泛起一片红。她疼得皱起眉头,抬起眼,却见到身上赫然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的两只手还撑在辛西利娅的头两侧,身上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圣西亚学院制服,连面上被撞歪的眼镜都顾不上去扶。
  可当辛西利娅见到那垂落下的黑色长发,透过几乎快遮住她双眼的刘海看见对方面庞时,一下便惊叫出声:
  “——安娜?!”
  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娜是二年级的,还不到可以参加舞会的时候——
  不,更重要的是.....安娜刚刚救了自己?!
  “嗯。”
  安娜保持着撑在辛西利娅上方的姿势,缓缓将她自上而下扫过,确认情况。
  ——很好。
  没有明显外伤,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被使用魔法,只有一点轻微擦伤。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致死的样子。
  但还不能放松警惕。
  黑发少女的目光隐藏在圆框眼镜下,巧妙隐藏起自己有如蛇类般冰冷的视线,没让身下的美丽少女察觉到异样。
  直到她被侍卫拷住双手,像拎小鸡一样从辛西利娅身上拎开。
  皇太子已经成功压制住了那个疯狂的男人,狠狠一脚踹晕了他,面庞冷若冰霜。
  辛西利娅已经在侍卫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她的头发散乱,神情还有些惊魂未定,美丽却丝毫没有磨损。
  费里克斯提检查了一番自己的未婚妻,确认了她没有什么大事,这才略微放松口气。
  “安、安娜.....”辛西利娅喃喃道,“是安娜救了我......”
  费里克斯提这才将目光向别处看去。
  一个黑发少女正被侍卫拷住了双手,而她未作抵抗,只安静地站在那儿,却与舞池的奢华高贵格格不入。
  此刻,整个舞池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人却不合时宜地噗嗤一声笑道:
  “看她穿的是什么呀.....”
  舞池的所有人都身穿或典雅或华贵的礼服,其中尤以辛西利娅和费里克斯提成套订做的最为昂贵,愈发衬得他们面前的少女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学院制服可笑至极。
  而少女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些嘲笑,低下头,长长的刘海几乎能遮住她的半边脸庞,更别提她还戴着一副冒着土气的圆框眼镜。
  仿佛是一只丑小鸭误入天鹅的湖畔。
  事实上学院中的很多人都是这样嘲笑安娜的,说跟在辛西利娅身后的她是“光辉下的一团阴影”,毫无存在感可言。
  “是、是安娜救了我。那个人把刀丢来的时候,是安娜把我撞开了....”
  辛西利娅慢慢缓过了神来,眼泪便止不住地落下,看得令人心碎。
  众人也目睹到了那一幕,除了奇怪于安娜是何时混进舞池中以外,这个女孩的确勇敢地拯救了辛西利娅。
  费里克斯提沉默了片刻,抬手示意侍卫将她放开。
  那个被打晕的疯子也已经被侍卫押了下去,整个舞池逐渐从骚动中平息下来。
  费里克斯提迅速恢复了冷静,低声安排下去。正当他打算安顿自己受了惊还差点没了命的未婚妻时,就见到辛西利娅泪眼汪汪地握住了安娜的手。
  “安娜,谢谢你....”辛西利娅紧紧握住了她,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看得人都心生怜惜“你太勇敢了!如果没有你,我、我刚刚就——”
  她说的是事实,如果安娜没有推开她,恐怕.....
  而安娜的反应却冷淡了许多,只低垂着眉眼,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一定要让我感谢你!”辛西利娅坚持道,“不止是今天,你已经帮过了我很多很多次,我都是知道的.....”
  “辛西利娅。”
  两位少女抬起头,看到皇太子殿下大步向她们走来。
  面容冷峻的男人在辛西利娅的身旁站定,目光落在安娜的身上。
  ——那是不同于辛西利娅的眼神。
  那目光中带有审视,将面前的黑发少女一寸寸剖开,好似要看清她可能隐藏着的某种目的。
  而安娜始终低垂着眉眼,一副不敢与他对视的模样。
  老实而怯懦。
  许久过后,费里克斯提才将目光收回。
  他停顿片刻,在记忆中搜寻到她的姓名,缓缓道:
  “——安娜·布莱克,皇室和弗洛拉家族都将会感谢你的英勇举动。”
  “这是我应该做的。”
  安娜的反应同她回答辛西利娅的时候别无二致,连语调都平淡无奇,却令费里克斯提的眉间微微皱起。
  “不必客气,你可以提出你想要的任何奖赏。”他强调道,“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安娜,你是不是偷偷溜进来的?其实你可以跟我先说一声呀....”辛西利娅热情地问道,“你想参加舞会吗?我有备用的礼裙和首饰,现在就能给你换上,我两身形差不多......”
  ——谁想参加这种舞会。
  安娜在心底冷笑一声。
  多天真、多可爱的公爵千金呀,她被宝石与爱所簇拥,自然不曾留意过那些刺耳的杂音...不,是她的护花使者们永远不会让她听到那些杂音。
  就像哪怕安娜救了辛西利娅,还是会有人嘲笑她的旧制服那般。
  她的面上还是怯懦的模样,恭敬、甚至称得上是低眉顺眼地答道:
  “不,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
  “安娜!难道我的生命在你眼中不够珍贵吗?”辛西利娅居然有些生气了,嗔怪道。
  .........真麻烦。
  安娜保持着警惕,悄悄四下探视了一眼,确认不会再有突如其来的、会导致辛西利娅或费里克斯提死亡的情况出现。
  随后慢慢地,用胆小而不安的姿态,磕磕绊绊地说道:
  “其、其实我,我不是故意溜进来的....”
  ——对,就是这样。在他们眼中扮演好一个平民该有的卑微模样。
  “我只是想看看烟火...”一个想见见世面的土包子,格格不入的丑小鸭“他们都说,烟火舞会上点燃的烟火,会照亮整个王城的夜空。”
  “好啊,安娜,”果不其然,辛西利娅立马答道“我这就放给你看!”
  “辛西利娅!”
  费里克斯提顿时喝了一声。
  他本想直接取消这个环节,刚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件,辛西利娅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这个叫安娜的平民学生...事后他会给予她足够的补偿。
  可没想到辛西利娅的脸一横,完全不打算听他的话,气道“这可是安娜的愿望!”
  皇太子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安娜的头低得更低了些,逃离那几乎要将她刺穿的目光。
  “........好,”半晌过后,费里克斯提终于退让了一步,“你可以去放烟火,但我要和你一起上去。”
  “嗯!”
  辛西利娅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牵上了费里克斯提伸出的手。
  安娜的头一直低着,直到辛西利娅的水晶鞋消失在她的眼前,她方才抬起头,看向那一对男女的背影,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舞会的最初。
  英俊的男人牵着美丽的少女的手,一步步登上高高的台阶,受众人所仰望。
  已经没人在意这里还有一只丑小鸭了,他们的光芒已经将此间的一切都掩盖。
  安娜看着他们逐渐登上最高处的塔楼,心跳却渐渐加快,已经很久未曾有过波澜的双眼中闪烁起些许微光。
  ——辛西利娅会不会突然崴脚摔下来摔死?
  ——会不会有刺客潜伏着,刺杀费里克斯提?
  ——会不会从天而降一头火龙将这里撞塌?让所有人埋骨其中?
  ........
  咚咚、咚咚、咚咚。
  安娜已经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都没有再数过次数,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活着。
  心脏在跳动着。
  辛西利娅没有崴脚,她安全地由费里克斯提牵上了塔楼;也没有突然窜出的刺客或是火龙,在一旁候着的侍从恭敬地将发射烟火的魔法道具交到了费里克斯提的手中,再由他交给辛西利娅。
  辛西利娅在发射前,回头看了一眼安娜,惊讶地发现她在笑着。
  ——对,安娜是在笑着。
  午夜已至。
  她看着那美丽的少女启动了魔法道具,而后.....
  砰!
  砰!
  咚————
  漫天星河璀璨。
  五彩斑斓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如梦如幻,映照着城墙上的石砖和古老的楼阁,仿佛在述说着百年的传说。
  午夜的钟声随之一同敲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娜的身体颤抖着,以至于她不得不抱住自己的身体来保持平衡。
  周围有些贵族学生发现她的异样,只以为她是因看到烟火而太过激动,绝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这与午夜钟声一同绽放的盛景当中。
  因此在她猛地转身跑出舞池中时,也没有人试图去拦。
  安娜跑着。
  拼命地跑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跑出了舞池,在学院内的道路上、在漫天的烟火下奔跑着。
  她还在不停地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经过的路上有其他享受庆典的学生,见到她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疯了。
  黑色长发的少女又哭又笑地狂奔着,连鞋子跑掉了都浑然不知。
  她甚至还跳起了舞来。
  那是一个人的独舞,她独自一人,在照亮整个王城的烟火下转着圈,脚底鲜血淋漓。
  “终于!”安娜哭着喊道,“终于!终于!终于!”
  烟火舞会落下帷幕,学院祭的第三日终于结束,属于第四日的钟声仍然回响着。
  ——对于安娜而言,那钟声如同救赎的福音。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心脏在疯狂跳动,脚底踩着碎石而血肉模糊,但这些她都不在意,甚至觉得无比可爱。
  她感觉自己活着。
  她终于感觉自己是活着的了。
  她计划了那么久那么久,终于让辛西利娅活着度过了学院祭的第三日,还让费里克斯提等男主都仍然活着,没有重启时间轮回。
  ——安娜·布莱克终于迎来了三月的第四日。
  在漫天的烟火与仿佛祝福般的钟声下,黑发少女的瞳孔重新闪烁,照亮了那一片死寂,如同幽灵重回人世间。
  她的时间终于向前走动。
  ——她终于、终于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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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收藏留评珠珠啦(?˙▽˙?) Vol.2轮回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 轮回
  安娜已经不记得她穿越前的名字了,她只记得她成为了安娜·布莱克,一个靠神殿补助就读于圣西亚学院的平民特招生。
  而安娜第一次见到辛西利娅·弗洛拉,就知道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
  天真烂漫、纯洁无瑕的公爵千金,身边围绕着冷漠英俊的皇太子、忠心耿耿的护卫骑士以及对她一见钟情的伯爵长子。每天生活在如琉璃般五彩斑斓的世界里,美丽得让人不忍苟责。
  ——如果说辛西利娅的世界是彩色的,那么安娜的世界就只有黑白。
  她依稀记得这里应该是她穿越前玩过的某部乙女游戏的世界,但安娜并不想像小说主角那样改变原作剧情,也不觉得她有能力去改变。
  安娜只想在这个世界里好好生活。
  所以她专心学习,每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应付贵族同学的欺凌。身为学校最底层的她平常也不会接触到最顶层的男女主角们,只有在偶尔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爱恨情仇的八卦时,才会大概推断一下剧情进展到哪里了。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安娜二年级的期末,三年级的辛西利娅准备毕业,游戏剧情的时间即将结束。
  在盛大的学院祭举办过后,游戏剧情就将迎来结局。除去一位和安娜同属二年级的男主,辛西利娅和其他两位男主就都将毕业离开学院。
  安娜完全没去了解辛西利娅究竟走了哪条男主的路线,也没有兴趣了解,她当时对求职更感兴趣——甚至计划好三年级参加一次实习。
  ——直到突然传来噩耗说辛西利娅死了。
  再一睁眼,她回到了一年前刚刚升入二年级的开学典礼。
  她迷茫了很久,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她偶然路过,撞见两位男主在争执中不小心害死了辛西利娅,下一秒安娜就又回到了一年前。
  就这样经历了好几次轮回后,她终于摸清了时间轮回的规律:
  一:只要男女主角中的任何一个死亡,安娜就会回到一年前。
  二:时间轮回截止到三月的第三日。
  三:安娜自己死了,也会重新开始轮回。
  ..........
  就这样。
  ——安娜·布莱克的地狱开始了。
  最初的她懵懵懂懂,天真地以为就像那些小说一样,只要与男女主们搞好关系,爱与友谊是能解决一切的魔法。
  她甚至喜欢上了其中一位男主。
  沉浸于恋爱,像个笨蛋一样,直到冰冷的刀刃穿透过她的身躯。
  魔鬼在她死不瞑目的尸体前放声大笑道:
  ——在她与辛西利娅之间,身为女主角护卫骑士的那名男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辛西利娅。 即使这会让安娜死去。
  安娜这时候才明白了。
  ——她没有被爱的资格。
  她只是个路人,是NPC,是阴郁沉默的平民女。
  她是在这无限循环的轮回中唯一清醒的人,她孤身一人,不会有任何人成为她的同伴,更不该在地狱中奢求一点爱。
  她试图向身为皇太子的男主求助过,可他们之间悬殊的地位让安娜看起来只是一个平民疯女人,费里克斯提身旁的侍从甚至嫌弃地向她丢下两枚金币。
  ——不!不!她要的不是金币!
  她只是想要救救他们!只想救救这群该死的、谈情说爱的,每天把自己往死里作的男女主角们!!
  救救他们!
  救救安娜·布莱克!
  在数百上千次的不断循环中,她的人格与记忆都被打碎重塑,直至崩溃。
  不只是辛西利娅,连男主们都在必须要救下的范畴内。安娜一人分身乏术,在某次她甚至为了保护出身边境伯爵世家的男主而被暴徒乱刀砍死,尸首分离,躯体七零八落。
  她在崩溃之下也自\杀过很多次,再睁开眼的每一次又是二年级的开学典礼,什么也不记得了的男女主们笑得光辉灿烂。
  只有她。
  只有她。
  只有她。
  她是光辉下的一团漆黑的、沉默的、无法发声的阴影。
  可安娜依旧想活下去,甚至为此投身向魔鬼的怀抱。
  那个一无所知的少女安娜·布莱克就这样崩溃了,在无数的循环中重新组成。从憧憬爱情的模样变成为了达成目的而肆意利用、精密计算,甚至向他人骗取爱意的人。
  老实怯懦成为了她的伪装,而其下的灵魂却已支离破碎,不再对这个世界、对他人抱有任何期待。
  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
  一切都只是为了逃离这个地狱。
  就这样重来百次、千次,循环往复.....
  ——直到第四日的钟声敲响。
  ◇
  安娜是在学院的医务室内醒来的。
  医务室的罗丽丝夫人是一位善良的女士,对平民学生和贵族学生都一视同仁,并未因她是平民而对她加以轻视。
  “亲爱的,怎么能光着脚在石板路上跳舞呢,明明有那样好的舞池!”罗丽丝夫人一边为她包扎脚板上的伤口,一边絮絮叨叨“.....什么?第四日?——今天当然是第四日!烟火舞会昨天刚刚结束。”
  学园祭的庆典虽然已经结束,可校内欢庆的氛围仍未消散。有许多路过医务室的学生都在谈论烟火舞会上发生的意外事件。
  他们说那是多么的凶险,那个疯子是多么的可恶,居然伤害了费里克斯提殿下并差点害死了美丽的辛西利娅小姐!
  “.......听说是一位平民学生救了公爵千金,亲爱的,就像你一样——呃,这很疼吗?”
  “没事。”少女连忙拭去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又落下的泪。
  她反复向罗丽丝夫人确认了好多次,今天真的、确实、毫无疑问是三月的第四日。直到罗丽丝夫人认为她的脑袋也出了问题,坚持要为她做一个全面检查。
  ——她只是太害怕这只是一场梦了。
  害怕下一秒一睁眼,自己又回到了二年级的开学典礼。
  地狱般的轮回会重新开始。
  安娜的鞋不知在昨晚丢到哪里去了,只好穿着医务室内借来的拖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医务室。
  看起来很狼狈。
  可她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魔法塔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大晴天,他们说对了,校内正有温暖的阳光洒落,不时还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园丁精心打理的鲜花在争相怒放。
  这本就是生机盎然、一切美好都正待发生的春季。
  只是安娜忘记了.......忘记得太久了。
  她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一环扣一环的谋划、争分夺秒的算计,以至于再也无法感受到任何美好。
  “........好。”
  ——从现在开始,从三月的第四日开始。
  她要过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了。
  什么辛西利娅、费里克斯提,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男主们......她通通都不管了!他们爱干嘛干嘛去!
  左右跟她安娜·布莱克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安娜下定了决心,抬脚便要向前迈去,脚底忽然一疼。
  果然医务室的拖鞋还是不太靠得住。
  安娜望着包扎着绷带的双脚踩着一双拖鞋,与仪表端庄的圣西亚学院学生格格不入,自己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嗯......怎么办呢.......
  .........要不先去买鞋吧?
  她转过身去,却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砰!
  那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身形宽阔高大,胸膛结实地仿佛一块石板,撞得她圆框眼镜都歪了。
  见此情景,少女当机立断,立马弯下腰九十度鞠躬并不停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她只是一个平民,在漫长的时间轮回中,安娜已经深谙在学院内遇事不决先道歉的道理。
  ——反正对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而言,千错万错都是平民的错。
  少女不知自己如此卑微的模样落在对方眼里,使他眸中顿时染上些许复杂的神情。
  “.........布莱克小姐?”
  一双大手向她伸来,扶住了少女单薄的身躯。
  安娜这时才抬起头来。
  青年穿着圣西亚学院的学生制服,隐隐可见久经锻炼的肌肉轮廓,扶住安娜时,高大的身形几乎能将本就瘦弱的少女整个遮掩。
  而他小麦色面庞上的眉目却温和,棕色的瞳孔给人以温柔的印象,让人能打心底里感到安心。
  ——可在看清青年模样后,少女圆框眼镜后的双眼顿时就冷了下来。
  怎么是他。
  “布莱克小姐,原来您在这里,我找了您很久。”青年有些讶异地问道,“您是受伤了么?”
  “........没有。”
  那些终于逃离轮回的喜悦,和心底渐渐泛起的些许柔软都已随着青年的出现而消失不见。
  ——安娜知道他是谁。
  或者说,她太熟悉他是谁了。
  青年的笑意爽朗,即使身为拥有骑士爵位的贵族,依然对她这个平民彬彬有礼,是许多校内学生的模范。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必称呼我为大人。”青年温和道,“虽然我有骑士爵位,但在校内,我就只是你的学长。”
  而安娜敛下自己的视线,并未作答,将冰冷的视线悉数藏在看似怯懦的神情中。
  她在心底默默罗列出关于他的各种信息:
  ——威尔姆·海格力克。
  辛西利娅的护卫骑士。出身于历代侍奉弗洛拉公爵的海格力克家族,王国史上被授予骑士爵位的最年轻者,被盛赞为“王国之剑”。
  其中更为显着的一点就是:
  ——男主角之一。
  —————————————— Vol.3威尔姆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3 威尔姆
  “布莱克小姐.....”
  “我能叫你安娜么?”
  “——安娜,我也喜欢你。”
  “安娜!”
  “我选择....”
  .....
  ............
  “布莱克小姐?布莱克小姐?”有着熟悉面孔的青年担忧地问道,“您怎么了?”
  “..........”
  记忆堆砌着刺痛了她,安娜强忍下胸中对这个青年浮现而出的厌恶,勉强答道“没事。”
  “你的脚.....”
  “我想我的脚与您没什么关系呢,”她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威尔姆大人。”
  青年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黑发的少女面容依旧隐藏在土气的圆框眼镜后,过长而有些凌乱的刘海遮掩住她的神情,整个人单薄地仿佛是一团飘忽不定的幽灵,随时都能从他眼前消失。
  安娜·布莱克就是这样的人。
  “去医务室看过了么?罗丽丝夫人可以为你处理伤口。”威尔姆思索了片刻,随即有些强硬地开口,道“这当然与我有关系——因为我是你的学长。”
  “学长”一词,他格外重音。
  黑发少女的身体一倾,让青年差点以为她又要习惯性鞠躬、道歉,手连忙伸出一半去扶。
  可少女忽然笑了。
  安娜将颈边垂下的鬓发撩起,抬起头,正面迎上青年端正的面庞。
  她的眼中并非威尔姆所想象的怯懦,而是就这样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礼貌而疏离的弧度。
  “我已经说过了,这与你没什么关系,威尔姆——学长。”安娜生怕自己会泄出任何一丝厌烦,只能强忍着礼貌道“您会来找我,是......辛西利娅小姐的意思?”
  “........是。”
  威尔姆从少女的微笑中回过神,继续答道。
  ——辛西利娅·弗洛拉小姐非常感谢安娜于昨晚的英勇之举,这挽救了她的生命。
  她昨晚放完烟火后在舞会现场找不到安娜,这让她很是着急,非常想再当面同安娜道谢。
  “可辛西利娅小姐受了伤,今天预约了医生,以防出现任何潜在的影响。”威尔姆解释道,“所以她命令我一定要找到你,然后告诉你说....”
  她不是故意的,请安娜原谅她吧。
  听完这番解释,安娜差点就要在威尔姆的面前笑了出来。
  ——原谅?
  她当然可以原谅,时间轮回结束了,她现在的心情好的很,自然什么都可以原谅。
  只是高贵的公爵千金,受到了惊吓,被请来的医生哪怕从里到外都检查过一番.......
  最严重的伤大概也就只有被她撞出的擦伤吧。
  她憋笑憋得有些辛苦,连忙低下头,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失礼了。”
  她抬起头,忽然撞上了青年一脸复杂神情的面庞,用尽全身的力气方才将脸上的笑意收回,没让他发现。
  因此她晚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是威尔姆蹲了起来,与她平视,正认真地注视着她的面庞。
  “什、什么,威尔姆大人——”
  刚刚他才说辛西利娅小姐受伤,转头安娜就在憋笑,身为辛西利娅守卫骑士的威尔姆会怎么想的?
  不行,要赶紧想办法解释,不然的话......
  ........等等,她为什么要解释?
  安娜突然反应了过来,连下意识开始思考起对策的大脑也停止了思绪。
  ——对啊,她为什么要解释?
  时间轮回已经结束了,她完全没必要再维持与男女主之间的关系,更没必要连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经过精心算计了。
  少女低着头,在青年的眼中沉默许久。
  半晌后,她听到他说——
  “布莱克小姐.....对不起。”
  “对,我是笑了。那是因为我——什么?”
  “我说,我很抱歉,布莱克小姐。”威尔姆的话中真的满含着歉意说“对不起.....”
  他早该想到的。
  那个疯子袭击辛西利娅与费里克斯提时,威尔姆并不在场,事后听闻时只有一阵阵后怕。
  那个疯子连费里克斯提殿下都伤到了,还差点害死了辛西利娅小姐......
  而拼命救下辛西利娅的安娜怎么会没事呢?
  青年看着少女缠绕着绷带,缩在对她来说过大的拖鞋中的双足,眼底染上的是对她货真价实的歉意。
  默默观察着他的安娜也终于看明白了。
  ——他、他这是把她脚上的伤当成是为了保护辛西利娅而受伤的了!
  一边是娇贵的公爵千金,受了点擦伤都有数不清的医生围着她嘘寒问暖。另一边是卑微的平民女学生,受伤了也只能在医务室缠点绷带,踩着双拖鞋踉跄独行.....
  天哪,她真是太惨了。
  而碰巧威尔姆的道德感在男主中又算是最高的那个。安娜可以打包票。
  “我没有事先考虑到你的情况,我应该.....我很抱歉。”青年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注视着少女道。
  “不,我只是——”
  “你应该接受更好的治疗。”
  安娜的身体忽然一轻。
  青年的臂膀宽大而稳重,轻而易举地便一把捞起了身形单薄的少女,大手卡住她的膝窝,将她稳稳环抱在内。
  安娜的脑海白了一瞬,在下一刻便突然瞪大了双眼——
  “你、大人,您——”
  “我说了,不用称呼我为大人。我是你的学长。”青年的语气加重了些,“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我不用看医生——更不用您抱着我去!”
  “别害怕。”
  威尔姆显然将安娜的挣扎当成是身为平民的自卑,少女纤细的身躯如同小猫一般,根本撼动不了久经锻炼的青年的怀抱。
  “你是为保护辛西利娅小姐而受伤的,相信公爵的医生也会很愿意为你治疗。”他向她保证道,“辛西利娅小姐也非常想向你道谢。”
  ——那她更不想去了好吗?!
  眼看着这个一根筋的青年抬脚就要抱着她往辛西利娅居住的府邸方向走去。
  “.......不用了!谢谢你们!我真的不需要更好的治疗!”
  “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该死的,你听不懂人话吗?!”安娜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我说:不用!谢谢!我不需要!”
  “...........”
  青年闻言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她刚刚说了什么?
  安娜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骂了人,但很快便沉住了气,低声解释道: “真的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现在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威尔姆.....学长。”
  少女低着头,圆框眼镜遮掩住她的神情,整个人在青年的臂弯中缩成小小一只。
  难以想象她居然也会骂人。
  事实上,连安娜自己也很惊讶。
  在轮回时期,为了确保能救下这帮热衷于作死的男女主们,安娜通常会努力维持与他们的友好关系....呃,至少不会对她抱有敌意。
  因此这样直白地对某个男主表达她的不满还是第一次。
  气氛在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安娜不再说话,而青年也只是就这样默默打量着她。
  在他眼中,她大概算是突然.....“性情大变”。
  更关键的是——
  “威尔姆学长。”
  威尔姆仿佛刚刚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少女终于改口了对他的称呼。
  而黑发的少女揪着他的衣领,声如蚊呐,好像大声说出几句话便要用尽她一生的勇气。
  ——虽然其实是安娜还没习惯怎么骂人。
  说了句重话,然后呢?她可不可以打他.....不行,她打不过威尔姆。
  该死的,为什么每次轮回都会将她的魔力与体力一并重置。
  “..............”
  在有些漫长的沉默过后,青年终于开口,道:
  “.......那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可以请您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好吗?
  可她的一个“不”字才刚刚开口,威尔姆便反驳她道:“你不能就这样走回去。”
  尽管医务室的罗丽丝夫人已经为她做了包扎,可脚板踩在拖鞋上仍然生疼。
  威尔姆不知道安娜为何对接受治疗如此抗拒,但他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无关乎她是谁,这是身为一名骑士所必须遵守的誓言。
  而安娜的宿舍位于学院的角落,离医务室有好一段距离.....她确实也不想这样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青年注视着她的目光也不再允许她拒绝。
  .........
  ...............
  如果时间能重来的话——不,不能这么说,只重来到昨晚上她冲出舞池那会儿就好了。
  安娜肯定要给那个欣喜若狂光着脚在碎石子路上跳舞的自己一巴掌。
  ——你跳什么舞?你跳什么舞!!
  身为王国史上被授予骑士爵位的最年轻者,威尔姆·海格力克的名声或许比不上皇太子费里克斯提与公爵千金辛西利娅,但绝对也是学院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而这样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此刻正抱着一个女学生公然行走在学院内。
  “你看!那是.....”
  “威尔姆学长?他抱着的那个人是....”
  “他不是辛西利娅小姐的守护骑士吗,怎么......”
  ......
  安娜已经不想挣扎了,只整个人都把头埋得像只鸬鹚,竭力不让每一个路过并啧啧称奇的学生看到自己的脸。
  八卦和小道消息再学院内总是流传得最广最快。
  威尔姆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被众多目光所注视打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大阔步地走向她的宿舍。
  “.....嘿,你快看”不远处,一名学生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道,“那不是威尔姆学长么?居然抱着一个女学生。”
  “辛西利娅不是昨天受了伤么,今天还出门?”
  “不,那可不是公爵千金。”他定睛一看,惊讶道“那个女学生是黑头发的!”
  “黑头发......”
  原本脸上正盖着本书睡觉的青年忽然跳起身,将前面人一把推开。
  赤金色的眸中正倒映着一男一女的背影。
  黑发的少女蜷缩在青年宽大的臂弯中,只见一双纤细的双腿轻轻摇晃着....脚上穿着拖鞋。
  如果忽略掉拖鞋的话,这画面竟多少有几分美感。
  “..............”
  他就这样一直凝视着,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身后还留有一片疑惑与不解的惊叹。
  “那不是公爵千金吧?那她是谁?”红发青年的朋友在他的耳边兴致勃勃地说道,“伦勃勒子爵?爱特福侯爵?....不,爱特福小姐是褐色头发——”
  “安娜·布莱克。”
  “沃尔斯顿伯爵家的那位小姐倒是黑发的,可她已经毕业了——呃,你刚刚在说什么?”
  “那是安娜·布莱克,”红发青年咬牙切齿道,“好、很好,安娜·布莱克....”
  “霍蒙?”
  红发金眸的青年此时脸色黑到吓人。
  他的朋友在脑海中搜寻“安娜·布莱克”这个名字无果后,只能有些无奈地看着仿佛随时准备爆炸的青年心想:
  好吧,不管这位布莱克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恐怕马上就要倒霉了。
  谁让她惹上了一条火龙呢。
  —————————————— Vol.4信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4 信
  “啊啾!”
  安娜在宿舍里打了个喷嚏,没由来一阵恶寒。
  “是谁又在念叨我.....算了。”
  会念叨她的人,来来去去不就那么几个吗。
  威尔姆将她送到了宿舍楼下,她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了回去,并再三强调这只是自己摔出来的伤,与辛西利娅小姐没有一点关系,更不需要治疗。
  他最后看她的眼神就跟看逞强的孩子一样,无奈中透露出一丝怜悯。
  谁需要他的怜悯。
  尽管学院祭已经结束,但还有三天的假期,学生们大多选择出门游玩,宿舍楼里的人不算多。
  安娜尽量不再去想她们看着威尔姆抱着自己回来时的眼神,将自己整个摔进了床铺里。
  蹬掉医务室那双可笑的拖鞋,少女瞪着天花板。
  “现在....要做什么呢?”
  时间轮回已经结束了。她已经不再需要争分夺秒地算计,永远马不停蹄地走在拯救作死的男女主角的路上。
  在巨大的喜悦过后,留下的居然是空虚。
  突然间失去了一直以来的目标,不知该做什么好,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
  “去....买双新鞋吧。嗯.....”安娜扶着额头,努力道“再买些.....新衣服?”
  明天、后天、大后天.........
  “.....没关系,慢慢来,回到正常生活就好。”
  ——在千百次轮回中,她梦寐以求的“正常生活”。
  只要那帮家伙不再来烦她就好,不过辛西利娅、费里克斯提与威尔姆都准备毕业,很快安娜也就不用再与他们接触了。
  只要忍最后几个月就好,最后几个月.......
  啪嚓。
  一张信纸忽然轻轻落到了安娜的脸上,遮掩住她的视线。
  房间的窗户没关,应该是有风吹过,将原本放在她桌子上的这封信吹来。
  信纸已经被拆封,被分割为两半的封皮收信人一栏上写着:
  「亲爱的姐姐——安娜·布莱克收」。
  安娜拿着信纸,从床上坐了起来,记忆中慢慢浮现出关于这封信的内容。
  ——这是她的弟弟,安东尼·布莱克从南方边境寄给她的信,在每个轮回的二月十五号准时寄到。
  信的内容在轮回中也从未改变,安娜起码已经看过了几百次,都是安东尼在向她讲述在南方参军见闻的种种,并希望姐姐保重好身体。
  而安娜的时间停滞在轮回中的三月第三日,四月对她而言不过是无法触碰的未来。
  ——现在身处于三月第四日的安娜轻轻触碰着弟弟的信。
  她记得小时候的她与弟弟的关系还不错。
  安娜与安东尼的父母都是平民,每日为生计而忙碌,由安娜照顾弟弟的时间还多些。
  直到父母因王都的一场流行病去世,安娜成为平民特招生进入圣西亚学院,安东尼不愿成为姐姐的负担,选择参军前往南方边境。
  南方边境距离王都足足有上千里远,除非是使用费用极为昂贵的魔法通讯,不然哪怕是最快的邮递鹰,也需要整整一个月才能将信件送达。
  而安东尼寄给她的这封信,落款是十二月第十三日。
  他问姐姐王都下雪了么?南方边境寒冷潮湿,魔兽的血浸透大地。
  安娜从来没给他回过信。
  因为知道她等不到他收信的那一天,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做无用功。
  “........给安东尼回个信吧。”
  安娜眼睛一亮,赤足走到桌前,将信纸平铺摊开。
  她依稀记得她还留有一些信纸,是一年级、时间轮回还没开始的时候,她还在与安东尼互相通信往来时留下的。
  信纸压在抽屉的里,已经有些泛黄变旧,但还算能用。
  安娜拿出羽毛笔,在信纸的左上角写下一行字:
  「亲爱的弟弟——安东尼·布莱克收」。
  王都今年没有下雪,初春比往年来得要早些,圣西亚学院的学院祭举办得很盛大,真希望你也能看到烟火。
  然后——
  然后.........
  安娜的笔突然一顿。
  她整个人忽然愣神了许久,墨水聚集在羽毛笔的笔尖上,直到滴落下漆黑的墨点。
  安娜注视着信纸上方的那行字,她亲手写下的:亲爱的弟弟安东尼·布莱克。
  她那遗失在千百次的轮回中,从来未曾收到过回信,不曾再见面的弟弟。
  她.....
  她——
  羽毛笔从少女的手中跌落,将墨点喷溅在泛黄的信纸上,连她的手指也一同染黑,可少女却浑然不觉。
  “弟弟.....”安娜喃喃道,“安东尼、安东尼,弟弟......”
  眼前仿佛有一团模糊的黑影,在微笑着叫她,姐姐。
  他站在太过遥远的时间之外,对于安娜太过遥远的时间之外,远到面目都摇曳不清。
  弟弟不属于这个轮回,所以安娜不需要关于他的记忆,这对逃离轮回没有帮助。在千百次的轮回中,安娜·布莱克的自我保护机制将关于弟弟的记忆打上名为“安东尼·布莱克”的标签,然后——啪。
  ——弟弟,是长什么样子的....?
  ◇
  圣西亚学院,花馆。
  宠爱女儿的弗洛拉公爵不舍得辛西利娅受一点委屈,早在辛西利娅入学以前,公爵就向学院捐赠建造了花馆,让公爵千金直接带着仆人单独入住。
  威尔姆回到花馆时,被请来的医生刚好离开,足足有十二位与他擦肩而过。
  “非常幸运,神一定是在保佑辛西利娅小姐——只有一些擦伤。”侍女告诉他道,“小姐想见您,请跟我来。”
  不知为何,一双缠绕着绷带的的双足从他的脑海中掠过。
  那双脚很小,恐怕威尔姆一手就能包裹在内,怯生生地躲在对她来说过大的拖鞋内。绷带中渗出血迹。
  连拒绝都仿佛要她耗尽莫大的勇气。
  ......那个时候果然不该让她逞强,应该强行带她来接受治疗吗?
  青年若有所思地跟着侍女走入房间,微微躬身,行礼道:
  “辛西利娅小姐。”
  一道屏风分割开屋内和屋外,隐约可见少女身穿白裙的窈窕身姿,蔷薇色的长发散落。
  “威尔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几个侍女围着辛西利娅,伺候她穿衣打扮“找到安娜了吗?她怎么样了?”
  如果不是因为要看医生,她本来是想亲自去向安娜道谢来着.......
  “.........”
  她的守护骑士沉默了一会儿,罕见地并未立即作答,而是犹豫了片刻。
  “布莱克小姐,她......”威尔姆沉声道,“——她受伤了。”
  “.............”
  哗啦!
  屏风突然被一把拉开,几个侍女惊讶地看着突然起身的公爵千金,手里还拿着为她梳妆打扮用的饰品。
  辛西利娅气势汹汹地走向威尔姆,漂亮的琉璃色双眼睁大道:
  “安娜怎么了?!”
  ———————————— Vol.5糟透了的一天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5 糟透了的一天
  为了满足自全国各地来到圣西亚学院的学生们的邮递需求,邮递局在学院内就设置有驿站点,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邮递鹰们翻飞腾越在高低架上,每只脚上都绑着标签,对应它们能送达的地点和速度。
  安娜睡了一觉醒来便直奔邮递局——左右她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干,不如早些将给安东尼的回信寄去。
  邮递局的柜员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目光毒辣而老练,并且不似医务室的罗丽丝夫人那般友善。
  “寄去哪儿?每百里路要加一个银币。”他打着哈欠说,很不想招待安娜的样子。“今天没有廉价鹰。”
  邮递鹰分为特快鹰、普快鹰和廉价鹰。廉价鹰是指那些上了年纪的、快送不动件的老鹰,虽然时常会出现遗失事故,但胜在运费低廉。是囊中羞涩的平民学生的首选。
  安娜扫了眼高低架上神气十足,抖擞着饱满羽毛的特快鹰们,与一旁病殃殃的廉价鹰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只特快鹰,送到南方边境去。”她将信放到柜台上,“要能在一个月内送到的那种。”
  “小姑娘,别来邮递局玩愚人游戏。”柜员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邮递局的柜员能一眼从上百只邮递鹰中找出符合顾客需求的那只,自然也能一眼从安娜洗得发白的学院制服和土气的打扮中看出——这不过是个平民学生。
  虽说神殿对平民特招生有所补助,但绝不会给够能请一只最快的、送往南方边境的邮递鹰的价码。柜员自然认为安娜是在耍他。
  这反应倒也在她预料之中。
  安娜也懒得同一个邮递局的柜员争论“贵族与平民的平等人权问题”,于是她直接把一布兜金币甩到了柜台上。
  “几个金币?”少女目光平静,道。
  金币丁零当啷的声音就是世上最美妙的声响。没有人会不爱它。
  柜员的双眼一下便可笑地瞪大,表情凝固在了片刻前。
  “请问,几个金币?”她重复道。
  “.....五个!再加、再加十七个银币,具体数是——”柜员像突然惊醒过来,仿佛从金币中看出恶魔那般,慌张道“你——不,您!您稍等!”
  这一幕简直是能被纳入戏剧鉴赏课的优秀喜剧范例,柜员手脚并用的爬出柜台,神情堪称狰狞地往架上扑去。
  邮递鹰们吓坏了,扑腾着翅膀想要逃开。其中一只脚上绑着红签的被柜员一把抓住。
  他将它举到安娜面前,与学院外集市里卖鸡的大婶没什么两样,气喘吁吁地向她介绍道:
  “四岁的特快鹰,身强力壮,往返过南方边境路线五十多次,”柜员边说边躲避着向他啄来的鹰喙,“最快只需二十天送到!”
  “多少钱?”她只关心钱。
  “这只要五个金币,又二十四个银币.....”
  “六个金币,不用找了。”突然有人说道。
  安娜正要从布兜里掏钱,就又听到方才那阵丁零当啷的声音,统共响了六声。
  属于青年的低沉声线自她身后响起,少女背后顿时靠住他的宽大身躯,仿佛被保护般的姿态。
  在她抬起头看去的时间,有眼力见的柜员已经迅速收起弹到柜台上的六枚金币与安娜的信件,喜笑颜开。
  “邮递鹰马上出发。”他向青年躬身道。
  学院里的人都认识这张脸,威尔姆·海格力克值得以最高的礼节来对待....这女孩是多么幸运?
  而“这女孩”心中所想却与柜员大大相反,等到柜员带着邮递鹰从柜台后的小门离开,她马上收回自己甩出去的布兜。
  那布兜还是她亲手做的,用的是学院某次活动丢下的旧布料,补丁五颜六色。
  ——邮递局、急件、破旧布兜里的金币。
  这几个关键词都能联想出一段不太好的故事,威尔姆无言地注视了少女片刻,最后只能说出他所能想到的最好选择:
  “你可以使用魔法通讯。”骑士阁下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必担心费用。”
  魔法通讯能实现实时通讯,费用也极为高昂,按分钟计,每分钟就要两枚金币。
  “不必了。”安娜烦躁道。
  ...又是他!又是他!她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心情,今天刚刚开始就又被毁了!
  她从兜里掏出五枚金币,又在身上口袋里数出二十四个银币——五十枚银币换一枚金币,剩下二十六枚本该是柜员给他找的零。
  贵族习惯施与小费,将不找零视作有礼节的、上层对下层的慷慨。
  ——但很可惜,安娜是平民。况且她自问这些钱赚得都不算容易。
  少女将这堆钱币一股脑全部塞到青年的手掌心中,如吟唱魔法咒文般高速说过“非常感谢你威尔姆大人!”接着便低着头,要往屋外跑去。
  她的脚上还踩着拖鞋,她本打算今天出门顺便去买鞋。
  “等等!”
  威尔姆突然被塞了两手钱币,错愕地转身,却已然错失了抓住少女的最佳时机。
  ——切断!切断!切断!
  安娜不想再看到他的那张脸也不想再与这帮人有任何瓜葛,她向邮递局外跑去。
  突然撞到了一抹柔软。
  “天哪,安娜!”少女声如夜莺,连惊讶都婉转动听。她扶住安娜,面上露出讶异的神色来“你这是怎么了?”
  一双琉璃色的眼眸同她对视,温温柔柔地映出安娜的狼狈模样。
  “威尔姆,你是不是惹安娜生气了?”辛西利娅向她微笑道“快道歉呀。”
  青年走了出来,手中还捧着一堆钱币,脸上露出有些无奈的苦笑。
  “我想布莱克小姐对我有些误会。”他沉声道,“你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安娜的那颗心,在此时此刻彻底沉入了海底,不再跳动。
  她将自己的面庞隐藏在辛西利娅的怀中,以免让任何卑鄙而阴暗的事物暴露在这样美丽的阳光下。
  这真是.....
  “糟透了。”
  她对自己无声地说道。
  ◇
  邮递局座落在学院的商业街,旁边便是王城最着名的“糖可斯蛋糕店”的分店,专为嘴巴挑剔的圣西亚学院学生服务。
  放假时间,店内人不多。可当公爵千金热情地拉着安娜进店后,跟随着她的侍卫们依旧将蛋糕店给清了场。
  “抱歉,安娜。费里克斯提最近有些过度保护了。”她示意随从为其他客人买单,以表她的歉意道“想吃什么就随意点,你不需要跟我客气。”
  虽然很想回答说她没有什么想吃的,只想马上从这里离开.....但预见得到辛西利娅会因此而纠缠不休。
  安娜只能拿起菜单,并努力不去看旁边代表价格的数字,随便点到“黑巧克力慕斯。”
  “这道圣西斯提亚舒芙蕾只在学院祭期间供应,听说很好吃。”威尔姆也拿着一份菜单,目光却看着安娜,“布莱克小姐要不要尝尝?”
  “那没下架真是太好了,我们一起尝尝吧!”辛西利娅开心道。
  ......看吧,她就是讨厌变成这样的情况。
  只是为了不要再有多余的嘘寒问暖出现,安娜面上只能扯出一点笑容,在雪白色与黑色的甜点呈上来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
  威尔姆作为骑士,礼节周到地为两位小姐分好那圣什么提亚舒什么蕾,连顶上的草莓都完美分割成对等分的两半,放到安娜和辛西利娅的面前。
  “哇——真的好好吃!”辛西利娅吃下一小口,脸上顿时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希望非学院祭期间他们也能供应。”
  公爵千金的笑容温暖而灿烂,总是能感染到众人,连威尔姆都多露出几分笑意。
  他看向另一个少女,语气中有些期待“布莱克小姐呢?”
  “..............”
  黑发的少女却并未露出同样的笑容来,只有些勉强地扯起嘴角,道“嗯,很好吃。”
  ——她其实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所谓“入口即化”的口感在她淡漠的味觉系统中打个转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点甜腻的花香,应当是在制作过程中加入了鲜花作为原材料,剂量大约十六分之一朵。
  还有蛋白、糖,只出产自天然牧场的高品质牛奶,但不好说他们为了追求利润而往里掺入了多少劣等品,总归不超过百分之十五。
  辛西利娅和威尔姆彼此对视一眼,都以为是甜点不合她的口味或只是单纯对人有意见。
  而以他们的眼光来看,目前糖可斯蛋糕店的表现还叫人满意。
  因此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安娜。”
  公爵千金放下叉子,目光愧疚地望向面前少女,有些沉重地说道“我很抱歉。”
  “我不知道你受伤了,这都是因为我....”琉璃眼眸蒙上一层水雾,“你一定因此承受了许多,对不起......”
  .....神啊,他们为什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安娜瞥过一眼一旁坐着的青年,而威尔姆似乎预料到会迎来她愤怒的目光,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低头向桌下看去。
  那双脚上还穿着可笑的拖鞋。
  “请一定要让我补偿你,安娜,拜托了。”辛西利娅还在这边絮絮叨叨道,“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不,您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我真的很抱歉,所以安娜,拜托你不要再拒绝了!”看起来辛西利娅快被她的态度弄哭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安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将桌子都撞出一声响,还是威尔姆及时稳住了它。
  “朋友?”她神情古怪地看着辛西利娅“我们,是朋友?”
  公爵千金被她吓了一跳,有如受惊的小鹿般,懵懵懂懂地仰头看向安娜。
  “我、我们不是朋友,么?”她不懂突然发生了什么,只能茫然道“我们在魔药课上,被分到了一组....你不记得了吗?”
  魔药课的老教授将近八十岁了,极为不近人情,要求学生们必须分组熬制出令他满意的魔药,否则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会一视同仁地给个不及格。
  而分组完全按抽签来决定,人人都羡慕那个能与辛西利娅·弗洛拉分到一组的女孩:安娜·布莱克。
  “.....对,对,魔药课、分组——”安娜扶住自己的眼镜,“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怎么可能忘记。”
  哪怕是对辛西利娅过度保护的费里克斯提,也对这段跨越阶层的友谊挑不出任何差错来。
  擅长所有科目却唯独对魔药笨手笨脚的公爵千金,以及不起眼却对魔药颇有研究的平民特招生——
  她们的友谊理所应当,合情合理,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
  安娜·布莱克就此成为了“光辉下的一团阴影”。接受光辉的保护,赢得了光辉的信赖。
  ——多好的友谊。
  ——她亲手策划出的“友谊”。
  圆框眼镜总是能对遮掩真实目光起到重要作用,安娜借助反光藏起自己的视线,即使内心深处已有人在大声喊出:
  “我经过了52次——不,57次,才知道你会选哪张抽签的纸条!”她的内心在尖叫道,“又过了123——还是132次,他们才不再将我当作是刻意接近并利用你的可恶平民!”
  为了让以辛西利娅为首的男女主角们都能活下来渡过三月的第三日,她必须赢得女主角的友谊——安娜用无数次轮回证明了这一点。
  ——是的,辛西利娅·弗洛拉,我们当然是「朋友」了。
  “布莱克小姐,您怎么了?”
  威尔姆察觉到安娜的异样,想看看她脸上的神情,在下一秒忽然愣住。
  安娜一把拿起她自己面前的蛋糕叉,用几乎要刺穿桌板般的架势扎向巧克力慕斯,将它搅合成碎块,最后囫囵着叉起吞下。
  “我接受你的道歉,谢谢您。弗洛拉小姐。”她含糊着微笑道,“这份混合了鸡蛋、糖、牛奶、可可液块、苯乙胺和磷脂的固状物很美味——只是他们欺骗了您,使用的不是脱脂牛奶,您最好餐后再多运动一会儿。”
  她看了眼旁边的青年“和您的守护骑士一起。”
  “安娜!”
  少女的举止太过诡异,她的朋友,她的朋友的守护骑士已经她的朋友的侍卫们没一个来得及挽留她,最后就只看见她大踏步走出店门外的背影,黑色的长发甩在脑后。
  真美味。安娜试图忘掉嘴里的恶心口感,欺骗自己说,那真美味。
  巧克力慕斯只是粘稠的、在她胃里蠕动着的一团浆糊,舒芙蕾还好些,入口即化而能马上从嘴里消失不见,只落下些许碎块进入食道。
  ——她早就已经没有味觉了。
  ———————————— Vol.6恶龙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6 恶龙
  安娜冲出蛋糕店后一路直接拐进小巷,扶着墙开始干呕。
  任何食物,无论果腹用的黑面包还是糖可斯蛋糕店呈上的精美甜点,对她来说都不过是一堆固体或液体而已,没有任何区别。
  她呕了一阵,直至将巧克力慕斯所形成的恶心浆糊完全从口中清出,胃才多少好受了一点。
  微不足道的代价——她收拾好自己,想到。
  在漫长而无尽的轮回当中,所有魔力与体力都会被归零重启,唯有知识——安娜的记忆,是永恒的。
  因此非常幸运,魔药学不需用到大量的魔力与体力。
  它是纯粹以知识积累的学科。
  为安娜他们班级授课的老师在六十岁方才成为了魔药学教授,王国魔药协会的理事会成员们平均年龄超过了一百岁,胡须与他们的知识一样漫长。
  但他们中没一个人能调配出“赫卡忒”魔药。
  上一个有记录的调配者是360岁的精灵让·卓艾尔·雅什,光是寻找合适的原料调配比就用了八十七年。
  而调配比因人而异。
  安娜不愿再去回忆她为此花费了多少个轮回,而若将轮回化作具体的时间——她肯定马上就会疯掉。
  只需要记住它的效果卓绝非凡。
  掌管炼金、魔药与夜晚的女神具有双面性,以她的名称命名的魔药同样具有恰到好处的性质:给予、代价。
  给予她准确分辨吃下物质成分的能力。
  代价是毁掉她的味觉。
  ——微不足道的代价,是的。
  她戴好眼镜,试图冷静地评估现状。
  ......她先前的任何放松都是她的懈怠,事实证明,安娜仍然需要以在轮回中步步为营的心态,才能勉强应付这群自作多情的麻烦家伙。
  大目标是切断与他们的联系,淡出他们的视线。
  “.....以及让我安安静静地,好好地,买一双能穿的鞋子。”
  医务室的一次性拖鞋偏大,很不舒服,并且可笑。
  不知被她突然发作吓到了的辛西利娅和威尔姆会作何反应,但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就此翻篇,兴许侍卫们已在街上寻找起她。
  她的身体忽然感到有些无力,要靠在墙上才能支撑起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支配了她。
  “.....麻烦。”
  麻烦、麻烦,一切都很麻烦!
  一团乱麻!
  复杂而难以断绝的情况缠绕成杂乱的线圈,光是看着就足以令人心生烦躁。
  正确的做法是静下心来,一点点的,慢慢的,将它们整理并清理干净。
  但谁又能保证没有一把火全部烧光的冲动呢?
  这是在大多数人心中都曾出现,通常也都将止步的毁灭欲望,安娜选择过它。将一切全部烧光毁尽的快感甚至足以洗涤心灵。
  但是现在不同了。
  “.....轮回已经结束了,对。”她对自己默默说道,“我要活着。为自己的人生着想了。”
  她不能再为了解决问题而把造成问题的人解决掉了.....尽管这通常是最有用的方法。
  或许她刚刚不该那么冲动,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走出去,再忍受辛西利娅大惊小怪的嘘寒问暖和其实她完全不喜欢的问候一天,之后再慢慢将关系冷却下来。
  只要她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就行。
  风光无限的贵族们怎么会在乎一个平民?
  现状只不过是多余且善良的同情心在作祟。
  安娜深吸一口气,目光瞥见辛西利娅的侍卫从小巷外经过,准备将表情整理好,并走出去演戏。
  ——第一句首先该说对不起。
  然后是......
  咚!
  她整个人忽然被一把推到了墙上,背部撞上砖瓦,发出挫伤的沉闷声响。
  脖颈也被死死掐住。
  “——唔....!”
  发不出声音,脆弱的喉咙只能自人的手掌心间挤出一点痛呼,连眼镜都被撞歪。
  她几乎是被对方抓着脖颈提起来撞墙,脚尖已经离开了地面。拖鞋掉在地上。
  目光与一双燃烧着怒火的金色瞳孔四目相对。
  “安娜·布莱克!”红发的青年抓着她往墙上撞去“谁给你的胆子欺骗我?!”
  力量差距太过悬殊,她根本无法反抗,直到脸部因缺氧而开始泛青。
  她的身体出于本能挣扎着发出几声咳嗽,青年这才松开些许力道,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鼻腔。
  “咳咳!咳....”
  “指望那些侍卫来救你?”他注意到她偷偷向小巷外瞥去的视线,冷笑一声“你可以试试——但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那只手仍未松开她的脖颈。
  安娜也相信,他随时都可以掐死她,并把她撕成碎片。
  ——没人能阻止暴怒中的霍蒙·阿普苏。
  这位出身边境伯爵家族的长子拥有极其特殊的血脉,安娜已经可以看见他的金色竖瞳,以及眼尾两侧无法遏制而浮现而出的红色鳞片。
  “你竟敢欺骗我,利用我!”怒火在那双眼中熊熊燃烧。“我都亲眼看见了!”
  “..............”
  “那个护卫骑士把你抱了回去,对不对?”青年怒极反笑道“安娜·布莱克....好,很好!你真是个聪明人!”
  他的手猛地收紧,脸也一下子靠近,喷洒在她面上的吐息火热,仿佛真要从中喷出火来。
  “你根本没打算撮合我和辛西利娅——她甚至已经订婚了!”
  “你只是利用了我,接近那个护卫骑士,对不对?”他看着少女因缺氧而再次逐渐发青的面容,为自己的推测作下定论“你想做骑士夫人?对,你一个平民,怎么可能会不想做——”
  “.......呵呵。”
  太荒唐了,安娜甚至没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漏出一点笑。
  这点笑在钳制下笑得很艰难,也很轻微,但逃不过离她极近的青年。
  “你笑什么?”他恶狠狠道。
  他没有放松力道,安娜无法回答,现在也不想回答,免得她又在冲动下说出什么话来。
  亦或只是控制不住地大笑。
  ——霍蒙·阿普苏。
  即使正被他压在墙上,被青年怒火实质化的温度所灼烧,眼镜后的目光却愈发冰冷。
  她可以用很多个词汇来代指霍蒙·阿普苏,比如男主角、恶龙、暴力狂。
  其中有一个最长的,也最能概括他本质的那个词汇是:
  ——对辛西利娅一见钟情的蠢货。
  —————————— Vol.7各有所思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7 各有所思
  霍蒙·阿普苏。
  他于历代守卫南部平原,被王室赐予自治权的边境伯爵家族中作为长子出生。在还未满月时便由阿普苏伯爵亲自带上王城,向王室与神殿请愿,确立他为继承人。
  这种状况非常罕见,一般除非家族人丁凋零,否则少有在成年前便确立继承人人选。而恩爱的伯爵夫妇在日后更是给他添了五六位弟妹。
  ——可神殿与王室众人在甫一见到红发男婴时便完全同意,完全认可。
  霍蒙的头发似火焰般热烈,双眸中灿烂的金色几近暴烈,连瞳孔都逐渐往中心凝结成一条竖线,与眼角浮现出的鳞片共同呈现出极为不寻常的非人特质来。
  他掐住安娜的脖子,让她感觉正被一把猝了火的铁钳卡着,四周的温度都随着青年的愤怒上升许多。
  物理意义上的升温。
  直到少女面庞终于出现痛苦的神色,这头人形火龙才松开对他来说过于纤细的脖颈,双眼仍旧死死地盯着她。
  安娜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捂住自己被掐出一圈红印的脖颈,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她仍然需要呼吸。
  她大口呼吸,以求生。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信任过你,”头顶传来青年冰冷的声音“这将是我一生的耻辱。”
  这也将是我一生的耻辱——安娜在心里默默答道。
  她的脑子因缺氧,现在变得乱七八糟。关于霍蒙·阿普苏的数个轮回记忆与眼前的面容混杂在一起,让她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应对。
  他曾在暴怒状态下失去过理智,并烧死了她....不、不,那是■■■■次的时候,她为了保护他而被砍死的那次——
  “你从一开始就这样打算?帮我追求辛西利娅也不过只是个幌子吧。”恍惚间她听到青年说道“很聪明,安娜·布莱克。”
  她的头突然被扯着头发提起,逼迫着面对他。
  红发青年在盛怒中本打算再多对她攻击以轻蔑,看见黑发少女已经有些散乱的脸庞时却忽然一愣。
  她的眼镜掉到了地上,头发凌乱,表情仿佛正在发着高烧的病人,一片茫然地看向霍蒙。
  他本以为会看到她的两幅面孔二选一:或一贯的怯懦卑微,或被揭露后的气急败坏。
  事实上安娜现在的确很不好受。
  她已经听不到太多声音,几个关键词灌进她的耳朵里,才让她的大脑艰难提取出了对应条目。
  霍蒙·阿普苏对辛西利娅一见钟情.....追求....信任..........
  青年扯着她的头发,张了张嘴,眼旁的鳞片逐渐褪往皮肤底下。
  “........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结束了!永远结束!”他最后只恶狠狠地憋出了这句话。
  .........对,合作关系。她和霍蒙建立了合作关系。
  她承诺作为辛西利娅的好友,帮助他追求辛西利娅。以免这只暴躁的人形火龙发狂并杀死某人,导致时间轮回再来——他已经这样干过很多次了。
  她花了太长时间才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霍蒙·阿普苏,实力强大,还特别容易被忽悠,其实根本就是最完美的——
  “狗.......”
  少女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个单字,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失去支撑的身体往侧边一倒。
  “——?!喂!”
  原本已经转身离去的青年猛地一回头,正好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霍蒙下意识地冲上前去,在安娜身体摔到地上前托住了她。
  她晕倒了,而且疑似正在发烧。
  少女的身体滚烫,面庞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拖鞋被瞪掉后露出包扎着绷带的双足。
  目前看来,百分之八十的责任在于霍蒙。
  “........该死!”
  他应该直接不管她,这个胆敢欺骗他、利用他的可恶平民,坏女人.....
  霍蒙骂了数句市井脏话,将少女一把抗到自己肩上,直到她因腹部被抵住而发出哀鸣。
  “我会救你完全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他一边骂一边给她换了个姿势“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几秒后,“永远不会。”
  他抱着她走出小巷,下一秒却与人打了个照面。
  “.......霍蒙·阿普苏?”
  身形高大的青年惊讶道。
  ◇
  自安娜突然跑出蛋糕店后,威尔姆就一直在商业街中寻找她,甚至正在考虑去她的宿舍蹲点。
  “我们一定是有哪里惹安娜生气了,她平常不这样.....”辛西利娅哭着说“威尔姆,求求你快找到她。”
  幸好蛋糕店被提前清了场,如果让圣西亚学院的其他学生得知公爵千金哭泣的缘由,很难保证安娜·布莱克会遭遇怎样的对待。
  她的平常处境本就岌岌可危。
  威尔姆通常不会质疑他所效忠之人——也就是辛西利娅·弗洛拉的任何话语。只有这次,一点细小而隐秘的疑惑突然自他的心中冒出:
  ——他们平常所见的安娜·布莱克是真实的吗?
  辛西利娅和威尔姆都只认识那个“光辉下的阴影”,那个胆小而怯懦、卑微的平民特招生。
  难以想象她会当众作出那堪称无礼的举动。
  还是在他们的面前。
  可威尔姆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战栗。
  那是出于磨炼剑术的骑士本能,他从那时的安娜眼中看出了一丝——
  .......空洞。
  仿佛只有在那片刻,他窥探到了深渊一角,并为其中无尽的虚无而战栗。
  但这怎么可能呢。
  安娜也许并不喜欢他们,与辛西利娅的交好不过是讨好之举——那也绝对不会出现那样的眼神。
  威尔姆摇了摇头,将这一丝战栗暂时抛诸脑后。
  然后,他就看见了红发金眸的青年。
  “.......霍蒙·阿普苏?”
  他那一头红发和标志性的金眸在学院内非常出名。
  威尔姆与他也算得上相识,本该出于礼节打声招呼,目光却被他怀中之物所夺去。
  “........布莱克小姐怎么在你这里?”
  “她为什么不能在我这里?”霍蒙下意识便开口呛道。
  他一向不喜欢这位“王国之剑”。
  不仅因为他是辛西利娅的护卫骑士,是离她最近的男人;如今还增加了一条新的理由。
  “她怎么突然晕倒了,脖子上那是......”威尔姆的双眼瞪大了“谁对她动手了?”
  “谁知道?”罪魁祸首烦躁地说“让开,我要送她去医务室。”
  威尔姆会在这里就说明辛西利娅也在这里,他可不想被暗恋的女人撞见他抱着别人的一幕。
  不知为何,他并未想起还有另一个选项——他完全可以将安娜交给威尔姆。
  但现在的他光是将“安娜”和“威尔姆”这两个名字联想在一起就足够烦躁。
  “把她交给我。”威尔姆察觉到了霍蒙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因此干脆道。
  “让开。”
  “我是她的学长。”
  “我还是她的同班同学呢。”霍蒙古怪地看了眼他,“学长,能让开了吗?”
  霍蒙还真是安娜的同班同学,他们同属一个年级,都比威尔姆要低一届。
  班级由随机分配,是圣西亚学院难得算得上公平的部分。弗洛拉公爵也是花了大价钱才让威尔姆与辛西利娅在同一个班。
  一些关于他们的传闻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威尔姆的脑内。
  “...............”
  见他沉默不语,霍蒙也懒得再同他废话,大步越过了他。
  怀中少女温度依然炙热,难以想象人能在短时间内烧成这样。
  也许她真的是累坏了。
  回想起威尔姆刚刚异常的表现,霍蒙心中的焦躁无处可去,只好又冲着没有意识的她骂了一声。
  “看来你很有希望做骑士夫人了。”这话刚一出口,他自己就先被气个半死“该死的!”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他们前脚刚走,美丽的少女后脚刚到,就看见站在街道原地的威尔姆。
  “威尔姆!”辛西利娅喊道。
  身形高大的青年后知后觉般转过身来,面对公爵千金焦急的面容,当然知道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
  “布莱克小姐身体不适,”他低声道“霍蒙·阿普苏送她去医务室了。”
  “霍蒙?”
  辛西利娅皱了皱眉,似乎很难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可安娜怎么又去医务室了....难道她伤的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
  她想开口再多详细询问几句,就见自己的护卫骑士往前走去,消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内。
  数秒后他再度步出,手中拿着一副她很熟悉的眼镜。
  那是安娜的眼镜。
  近视和散光其实都可以通过魔法治疗,只是价格昂贵,辛西利娅曾提出过可以资助安娜。
  只是被她委婉地拒绝了。
  一副便宜的眼镜只需几十枚银币,她可以咬咬牙付款,但负担不起动辄上百枚金币的魔法治疗,无论经济还是人情。
  辛西利娅认为这是安娜希望她们之间的友谊不蒙上利益色彩,因此暗自在心中发誓,她不能失去安娜这个朋友。
  “这幅眼镜掉在小巷的地上,”威尔姆若有所思“霍蒙忘记带走它了。”
  他招来方才与他一同寻找安娜的侍卫“这个小巷有其他人进出过吗?”
  “我们来回巡逻时没有见到,”侍卫老实禀报道“他们两位应该是在那之前躲进去的,之后也再没有人进去过。”
  现在仍是学院祭的假期时间,学院内的商业街人流量不大,应该不存在看漏的可能。
  他回想起少女脖颈上刺目的红色掌印。
  如果没有其他人的话,那么那道伤口是........
  “我记得霍蒙和安娜是同班同学,”辛西利娅好奇道“原来他们的关系这么好吗?”
  威尔姆定了定神,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
  “是的,小姐。”他在脑内回忆了一番“有传言说他们经常一起去图书馆。”
  “霍蒙?安娜?图书馆?”辛西利娅瞪大了双眼。
  她从来没把这三个词汇放在一起过,他们看起来本该毫无联系。
  她没有直接与抱着霍蒙的安娜碰面,当然也不知道安娜脖颈上新增的伤痕,因此思考的方向同威尔姆完全跑偏了。
  “我知道了!”辛西利娅一拍掌,“该不会是——”
  ——安娜与霍蒙该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
  安娜:你*的,别 Vol.8学生会长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8 学生会长
  对于天真且不谙世事的公爵千金而言,这世上的大多数存在都应当充斥着粉红色的泡泡,美好而又温柔。
  她对霍蒙·阿普苏有些印象。
  “他总是借着安娜的名义来找我,并且说话时总说,这是安娜教我这的、这是安娜教我那的.......”辛西利娅认为这是一个大发现,“天哪,我居然一直没注意。”
  这已经足够成为一出恋爱喜剧的开端。
  威尔姆认为不应如此草率地界定他们的关系,但见公爵千金正乐在其中,他也无法在这种时候泼她冷水。
  毕竟霍蒙与安娜的确关系亲密。
  这是事实。
  他握着那一副有些土气的圆框眼镜,若有所思地看向红发青年最终抱着少女消失的方向。
  “我知道该怎么补偿安娜了,”辛西利娅就像一只欢快的小百灵鸟,拍掌道“——我们去看望克斯提吧!”
  辛西利娅的未婚夫,皇太子费里克斯提为保护她而受了伤,现在正在宫中休养。
  她的护卫骑士不太明白“补偿安娜”和“看望皇太子”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还是微笑道“好。”
  勇敢的少女理应获得她应得的嘉奖。
  ——后来安娜非常庆幸自己在当时就晕了过去。
  否则若她在当时就得知辛西利娅对她和霍蒙之间完全不切实际的妄想,她可能会在绝望下直接跳出医务室的窗外。
  罗丽丝夫人的治愈魔法非常管用。
  管用到,在安娜胸中复杂混沌、说不清道不明、缠绕成一团乱麻的情感仍然清晰时,就让她醒了过来。
  “我从没见过有人拿医务室当宿舍!”这位善良的夫人尖叫道“亲爱的你究竟惹了什么麻烦?那个红发小子看着要把我烧了!”
  那个红发小子就是其中最大的麻烦之一——安娜心中默默腹徘道。
  胸中有某种漆黑的、凶恶的欲望在翻涌着。
  “.....是我高兴得太早了。”她低声对自己说道。
  为了逃离那个该死的轮回,她所为之付出的全部努力、构建出的所有关系网络——已经全部变成她自由的阻碍。
  她必须为“以后”,为“将来”做打算了。
  “嘿,乐观些。安娜。”为了不被毁灭欲望所吞没,她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道。
  霍蒙已经说了,要永久结束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这不是很好么?至于威尔姆和辛西利娅——愿神怜悯她,让他们趁早从那该死的、过高的道德感中解脱。至于其他人.....反正还没来找她麻烦不是吗?
  ——所以乐观些,安娜·布莱克。
  ——所以冷静点,安娜·布莱克。
  “所以笑一笑吧——安娜·布莱克。”
  一双银白的眼瞳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被吓了一跳,过近的距离使她下意识向后倒去,视线也一下变得模糊。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眼镜不见了。
  “洛厄斯同学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听见!”罗丽丝夫人悲叹道“我需要再为她做个检查。”
  “请便。”银白双眼的主人微笑道。
  罗丽丝夫人不会明白安娜的痛苦,只将她当作受贵族欺凌的可怜平民——她在此任职超过三十年,见到过太多类似的悲剧。
  她坚信安娜的头部也受到了一定的物理冲击,因此造成精神上的恍惚,尽管这个少女自己并不承认。
  安娜茫然地任由罗丽丝夫人再次检查她。
  在此期间,那双眼始终在注视着她。
  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百分百肯定他会是在笑着。并且那将会是温和的笑意,任谁都觉得亲切,会相信他是个好好青年。
  ——那副表情早已焊死在了他的脸上,足以欺骗学院内的任何人。
  罗丽丝夫人当然也属其中。
  “原谅我的自作主张,亲爱的,”她叹息道,“我想....你应该需要洛厄斯同学的一点帮助。”
  洛厄斯·西法。
  圣西亚学院的学生会长,深得老师的信任、同学的爱戴——这是罗丽丝夫人找到他的次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一道清朗的声音如初雪消融,“我理解安娜同学的遭遇....是的,我完全理解。”
  他用堪称怜悯的目光投向少女脖颈间新绕上的绷带。
  “同为平民特招生,我当然能够理解了....”青年拉起她的手“我来同她谈谈吧。”
  安娜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明白罗丽丝夫人的善意,甚至也能明白威尔姆和辛西利娅的,总归那都不是负面产物,她本不该如此排斥。
  ——可为什么他们每个人自以为是的善意,最后都能精准无误地再将她伤害呢?
  在罗丽丝夫人欣慰的目光下,她只能就这样被青年拉走,不可置疑。
  他将她扯到楼梯间的一个角落里。
  那里正处于阳光照射的死角处,终年潮湿不去,散发着一股腐烂的霉味。
  就像他们一样。
  她没有了眼镜,只能勉强看见泛着铂金光泽的发丝,掺杂着某些杂质而变得不纯,不如公爵千金那般耀眼。
  被许多人称赞过美丽的银白双眼也失去了笑意,倒映着她的模样,只剩下无机质的光泽。
  ——他正在审视她。
  将她一点点的剖析,折算她还有多少利用的价值。
  “安娜·布莱克,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青年冰冷道“我不记得我让你要救下辛西利娅——更不记得你要为此受伤两次。”
  “是你做的?”安娜一点也不意外。
  可笑的是,青年仍未摘下他焊死的假笑面具,因此只能笑着将质问刺向她。
  他保持着这副模样,上下将她打量一番,直到听到有学生经过的脚步声。
  “.....今晚十二点整,口令是小夜啼鸟。”在有人经过之前,他终于放开了她,快速低声说道。“我要同你谈谈了。”
  ——正合我意。安娜也小声道。
  她也必须要同他谈谈了。
  快刀斩乱麻。
  为了她的自由、她的人生——她不能再与这位反派有任何牵扯了。
  ————————————
  开坑,多开坑,每天开文档跟翻牌子选妃似的(不是) Vol.9我退出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9 我退出
  红发小子——霍蒙,在将她送到医务室后便径直来到了学院的湖畔。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广阔、历史悠久的湖畔,每年夏季都会召开划艇竞赛,天鹅们优雅地在湖中漫游。
  直到它们都看见了红发青年将自己扔入湖中。
  “噶!噶!噶!”
  天鹅们四散逃离飞去。
  湖面上顿时因高温而升腾起蒸汽,十分夸张。也侧面印证了他压制着的情绪有多激动。
  他确实差点将医务室给烧了。
  “.......该死的。”
  冰冷的湖水终于使他冷静了下来。
  身体不受控制的龙化特征已经渐渐消失了,可他依旧能想起少女漆黑的发间与双眸。
  以及即使被他掐着脖子,喉咙里仍然会发出的一声笑。
  ——她到底为什么会笑?
  霍蒙始终无法理解安娜·布莱克这个人,也已经不再打算理解了。
  她已经背叛了他。
  .....对,她所谓的帮助也根本就是个幌子。她只是利用了他,去接近威尔姆·海格力克——
  而辛西利娅甚至也已经与皇太子订婚了。
  他完全沦为了个失败者。
  “安娜·布莱克....——!!”
  他对那个少女的愤怒节节攀升,连湖水都升腾起气泡,以最为直观的方式展现出青年的怒火。
  ——对,他不该救她的,就应该丢她在小巷子里自生自灭。
  说不定这才是她真正期望的。
  威尔姆的面容在他脑内一闪而过,随即被他撕裂。
  一阵喧哗声在此时不合时宜地传来。
  “洛厄斯会长,关于烟火舞会的后续处理......”
  “洛厄斯会长,弗洛拉公爵家族那边——”
  “洛厄斯会长、洛厄斯会长........”
  “好了,好了。不用着急。”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当中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大家可以好好享受学院祭的假期。”
  “但是——”
  “我会处理好的,大家都不用担心。”他叹了一口气。
  围绕着青年的众人顿时都发出赞叹的声音。
  不愧是洛厄斯会长啊。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学院制服,在胸前佩戴着一枚徽章,以天秤代表着学院内的秩序。
  霍蒙将自己的身躯隐藏在湖水中,脑海中迅速浮现出那被簇拥着、最为耀眼的青年的名字:
  洛厄斯·西法。
  圣西亚学院中的许多人在听闻这个名字时,都会露出由衷敬佩的表情,无关贵族还是平民。
  能干。
  天才。
  为人亲切又和善。
  ——完美的学生会长。
  更别提他的平民出身,在阶级明确的圣西亚学院内还能脱颖而出,使洛厄斯几乎成为了特招生们的希望之光。
  只有极少数妒忌他才干的人在背后讥讽道:
  “看他那不纯的发色......”
  那铂金的色泽,同公爵千金辛西利娅·弗洛拉一般,却远不如她耀眼。为此公爵千金多次公开出面过。
  甚至有传言称,洛厄斯·西法已被弗洛拉公爵所看重,毕业就将为弗洛拉家族服务。
  霍蒙不知为何突然联想到了安娜。
  ——洛厄斯和安娜都是平民出身,都与辛西利娅关系密切。
  而耀眼的洛厄斯与默默无闻的安娜仿佛是银币的正反两面。
  ...........咕噜、咕噜、咕噜。
  在反应过来之前,霍蒙就将自己沉入湖中,水面上只剩下咕噜着的气泡。
  他不能再失控下去了。
  他必须忘记安娜。
  水面上,有人投来了一道视线,随之又被淹没。
  ◇
  圣西亚学院有着门禁制度,但对于部分有能力的有心人而言,违反它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安娜扯开一道撰写有传送魔法阵的卷轴,暗淡的光芒闪耀,她毫无声息地从宿舍中消失。
  指针指向了数字十二。
  她出现在一个酒馆的壁炉内,正收拾着吧台的老酒保对此毫不意外,连头也不抬的说“我们打烊了。”
  “小夜啼鸟。”她也懒得再同他废话。
  老酒保看了她一眼,手指了指楼上。  “小心些,他今晚心情不好。”他好心提醒道。
  ——他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安娜点头致意,拿起一盏烛灯,径直往一片漆黑的二楼走去。
  以前她怀疑过他是否有吸血鬼的血脉,总是不点灯,将自己习惯性隐藏于一片黑暗。
  但答案其实要现实许多。
  隐隐的哀嚎从门后传来,一丝血腥在寂静的夜中格外突出。
  安娜敲了三下门,等到一声“进来。”
  门后果然是毫不意外的光景。
  身着圣西亚学院制服的男性匍匐在血泊当中,双腿和双手都折向极为诡异的弧度,而身下血泊还在不断扩大。
  难能可贵的是他居然还没有死去,空洞而嘶哑的声音向她发出“救......救..........”
  安娜小心不被绊倒,跨过了他。
  “很准时,我就喜欢你这点。”青年的声音依旧清朗“不和你的好朋友问个好吗?”
  “我不记得我认识他。”她冷冷道。
  “真是冷酷无情。”
  皮鞋上还沾着血迹的青年,在评价她为冷酷无情。
  洛厄斯微笑着将一把手枪递给了她。
  手枪镀了金,呈流畅的机械美,火药也已经上了膛。
  安娜拿着手枪,举向倒在地上的男人——果不其然是那个在舞会上袭击辛西利娅和费里克斯提的疯子。
  “你要灭口?”她确认道。
  “嗯。”
  青年坐在椅子上,一副看戏的悠哉模样,脸上焊死的笑意也摘不下来。
  “他还欠了我一大笔钱不还。”
  “是吗。”
  砰。
  确认完毕,安娜扣下了扳机,毫不犹豫。子弹直直穿透男人的心脏。
  一击致命。
  “............”
  枪响过后,屋内寂静了数秒。
  直到青年摇了摇桌边的手铃。
  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侍者鱼贯而入,迅速将屋内的血迹清理干净,并把尸体抬走,准备进行解剖。「收尸人」会评估他尸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处血管所能卖出的价值。
  安娜大概猜得到他与洛厄斯之间的交易——可他最后失败了,钱也还不上。
  他肯定很恨她。
  “安娜——”
  “停,我知道你想跟我谈谈。但在此之前能不能让我先找到眼镜?”她并不想理会青年那做作的语调。
  没有眼镜真是太难受了,她记得她在这儿放过一副旧的,应该还能用。
  青年作出一个请便的手势。
  屋内是旅馆模样的布置,她径直走到床边的床头柜前蹲下,翻找着。
  记得应该是在.......
  咔嚓。
  背后传来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坚硬的、冰冷的金属抵在了她的背上,感受着其下那颗心脏的跳动。
  “安娜.....”青年就在她的耳边,用宛若情人般的甜腻语调,呢喃着“安娜呀......”
  他也半俯身下来,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在内。
  屋内还隐隐有血腥味残留。
  眼镜就放在抽屉里,安娜拂过灰尘的手一僵。
  “为什么你要阻止我,嗯?”青年咬了咬她的耳垂。
  如果忽略掉抵着她心脏部位的手枪,这几乎能当做是恋人间的嬉戏。
  可惜这并不是如此美好的东西。
  安娜很确信,只要她此时回答的有半分差池,洛厄斯也将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洛厄斯·西法就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公爵千金?”铂金斑驳的发丝同漆黑纠缠在了一起“是什么让你舍命也要救下她?”
  枪口又往少女的躯体深处顶了顶“为什么要阻止我的复仇?”
  背对着他,安娜看不见青年脸上的表情,但很确信是正在冰冷评估她所有价值的模样。
  一旦被他认定为无用,「收尸人」就将会来抬走第二具尸体。
  她的尸体。
  “......你一定要在舞会上杀了她吗?”安娜斟酌着用词,小声道“你明明随时可以将她....将整个公爵家都推向地狱。”
  “确实如此,”青年笑了“但你不觉得,当我那亲爱的妹妹沉浸在幸福中时,再将这一切都毁掉......那表情不会更有意思些吗?”
  ——这个疯子。
  安娜在心中疯狂骂了他千百遍,这个基因残缺的私生子、变态.......
  就因为他那偏执的复仇,究竟让她重来了多少次!多少多少次!
  “随便你,你之后想怎样就怎样。”她压抑着自己胸中再次翻涌的恶意,低声道“我不会再阻止你了。”
  反正她的轮回已经结束,男女主们的死活已经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
  青年忽然笑了。
  笑得很开心,还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着的身躯。
  “别害怕啊,安娜。”他安慰着她,说“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洛厄斯掰过她的头,逼迫少女与他四目相对。
  “没有你......我怎能如此完美地完成我的复仇?”他叹息道。
  他的势力与部下已如蛛网般,渗透进弗洛拉公爵家族的每处产业、每座府邸。
  只要洛厄斯想,他随时可以让这个抛弃了他和母亲的家族坠入地狱。
  这是比他事先设想的屠杀更为甘美的复仇。
  这一切都拜这个少女所赐。
  ——黑暗的世界窃窃私语,蜘蛛身边有一位能预知未来的魔女。
  可她却第一次违背了他的意愿。
  见洛厄斯终于将枪收起,安娜戴上眼镜,双腿暂时还没有力气再次站起。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抬起头,看向居高临下、以阴影覆盖她全身的青年。
  她也要同他谈谈。
  见少女眼中莫名的坚定,青年挑了挑眉“嗯?”
  “——我要退出。”她颤抖着说道。“我要退出。”
  “..............”
  趁着青年不发一语.....也还没有拿起枪。安娜急忙阐述着合适的理由。
  “我对你已经没有用途了,我们钱贷两清,我要退出....”
  “退出?”青年咀嚼道关键字词“退出....”
  “对,我要退出。”——她要离开!
  她的身体忽然一轻。
  青年将她抱了起来,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将她扔进一旁的柔软当中。
  洛厄斯也跟着上了床。
  他俯身而下,抓住少女过于纤细的四肢。
  “我没听清呢,”他微笑道,“到床上说说?”
  ——那双眼中根本就没有笑意。
  —————————————
  打工需谨慎,谨防黑工() Vol.10晚安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0 晚安
  就像每一个幸福的主角背景故事那样,弗洛拉公爵夫妻恩爱,并深爱着唯一的女儿辛西利娅·弗洛拉。
  而也就像每一个不幸的私生子故事那样,洛厄斯·西法的人生充斥着腐朽的污泥与猩红的血迹,没有一丁点的爱意可言。
  ——不,他或许还要更悲惨些。
  身形瘦削细长的青年刚一将安娜丢上床就急切地撕扯她的衣服,就像他对她做过的每一次那样,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夺去她的所有理智,将不幸扼杀于牢笼。
  这也让安娜顾不上什么礼节了,直接骂道“疯子!”
  “感谢你的赞美之词,或许我们可以补充一个更好的冠词。”洛厄斯扯开她的领口,露出白皙到甚至可称之为苍白的大片锁骨。
  他吻了上去,“比如说....有基因缺陷的疯子。”
  安娜几乎要以为他对她用了读心术。
  “生物学是一门很好的学科,安泽诺拉教授也非常喜欢我,说我是她见过对人体结构剖析得最好、最透彻的学生。”他用唇摹画着那突出锁骨的形状,“可惜我母亲似乎永远都不能理解呢。”
  “她在给自己的亲哥哥下药时,脑子里想的一定不是生物学。”安娜冷冷道。
  洛厄斯叹了口气“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你在一年前说这话一定会被我杀了。”
  ——洛厄斯与辛西利娅同父异母。而他的母亲正是弗洛拉公爵的亲妹妹。
  她爱上自己的哥哥,下药并怀了孕,弗洛拉公爵理所当然的将她赶出了家门。在生下有着斑驳铂金发色的婴儿后便凄惨地死去。
  这就是这位反派角色的悲剧出身。
  “好在她的脑子最后时刻还算清醒,懂得为她的孩子留一份信,告诉他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以及应当憎恨的对象。”
  洛厄斯压住她的半身,欺身而上“....但看起来你并不认可呢。”
  “...........”安娜无言地瞪着他。
  她当然不会认可,时至今日,她依旧坚定地、片面地——将洛厄斯·西法的出生当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这无关乎什么隐秘的爱与罪孽,纯粹是在无数轮回中滋生的怨念。
  “你动手时从来不会在乎我,”半晌后,她咬着牙说“从来不会。”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那我为什么不直接让你去杀了辛西利娅?”
  “滚!”
  安娜屈膝猛地向他的下腹一踹,却被迅速按住,还反被他的膝盖挤进双腿之间。
  少女现在完全是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黑发凌乱。
  可她的目光却很冷静。
  非常冷静。
  “我的意思已经阐述得很明确了——我已经对你没有任何用处了。”她盯着他银白的双眸,慢慢的,一字字的,清晰地说“你随时可以对公爵家族发动你的复仇,我作为参谋的作用到此结束。”
  “那作为情人呢?”他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她。
  “那我真高兴我这身体能被你看上,事实是你只想要一个掌控我的手段。”
  她深吸一口气。
  “我说了,我要——退出。”
  我们不是朋友吗?!——辛西利娅泫然欲泣的双眼唐突出现在她的脑海内。
  安娜自嘲地笑了。
  是的,她们是朋友,当然是朋友。
  ——伙同你的异母哥哥要毁灭你的家族的朋友。
  洛厄斯的双眼慢慢泛起冰霜,仿佛他到现在才知道安娜是认真的,又或是他无法忽视掉她是认真的了。
  “我要怎么信任你?”他冷冷道。
  修长的手指滑进她的胸口,抵住她的心脏部位。
  她在短短一年内成为了他最亲密的参谋兼情人,他所有阴暗而血腥的秘密都对她敞开。即使如此洛厄斯也不相信她能保持沉默,保守他的隐秘致死。
  他从不信任任何人。
  另一只手抚上她纤细的脖颈,在虚握住前眼底一暗,看见了那里的大片青紫。
  在他发问之前,安娜便伸出手去猛地扯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拉。
  “从没这么感谢过魔法的存在。”她低声道。
  ——她咬住洛厄斯的嘴唇。
  青年与少女的身躯在床榻上缠绵,彼此的双唇紧密重迭在了一起,从观感上看更应该称之为“接吻”。
  如果没有血液从他们嘴角边滑落的话。
  安娜咬破了他的舌尖,洛厄斯亦闯进来咬破了她的。两道隐秘而相同的符文自他们的舌面上浮现。
  “......「契约第五十三条:」”在分开的间隙,她顶着满嘴的铁锈味低声道“「契约者不可擅自透露任何未经双方共同允许的信息。」”
  “「违者,心脏即死术式立刻发动。」”他同样低声替她补充了后半句话。
  他们的心脏正在契约的效力下以一模一样的频率共同跳动着。
  这道属于共犯的契约,是安娜在无数次轮回中终于寻找到的束缚洛厄斯·西法的最好方式。
  “你不信任人,没问题....但你不能不信任魔法。”安娜真心感谢魔法将信任这样虚无缥缈的存在具体化为契约的效力。
  她凝视着银白双瞳中自己的模样“让我走。”
  “................”
  洛厄斯没有说话,保持沉默,焊在脸上的笑容在不知何时卸了下来。
  斑驳铂金发丝下面无表情的脸,在月夜中好像披着人皮的鬼。
  而他身下的少女又有何不同?
  黑发铺满床榻,裸露的肌肤苍白到近乎透明,阴郁而诡异地侵入他的影子。是飘忽不定、哀怨的,仿佛只要一伸手就会消失的幽灵。
  两个不似活物,却又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人类的两人久久沉默。
  直到安娜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想要离去,整个人便又被推回了床榻,随之而来的是狂风骤雨般的吻。
  ——在观感上它近似于撕咬,可它的确又是吻。
  洛厄斯以强势而不允许任何抗拒的姿态吻上她,在她遍布青紫手印的脖颈间落下吻痕,直到被吃痛的安娜扯着头发拉开前,那里已赫然多出许多新的印记。
  在安娜又骂他是疯子前,他夺走了她发言的权利。
  被咬破以作契约的唇齿间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那与任何所谓少女的甜香都搭不上边,吻来只会令彼此作呕,却也是安娜唯一拥有的东西。
  “......你走吧。”
  在她因窒息而死之前,青年终于放开了她。
  安娜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压下骂他发疯的话语,兀自下了床。
  洛厄斯没有再拦着她。
  她从被扯的七零八落的制服内袋里掏出另一张写有传送魔法阵的纸张,毫不犹豫地撕破了它,眼前逐渐散发出光芒来。
  从出现光芒到传送魔法生效的数秒间,安娜视线中是床上青年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瘦削的身影在月夜中生出几分寂寥的错觉。
  因此出于礼貌,安娜最后说“再见。”
  再见,洛厄斯·西法。
  感谢你在这场该死的轮回中为挣扎的她献上的诸多苦难。
  ——光芒隐于黑暗,她最终消失不见。
  夜色寂静。
  ◇
  这其实是个实在不怎么寻常的夜晚,月亮明亮得过于耀眼,而黑夜又太过寂静。
  让褐发的高大青年在睡梦中眉头紧锁。
  红发金眸的青年皮肤再次泛起热量。
  甚至让手臂绷带未拆的黑发青年意识短暂地浮上现实,直到再次沉入深深梦中。
  睡不着的美丽少女则在花馆中来回踱步,将琉璃色的双眸悲伤注视向学院内的某个方向。
  “安娜.........”
  可安娜并不知晓也并不在意这些,因此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寻常,回到自己房间时还小声惊讶了一下。
  “我还没有领三月的神殿补助。”她看着日历才想起来。
  与洛厄斯的合作关系结束后她就少了笔额外的经济来源,她需要重新找到渠道销售魔药。在此之前,神殿的补助就显得尤其珍贵。
  真不敢想象她现在也能自由地为钱发愁。
  房间内很暗,安娜也没再开灯,直接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晚安。”她轻声对自己说道。
  晚安,安娜·布莱克。
  ——她不会梦见用幸福的笑容喊着某人姓名。
  ——她不会梦见七零八落地被砍碎在某人面前。
  ——她不会梦见空洞而崩溃地在某人身下承欢。
  ——她不会梦见在血海尸山对抛弃自己的某人微笑。
  所以晚安,晚安啦,安娜·布莱克。
  有人注视着水镜中沉沉睡去的她,看向那一轮被深邃黑暗所包围的温柔月色。
  从此再不会有噩梦了。
  祂向她发誓。
  ————————————
  所以是谁梦到的呢,可以来玩连连看!(不是
  超级火葬场就要开始了 Vol.11日常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1 日常
  在将医务室当成宿舍进了两次后,安娜在剩下两天假期中渡过了最平静的日子。
  在校内随时都有可能遇见糟心的男女主们,因此她直接选择了最为有效的办法——外宿。
  当初通过洛厄斯的渠道销售魔药令她攒下那一袋子金币,除去用来支付送往南方边境的特快鹰的费用,剩下的钱完全足够她舒舒服服地度假两天有余。
  不过安娜只为自己新买了几双鞋和衣服后便点到即止。
  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新熟悉不需要围着男女主转的,名为“自由”的概念。在此之前,光是能漫无目的地四处于城市中游荡,她就已经足够心满意足。
  没有目的,也无需争分夺秒的,她梦想中的“日常”。
  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三天假期结束,圣西亚学院内重新挤满了收假归来的学生。
  安娜一回到教室就听到约翰尼·阿迪马列斯在高声炫耀他随叔父捕猎到了一头黑熊。
  “......整整三百磅,没错。”他得意洋洋地坐在桌子上,“它的毛皮成色很好,非常好,就像——”
  安娜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往她的座位上走去,忽然被猛地扯住头发往后一拽。
  约翰尼笑嘻嘻地扯着她的头发,往高处举起。
  “那头黑熊的毛皮就是像这样的颜色——不过要比这更光滑、更油亮些。”
  “放开我。”安娜瞪着他说。
  “你应该为这个班级做出点贡献,让大家知道什么是真正不纯的色泽。”约翰尼故意拽着她,大声道“假发匠都不愿意收这种颜色!”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约翰尼甚至真的从抽屉里摸出来一把剪刀,在嬉笑间就要朝她的头发挥去,安娜拼命试图摇头。
  好在她是踩着点到的,上课铃很快响起,班主任走了进来。
  “为什么这么吵?”班主任看着围在约翰尼桌前这一群人。
  他马上放开了安娜的头发,摆出一副无辜嘴脸,耸了耸肩说“我们只是在向安娜介绍如何辨别黑熊的毛皮质量。”
  “我想这样的知识对布莱克同学用处不大。”班主任严厉道,“都回座位上坐好。”
  约翰尼古怪地看了眼安娜,似乎是在奇怪班主任为何突然袒护起她。
  他们的班主任行至中年,职位不上不上,长期以来对贵族学生与平民学生之间的纷争不管不问,除非他们实在对安娜做得太过分——这会影响到他的前程。
  但很快就有了答案。
  “收假后的第一节课,我们首先要表扬勇敢的安娜·布莱克同学。”班主任用她从没见过的温和笑脸看着她说,“她在烟火舞会上不顾自身安慰,勇敢救下了辛西利娅·弗洛拉小姐。”
  “皇室与公爵家族都对她表示感谢。”
  教室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四处响起了窃窃私语。
  “你真的救下了公爵千金?那不是你为求职编的故事吗?”她同桌的约翰尼一脸的难以置信。
  安娜低着头,压抑住喊他闭嘴的冲动——这时候出头对自己没有好处。
  班主任甚至要求全班为她献上了一次掌声,其中尤以约翰尼拍的最为夸张,很难说是不是在借此嘲讽她。
  “好了,好了,可以了....”班主任拿起点名册,扫了一眼教室。
  教室里的座位大都已经坐满,唯有斜后方靠窗的一处空着,班主任看向了负责点名的班长。
  “霍蒙同学请假了。”班长适时回答道。
  “哦,天哪,阿普苏同学请假了?”班主任格外关注这位家世显赫的边境伯爵长子,“他是回家了么?南方边境的确路途遥远......”
  安娜不关心他请不请假,只在听到“南方边境”四个字时抬起头。
  “不,他请的是病假。现在正在宿舍休养。”班长回答道。
  “..............”安娜有一瞬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头火龙居然也有请病假的一天?
  很显然,大多数人同她也是一个反应。班主任闻言愣了愣“病假?”
  “对,病假。不过万幸的是似乎不用进医务室。”
  “这样........”
  看班主任那副表情就知道是在思考如何恰当地向霍蒙·阿普苏展现善意,不过到底顾及到现在仍是上课时间,让同学们翻开课本。
  倒是约翰尼对此非常感兴趣,借着书本的掩护,兴致勃勃地向同桌的她小声说道:“是什么能让有龙种血脉的阿普苏病倒?”
  安娜本想无视,可他又在试图扯她的头发,只好扔下一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拜托,你可是魔药课的课代表.....”
  “那不代表我就是一部百科全书。”安娜将自己的头发夺回“你大可自己去男生宿舍问霍蒙,我记得他就在你的隔壁。”
  “你居然在直接叫他的名字,那些传言是真的咯?”这似乎才是约翰尼的真实目的,他板起个脸来。
  安娜不愿再搭理这些无聊的话题,也对所谓传言没有丝毫兴趣,埋首向课本中。
  哪怕是最繁琐复杂的理论也比约翰尼咄咄逼人的嘴脸要惹人喜爱许多。
  ——至于霍蒙的病假?哦,他活该。
  这就是安娜对此事的全部看法。
  ◇
  事实证明她还是低估了学院众人对八卦的喜爱程度,霍蒙·阿普苏请病假的消息在午饭时间被热烈讨论。
  “我认为这是一起有针对的下毒事件!”向来喜欢对时事发表见解的克雷格·莱纳普森挥舞着叉子说,“就像烟火舞会上的袭击事件一样!”
  “听说那个疯子很快就死了,费里克斯提殿下什么都没来得及审出来,为此非常不快。”姑姑在为皇宫工作的蕾妮丝·康沃尔补充道。
  “那位救下了公爵千金的平民,安娜·布莱克——”
  安娜在投向她的众多目光下匆匆买了个三明治,抓着自己脖子上的围脖离开。
  霍蒙掐她脖子所留下的痕迹还没有消退,洛厄斯那条疯狗又添上许多斑斓,以至于她不得不在脖颈上缠绕一条围脖。
  “嘿,要我说。”克雷格忽然神秘兮兮地低下头来,示意各位都把耳朵凑过来。
  他望着匆忙离开的黑发少女的背影,脸上露出一副故作高深的神色。
  “这是猜测...当然只是我纯粹的猜测——我认为安娜·布莱克与此事有关。”
  他丝毫不把对一位平民不加证据的揣摩当作诽谤,接着说“她只是一介平民,这一年内却迅速与皇室、公爵家族搭上了线,甚至有传言说她与霍蒙·阿普苏关系亲密.....”
  “还有许多人在假期时目睹到威尔姆·海格力克抱着她送回宿舍。”蕾妮丝认同的点点头。
  “是的,没错。所以我认为,这些袭击极有可能是安娜·布莱克的自导自演,目的是接近并寄生于权贵......”
  砰!
  一道清脆声音响起,不大不小,但足以令小声密谋的少年少女们吓一大跳。
  他们一抬起头,就看见一双温和的银白双眼。
  “大家都很有活力,但食堂请勿喧哗。”洛厄斯微笑着站在他们身旁。
  “好、好的,洛厄斯会长......”
  “感谢大家的配合。”
  这位亲切的学生会长向各位点头致意,接着向食堂的各处巡视。
  保证学生用餐时间的井然有序是学生会的职责之一。
  蕾妮丝有些被吓到了,拍着胸脯,有些害怕地问道“他听见了吗?”
  他就这样突然窜了出来,跟个幽灵一样!
  “听见又怎样。”克雷格倒是满不在乎,终于将手中挥舞的叉子用来用餐。
  不过是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平民学生的八卦而已,哪怕是学生会长也不能以此来定他们的罪。
  只是在这之后他们谁都没再提起安娜·布莱克这个名字,安静到了用餐结束。
  ——安娜·布莱克本人不曾知晓在她离开后发生的这场小插曲,她在学院花园凉亭中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写准备要交的历史课小论文。
  教授要求写整整三尺羊皮纸,对比之下,霍蒙·阿普苏的病假在她脑子里甚至占不到一尺。
  论文进展得很顺利。
  她放下笔,将三明治最后一角囫囵咽下,对自己这一个中午的成果很满意。
  《对五大魔法元素的历史起源定向阐明》。
  论文题目每次都是固定的,在学院祭的假期前就定下,只是安娜从来没有过写完并提交的那一天,这次是第一次。
  今后还会有很多次“第一次”。
  将羊皮纸卷成一筒放好,安娜扯了扯自己的围脖,总觉得脖子发痒,不太舒服,可能是毛料太硬。
  ——不过也就是二手市场上花五十个铜币淘来的货色,还要追求什么呢。
  距离下午的课程还有一段时间,见四下无人,她索性将围脖摘下。
  凉亭的石桌很适合趴着睡午觉。
  少女的面庞向下,脸隐藏在交迭的双臂中,手指轻拢着摘下的眼镜,石桌下的胸脯微微起伏。
  她看起来很快就睡着了。
  数分钟过后,确认少女不再有任何反应,青年方才从树荫处小心走出。
  阴影投下。
  “.....................”
  一只小麦色、交错着伤痕与剑茧的手向她伸出,快触及到漆黑的发丝之际却止住,最后收回。
  ——威尔姆默默地注视着她。
  ——————————————
  本章由金主指定更新,感谢(?˙▽˙?) Vol.12如果你愿意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2 如果你愿意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仿佛将会持续到永远。
  午后的凉亭只会有他们两人。
  如果安娜愿意坐起来,摘掉土气的眼镜,整理一下仪容,甚至愿意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的话——这完全可以是一幅画中的光景,装饰在房间的某处。
  可她从不是会愿意入画的存在。
  安娜从半梦半醒的余韵中抬起头,近视使她只能看见青年模糊的轮廓,可足够高大的身形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
  少女脸上还有睡出来的印子,刘海一片凌乱,神情中还有些许茫然。
  “——威尔姆大人。”
  她看不清青年神情的细微变化,但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的气氛。
  威尔姆在微妙地生气。
  “.......我说过了,不需要加尊称。”小麦色的面庞一团模糊,“我说过了,安娜。”
  他说过了不止一次。
  他本以为是少女的胆怯使然,现在看来,更像是有意为之的疏远。
  安娜保持着抬头的姿势,随后缓缓拿起眼镜,为自己戴上。
  这幅旧眼镜是不记得那次去洛厄斯的据点时落下的,已经与安娜现在的度数不太匹配,戴起来并不舒服,但聊胜于无。
  “我不明白。”她看着高大的青年,慢慢地说道。
  “我并不明白您为何要纠结一个称谓问题,事实上,我也不认为一个称谓会有需要如此强调。”黑眼睛古怪地盯着他看,“如果这会给您带来麻烦,那我会向您道歉,并保证绝不再犯。”
  这几乎是安娜对威尔姆说过的最长一句话,可显然并不能使他高兴“不,我的意思是——”
  “在此之前我更想弄明白的是——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凉亭地处偏远,人烟稀少,是安娜时常逃避同学对她的捉弄会躲藏的地方。
  而如果威尔姆发现了这里,那也就意味着辛西利娅发现了这里,她仅剩的个人时间也将会随之毁掉。
  这令她很不高兴。
  威尔姆无言以对,只好将一副眼镜放到了石桌上。
  “你的眼镜,掉在了商业街的...小巷里。”
  “哦,谢谢您。”
  安娜收下眼镜,用衣衫随手擦了擦镜面后,便将面上那副旧眼镜换掉。
  威尔姆再没有能再提起的话题,安娜原本就不愿意与他多言,两个人陷入到共同的沉默当中,不过尴尬的只有威尔姆。
  他有许多想向她问的,她看得出来。因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安娜果断地站起身,将论文的羊皮纸都收好。
  直到她拿回原本垫在桌子上的围脖,要套回伤痕累累的脖子上时,青年方才如梦初醒般“等等!”
  他拉住了她的手,力道很大,令她的五指都被挤压在一起,发出咯吱的声响。
  “请您放开我。”安娜低声说,“也请您不要说要带我去治疗之类的话。”那通通都是没用的废话。
  威尔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棕褐的瞳孔令人联想到某种于春日苏醒的熊类,让人几乎想恶劣地剥下它的毛皮,亦或是先惨死于它的爪下。
  “....是霍蒙·阿普苏干的,对吗?”半晌过后,他突然说。
  安娜大概能从他的眼神中猜出他想象出了一个怎样的故事,以及他愿意为这个故事中受压迫的对象伸出怎样的援手——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就算是他做的又怎样呢,您打算为我伸张正义?”她毫不留情地反问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果不其然,青年也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就算是伯爵长子也不能随意残害平民,相信学院会还你一个公正的判断。”
  “哪怕弗洛拉公爵家族会因此与阿普苏伯爵家族产生嫌隙?”
  “..........什么意思?”
  “我说,”安娜平静地说道,“哪怕辛西利娅小姐会因此与阿普苏伯爵家族交恶?”
  “这与辛西利娅小姐毫无关系!”威尔姆有些愕然地看着她。
  安娜忽然笑了。
  忠心耿耿的护卫骑士啊,一旦涉及到他最爱惜的主人,所有的一切便都可以为她让步。
  威尔姆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容易令人产生误解,硬着头皮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此事与辛西利娅小姐无关.....”
  “辛西利娅·弗洛拉小姐是弗洛拉公爵家族的继承人。还是说,您打算不借助公爵的力量,就令阿普苏伯爵家族的继承人霍蒙·阿普苏——向一个无依无靠的平民特招生赔礼道歉?”
  “请务必让我见识一下。”她轻轻地笑了。
  “............”
  见眼前青年被她的质问陷入沉默当中,安娜知道,她又一次猜对了。
  ——威尔姆会出于道德感为她一介平民感到不平,可绝不会因此危害到自己忠心的主人辛西利娅,这是他身为护卫骑士的底线所在。
  她忽然觉得没意思了起来,起身准备离去,将被青年握得生疼的手轻轻抽出。
  他还是学不会如何控制力道。
  ——不,应该说他“这次”根本没有去学。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
  安娜正要转身离去,忽然被一阵大力抓住手腕,整个人几乎被重新拽了回来。
  高大的青年正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悲伤的神情望着她。
  “....如果你愿意的话。”她从未听到过威尔姆这样的语气,仿佛正在哀求着她“如果你愿意的话,海格力克家族世代授勋.....”
  他也是王国史上被授予骑士爵位的最年轻者。
  “我会想办法尽量将此事限制在学院层面,如果霍蒙·阿普苏想要上升到家族——”
  安娜眨了眨眼睛。
  她的手缓缓从威尔姆的手心中抽出,并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不用,谢谢,我不需要。”
  ——那笑容毫无亲近意味可言,只有礼貌,唯有疏离。
  她是真的在竭力将他推开。
  那只对他来说过于纤弱的手的温度缓缓离去,威尔姆却仿佛自己的心也有一部分在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地褪去、碎裂,只留下一片空虚。
  那是什么呢........
  她最后好心提醒道“午休时间就要结束了,辛西利娅小姐应该正在等您。”
  “再见,威尔姆大人。”
  这场短暂的相遇便到此结束。
  不同于每日用昂贵的鲜花香氛簇拥的公爵千金,黑发的少女离去后,空气中什么残余都不会有留下。唯有一丁点若有似无的墨水痕迹。
  小麦色的大掌逐渐紧握成拳头,他在轻微颤抖着,骨骼间咯吱作响。
  “不是这样的,”青年喃喃自语道,“不是这样的.........”
  ——那又应该是怎样的?
  她对他确实露出笑容,可那本该是更美好的、更温暖的.....
  “威尔姆!”黑发的少女在远处模糊地,笑着呼唤着他“威尔姆!”
  ——威尔姆。
  ——威尔姆。
  没有可笑的尊称,就仅仅只是...在叫他的名字。
  可那究竟是什么呢?
  威尔姆闭上眼。
  ◇
  就安娜的看法来说,威尔姆的举动无异于是突然的发疯。
  她知道他的道德感很强,也知道他很容易同情心泛滥,但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以至于在下午的魔药课上,安娜面无表情地解剖青蛙,动作流畅而无情地扯下它的腿丢进沸腾的锅里,让约翰尼惊叹一声:“平民,替我把青蛙腿剥了!”
  她干脆“失手”将又湿又猩的青蛙腿扔到他的脸上,看到约翰尼一副怒气冲冲又不敢告诉老师的模样时,心情多少才好一点。
  “小心些,现在可没有三年级的前辈来帮你们了。”魔药课的老教授撒列严厉道。
  “也没有公爵千金来救你了。”约翰尼把脸上的青蛙腿摘下来,低声恶狠狠地朝安娜说道“下课我们走着瞧吧!”
  这样幼稚的威胁对她造不成威胁,老教授撒列从来贯彻的是不熬出魔药来不准下课的准则,而她总是第一个熬完,获准早早溜走。
  她身后几个同班的女学生聚在一起,心不在焉地切着兰布罗草,认真地窃窃私语道。
  “真不敢相信我喜欢过他,现在看来,他真是太粗鲁了.....”她们咯咯笑道。
  约翰尼忙着处理青蛙腿,没空再来骚扰她。安娜面无表情地将剥了皮的青蛙腿悉数扔进冒着气泡的艳绿锅内。
  “是啊,真不敢相信我喜欢过他。”
  坩埚内艳绿的液体逐渐神奇地转变为棕褐色,那代表着魔药趋于成熟,令路过的老教授撒列都连连赞叹。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会为魔药技术被一个炼药时间没她长的老头称赞而感到高兴了,因此只是望着这锅颜色惹她不快的液体,等待着它逐渐到达沸点之际。
  棕褐色的液体倒映着她的模样。
  仿佛威尔姆·海格力克的眼睛正倒映着的她的模样,在不久前眸光还几近哀求。
  那太过久远的回忆在主人极不情愿的情况下,依然艰难地破土而出。
  这都怪那神情在瞬间给她的错觉。
  “威尔姆·海格力克.....”她轻声说。
  ——安娜不会承认她爱过他。
  但有一点,她不会否认。为了自己那一点可怜的、已经消失在轮回过往中的自尊心。她不会否认。
  ——她曾经喜欢过威尔姆。
  曾经。
  ———————————— Vol.13会话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3 会话
  那段始于轮回之始的过往在现在看来更像是一段黑历史,一场过于幼稚的梦,让人连回想都不愿回想。
  “威尔姆!”黑发的少女面对青年天真地笑道“威尔姆!”
  而青年也笑着向她伸出手来,棕褐色的瞳孔溶解于用青蛙腿制成的魔药溶液中,最终扭曲着消失不见。
  ——她现在一想起自己曾喜欢过威尔姆·海格力克就想吐。
  老教授撒列对她制出的魔药非常满意,大手一挥允许安娜提前下课,让她在约翰尼愤怒的目光中离开教室。
  她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不寻常都抛诸脑后,快步走向神殿设立于学院中的小圣堂。
  最后一节课还没到下课时间,学院内还十分安静,隐隐有读书声从数间教室中传来。
  小圣堂值守的牧师在见到安娜时还有些惊讶。
  “你是最后一个没有领取三月补助的平民学生,我还以为你不需要了。”他打开上锁的柜子,取出一小包扎紧了的布袋。
  平民特招生可于每月的第二日在小圣堂领取生活补助,在重新找到渠道销售魔药前,这笔钱将会对她很有帮助。
  “哦,请等一下,您先不要走。”牧师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安娜,打开了一卷羊皮纸“——您是安娜·布莱克,对吧?”
  “我是。”安娜点了点头。
  “请稍等一下,神殿近日有了新的补助政策...嗯,新的。”牧师反复翻看着手中的羊皮纸,貌似是在认真确认道“您是魔药课的课代表,对吧?”
  “是的,任课老师是撒列·泽萨里。”
  “啊——那非常好,非常好!”牧师笑容满面地又往桌上摆了一小包布袋,“我还看见您是魔药学考试的年级榜首。”
  又一小包布袋被并列着摆到了桌上,袋中银币叮当作响。
  牧师的口中念出许多安娜在校期间的“辉煌”成绩,就连她的宿舍在每月卫生评选期间获得了一次嘉奖都能被摆出来,仿佛是某种极为光荣且值得嘉许的徽章。
  最终等到牧师实在没有能念的东西了,她的面前已经摆满了几十包装着补助金的布袋。
  “神殿针对品学兼优的平民学生有了新的、额外的补助政策。 ”牧师笑容满面地将布袋都推到她的面前“这些都是您应得的。”
  “这是神殿在测试学生是否贪婪?”安娜的神情变得非常古怪。
  “不不,您误会了,这真的是新的补助.....”
  她数了数桌上的布袋,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十七袋。
  这对于普通的平民学生而言已经堪称是一笔巨款,安娜有些好笑地问道:“我有件事要问。”
  “您说。”
  “连我这种无名小卒都能得到整整十七袋补助金——那你们打算给洛厄斯·西法多少袋?”
  成百上千袋?
  没想到会听说那位学生会长的姓名,牧师显然是哽住了“这——”
  要说成绩之优秀、品行之优良,洛厄斯·西法在学院内可表现得要比她不知高出多少,甚至被平民学生们暗自视为偶像。
  抛开他的校外的行径,学生会长在校内的表现无可挑剔。
  安娜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麻烦转告给你钱的那个人,想补偿我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还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这简直是在将她当成见钱眼开的傻子。
  ——辛西利娅?威尔姆?
  “..............”
  “不、不,哎呀,这——”牧师被戳穿后看起来很是着急。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牧师落荒而逃。
  安娜无声地注视着缓缓自小圣堂后的阴影处走出的男人,对方在离她只剩几步路的距离间站定,同样无言地注视着她。
  她胸中涌动的厌烦与恶心的情感在被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瞳孔注视到时便被冻结,大脑还需要些时间方才反应过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费里克斯提穿着学院内的制服,俊美的面容居高临下,不带任何感情地俯瞰她。
  她僵硬了半晌才记起来要行礼,就听到一声“不必。”
  “王储殿下。”安娜无奈道。
  男人通身严肃冷漠的气派都与陈旧的小圣堂格格不入,那十七个布袋还摆在台面,没人会相信是出自他的手笔。
  安娜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所有不满与厌恶收好。
  不知过了多久。
  “——跟我来。”
  ◇
  仔细想想,今天的许多事情都很不对劲。
  不仅是霍蒙突然请的病假,威尔姆心血来潮要为她主持的公道。哪怕安娜在此时突然重启时间轮回,回到今天刚刚开始之际,她也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在傍晚时分与王储费里克斯提共进一场稍晚的下午茶。
  她更宁愿相信这是她又疯了,并且出现了极其严重的癔症。
  可现实是身份尊贵的男人就坐在她的面前,面容是一贯的冷峻。
  安娜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腰弓得笔直。
  接待室内的气氛还是如结冰般凝重。
  “..................”
  不知过了多久,茶盏碰壁的声响才宛如破冰。费里克斯提拿起侍从准备的茶杯,示意安娜也不必拘束。
  “我的确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暗自补偿于你,布莱克小姐。”费里克斯提冷静道,“如果这冒犯到了你,我可以为此道歉。”
  “不,不用。我没有被冒犯....”
  “但从你的反应来看并非如此。”
  安娜的头更低了下去。
  王储的眼神更像是冰冷的手术刀,在一点点地剖去她的皮肉,就要挖出其下隐藏的那颗会涌动出丑陋情感的心。
  与当初烟火舞会上为保护未婚妻的焦急模样完全不同。
  整个室内都仿佛充斥着费里克斯提冰冷而令人窒息的存在感,安娜只能将自己缩成尽可能小的一团,艰难从肺里挤压出赖以生存的空气。
  费里克斯提的一丁点动作在她眼中都会被放大。
  “辛西利娅在前天找到了我,”他说“——为了你。”
  公爵千金泫然欲泣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并不算愉快,辛西利娅甚至快哭了出来,质问她们不是朋友吗?
  安娜·布莱克这个名字在从中扮演的角色显然并不友善。
  ——所以王储是要亲自替心软的未婚妻告诫她不要不识好歹吗?
  “她说的内容...令我很意外。”费里克斯提面无表情地说道“相当意外。”
  咔哒。
  茶杯被放回了杯盘上,安娜的全身也随之一颤,等待着对她的最终审判。
  望着少女畏缩的模样,男人的眸光一暗。
  “没想到布莱克小姐也有那样的一面。”
  “非常抱歉,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辛西利娅小姐的面前了.....”她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这句话来。
  “这恐怕很难做到,布莱克小姐。 ”费里克斯提冷冷地否决道,“辛西利娅·弗洛拉正为公开你和霍蒙·阿普苏的恋情四处奔走——你们马上就能经常见面了。”
  .........
  ..............?
  “抱歉,您刚刚在说什么?”
  她和....谁的恋情?
  —————————————— Vol.14会话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4 礼貌
  若非说这话的人是费里克斯提,安娜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玩笑。
  一个恶劣的玩笑。
  “伯爵长子与平民的恋情通常很难得到承认,这也是辛西利娅正在努力的方向。”
  “请等一下,我与霍蒙·阿普苏并没有——”
  “打断别人说话从来不是有礼貌的做法,布莱克小姐,尤其考虑到你打断的是谁的话。”费里克斯提冷冷道。
  安娜果断选择闭上了嘴。
  考虑到这位王储殿下甚至无需理由就能将她送进监狱里,保持沉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
  冷峻的青年将茶杯放回到桌上,棕红的色泽对红茶来说并不漂亮,而小圣堂的接待室准备不出更好的了。
  “不必急着解释这是一场误会,我们都知道这肯定是场误会。”
  他的眉头皱起,仿佛这个词本身就令他心生厌恶“毕竟没有人会相信那个霍蒙·阿普苏会与你....坠入爱河。”
  “显然您的未婚妻不在‘没有人’的行列当中。”安娜好心提醒了一句。
  不用费里克斯提再提醒她礼貌问题,她现在还能忍着对他用敬语说话,就已经是非常有教养的表现了。
  ——那头总乱喷火的火龙和她坠入爱河?
  开什么玩笑,她宁愿相信是辛西利娅终于疯了。
  青年向来冷漠平静的瞳孔中终于流露出一点不快,格外鲜明地刺向她。
  “那看来我不需要再向你多做解释了。”他敲了下桌子“进来。”
  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性被王储的侍从们带了进来。
  安娜记得这个女人,她总在安娜一走进图书馆时便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看,仿佛生怕这些穷酸的平民学生会盗窃学院藏书出去倒卖。
  “我是费翁·罗梅丹,在学院图书馆担任管理员....”
  “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复述一遍吧。”费里克斯提朝安娜的方向扬了扬,强调道“要简洁。”
  被吓坏的管理员顿时乱七八糟说了一通,与简洁分毫没有关系,甚至有些聒噪和错乱,但好歹给出了完整的脉络。
  她一说完费里克斯提皱着眉让侍从带她出去,重新看向对面。
  “一切误会都有源头,布莱克小姐。请你解释一下吧。”
  “既然您知道这是误会,那这源头同样也是无稽之谈!”安娜强忍着怒意道。
  “一男一女,私人阅览室,单独相处,一周二到四次,一次半小时至三个半小时不等,有时甚至一整个下午都锁着门。”费里克斯提不带感情地回复道“并非是我对你抱有偏见——这些词汇光是说出去都不会好听。”
  这些词汇组合起来令人遐想连篇,私底下,类似题材的情色小说在学生间非常受欢迎。
  “是吗?就不能想到我是在给这位伯爵长子补习功课?”安娜瞪着他,“霍蒙·阿普苏的魔药学已经挂科过两次了。”
  “遗憾的是多数人都没有像你这样的幽默感,并且能将自己的好成绩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因为那都是她用无数个轮回才垫出来的好成绩!
  “我与霍蒙·阿普苏的确会定期在阅览室内私下见面,但绝不是您所想的那种关系。”
  “见面,然后做些什么呢?”费里克斯提冷笑了一声“别拿补课做借口,霍蒙·阿普苏从来没在乎过成绩。”
  身为当代唯一觉醒了龙种血脉的阿普苏,他就是不上学,王国律法也拿他无可奈何。
  “这与您无关。”她硬着头皮说道。
  “——别再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安娜·布莱克。”
  他突然撑着桌子起身,冰冷的气息骤然向她逼近,神情中充斥着不快。
  “我不在乎你与霍蒙·阿普苏究竟是在阅览室里做些什么,就算你们真是在里面做爱,那也无所谓。”青年凝视着她,“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这样我才能解决问题,现在你听明白了吗?”
  在安娜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下,费里克斯提终于撕开用礼貌掩饰的厌恶,鲜明地刺向了她。
  他从来都看不惯这个在短时间内出现并迅速赢得公爵千金珍贵友谊的平民。只是为了不让辛西利娅太难堪,他对她的不满都被压在了台面下。
  “你确定吗?这您可能无法承受。”见费里克斯提终于显露出本来态度,安娜索性也不再掩饰,冷冷道。
  “你怀孕了?”费里克斯提的眉头往下猛地皱了个弧度。
  “不。”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是霍蒙·阿普苏觊觎您的未婚妻,而我是他的帮凶。”
  “....................”
  真不知道这两哪个听起来好点,总之青年的面庞骤然凝固了。
  半晌过后,她才听到费里克斯提的声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哦,这您要去问管理员女士。”安娜原封不动地将话还给了他“一男一女,私人阅览室,单独相处,一周二到四次,一次半小时至三个半小时不等,有时甚至一整个下午都锁着门。”
  ——————————————————
  从这章开始费里克斯提的身份都从“皇太子”改为“王储”,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不大对劲,写着写着感觉要窜到隔壁太子殿下侧妃娘娘薨了(?⊿?)? Vol.15多疑 iy uz ha iwu.x yz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5 多疑
  她向费里克斯提坦白了与霍蒙所有的交易内容。
  “好吧,如果按照你说的,他真的觊觎——喜欢辛西利娅。”费里克斯提的眉头紧锁“为什么最后传出绯闻的是你?”
  “我怎么知道?您该去问辛西利娅小姐。”安娜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
  费里克斯提当然知道,他的未婚妻在那天前来探望受伤的他时不厌其烦地说过很多次了:霍蒙几乎三句不离安娜。
  结果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情根深种的证明,恰恰相反,这证明的是霍蒙无可救药的愚蠢。
  安娜对此深感认同。
  她看着面前青年的双臂还半撑在桌面上,指尖已经握得发白,眉目间寒霜肆虐,简直就像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或许他还宁愿他们就是在阅览室里乱搞。
  这样费里克斯提就有理由“简单地”将安娜处理掉,而不至于变成如此复杂的局面。
  “你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霍蒙·阿普苏向你允诺了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他不会烧死我。”
  “很幽默。”费里克斯提显然完全不认同。
  “至少我帮助他还会有回报,王储殿下您呢?”安娜面无表情“我该感谢您到现在还没把我送进监狱里吗?”
  他深呼吸了两次,胸膛间前后起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真是个激怒他人的天才,安娜·布莱克小姐。”浅灰色的瞳孔中有了一点起色,像是终于将她从一个透明人上升成一个值得他注意的麻烦“辛西利娅到底看中了你哪点?”
  那当然是因为我无数次救她于水火当中——也无数次救过你的,只是从来不会有人承认我。
  安娜心想。
  费里克斯提是个谨慎且警惕的男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多疑,对一切来路不明的东西都没有好感可言。
  安娜·布莱克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个东西。
  她曾经试图在他面前伪装成一只无害且懦弱的绵羊,躲藏在辛西利娅或威尔姆的身后,但这些都不能打消掉费里克斯提对她的疑心。
  他的控制欲强到令人发指,不允许任何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其中甚至包括未婚妻的好友。更多类似文章:heiy es hu ku.c om
  最后她发现,从费里克斯提那里换取他并不友善的信任——就是诚实地袒露自己的欲望。
  “好吧,现在问题也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安娜放缓了些语气,“如您所见,我也只是为自己在争取利益,现在的结果也不是我希望看见的”
  “我看未必,你完全可以利用这次绯闻上位,做未来的伯爵夫人。”他的话中有一半是冰冷的讥讽。
  “那您真是太高看我了,王储殿下。一个平民要做伯爵夫人的日子想想就很累,我还是做女公爵亲密却默默无闻的好友吧。”她诚恳道。
  “”
  费里克斯提脸上的神情类似于被扔了一条又湿又腥的青蛙腿。
  但这也大大缓解了费里克斯提的不安。
  他会自以为再次看清了安娜的本性,认为她没有脱离他的认知范围,依旧是那个善于伪装、攀权附贵的平民。
  而这样的人也最好掌控。
  青年逐渐恢复冷峻的面容倒映在漆黑而无光的虹膜中,安娜沉默地注视着他,确信自己在费里克斯提这里过关了。
  “既然这一切都是可笑的误会,那就赶快将问题解决了吧。”费里克斯提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烟火舞会的那个疯子死在牢里了吗?”
  安娜装作一副刚知道的模样“什么?”
  费里克斯提注视着她的目光凛冽,仿佛是在审视着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
  洛厄斯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安娜不得而知。但显然这发生在王储眼皮子底下的事令他相当不快。
  在这种时候,未婚妻还要求他参和进可笑的恋爱喜剧里,他的烦躁可想而知。
  “您辛苦了。”安娜尽量温和道。
  挺拔修长的身量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她也连忙跟着站起,低着头。
  费里克斯提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平民。
  黑色的长发不曾经过精心打理,低头时甚至能盖住面庞,而同样漆黑的双眼隐藏于厚厚的眼镜之后。
  安娜能感觉到他冰冷而锋利的视线扫过自己的全身上下,像是在反复确认自己的物品是否存在瑕疵或缺陷,是否仍然一成不变。
  这一场短暂而古怪的会话显然结束了,她默默跟着他走出接待室。
  小圣堂的值守牧师连忙向他们行礼,面前还摆放着那17袋“补助金”。
  费里克斯提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它们皱着眉道:“这些你拿走。”
  “什么?我不——”
  “我没有在问你的意见,辛西利娅很烦人,至少问过了十遍该如何报答你。”他不耐烦地厉声道。
  安娜只好收下了钱。
  值守牧师从柜台里翻出了一只麻袋,让她能把钱全都撞进里面,像码头的货运工人一样扛在肩上即使这些钱已经足够买下一条船。
  整个过程,费里克斯提都没有帮她的打算。看着她艰难地扛着钱袋下楼梯时还笑了两声。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他警告道“在此期间”
  “我会安分守己,绝不越界一步。”安娜拎着钱 气喘吁吁。
  “很好。”
  他被侍从簇拥着,大步流星地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赌气,她最后愣是一个人把钱袋扛回了宿舍,藏在了床底下,再若无其事地回去上学。
  但也许她不该这么信任费里克斯提。
  几天后,传来消息说——王室正在考虑提拔魔药学领域的优秀人才,阿普苏伯爵家族带头支持。
  而此时的霍蒙·阿普苏已经闭门不出整整五天了。
  —————————————— Vol.16放过我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6 放过我
  每个学科在每个年级都会有一名学科首席,也就是俗称的课代表。
  安娜正是二年级的魔药学课代表。
  这是圣西亚学院难得公平、公正的一个部分,完全以成绩来进行评选。就算其他人再怎么看不惯一个平民骑在他们头上,只要安娜的魔药学考得还是比他们要好,这个位置就永远是属于她的。
  王室提拔人才的计划并不罕见,但有心的人抠一下字眼:  “魔药学人才”。
  这就显得很微妙。
  目前一年级的魔药学课代表是黛娜·鲁恩,出身侯爵家族;叁年级的课代表是奥兹捷勒·曼斯菲尔德,家族在王国魔药协会中担任理事。
  很显然他们的家族早已准备好让他们的才能发光发热,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提拔。
  “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马上就会给王室写一百封自荐信,哪怕是借钱也要用特快鹰来寄,并在信中表达自己愿为皇室贡献才能的强烈意愿。”约翰尼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道“同学一场,我可以借钱给你——不过你知道是有代价的......”
  当时正在上历史课,老态龙钟的教授将血腥的魔龙入侵讲得昏昏欲睡,让安娜没法再往约翰尼脸上扔些什么恶心的东西。
  她只能一边尽可能的用厚到能当砖头使的历史课本挡住约翰尼那张讨厌的脸,一边说道:
  “首先,没人会蠢到在王城里向王宫派特快鹰,我甚至可以直接步行去王宫。其次——我是不会借你的高利贷的,约翰尼·阿迪马列斯。”
  阿迪马列斯钱庄遍布王国各地,以及时放贷与及时讨债而出名,打手的效率奇高。
  “那真是太遗憾了,你将会错过改变自己人生的一个重要时机!”约翰尼故作夸张地叹息道。
  他不知道安娜床底下躺着的那17个布兜里的钱已经足够她雇十只特快鹰了,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直接买下一只属于她自己的邮递鹰。
  她也不想真的参与这个所谓的提拔人才计划,安娜是想好好考虑未来没错,但一想到要在费里克斯提的手底下做事,她还不如自请前往遥远的南部边境。
  至少哪里或许还会有安东尼在等着她。
  花了安娜五个金币再加十七个银币的特快鹰已经飞出去一周时间,不知何时她才能收到安东尼的回信。
  安娜突然后悔没在信封里再附上几枚金币,让安东尼的回信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
  她很想他。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将她叫了过去,语气严厉地批评她对同学漠不关心。
  “这都是为了你好——安娜·布莱克同学。我很遗憾你对未来的人生规划没有应有的敏锐。”班主任将后果说得非常夸张“阿普苏伯爵带头支持王室提拔魔药学人才的计划,而身为二年级的魔药学课代表,你居然对霍蒙·阿普苏同学的病情没有任何表示。”
  他当即表示安娜应该去看望这位伯爵长子,并带些礼物,表示恰当的关心——在他面前提到这是班主任的主意就更好了。
  安娜就这样莫名其妙被赶到了男生宿舍楼下,怀里抱着一束班主任硬塞给她的鲜花。
  大朵大朵的烈日玫瑰被她捧着,这是阿普苏伯爵领地的特产,以如同火焰般的色泽而出名,相传是被龙息烧尽的土壤中方才能盛放的花卉。
  但以安娜对霍蒙的了解来说,送他十斤生牛肉,他应该还更高兴些。
  宿舍楼下聚集了好一些人。
  她看到了一些男学生、宿舍的管理员,令人惊讶的是还有威尔姆。
  他们围在一处担架旁,其中身形最为高大的那个青年眉头紧锁,看见安娜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束过来时,才诧异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来了?来看望霍蒙?”威尔姆惊讶道。
  考虑到他们上次见面,威尔姆还打算替她向伤害了她的霍蒙讨个公道,他的诧异确实合情合理。
  “我也不想来。”安娜低低地说道。
  青年扫了眼她怀中明显不是她会买的花束,心里大概有了数。
  安娜在这时才看见他身后担架上躺着的人——那居然是医务室的罗丽丝夫人。
  “霍蒙·阿普苏已经整整五天没出过宿舍了,罗丽丝夫人刚刚过来查看他的情况。”威尔姆解释道“结果如你所见——烧伤,虽然不算特别严重。”
  安娜立马就想扔了花转身就走,却被威尔姆拉住了手腕。
  “管理员和老师请我过来,安娜,能不能就算帮我一个忙?”青年脸上很少会露出请求的神情“霍蒙·阿普苏现在不愿意见任何人,但你或许是个例外。”
  “我当然是个例外,他现在一定非常想要烧死我。”安娜坚持道。
  “安娜.......”
  安娜看着威尔姆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突然痛苦地意识到辛西利娅到底将那个误会告诉给了多少人。
  青年缓缓放开她的手腕,抿住双唇“好吧。”
  他活动活动筋骨,小麦色的躯体肌肉轮廓分明,在学院制服上呈现出流畅的线条,仿佛他真要去面对一条会喷火的恶龙,蓄势待发。
  ——呃,“仿佛”去掉,霍蒙·阿普苏就是一条会喷火的恶龙。
  安娜和人群目送着他走入宿舍楼中,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牌上写有“阿普苏”的房门。
  “霍蒙·阿普苏?我是威尔姆·海格力克。”威尔姆沉声道,“我可以开门进来吗?”
  “..................”
  屋内没有回答, 威尔姆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他停顿片刻,接着毫不犹豫地拿出管理员交给他的钥匙,插入锁孔内——
  一头红发的青年正抱膝蜷缩在窗前。
  皮肤上浮现出的火红鳞片已经将他的制服划得破破烂烂,屋内的温度也远高于外界,光是打开房门就有喷薄的热量涌出。而青年自己则埋首在膝间,双手抱着头,像是在忍耐着某种异常的痛苦。
  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时,他才抬起头来。
  霍蒙的双眼并没有聚焦在威尔姆身上,而是微微偏离,看向他的身后。
  “...................?!”
  威尔姆刚想进门,青年龙化了的躯体在突然间就暴起,扑往他的方向!
  他下意识作出了防御姿势,可没想到霍蒙根本没有攻击他,而是直直越过了他,袭向他的身后。
  烈日玫瑰在瞬间被撕成了碎片,大片大片赤红的花瓣漫天泼洒。
  安娜的双肩猛地传来火烤般的痛感,红发青年的双手已经几乎完全异化成了龙类的爪子,割开她的制服袖子,死死地将她钳在手中,利爪刺入少女的皮肤,渗出血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什么都没能反应过来,就与一双灿烂到几乎要将自己烧尽的金色瞳孔对视。
  霍蒙·阿普苏怔怔地望着她。
  “放过我,”他呢喃道“放过我,放过我,为什么你不能放过我?”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死去?”
  人群中这时才爆发出尖叫声,安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制服烧了起来!
  过高的温度混合着硫磺的气味夺走了她所有氧气,在她晕过去之前,她看见青年像是终于力竭了一样,带着她向地上倒去。
  而他的双手紧紧抓着她,失去意识了也没松开。
  ———————————————— Vol.17昏迷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7 昏迷
  魔法通讯的费用高达每分钟两枚金币,而阿普苏伯爵用了整整一个小时,来详细了解长子的异常情况。
  “嗯,好吧,这好像与典籍中记载的某种龙类生理现象比较相似......”同样一头红发的阿普苏伯爵忧心道“我们会尽快找到解决方法,希望学院也能照顾好霍蒙。”
  “这是学院的职责。”
  白发苍苍的老学院长叹了口气,结束通讯,看向面前恭敬站着的青年。
  “最近的学院很不平静....学生会需要发挥应有的作用。”
  青年银白色的双眼闪烁了几下。
  “好的。”
  ——但学院长想错了,学院内的氛围比起恐慌,更接近于某种狂热的兴奋。
  一到叁年级的每个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接连发生的几起事件:
  烟火舞会上的袭击、霍蒙·阿普苏的变故,以及王室提拔魔药学人才的计划。
  这当中有一个名字分外多地被提及。
  ——安娜·布莱克对此一无所知,此刻正在医务室内,提心吊胆地面对着一头不知何时又会喷发的火龙。
  那双龙爪始终死死地抓着她,哪怕昏过去了都不松开。甚至在威尔姆试图用外力强行掰开时,他的周身顿时涌现出货真价实的龙息,狂暴地几乎要将四周一切都焚烧殆尽。
  最后他们只能将医务室的两张床拼了起来,维持着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将昏迷的安娜和霍蒙送到了同一张床上。
  被烧伤的罗丽丝夫人在短时间内显然不敢来了。
  先一步醒来的安娜只好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与红发的青年面对面。
  他的两只手卡着安娜的双肩。
  她扭动着试图挣扎出来,但没有用,青年比旁人要更长些的指甲嵌进她的皮肉里,皮下动一动就有充血,幅度稍大些还会有血珠渗出,并很快被他过高的体温所蒸发干涸。
  霍蒙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沉睡着的青年远没有醒着时那样的攻击性,如今安静地躺在安娜身旁,龙化的特征已然褪去,呼吸却依然炽热。
  医务室里关着灯,没有人。安娜的额间渐渐泌出了一层薄汗,便小心翼翼地将身体缓缓挪动,尽可能多地远离这个发热体,让后背吹到从打开的窗户外吹来的丝丝夜风。
  她一定要找阿普苏伯爵家族赔偿她被烧毁的制服。
  安娜面无表情地如此想到。
  面前的霍蒙忽然有了动静,嘴巴张开,身体也往前蹭了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挪开的一点点距离又被青年拉了回去,大团热烘烘的躯体重新靠近,嘴里还神志不清地喃喃着什么。
  “.........不要...”
  “霍蒙·阿普苏,放开我!”安娜只好鼓起勇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刚才的动静好像就仅仅只是神志不清的梦呓,霍蒙又没了动作。
  然而安娜却开始用极度震惊的神情向下看去。
  视线扫过青年矫健的躯体,最终缓缓定格在.....正咯在她大腿间的某个炽热的硬物。
  圣西亚学院的女款春季制服是短裙版,躺在床上的姿势更是让安娜的大腿裸露出大半,以至于肌肤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异样的热量,感觉甚至能将她烫伤。
  霍蒙的血统奇异,制服都是特意定制过的防火材料,或许这就是他的裤头还没被烧破的原因。
  ——这头火龙正在发qing。
  在短暂的震惊与沉默过后,一股反胃般的恶心感首先直涌上来,安娜的喉间发出低低的尖叫声:“放开我!”
  “——我不是辛西利娅!”
  青年的动作顿了顿,安娜还以为是这个名字令他起了反应时,他又将她的身躯拉过他的那一边。
  “我不会伤害你....不是我,”霍蒙含糊不清地喃喃道“你不要死、不要再死了......”
  安娜心想当然了,大多数时候,烧死别人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但现在她没有余力再细想这些,因为霍蒙已经快将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中,腿间的硬物不停磨蹭着少女光洁的大腿皮肉,仿佛真正的龙类在怀抱着自己心爱的宝物。
  安娜拼命推着他硬得像石头的胸膛,属于青年大片大片的灼热吐息喷洒在她的身上,还带有硫磺的气味。
  她抬起腿,想用膝盖去踹他。可在紧紧相贴的距离之下也根本无法施展。
  “.....?!唔!唔唔!”
  也许是察觉到少女想要不管不顾地发出尖叫,青年抢先一步咬住了她。
  太过滚烫的气息彻底侵入她的口中。
  与其说这是在接吻,不如说这是在压制爪下猎物的一种手段。霍蒙在发现只要用犬牙咬住少女的舌尖,她就会发出难受的哼哼声,很快便掌握了这个窍门。
  他的大脑依然像是沉浸在沸水当中,一团浆糊,却很清楚地知道她就是自己在找的那个人。
  无论曾经表现得有多么厌恶她,霍蒙都不想看见她被砍成七零八落的模样,于是全凭本能地在摸索并确认她躯体的完整。
  ——可在安娜看来,这完全就是一场猥xie,并且很有可能会发展成强bao。
  她没有一刻停止过挣扎,忍耐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尽管在青年手中无异于玩闹。
  就在霍蒙的手已经胡乱扯开她的领口,摸入还没被完全烧毁的制服中时,安娜的脚趾终于勾到了床沿。
  她猛地将自己往下一摔,哐当一下掉到地板上,全身顿时一阵钝痛。
  这也令她成功摆脱了青年的桎梏。
  红发青年还维持着环抱某人的姿势,有些茫然地四处找了找,终于重新归于寂静,蜷缩在地板上。
  他的额前同样渗出了汗,双眼仍然紧紧闭着。
  安娜一刻都不敢多呆,凌乱的制服也顾不上再整理,匆忙离开了医务室。
  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 Vol.18生理现象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8 生理现象
  安娜有时会想起她和霍蒙待在图书馆的私人阅览室,那是他们之间难得相处和睦的一段时光。
  “保险起见,我需要先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喜欢辛西利娅?”
  “因为她很漂亮啊。”霍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龙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霍蒙喜欢辛西利娅。
  这合情合理。
  现在看来,那时的他们在这场可笑的“恋爱辅导”中萌生出了些许能被称之为友情的东西,霍蒙后来甚至记得来到阅览室先开窗,免得室内太热。
  直到辛西利娅与费里克斯提在烟火舞会前宣布订婚。
  这对被整个王国所祝福的未婚夫妇为安娜送来了新的制服,尽管男方看起来完全是被逼的。
  “不要害怕,安娜,霍蒙只是一时控制不住。”
  辛西利娅抱了抱她,心疼地看向她又被绷带包起来的双肩。
  “但你一定要让他向你道歉,不管怎样,他都让你受伤了。”
  “我....和他.....没有关系.......”安娜拼尽全力挤出来了这句话。
  女主角琉璃色的瞳孔眨了眨,接着便笑了出来。
  “——可怜的霍蒙。”
  安娜发誓她脑子里一定还在妄想着不切实际的恋爱喜剧。
  趁着辛西利娅审视她空荡荡的衣柜的功夫,安娜将默不作声的王储殿下拉过一边。
  “您究竟想要做什么?那个魔药学人才提拔计划是怎么回事?”
  费里克斯提瞥了她一眼,面上还是一贯的矜贵做派,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一样。
  “你不高兴?”
  “我难道应该高兴?学院里的所有人都认为我与霍蒙·阿普苏有关系!”安娜低低地控诉道。
  “那霍蒙·阿普苏大可以直接拒绝你,以他的脾气来看。”费里克斯提冷笑了一声“事实是他一苏醒就急着找你呢。”
  “他喜欢的是辛西利娅。”
  “然后在与你的相处中发现真正喜欢的人是你?这种题材的爱情小说在五年前就不流行了。”
  “您居然也会看爱情小说。”安娜诧异地看着他。
  这下费里克斯提看向她的眼神是真想把她送进监狱里了。
  霍蒙引起的骚动最终被解释为他的血脉特殊,学生会呼吁大家不要恐慌,在短期内不要靠近霍蒙被软禁的医务室。
  但安娜认为还应该加上一条——不要因此而骚扰二年级的安娜·布莱克的同学。
  火龙与人类、贵族与平民,无论哪条被拎出来都足够博人眼球。
  况且有许多人都看见了霍蒙直到昏迷都没松开抓住她的手。
  “我听一个朋友说,霍蒙·阿普苏当时抓着她,说‘放过我’。”对此,克雷格·莱纳普森有不同的见解“——这正是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测!安娜·布莱克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各种各样的猜测甚嚣尘上。
  安娜很久没体验过这样万众瞩目的感觉了,走到哪里都有目光和窃窃私语,连出校购买魔药原材料的行程都耽搁了下来。
  最后还是她找到机会,迅速出校钻进一家鲜有人知的小店里,一口气买了五斤冰雾花。
  感谢王储殿下赞助的十七袋补助金吧。
  她挎着魔药材料包回到校内,就被一脸严肃的侍者拦下,问,是安娜·布莱克小姐吗?
  他们将她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学院长办公室。
  安娜对这位学院长不是很有印象,虽然有他年事已高、在有几次轮回中还病死了,不过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学生会长洛厄斯站在他的身旁,看到黑发的少女被领进来时,眼中才流露出些许惊讶。
  办公室内还有其他人。
  “我是马尔斯·阿普苏,在议会中担任常驻议员。”一头红发的中年男人与她握手道“我奉命前来处理霍蒙的问题。”
  阿普苏伯爵家族领地位于遥远的南部边境,因此给这位王城中的家族成员拍了一封魔法通讯,由他前往学院出面。
  安娜也记得霍蒙提到过“马尔斯叔叔”,于是礼貌地同他握了握手。
  并认真考虑是不是要向他商讨一下赔偿问题。
  “我刚刚去医务室看过霍蒙的情况,老实说,情况很不容乐观。”
  这位马尔斯叔叔背着手,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霍蒙的症状源于他的龙种血脉,家族已经派出了卫队护送药材、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王城——但恐怕也很难在四月前抵达。”
  “是因为边境目前的形势不好吗?”学院长发问道。
  南部边境群山环绕,是抗击魔兽潮的天然壁垒,由阿普苏伯爵家族带领下的王国军队长期驻守。
  安东尼正是加入了驻守军队,安娜悄悄竖起了耳朵。
  “不,边境目前的形势是近一百年来最好的.....不过这不是问题所在。”马尔斯摇了摇头,这显然涉及到了军中机密,他不再多说。
  “重点是霍蒙恐怕撑不到四月了,他必须马上得到疏解!”
  “这么严重?”学院长一惊。
  “请您和其他无关人士先出去,这是阿普苏家族的隐秘——安娜·布莱克小姐留下。”马尔斯严肃道。
  “什么,我?”
  阿普苏家族的侍者们将学院长和洛厄斯都礼貌地请了出去,在最后关上门前,学生会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待会儿见——他用口型说道。
  室内现在只剩下马尔斯和安娜。
  看着她警惕的模样,马尔斯叹了口气。
  “——布莱克小姐,现在只有你能救霍蒙了。”
  “不管您听到了什么样的传言,那都不是真的。”安娜坚持道。
  “什么传言?”马尔斯对校内流行的风言风语显然一头雾水。
  安娜这才发现他不是那个意思,表情和缓了些。
  红发的中年男子神情严肃,对待她的态度也全然不像是在对待一位女学生,语气非常郑重。
  “霍蒙现在....嗯,情况特殊.....”他的说法却有些含糊“这是他的血脉带来的影响,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情况?什么帮助?”
  “嗯,就是,一些特殊的......”
  “马尔斯先生,如果您真的想要我帮助他的话,那么我必须要有知情权。”安娜叹了口气。
  她突然发现她现在的语气非常像费里克斯提。
  马尔斯的眉头紧锁,表情显得非常犹豫。
  “这是龙类特有的一种,呃,生理现象。一般表现为.....”最后他还是瞒不下去了“好吧好吧,简单来说——霍蒙是进入了发qing期。”
  “发qing——什么?”
  “发qing期。”马尔斯解释道“霍蒙的龙血浓度在家族中唯一达到龙类标准,因此也具备有龙类特有的生理现象。”
  “我知道,可是——”
  “但他的发qing期本不该到来的这么快,家族内部翻阅典籍讨论过后,认为应该存在诱因......”
  “这些在《非人生物详细图解》中都有详细说明,我的意思是——”安娜忍耐道“他的发qing期关我什么事?”
  “那看来你明白了,”马尔斯叹息道“布莱克小姐——霍蒙提前进入发qing期的诱因就是你。”
  “.................”
  屋内在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安娜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态,愣了半晌。
  “......这样,我的建议是,您现在派人出去。”
  她低低地回答道“去找一头金发,有琉璃色眼睛的少女,那就是霍蒙喜欢的类型......”
  “不,霍蒙指了名,一定要是你。”马尔斯斩钉截铁道。
  他撩开自己的袖口,将一道刚被包扎起来的火红伤口展示给安娜。
  “他刚刚一边喊着你的名字,一边喷火,把我衣服都烧掉了一套呢。”马尔斯欣慰地说道“他一定非常非常喜欢你。”
  安娜已经想好自己最后墓碑上会刻着的死因了。
  ——烧成全熟。
  ———————————— Vol.19准备工作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19 准备工作
  洛厄斯在办公室不远的拐角处等她。
  青年抱着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见安娜过来时方才露出玩味的微笑。
  “——发qing期?”
  他一定是在里面做了窃听的手段。
  安娜不想再考虑他语气中别的含义,即使洛厄斯好像真的觉得这很有趣。
  “学生会长对此有什么高见?”她冷冷道“阿普苏家族现在就想把我打包到一头龙的床上。”
  “我会再多敲诈一笔钱,霍蒙·阿普苏的贞操想必至少值个五千金币。”洛厄斯微笑道。
  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
  安娜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这是她一个不太好的习惯,也让面前的青年明白了她确实对此感到厌烦。
  每次他找她在床上“联络感情”过后,她大概也就这个表情。
  许久未见了。
  “帮我个忙,我会付钱。”终于,她说。
  “你不想和那头龙上床?”不知为何,洛厄斯的嘴角微妙地上扬了些许。
  “阿普苏家族在王城的势力有限,但依旧不太好招惹。不过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你所谓的‘折扣’最后往往都会被十倍的讨回来,而替你做毒药的那个人就是我。”安娜打断了他“让你失望了——我需要一些不太好弄到的原材料,用来对付那头龙。  ”
  她将原材料依次报给了他。
  听完后,洛厄斯的眉尖挑了挑。
  “你这是要对付那头龙还是弄死那头龙?友情提示一句,「收尸人」最近的服务涨价了。”
  “我已经不是你的合作伙伴了,我要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他们彼此定下的魔法契约还在舌尖若隐若现,那意味着在这件事上,安娜的确有顶撞他的勇气。
  事实证明她想这么做也已经很久了。
  “......什么时候要?”
  “三天之内,越快越好。”阿普苏家族已经等不了了。
  按照他的习惯,安娜补充了一句“先付还是后付?”
  她猜洛厄斯会要求先付,毕竟谁都不能保证一个人类跟火龙上床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青年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她几眼,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恐惧的神色。
  “后付吧,”他出人意料地说道“如果那时你还能自己走路的话——就来老地方再见吧。”
  那里应该会有一队「收尸人」在等着她。
  安娜这样想道。
  ◇
  洛厄斯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两天就将原材料找全,并送到了安娜手中。
  特殊的保温材质仍然掩盖不了内里的森森寒意,安娜用手摸了一下,掌面立即覆盖上一层冰霜。
  她收好这些到挎包中,便背着它们去医务室。
  马尔斯·阿普苏已经在门前等着她。
  两天的等待让他很是焦急,在一见到黑发的少女时,他立马迎了上来。
  “布莱克小姐,你终于来了。”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马尔斯先生,”安娜说“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
  “是的,是的,完全没问题!一切以布莱克小姐的安全为优先!”马尔斯急忙道“您要求的那些东西......我们也都准备好了,正放在里面。”
  其实她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一头真正的龙和一个平民人类,价值显然不能被相提并论。
  但至少阿普苏家族愿意表示出这样的态度,安娜也颔首道“非常感谢您。”
  “此事我们也会做好保密工作,不会损害布莱克小姐的名誉......”
  马尔斯将她带到了门前,而后先一步离开。
  门内悄无声息。
  安娜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直到真正站到门前时,本能还是会令人心生颤栗。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医务室内没有开灯,就像霍蒙抱着她一起昏迷的那天一样,给人的感觉很糟糕。
  尖锐的龙爪禁锢着她,发烫着划破皮肤。
  安娜努力不再去回想起那些事情,迈入其中。
  “唔!唔唔!唔——!!!”
  室内不时传来撞击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挣脱束缚,一下又一下,在黑暗中发出被压抑的咆哮。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面前。
  “晚上好,霍蒙·阿普苏。”
  “布莱——唔!唔!”
  ——事实证明,人是不能在被紧紧束缚的情况下保持冷静的,龙也不行。
  数十道锁链将他捆绑在椅子上,周身的空气已经涌动着炽热的温度,躯体上的肌肉迸发出被压抑到极致的弧度,挣扎出夸张的声响。
  少女漆黑的目光毫无波动地扫遍他的全身上下,直到最后才看向他的脸。
  红发青年的瞳仁已经近乎成一条竖线,金色的光芒极其明烈,凝聚成实质的愤怒。
  眼角甚至已经浮现出些许红色的鳞片。
  他看起来现在就想毁灭、撕碎、烧光眼前的所有一切,可只能狼狈地冲她咬牙咧嘴。
  ——因为他被带上了一个口枷。
  黑色的皮革勒住青年的面颊,锁扣锁死在他的后脑勺处。
  小球卡住了他的两枚犬牙,让青年只能发出呜咽的嘶吼声。
  霍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屈辱。
  更别提为他套上这些东西的还是自己家族中人。
  其实安娜也有些惊讶。
  她绕着霍蒙走了一圈,期间还用手指拨弄了下口枷的皮带,确保它足够坚固。
  “我必须得为自己澄清一句——这不是我的责任。”安娜轻轻叹了口气。
  她只对马尔斯说希望能保证她的安全,让霍蒙在这期间被束缚住,马尔斯同意了,但显然他同意的方向是错的。
  又或许是接到命令的仆人搞错了,总之这头龙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霍蒙一直用一种恨不得马上冲出来咬死她的眼神瞪着她。
  安娜的目光缓缓下移,看到椅子上,青年的裤头顶起的........
  “他们说,你提前进入了发qing期,”她用一种叙述的冷静语气说道“——而诱因是我。”
  “唔!唔唔!嗷!”
  果不其然,霍蒙闻言立即猛烈地摇头。
  可愣了一下后,他又点了点头。
  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重新望向安娜,眼中流露出些许请求的意味,喉咙里不住地发出声音,似乎是想要摘下口枷来表达些什么。
  但安娜不想听。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肯定是场误会.....”她模仿费里克斯提的语气,故意叹息了一声“毕竟我们都知道你真正喜欢的是谁,但可惜的是,辛西利娅小姐绝不可能为你解决这个问题。”
  “她已经订婚了。”
  费里克斯提式语气惹人讨厌的程度非凡,霍蒙身下的椅子立刻左右晃动起来,活似被触及到了逆鳞。
  安娜的心情这时终于愉快了起来。
  “所以——念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决定用最快的速度、高效地为你解决问题。”
  她从背着的挎包中,将原材料一件件取出,摆在医务室的桌面上。
  室内的温度一下子都骤降了许多。
  霍蒙开始时还有力气吵闹,但随着一件又一件还结着冰霜的原材料被拿了出来,他渐渐收敛了声息。
  目瞪口呆。
  安娜甚至连配制魔药要用的小坩埚和烧瓶都带来了,玻璃器皿在黑暗中折射出幽幽寒光。
  “我这几天想了想,我不应该拒绝那个魔药学人才提拔计划的,毕竟阿普苏家族真应该好好感谢我。”她突然道。
  “................”
  她拿起一枝透明剔透的冰雾花,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笑容,好像终年阴郁的天空照射入些许阳光,
  “既然是火龙,那应该不擅长应对寒冷?”安娜愉快道“不知道绝对零度的魔药浇下去.....你能不能变软?”
  她很想研究一下。
  ———————————————— Vol.20冻结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0 冻结
  冰雾花是冰属性魔药的常见材料,价格也最便宜,一个金币就可以买一斤。
  安娜这次带来了两斤,在桌上堆成一堆。
  她缓缓扫过桌面上的其他东西。
  有着洁白色彩的艾希株以冷萃效果而出名,几近透明的幽灵苹果快要看不见,却能够保证魔药的温度始终保持在零度以下。
  在这么漫长的时光中,尽管并非她所自愿,魔药学也是安娜所坚持到现在的事物。她愉快地扫视过这些此前只出现在图谱上的材料。
  身后的青年安静得可怕。
  就在安娜开始将一些材料放入药钵中开始研磨,她的身侧忽然被蹭了蹭。
  她低头往旁边望去。
  “唔........”
  红发的青年在不知何时,一点点移动着椅子,最终蹭到了她的身旁。
  他坚硬有力的躯体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安娜,她的皮肤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嫌弃地远离这一大团发热体。
  “往旁边去,你会害得这些材料融化的。”她命令道。
  这显然更合霍蒙的意,他更努力地朝安娜的方向蹭去。
  安娜在这时候莫名其妙想起了威尔姆。
  在很久以前....久到她还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在后面加尊称。
  他说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在他练剑时也老缠着他要跟他玩,可威尔姆只要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它又会畏畏缩缩地钻到他的裤腿后,好像做错了什么。
  安娜在那时还忐忑不安,以为这是威尔姆对她感到厌烦的信号。
  现在也是。
  只不过立场颠倒了过来.....对象也不同了。
  椅子的后两只脚微微翘起,红发的青年很努力地朝她靠近,用被束缚着的坚实躯体蹭她的大腿,看她的脸上流露出明显厌烦的神色。
  威尔姆的小狗看到这样的神情会立马委屈地认错,可霍蒙显然不会。
  口枷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就尽可能用眼神、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
  要能搞点破坏就更好了。
  终于,在一次转身时,那根滚烫的**碰到了她。
  安娜的脸几乎在瞬间就皱成了一团。
  “我建议你不要再这样做,否则最后会后悔的人是你!”安娜威胁般地晃了晃那瓶半成品魔药。
  霍蒙喜欢的是辛西利娅,而安娜也不想跟一头龙搞上,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不!”
  口枷后传来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拒绝。
  红发的青年和黑发的少女互相瞪视着彼此,谁都不愿放过谁、也谁都不愿示弱的模样。
  ——如果青年的裤头间没那么挺立,额间也没有隐隐流下难耐的汗水的话,这一幕还更剑拔弩张一些。
  束缚的锁链发出叮铃哐当的挣扎。
  原材料已经碾碎成半成品药液,烧瓶的杯壁上凝结出一片冰晶。
  霍蒙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烧瓶,口枷动了动,眉头紧锁。
  他从喉间艰难地挤出几道音色:
  “求......求你——”
  “真难得,我还以为说个求字会要了你的命。”安娜冷冷道。
  “唔!”
  青年的脸涨得通红, 腿间却仍然不争气地直立着,在她面前狼狈不堪。
  事到如今,哪怕是霍蒙也不得不承认——安娜是他唯一的希望。
  可这个少女看着像是马上要把他废了!
  “求......不,”口枷的小球滚动着,卡着他的犬齿上下“帮我......”
  他的眼球已经开始充血。
  根据典籍记载,龙类的第一次发qing期往往最为凶猛。
  疯狂而躁动的想象渐渐充斥了霍蒙的整个大脑。
  他想将面前的这个少女扑倒!用利爪撕碎她的制服,舔弄撕咬少女身上一切柔软的地方!
  再用炽热而滚烫的精华涂满她躯体的每一处,最后注入孕育生命的所在......
  属于龙类强烈的繁衍本能已经快要将他支配。
  而在他的想象中,少女漆黑的长发缠绕上他,那双眼中......
  只有怨恨与濒死的不甘。
  霍蒙猛然像是惊醒了一样,胸膛剧烈起伏着,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
  面前的黑发少女没有察觉到这一切,还在继续魔药的调配,背影纤细而单薄。
  在黑暗中仿佛随时都要消失的幽灵。
  他一点点的,再次挪动着椅子,小心靠近了她。
  “别再捣乱了。”
  她连头也不回,只落下一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就在这时,安娜的腰侧突然传来了些许柔软的触感,不同于此前的坚硬。
  她再次低下头,只见到青年的一头红发。
  他用头蹭了蹭她。
  而后抬起头,与她对视,金色的瞳孔中除了请求还有一丝......
  ......悲伤?
  安娜想了想,只能领会到一个意思。
  “这瓶魔药只有冷冻的效果,之后不会影响你的生殖功能.....大概?”毕竟没人给龙用过这种魔药。
  不过阿普苏伯爵夫妇感情很好,霍蒙底下有两个妹妹,三个弟弟,想来他也不必担心继承人的问题。
  可霍蒙只摇了摇头,又用头去蹭安娜。
  他拼命地想要告诉她些什么,可少女在他们面前画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冰冷地将他拒之门外。
  他现在甚至已经不在乎那瓶魔药了,只想与安娜说说话。
  魔药调配已经进入到了最后一步,接下来要用幽蓝的鬼火炼制。安娜不想再被这头烦人的龙打扰,走向房间的另一边。
  在经过霍蒙身旁时,他忽然暴起,直直地撞向了她!
  哪怕被束缚着,龙的力量和速度也绝非普通人类可比,安娜一下子便被撞翻。
  装着魔药的烧瓶也摔到了地上。
  她特意选择了防摔的特制烧瓶,烧瓶的杯壁上顿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还坚强地保护着内里的液体。
  安娜的第一反应便是爬着想要过去够到它。
  哐当!
  另一个人的速度更快,用头猛地一撞烧瓶,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烧瓶彻底迸裂,内里冰冷到极致的液体溅出到旁边的安娜身上,她在瞬间发出一声哀鸣。
  她没有味觉,尝不出魔药的味道来,却能感觉到那极寒夺走她体温的过程。
  首先近乎于被烫伤的触感。
  皮肤上的所有保护组织都被破坏,寒冷浸入人体当中,她的躯壳在转瞬间冰冷一片。
  ——冰雾花不该两斤全部用完。安娜在此时痛苦地想到。
  本能令她下意识寻找起热源,她握住了一大团正发出炽热温度的物体,正要缓一口气时。
  “.................”
  手中的东西好像跳动了一下,她在突然间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大幅度的动作令红发的青年也摔倒在地,他整个人连同椅子一起侧躺在地面上,同安娜对视着。
  那些冰冷的魔药流淌在他们之间,其中也有些许溅到了他的身上,可火龙的鳞片只用了几秒便将它们蒸发。
  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他看着黑发的少女面上表情越来越痛苦,嘴唇发白,躯体也正在向他靠近.....
  霍蒙突然从来没这么庆幸过自己的龙类血脉。
  现在,他可以用他的全身,来向她表明:
  他的喜悦。
  ——再见到你真好,安娜。
  —————————————— Vol.21伤口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1 伤口
  霍蒙感觉自己好像还身在梦里。
  那是一个古怪、诡异,还可以称得上是冰冷的梦。
  冰冷。
  这种词本该永远与继承了火龙血脉的霍蒙·阿普苏无缘。
  阿普苏家族世代镇守于南部边境的魔兽山脉,守护人类的国度。阿普苏的先祖因此向龙类祈求力量,换来了耀眼的红发与流淌在每一位阿普苏血管中,滚烫而炽热的血脉。
  霍蒙自一出生开始,胸中便燃烧着这样本该永不熄灭的火焰。
  可在那个梦中不是。
  他被捆绑在椅子上,口枷仍然遏制住他的话语。他用期待的双眼看着面前的少女。
  可少女只是放开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
  她现在一定已经很冷。
  霍蒙能看到她的嘴唇发白,身体隐约还在颤抖着。本就苍白透明的面容更加濒临破碎。
  其实不用那么痛苦的呀.....
  安娜站起身来,不作整理的黑发凌乱着,连眼镜都歪到了一边。
  她过来扯住了霍蒙的衣领。
  “你!你——”
  你怎么能这么做?!
  霍蒙欣赏了一番她生气的模样,而过了两秒后才发现,自己是在“欣赏”。
  欣赏她冲他瞪眼、生气,甚至扇他的巴掌。
  他的脸被猛地打到了一边,侧脸上传来火辣的痛感。
  安娜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
  左右她与霍蒙的关系,现在看来已经彻底破裂,并且丝毫没有修复的可能。不如趁着他还在被束缚着时好好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金色的竖瞳缓缓转了回来。
  非人的灿烂色泽,在黑暗中尤其明显。
  可那双眼中流露出的却不是愤怒。
  “...................”
  口枷的小球转动着,青年数次试图说些什么,喉咙却不再发声。
  他只是这样看着安娜。
  用这样,金色的、炽热的——
  ——令人感觉无比糟糕的神情。
  安娜的心中突然涌现一股恶意,冲破枷锁而出。
  她扯住了霍蒙的红发,逼迫他抬起头来看她。
  “我本来想马上就走——但我改主意了。”她用最咬牙切齿的语气说。
  这全部都是他的错。
  全部、全部,都是霍蒙·阿普苏的错。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要忍耐?
  她像踹一条狗一样,将霍蒙连同椅子一起摆正。
  很沉,很硬,霍蒙还一直在盯着她。
  在她的手摸向口枷的皮革带子时,那双眼中又闪烁起期待的色彩来,可随之却发现,她只是在确认这够不够坚固。
  事实上它的质量非常好,可能还被施加了些魔法什么的,连龙都能被牢牢锁住。
  这让安娜多少满意了些。
  她自己调配出的极寒魔药效果非常好,好到只有那么些许溅到她身上,她就感觉自己全身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冻成冰块了。
  鼻息间甚至已经开始吐出白色的雾气,伴随着细小的冰粒。
  而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屋内存在着另一个热辣滚烫的火炉。
  霍蒙的欲望没有得到任何疏解,腿间的**依然挺立,他的全身大汗淋漓。
  衣衫都湿透了,刻画出紧绷的肌肉弧度,两粒石子状的东西分外突出。
  一冷一热、一男一女。
  ——然后霍蒙眼睁睁看着安娜掏出了一把刀来。
  这把刀是一把匕首,大约十公分,因此安娜能把它藏到自己的制服口袋里。
  霍蒙几乎是在转瞬间就用无比惊恐的眼神看向她。
  但其实他误会了,安娜本来没打算对他怎么样。身上带把刀是她与洛厄斯合作之后的习惯。
  洛厄斯每次与她上床时都会很熟练地先把刀拿出来。或是当他觉得一个人有必要消失、安娜又正好在身旁时,随手就可以从她兜里掏把刀飞过去。
  ——尽管他自己其实也有刀,并且全身上下都是,死了尸体都能烧出两斤铁的那种。
  “刀是个好东西....至少比枪要好,安娜。”
  有一次,他把刀柄送到她的体内时,就这样轻轻的叹道。
  “枪的威力不错,但却是个很麻烦的东西,动静太大.....”他将冰冷的刀柄往她体内又送了送,让她内里感受精巧的雕刻。
  “所以我还是喜欢刀....安娜,动起手来很方便。”
  她与洛厄斯的关系结束了,这个习惯也还是持续到了现在,以防万一。
  现在就是那个万一。
  她将锐利的刀刃朝向红发的青年,上下比划着,像是在衡量哪里比较好动手。
  ——最后,她缓缓停在他的心脏上。
  “听说你有一颗属于龙的心脏,里面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她冷静道“所以....心动脉附近的血液,应该也最纯粹?”
  霍蒙一副不敢肯定的模样。
  他已经连呼吸都不太敢了,胸膛压抑着起伏,不时碰到冰冷的刀尖。
  口枷的皮革带子已经在他脸上勒出红痕。
  “怎么,是觉得我会饥渴到用你来缓解?”安娜厌恶道。
  “唔!唔唔!”
  “那种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她顿了顿“永远不会。”
  刀尖往下刺了些。
  她没解开霍蒙身上的衬衣,刀尖先挑破了那层湿透了的、薄薄的布料,而后传来坚硬的触感。
  青年的皮肤上正在浮现出红色的鳞片。
  每个人都知道龙鳞的坚硬程度,在每一个英雄传说中,主角总要有一件龙鳞制的铠甲。
  因此安娜用力地一抓他的**。
  这完全是在抓,很用力,就像握住了一根烧火棍,滚烫得让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霍蒙显然要更痛苦十倍。
  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一部分被少女紧紧拽在手中,连青筋都跳动在她的掌心中,喷薄的欲望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的吐息喷洒在口枷的缝隙间,面色潮红,一时间转移了注意力。
  胸膛间的龙鳞消退下来。
  安娜趁机狠狠地往下一划,滚烫而炽热的血液顿时涌出!
  另一只手中抓着的**也直接弹了起来,将她的手心打红。
  她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向他。
  “疯了吧....这都能有感觉?”
  青年金色的瞳孔中只剩下了屈辱,脸上的神情却近乎于痛苦和快感之间。
  其实真的能有感觉。
  在高温之下,痛感与快感本就已经分得不太清楚。
  安娜放开他时,他甚至有一瞬间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她拿回了一个新的烧瓶,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血液收集起来。
  龙血滚烫而炽热,是珍贵的魔药材料。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留点下来,可惜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
  她漆黑的长发垂落下来,霍蒙能嗅到她的气味,冰冷的、哀怨的.....
  要令一切恢复原状,还需要最后一步。
  她的脸色发白,走路也已经开始踉跄。
  “听着,如果不想我们两个都死掉——就按我说的来做。”她摸上霍蒙的口枷。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冒险的举动。
  她摸索到口枷的锁扣,不久前她还赞叹过这很坚固。
  “我要用龙息萃炼龙血....算了你不懂这个,总之你要喷点火出来。”安娜威胁道“不准做别的事。”
  青年胸膛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并且**还该死的硬着。
  安娜与他的金眸对视了半晌,看那之中已经快被欲望所吞噬,只残存着为数不多的理性。
  她愣了几秒,还是解开了口枷。
  口枷啪嗒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青年的口半张着,两颗犬齿露在外面,面颊十分僵硬。
  他缓缓看向安娜。
  “你.......”
  安娜连忙退后了他几步,防止他做出些什么来。
  而在下一秒,她听到——
  “你.....”霍蒙看向她手中的刀“你能不能再划我两刀?”
  “........?”
  “或者是用手打我,像你刚刚扇我巴掌一样!”他以为安娜的停顿是在犹豫,连忙道。
  —————————————— Vol.22幻觉(性幻想后入)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2 幻觉
  痛感与快感是可以共通的吗?
  对于某些人来说,可以。
  但安娜无法理解。
  ——她讨厌痛苦。
  “.......什么意思?”她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向霍蒙。
  她本以为已经不会有太多事情令自己感到惊讶了。而“霍蒙·阿普苏请求自己多打他几下”显然不在此列。
  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束缚着青年的铁链绷紧到了极限,仿佛随时可能迸裂。
  “你需要龙息萃取龙血,那就听我的。”金瞳边缘充血,盯着她手中晃动着的烧瓶。
  “你是在威胁我吗?”安娜气笑了。
  要解除魔药效果并不只有这一种办法,她完全可以现在就丢下霍蒙去死。
  霍蒙也相信她干得出来。
  摘下口枷的嘴角渐渐咧开一抹弧度。
  “阿普苏家族的人守在外面,你走不掉的.....”眼看安娜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他连忙换了一种说法“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怎么做?”
  “龙类的发情期不是泼个冷水就能解决的!”看来他想说这话已经很久了,大声道“我需要....我需要的是发泄!”
  “简单来说就是射精?”
  安娜用一种很冷静、客观的语气叙述道,手里的刀闪烁着寒光。
  她盯着霍蒙,想从那双灼热的金瞳中看出半分欺瞒的意味。
  霍蒙·阿普苏其实是个很狡猾的人。
  ——很难想象,在经历了辛西利娅的事过后,他还能对“交易”“安娜”这两个关键词有半分好感,安娜也对他没有了丝毫信任。
  她的不信任太过直白,霍蒙的瞳孔扑闪了瞬间,居然向旁边移开。
  他在逃避她的目光。
  “......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那种——”
  “性行为。”安娜替他补充道。
  “随便怎样吧,你不愿意就换种方式!”霍蒙的嘴边顿时冒出几个火星,“比如打我!划伤我!”
  刺啦一声,霍蒙的衬衣居然迸裂开来。
  青年健硕有力的肌肉纹理顿时暴露在安娜眼前,大滴大滴的汗液沿着他的身躯落下,没入大团鼓起的裤中。
  安娜的嘴角扯了两下,百分之三十是因为寒冷,百分之七十是因为无语。
  “——变态。”
  霍蒙的裤头猛然又跳了一下。
  “做点什么吧,不然我们两个都得玩完!我——”
  啪!
  安娜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没动刀不是因为她不敢,阿普苏家族的人确实守在外面,她不想最后场面变得太难看。
  霍蒙的脸被打歪到了另一边。
  青年的右脸颊留下清晰的掌印,可见她打得有多用力,连安娜自己的手都隐隐作痛。
  这一巴掌太突然,哪怕是霍蒙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缓缓回过头来。
  看向安娜的眼神同他身下的**一样滚烫。
  “.....既然你是个喜欢被打的变态,那一切就简单很多了。”安娜甩了甩自己打疼的右手。
  巴掌实在太没有效率了。
  她走回到桌前,将烧瓶好好放好,随后弯下腰,钻到桌子底下去。
  弄错了马尔斯·阿普苏意思的下人尽忠职守,除了口枷,一个明显不对劲的长条形物体还放在桌子底下,安娜努力地去勾它。
  霍蒙仍然被捆绑在椅子上,禁锢魔法将他死死锁住,全身已经灼热到足以令人发疯。
  那一点疼痛带来的快感早已蒸发。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眼中只有少女的身影是清晰的,迷蒙地盯着她弯下腰的背影。
  疯狂带来的竟然是幻觉。
  身上的锁链仿佛消失了,霍蒙想象着自己站了起来,踉跄着朝她的方向走去。
  少女正半趴在地上,弯曲的姿势使制服勾勒出她过于纤细的弧度。
  她究竟有多瘦呢?霍蒙想到。
  瘦到他一只手掌就能握住她的腰吧。
  于是在幻觉中,他真的握住了安娜的腰肢,好像两只发红的铁钳死死卡住了她。
  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试图挣脱。
  她的两只腿会拼命蹬着,试图去踹他......
  可受制于青年的钳制,头顶还被沉重的桌面所卡住,她其实根本动弹不得。
  因此只能屈辱地将屁股抬高,并因看不到身后青年的动作而微微颤抖着,手指抓着地面。
  在过于滚烫和被交配欲望支配的幻觉中,他掀开了她的裙子。
  隐约好像能听到一声抽泣声。
  这让他的身下更加兴奋,急不可耐地剥开最后的那层阻碍。
  他没见过她的私密部位,不过他猜应该也跟安娜本人一样无趣,是最保守、朴素的白色面料。
  那里会流出水来吗?
  她会因为他有、有......
  霍蒙没再去想,或者说他没敢去想。
  他直接贯穿了她。
  少女的全身都像弹弓一样跳起来,撞到桌板,发出混杂着痛苦与不堪的哭声。
  霍蒙看见自己也钻进了桌底,用结实的身体紧紧贴近她,身下紧紧相连。
  他粗壮的手臂撑在她的头顶,用炽热而滚烫的躯体温暖着她。
  “别哭。”——然后他听见自己说道。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不会了......”他有些笨拙的说道。
  尽管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的是“再”。
  “我会对你好的,”他的**又往内里深处凿了凿“所以....放过我吧,安娜。”
  别在那无数的噩梦中死去了。
  身下的少女发出了一嘤咛,不知是答应还是只在哭泣,他向下看去。
  ——看见的是怨恨和濒死的不甘。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再也不动了。
  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冷,没有半分温暖,甚至在夺走霍蒙的热量。
  那是一具尸体。
  霍蒙猛然从幻觉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锁链将他的身躯摩擦出道道血痕。
  他仍然被绑在椅子上,腿间的欲望未褪。
  “找到了。”
  安娜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没有任何异样,转身回来时还有些疑惑霍蒙的状态。
  “你这是怎么了?”她有些奇怪他的眼神“算了。”
  反正她没兴趣知道。
  手中的东西被扯了一下,发出破空的声响,令她很满意。
  霍蒙这时才将视线僵硬地转移到她的手中。
  “让我们速战速决吧。”黑发的少女说道。
  ——那是一根黑色的、带刺的鞭子。
  ———————————— Vol.23注视(女主导鞭挞精神压迫流血表现)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3 注视【密码:looking】
  退一万步来讲,安娜在这时候完全可以将霍蒙当作一根按摩棒来使用。
  ——虽然显然并不好用。
  或许这样才是常态的、合情合理的发展。
  但这头火龙今晚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时而愤怒、时而哀伤,又像现在——时而惊恐。
  鞭子挥动时的破空声非常凌厉。
  安娜看着那双金瞳中的自己,想说些什么讽刺的话来,身体就先打了个寒战。
  速战速决并非她对霍蒙的仁慈,而是她确实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这头该死的火龙。
  ——第一鞭抽了下去。
  被束缚在椅子上的青年下意识往旁边偏去,躲开了最狠厉的锋芒部分,虽然还是被尾部打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因此安娜毫不犹豫地接着抽下第二鞭。
  啪!
  青年宽阔而通红的胸膛间顿时爆出一道更大的血痕。
  可也仅仅是血痕,并没有流出更多的血来。
  安娜弯下腰观察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种情趣用品显然只能用做“情趣”,不能让它真正的夺人性命。
  “.....鞭子上施加了疗愈咒文?还是止伤咒文?”她低低地研究道“很复杂、精致,至少是很高级的货色......”
  “你一定要在我身上做魔咒学的功课吗?”霍蒙忍无可忍“你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抱歉我忘了。你的魔咒学好像也不及格。”
  啪!安娜面无表情地扯了扯鞭子。
  ——从霍蒙的视角来看,这其实是个相当诡异的画面。
  安娜·布莱克本该与这样的武器一点都不相衬。
  乖僻、沉默,还带着眼镜的黑发少女,手中无论如何应该拿起的都不是鞭子,拿着魔药烧瓶还要正常许多。
  “...................”
  第三鞭在下一秒抽了下去,瞄准的是下腹部。
  霍蒙现在完全相信她就是在报复并折磨他,尽管这一鞭最后只是落在他的腹肌上。
  他的**在极致的痛苦下几乎要迸裂,前列腺溢出的液体已经在他的裤头上呈现出点点斑驳,他屈辱地不肯去看。
  那双漆黑的瞳孔毫无感情的瞥向他。
  “蠢货。”
  霍蒙忽然全身一阵战栗。
  镜片后的眼神是冰冷的、厌恶的。
  他几乎很少——不,是从未见到过安娜这样的眼神。
  他记得她认真的模样、生气的模样,以及不知为何,有时会有些寂寞的模样。
  霍蒙的喉结滚动。
  他的瞳孔好像连一刻都离不开安娜了,只会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唔!”
  少女狠狠踩上了他的**。
  安娜的鞋子是一双与制服成套的皮鞋,硬底,在此时碾过那根挺立。
  “这样你也会有感觉吗?”她的话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用脚上下拨弄着顶端的头部,鞭子又从半空中划过,猛地抽向青年的双肩。
  霍蒙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血、火焰,痛苦混合着不得发泄的快感.......
  但安娜一直在看着他。
  她也没有移开视线,始终用像看着无可救药的渣滓般的眼神看着他。
  活生生的,看着他啊.........
  意识到这点后的霍蒙呼吸忽然也急促了起来,胸膛上下起伏,身下更是重新挺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坚强。
  他在等她说一句话。
  只要一句,那一句就可以了。
  终于,他在恍惚中看见她开口,道:
  “——变态。”
  啪!
  鞭子与她的足底同时用力,向他施加前所未有的压力。
  在痛苦与挤压之下,青年终于发出一声低吼。
  安娜躲得很快,大团大团混杂着赤色的浓稠全部闷在裤头中时,那股滚烫的触感还是令她感到恶心。
  霍蒙仿佛丧失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倒在椅子上,全身大汗淋漓。
  她将鞭子丢掉,拿回装有龙血的烧瓶。
  “喂,我们说好的。”她拍了拍他垂下的脸庞。
  她让他发泄出来,他要用龙息萃取龙血,解决她的问题。
  霍蒙无力地看了她一眼。
  安娜担心他会反悔,又掐住了他的脖子,逼迫他仰起头来。
  她的手指撑开他的嘴巴,青年也顺从地任由她动作,犬齿间的吐息炽热。
  这甚至算他们难得和睦的时刻了。
  安娜研究着该如何令龙吐出龙息之际。
  “.....不行!.........!”
  “让开。”
  “她是自愿的!.......”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下一秒,门突然被砸出了一声巨响,安娜的身体猛地一惊。
  霍蒙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做出反应了,只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咚!咚!咚!
  在连续的三声巨响与热闹的喊叫声中,门外人终于砸开了门。
  “安娜!”青年一强闯入门便急切地喊道。“你——”
  随后,他的话语忽然卡在了半路。
  黑发的少女正疑惑地回头望向他,身上的衣服整洁,只有头发比较凌乱,额前还有因炎热而落下的汗滴。
  而她面前的青年.......状态却显然糟糕很多。
  “威尔姆同学,您不能——”马尔斯冲了进来“.......哦,天呐。”
  被束缚在椅子上,上身赤裸、伤痕累累的不是别人,正是阿普苏家族的继承人霍蒙·阿普苏。
  可疑的鞭子还散落在一旁的地板上。
  马尔斯从空气中弥漫的气息敏锐地发觉到,霍蒙的发情期已经渡过,可是.......
  安娜看看目瞪口呆的他,最后缓缓将视线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晚上好,威尔姆学长。”
  她真的很有礼貌。
  ———————————— Vol.24帮助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4 帮助
  后来的事情其实她不太记得很多。
  极寒魔药模糊了一部分记忆,连马尔斯协助她让霍蒙喷出龙息的过程都变得朦胧起来。
  只隐约看见威尔姆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实马尔斯也差不多是这个状态,在青年撞开医务室的门前,他就做好准备要迎接一个交配现场,其中甚至可能还会有点血腥。
  现在已经算是很好收拾的场面了。
  只是尴尬而已。
  直到安娜喝下萃取过的龙血,中和并消解了魔药。马尔斯也解开霍蒙的束缚,架起昏过去了的他。
  他们都出于各自不同的原因将另一个人视作不存在,并都想要匆匆离去。
  马尔斯迅速带着侄子离开。
  安娜也想要——只是果不其然,一只手臂拦下了她。
  太不令人感到意外了。
  所以在他开口前,安娜就抢先答道:“学长,我很累了。”
  “非常累。”她强调道。
  这其实也不算是借口,她确实已经精疲力尽。
  男人默默注视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我送你回去。”
  她无言地点了点头。
  深夜的圣西亚学院只有零星几点灯火,早已过了宵禁时间,校内寂静无声。
  阿普苏家族为她开具了通行证明,昏昏欲睡的管理员也懒得验明真伪,挥了挥手便放她进去。
  不过安娜认为其中一半原因是因为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王国之剑”的品德高尚,哪怕深夜将一名女学生送回宿舍,那也一定是出于担心她安全的骑士之举。
  他似乎期望于安娜能与他说几句话。
  一句就好,哪怕只是单纯的感谢。
  可安娜只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消失在漆黑、寂静的宿舍楼内。
  好像真的累到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
  站在女生宿舍门前,威尔姆张了张嘴,夜间的晚风灌入喉间,干涩而冰冷。
  他本该有许多问题要问她,可现在仿佛一切都可以消散了。
  ——辛西利娅说,安娜和霍蒙在谈恋爱。
  ——那是“爱”吗?
  威尔姆突然不确定了起来。
  他见过少女纤细脖颈上可怕的伤痕,也见过红发金瞳的青年仿佛紧紧抓着战利品般的态度,汹涌的恶意毫不掩饰。
  威尔姆因此坚定的认为他们之间不存在那样美好的关系,爱怎么能建立在痛苦之上呢?
  ——谢天谢地,安娜要是得知他如此感想,此时一定会感动到哭出来。
  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一个小时前,他还扯着马尔斯·阿普苏的领口,痛斥他们都是一群疯子。
  他甚至后悔在当初看到安娜抱着火红的花束时,就该第一时间把她送走,离霍蒙·阿普苏越远越好。
  这当中有多少感情的成分,威尔姆没有深究——但骑士的守则不允许他对弱者见死不救。
  所以——威尔姆说服自己。
  “威尔姆。”
  黑发的少女,笑着,站在遥远的地方,呼唤他名字模样。
  ——威尔姆不能失去她。
  “安娜·布莱克,”他喃喃自语道“你究竟——”
  少女透着彻骨冷意的眼神对他来说太过陌生,陌生到好像一瞬间让威尔姆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了解过安娜·布莱克。
  ——那样的痛苦、炽热,原来也是爱吗?
  “霍蒙一定很喜欢安娜,”辛西利娅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不久前响起,脸上的笑容暧昧不清“我知道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目光都总是追着她跑。”
  铂金发色,总是挂着一副笑容的青年匆匆拦下了他。
  “海格力克同学!请您帮帮安娜吧!”
  他的语调非常夸张,配上那一副笑容显得十分不合时宜,却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阿普苏家族打算使用安娜让霍蒙·阿普苏渡过发qing期——就在今晚。”
  「使用」,这个词用得非常到位。
  以至于他甚至一时没发现学生会长称他为“海格力克同学”,却将她更亲密地直呼其名。
  学生会长的神情在阴影中晦暗不明,笑意恰到好处,低声细语道:
  “——现在,只有您能救她了。”
  ◇
  安娜在宿舍休息了两天。
  要说那个疯狂的夜晚给她带来了什么好处,那就是她的所有假条证明都可以盖上阿普苏家族的公章,让班主任再不敢说一句话。
  如果不是月度评估即将到来,她甚至想继续休息一周。
  学院内此前热火朝天的八卦氛围也逐渐被紧张的备考所覆盖。
  她走进教室时,室内小小的安静了一下,最后还是约翰尼主动扯住了她的头发。
  “小心点,好学生。”他嘻嘻笑道“有好几个人打算这次把你从二年级魔药学首席的位置上扯下来——那个人才提拔计划对他们的吸引力很大。”
  “谢谢你,但我这次是不会帮你写月度评估的材料的。”
  “太过分了,你没发现我是在主动帮你转移话题吗?!”他低声说道。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特地‘转移’什么。”她坚持道。
  他们的小声争执最后被一阵群体的倒吸凉气所淹没。
  教室的门被打开,红发的青年走了进来。
  “................”
  他扫了眼许久不见的教室内,其他人的视线也随他的目光看去。
  安娜的呼吸停滞了半晌。
  他不会、也不能,要在这儿......
  “...........啧!”
  好在霍蒙只是脸色难看了些,保持着一副好像刚生吞了一只青蛙腿的模样,迅速走到他的位置上。
  考虑到这个班级没有任何一个人想招惹一头火龙,最后除了多了许多流转的眼风以外,诡异地没有出现更多窃窃私语。
  安娜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哗啦!
  一团棕黑色的物体突然从窗外扑了进来,差点直接撞在坐在窗边的霍蒙头上。
  他恼怒地回过头,正好看见邮递鹰扑进安娜怀里的那一刻。
  鹰爪抓着的一封米黄的信件轻轻飘落在她的桌前。
  安娜顶着火龙那存在感巨大的目光,硬着头皮往桌面上看去。
  ......而后双眼缓缓睁大。
  约翰尼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一把将她的信抢了过去。
  “瞧瞧,居然有人给安娜寄信了!”他大声朗读道“「亲爱的姐姐——安娜·布莱克收」!”
  “「安东尼·布莱克」.......”
  在他即将拆开信时,霍蒙就先一拳打了过去。
  —————————————— Vol.25短暂的控诉 ji z a i9.c om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5 短暂的控诉
  约翰尼被打飞了出去,重重撞倒了一旁的桌椅,连带着好几个人也受他波及,摔倒在地。
  这一拳打得非常果断,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
  太快了。
  哪怕是安娜都愣住了半晌。
  ——几秒后,教室内方才发出尖叫声。
  她的同桌——颧骨凹陷,一贯耀武扬威的姿态已经彻底瘫痪下来,眼球翻白。
  可施暴者好像一副比他还要更惊讶的模样,看着倒在地上的约翰尼,视线又转向自己攥紧的拳头。
  霍蒙下意识就挥出了这一拳。
  他的意识在那时空白了一瞬间。
  而他周围的其他人都发誓在那一瞬间,他们全都出了汗,连周围光景都被热量所扭曲。
  在班级委员尖叫着要找老师来之前,安娜先反应了过来,从倒地的约翰尼手中抢回自己的信,
  「安东尼·布莱克」的署名已经被揉皱成一团。
  她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随后与红发的青年对上视线。
  “”
  霍蒙无法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之下坚持很久,只能僵硬地移开目光。
  黑发的少女与他擦肩而过。
  “谢谢。”
  ——太轻、太轻了。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 za i1 2.co m
  或许其实根本就是幻听。
  霍蒙忽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头一次出现强烈的,想要表达些什么的欲望。
  可又好像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打了人,付诸于暴力,将抢走她的信的霸凌者打成如今生死不明的情况。
  更可怕的是,这一切甚至都是在下意识发生的。
  被定义为故意伤人事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班主任很快赶了过来,见到半死不活的约翰尼与凶手霍蒙时尖叫了一声,几乎快要晕倒。
  烧伤已经好了大半的罗丽丝夫人自医务室而来,看到凶手时也同样发出了尖叫。
  红发金眼的青年已经成为了她的噩梦。
  刚离开学院不久的马尔斯·阿普苏被紧急叫回,他的马车甚至还没走出学院自留地的范畴。
  “这是一起非常、非常严重的故意伤人事件——它甚至称得上是‘案件’!”班主任义愤填膺“约翰尼同学的家属正在赶来的路上!”
  “阿普苏家族会对他们表示诚挚的歉意,并愿意商量合理的赔偿”
  “这恐怕不是简单的赔偿就能解决的问题,马尔斯先生。约翰尼同学甚至有生命危险。”
  当事人——霍蒙和安娜站在办公室的角落里,默默听着班主任与马尔斯理论。
  那封皱巴巴的信塞在她的制服口袋里。
  青年的目光已经第六次悄悄打量过来,让她浑身都很不自在。
  “我想,我们还是先搞清楚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吧。”班主任忽然道。
  他和马尔斯的目光都看向了安娜。
  “安娜·布莱克同学,请你重复一遍,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他用一种教师的命令口吻“慢慢来,不要急,把细节都说清楚”
  “呃”
  安娜不习惯于这样强烈的目光,只是低着头,研究自己皮鞋顶端的花纹。
  鞋尖已经有些泛白了。
  “我收到了邮递鹰送来的信件,但约翰尼·阿迪马列斯没有经过我允许就抢走了那封信,并企图公开朗读”
  “没有经过你允许?”班主任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安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只邮递鹰事发时正在安娜怀中,受了惊吓,如今同样在办公室的角落里缩成棕黑色的一小团。
  她分不清这是不是商业街由威尔姆付了六个金币租下的那一只特快鹰,班主任就先眼疾手快地抓住它的脚爪,它发出了一声尖啸。
  “红签,这是只特快鹰。”班主任分辨道“安娜·布莱克同学——寄信人是谁?”
  “是我的弟弟,安东尼·布莱克”
  “他现在哪里任职?”
  “他参军前往南方边境,是守卫龙牙关岭的光荣一员。”安娜忍无可忍了“这两件事之间有任何关系吗?”
  “当然有,我是说,有可能有。”
  班主任像是终于抓到了什么证据似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一名征兵制平民在军中的薪资多少,马尔斯·阿普苏先生?”
  马尔斯一时间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相当诡异——甚至堪称惊悚的眼神看向安娜。
  班主任以为这是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我们都知道一只特快鹰的价码,安娜·布莱克同学,也许你通过你的朋友们,能拿到一定的补助。但你远在南方边境的弟弟”
  “所以,整件事就很清楚了。完全清楚。”他断言道。
  ——约翰尼·阿迪马列斯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个中存在的可能阴谋,而霍蒙·阿普苏因此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完全可以原谅。
  安娜顿时明白了。
  班主任不愿意得罪阿迪马列斯钱庄,更不愿意得罪阿普苏家族,他此前所有的咄咄逼人与兴师问罪都是在为这一刻做的铺垫。
  ——他要让安娜·布莱克承担其中的所有错误。
  太过荒诞,也太过可笑,反而令她冷静了下来。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着那封信。
  她唯一亲人的消息。
  好像这样就能带给自己勇气那般。
  “我——”
  ——轰!
  一声巨响直接打断了她的辩驳,墙壁在她的身后裂开。
  其他叁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
  红发青年一反常态的沉默了许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一拳将办公室的墙壁打出数米的裂缝。
  那双金色的瞳孔已经呈现出竖瞳的特征,缓缓看向班主任。
  本能的恐惧在瞬间从他的心底深处迸发。
  “去他妈的清楚,整件事最清楚的就是,她的同桌是个狗娘养的混蛋。”
  “霍蒙!”
  “那是她弟弟给她寄的信!哪怕是我都不会拆开艾拉的单恋情书!”他大声说。
  艾拉·阿普苏是霍蒙的第二个妹妹,正值爱一个是一个的少女时期。
  马尔斯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我们对他品行的认知相对一致,但你一定要拿自己来做类比项吗”
  “不然呢?难道你真的打算按他说的做?”
  “我不是这个意思”
  “去叫学院的保卫处来,直接叫王国警卫队也可以。”霍蒙盯着班主任,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人是我打的,安娜·布莱克没有犯下过任何错误。”
  在安娜发出“哈?”的一声前,马尔斯就先急着上去将班主任拉过一边。
  这件事当然不能闹大。
  “感谢您的分析,但这件事我们还需要再商议,不能这么早早断言”
  “可是——”班主任还不想放过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您不必再插手此事了,我会直接与约翰尼·阿迪马列斯的家长谈。”马尔斯与他握了握手“也请您不要再追责于安娜·布莱克同学。”
  权力的作用是伟大的,她在叁言两语之间逃过了一场本应难缠的诬陷。
  马尔斯将他们一起拎出了办公室。
  “谢谢。”安娜真心地对他表示感谢。
  这位红发的中年男人脸上莫名又出现了几分诡异的神色,尤其是当安娜对他表示感谢,却没有看向霍蒙的时候。
  “不用,这本来也不合常理。”他咳了一声“安东尼·布莱克是你的弟弟?”
  “是的。”安娜的眼睛亮了亮“您认识他吗?”
  阿普苏家族正是驻守于南方边境,守卫龙牙关岭的统帅。
  “不、不,我不认识。”马尔斯连连摇头。
  “他是不是惹了麻烦?”
  这样的反应就很可疑。
  “什么?麻烦?不,当然没有!那绝对不是麻烦!”马尔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话与他先前的发言是自相矛盾的“不,我的意思是——”
  他几乎是抓着霍蒙就落荒而逃。
  霍蒙甚至到最后都没与她说上一句话,就被监护人拽着拖走。
  直到把他拽到一个角落里,马尔斯才彻底爆发了出来。
  “说过多少次要控制你的力量,你怎么可以采用暴力!”他痛斥道“就算你真的很喜欢她,你也不能为了她把别人打成半死!”
  “什么,我喜欢她?”霍蒙指着自己,露出一副刚刚才知道的表情。“怎么可能,她可是——”
  她可是
  可是什么?
  霍蒙好像突然卡壳了。
  他看见自己的叔叔叹息道“这就是问题所在。”
  安娜·布莱克,布莱克。
  ——安东尼·布莱克。
  “我怎么会!亲手!让她去给你度过发qing期!”马尔斯崩溃道“——她怎么会是那个疯子的姐姐!”
  那个屠龙疯子的亲姐姐!
  ———————————————— Vol.26讨债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6 讨债
  霍蒙没有回来,安娜独自一人回到教室。万幸的是今天没有班主任的课。
  同学们看向她的目光也多少带了些异样。
  这种目光对她本人的影响不大,但麻烦在这之后就很快出现——魔药课需要分组。
  大家习惯与固定的搭档组队,往日里都是约翰尼霸占了她的搭档位子,方便抄袭安娜的配方。
  其他人分好组后就纷纷离开,只剩下独自站在原地的安娜。
  “怎么回事,你的搭档呢?”老教授撒列皱眉道。
  “他被人打了一拳,现在躺在医务室里。”不知道还活着吗。
  “哦,”撒列点了点头“那霍蒙·阿普苏同学呢?或许你可以跟他一组。”
  霍蒙·阿普苏在魔药课上经常组不到队,因为他的魔药学不及格、脾气又差,谁倒霉跟他一组就等于这节课不过关。
  “打人的就是他。”安娜面无表情。
  “哦,这样.......”
  撒列叹了口气,面对他现在无处可去的魔药学课代表。
  “这节课要学习振奋魔药不同浓度比的萃取.....不过我想这对你来说不成问题。”他给安娜的成绩簿打了个勾。
  这个老人忽然左顾右盼,低下头来。
  “你听说王室那个魔药学人才提拔计划了吧?他们打算在学院中挑选优秀的学生,送进王家骑士团实习........”他悄悄对安娜说“月度评估是重要的考核标准。”
  一把小小的银钥匙从桌子底下递出,由一只布满皱纹的右手紧握。
  “这是我办公室里的私人贮藏室钥匙.......”
  他将钥匙塞到安娜手心里后便迅速抽回手,生怕被其他学生看见,即使他们都正在专心熬制魔药。
  “好好准备月度评估。”老人看着她。
  他将安娜送了出去,回来对其他人说,课代表这节课要去帮他整理原材料目录。
  那把小小的银钥匙与安东尼的信放在一块儿。
  安娜觉得有些沉重。
  她不太擅长面对他人的好意.....她的性格早已变得多疑,总觉得这样的好意会是别有用心。
  但撒列不是。
  安娜与他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无论她通不通过月度评估,对他都没有任何影响。
  甚至如果他私底下帮助她的事情被发现,可能会引发其他学生的不满,进而影响他的职位。
  当然,或许他帮助安娜也不是出于纯粹的好意。
  能进入王室骑士团的机会不多,如果一个平民特招生真的能因此改变自己的人生,想必会对恩师感激涕零。
  ——但还是有某种热乎的、温暖的事物,自她的心中滋生。
  这种感觉很陌生。
  安娜摇了摇头,感觉略微有些茫然。
  .......她其实并不想通过王室那个人才提拔计划。
  原本的思绪因这突如其来的好意,而变得有些混乱。
  她叹了口气,没有立即走向撒列的办公室,而是拐进了一个偏僻的拐角处。
  她抽出安东尼的信。
  突然发生的事情太多,马上又上课,她到现在才有机会去读。
  「亲爱的姐姐——安娜·布莱克收」
  「安东尼·布莱克」
  字迹在皱巴巴的信上显得有些陌生。
  安娜轻轻摩挲着信封上的署名,试图勾勒出弟弟的模样。
  父母忙碌于生计,回到家中便只能疲倦地昏睡过去,是长女教会了幼子读书写字。
  因此安东尼的字迹很像她。
  ——这是个好迹象,她对弟弟的记忆正在逐渐复苏。
  安娜深呼吸了两次,慢慢拆开了信纸。
  「致亲爱的姐姐」
  信不是很长,只有大约半张纸,安娜读得很快。
  通篇下来大概就一个意思。
  「......我还是很高兴,你愿意给我写回信。姐姐。」
  「这说明你一定很想我。」
  「——我也很想你,姐姐。」
  ——安东尼很高兴她给他写了回信。
  非常、非常高兴。
  事实上,他的喜悦似乎有些过多了,整封信中有三分之一是在感谢姐姐愿意写信,三分之一是在诉说自己有多么感激。
  好像他的姐姐是什么尊贵无比、忙碌非常的大人物,愿意为他写封信就已经是屈尊降贵。
  最后三分之一是在反复强调他有多么想她。
  信的末尾,字迹变得有些匆忙。
  「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回到王城见到你,可形势还不允许。」
  「但也只差最后一点了。」
  「请再等等我,姐姐,我马上就——」
  哗啦!
  一只手忽然从安娜身侧的拐角处伸出,在她发出尖叫之前,就先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熟练地将她拽进黑暗当中。
  信在她的手中再次攥成一团,她条件反射地用手肘向身后击去,耳边就传来一声“嘘!”
  他放开了她,阴影勾勒出铂金发丝下的深邃轮廓。
  “我们的小安娜怎么旷课了?这可是违纪行为。”他戏谑着说,“我应该记你一次缺勤。”
  “那我们伟大的学生会长想必也不会在上课时间乱晃。”她瞪了他一眼。
  洛厄斯笑了一下,在阴影的边缘显得很诡异。
  “当你给校领导跑腿跑得足够好时,你的时间安排可就由不得你了。”他的视线上下扫过一眼她。“比如说去处理一桩故意伤人事件。”
  “你是打算来问责我吗?”
  “怎么会呢,我可是在报告书上详细描写了安娜·布莱克同学的美好品格。”
  洛厄斯的脸上忽然换上了他一贯的笑容,配以安娜最讨厌的,咏叹调般的夸张语气。
  “——安娜·布莱克同学,她是个善良、诚实的好人。同学们都知道她平日里连只虫子都不敢踩死......”
  事实上她刚刚才替他杀过人灭口,而写下这段话的人只怕连笔尖都沾着血迹。
  她敢打赌他实际在描写的人是辛西利娅,而后再将名字全部改成她。
  洛厄斯说完后便凑到安娜的跟前,眼中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怎么了,难道还要我夸夸你吗?”她奇怪道。
  “真是个无情的女人。”他叹了口气。
  “那么感谢你的帮助,现在能让我好好读完我的信吗?!”安娜终于没再忍耐自己不耐烦的情绪,爆发出来。
  洛厄斯其实注意到了她正在读信,并且就是趁她分心的时刻乘虚而入。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读的是账单。”他的道歉不太诚挚,“原来是你的弟弟,他居然还没死在边境。恭喜。”
  安娜又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在即将踏出拐角处时,她的身下忽然一轻,青年将她连腰抱了回来。
  安娜的食欲一直都很差,人也一直都很轻、很瘦,洛厄斯毫不费劲就能将她抱起,并压在墙上。
  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悬空的,支点只剩下被压在墙上的双肩,以及身前抱住她双腿的洛厄斯。
  “但我认为,还是账单的事情比较迫在眉睫。”他抬起头来望她“你弟弟会向你讨债吗?”
  “我今晚会去你那里。”她试图推开洛厄斯,可他纹丝不动。
  “今晚要还的是你买原材料的钱,而现在要付的是另一笔。”
  他迅速将手探入安娜的制服中,从内袋里掏出了那把小刀。
  哐当。
  小刀掉落在地上,声音清脆,而安娜的全身也下意识一颤。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又将她往上掂了掂,仰起头,在她的胸口间轻声道:
  “那个骑士赶上了吗?”
  “是你让威尔姆去的?”安娜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睁大了眼。
  这样的反应明显让洛厄斯很受用。“他很在乎你呢。”
  似乎有人正好从拐角前经过,隐约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安娜连脚趾都绷直了。
  他们在的拐角正在楼梯下的一个小空间,根本没有任何阻拦,当有人下楼就有可能发现他们。
  “......我没有让你这样做,你这是强买强卖!”可即使如此,安娜也要小声的控诉道。
  “至少有效避免了你死于与火龙的交配。”
  人好像过去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安娜的手中还紧攥着弟弟的信,洛厄斯的手指缠绕上去,一点一点的试图掰开。
  他的膝盖也抬起,顶住她悬空的腿间。
  安娜马上意识到他准备做些什么。
  这可是在学院里!
  “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了!”
  在他试图掰开安娜的手指无果后,他开始解开她的制服扣子,她只能用另一只手去笨拙地抵挡。
  “正因为我们之间结束了。”
  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制服半开,露出恼怒神情的少女。
  安娜·布莱克总像个随时都要消失的黑色幽灵,只有在这时候才是鲜活的。
  因他而鲜活。
  “你也知道,我对合作对象以外的人......”洛厄斯顿了顿。
  “强买强卖只是最基本的手段。”
  ———————————— Vol.27价格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7 价格
  洛厄斯能感觉到手中这具纤细的身体渐渐不动了。
  他仰起头。
  安娜的那双黯淡双眼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以她的处境而言,这甚至称得上是诡异的反应。
  这样凝望了不知许久,他才听到她说道。
  “别拿你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洛厄斯·西法。”她慢慢地说“我比谁都要清楚。”
  “比谁都要清楚我是个烂人吗?”洛厄斯轻轻笑了。
  他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制服裙摆里侧。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学院的女生大多换上了短裙,有少部分人还会偷偷改小制服的尺寸。
  不过这个少女显然这辈子都同这样的举之无缘。
  “你做了什么让那头火龙这么听话,嗯?”青年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渐渐结网。
  衣物摩挲声响在阴暗的角落里暧昧不清。
  安娜在此前始终认为,一个人如果能勇敢地直面自己的欲望、并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定义,那将会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除非那个人的道德感真的低下到成了一滩烂泥,他本人甚至还以此为乐。
  青年修长的手指已经触及到最私密的那层布料,并且对指尖细腻的触感毫不陌生。
  他熟稔地隔着薄薄的阻碍轻抚大腿内侧的那圈软肉。
  她真的没有多少肉感,手略微往下一捏就能碰到骨头,让人在大风天里为她担心会不会被风刮走。
  “你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我记得我从来没亏欠过该给你的分成。”
  “拿去向你买艾希株和幽灵苹果了。”安娜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喘息。
  洛厄斯沉默了片刻。
  “你总是在这种时候变得很幽默。”
  指尖就像剥开糖纸那样,挑开了她的内裤。
  而就在他即将触及到最隐秘的所在前,安娜的背部靠着墙向上一蹭,将身体整个抬高些许,避开了他。
  “你一定要在这里吗?”安娜盯着他。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不会有人通过这处楼梯间——可这里仍然是公共场合。
  洛厄斯无声地用目光表达了他的意愿,他环住安娜的双臂用力向下拉“你觉得呢?”
  “一千金币。”她冷冷道。
  果不其然,面前青年的躯体停住了。
  “......我亲爱的安娜·布莱克小姐,你知道王国现在最好的交际花的价钱吗?”他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口吻说道。
  安娜很熟悉这种口吻,总是用在他处理他的生意时。
  “约瑟芬·玛莲蒂娜——议长给她每个月的‘置办费’是一千三百金币。”他解释道“这之中还有许多复杂的原因,比如约瑟芬还要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社交圈为议长提供助力.....这才拿到了这个价码。”
  他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的情报网甚至已经覆盖到“议长每个月给情妇多少钱”的问题上来。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这是他惯用的、转移话题的伎俩。
  安娜打起精神。
  “我不在乎谁是王国最好的交际花,我不关心。”她拽住了洛厄斯铂金色的头发,阻止他继续向她靠近“现在,你面前的只有我。”
  洛厄斯有些吃痛,但还是保持住他的笑容。
  “——这场交易是我卖你,不是你卖我。”
  “交易的本质是等价交换,而你所谓的‘帮助’溢价了。”
  洛厄斯不明白他们怎么会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来讨论一个抽象化的帮助与交际花的价码问题。
  但安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给还是不给?”
  真是残酷的二选一。
  洛厄斯直到此时才认真地从那双黑眸中看到自己。
  那当中甚至没有厌恶与愤怒。
  仅仅只像面镜子,公平地映照出眼前所有,并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好像无论现在抱着她的是洛厄斯·西法,还是霍蒙·阿普苏,甚至是威尔姆·海格力克——那全都没什么不同。
  安娜能感觉到把在自己膝窝处的手忽然一紧,捏得有些疼了,她下意识发出一点声音。
  接着,她听到一声“成交。”
  她被放到了地上。
  青年修长的身躯在楼梯间仅有的光线下如同瘦长的鬼影,将安娜整个笼罩在内。
  “那些原材料的价格为四百三十七金币,威尔姆的帮助就折价为一百金币。那这么说来,我还倒欠你四百六十三金币?”
  “算钱时你总是算得很快。”安娜讽刺道。
  洛厄斯抬起她的脸“那看在我花了这么大一笔钱的份上,给点附赠服务吧?”
  他的两根手指勾住她的嘴角,向两边同时拉起,扯出了一个颇为诡异的弧度。
  安娜古怪地看向他,却发现洛厄斯的眼中并不是戏谑。
  他真的在看着她。
  “笑一个吧,安娜。”洛厄斯深吸一口气“别再露出那种表情了。”
  那种....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
  他空虚的梦魇。
  —————————————— Vol.28表情(后入)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8 表情 (洛厄斯h)
  那种表情?什么叫那种表情?
  安娜还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就已经被顶到了墙上。
  墙面有些粗糙,她的眼镜也歪过了一边。
  在她要回过头去质问之前,眼前就先陷入了一片黑暗。
  洛厄斯俯身而下,将她的唇舌咬住。
  他在情事上并不热衷于接吻,他们唇齿相交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其中还有一大半是出于他的心血来潮。
  她宣布结束关系的那天晚上或许也是如此。
  所以安娜从来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他是在与她....接吻。
  太亲昵了。
  “.....哈啊。”
  不属于自己的异物却在自己的口腔中搅动着,侵犯她唇齿间的每一处,连身体也逐渐变得严丝合缝。
  这一吻深入到不该到的地方,分开时的银丝都滴垂到制服衣领上。
  洛厄斯显然也不习惯这样的举之,胸膛间微微起伏着。
  “早该这么做了,”他喘息着“你的表情很不错。”
  “我的表情?”安娜也喘息着答道。
  这里没有镜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露出怎样的神情。
  只有身后的青年掰过她的脸庞,凝视了她许久。
  在她要抗议背身扭头的姿势很难受之前,他先伸过手来,将她的眼镜扶正。
  “撑好。”他说。
  她的两只手都撑在了墙上,身体也是。
  衣物摩挲的声音很清楚。
  安娜很快就感觉到臀后顶上了一根硬物,私处的单薄布料也被手指挑开。
  可青年却不急着进入,而是就这样在她的花户前慢慢地来回研磨,让彼此的身体贴得更紧一些。
  这与他过去直来直往的情事风格都不同,因此安娜开口讽刺道“这是....要让那一千金币花得更有价值么?”
  过了好一会儿,耳边才落下他的一声叹息。
  “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我也希望你反省一下过去在床上的表现。”
  硬物向上顶了些,让安娜真的下意识回想了一下。
  ——她在床上的表现的确很糟糕。
  显然,轮回没有带给她足够丰富的情事经验;而就算有,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安娜也没有活用这些经验的心情与时间。
  洛厄斯好像都在这次还是哪一次说过,死鱼都比她在床上有活力。
  连每月几次的“联络感情”都变得像公事公办。
  “但用刀柄插进去的时候....你的反应就变得很有意思。”洛厄斯若有所思地望向不远处的地面,他刚刚从安娜的制服中抽出来扔掉的小刀。
  安娜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人正在想些什么龌龊事,厉声道“你再敢那样做试试看。”
  她之前也是这样威胁他,说再把刀带进据点的房间里,她就与他断绝一切合作关系。
  洛厄斯对她情绪的变化一向敏锐,果然收回了视线。
  “那还是回归到最原始的方法来吧,”他扶住她的腰肢“毕竟能与你在校内‘联络感情’的机会也不多见。”
  “这不是‘联络感情’,而是到此结束的‘交易’。”她反驳道。
  “好好.......”
  他捅了进去。
  没有一插到底,而是缓慢推入,仅仅从顶端开始没入。
  安娜深吸了一口气。
  在异物的侵犯下,她的腿一软,及时被身后的青年扶住。
  “说了要撑好。”耳边吐息。
  他的突然间变得极富有耐心了起来,侵犯她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拉长,以至于快要感觉不到进入。
  .....糟糕的是,她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准备。
  穴道的深处痉挛着分泌出蜜液,却迟迟等不到侵略的到来。
  安娜不愿暴露出这样的身体本能,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她紧锁着眉头的表情吸引了洛厄斯的注意,让他侧过脸来揣摩。
  “这样的表情也不错。”他亲了亲她咬紧的唇瓣。
  像是奖励一般,他的身下顿时推入大半。
  终于迎来侵犯的穴道一下便热情地缠绕上去,安娜能感觉水流沿着自己的大腿内侧徐徐流下,她的唇边也无法抑制地泄出几声嘤咛。
  “你到底是....怎么了,”她的话也变得破碎“一直、在说....表情——唔!”
  洛厄斯又往前顶了顶,彻底进入了她。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爱液与情欲里混杂着些许难以言表的事物,可每当她试图思考时,她的前合作伙伴就会将她的思绪都撞得支离破碎。
  好像在阻止她、也在阻止自己想起些什么。
  “.......................”
  直到这样来回抽插了数次,安娜才感到右肩一沉。
  他靠在了她的肩上。
  “..........我做了一个梦。”
  青年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黯淡,低低地自她的耳边响起。
  “是你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还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但你在我的床上。”
  “听起来就像是个噩梦。”安娜评价道。
  出乎意料的,洛厄斯没有对这个讽刺及时作出回击。
  “......是啊,那应该是个噩梦吧。”
  他的动作停下了,埋首在安娜的肩头,也将自己深埋在她的体内。
  他们之间相连的有黏腻而潮湿的身下,也有后背靠着胸膛,隔着一层血肉相靠的心脏。
  “............你的表情很——”
  糟糕?难看?丑陋?
  安娜没能等来她预想中的任何一个形容词,余下的只有沉默。
  她动了动,想回过头去,却只看到青年铂金的发顶。
  正扶着少女腰肢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安娜这时候才意识到了:
  ——啊,原来他没在笑啊。
  这个已经把笑容焊死在脸上的青年,是绝对不会将除笑容以外的表情暴露在他人面前的。
  “好啦!不说这个了。”
  洛厄斯突然抬起头,面上又是她所熟悉的笑容。
  他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舞台失误而急需救场的演员,眼球快速转动,直到定格在安娜的右手。
  那里还握着她弟弟的信。
  “考虑到我还欠着你四百六十三金币,不如我们就在交易的基础上,再做一笔交易?”他恶趣味地顶了顶她的里面。
  安娜被这突如其来的顶弄搞得腿一软,望向他的眼神迅速又变成了厌烦。
  “王国最好的情报网竭诚为您服务!您要向我买些情报吗?”洛厄斯逐渐攀上她的右手。
  “比如说....有关南部边境、龙牙关岭的最新消息?”
  ———————————————— Vol.29服务(洛厄斯h)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29 服务
  “.....什么?南部边境?”
  “没错。”
  洛厄斯恶趣味地又往前顶了顶,试图趁安娜失神的片刻夺去她右手中的信纸。
  好在她咬住了下唇,没让他得逞。
  指缝间露出“安东尼·布莱克”的落款。
  “怎么之前一直没注意到呢,你和弟弟的关系这么好.....”
  “注意到什么,你自己都根本没有过正常的亲情。”安娜用最刻薄的话说道。
  洛厄斯的亲情?乱伦的父母与根本不知道有他存在的异母妹妹吗?
  说实话,安娜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理解这种东西
  “你有的时候真的很恶毒。”青年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强硬地屈膝分开她的双腿,让少女的花户大开。
  安娜已经要踮脚尖才勉强碰得到地板,也让她吃得更深了一些,喉间挤出不知是否为快感的音节。
  她听到他吻在自己的耳边说“这也是我欣赏你的一点。”
  能诚实面对自己与他人最污秽的所在,这恶毒即为美德、刻薄便是褒美。
  “还是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吧——你对这交易有兴趣么?”
  他轻佻而熟稔的语气简直就像是个热情过头的推销员。
  只是恐怕没有哪个推销员会保持着插在潜在客户体内的姿势,来进行他的推销。
  他的整根都已经没入到她的体内,包括那些不该到的地方....全部。
  她被塞得满满当当。
  安娜低着头,小口小口喘着气。
  撑在墙上的两只手臂都已经有点没力气了,全靠洛厄斯扶在她腰上的手才没有掉下去。
  “最新消息、绝密情报......只要是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可以为你奉上。”更糟糕的是,他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所以?”
  她才不会落入他的陷阱当中,因此说出了在做爱时最没情调的那句话:“——多少钱?”
  “两百金币一条。”青年微笑道。
  “..................”
  他怎么不直接去抢。
  安娜在镜片后鄙夷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虽然这位奸商并不会因此有丝毫畏惧。
  笑得可真是不怀好意。
  “这种事属于军中机密,要安排线人可是很费劲的,我的成本很高......”
  “胡说八道。”安娜的声音在颤抖中尽力保持着冰冷的态度。
  南部边境的最新情况是个机密没错,连属于阿普苏家族的马尔斯都对此闭口不谈——可消息传递到王都的途中总有机会。
  而洛厄斯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机会。
  她试图与他讲价,可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中,原本辩解的话语全都已经支离破碎。
  他就是故意的。
  “相信我,这种消息就是卖两千金币都不嫌贵——更别说你还根本不用掏钱。”
  正享受着一千金币的情事,并因此倒欠她四百六十七金币的青年如此说道。
  情事被拉得漫长,体内的每一次抽动都变得无比清晰。
  安娜握着安东尼的信,感觉意识好像变成暴风雨来临前、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标。
  浮浮沉沉。
  有许多片段的情景掠过她的脑海中。
  南部边境、龙牙关岭、安东尼......甚至还有阿普苏。
  ——那头火龙有些错愕的脸完全是意外产物,安娜没有一刻想回忆起他来,只是牵扯而出。
  “.......好吧。”
  在洛厄斯又一次缓缓从她体内抽身之际,他终于听到她从喉间挤出的回答。
  少女的躯体已经在青年的躯体与墙面之间形成好似弯月的形状。
  纤细、虚幻。
  那封信——仿佛是她唯一的寄托那般,紧紧握在她的右手中。
  “告诉我南部边境发生了什么,有哪些不同寻常的.......唔!”
  “如你所愿。”洛厄斯发出一声舒服的喘息。
  他直接捅进了她的最深处,直抵宫门。
  价值两百金币的消息,值得用最亲昵的方式来交付。
  .......就算是“附赠服务”?
  青年勾过她的脸,吻了上去。
  黑与铂金的发丝勾缠。
  “.......南部边境正处于异常和平的时期,是近一百年以来都前所未见的。”
  在安娜的呼吸都快要被夺走之前, 他才放开了她,在彼此的唇边低语道。
  “——「魔龙」被打倒了。”
  “.....什么?哈啊.....!”
  她的手臂彻底脱力了,整个人顿时半靠在身后青年的怀中。
  体内本就埋得极深的硬物直接半个头嵌入胞宫里。
  洛厄斯将安娜揽在怀中,然后用最友善的微笑、最温柔的举动——说出了一点都不可爱的话来:
  “下一条消息也是两百金币。”
  安娜几乎在瞬间就想要起身抗议,却在刚一挺起时便痛苦地因体内的相连而软下腰肢。
  “你一共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话就价值一百金币?
  “情报嘛,一向讲究的是时效性、真实性,而不是文学艺术性。”洛厄斯用手指戳了戳怀中少女的面颊“所以你还要吗?”
  “......................”
  安娜忽然再次理解了洛厄斯·西法在原作中为什么会是反派角色。
  强买强卖、煽风点火.........霍蒙·阿普苏与他相比都算是有优点。
  虽然那头火龙能被拉低到和一个奸商比较道德观就已经很成问题了。
  “不要。”
  “真的不要吗?”洛厄斯又捏了捏她的脸,虽然瘦到只能捻起一层皮“你就不好奇是谁打倒了「魔龙」吗?他今后可是王国的大英雄。”
  “我只是个可怜的平民,对所谓王国的大英雄不感兴趣。”安娜拍开他的手。“两百六十七金币记得结算成现金。”
  两百金币的消息,唯一的价值是让她确认至少安东尼现在没什么危险。
  头顶的楼梯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她的身体一下子绷直。
  下课了。
  安娜挣扎起来,洛厄斯明白她的意思,只能用长臂一伸、拦下了她。
  他贴在她的耳边问道“这个月用过避孕魔药了吗?”
  安娜点了点头。
  下一秒,注入体内的浓稠终于为这场缓慢的情事画上句号。
  他们两人都一同停下了动作,静静地感受着。
  直到安娜毫不留恋地抽身而去。
  她默不作声地从他的怀中脱出,相连处抽离时还发出分外大的水声。
  简单清理过后,她背对着青年重新穿好内裤,整理自己的衣物。
  洛厄斯也是如此。
  短短几分钟后,他们就又变成和蔼友善的学生会长,以及阴郁沉默的魔药学课代表。
  看起来似乎完全不会有交集。
  只有在准备离开前,安娜回过头去,有些迟疑地问道“你——”
  “?”
  洛厄斯还是微笑着望着她。
  “.......算了。”
  安娜打消了刚刚升起的念头。
  就算洛厄斯的情报网再怎么紧密,在不作特意调查的情况下,他大概也不会知道驻守龙牙关岭的数万人中的一位平民征召士兵的近况。
  她决定相信她的弟弟在信中说的话。
  他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她不要着急。
  前合作伙伴的默契让他们一前一后分别离开,青年望着黑发的少女握着信离去的背影。
  ..........真是的,也相信他一次不行吗?
  非常少见的,洛厄斯觉得有些困扰了起来。
  他摸上自己笑得已经有些僵硬的脸部轮廓,原本准备好的台词却没能派上用场。
  “‘打倒「魔龙」的人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征召兵’......”
  亏他还期待了这么久她得知此事时的表情。
  ——算了。
  大概这样也会更有趣吧。
  惊讶、害怕、喜悦.....会露出怎样的表情都好。
  就算不是向他展露的也——
  “................”
  没有人会看见那张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就连他自己也没能察觉。
  ———————————————— Vol.30怀疑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30 怀疑
  最后还是没去成撒列教授的私人贮藏室。
  当把钥匙还给撒列时,安娜用的理由是“对此还没有计划”。
  老教授用大半是无奈的眼神看向她。
  “好吧....你有你的计划,只要意识到这次月度评估的重要性。”他翻了翻学生名册“有很多人在刚刚那节课上咨询了我相关事宜。”
  约翰尼也说过有许多人对魔药学首席的位置虎视眈眈。
  其实如果可以,安娜愿意现在立即让位,将这个位置让给更需要它的人。
  只有撒列是在单纯关心她的前程。
  “阿普苏伯爵是这次人才提拔计划的主要支持者,也许一些与火龙有关的魔药会更讨他们喜欢?”他真的在认真给这个平民学生出主意“我理解,年轻人总想一鸣惊人。但有的时候脚踏实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
  面对这样纯粹的好意,安娜反而不好意思去反驳他了。
  “我希望你尽早考虑一下,做好计划。”最后他用这一句话来总结,并再次强调“这次月度评估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月度评估本来就是圣西亚学院中的重要一环,被学生们私下里称之为“每月下一次地狱”。
  对于平民特招生而言,它的意义还更为重大。
  成绩长期不达标的特招生将会被退学。
  安娜当然不是这种人,哪怕在轮回的伊始都不是,她的综合成绩总是保持在中游左右的水准。直到后来为了引起辛西利娅的注意,才开始坐上魔药学首席的位置。
  只是听说学院中有这种人在,还让身为学生会长的洛厄斯很头疼。
  不过与她没什么关系。
  不如说洛厄斯的麻烦越多,对她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撒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来,安娜连忙凑过耳朵去听。
  “课间....霍蒙同学回来了。”他支支吾吾地说“可没人愿意与他一组。”
  “可以理解。”安娜点了点头。
  那头火龙拥有将一切魔药都烧成焦炭的才能,而谁都不想让这节课不及格。
  “他问你去哪儿了,我说你去帮我整理原材料目录去了.....”
  安娜又点了点头。
  “然后,他说要去找你,我没拦住他.....”撒列教授的脸上露出有些懊恼的神情“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你可以与他建立一点,呃,友好关系?这应该能增加你在月度评估中的竞争力.......”
  看到她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了,撒列连忙补充道“这当然不代表任何不正当关系!我的意思是,至少应该继续与他保持联系.....”
  安娜的脑中只剩嗡的一声。
  “他没有回来?”
  “.........没有。”
  撒列教授垂头丧气地拿起学生名册。在“霍蒙·阿普苏”一栏打上新的红叉。
  一个名字后面通红一片的景象很是壮观。
  “再这样下去,学院迟早要出台新的校规,允许拥有火龙血脉的人免修魔药学。”撒列教授很悲观。
  “没关系,至少他人还是来上课了....”
  “还有人整整一年都没来上过学!”老人气呼呼地将名册一扔“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我们那时候.......”
  在撒列针对时代的倒退与学习风气的下降发表愤慨的见解前,安娜就先找了个理由,赶紧逃离。
  她在想霍蒙。
  霍蒙去了撒列的办公室找她,而她当时......
  正在被洛厄斯骗钱。
  一条两句话的消息收了她两百金币的奸商,那张脸已经成功以另一种方式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所以霍蒙肯定没找到她,他到底有没有去撒列的办公室也是个问题,说不定他只是想找个理由翘课.....一定是。
  但安娜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里沉甸甸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学校这样的场合与洛厄斯....她的心态一定也因此受到了一定影响。
  她警告自己不要多想、平添烦恼。
  事实上,她确实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用来疑神疑鬼。
  月度评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
  约翰尼·阿迪马列斯最终被他的家人带走,据说至少要休学一个学期。
  阿普苏家族与阿迪马列斯家族协商的结果不得而知。
  但最后的结果是,安娜失去了她聒噪的同桌。
  流言蜚语的生命周期往往很短,学院内的氛围逐渐被月度评估的紧张气息所取代。
  就连辛西利娅、威尔姆他们都不再有什么时间来骚扰她。
  他们是学院内的名人,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自然也必须拿出最好的成绩。
  洛厄斯就更是如此了。
  有时候安娜真的怀疑他会分身术——他是三年级至少四个科目的首席,还是深受师生信赖的学生会长,更别提还有他私底下经营的那些买卖。
  好在忙碌非常的学生会长还记得偿还欠款。
  邮递鹰飞来时,安娜正在查阅从图书馆借来的魔药图谱,试图找出能够应付月度评估、还不容易引人注目的魔药。
  金币叮当作响,她扭头一看就看见邮递鹰站在窗台,歪着脑袋盯着她。
  安娜丢给它一点昨晚吃剩下的三明治。
  邮递鹰高兴地叫了一声,让她取下系在自己爪子上的小布袋,并将嘴里叼着的信也扔在她面前。
  她掂了掂布袋的份量。
  在这种事上欺瞒她对洛厄斯没有好处,而没有好处的事洛厄斯绝不会去做。
  布袋的份量也确实足够。
  安娜随手将布袋放在一旁,打开信件,认为这应该是洛厄斯的留言。
  直到她看见了信件内容。
  “致安娜·布莱克:
  我们去约会吧。”
  “——霍蒙·阿普苏。”
  安娜来回反复翻看了这只有短短三行的信好几遍,甚至在信的背面发现阿普苏家族的公章印记。
  她前几天的假条就都批的是这样的公章。
  直到这时,安娜才不得不承认,这真的不是一个恶作剧。
  ——霍蒙在邀请她去约会。
  ......他真的明白约会的意思吗?
  安娜对此深表怀疑。
  ———————————————— Vol.31批改 91s hu ji a.c om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31 批改
  月度评估最终定在四月的第五日举行,来自王室骑士团的评审团也将在四月初抵达,直接参与这次评估。
  这让学院内焦虑的风气更加严重了。
  学生会还缴获了一批违禁药物,它在校内私自流通,号称能在短期内大幅提升人的智力。在学生之间非常流行。
  “这有用吗?”有学生会的干事偷偷问了会长。
  年轻有为的学生会长微笑道。
  “它的原材料解析出来是卡斑罗和水,所以当然也能说它有用了,”他说“——用来让人吃一次教训就很不错。”
  卡斑罗是一种很常见的原材料,一般生长在化粪池的附近。处理不好的话就容易使人出现肚泄的症状。
  连安娜的班上都出现了好几个上吐下泻的人,一时间都很尴尬。
  在这种紧张到接近歇斯底里的氛围中,安娜自己还是照常上课,有时出入于魔药课教室,为月度评估做准备。
  她甚至称得上享受这样不被打扰的氛围,唯一的烦恼是在进出魔药课教室的时候,有几个人的目光快把她盯出个洞来。
  他们大多也是平民特招生,都非常渴望获得进入王室骑士团实习的机会。
  其中甚至有个身形瘦小的少年堵住安娜,一见到她就哇哇大哭。
  “我——我真的,非常需要这个机会!”泪水糊了他满脸,他的情绪也非常激动“如果我不能进入王室骑士团,我就、我就”
  幸好教室已经没什么人了,他的哭声回荡在坩埚之间。
  安娜有些不知所措。看好文请到:r o ushuwu .c c
  “话不能这么说,只要你努力,肯定会有机会”
  “我没有机会了!到现在我都熬不出一瓶合格的魔药!”结果少年又哭了,“我一定会被退学!”
  他比安娜还要矮一些,纤细得几乎要挂不住学院的制服,浅杏色的卷发盖过眼睛。
  他让安娜联想到安东尼,因此态度和缓了些,轻声说道。
  “你可以去图书馆借一些书来参考,或是向撒列教授征询一些意见。”她从包里翻出纸笔“我可以为你列一些参考书目。”
  “真的可以吗?太感谢您了!”
  少年顿时激动得拥抱了她一下,眼泪蹭到她的制服上“我会一辈子记住您的恩情!”
  老实话,安娜并不觉得这是需要用一辈子来铭记的事情。但至少他有这片心意。
  “你叫什么名字?我没怎么见过你。”安娜拔开笔帽,随口问道。
  “华利弗,华利弗·基纳。”
  他怯生生地摸了摸自己过长的卷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在另一个班”
  这个名字让安娜联想到一些甜点,像舒芙蕾、戚风之类的,弥漫着糕点烘烤过的奶油味道。
  放到现在她不讨厌。
  写好书目列表后,他又要拥抱一下,以表示他的感谢,被安娜躲开了。
  “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再次感谢您。”华利弗高兴地说,安娜没有机会提醒他可以不用敬语。
  卷发间漏出的目光亮得厉害。
  他急匆匆地跑走了,路上差点被垫子绊倒,但还是跑得很快,与门边伫立的人擦肩而过。
  红发的青年步入魔药课教室,脸色很不好看。
  “为什么没回复我的信?”他低沉道,好像山雨欲来。
  霍蒙觉得安娜在躲着他。
  她与他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但他的所有注视都被完全无视,并且总是一下课一回头,那张如今已变成单人单桌的座位就已经是空无一人。
  要不是今天她被华利弗留住了一会儿,霍蒙也没有机会堵到她。
  “我没有火龙血脉,月度评估不能免试。”她皱着眉头看他“如你所见,我还在帮助同学。”
  “华利弗·基纳?”
  霍蒙居然对刚刚跑走的那个瘦小少年有印象,若有所思道“那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为什么?”
  “那个人能把所有魔药都做成毒药,可能学院就是因为这个才招他进来的,”霍蒙烦躁地握住拳“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封信——”
  “我正好也想与你谈谈呢。”安娜冷冷道,“关于此事。”
  霍蒙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他的那封信,上面还盖着阿普苏家族的公章。
  并且还多了许多红笔写的注释。
  像是他的老师在批改他那份不合格的作业。
  “第一,向人提出约会不能这么直接,应该使用更加含蓄的说法,例如‘你愿意与我去看演出吗?’或者是‘你愿意与我一起赏花吗?’”
  “这不就是约会的意思!”霍蒙试图为自己辩解。
  “第二,在信上应该说明具体的约会时间,以及约定好见面的地点。”安娜无视了他,接着说道“第三:”
  她本来想把信扔到霍蒙的脸上,想了想还是不太礼貌,最后塞进了他的手里。
  “我拒绝你的邀请。”她说,“好了,你把信修改一下,就可以交给辛西利娅了。”
  ———————————————— Vol.32抒发   结束时间轮回之后32 抒发
  霍蒙大概设想过七八种安娜收到信后的反应。
  她也许会生气、会感到厌烦,又或许是最没有可能的那一种。
  他见过安娜在被约翰尼抢走那封信之前的模样。
  在她看到寄信人的那一瞬间。
  ——她是真的很开心。
  所以现在,霍蒙面对这一张写满了批注的信,他忽然开始感到恐惧。
  “用邮递鹰来送约会邀请....还不错吧,至少避免了尴尬。”她慢吞吞地说,就像学院中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师,“更浪漫一点的做法是随信附上鲜花,不过很难保证运送过程中会不会被弄丢.....”
  “我为什么要把信交给辛西利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好像在烈日下被晒干的火蜥。
  “确实不应该亲自给,那样很没有情调。”安娜说“可以请威尔姆学长替你转交——”
  “这封信就是给你的!我的邀请也是给你的!”霍蒙终于爆发了“你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在假装不知情?”
  空气里的温度骤然上升。
  安娜甚至能闻到一点硫磺的味道,仿佛眼前是沸腾岩浆的活火山,正在准备喷发。
  他向前逼近了一步。
  火龙血脉为他造就了比同龄人要更为健硕的体格,这种体格又不同于由锻炼形成,譬如威尔姆。
  霍蒙更加充满了澎湃的、炽热的生命力。
  他光是存在在这里,就像是在掠夺安娜的空气。
  “你不想和我去?”他咄咄逼人“是因为对象是我吗?还是只是因为不想去约会?”
  安娜忍无可忍了。
  “约会?确定不是蓄意谋杀?”
  安娜扯开自己的领子,指着脖子给他看。
  “我们每次在非教学区域见面,最后我都会进医务室。”她也用一种非常愤怒,接近于歇斯底里的语调说话。
  要说她在与霍蒙的相处中学到了些什么,那就是当有人向她倾泄蛮不讲理的情绪时,她也可以回报以同样恶毒的崩溃。
  甚至更可怕。
  “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把我掐到墙上,接下来整整一周都要用围巾来掩饰你造成的伤害?”她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疯女人,语速飞快“还是第二次!第三次.....”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烦躁时喜欢扯头发,原本扎好的鱼骨辫已经变得松垮而散乱。
  不过这样看上去效果很好。
  原本气势汹汹的霍蒙果然被她的状态吓到。
  她乘胜追击、以退为进“还是说这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
  “你提前进入发qing期是我害的,所以我活该跟你去约会,然后再进一次医务室?”安娜忽然笑了,“也是!这样也可以引起你喜欢的辛西利娅的注意!”
  霍蒙狼狈地落荒而逃。
  就算再怎么掺入异族的血统,霍蒙的精神仍然属于人类的范畴。
  人类所谓情感的宣泄往往是为了变相逼迫他人对此作出反应。
  而安娜的反应太可怕了。
  就像他抱着柴火要让她也燃烧,却发现对方早已燃成熊熊烈火。
  甚至反过来要将他吞噬。
  安娜看着他的背影,气喘吁吁。觉得心里一下子便好受许多。
  她想笑。
  可是又太累了。
  ◇
  事实证明,安娜还是低估了霍蒙的执着程度。
  一次发疯是吓不走火龙的。
  她在几天后收到了新的信件,信的背面不仅有阿普苏家族的公章,还附上一枝烈日玫瑰。
  来送信的邮递鹰是只第一次出勤的小鹰,对散发着灼热芬芳的鲜红玫瑰感到非常好奇,安娜干脆将花摘下来送给了它。
  小鹰衔起一枚花瓣,歪过头。
  安娜开始读信。
  这次的约会请柬进步很大。
  他认真听取了她的修改意见,将“我们去约会吧”改成“我们去出行吧”,并且列出了详细的计划表。
  包括去哪里逛街、哪家店吃饭,包下哪个剧院看演出。
  只有最后一项“去酒店”比较意义不明。
  安娜沉默了一会儿。
  辛西利娅的花馆守卫被下过命令,简单问过她的身份后便带她进入。
  公爵千金正在练习魔咒,威尔姆也在,看见安娜时还有些惊讶。
  “安娜,好久不见!”辛西利娅惊喜道,“快到月度评估了,最近总是碰不上面。”
  见到安娜直接拿出那封约会请柬,她一下子就发出惊喜的小小呼声。
  “我就知道!”辛西利娅高兴得像是自己收到了约会邀请一样,“霍蒙真的很喜欢你,你应该好好准备。你的便服呢?我们可以一起去买几件新的。”
  “他喜欢的是你,只是忘记修改我的名字。”安娜疲倦道。
  “你们还在吵架吗?”
  威尔姆走了过来,问道。
  辛西利娅不知道你和霍蒙已经.....他用嘴型无声地向安娜说。
  “怎么可能呢,霍蒙甚至去向费里克斯提征询了意见。为了你。”辛西利娅佯装生气。
  准确来说是在处理月度评估免试手续时,闯入王储的办公室,语无伦次地说怎么办她完全不想答应。
  忍无可忍的费里克斯提最终从书架抽出本书朝那头龙扔了过去。
  他本来就已经很忙了。
  辛西利娅说要给安娜准备一个惊喜,于是将她和威尔姆都推了出去。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安娜面无表情,威尔姆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
  “当时是我在场....不过在转述给辛西利娅小姐时隐去了部分细节。”
  “比如说?”
  “费里克斯提殿下抽出的那本书叫《玫瑰夫人的秘密情史》,”威尔姆看向一边“也许约会请柬上的时间安排表就是受到这本书的影响。”
  安娜已经不想思考为什么王储的书架上会有爱情小说了。
  她扯住自己的头发“我是不会去的。”
  威尔姆有些为难,他翻开这张请柬的另一面给安娜看。
  “霍蒙的情绪真的很激动,费里克斯提殿下也不希望办公室被毁,所以......”
  安娜这时才注意到被烈日玫瑰盖住的地方还有一个小章。
  这枚印章是属于王储费里克斯提的公章,具有法律效应,任何企图仿制或冒用的行为都要被下死狱。
  “........................”
  就理论上而言,霍蒙甚至可以据此将安娜告上法庭,
  控告的罪名是拒绝约会。
  ——这是连王国法律都要承认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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