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第1章   《为什么要奖励他!》作者:山有影【完结】
  文案:
  沙雕二货·笨蛋小狗攻x阴鸷残疾·反派大佬受
  清澈愚蠢大学生季唯洲一朝穿越,成了一本狗血霸总耽美文里阴郁反派大佬江淮雪的炮灰前夫。
  大佬此时还是个没人要的小白菜,季唯洲极其熟练向系统表示自己会用温暖与爱感化反派,让他不要黑化。
  但系统的冷酷回答让他彻底陷入茫然。
  “不,你的任务是折磨他,蹂.躏他,践踏他的尊严,直到死在他手下,成为他黑化过程的催化剂。”
  “……啊?”  最擅长说对不起的大学生季唯洲磕磕绊绊开始任务。
  在江淮雪面前,他用激昂正式的语气说:“小心我猛踹你的好腿,你这该死的瘸子!”
  被羞辱的江淮雪:“……”
  旁观的系统:“啊啊啊啊啊啊!”  在重复无数次毫无攻击性的诗朗诵嘲讽后,系统终于忍无可忍,要求季唯洲增加行动上的羞辱。
  “拳打脚踢,猛踹好腿,懂吗?!”
  季唯洲拍着胸脯向系统承诺:“懂了,没问题!”
  进修后的季唯洲学成归来,在任务下达那一日,向江淮雪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反派大佬的后颈被他掐在掌心,耳廓一片通红。
  得意之际,大佬转过头,脸颊通红,声音发抖提出要求:“能再掐一次吗?”
  季唯洲饱受震撼:是他的学习资料有问题,还是大佬有奇怪癖好?  谁都知道季家那个没用的小儿子不过是喂给恶鬼的弃子,就该与恶鬼葬身在那幢阴沉的别墅里。
  然而春去秋来,恶鬼却重新站在日光之下,将往日的羞辱百倍奉还。
  江淮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当年折磨他的季唯洲必定落得死无全尸的结果。
  狼狈的众人开始期待季唯洲的惨烈下场。
  可他们等来等去,最后只等来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花园深处,面红耳赤的季唯洲踩着江淮雪的轮椅,故作凶狠威胁:“你要再这样不听话,信不信……信不信我亲死你!”
  江淮雪挑了挑眉,抓住了季唯洲的手:“求之不得。”  “唯有你带来的疼痛,才让我真切的活着。”阅读指南:
  1.攻是雪橇三傻的结合体,可能会很二很呆,容易创到不好这口的读者,具体表现在他会和受一起玩飙轮椅的比赛。
  2.白痴小甜饼,主打一个快乐和甜
  3.小情侣双向奔赴,病情也双向奔赴,双洁双初恋
  4.我真的不会写文案。
  第1章
  脚下是柔软又有些硬的触感。
  季唯洲脑袋晕晕乎乎,人全然是懵的,压根不知道脚下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又踩了下。
  “……滚。”
  这声并不算有力的“滚”如同一道惊雷,彻底刺穿季唯洲的神智,迫使他清醒。
  年轻的男大学生睁开眼,看清楚了自己处在什么地方。
  是装修风格极其冷硬的别墅,家具棱角分明,透着随时能扎穿人的感觉,仿佛一座牢笼。
  窗外狂风大作,客厅内没有开灯,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正躺在他的脚下。
  而他的脚正正好踩在那个男人的左腿上。
  季唯洲睁大了眼,道歉比他的意识更快给出反应,他火速蹲下,伸手扶起男人:“对不起踩到您了。”
  然而扶到一半,男人费力击打他的动作与电击的痛感同步到达,季唯洲被电到浑身发麻,大脑空白一瞬。
  一道冷酷的机械音紧接着响起:“人物违反规则一次,电击惩罚。”
  “反派黑化成就系统621正式启动,初始任务,请宿主对反派江淮雪进行一次羞辱行为,语言动作不限,要求反派黑化值上升一点。任务时限一分钟,未完成或任务失败,将启动宿主销毁模式,倒计时开始,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大脑空白的季唯洲“啊”了一声,手足无措地看着被搀扶到一半的男人。
  羞辱?什么羞辱?哪种羞辱?
  “时限提醒,宿主还有二十秒完成任务。”
  机械音冷冰冰,季唯洲头皮发麻,这一刻某种强烈的求生意识席卷了他,他在男人狠戾的眼神中,默默松手,轻轻把男人放回了原位。
  动作轻柔,像是放一枚鸡蛋。
  “那您自己来吧。”季唯洲的脑瓜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在混乱中做出了对在场所有人与系统都很有病的动作。
  他甚至没有忘记敬语。
  系统621:“……”
  江淮雪趴在地上,声音压抑阴森:“季唯洲,这又是你的新想出来的折辱方式吗?”
  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一秒,季唯洲听见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
  季唯洲,男,十九岁,南明大学大一学生,现在穿越到了异世界。
  一本书的世界。
  《禁庭之春》是一本集狗血破镜重圆强制爱失忆追妻火葬场等要素于一体的耽美文。江淮雪作为主角攻江淮柏同父异母的兄长,是这本书的反派男二攻,对主角受许清丛情根深种,为此与江淮柏展开了强烈的主角受争夺战。
  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就是三个人的恨海情天,中间掺杂无数脖子以下的描写。
  而季唯洲……
  “所以我现在是这名大反派江淮雪的炮灰前夫。”听完大概的故事简要,他深沉问道。 第2章   “是的。”系统621一板一眼回答他。
  季唯洲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装出碇源堂的模样沉思。
  “虽然穿越异世界很酷,但是按照一般规律来讲,不都是用一颗积极向上热情洋溢的心温暖反派救赎反派,从而实现美好结局,完成任务离开吗?”
  “为什么我的任务是真的当这个炮灰,使尽浑身解数,用最恶毒的方式羞辱反派,逼迫他成为反派呢?”
  季唯洲凝视虚空,想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但只能看到白色刺目的灯光。
  他在灯光下屈辱地低下头,继续看脚下洁白的瓷砖装深沉。
  “没有为什么,我是反派黑化成就系统,你的任务就是扮演好炮灰角色,成为压垮江淮雪的最后一根稻草,折磨他蹂.躏他,让他的黑化值达到百分百,最后以鲜血与死亡浇铸他的黑化之路,至此你的任务便大功告成,你也能离开本世界重新回到现实。”
  621语气沉重而正式,仿佛在和季唯洲商讨什么称王称霸的大业。
  “所以为什么要在期末考前一天穿。”季唯洲深沉开口,“我还没考试呢。”
  他是在期末周穿过来的。
  还没考试,白复习了!
  察觉到他想法的621默默补充了一句:“任务完成你就能回家继续上大学考试了。”
  “我知道,对这些网文套路我还是熟悉的。”季唯洲叹了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
  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什么很重要的问题:“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卫生间讨论这种问题。”
  “坐在马桶盖上装深沉的人是你。”621的声音和条直线似的,“起来,你该去做任务了。”
  季唯洲拍拍裤子,起身往卫生间外走,路过镜子时,看见了和前夫哥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他和前夫哥长得没区别,方才和系统聊天时他也确认过了,这具身体是他自己的。
  季唯洲回想了一下621方才的指导,努力用自己的脸,装出和炮灰前夫哥那副凶神恶煞奸佞小人相差无几的模样。
  无奈五官抽动几下,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透出智慧的光芒,打一眼过去就知道此子必然好骗。
  季唯洲做了一套面部舒展运动,最终还是选择不做任何表情,雄赳赳气昂昂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江淮雪坐在轮椅上,堵住了他出去的路。
  季唯洲猝不及防跟一张苍白阴郁的脸对上,险些被吓得一蹦三尺高。
  单单一个人并没有那么恐怖,江淮雪虽然苍白消瘦,容貌却是一等一的好看。
  但问题在于整个别墅都没有开灯,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高大的树木被风吹的几乎贴地。
  江淮雪在这样的环境下,拿着一柄刀,阴森森地盯着他,活像惊悚凶杀片的开头。
  季唯洲控制不住地咽了口口水。
  他觉得自己目前的任务不是羞辱反派,而是怎么在反派的刀下活到应该死的时候。
  在原书的时间线上,江淮雪目前还没成长为后期的六边形大反派,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被家族厌弃的残疾废子。
  季唯洲,则出于一个很经典的目的和江淮雪结婚。
  给江淮雪冲喜。
  至于江家的那帮人是想要真冲喜还是让“季唯洲”把江淮雪克死就不清楚了。
  毕竟炮灰前夫哥真的很喜欢折腾羞辱江淮雪。
  季唯洲想起书里那位炮灰前夫哥的所作所为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621,”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还没到去死的时候对吧?”
  “是的。”
  “所以条件放宽一点吧,先让我活下去行吗?”季唯洲诚恳道。
  这段提刀的剧情,在“季唯洲”出场的剧情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吧!
  621被他的真诚影响,沉默许久同意了他的意见。
  “在规则内允许稍加通融。”621宣布后就保持了沉默,将主场交还给季唯洲。
  “在别墅里拿着刀并不安全,您认为呢?”季唯洲和江淮雪对视,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江淮雪看着雪白锋利的刀刃,答非所问:“雨下的真大。”
  季唯洲看了眼窗外,认可似的点头:“是不是刮台风啊?”
  他还没穿越前,新闻就在发布沿海台风预警了,他人在北方内陆,没怎么体会过台风的狂野。
  江淮雪食指与中指并拢划过刀刃,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他打量着季唯洲,轻声回应:“所以杀人抛尸也很容易。”
  “暴雨会冲刷所有的痕迹,而你早已被季家放弃,不会有人问起你的。”
  他苍白瘦削的脸上浮现一丝快意,指腹的血抹在刀面,闪电劈落,唯一的光源将他面容印在刀面上,显出几分死气。
  冷意从脚底升到头皮,小动物似的直觉在季唯洲脑袋上开了条天线。
  他盯着江淮雪手指上的那抹血,在雷声与寂静的交错中举起了手,指尖打着颤,就像是被胁迫着要求公开课举手积极回答老师问题那样。
  “您受伤了,要不要先包扎?”
  季唯洲小心翼翼开口试探问道。
  江淮雪抚摸刀面的动作一滞,他抬起那双泛着浓郁深黑的双眸,不动声色打量着季唯洲,像是要透过这层皮囊发现最深处的灵魂。
  季唯洲叫他这样如同捕捉猎物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全身僵硬,脖颈凉飕飕,只觉得自己躺在了铡刀之下。 第3章   系统和他说过江淮雪的危险级别,可没说过这么危险啊!
  “江淮雪怒意值0,黑化程度50%,宿主不必担心目前他会杀了你。”621平的不能再平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他语速极快在脑子里回复:“可是他抬刀了诶。”
  “……这只是江淮雪对宿主的试探。江淮雪此人阴晴不定疑心极重,宿主刚醒来的反应让他对宿主产生了怀疑。宿主目前的最优选是羞辱他!”
  季唯洲呆呆看着距离他越来越近的雪白瓦亮刀锋,默默贴着墙面,双腿控制不住开始走。速度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跑。
  遇事不决先跑为上,季唯洲爆发出了跑一千米最后一百米的架势,蹭的一下窜出了房间。
  在他身后,江淮雪缓缓放下刀,若有所思盯着那道愚蠢的背影,几秒后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启动轮椅,追了上去。
  季唯洲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别墅里打转,却猛然听到背后传来轮椅滑动的声响,忍不住在心里呐喊:“谁穿越成这种身份第一件事是逃命啊?!哪有这样子的啊!!游戏体验感极差我要退服!!”
  “别鬼叫了,你能不能冷静一点。”621看着阴森森和男鬼没区别的江淮雪,一时间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带错任务世界观了,它重新打开任务项目单,没有任何问题。
  季唯洲身高直逼一米九,身材高大精壮,此刻却如同被围捕的鸡仔满地乱窜。
  身后轮椅滑动的声音阴魂不散,他不知道从哪儿汲取力量,拼了一把,猛地刹住脚步,回身伸出一脚踩在了轮椅踏板上,硬生生逼停了江淮雪。
  季唯洲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在江淮雪讶异的神情里,掐住了他的手腕。
  那柄刀在江淮雪手中动弹不得。
  “怎么,不装了?”江淮雪的身体几不可察颤抖一下,常年在轮椅上的生活几乎毁了他的身体,他的身形同季唯洲相比,简直能被全部包围。
  青年的身形化作庞大的阴影将他彻底笼罩,手中的刀被夺走,江淮雪有些厌倦地想季唯洲又要怎么折磨他。
  拳打脚踢,还是踩在他的废腿上,让他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去舔地板上的饭食?
  季唯洲小心翼翼夺走那柄尖利的刀,一低头,就看见江淮雪讽刺的笑容。
  621在他的脑子里鼓励他:“宿主,好时机!”
  只要参考炮灰前夫哥的行为就好,放大心中纯粹的恶,将恶意发泄在江淮雪身上,任务就能稳步推进。
  621是这么想的很美好的。
  但无奈它的宿主是季唯洲。
  季唯洲看着那个带了点悲凉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还有发毛。
  他紧跟着脑子一抽,说出口的话与621期待的差了十万八千里:“您这轮椅哪儿买的,开的还挺快。”
  江淮雪:“……”
  系统:“……”
  第2章
  621如果有实体现在就应该是崩溃痛苦扶额的表情。
  它阴森的语气堪比江淮雪:“宿主你在做什么?羞辱!羞辱啊!”
  男大学生弱小可怜且无助:“我没干过,不会啊。”
  季唯洲此人天生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爹妈是个社交狂魔,他比起他爹妈,有过之而无不及。和谁都能唠一句,只不过起话题的方式总是猝不及防且离谱。
  不过这点问题无伤大雅,他的长相又是副阳光开朗的模样,笑起来还带着两个酒窝与虎牙。
  长相好性格好家教好,家世又算不得差,在人际交往方面简直无往不利。
  相应的,他并不需要通过发泄恶意的渠道来满足自我。
  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是很陌生的。
  621沉默一瞬,打心底里承认这回绑定的宿主的确是个天真的笨蛋了。
  它长叹一口气,准备手把手教季唯洲怎么放狠话,怎么羞辱江淮雪。
  然而江淮雪的黑化值却莫名其妙上升了一点。
  “季唯洲,”江淮雪冷笑道,“怎么,现在连我坐轮椅都看不下去了吗?”
  他还以为季唯洲有所变化,现在看来果然遮掩不了半分,还是以前那副刻薄阴险的嘴脸!
  江淮雪在季唯洲的手中费力挣扎,如同跃上岸的鱼,钳制住他的青年却纹丝不动。
  他现在的力气实在太小了,根本不能撼动分毫那恐怖的力道。
  江淮雪痛恨这副糟糕恶心的身体,残疾的左腿让他被困方寸之间,他的一生都在为这条残废的腿痛苦挣扎。
  推拒的力道逐渐减弱,江淮雪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深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季唯洲,像是要在那具健康的躯体上咬下一块肉。
  季唯洲傻乎乎同他对视,直到看见那双眼睛红了。
  他这才如梦方醒,松开江淮雪的手腕。
  “……随你。”江淮雪闭上眼,脱力地倒在轮椅上,脖颈彻底暴露在季唯洲眼中,任人宰割。
  季唯洲的指尖像是被电了一下,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他收回踩着轮椅踏板的脚,腿一软没站稳,直愣愣跪在了江淮雪面前。
  原本还对季唯洲与众不同完成任务的方式感到讶异的621,此刻又被无语掐住了脖子。
  “你跪什么?能不能起来?!”621恨铁不成钢。
  “腿麻了啊!”季唯洲无辜喊冤。
  他的腿因为钳制江淮雪,维持了一个很扭曲的姿势,现在骤然放松,不麻才奇怪。 第4章   江淮雪等待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窒息感,他睁开眼,看见季唯洲跪在了他的面前。
  耷拉着眉,瞧着有些可怜。
  江淮雪嗤笑一声,操纵手柄坐着轮椅离开了。
  那一瞬的示弱从脸上消退,他垂眸,看着指腹上已经止血的伤口。
  像是被那暗红色的血痂吸引,他重新撕开了伤口,鲜血汩汩流出,他却因疼痛露出病态的笑容。
  季唯洲猛锤大腿,面目狰狞中双腿总算不麻,能站起来了。
  “宿主完成任务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621看着那点黑化值说。
  “啊?我刚刚没有羞辱他啊?”季唯洲十分不解。
  “你那种话就已经是羞辱了。”
  季唯洲神色复杂,只不过也没复杂多久,他想起某件事,快步追上江淮雪。
  “你受伤了。”他对江淮雪道。
  然而江淮雪并没有看他,男人的掌心鲜血淋漓,连衬衫上都沾了星星点点的红。
  白色的衬衫上,红色格外明显。
  “宿主不要做傻事,规则内通融不代表能随意行动。”621放出一丝电流警告。
  季唯洲的指尖发麻,最后绞尽脑汁,才在江淮雪沉默的视线里,小声说出三个字:“脏死了。”
  “呵。”江淮雪无意识抠弄伤口,嘲弄地笑了声。
  季唯洲满怀说难听话的愧疚,噔噔噔满别墅跑找医药箱,等他找到医药箱再跑回来的时候,江淮雪早就驾驶那把能上街飙车的轮椅走人了。
  “速度好快啊。”他提着医药箱,有些沮丧道。
  621陪之前的宿主执行反派黑化任务执行次数多了,早就练就冷硬心肠,难得再次见到如此天真,二的如此纯粹的宿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想当初也是有这样的宿主的,只不过在日复一日的奖励诱惑与常年发泄恶意的情形下,成功变成了黑心肝。
  也有反复折磨他人,自己率先崩溃的宿主。
  就是不知道季唯洲会成为哪一种。
  621漫不经心地想,重新换上了冷硬的声线:“这段剧情在原书里没有出现过,显然是因为你一开始对待他的态度让他起了疑心,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角色性格设定。”
  “新手任务引导结束。今日时间线上,还有最后一个剧情任务需要完成。”621在季唯洲的脑海里催了一下,“你要在今晚的浴室内,对江淮雪进行羞辱,’季唯洲‘怎么做的,你就怎么学,实在不会放狠话言语侮辱总会吧?”
  季唯洲一来不是轮椅好快就是台风好猛,还腿麻抽筋下跪三连,连它都受不了,迫不得已先降低任务难度。
  某个被系统当傻子的男大学生双手握拳,抬头看向二楼长廊深处。
  那里是江淮雪的房间。
  “你要是不努力完成任务,我和你都会被销毁,你回不了家,我也没办法存活。”621似乎隐约摸到一点季唯洲的性格属性,慢悠悠补充。
  片刻后,季唯洲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交给我,放心吧!”
  **
  别墅外的暴雨骤歇,潮湿的黑夜缓缓降临,别墅内依旧没开灯。
  晚餐时分厨房依旧是冷锅冷灶。江淮雪因为残疾被江家人扔在这幢别墅,活像是流放。
  每月一定的用度费用保证后,就不会再管,保姆佣人的安排更是想都不要想。
  和前夫哥结婚后,更是过的凄惨无比。
  江家每月固定打来的钱,最后全都被“季唯洲”拿走,外出寻欢作乐。如今季唯洲穿来,这笔钱就落进了他的口袋。
  季唯洲坐在沙发上,最后还是选择打开了别墅的灯。
  环境一下明亮,他长舒一口气,忍不住感慨:“还以为欠电费了。”
  这么省电也没有必要啊。
  霸总文的标配总是那么奇奇怪怪。
  他站起身,摸进厨房准备做晚饭。
  “宿主现在应该去执行任务。”621铁面无私道。
  季唯洲耐心解释:“吃饱了好干活,民以食为天,你还没有资本呢就这么压榨人是不是不太好?驴也要吃东西才能拉磨吧……”
  他能就吃饭这件事论证一大堆有用和没用的废话。铁石心肠的621第一次后悔自己选择了这样一个宿主来执行任务,系统运行程序活像被塞了一堆病毒和冗杂数据。
  季唯洲本想大显身手,展示他因为不靠谱爹妈修炼出来的厨艺,然而打开冰箱,两个蔫掉的葱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嗤。”621嗤笑一声,“执行任务去吧,别拖延了。”
  二楼长廊深处。
  江淮雪坐在轮椅上,房间内一片漆黑,只能看见窗外零星闪烁的灯光。
  指腹的伤口被他反复撕开又反复止血,露出狰狞的内里,他垂眸看着那些暗红色的血迹,眼前却浮现季唯洲今日的反常表现。
  他能确定季唯洲并没有被调包,但从蹲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的那一刻,就出现了奇怪的反应。
  季唯洲现在还不能死。他想,他需要一个愚蠢的挡箭牌。
  江淮雪若有所思,指腹伤口传来的刺痛更是让他神智清醒。
  痛楚对他而言是件好事,至少他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还活着。
  房间之外,季唯洲狗狗祟祟摸到了门口,抬手就要做个有礼貌的人,先敲门,被621用轻微电流强行制止了。 第5章   “直接推门进去!敲门不符合角色设定!”
  季唯洲揉了揉指尖,笃定道:“请你相信我好吗?我还是很靠谱的,放心吧!”
  621再次听见“放心吧”这句话,暗自打定主意时刻监督不放松。
  季唯洲握住门把手,直接拧开冲进了房间。
  下午那把雪白瓦亮的刀锋或多或少给他吓出一点阴影,一进门就先看江淮雪手里有没有刀。
  然而他只能看见房间内一片浓黑之中,一坨冒着点白色的更浓黑色悄然浮动两下,发出冷漠的呵斥:“滚。”
  621把收集来的台词放到最大号,在季唯洲眼前循环播放,强行占据季唯洲的所有注意力。
  季唯洲连江淮雪都看不清了,认真盯着那坨缓缓滚动的字幕,用符合字幕滚动的速度感情充沛捧读:“你这断了腿的瘸子,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滚。”
  江淮雪的手死死握住轮椅扶手,额角青筋暴起。
  他应当已经习惯这种最寻常不过的辱骂,可仍旧会因此震怒。
  手上的伤口再次开裂,刺痛让他强制自己冷静,深吸两口气后,他压抑所有的情绪问道:“请你出去,这样够了么?”
  季唯洲鲁莽无脑,只有表现的越云淡风轻,他才会觉得无趣,后续的折辱也就显得微不足道。江淮雪隐匿在黑暗里,冷漠地评析。
  身后是长久的安静,对方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黑化值没升高,宿主再给出一点刺激,再接再厉。”621看了眼江淮雪黑化值变化,纹丝不动,还是百分之五十二,示意季唯洲:“宿主注意任务完成地点,浴室。”
  意思是将江淮雪拖进浴室,最好态度恶劣手段粗鲁。
  季唯洲凝视那道背影,将房间的门彻底推开。
  整个别墅内亮如白昼,温暖的灯光穿过长廊,拂过他的脸颊,最后怯懦地停留在了房间门口,像是惧怕什么邪祟的存在。
  季唯洲抬手,按下了房间电灯的开关。
  江淮雪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久视黑暗的双眼控制不住涌出热泪,他难以忍受地蜷缩身躯,连疼痛都无法让他冷静:“关掉!”
  季唯洲面无表情走到他面前,神情冷峻。
  江淮雪在轮椅上蜷缩成一团,对季唯洲的厌恶再一次到达了顶峰。
  那些不堪入目全部暴露在惶惶灯光下,全部是腐烂的软肉。
  621逐渐悬起一颗心,后台江淮雪的黑化值被硬生生吓退了一点。
  季唯洲缓缓伸出手,在江淮雪的绝望与崩溃、621的提心吊胆中,一把穿过了江淮雪的腋下,像抱一只流浪猫那样,抱起了江淮雪。
  “刚才太黑了什么都听不清,你刚刚说什么?”
  冷峻的神情被自然的笑容取代,眼角眉梢还洋溢着几分傻气。
  621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3章
  视觉对听力的影响尚且不在讨论范围,这似乎也不是当下场景应该思考的内容。
  季唯洲举着江淮雪,像是举着一只刁钻难搞的流浪猫,而他看向江淮雪的眼神,是带着极其复杂意味的谴责。
  这种谴责,和仿佛家里的猫在床底下打了几个滚后又在刚铺好的床上滚一圈留下乌七八糟的痕迹,最后躲在衣柜上方,看主人像疯子一样找它,但它就是不吱声,最后主人猛回头,发现它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江淮雪被举在半空,整个人彻底懵了,以狼狈尴尬的姿态僵在半空,半晌后,他才猛然回神,整张脸涨得通红,僵直着伸出手去推开季唯洲。
  季唯洲人高马大长手长脚,默默后仰,和他拉开距离。
  最后用这样屈辱又端庄谨慎的姿势,将江淮雪端进了浴室。
  没了轮椅和拐杖,江淮雪失去了大半行动力,咬着下唇一声不吭,深黑的眼瞳再无平静,反而充满恨意。
  被吓退的黑化值又上升回来了。
  621死掉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江淮雪冷硬道。
  如果季唯洲今天再敢做出与平日大相径庭的举动,他绝对会动手杀了他。
  挡箭牌不好用了,那就不能再留着。
  杀了添麻烦,他大可以再找个新的,顶多过程复杂一点,但江淮雪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浴室内有凳子,大概是江淮雪方便自己洗漱用的,季唯洲把他搬到了凳子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打量了一圈。621浮现在他眼前的狠话大全被他用意念拨到一边,假装看不见。
  江淮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季唯洲专注观察的眼神就像是充满危险性的大型犬,随时会亮出獠牙,将他撕咬成碎片。
  他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疼痛让他骤然生出反抗的勇气。僵直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江淮雪咬紧牙关,喘着粗气奋力抬了抬完好的右腿,想将季唯洲踹开。
  621期待地看着宿主,季唯洲方才的举动,很有可能是开窍了。
  它不愿赌不开窍的可能性,只是固执地认为季唯洲能做到。
  浴室内气氛凝滞紧张,季唯洲仍旧保持那种专注到极致的神情。江淮雪垂眸屏气,在右脚即将踹到他时,他猛地站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季唯洲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略带兴奋道。
  江淮雪被他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一跳,右脚尴尬地举在半空,孤零零的。 第6章   “我总算想起来我要干什么了,”季唯洲在脑海里对621说,“刚刚端着他跨过门我就忘了我要干什么,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621绑定他时,将他的资料看了个清楚。南明大学的排名在全国前三,它至今都想不明白季唯洲这个鱼一样的脑子,是怎么考上名牌大学的。
  “我的智商巅峰其实在高考最后一天。”季唯洲如此回答它。
  江淮雪的右腿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他坐在凳子上,撑着浴室墙壁的手打滑,整个人没坐稳,直接朝地面倒去。
  季唯洲眼疾手快,火速捞住了他,抓住他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提了起来。
  他的位置和姿势并不方便出力,这样的动作反而是最快救下江淮雪的方式。
  让江淮雪的脑子免于地面的击打。
  “咳咳咳……”孱弱瘦削的男人攥住季唯洲的手腕,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咳。受伤的下唇又冒出鲜血,让他的形容看起来格外狼狈。
  季唯洲像是被那鲜红惊到,右手松开江淮雪衣领的同时,换上了左手搂住江淮雪的腰,以莫名的姿势让江淮雪稳稳坐在凳子上。
  “还好平时有锻炼。”年轻的男大学生暗自嘀咕,他看着全身上下都写着“不体面”三个字的江淮雪,某句话到嘴边,又被强制塞了回去,换上了别扭的冷淡声线:“衣服上都是血,放久了很难洗,换衣服吧。”
  江淮雪猛然抬起头,再也无法控制住平静的神情,他的手指颤抖地放在衣扣上,脑子里却全是对季唯洲这一句话的猜测。
  季唯洲对他的暴怒与欺辱有一大部分原因在于季唯洲不喜欢男人。
  不喜欢男人,却被家族牺牲,被迫和他结婚,不出意外要和他一样,被困在这幢别墅一辈子,那些不好对外表露的恶意便尽数发泄在他的身上。
  江淮雪不知道季唯洲最近看了什么,是不是又学会了新的羞辱方式,只是固执地死盯住他。
  漆黑的眼眸里是逐渐燃烧的恨意,鲜明浓烈,像是要连带将这间浴室一同焚烧殆尽。
  “还不快换?”见他没动作,季唯洲又道。
  他那双眼睛天生就会笑似的,装冷脸也装不出多少震慑效果,压低声说话更有种故作成熟之感,带着把小男孩塞进成年男性的西装中,再让他登台演讲的不协调感。
  但江淮雪沉浸在对季唯洲行为的评判当中,压根没注意到他色厉内荏的那一面。
  命令一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唯洲,受伤的手指死死摁在纽扣上不敢动弹。
  “你出去,我自然会换。”江淮雪仍旧想讨价还价,却只换来了季唯洲的沉默。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季唯洲要他在这里换。
  下唇伤痕遍布,江淮雪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只剩死白,仿佛下一秒就要踏进棺材就此长眠。
  621紧紧盯着黑化值变化,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心想季唯洲还是靠谱的。
  “孺子可教。”它点点头,夸赞季唯洲。
  季唯洲坐立难安,他的沉默纯粹是因为621给他的提示到底了,他实在没有必要台词要说,但很显然江淮雪好像误会了什么东西。
  可惜的是他猜不出来到底被误森*晚*整*理解了什么。
  江淮雪动作迟缓地开始解衣扣,拼尽全力拖延时间。
  他宁可今晚接受的是季唯洲的拳打脚踢,而不是这样的羞辱。
  季唯洲的脑子里是621略显激动的声音——黑化值在攀升,很快就能达到本次任务的目标,眼前是江淮雪伶仃可怜的身体。
  他抬起手,默默脱下了身上的t恤衫。
  621险些破音:“宿主不要换赛道啊!”
  怎么还自作主张换任务赛道呢?它是正经系统啊!
  季唯洲手里拎着那条t恤衫,诚实地对江淮雪说:“有点热。”
  应该说是特别热。
  他背后全是汗,t恤衫几乎被浸湿了。
  江淮雪怒视他时,让他承受了沉重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大恶棍,夏季思考过度,连带着开始紧张出汗。
  明明浴室内还算凉快,他活像在桑拿房里蒸了许久。
  江淮雪:“……”
  季唯洲感觉自己这条t恤衫都能拧出水来了。他提着衣服沉思,江淮雪的视线便落在他的身上,几秒后,浴室内响起重物倒地的声响。
  季唯洲还在尝试拧衣服,转头一看,江淮雪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湿透的衣服没有必要考虑拧干了,他的双臂穿过江淮雪的后背膝弯,将人打横抱起,走出了浴室。
  621的声音有气无力:“任务完成,江淮雪黑化值上升一点,今日全部任务结束,宿主请不要做违背角色性格设定的事情。”
  是否符合原角色性格这一点也在任务完成的评价之中。
  它看着被气晕过去的江淮雪,为他急火攻心成这样也要在最后一秒加点黑化值的努力表示高度崇敬。
  季唯洲的脑子突然变得灵光,开始和621进行谈判:“我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但我觉得他要是醒来发现自己衣服被换了,肯定会增加黑化值!”
  621初步计算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勉强允许季唯洲给江淮雪换衣服。
  它虽然是个系统,但也有休眠状态,三令五申季唯洲不准有更多ooc的行为后,它就下线进入了休眠状态。 第7章   季唯洲翻出睡衣,心无旁骛给江淮雪换上,看见他下唇和指腹的伤口,沉默许久,才叹出一口气,拿来医药箱包扎。
  他刚穿来异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江淮雪,或多或少有些吊桥效应带来的反应。
  但不可否认在这样死寂一样的夜晚里,有人陪着他,会让他觉得没有那么孤独。
  尽管这个人在几分钟前刚给他气晕了。
  季唯洲活像是有几千首抒发愁绪的诗要吟,叹气一声接着一声不停,大概给他一点时间,能作出一篇愁赋来。
  他动作小心地给江淮雪处理好伤口,看着男人纵然昏迷也掩饰不住凌厉的眉眼,忍不住感慨:“这也不像舔狗啊。”
  男人的眉头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季唯洲忙着整理行李箱,并没有再看江淮雪一眼。收拾好后,他关上房间的灯,离开了房间,还很贴心关上了房间大门。
  寂静之后,江淮雪缓缓睁开了眼。
  门外,季唯洲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坐下来,先开始找突然鬼叫的手机。
  找了半天,终于在床铺和床头柜的缝隙里找到了狂叫的手机。
  来电人是一串号码,他认不出来,本想直接挂断电话,想到书里剧情,还是按下了接听。
  然后打开免提,把手机拉远。
  “喂?”
  对面的男人用气音喊。季唯洲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听对面连喊几声,最后声音愈发暴躁。
  “季唯洲!你什么时候把钱——”
  季唯洲警惕地看了看手机上的那串号码,果断按下挂断键。
  “现在电信诈骗,真是猖狂啊。”他感慨一声,将那串电话号码拉进黑名单。
  他们学校好几个大学生被骗钱了,被拉出来当典型教育。
  爸妈挣钱不易,季唯洲深知这个道理。
  他看着就那么好骗吗?
  第4章
  “他居然敢挂我电话?!”
  穿着无袖卫衣的年轻男人看着黑屏的手机,暴跳如雷。
  酒吧内气氛暧昧狂热,五彩斑斓的灯光旋转照亮整个空间,唯有这边的卡座大部分隐匿在黑暗之中。
  “真假?他有胆子?”坐年轻男人左边的人放下酒杯,讶异地问道。
  “季唯洲那孬种居然敢挂你电话?今日最大的乐子!”卡座里,又有一个年轻男人狂笑。
  “叫那怂货跪着舔周少的鞋,他都会和条狗一样,乖乖跪下!”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间,青年们放声大笑,穿着无袖卫衣的男人脸色阴阴沉沉,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
  机械女声在喧闹的跃动里响起,分明音量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卡座内所有人举杯的动作一滞,不约而同看向中央的人。
  “周苏闻,他这是把你拉黑了?”沉默片刻后,有人问道。
  周苏闻狠狠攥紧手机,将酒杯内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到如今这个时候,他反而不再暴露出明显的愤怒。
  玻璃杯和大理石台面轻撞,顺着惯性滑出一段距离。他站起身丢下一句话,匆匆往外走:“我有事,账记我头上。”
  酒吧内热气汹涌,踏出浮沉光影中的大门,台风夜的暴雨却如约而至。周苏闻迎着大雨跑向停车场,坐进车里时,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季唯洲出了点问题。”
  暴雨冲刷击打玻璃窗,晃出蜿蜒的雨痕。
  季唯洲没有拉窗帘,沉静地看着那些透明水痕。盯了许久,他翻过身,在脑子里呼唤休眠状态的621:“紧急呼叫621。”
  他语气紧张,某个系统还真当出事,立马清醒,机械音冷静:“出什么情况了?”
  季唯洲再一次翻身躺平,睁大眼看黑暗里的天花板,理不直气也壮:“我睡不着。”
  621:“……我继续休眠。”
  “别呀,倒是和我聊会儿天度过这孤独的漫漫长夜啊。”季唯洲今天说的话都有规定,现在嘴巴痒的很。
  621深知自己不能和这样的二百五聊天。
  季唯洲这种二百五,会强行把和他聊天的对象一起拉到同等的二百五水平,然后用他独特的思维方式打败对方。
  621已经在季唯洲的种种发言中窥见这一点,江淮雪是目前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的那个。
  因为江淮雪有自己无懈可击的逻辑,季唯洲没办法打动他。但621不是,它只是一个满是程序的系统,很容易被带偏。
  因此冷酷无情的系统只是让他闭嘴:“你明天要开始走日常任务和剧情点任务,没时间浪费,闭嘴睡觉。”
  它说完就下线了,并打定主意只在任务期间回答问题。
  被当做二百五处理的季唯洲干巴巴应了一声,又睁着眼睛翻了身。
  他失眠只是因为过分兴奋。
  江淮雪那架轮椅真的太酷了,老实说他也想买一辆。
  如果能和江淮雪和平共处,也许他们能一起驾驶轮椅在别墅里飙车,输的人贴小纸条,纸条多的要接受惩罚。
  这就是他方才想叫醒621的原因。
  他倒是不想念自己的老爹老妈。季唯洲趴在床上,想起某日家庭会议上关于葬礼的讨论。
  他老妈说等她死了,她要叫所有还活着的好姐妹一起在她灵堂蹦迪,洋酒白酒一锅端,所有人都不许哭,彩灯不停歇转七天,骨灰烧了要用七彩炫光盒装起来,最好带按钮,一按就能放他老爹的深情表白。 第8章   他老爹则说要让还活着的兄弟们带着他的骨灰盒飙车,一看就很浪漫很帅,有种属于男人的狷狂意气。这个时候他妈就会一拍他爹的肩,说大家都是老头子,过年纪了,怕是一飙车都得进棺材。
  年幼的季唯洲坐在板凳上听他爹妈插科打诨,忽然举手说如果他死的早,他希望老爹老妈开香槟塔,庆祝季唯洲的人生迎来新的关键节点。
  死的晚也要开香槟塔。
  季唯洲对这有执念。他不喝酒,只是单纯觉得香槟塔很漂亮,闪闪发光。到那时前来参加葬礼的人,都能拿走一杯香槟。
  酒精也许能忘记他离开的悲伤。
  他不喜欢自己的死亡带来的是难过,他更希望听见欢声笑语。
  男生又一次翻身,呆呆看着天花板。
  虽然621没说,但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在现实里死了。
  希望没心没肺的爹妈能开香槟塔庆祝吧。
  季唯洲难得惆怅地叹口气,闭上眼,没几秒就陷入了昏睡状态,关机速度打败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睡眠质量意外让人安心。
  窗户留了道缝,有风裹挟雨丝摔进飘窗,卧室的门在细微的风里动了动,黑暗的裂隙越来越大,直到容许一个人通过。
  江淮雪坐着轮椅,慢慢悠悠晃荡到床边,深黑的眼珠安静地盯着睡姿狂放的季唯洲。
  他向来有失眠的毛病,毫无知觉的左腿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发出刺痛,提醒他又在这糟糕恶心的世界又活了一天。
  于是在每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他都会坐着轮椅来到季唯洲的房间,用无机质般的目光,长久冰冷地凌迟那张丑恶暴虐的嘴脸。
  季唯洲胆小懦弱,却又贪婪自负,连睡着时,都能在那狰狞的五官里窥见七宗罪。
  可如今江淮雪看不见那隐藏在其中的罪孽。
  沉浸深度睡眠的男生大概做了个好梦,连睡着时唇角都是上扬的。黑而浓密的睫羽很长很翘,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江淮雪居然能在这张叫他憎恨的面容里瞧出几分明媚的英俊。
  这也让他内心的恨意愈发充沛。苍白冰冷的手缓缓抬起,掐住了男生的脖子。
  “唔……”
  一声呓语间,江淮雪猛地收回手,急促的呼吸不可避免泄露。他低下头,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手。
  季唯洲并没有醒,他很自然地翻了个身,又换成了扭曲的大字型睡姿。
  他向来是这样,天塌下来都能淡定吃完饭。睡眠质量也是如此,传说中的十级地震到达,他估计也只是觉得有人把他的床当摇篮晃。
  江淮雪猛烈的心跳在他自由舒展的睡姿里缓缓趋于平静,他病弱的身体因为久违的跃动再次变得支离破碎。
  他眉间微蹙,抬手摸了摸下唇结痂的伤口,最后深深看了眼季唯洲,才双手握紧成拳,回到自己的卧室去。
  房门关上的声音与窗外的风雨声重合,房间内重归寂静,熟睡的季唯洲不会知道今晚有人坐在他床边,注视了他许久。
  **
  “季唯洲,醒醒!”621点机械音满是无奈,反复呼叫该睡醒的宿主。
  生物钟向来很准点的季唯洲因为昨晚亢奋到半夜,难得迟到一次。在621要开口叫第三次时,他睁开眼,慢慢坐起身。
  这让他看起来像个上了年纪,身体零部件都不好使的老人。
  “谁半夜殴打我?”年轻的男大学生发出一声哀鸣,酸痛的肌肉骨骼叫嚣着它们昨晚的恢宏战绩。
  621无语道:“你睡相差成那样,不全身痛就奇怪了!”
  凌晨四五点时,季唯洲的上半身几乎全部垂在床沿,让他看着像条快溺死的鱼。
  “嘿嘿。”季唯洲抓了把头发,舒展全身后火速换衣服洗漱,刷牙的间隙里,621争分夺秒给他发布日常任务。
  只有这个时候季唯洲才会闭嘴说不出话,而这个二百五又是认真刷牙党,会乖乖刷满三分钟,相当于621有三分钟不用听他讲废话。
  “今天的日常任务:言语羞辱江淮雪一天,本来要加上动作羞辱,但看你这样子暂时不提高任务难度。剧情点任务,当着周苏闻的面责罚江淮雪,本次剧情任务有评分要求,请宿主认真扮演角色完成任务。”
  “提问,周苏闻是谁?”季唯洲一边刷牙,一边举起手,他没有发出声音,621大吃一惊:“你怎么还能说话?”
  “我可以和你脑内交流啊。”他抓抓头发,表情有点无辜。
  621沉默半晌,沉默久到季唯洲以为它死机了,它才对他道:“周苏闻就是你昨晚拉黑的那个人。”
  三分钟到,季唯洲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完口后震惊地说:“那不是诈骗犯吗?”
  “……他是剧情线上的重要配角,请宿主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621有些心累,再一次质疑自己的绑定选择是否出现了重大失误。
  季唯洲放好牙刷和漱口杯,关上卫生间的灯。下楼时,看见了餐厅里坐着的江淮雪。
  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坐在轮椅上,面前摆放的碟子里只有一片煎面包片和一个煎蛋。
  脚步声略响,但他没有回头。
  季唯洲走到他身边,清清嗓,到嘴边的问好变成了另一句话:“胃口真小。”
  他的语气正常,只不过一句正常评价,但落在江淮雪耳中就是阴阳怪气。 第9章   男人扶住轮椅的左手青筋暴起,忍了许久,却没有反呛一句话。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在忍耐,但他居然克制住即将爆发的怒意。
  江淮雪并不希望昨晚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他控制程度的微弱反抗都换来那般恐怖的凌迟,今日若是再发生,他可能没有耐性继续承受。
  621看着后台江淮雪平静无波的黑化值,忍不住产生不太妙的预感。它对季唯洲道:“加大刺激程度。”
  季唯洲绞尽脑汁想以前看过的影视文艺作品里,那些炮灰是怎么羞辱主角的。
  想了一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这令人厌烦的瘸子,为什么不用你那双平凡的双眼正视我?”
  感情充沛,给点音乐大概能完美契合上音调。
  “叫你骂人没叫你唱歌剧……”
  621有气无力,这种毫无攻击性的话语怎么可能起到羞辱的作用?正常人听了得笑出声!
  它打开后台,看着江淮雪的黑化值悄无声息逆袭,上升了一点。
  621哽住了。
  第5章
  很显然,在621不知道的时候,这幢别墅里又多出了一个不同凡响的家伙。
  这种毫无攻击性的无聊羞辱到底是哪里戳中了江淮雪那莫名其妙的自尊雷点,让这个本该拉风至极的反派在愤怒中升高一点黑化值?
  “很好,保持这个势头。”任务能完成就行,621并不计较手段。它违心地夸奖季唯洲,并坚定认为是季唯洲影响了江淮雪的思维方式。
  江淮雪放下叉子,转过头直视季唯洲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的破坏欲在这一刻到达顶峰。季唯洲不该用那种明亮的眼睛与他对视,而是应该和往常一样,满脸写着嫌恶不满。
  这让他素来平静的内心浮现隐隐不安。
  季唯洲得到了来自621的鼓励,努力睁大眼,大胆勇敢回望那双深不可测的漆黑眼眸。
  他在那里面,看见了平静沉重的幽潭。像是在下一刻,就会将他吞噬殆尽。
  别墅内只余死寂,谁都没有别过视线,坚定怒视彼此。气氛剑拔弩张,沉默的时间足有三分钟。
  最后621开口问道:“这也是你独特的羞辱方式吗?你们看起来只是含情脉脉地对视!”
  季唯洲咬紧牙关回答它:“因为感觉移开视线,就会输了。”
  “为什么你的好胜心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头了!”621很难克制自己忍无可忍的情绪,它在季唯洲脑子里无力问道。
  季唯洲从穿过来到现在,他的性格621分析了一个遍,虽然还是乱成一团的七彩线条,但并没有从他那明显稳定的情绪中发现强烈的好胜心。
  “江淮雪态度认真,那我也要认真对待,这是尊重对手。”他正色道,并耿直评价621是少见多怪。
  “这是男人之间的对决。”
  他如是说道。
  621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它只想保持沉默。它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要在早餐时间玩对视大赛,甚至将高度上升到决斗,就连江淮雪都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又是三分钟过去,没有人率先移开视线。
  对江淮雪而言,在回望季唯洲时,这就成了只能赢不能输的比赛。他对这个“嫁”给他冲喜的年轻男生怀着浓郁的恶意,若是往常,他早已做忽略处理。
  可从昨日开始江淮雪就无法看透季唯洲这个人。这个年轻男生像是在身上罩了层模糊朦胧的外皮,将一颗兽心尽数掩藏。
  如今的他在江淮雪眼里,就是一个打着三个问号的定时炸弹。
  因此江淮雪并没有选择退让,他要借着这个机会试探季唯洲,用直白挑衅的眼神看见那张外皮下的漏洞。
  季唯洲盯着那双眼睛,阴郁的视线下,他的唇角紧绷成一条线,几秒后,那条线控制不住抽搐颤动,最后从波浪线变成了椭圆。
  他打了个困倦的哈欠。
  剑拔弩张的对决在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哈欠中落下帷幕。季唯洲有些懊恼,认定自己应该养精蓄锐才好作战。但也不过是几秒钟,他便恢复了往日的元气状态。
  江淮雪若无其事地拿起叉子,继续用他早已冷下的早餐。
  “只有这一份?”日常任务仍在继续,季唯洲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羞辱到江淮雪,这是任务评价的重要指标。
  季唯洲只好忍下闲聊的念头,用故作硬邦邦的语气质询江淮雪。
  江淮雪冷冷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621在季唯洲的脑海里指导他:“前夫哥面对这种情形一定是发火,你要做出符合他性格特点的回应。”
  它在悄无声息间,已经被季唯洲的“前夫哥”称号洗脑,也管原书中的“季唯洲”叫前夫哥。
  季唯洲犹豫了一下,道德与家教不允许他做出那种行为,但回家的诱惑占据了上风,他还是伸出了罪恶的手。
  一把抓住了江淮雪的叉柄。
  江淮雪正想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就见季唯洲终于开始作妖,一时间竟生出难得的“意料之中”念头。
  季唯洲凶巴巴道:“不准吃了。”
  江淮雪冷哼一声,完全没理会他的话,伸出左手,将叉子上的面包取下,右手紧跟着松开。
  那柄叉子如愿以偿落到季唯洲手里,还粘着面包碎屑。江淮雪将面包塞进嘴里,意味不明看着抢他叉子的季唯洲。 第10章   “在想怎么把叉子插进我的掌心?”咽下面包后,他不阴不阳问道。
  季唯洲大惊失色,对他残暴的想法理解不能,眼前仿佛在他的话语中冒出大片浓稠的红色,顺着江淮雪的掌心滑落。
  银叉和瓷盘相撞,他是甩开手里的叉子,还要找话掩饰那一瞬的不安:“是你喜欢被插吧!”
  江淮雪神色一变,在见到叉子落盘时表现出来的细微遗憾,被凌厉和鄙夷取代:“你在说什么?!”
  621一时有些紧张,它这个任务设置虽然是十八岁以上,但是过分的话语仍旧属于不可放送范围。
  只是它没想到季唯洲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这样说话,连忙出声提醒:“宿主,我们是正经系统,不要乱说话。”
  季唯洲一脸茫然:“我说什么了吗?”
  “你刚刚不是说喜欢被什么的吗?”
  “啊?”季唯洲有些愣,“可是他说完那句话,见到我放下叉子,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原来不是喜欢被叉子插手掌吗?”
  621默然一瞬,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江淮雪为人阴鸷,睚眦必报,平生最喜欢折磨人,满腔柔情都给了许清丛,他不是这么变态的人,不要误解他!”
  “哦,明白了。”季唯洲有些呆地回话,又问621:“所以他刚才的话就是反驳不喜欢被插吗?”
  621几乎被他时不时短路的脑子征服,语气俨然憔悴不少:“对。还有你下次说话记得带主语,主语很重要。”
  季唯洲点点头:“知道了。”
  江淮雪不再理会他,驾驶轮椅转身离开——和季唯洲这家伙说一句话他都觉得不快。
  常年没什么人拜访的别墅却在这时响起了门铃声。
  江淮雪皱了皱眉,最后视线落在了同样茫然的季唯洲身上。
  为别墅供菜的司机只会在早上七点将食材放在门口,而且从来不会按门铃。江家人早就忘记了这幢别墅,也不会没事来探访。
  季家人更是不会在乎一个弃子。
  门铃声越来越急促,江淮雪心生厌烦,一旁的季唯洲跨步上前,打开了大门。
  门外的年轻男人穿着图案张牙舞爪的t恤衫,正是周苏闻。
  “周苏闻……”江淮雪眯了眯眼。
  周家的小儿子为什么会突然来这?
  季唯洲经621提醒,才知道这打扮非主流的家伙就是被他认成诈骗犯的周苏闻。
  “早上好。”他眨眨眼,问早。
  周苏闻重重拍了拍季唯洲的肩膀,笑了声:“结婚了准备深居简出?大忙人啊,叫你出来玩都不出来,还嫌我烦把我拉黑了?”
  他侧过身,朝轮椅上的江淮雪轻浮地打了个招呼:“江大少。”
  语气随意,显然没把江淮雪放眼里。
  江淮雪眉眼平静,并不为他的失礼感到不快,反而不动声色打量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他知晓季唯洲私底下和几个纨绔接触的事,也看过他奴颜婢膝的模样。只不过没想到周家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儿子居然会亲自登门。
  就因为季唯洲昨天没有出门。
  “台风天,出门不安全。”季唯洲认真道,“人生在世,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周苏闻一哽,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段话里的逻辑与关系。他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自然搂住了季唯洲的肩膀:“不管怎么说,我都亲自来了,你可得给我个面子。”
  季唯洲不是很想出门,主要是台风实在太大,他没经历过,想在家里体验一番。
  他一阵头脑风暴,运用了平生那拙劣的演技:“我还有事要做。”
  周苏闻讶然抬起头,看见他身后的江淮雪,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你还真是好兴致。不过小心点,别折腾太过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
  季唯洲难得遇到一个对他而言,说话同样跳脱的同龄人,也用同样跳脱的话回应:“多谢提醒,不过我为什么要喜欢男人?”
  周苏闻用“我懂”的眼神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会保密。季唯洲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你要怎么折腾?”周苏闻好奇问道。
  季唯洲沉思一会儿:“用火吧。”周苏闻缓缓睁大眼,兴味盎然:“那会很漂亮。”
  沉浸在思考中季唯洲没有听到他这句话:“好像还要刀和鸡蛋……”
  周苏闻没想到季唯洲会搞那么大,眉心跳了跳:“要闹那么大吗?”
  季唯洲疑惑地应了声:“有吗,很简单啊。”
  周苏闻想了想经过灼烧火焰的刀在江淮雪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滚烫的伤痕,耳边会伴随痛苦的哀鸣,就避不可免产生震撼。
  他第一次正视了季唯洲这个小人。
  没想到平日里头唯唯诺诺的渣滓还有这等手段。
  “你果然不一般。”周苏闻拍拍他的肩膀,
  季唯洲想了想自己要做的早餐,煎鸡蛋煎火腿片,还得切个番茄片加进去,做个三明治正好。
  听见周苏闻的感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夸的太过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三明治而已!
  第6章
  很显然周苏闻脑子里的东西,和季唯洲在想的东西南辕北辙,然而双方都继续进行着很友好的交流,整个过程很是愉快。
  “我还没想到你对这个也有研究。”周苏闻感慨着,用轻佻的视线打量着季唯洲身后,坐在轮椅上的江淮雪。 第11章   整个a市都知道江家出美人,江淮雪与江淮柏虽然不是同胞生的亲生兄弟,可容貌都是一等一。周苏闻在季唯洲断续的话语中,似乎能想象江淮雪被折磨时的模样。
  季唯洲虽然是嫁进江家冲喜的那个,但江淮雪是个废人,做不成上面那个。
  江淮雪的眼神暗了暗,眼底闪过不甚明显的厌恶。
  这些纨绔子弟,有一个算一个,都叫他恶心。
  季唯洲还沉浸在三明治的思考当中,向周苏闻介绍他的做饭美学,换来对方古怪震撼与惊奇的眼神。
  “我感觉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他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但就是觉得周苏闻的态度不太对劲。
  621长叹一口气:“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但这种事它也不好对季唯洲说。不知道为什么,季唯洲在它这里的形象逐渐变成喜欢看玛卡巴卡的幼稚小孩,而不是一个十九岁的成年男性。
  这种强烈的即视感让621选择跳过话题:“别忘了你的任务,在周苏闻面前羞辱江淮雪。”
  任务就这么一句话,但是对后续剧情有很大的影响。
  原书里,周苏闻亲眼观摩了“季唯洲”对江淮雪的折辱,认为季唯洲还有点用处,便同意他跟在身边,带着他进入自己的好友圈。
  那些年轻的纨绔子弟嫉恨光鲜亮丽的江淮柏,便将所有的怨念发泄在江淮雪身上。
  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
  “季唯洲”就这样踩着江淮雪,完成他自己眼里的一步登天。
  也就是在他将江淮雪带出别墅,让他被那群纨绔子弟折磨时,江淮雪遇到了许清丛。
  《禁庭之春》的主角受具备了狗血虐文主角应有的性格要素,当场制止这一行为,在江淮雪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许清丛也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了他永生不忘的白月光。阴郁疯批反派从此成为主角受一人的舔狗,即使后来位高权重,将许清丛囚禁时,也还是低声下气求许清丛的模样。
  季唯洲在621的提醒下总算把注意力从三明治那里转回任务上,还顺带想了想后续的大致剧情。
  他转过头看向江淮雪,抓了抓头发。
  他现在的技能仅限毫无攻击性的口头羞辱,属于行动上的矮子,压根不知道身体羞辱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是指拳打脚踢,季唯洲不太敢下手。
  江淮雪身体差成那样,万一把人打没了,那就是坐牢任务失败回不了家死刑一条龙了。
  因此想到在周苏闻面前羞辱江淮雪,还要让这两个家伙同时感到他的羞辱意味,就有些愁眉苦脸。
  但这点愁眉苦脸在江淮雪看来,就是阴险狡诈。
  “江淮雪。”季唯洲略带愁思地朝他招了招手,喊他名字。
  江淮雪稳坐泰山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周苏闻看见了,冲季唯洲笑了笑:“看来江大少不给你面子啊。”
  621及时提醒:“前夫哥一天到晚巴结周苏闻,现在他不高兴了,记得态度谄媚点,对着江淮雪要更加凶狠。”
  季唯洲思考几秒,快步走向江淮雪,强行推动轮椅,把他推到周苏闻面前。
  “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招待客人,一天到晚拉着一张脸,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季唯洲不知道看了多少部家庭伦理剧,台词愈发熟练,越说越来劲:“要多开口说话知不知道,这么沉默寡言以后进社会了怎么办?去,给你周叔……给客人倒杯茶。”
  他这话很有大家长的风范,周苏闻心想季唯洲方才没说完的称呼,一定是“周叔叔”。
  江淮雪抬起头,眼神如果能杀人,季唯洲想必被杀进杀出几个来回。
  但季唯洲在回味自己的发言,觉得这番话实在颇有意趣,压根没察觉到那杀人的视线,还抬手往江淮雪背上拍了下:“别这么倔强,去倒茶。”
  他在这时,十九岁的年纪忽然变成了四十九岁,中年人的稳重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比他大五岁的江淮雪成了那个不听话的寡言小孩,一点都不会来事儿。
  周苏闻嘴角抽了抽,在季唯洲热情的迎客方式里,坐在了沙发上。
  江淮雪随便抓了把茶叶丢进冷水里,不太客气地将茶杯重重放在周苏闻面前,阴阳怪气道:“多喝点。”
  他一张脸苍白阴郁,眼瞳的黑色浓稠幽邃,周苏闻同他对视,像是被毒蛇盯上,不自觉抖了抖身体。
  那点莫名其妙升了辈分带来的老气横秋突然消失。他咽了口口水,缓缓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季唯洲和621交谈时有些兴奋,又恢复成那个闹腾的死孩子:“621,有没有羞辱成功?我记得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最讨厌家长式的说教。这对他们的尊严来说是一种侮辱!”
  621的心早就死了,季唯洲还要拿刀捅它,但这贼船是它自己动手把季唯洲捆上来的,它也只能顺着话继续往下讲:“做的不错。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江淮雪今年二十四岁,比你大五岁这个事情呢?”
  “他已经过了青春期了。”
  季唯洲眨眨眼:“可是我觉得他很幼稚诶。”
  621心说你这是自己心理年龄是十岁,所以看谁都是十岁。江淮雪城府之深,是连主角攻江淮柏都打不过的人物。
  如果不是当许清丛的舔狗降智了,江淮雪会是全书活到最后的那个家伙。 第12章   而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季唯洲重重叹了口气:“所以你也不成熟嘛,这都看不出来。”
  621:“……江淮雪黑化值没升高,但是产生了一点耻辱的情绪,你继续加油。”
  它压根不想跟季唯洲讨论这个问题。
  周苏闻在江淮雪阴森的眼神里,端起水杯的动作一停,默默缩了回去。他转过头看向季唯洲:“江大少腿脚不便利,你别使唤他。”
  阅读过原书剧情的季唯洲知道他的话要反着来听,别使唤的意思就是多使唤,最好把江淮雪当成狗,呼之即来挥之即走,彻底践踏他的尊严。
  “诶,”季唯洲用“此言差矣”的表情看着周苏闻,“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小孩子,就是要多锻炼才好,看他这个闷声不吭的样子,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周苏闻一脸空白。
  季唯洲坐到他的旁边,开始大谈没有森*晚*整*理任何用处的育儿经。周苏闻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在他的话语间逐渐消失,茫然的神情开始朝“原来如此”“还能这样”“没想到啊”等虚心求教、大彻大悟的方向转变。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周苏闻拿着茶杯喝了一口,自然地呸掉茶叶,谈性很高:“我一直比较信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看来光打也不行。”
  季唯洲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他,认为周苏闻实在上道:“还是要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的,这很重要。青春期的孩子心思细腻敏感,一直打只会激起逆反心理,多伤情分。”
  周苏闻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一杯冷茶见底,他拿出手机:“对了,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以后孩子出了什么情况,也好找你聊。”
  季唯洲动作很快,把他从手机黑名单里拉出来:“多交流啊。”
  “行,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周苏闻收起手机站起身,“家里要催了。”
  季唯洲起身送他,迎客送客礼数很是周全。
  “下次再来啊!”他热情道,周苏闻朝他挥挥手:“别送了,就到这吧。”
  别墅大门被关上,周苏闻站在门口,回味方才的谈话,只觉得季唯洲实在稳重成熟,定然是个带孩子的好父亲。
  冰冷的雨丝透过冷风拂过他的面颊,他打了个战栗,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总算从那种神秘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都和季唯洲谈了什么狗屁话题?他连女朋友都没有,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
  还讲了一堆没有任何用处育儿经!
  周苏闻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爆了句粗口。
  他原本是来质问季唯洲,顺便查看江淮雪情况的,为什么会和季唯洲讨论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季唯洲这厮实在歹毒!
  他啧了一声,摸出车钥匙驱车离开。
  别墅内,江淮雪意味不明地看着季唯洲,忽然开口道:“你还真是惯爱做戏。”
  季唯洲拿起茶杯,闻言呆呆应了声:“啊?”
  621作为他的外置大脑,发布紧急通告:“这是在试探你,他可能发现你的身份不对劲了,宿主要注意维持身份,你也不想被他发现,然后又像昨天那样被追杀吧?”
  季唯洲肃然起敬,后背刷的冒出冷汗,四十九岁的外壳消失,剩下的是十九岁的大学生季唯洲。
  “你在说什么?”他抬起下巴俯视江淮雪,据说这样看起来更加倨傲,“叫你泡杯茶让你不高兴了?”
  他的相貌实在太有欺骗性,装出一副高傲的神态,瞧着也像是乖乖学生,没有半点傲慢的意思。
  江淮雪喜欢当谜语人,冷笑一声后,就驱动轮椅离开,不再给季唯洲正眼。
  季唯洲追上他——毕竟前夫哥在别墅里的时候,一定是没事找事挑衅江淮雪。
  他抓住轮椅后的把手,强行拖住了江淮雪前进的脚步。
  而坐在轮椅上的江淮雪却因惯性前倾,直接摔下了轮椅。季唯洲一惊,捞他的手挥出残影。
  场景再现,某个城府极深的反派又被他勒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季唯洲的姿势称得上大鹏展翅。
  江淮雪欲摔不摔,就这么被季唯洲恐怖的臂力吊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他用断续的声音阴恻恻道:“季唯洲,我要杀了你。”
  他绝对会杀了季唯洲!
  绝对!
  第7章
  “打打杀杀不太好吧?”季唯洲愣了愣,坦然劝说。
  江淮雪苍白的脸给他气出病态的红,他身体本就差,两天给季唯洲勒住两次,又被言语气到无数回,这次被吊在半空,完全忍不住猛烈的咳嗽:“咳咳咳咳……”
  季唯洲吓得险些松手,明白自己的确不好这么吊着人,赶紧伸出另外一只手捞住对方的腰,要把他拉回轮椅上。
  “别碰我!”江淮雪低喝。季唯洲从穿来到现在,他说话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却没想到还能和大喊关灯时的状态一样,高声说话。
  季唯洲给他一吓,搂他腰的动作更紧了。
  掌心与江淮雪的腰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季唯洲的指腹扣在他的腰间,那层布料下诡异的凸起清晰地印在他的手掌之下。
  昨晚在浴室,他是用小臂拦住,并没有清晰感受到江淮雪身上的不同之处。
  但方才接触的是掌心。 第13章   江淮雪脸上病态的血色极速褪去,他双臂撑着轮椅扶手,硬生生把自己撑回轮椅上,做完一切后,他狠狠扒开了季唯洲的手。
  “季唯洲,这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没有必要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在我身上,那是无能。”江淮雪没有看季唯洲,冷声道。
  季唯洲扶住江淮雪腰间的手握拳伸展,他没有听江淮雪在说什么,脑子里全是方才触感。
  如果他没猜错,那是一道伤疤。
  江淮雪疲累地靠在轮椅上,和季唯洲说话太耗费精力,按照往常,永远需要声嘶力竭才能让那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听见他在说什么。
  如果不是这两天的奇怪行为,他和季唯洲能说的话其实并不多,接触也不多。
  只有季唯洲在外被嘲讽丢脸,他才会被粗暴地掀起来,年轻男人通过对他的毒打来发泄情绪。
  他原本以为今天这番话也会换来同样的后果,然而季唯洲一声不吭。
  “你说的对。”好半晌后,年轻男人开口说,“只有无能之人才会想着推卸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
  江淮雪微微撇过头,余光里,看见了季唯洲端正严肃的面容。
  他坦然的让江淮雪惊讶。
  同样惊讶的还有621:“没想到宿主还挺有担当,但现在你ooc了。”
  “不过没有关系,我相信你是个勇敢的男人。”季唯洲坚定拍了拍江淮雪的肩膀,“我们都要做负责任的勇敢男人。”
  “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给江淮雪加上这么沉重的责任。”621总感觉自己的电量要告罄。
  它的心情在遇到季唯洲后一直是跌宕起伏的状态,如今学会了变成一潭死水,放出了一丝电流警告季唯洲:“注意人设。”
  今日的羞辱行为其实进行的差不多,起码大剧情点走了,为数不多的言语羞辱也让江淮雪的黑化值升高了一点,从任务结果来看,季唯洲其实已经差不多完成任务了。
  可以短暂不在江淮雪面前刷脸。
  江淮雪精力差,被季唯洲一顿折腾也没什么力气说话,直接驱动轮椅跑路。季唯洲坐在沙发上,突然用很鸡贼的语气对621说:“621,我问你个问题。”
  621直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要发生,警惕道:“你要说什么?”
  “ooc的标准是对标前夫哥对吧?”季唯洲和它商量,“那前夫哥的具体形象其实就是在江淮雪面前表现出来的。换言之,这个标准是江淮雪眼中的不ooc标准。”
  “同理可以替换,只要让江淮雪不要产生怀疑的情绪就行了,我没必要按照前夫哥的形象表现对不对?”
  季唯洲循循善诱,621觉得他言之有物,才明白他也不是真的一根线直到底:“我还以为你就是个直肠子傻白甜。”
  “这也算是一种夸奖吧。”季唯洲很大方接受了它的评价。
  621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季唯洲的判断的确没有问题,这个不ooc评价,只要让江淮雪认为不ooc就行,实在没有必要逼着季唯洲严格按照前夫哥的行为去做。
  “但是羞辱行为是必要的,”621补充道,“这是逼迫江淮雪黑化的重要手段。”
  季唯洲点点头:“我会认真学习,同时采用多种手段,多管齐下,充分运用现有智慧,严格化,标准化,流程化执行任务,遵守条例,努力实现任务完成的美好光景。”
  621很满意他的发言,对此表示了肯定,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段话里的小心机。
  季唯洲的多种手段通常都是出人意料的。
  别墅一片死寂,被周苏闻打岔的饥饿终于重新席卷他,季唯洲想起自己那个还没开做的三明治,高高兴兴钻进了厨房。
  621的后台实时监控江淮雪的反应,只要有一点疑虑冒出头,就会疯狂提醒季唯洲。
  好在和周苏闻周旋,应付季唯洲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江淮雪精神处于极度疲惫状态,压根没有心思琢磨季唯洲的变化。
  季唯洲在别墅里安静如鸡摸索了一天,到了黄昏时分,被放出黑名单的周苏闻给季唯洲发了消息:“来这,有事找你。”
  季唯洲看着这条信息,有些犹豫,621对他道:“你现在的每个选择都会对后续剧情产生影响,想要早点回家,我的建议是答应去,因为这符合原书剧情。”
  手指在键盘上戳了戳,他看着聊天框里的坐标,发送了“收到”。
  十分公事公办,十分严谨。
  没穿越前,作为一个大学生,他的手机里是各种各样的群,班级群专业群寝室长群宿舍楼群班干群,各式各样,收到已经是他的标准回答,无论收到什么信息,先发收到绝对没错。
  周苏闻给他回了个省略号。
  “看来他已经明白了我的回答。”季唯洲收起手机自信一笑,回房间换了衣服,拿上伞穿鞋就要出门。
  站在别墅门口,他才想起自己的出行方式。
  前夫哥平时会自己开车出门,也会叫江家的司机过来接送他。
  但季唯洲堪称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和江家有过多的来往。
  《禁庭之春》这本书主要讲的是江淮柏和许清丛的狗血爱情故事,江淮雪的戏份占比并没有特别高,更别提季唯洲。
  江淮雪的腿是因为什么才站不起来,江家为什么“流放”他,这些原书里全都没有讲。
  原书后面补充的关于江淮雪的番外,也没有提到这些。因此季唯洲并不想在没有任务指示的情况下贸然接触江家。 第14章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季唯洲返回别墅拿车钥匙,他现在庆幸的是在高三毕业那年就去学车拿到了驾照。
  不然他现在得徒步走到稍微有点人烟气的地方再打车。
  这“婚房”是真的等同于冷宫。
  他走到车库,黑色的a8l安静停在那里。
  “前夫哥钱那么多?”季唯洲摸了摸头,很是疑惑。
  621随口道:“江家每个月打钱,还有季家给的嫁妆吧。”
  季唯洲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那还挺有钱。不过说起来我还没看过他的存款。”
  他拿出手机,把各种余额看了个遍,最后得出前夫哥还是挺有钱的,虽然一直在外装大款,存款居然还有个两百来万。
  汽车引擎在清冷的别墅区里响起,季唯洲打开导航,朝着周苏闻指定地点出发。
  江淮雪掀开窗帘,在二楼的房间往下看那辆车驶离,嗤笑一声。
  手机在昏暗的环境里亮了亮,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老板,要追吗?】
  他没什么兴致地回复:【跟着。】
  **
  季唯洲刚停好车,周苏闻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季唯洲,你到了没?”
  “到了。”年轻的男大学生看着还没到点热闹的酒吧,有些发懵:“我没找错地方吧。”
  也没到夜生活的时间,这么早来酒吧,周苏闻想要做什么?
  “上二楼的包厢,只管进来。”周苏闻干脆挂断了电话。
  这是季唯洲十九年来第一次来到酒吧。
  他有一群爱玩的狐朋狗友,还有一帮对夜生活很感兴趣的室友,每一个都想把他往酒吧拉,但季唯洲不感兴趣。
  他老爹老妈是两个玩咖,家里有个装修的很有酒吧氛围的吧台,专门供他爹妈玩乐。
  季唯洲还在吃奶嘴穿尿不湿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妈抱着调酒玩了,骰子扑克牌更是从小摸到大。
  舞池跃动更是不在话下。
  小时候被两个不怎么靠谱的大人拎着在家里玩了太多,长大后他对这些统统不感兴趣。
  酒吧还没到热闹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人,季唯洲穿过卡座吧台,走到二楼,按照周苏闻给出的数字,停在了某个包厢前,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喧闹的音乐停了停,门从里面打开,是个他不认识的年轻男人。
  “哎哟,大忙人来了。”有人阴阳怪气道,季唯洲没什么感觉,面带微笑回答:“感觉你们比较忙。”
  他是真情实感,很显然开腔的那个不那么觉得。
  年轻男人眯了眯眼,不怀好意道:“最近不会忙着伺候江大少吧?”
  621在季唯洲脑子里提醒他:“莫世成,原书剧情里出现次数不太多的小炮灰,跟在周苏闻身后的。”
  周苏闻假意拦了拦:“世成,多伤人自尊啊。”
  他已经从早上到育儿话题里脱离出来,讲话也带了几分戾气。
  季唯洲看了看他,又看看迷离灯光下的莫世成,诚实点头:“这个倒是,江淮雪很挑剔。”
  拎了他两次都不很开心,而且不接受真心实意的夸奖。
  明明那个夸轮椅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包厢内静了静,突然没人接茬,周苏闻点了一支烟,看向包厢深处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人:“淮柏,大少原来这么挑剔的吗?”
  季唯洲听见周苏闻喊名字,才发现包厢里面还坐了个人。
  是江淮柏。
  第8章
  江淮柏,《禁庭之春》主角攻,经典款强制爱霸总人设,比江淮雪小一岁,江家钦定的继承人。
  他半张脸隐匿在暗色里,又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季唯洲没看清他再正常不过。
  前夫哥的戏份少,季唯洲也不知道这些剧情里有没有出现过江淮柏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江淮柏应该没有那么早就见到他。
  他记得原书剧情里,前夫哥和江淮柏唯二两次见面,是在江淮雪的别墅,以及前夫哥本人的葬礼之上。
  江淮雪和季唯洲压根没举办婚礼,因此婚礼见家长这一回就跳过了。
  “前夫哥应该没那么早和江淮柏见面吧?”季唯洲问621。
  621说:“蝴蝶效应而已。你昨晚如果不拉黑周苏闻,周苏闻就不会约你今天出来,你也就不会遇到江淮柏。”
  季唯洲的选择会影响到这个时空的剧情发展,这不在621的管辖范围内,它是反派黑化成就系统,只负责宿主不在江淮雪面前脱离人设ooc,在与反派相关的剧情点执行羞辱任务,促使反派黑化。
  只要最终达成的目的是江淮雪黑化,其它发展都要靠边,江淮雪黑化才是最优先级的任务。
  “我哥一直都是那个性格。”江淮柏淡淡开口,“你多担待。”
  前夫哥比季唯洲大三岁,比江淮柏小一岁,实际上又是季家送给江家不成器的东西,江淮雪在江家也不过是个边缘人,江淮柏对季唯洲的态度,便显得格外疏离冷淡。
  那句“你多担待”,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命令,随便打发了事。
  前夫哥在场,估计是一边不爽,一边谄媚点头哈腰,转头扭曲这个担待的意思,变本加厉折磨江淮雪。
  但在场的是季唯洲。
  季唯洲从不按套路出牌。
  621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准备开口制止季唯洲的动作,还没说话,就见他脚步轻快地走向江淮柏,干脆坐到他旁边。 第15章   包厢内的气氛又冷了八个度。
  “不用这么客气!”季唯洲一巴掌拍在江淮柏的后背,“都是自家人,照顾他是应该的。”
  江淮柏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周苏闻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一时间竟看不透季唯洲。
  在他印象里,季家的这个小儿子一直是没什么用处的窝囊废,贪婪自负油嘴滑舌,如果不是和江淮雪结婚,压根没人会把他放在心上。
  但今天他看不透季唯洲了,这个男人似乎给自己套了层看不透的外壳,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所有的无厘头发言就好像是他本人的伪装,只是为了迷惑其他人而已。
  周苏闻越想越深,左看右看都觉得季唯洲方才的话有深意,他很可能已经和江淮雪达成协议。
  如果621听到,大概只会认真回一句季唯洲真没想那么多。
  “你来之前不是还没准备和江家人联系么?”621无语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怎么知道会突然遇上江淮柏啊。”季唯洲撇撇嘴说。
  既然遇到了,择日不如撞日,那就好好聊会儿,他看这位哥们也挺有自己的想法的。
  “今天就是出来玩,让江少放松放松的,都那么局促干嘛?”周苏闻开了瓶酒,酒液倾倒的声音打破包厢内的寂静,年轻的纨绔子弟们举起酒杯,为江淮柏庆祝。
  江淮柏也象征性举起酒杯,迎合气氛。
  季唯洲在黑暗里打量他的黑色西装,又看看他手里的酒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侧过脸压低声问:“你现在是江氏的总裁吗?”
  江淮柏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眯起眼,威慑性十足地看着他:“不是。”
  他的年纪履历都还不够,江氏的当家人仍旧是他爷爷江添明。
  季唯洲遗憾地看着他:“那你应该没有胃病了。”
  江淮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句句有回应,他眉头直跳,咬牙回答:“我有。”
  包厢内又响起鬼哭狼嚎,季唯洲和江淮柏待的地方,那帮玩嗨的公子哥根本不理会,只有周苏闻会时不时打量。
  季唯洲惊讶地看着他:“那你有洁癖吗?”
  江淮柏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强忍着无语回答他:“我有。”
  伴随这句话的,是他又往旁边挪动的动作。
  他现在和季唯洲之间的空位能坐下两个人。
  江淮柏摸不清这个被家里“流放”的兄长的丈夫是什么路数,他之前只听闻过季唯洲的传闻,爱慕虚荣,喜欢装大款,可今日一见完全不同。
  他有种强烈的危机感,这种直觉帮助他躲过无数次的谋杀与危机。现在也是如此,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再继续和季唯洲聊天,很可能会发生他无法承受的事情。
  “没当上总裁怎么还有胃病啊?”季唯洲有些疑惑地问621,“我看过的好像都是当总裁才有的啊。”
  他没穿书前,认识的霸总平均年龄四十岁以上,全都是和他爸妈同辈的,甚至要比他爸妈年纪大,很重视养生,胃病这种情况一般出现的比较少。
  他老爹老娘倒是特立独行,霸总做得不拘一格,但也不会洁癖胃病常年不笑一条龙。
  621每次都会因为他风格迥异的思考方式无语凝噎。它原本以为季唯洲会开始思考怎么应付这个城府极深的江淮柏,还有些担忧季唯洲应付不来怎么办。
  但很显然他不需要它的担忧。
  因为江淮柏已经不敢试探了。
  它勉强能看到江淮柏的数据,现在对季唯洲的看法是“警惕”和“不宜深交”。
  “条件满足三个了……”季唯洲沉思道,“就剩最后一个。”
  传说中能碰他的只有那位真命天女。
  鉴于这是本耽美文,所以应该是真命天子。季唯洲若有所思,突然燃起了浓浓的热情。他往旁边的空位挪一挪,问江淮柏:“你能让别人碰你吗?”
  江淮柏强忍着不耐烦和怒气:“不能,我碰到别人会过敏。”
  季唯洲倒吸一口冷气,有些怜悯地对他说:“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会遇到一个碰到就不会过敏的人。”
  江淮柏气急反笑:“我为什么要遇到一个不会让我过敏的人?”
  621一拍脑袋,不想再听了。
  它很想问江淮柏为什么要有问必答。
  季唯洲神秘反问:“你不需要吗?”
  黑暗里他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江淮柏看着汗毛直立,鸡皮疙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全身游走了一圈。
  他忍不住顺着季唯洲的话去思考,心想自己可能真的需要派人去找找这位特异人士。
  季唯洲见他开始思考,一点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好好思考,加油。”
  思考的江淮柏在“死了都要爱”的狼嚎中恢复了神智,看向季唯洲的眼神里是浓浓的防备。那双清澈的眼睛在他看来,如今写满了阴险狡诈,似是在思考怎么诓骗他。
  江淮柏和江淮雪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疑心病重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不需要。”他冷冷道,“别在我面前耍花招。我不知道你和江淮雪是什么情况,但你从我这里不会得到分毫。”
  江淮柏冷硬倔强表示自己不需要那个真命天子,并开始装聋作哑,坚决不再有问必答。
  包厢的门悄悄开了道缝,身材清瘦穿着侍应生衣服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挤了进来,他低着头穿越茶几,安安静静放下酒就要离开,却被莫世成点了名。 第16章   “诶,把头抬一抬。”
  音乐被掐掉,有人问道:“这人不对劲?”
  莫世成涨红脸,摇摇头:“那张脸,我觉着不太对。”
  年轻的侍应生缓缓抬起头看向莫世成。
  花间看流莺,月下看美人。虽说现在不是月下,灯下也没区别,光影绰绰,那张清纯的脸直接美到了十分。
  “莫少好眼光啊。”起哄声在包厢内响起,那名年轻的侍应生也知道要发生什么,脸色苍白,忍不住后退,躲开步步紧逼的莫世成。
  越退越靠近坐在深处的江淮柏,周苏闻皱了皱眉,正想让莫世成醒醒酒,就见那名侍应生踩着空酒瓶向后滑倒。
  直愣愣往江淮柏的地方摔。
  江淮柏瞳孔微张,火速往旁边狼狈逃窜,然而他和那名侍应生之间仿佛有磁铁,逃窜没躲开,侍应生啪一下摔进了他的怀里。
  季唯洲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看摔在江淮柏身上的清纯美人。
  霸总的真命天子来了。
  原书受许清丛。
  江淮柏手忙脚乱要推开许清丛,然而肌肤相贴,什么过敏症状都没出现。
  他心下讶异,竟没想到自己真的在这不可能的概率之中找到那个可能。
  “你……”江淮柏的喉结微动,余光却看见了某道炽烈的视线。他僵硬转过头,看见了笑容灿烂的季唯洲。
  “年轻人,话不要说太满。”季唯洲用过来人的语气,老神在在说。
  江淮柏在沉默中闭上了眼,季唯洲在沉默中被赶出了包厢。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叫我来啊。”季唯洲站在冷风中,有些茫然地问。
  621看了看原本的走向,用微妙的语气对他说:“本来是叫你还钱的。”
  以及震慑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前夫哥。
  “什么?”季唯洲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欠债不还?”
  621及时开口制止他要还钱的动作:“你别去了。”
  江淮柏再见到他这张灿烂的笑脸,血压要爆了。
  “哦。”季唯洲的神情一下从跃跃欲试恢复到失落,很显然他在意的不是还钱,而是看热闹。
  霸总爱情明显更有意思。
  失去吃瓜机会的季唯洲开车回“冷宫”,打开玄关的小灯,乍一下和坐在客厅的江淮雪对上眼,被吓到往后退了几步。
  退完他又觉得不太合适,默默小碎步挪了挪:“我鬼混回来……我看完热闹……我回来了。”
  “听说你把江淮柏气进医院了?”江淮雪冷不丁问道。
  “啊?”季唯洲有些懵,“他应该好好的吧。”
  “他现在在医院急诊,江家人打电话来质问我,是不是我怂恿你去的。”江淮雪的声音很冷,仔细听却有几分愉悦在里面。
  季唯洲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他可能只是自己太激动了。”
  找到真命天子了,多值得庆祝,可能只是太兴奋激动了。
  季唯洲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江淮柏的身体可能真的不太好。
  江淮雪既没有对他不太符合往日的话感到疑惑,也没有要提刀威胁他的意思,但全身上下都写着他心情很好。
  “我倒是很期待和我有关。”他幽幽道。
  这会儿百思不得其解的轮到621。
  系统后台安安静静,并没有显示江淮雪对季唯洲产生了怀疑。
  然而黑化值倒退了。
  这是件很恐怖的事。621花容失色,赶紧催促季唯洲:“快,羞辱江淮雪,他的状态不对劲!”
  怎么黑化值还能倒退的,今日白干了!
  季唯洲火速调整状态,轻轻嗓子,用凶恶的语气羞辱江淮雪:“你还真是个混账,一个冷血的疯子!”
  江淮雪低低笑了声,赞同他的话:“你说的没错。”
  他的的确确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寂静蔓延,半晌后,季唯洲倒吸一口冷气:“621,他坏掉了!”
  第9章
  江淮雪笑声瘆人,有点神经质的意味在里头,季唯洲头皮发麻,小心翼翼问他:“你还好吗?需要我帮你打120吗?”
  “我很好,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他笑着看向季唯洲,“你过来。”
  季唯洲摸不准他的路数,但奇异对上了他的脑回路,默默趿拉着拖鞋走到江淮雪面前,然后顺从地抱头蹲下。
  621:“你在干什么?”
  季唯洲诚恳道:“我有种不蹲下来他会把我头锤通的奇妙预感。”
  邪恶的大反派朝他伸出魔爪,一把端住他的脑袋,低吟道:“你真是让我出乎意料。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没用的废物。”
  季唯洲蹲不住了:“为什么他反过来羞辱我了?”
  他不应该才是那个发出羞辱讯号的人吗?为什么角色置换了!
  没有人也没有系统回答他。621闭上了双眼,决心今天不再过问他俩之间的纷争,下线前仍旧叮嘱了一句记得进行羞辱和保持人设。
  被抛弃的小白菜季唯洲在脑海里发出了呆滞的困惑。他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如星辰:“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江淮雪也学着他,用很轻快的语气回答他:“对呀。”
  季唯洲力争上游,从脑袋里的犄角旮旯翻出幼儿园小朋友骂人语录:“你才是废物。”
  神情诚恳认真,很真挚,很动人。 第17章   “你难道不是么?”
  “反弹。”
  “无效。”
  “无效反弹。”
  “反弹无效。”
  饶有兴致地对骂两回,江淮雪伸出手,掐住了季唯洲的下巴,俯身细细端详起那张脸来。
  眉骨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一双眼睛明亮清澈,瞧着本该是多情薄幸的渣男长相,干净的双眸,略带笑意的双唇却强势改变了这个“本该”,让这张脸透出明媚轻快的英俊来。
  季唯洲被迫抬高头,看见了江淮雪打量他的黑色眼眸。那一刻像是有蛇爬过他的脸颊,柔韧微凉的鳞甲与肌肤紧贴,猩红的蛇信舔舐眼球。
  又像一只伺机而动捕食的猫,胡须轻扫过他的眼睫,落下了温热的呼吸。
  江淮雪一反常态地观察他,却没有表露出其他的情绪。与方才略显疯癫的状态相比,这个时候剥离所有情感,阴冷压抑的,才是真正的他。
  季唯洲直直对上他的眼神,轻声道:“你的手很冰。”
  他握住江淮雪的手,将那双手拢在了自己的掌心:“为什么发抖?”
  江淮雪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没有发抖,那些不过是季唯洲的谎话。但他却在年轻男人敏锐的话语里开始控制不住颤抖,内心的冷意几乎化作了实质的刀刃,凌迟了他的心脏。
  这两句不带任何羞辱意味的话语,在他心里却成为最凶狠的利器,远比季唯洲之前说过的所有羞辱话语还要狠厉,强烈的愤恨涌上来,如同海潮将他吞没。
  他在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季唯洲脸上的“本该。”
  “果然是夜间降温吧。”季唯洲打了个寒战,“好冷。”
  “你抖得未免太厉害了!也觉得冷吗?”他惊讶地看着轮椅上的江淮雪,握紧他的手,语气笃定:“我就说嘛,你穿的太少了!体弱的人要多穿点啊,就这么点很容易感冒诶!”
  江淮雪从那种诡异但足够令他痴迷的情绪中抽离,面无表情看向活蹦乱跳的季唯洲,突然想起了刚才的白痴对话。
  如果621在场,就会发现江淮雪的黑化值在季唯洲说出那两句话后猛地往前窜了一大截,几乎要到达百分之九十,又在季唯洲的降温发言中骤然掉落回归现数值。
  但它不在场。
  “你做了什么把江淮柏气进医院了。”江淮雪抓紧轮椅扶手,若无其事询问季唯洲。
  季唯洲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去关上别墅的窗户,然后跑回来回答江淮雪的困惑:“我不知道。”
  他摸着下巴揣测:“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了?”
  江淮雪不动声色继续问他:“激动?”
  季唯洲点点头:“毕竟遇到一个他碰了不会过敏的人,还是挺难得的。”
  他没什么姿态地坐在地板上,聊起见到的事情时,像只在外头和一群姐姐哥哥姨姨叔叔鬼混完回来的阿拉斯加。
  江淮雪的神情里多了点古怪。
  他这个弟弟居然走运到这个程度?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酒瓶送上姻缘,真命天子从天而降,古早霸总不治痊愈。爱情就像龙卷风,来的猝不及防。”季唯洲回想起包厢里的场景,还是觉得有些浪漫。
  他也算是间接做了回媒人。
  江淮雪安安静静坐在他对面,见他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性格状态,也没有表露出一丝怀疑,只是兴味盎然反问:“真命天子?”
  季唯洲点点头:“是个男的。”
  江淮柏是江家期待已久的继承人,和一出生就因为左腿残疾而被“流放”的江淮雪相比,他在江家众人的期望中诞生长大。
  那群身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干尸们要是知道这个承担重任肩负荣光的继承人只能和男人接触,大抵会彻底崩溃。
  江淮雪唇角情不自禁上扬,又说了一句:“男人,挺好的,可惜不能生。”
  季唯洲怀疑道:“也不一定吧,万一呢?”
  江淮雪看向他,两人面面相觑。
  季唯洲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总感觉《禁庭之春》这本书复杂的要素里应该再加一条带球跑。
  可能还得来个白月光替身森*晚*整*理加先婚后爱契约婚姻。
  “我希望没有这个万一。”江淮雪面无表情,语气缓缓。
  “那就没有。”季唯洲默默挺直身板,希望许清丛不具备怀孕这个功能。
  **
  混乱的一夜过去后,季唯洲是在621的尖叫声里醒来的。
  很难想象素来理智冷静的621还有此等失态的时刻:“宿主昨晚做了什么!!为什么江淮雪差一步就能彻底黑化,又大彻大悟,升高的黑化值全部退回了?!”
  季唯洲幽幽转醒,揉揉眼睛含糊道:“他昨天晚上可能对这悲凉的世界失去希望又重燃信心了吧。”
  621陷入大喜大悲中,一时间沉默不语,并不想说话。
  季唯洲迷迷瞪瞪爬下床,想晨起拥抱太阳,感受一番美好的生活,面对窗户展开双臂,被冷冷的雨丝糊了满面。
  今天还是雨天。
  “台风还没走啊。”季唯洲不存在的耳朵耷拉下去,他在洗漱完后下楼,江淮雪已经坐在桌前吃单薄的早餐。
  他在621的提醒中端起脸,对着江淮雪重复昨天的发言。
  江淮雪八方不动,沉默地切开面包片。
  621看着纹丝不动的黑化值,有些急了:“方案二启动,宿主请加上身体羞辱,言语羞辱已经不够用了。” 第18章   昨晚它表面上是因为被季唯洲气到下线,实际上只是因为能源问题短暂休眠去了,并没有实时监测到季唯洲和江淮雪的整个相处过程。
  只能凭借诡异的黑化值变化推断。
  季唯洲摸进厨房烤了片面包叼嘴里,缓缓发出一声“啊”。
  “拳打脚踢属于基础方式,你还可以琢磨探索更多的。”621劝说他,“早日完成早日回家。”
  “我试试。”季唯洲咽下面包,“那我是不是得找点学习资料学学?”
  621沉着冷静:“是的,需要我帮忙吗?”
  季唯洲拒绝了它的好意:“我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了,如果连这点解决问题的能力都没有,未免太过白痴。”
  这话听着很像在骂他自己。
  “今日的日常任务继续,剧情任务,请在江淮柏的面前羞辱江淮雪,并让许清丛生出对江淮雪的心疼。”
  季唯洲大惊失色:“这就要到江淮雪当舔狗的时候了吗?”
  621声音平直:“你造成的意外状况太多。昨天晚上本来没你的事,结果你做了个媒人,一切不受控制,索性直接拉了任务进度条。”
  “为什么还能拉进度条?”季唯洲震撼道,“可以一次性拉到最后吗?”
  “不可以。”621敏锐预判他接下来的话,迅速堵住,“氪金也不可以。”
  季唯洲很是失落,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找教学资料。
  前夫哥的手机里都是一大堆舔狗发言,聊天对象有几十个,全是前夫哥给自己精心挑选的后路,傍上一个余生都会幸福。
  无奈所有人都把他当舔狗,连备胎都算不上。但敬业的前夫哥还是会每日定点定时送祝福温暖,堪称专业养鱼但没有脑子的海王典范。
  季唯洲穿过来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一键删除所有前夫哥梦寐以求的“准对象们”,狐朋狗友也删了个干净,只留下必要的那几个人。
  他把信息清空后,专注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怎么羞辱别人”,然后一路滑动不断点击链接进入网站,在神秘的跳转中,打开了陌生的大门。
  他看着那些复杂的专业术语,震撼中若有所思,若有所思中带着恍然大悟,刻苦学习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
  “24/7……有没有九又四分之三啊……”季唯洲捉摸不定,但准备尝试一下新学的两招。
  他啃完面包片走出厨房,江淮雪早已吃完饭,坐在餐桌前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将季唯洲的挑衅放在眼里。
  也没有将昨晚的交谈记在心上。
  “又想做什么?”江淮雪收起餐盘,将那点对季唯洲的怀疑摁了下去。
  江家要倒大霉这件事让他实在高兴,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居然愿意给季唯洲开扇后门,今日可以勉强不计较那些低等的羞辱,未来也能给季唯洲留个全尸。
  他还未长成后期真正有通天手段,喜怒不形于色的反派,对着季唯洲那张明明应该傻笑,却装出倨傲模样的脸,心底都能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期待。
  他甚至想知道季唯洲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季唯洲清清嗓子,在江淮雪以为他要说话时,他的手不客气地搭上了江淮雪的肩膀。
  江淮雪皱了皱眉,不清楚季唯洲是要对他拳打脚踢,还是把他从轮椅上撕下来拖着走。
  他期待痛觉的出现,但什么都没有。只有——
  男人宽大的手掌扣住了他的后颈,某种过电般的触感游走全身,江淮雪像只被强迫洗澡的猫,险些发出凄厉的尖叫。
  迟钝的神经总算开始响起雷达警告他赶紧逃离,他再次想起几天前对季唯洲下的评价。
  身后的年轻男人是一个无法被预测的炸弹,随时会被引爆。
  但他只能被扣在男人的掌心之下,被钳制的羞耻与隐秘的亢奋叫他的耳廓面颊全部通红。
  他没有转头,也就没有看见季唯洲略显自豪骄傲的表情。
  “我说了这招有用。”男生对621说,“这还只是基础的。”
  621震撼地看着窜了两格的黑化值,完全被震撼了。
  “宿主学习能力还是可以的嘛。”
  它夸赞道。
  江淮雪全身发软倒在轮椅里,他没有受到疼痛的刺激,可后颈的力道却比疼痛更加让人沉溺上瘾。
  他控制不住往前倒去,季唯洲一惊,下意识扯住他的后衣领,轮椅却没有固定打了个滑,两个人以违背科学的方式滚做了一团,双双倒地。
  江淮雪倒在季唯洲的身上,面颊通红。微长的头发垂落。
  “你又在搞什么名堂?”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发抖,咬着牙一字一句质问季唯洲,语气森然。
  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为季唯洲开的那扇后门被重重关上。
  江淮雪还顺带上了两把重锁。
  他身体发软趴在男生身上,右耳紧贴着季唯洲的胸口,能清楚听见男生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健康的,鲜活的,和他完全不同的。
  江淮雪愣在原地,某种不可言明的念头在心底盘旋升起,又在季唯洲逐渐急促的心跳声中被他自己死死压了下去。
  他双手撑着地面慢慢起身,费劲心思和季唯洲拉开距离,完好的右腿屈起时却碰到了季唯洲的下半身。
  “等等等,这个姿势不太对,换一换。”季唯洲摆摆手,脑子短路,一翻身把江淮雪压在了身下。 第19章   江淮雪:“……季唯洲,你个疯子。”
  还未等季唯洲辩驳,别墅的大门就发出了一阵响动。
  两人费力看向门口,只能看见两道晃动的身影。季唯洲扭身抬起头,终于看了清楚。
  江淮柏和许清丛在沉默中齐齐后退了一步。
  第10章
  “季唯洲,我一定会杀了你。”江淮雪阴恻恻道。
  季唯洲还有心思计数,劝说他:“这是你第二次坦诚要刀我的想法。除了这两次,还有一次你直接追杀我了。做人要平心静气一点呀,和气生财。”
  他说着说着想起了前夫哥的下场,如今他穿书取代了前夫哥的地位,怕是最后的下场也是被江淮雪千刀万剐,于是戳了戳621。
  “621,我最后死的时候,不会很痛苦吧?”他可怜巴巴问621。
  621认真回答他:“不会,你只会一睁眼一闭眼就回到了期末考前。”
  虽然621现在已经失去了季唯洲会完成任务的希望。
  “平心静气?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平心静气么?”江淮雪低声怒道。
  他躺在季唯洲的身下,以一个极其暧昧与我见犹怜的姿势被圈禁。虽然满面通红,可眼里的杀气并不作伪。
  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你、你们究竟在做什么?!”沉默愣神的江淮柏终于反应过来,皱着眉快步上前,许清丛局促地跟在他的身后,应和了一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怎能做如此淫.乱之事!”江淮柏指着滚做一团的两个人,江淮雪的衣袖还缠着季唯洲这个狂徒,四条腿盘成了麻花。
  季唯洲听见他说的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让他有种他乡遇故知的熟悉感,情不自禁就想触发丝滑连招。他从来没想穿书了还能遇到《甄○传》。
  既然如此会不会有麦○劳?
  季唯洲开始思考麦○劳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可能性,他已经很久没有品鉴他钟爱的麦○劳薯条。作为薯条品鉴大师,这已经是天大的问题了。
  “季唯洲。”江淮雪看着莫名其妙发呆的人,压低声喊。
  然而对方根本没听清,他只好高声再喊道:“季唯洲!”
  江淮柏和许清丛又挪到离他们有点远的距离,不太愿意细看此等混乱糟糕的场面。
  江淮雪连喊季唯洲两声,才把他从对麦○劳薯条的思念中扯出来。
  季唯洲还是个敬职敬业的好孩子,回神后,他牢记自己的任务使命,于是“狠狠”掐住了江淮雪纤细白皙的脖子,动作有些生疏,还仔细回想了步骤。
  左腿卡进江淮雪的腿间,很霸道,很狷狂。
  许清丛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迅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脸颊一片通红。江淮柏闻声看向他,对许清丛张开的手指缝无语凝噎。
  挡了和没挡似的。
  江淮柏也没想到江淮雪和季唯洲会如此旁若无人,那姿势,那动作,那神情都格外引人遐想,连他都不免看得面红耳赤。
  “下面那个先生,好、好可怜。”许清丛发出蚊呐似的低吟,江淮柏点点头。
  他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见面不多,但从家中长辈的只言片语中,就知晓江淮雪是个自尊心极强,极其高傲的人,被人当面压在身下,简直是奇耻大辱。
  许清丛并不知道江淮柏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只是悄悄打量着滚做一团的两人。
  体型差的那么大,那个先生会很辛苦吧,好可怜。
  许清丛怜悯地想到。
  “任务完成,江淮雪黑化值增加两点。”621有气无力道。
  剧情任务:在江淮柏面前羞辱江淮雪,让许清丛觉得江淮雪可怜。
  季唯洲神清气爽,江淮雪如蒙大赦。他被扶着重新坐上轮椅时,脑子被怒火冲成活火山,还没爆发,季唯洲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在尚未褪去方才阴影时偃旗息鼓,进入情绪休眠期。
  江淮雪全身僵硬,只觉得季唯洲的动作杀人诛心。而且方才的情况里有件很致命的事情。
  他是在下面的那个。
  短暂进入休眠期的火山毫无征兆爆发,他扯住季唯洲,脑子好像也一并被带走,压低声恶狠狠质问他:“为什么我会在下面?!”
  江淮柏和许清丛的脸色变了。
  季唯洲低下头,很茫然:“……啊。”
  原来重点在这里吗?
  **
  “所以你们刚刚只是因为轮椅打滑才摔成那样。”江淮柏面无表情问道。许清丛坐在他旁边,脸还是红扑扑的。
  季唯洲因为自己亲身参与到他俩之间的爱情萌生,间接做了回媒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很是慈爱:“对,只是一个意外。”
  江淮雪脸色阴沉,像是要孤立他们,一个人坐在老远的地方,眼神厌恶地看着他们。
  季唯洲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是垃圾的意思。
  “真是睥睨天下独孤求败啊。”他和621如此感慨。
  “你们四个成年人凑一屋智商都没有八十,就别发表这种贻笑大方的话了。”621呵呵一笑,直接开嘴炮。
  “你来做什么?”江淮雪看向江淮柏,率先发难。
  江淮柏收起了进门时的无所适从,面无表情回击:“来看你死了没有。”
  “那让你失望了,我这破身体还能撑住。”江淮雪嗤笑一声,“反倒是你,还是什么都没有的废物。” 第20章   一边说着要独立,一边逃不出江家,没能力还敢既要还要,贪心的可怕,别扭又幼稚,心性仍旧是不成熟的。
  江淮柏脸色骤然变黑,回话也变得犀利:“至少比你一出生就被放弃要好。”
  他至少还有被选择的权利,但江淮雪的残疾早就让他被放弃了。
  同父异母的兄弟俩互戳对方心窝子,根本没留情面,言语皆似刀。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原书里的阴沉压抑似乎直白地呈现在季唯洲的面前。
  “阿嚏!”
  直到他打了个喷嚏。
  江家兄弟齐刷刷用阴沉地视线看向他,许清丛很贴心地给他递了张纸。
  “刚才躺地上躺的有点久,受凉了。”季唯洲擦擦鼻子,推测了自己打喷嚏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有人在骂我。”
  “也有可能哦。”许清丛柔声说,“地面瓷砖,这几天又降温,很容易着凉的。”
  “你也认同对吧。”季唯洲找到了接话茬的人,高高兴兴聊起天来。
  江淮雪看着他,鼻腔内忽然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出来。
  江淮柏:“……”
  江淮雪:“……”
  季唯洲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
  “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闹那么凶。”他起身站到江淮雪身后,强行把这个孤立全世界的中二病推到江淮柏面前。
  然后左手拉起江淮柏的手,右手牵起江淮雪的手,把他们两人的手叠在了一块。
  “夫妻还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手足兄弟更是要前言吵架后言和好,脾气不要那么倔,对不对?”季唯洲大概拿了居委会妇联主任的剧本,苦口婆心劝说。
  许清丛就像那个刚入职街道工作的新人,紧紧跟在季主任身后劝和。
  江淮柏的手在碰到季唯洲的那一刻就发红了,被强制握住江淮雪的手时,直接开始红肿。
  他难以置信盯着交叠的三只手,还没反应过来,许清丛就在季唯洲的示意下伸出手,叠在了他们手上。
  季唯洲指挥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要相亲相爱,和谐共处,打造良好的家庭氛围,为建设模范家庭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季唯洲这个人当真奇妙。
  本来是剑拔弩张的氛围,都能整出二百五齐聚一堂载歌载舞的幻觉来。
  江家兄弟大眼瞪小眼,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齐齐转头干呕。
  呕得撕心裂肺,像是碰到什么顶级的脏东西。
  季唯洲站在他们中间,左右为男。
  “季唯洲……你何必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江淮雪恨恨盯着季唯洲,“败类!”
  “呕……季唯洲,你果然和江淮雪谋算要害我!没想到你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呕!”江淮柏火速抽回手,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季唯洲,眼神愤恨。
  季唯洲凭借一己之力吸引走了所有火力,还给他们留下了前夫哥的刻板印象。
  “我好无辜。”他有些低落,“我是认真地祝福啊!”
  “你只是在为两个青春期叛逆的兄弟做调解而已。”621不留情吐槽,“你以前在街道工作过?”
  “实习过,社会实践要盖章,就去了。”
  621心想,怪不得,大学生都是为了章和学分奋力工作的物种。
  江淮柏本来是找季唯洲谈话的,想知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准确预言他的真命天子。
  只是现在,体会到过人之处的他拿起西装外套,牵起许清丛的手落荒而逃,逃窜的背影极其狼狈,像条落水的狗。
  “下次再来啊!”季唯洲说,江淮柏没回头,但从远处隐隐传来一声“滚”。
  他关上别墅大门。
  这幢别墅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两天都来了客人,江淮雪不在客厅,但一楼的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季唯洲狗狗祟祟摸到卫生间,江淮雪开着水龙头,那只碰过江淮柏的手正被水流冲刷,洗到发白。
  他伸手关上水龙头,语气认真地对江淮雪道:“别洗了,手都发白了。”
  江淮雪唇色脸色都是灰白,头发长而乱,整个人落在镜子里,活像只男鬼。
  他转过头,低声问季唯洲:“你喜欢男人?”
  第11章
  “宿主请谨慎回答。”621提醒道。后台江淮雪的各项数值起伏很大,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季唯洲小声回复:“你不说我也知道。”
  江淮雪紧紧盯着季唯洲,想从那张过分灿烂明媚的脸上看出答案。他的眼神实在太冷,硬是让季唯洲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靠着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找个支点,在江淮雪的沉默,621的警惕中,他终于故作沉稳,缓缓开口:“看你想要一个机会,还是要一个答案。”
  一个令人震撼的回答。
  江淮雪脸色空白,621突然宕机,一人一系统都开始思考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还能有除了喜欢与不喜欢之外的第三种回答。
  季唯洲这句话是跟他的狐朋狗友之一学的,对方是个花花公子,传说级别的海王,前夫哥这种舔狗式海王遇到他,充其量是个生锈的鱼叉,还捞不着鱼。
  这位海王朋友曾教他如何面对搭讪对象关于“你有没有对象”的问题。 第21章   季唯洲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便记在心里。本以为没有用武之地,全然没想到在这个场合说了出来。
  江淮雪的脑子迅速转弯,他深吸一口气,大抵在劝解自己莫要拿起屠刀,暂且先做圣人。
  “如果我要一个机会呢?”他问道。
  季唯洲眨眨眼,认真回答:“那就会是喜欢男人。”
  “我要一个答案呢?”江淮雪又问他。
  “那我喜欢麦○劳薯条。”男生站在卫生间门口,左腿后撤一步,显然是个助跑姿势。
  劝解失效,立刻入魔。
  江淮雪磨刀霍霍向季唯洲,加速的轮椅刚杀到季唯洲面前,就猛地停下。
  他突然想起了季唯洲口中的“机会”,神色骤然变的古怪。
  问的是“喜不喜欢男人”,关于“机会”的回答是喜欢,如果进行合理推断,那让季唯洲愿意给出机会的那个男人是谁?
  江淮雪的脸色更加阴郁了,他看着缓缓后撤的季唯洲,阴森道:“季唯洲,你死也得死在这。”
  他恨季唯洲,厌恶他的愚蠢粗陋,但绝对不会允许他逃离这幢别墅。
  江淮雪是被饿的奄奄一息的猛兽,季唯洲就像是江家投喂进来的猎物,他不喜欢,但要掌握在手心。
  那个让他给出机会的男人,江淮雪不会容许他的存在。
  季唯洲耿直道:“这是自然。”
  江淮雪说的简直就是废话!他任务最后的结局就是死在这幢别墅里,死别的地方都算任务失败。
  季唯洲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江淮雪眼底翻滚的浓稠恶意忽然被他这一句话冲散,只剩下了清澈。
  他用像是第一次认识季唯洲的眼神看他,这种沉默无声的打量,总是让季唯洲幻视在野外与毒蛇对视,一旦动弹,那条蛇就会猛地窜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医院在遥远的千里之外,注射血清都来不及。
  蛇好像没有腿,江淮雪的腿也不怎么好使,感觉挺像的……气氛太安静,季唯洲实在控制不住脑子里跑马,大逆不道编排大反派。
  跑到最后已经开始幻想江淮雪在地上爬的样子。
  像一条真正的蛇。
  柔韧,悄无声息,富有力量的。
  冰冷的踏板贴上他的脚踝,季唯洲才从漫无边际的幻想里出来。江淮雪的轮椅贴着他,整个人和他的距离极近。
  他又想起来家里那只玩一二三木头人,没到三,数二就贴面开大的奶牛猫。
  神经质的和江淮雪有的一拼。
  大学生能屈能伸,季唯洲对着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诚恳喊了一声:“我投降。”
  621破口大骂:“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宁死不屈,万一真死了怎么办,还没完成任务呢。”季唯洲回它。
  江淮雪久久凝视他,没有朝他露出布满毒素的獠牙,最后驱动轮椅与他擦身而过,速度并不快。
  季唯洲望着他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未来的六边形反派诚不欺他,光是精神状态就很美妙。
  那种突如其来的观察与注视,常常会让他拉响八级雷达,从头到脚都拉满警报。
  好在江淮雪每次都只是安安静静观察。
  他长舒了一口气。
  “宿主,老实说你现在的形象已经崩干净了。”621语气冰冷,如果拿前夫哥作为对标,季唯洲角色扮演无疑是失败的,他的脱线、无厘头发言,都让他讲这个炮灰形象崩了个一干二净。
  这栏的评分数值,按理来说,应该是负数。
  但由于先前季唯洲提出了全新的评价标准,所以这栏的分数甚至没有被扣成负分,还多了几分出来。
  这就说明一点,反派江淮雪并没有对他产生疑心。
  一个疑心病重到第一天就持刀试探季唯洲的人,居然没有对他现在过分脱离人设的形象表示出丝毫的怀疑,621震惊到要吞下一整只键盘。
  “那江淮雪也没有怀疑我啊。”季唯洲坦然说,他对情绪的感知向来很敏感,他没有在江淮雪的身上读到任何与“怀疑”相关的情绪。
  “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一点,你在这个任务中的评分很高。”621的心早就死了,说话早就了无生趣。
  季唯洲眼睛一亮:“那我不是可以做我自己了?”
  这才几天,江淮雪居然就对他抱有了如此高的信任,他要好好回报他!
  “你是要试探他的底线吗?我劝你别那么做。”621说。
  “但是我想……”
  “你不想。”
  “不,我想。”季唯洲一脸严肃,“我想试一下他的容忍界限在哪里,这是一项很重要的实验。”
  他作死向来很有一套。
  **
  一切都是从那个电闪雷鸣的台风天开始的。
  江淮雪低头,看向指腹的刀疤。
  刀疤还是当时试探季唯洲留下的,那个眼神变化强烈的年轻男人甚至在深夜给他上了药。
  江淮雪对他有所怀疑,但这些怀疑和明显会打草惊蛇,因此他选择了隐藏故作不知。
  他在隐藏自己这件事上向来很有手段,只要选择了不知,就不会有人察觉他早已知晓。江家如此,季唯洲亦是如此。
  那个年轻男人如他所愿,逐渐暴露了捉摸不透的本性。
  他是江淮雪第一个看不透的男人。 第22章   包括今日那句毫不犹豫的“那是自然”。他从未想过季唯洲用如此隐晦,却又如此直白的话语,揭开他们之间残酷的真相。
  这在他的预料之外。
  他需要重新考量季唯洲的能力与性格了。
  **
  高深莫测的季唯洲正在还钱。
  他自从和621说了要放飞自我试探江淮雪后,就选择安静如鸡不吭声,每天到江淮雪面前刷个脸,讲句不痛不痒的羞辱话,没加黑化值就掐后颈,掐到有黑化值后,就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像极了大学期末周各门课程只想及格的划水模样,简直就是任务进度精算师,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力求用最简单的方式达成最基础的标准。
  621拿他没办法。
  因为这位精算师的确完成了所有任务,它惩罚都找不到由头。
  此时此刻,精算师正拿着手机算债。前夫哥存款绰绰有余,在外的债款也绰绰有余。
  季唯洲之前在酒吧包厢做的事,让前夫哥舔的那些纨绔很不爽,所以要收回从指头缝里露出来的好处,具体表现在要还债。
  他算了大半天,车库里停着的那辆a8l一起卖出去,才差不多能还完钱。卡里甚至还能剩点。
  季唯洲算完账,拿存款还了部分债,又出门卖车去了。
  “你真是严谨。”621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模样,又说道:“其实没必要还债,只要按照原书的剧情走就可以。”
  季唯洲摇摇头:“容易出事。”
  他的出事一直都是个很抽象的概念,621不去深挖他的想法,只好和他干巴说了声加油。
  出门前,江淮雪坐着轮椅,语气冷淡地问他要去哪。
  季唯洲语气很欢快:“我要去换个座驾。”
  江淮雪挑了挑眉,对此表示不解。
  “男人的浪漫,你懂的。”年轻男人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砰的关上了别墅大门。
  他离开后,江淮雪给人打了个电话:“闻祁,跟着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天擦黑,季唯洲才回到别墅。他在外面跑了一天,一到家就倒水喝,灌了一大杯,才感觉自己缓了过来。
  江淮雪再次悄无声息摸到他身后,季唯洲早就习惯他这种鬼一样的行径,已经能冷静面对不发慌了。
  “明天你应该就能见到了。”他甚至还和开了话头,想和江淮雪聊几句。
  江淮雪已经知道他今天在外面跑就是为了卖车,但不知道明天还会见到什么。
  “我对你在做什么并不感兴趣。”他语气冷淡,又想驾驶那辆上街就超速的轮椅离开,被季唯洲一把抓住了把手。
  江淮雪的手死死抓住轮椅扶手,才没有往前摔去。他转过头,笑容阴森:“季唯洲,你又在干什么?”
  他对季唯洲放的狠话就像是季唯洲对他说的那样,毫无攻击性。
  一方身上强烈的玛卡巴卡气质很显然也影响到了他。
  “你好别扭哦。”季唯洲说。江淮雪全身一僵,冷笑道:“你懂什么。”
  季唯洲放下水杯,双手撑着中岛台,满身轻快。
  “做人不要那么别扭嘛,假装不计较会很累哦。”他对江淮雪说。
  江淮雪睫羽微敛,遮住了眼内的沉郁,他低声开口:“你果然在装傻。”
  那些惹人发笑的蠢话都是他的伪装罢了。
  “我是真心实意。”季唯洲语气诚恳。
  “随你。”江淮雪摁下心里难以言明的情绪离开,季唯洲在他身后高喊:“明晚一定要看看我的惊喜!”
  江淮雪对他的言语行径嗤之以鼻,第二天黄昏时分,还是看着季唯洲的信息,驱动轮椅来到了别墅门口,欣赏季唯洲的惊喜。
  远处车灯闪烁,他眯了眯眼,顺着车灯的光看去,一个宽大的车影逐渐映入眼帘。
  速度很快,奔跑的身影很是狂野不羁,几乎超速出残影。
  汽车在别墅门口,以极其帅气的姿态漂移停下,那惊人的车技,饶是江淮雪都想鼓个掌。
  如果这辆帅气的车不是五○之光的话。
  第12章
  季唯洲猛踩刹车,打开车门从驾驶位上一跃而下,姿势帅气风流倜傥,正直的英俊扑面而来,饶是在夜里,都能感觉到那种阳光明媚的气息。
  江淮雪坐在别墅门口,人已经麻了。
  他对季唯洲的新座驾没有任何的想法了,现在只想坐着轮椅赶紧回房间。
  “酷吧!”季唯洲拍拍车前盖,那辆全新的五○之光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江淮雪面无表情问他:“你原先那辆车呢?”
  那辆车他记得是江家随手送出去的,被季唯洲当成宝贝对待。
  “啊?卖了。”季唯洲诚实道,“因为我发现目前的经济水平不适合开那辆,而且五○之光超级实用诶。”
  又可以拉货,又可以放轮椅,还能拿来当简易的房车,行驶模式遇强则强,有一个老练的司机更能最大程度上发挥它的功效,而季唯洲的车技又经过了打磨。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宜。
  季唯洲开着它,一点都不怕被撞,被擦到还能被叫做英勇的勋章。
  太新的五○之光没那味道。
  他没穿书前,在南明大学读大一,有一辆五○之光。那时的他,是整个男生宿舍的爹。 第23章   能载着整个宿舍出门玩,期末搬行李,更是发挥了绝对的功效。
  他原本想买辆三蹦子,但想了想,还是换成了更实用的五○之光。
  江淮雪一时间不知道要为季唯洲呲个大牙乐感到无语,还是要为这辆惊人的新座驾感到讶异,又或是被那更加富有传奇色彩的车牌号表示一定的震撼。
  “其他先别提……为什么你的车牌号,会是2b250?”他抬头看着季唯洲,沉默半晌后,开口问道。
  季唯洲摸摸鼻尖:“随手摇到的。”
  大概是江淮雪的疲倦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他又辩驳了一句:“你不觉得这串车牌号,很顺口吗?朗朗上口!”
  江淮雪深吸一口气,又长舒一口气,默默转身,轮椅的轮子还没往前滑,就被季唯洲喊了一声:“江淮雪等等,还有一个。”
  他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抬出来了一个东西。
  江淮雪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那个体型稍大的东西上,而是先看见季唯洲的手。
  那双手曾在昨天毫不留情扣住了他的后颈,让他彻底失去了行动与反抗的能力。
  后颈似乎又在隐隐发烫,季唯洲没有看出他的不自在,高高兴兴甩了甩那件东西,在啪嗒声中,那东西落地,展现了它的全貌。
  江淮雪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架轮椅。
  他的神色一瞬间就变了,低声喘着气,咬牙道:“你是什么意思?”
  季唯洲愣了愣,坦然道:“拿来坐啊。”
  心情若是能具象化,江淮雪的头顶大概已经电闪雷鸣。残疾的左腿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疗愈的隐痛,他本该坦然接受,但极端的性格从来不允许他这么做。
  621震撼地看着一次性狂飙五格的黑化值,为季唯洲这招杀人诛心的手段感到震撼。
  季唯洲还不知道江淮雪的黑化值狂飙了,他推着那辆全新的轮椅,看见江淮雪的脸色,索性自己坐了上去。
  江淮雪一怔,问道:“你干什么。”
  季唯洲很体谅他莫名其妙的疑惑,耐心解释:“我是买来给自己坐的,不是让你坐。”
  江淮雪:“……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买轮椅自己坐。”
  他明明是一个健康的人。
  季唯洲更加茫然:“有谁规定健康的人不能坐轮椅吗?没有吧。既森*晚*整*理然没有那我就可以坐啊。”
  他一套论点有理有据,这是他的自由选择。
  江淮雪差点给他带偏,顿了顿后又说:“我不是问这个。”
  季唯洲坐着轮椅,表演了一下高难度的驾驶动作,很炫酷,很帅。
  他看着江淮雪的眼睛,态度极其认真:“因为我觉得你的轮椅很酷,但是总不能让你把轮椅让出来给我坐吧,所以我重新买了一辆。”
  “以后还能在别墅里一起飙车!”他又想到一件事,蹭地一下滑到了江淮雪身边。
  他不是说笑,脸上郑重的表情告诉江淮雪,他是认真的。
  江淮雪很难说明当下的心情。他开始思考过往对季唯洲的愤恨是否是一种无效的情绪抒发。
  他为什么要跟一个傻子计较。
  “不过正好,你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出门。”季唯洲轻描淡写开口,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江淮雪对外界的排斥。
  “不可能。”江淮雪当场炸毛,“季唯洲,你别想通过这种方式侮辱我。”
  季唯洲这段时间正在进修羞辱课程,自认为学到了点什么。他回想教程里的内容,从轮椅上站起身,生疏地掐住了江淮雪的下巴:“这是通知。”
  又来了,好奇怪。他说完后在心里想。江淮雪的脸又像被掐住后颈那样涨的通红,脸红的模样他很难理解是因为什么。
  “621,他为什么老是脸红?这么生气吗?”季唯洲有些困惑地问道。
  老实说621已经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了。
  “你可以自己感悟一下。”
  “我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怒火。”季唯洲细细思索后道,“他……不像在生气。”
  江淮雪抓住季唯洲的手腕,呼吸不稳道:“季唯洲,你能不能别动手动脚?”
  季唯洲想到前夫哥和他的相处日常,小声道:“那以前动手动脚的次数还少吗?”
  这是不争的事实。
  江淮雪显然想起之前的疼痛与侮辱。与过往相比,季唯洲现在的手段称得上温和。
  仅仅只是掐脸掐脖子掐后颈,讲点祈使句而已,既没有把他当沙袋,也没有让他在地上爬。
  他甩开季唯洲的手,摁下心底那点不可言说的触动,重新戴上那张面具:“随你。”
  又回到了第一天的防备与警惕。
  “明天是晴天。”季唯洲突然说道,“中央公园的茉莉开得很漂亮。”
  他在手机推送里看见了中央公园盛开的茉莉花,游人如织,茉莉花洁白如云,颤巍巍开在枝头,清丽明艳。
  明日还是台风走后的晴天,正好适合赏花。
  那些形容语句落进江淮雪的耳中,如同一颗轻飘飘的石子落水,激不起半点水花。
  他冷着脸,回绝了季唯洲:“与我无关。”
  轮椅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季唯洲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他关上别墅大门,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621对江淮雪的回答早有预料,它像是察觉到季唯洲心情的变化,对季唯洲道:“江淮雪很讨厌外出的,被拒绝在情理之中。反倒是宿主,不要动恻隐之心哦。” 第24章   季唯洲的唇角罕见没有露出一丝笑意。他笑与不笑给人的感觉差距很大,不笑时,便有一股强烈的生人勿近、薄情寡义的气质在里头。
  只是笑容很轻易冲淡了那点冷漠。
  他坐在沙发上,有些苦恼地抓了把头发:“为什么不能动恻隐之心。”
  621见过很多宿主,季唯洲这样的确实是第一次见。它用有些低沉的嗓音对季唯洲道:“只是一次任务而已。”
  他只要负责完成任务就好,其他的可以一概不管。
  季唯洲低着头,安安静静不发一言。621除了在他睡觉之外,基本没见过他安静成这样的模样,一时间竟对他动了关怀之心:“你要真想在任务之外用温和的方式对他也没有关系。”
  宿主这样安静,它怪不适应的。这种性格就应该天天高兴,安静不说话,全身透着低压气息可不行。
  “有了!那我换种方式不就行了吗,反正只要黑化啊!”季唯洲猛地抬起头,仿佛听见621说过话:“621,你刚才说话了吗?”
  被骗了满腔真心的621冷冰冰道:“没说话,闭嘴。”
  “你说了,你同意我用温和的方式了,这是你说的。”季唯洲兴奋道。
  总算给他逮住漏洞了,621平时防的和什么似的,今天居然这么容易松了口风。
  “你迟早有天会被打。”621说,“太欠了。”
  怎么会有人二成这个样子?连车牌号都是天定的2b!
  季唯洲耸耸肩,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
  第二日果然如季唯洲所说,是个晴天。
  江淮雪向来睡眠质量差,早上很早就醒了。他不喜欢拉窗帘,留了条缝勉强帮助看清东西,就换了衣服自己坐到轮椅上。
  还未等他做好下楼吃早饭的准备,房间门就被猛地推开。
  季唯洲和土匪一样,一把捞起他,将他扛到肩上,另一只手提起了轮椅,蹭蹭蹭跑下楼。
  “季唯洲,你个混账,放我下来!”江淮雪低声怒吼,毫不客气捶打季唯洲的后背。
  “老实说你这样像是被强抢的良家妇男……”季唯洲随口说了一句,放下轮椅,抬手在他大腿上打了两下,“再乱动要摔了!”
  大腿上不轻不重的两个巴掌让江淮雪挣扎的动作一滞,几秒后,他终于彻底反应过来,用压抑到极致的声音说:“季唯洲,你这个疯子!”
  他怎么敢这么对他!
  季唯洲把他放进轮椅里,那张苍白的脸被气出嫣红,阴郁的眉眼间是鲜活的风情。
  全是被气出来的。
  “宿主进步好快,江淮雪的黑化值加了三点!”621极其兴奋道,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江淮雪产生了愤怒羞耻恨恨与期待等情绪。
  “等会儿,”621语气一顿,“季唯洲,江淮雪的情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混进去了!”
  第13章
  江淮雪倒在轮椅里,表情阴森,活像要把季唯洲生吞活剥。
  季唯洲一把抓住他踢来的右脚脚踝,问621:“混了什么情绪进去?”
  621支支吾吾,总觉得很不对劲:“我感觉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听的。”
  季唯洲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有什么是我这个年纪不能听的?我都十九岁了!是个成年男人!成熟的成年男人!”
  他还特意强调了两遍,621呵呵一笑,先反驳他这段话:“你不像成熟男人。”
  季唯洲故作深沉:“那是因为你太幼稚了,你要是像我一样成熟,你就会明白我的稳重之处。”
  621呸一声,心说一个买轮椅玩的家伙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杠了一会儿后,它才对季唯洲说:“那个情绪是——”
  “你不用说了,”季唯洲开口打断它,“老实说我感觉出来一点了。”
  男大学生钳制着男人苍白的脚踝,江淮雪倒在轮椅里,满面通红,眼底是鲜明的羞耻。望见他投射过来的视线时,身躯控制不住打摆子,躲开他的视线。
  季唯洲心说这个样子真的是玩强制爱的反派攻吗,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像。
  他慢慢放下江淮雪的腿,朝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你生气啦?”
  “生气伤身啊!”他劝说道。
  江淮雪又骂他:“疯子。”
  季唯洲是个疯子,还是个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傻子!他在心里骂,却控制不住松了口气。
  至少季唯洲看不出他的丑态之下是什么。
  季唯洲像是没发现他松了口气,高高兴兴握住他的轮椅把手,直接把他推出了别墅。
  “季唯洲!松手!”江淮雪急促道,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恐慌。
  他就像是无法触碰阳光的恶鬼,一旦暴露在外界就会灰飞烟灭。
  季唯洲不为所动,轮椅依旧向前进,江淮雪猛地抓住他的手,转过头近乎哀求:“季唯洲,算我求你,回去!你要对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连求饶都透着冷硬,但却是他人生里第一次如此惧怕。江淮雪如坠冰窟,全身都在发抖。
  他死死抓着季唯洲的手,就像是抓住求生时唯一一根蜘蛛丝。
  季唯洲就像是彻底放飞自我的哈士奇,压根没听见他说的话,蹭的一下推着轮椅飞出了别墅。
  阳光刺眼照耀他的全身,江淮雪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身后却是季唯洲带着笑意的声音:“我说的没错吧,是晴天哦。” 第25章   他转过头,年轻男生的整张脸都迎着日光,像是套了层温暖的光辉,眉眼间皆是开朗的笑意。
  江淮雪怔愣在原地,忽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在未来总是会想起这一日的情景。
  那一天是个晴天。
  **
  621小声问季唯洲:“你还挺贴心。”
  它这个时候或多或少能感觉出来季唯洲的另一面,有些复杂地想可能大家都是在装二百五,只是季唯洲格外像而已。
  “都说了我是成熟男人。”季唯洲自得道。
  “我觉得我还是收回对你的评价吧。”621沉默不说话了。江淮雪刚才黑化值又蹿了一点,今天任务目标达成,它不想管季唯洲了,再管容易折寿。
  季唯洲将江淮雪推到那辆五○之光面前,打量着他,又比划了一下:“我做了点改装,应该可以把你整个端进去。”
  江淮雪自从听到季唯洲那句晴天后就一直没吭声,任由季唯洲随意摆弄他,说是心如死灰也好,是予取予求也好,总而言之已经放弃挣扎了。
  连着轮椅一起抬显然不方便,季唯洲打横抱起江淮雪,将他端到车内座椅上。这个时候江淮雪才有点反应,全身僵成一条。
  有些像冻僵的蛇。
  “你不用那么紧张。”季唯洲看着江淮雪,劝慰道,“我不是坏人。”
  江淮雪哂笑道:“恶人一般都是这么说自己的。”
  轮椅被折叠放到一边,他看了眼,旁边还有一辆轮椅,大概是季唯洲自己买的。
  江淮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季唯洲跳上驾驶座,整个车子震了震。
  “扣一下安全带。”季唯洲没回头,对江淮雪说。
  江淮雪没有切身感受过他的车技。江家那帮人他还没看到是怎么死的,现在还没准备丢了这条命,因此很是听话地扣上安全带,没有叛逆。
  “咔哒。”
  这一声像是一个野兽出笼的信号,季唯洲发动引擎,猛踩油门又猛踩刹车。
  “砰!”
  大开的车门在这样的方式下被直接关上,江淮雪猛地撞上靠背,整个人都撞懵了:“你在做什么?”
  “关车门啊。”季唯洲说,“很酷吧。”
  江淮雪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五○之光在马路上疾驰,江淮雪用力抓住扶手,尽可能维持自己的身形,他冲着季唯洲狂吼:“限速!!”
  季唯洲猛打方向盘,抽空说了一句:“没超速!”
  江淮雪难得爆了一句粗话,脑子几乎被季唯洲狂野的车技甩到九天之外。
  这狗崽子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绝对不会是季家那个贪生怕死的季唯洲!
  621也被季唯洲狂野的车技惊到,声音狂颤抖:“哥哥哥哥哥别开那么快要晕了!!!”
  这种时候,它甚至还能抽空对季唯洲说一句:“江淮雪黑化值到七十了,宿主真棒!!”
  刚来第一天那会儿,江淮雪的黑化值就只有五十几,这才一周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做到让江淮雪黑化值狂飙了。
  季唯洲双手握着方向盘,这种时候他居然见鬼的没用单手开车:“我说了,交给我放心!”
  “呕——”
  江淮雪坐在轮椅上,不停干呕。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像是透明的了。
  季唯洲蹲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后背,递出一袋话梅,有些愧疚:“吃点酸的缓缓。”
  江淮雪没接,又呕了一声。
  “小伙子,这你媳妇儿啊?”有个老太太慢腾腾挪过来,语重心长道:“孕吐哪?给她倒杯温水喝呀!”
  江淮雪长久不见光,一直不外出见人,头发养的很长,身体又羸弱,粗略看去很容易认错。
  “我不是——”
  “诶,知道了,谢谢阿婆啊。”季唯洲站起身,把江淮雪推走,笑着和老太太道谢。
  江淮雪一把抓住季唯洲的手腕,怒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女人。”
  季唯洲反手拿开他的手,把他的手重新放回膝头,耐心道:“那个阿婆眼睛不大好,直接说了,她多尴尬。”
  “我不尴尬?”江淮雪阴沉地看着他,孱弱的身躯在此刻爆发出绝对的力量,他一把扯住季唯洲的衣领,低声道:“季唯洲,别太过分了。”
  他面若冰霜,季唯洲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想到了书里那个强制爱囚禁许清丛的大反派。
  江淮雪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脆弱不堪。他身上的太多特质让他在成长过后爆发出绝对的掌控权。
  他擅长隐忍,擅长蛰伏,最喜欢伺机而动。
  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直接面对。
  季唯洲笑容不变,心里还是有些开心。
  江淮雪面对他时的态度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就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这种转变。
  “哎呀认错一次没关系的,走吧走吧,去看花!”季唯洲推着他往中央公园去,江淮雪一拳打在棉花上,压根没心思看花。
  如果从结婚的那一日开始算起,把前夫哥的时间一起算进来,这的确是季唯洲和江淮雪难得平静和谐相处的一天。
  茉莉花盛放,季唯洲将江淮雪推到树下,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瓶水递给他:“喝吗?”
  全新未拆过,江淮雪接下水,喝了一口。他坐在轮椅上,不远处是一片草地,年幼的孩子在家长的陪同下打滚闹腾。 第26章   他看着那些热闹的场景,突然开口问季唯洲:“季唯洲,你父母对你好吗?”
  “我老爹老娘对我还挺好的……”季唯洲顺口道,他还挺想念爹妈,话里不可避免带上了一点思念。
  621疯狂咳嗽提醒季唯洲的,他这才反应过来父母是指前夫哥的父母。
  “可惜这只是我的幻想,他们把我卖给江家不就已经能说明一下了吗?”季唯洲急急加上转折,匆匆揭过先前那句话。
  江淮雪也假装没听过这句话。
  “你以前在家,和他们相处的不好吗?”他又问道。
  季唯洲索性直接坐到草坪上,随意道:“很闹腾。我奶奶说我刚满月那会儿,我妈就给我用筷子点酒喝了,那夫妻俩都狂野的要命,酒能乱喂吗?!”
  他说起来以前的事时,脸上多了分遗憾。
  傻子。
  江淮雪心想,半点都不懂掩藏。有什么说什么,口无遮拦。
  季唯洲还想说些什么,脚边却多了个东西。他低下头,是一个皮球。
  年幼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怯生生,不敢上前。
  季唯洲捡起皮球,走向她,问小姑娘:“这是你的吗?”
  小姑娘点点头,细声细气道谢:“谢谢哥哥。”
  季唯洲朝她比了个耶:“不客气!”
  小女孩抱着球噔噔跑了,江淮雪看着他们俩的背影,靠着轮椅,有些倦怠。
  现在的季唯洲身上有种很纯粹的天真,只有在爱与自由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才会养成的性格。
  与他是完全相反的一端。
  他很难解释自己现在对季唯洲的看法。每一次看见季唯洲的笑脸与健康的身体时,都会不可自遏地产生自厌的情绪。
  直到如今,看着季唯洲与那些小孩子混在一起热闹玩耍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季唯洲隐隐的排斥感来自何处。
  他是嫉妒季唯洲的。
  第14章
  他嫉妒季唯洲拥有一切,健康的身体,永远向上旺盛的生命力。
  江淮雪躲在暗处,低着头看残缺的左腿,与他古怪的身体。
  季唯洲在不远处的草坪,左右手臂各挂了一个小孩,身边还围了一群,俨然是个孩子王的架势。
  那些家长笑意盈盈看着他和自己的孩子们打成一片,都是信任放模样。
  这才过了多久?
  江淮雪心想,这才多久,季唯洲就和那些孩子们彻底熟悉了。
  他在蛛丝马迹间能察觉季唯洲的健谈外向,可没想过会到这个程度,简直是“人见人爱”。
  像只在人群里头横冲直撞的萨摩耶,笑得很开心。
  江淮雪的思绪逐渐放空,日光晴朗和煦,微风习习,他操纵轮椅往树荫下又退了一步。
  他接受不了这般热闹的氛围。
  “等会儿我们就直接过去……懂吧?”季唯洲蹲在俩小孩身边,勾肩搭背嘀嘀咕咕。
  “知道了,放心吧!”女孩和男孩齐声应答。
  “谢了啊小孩哥小孩姐,等会请你们吃冰淇淋。”
  季唯洲和他们拉完勾,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俩小孩就和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向了江淮雪。
  江淮雪压根没来得及反应,轮椅还没跑,就被俩小孩拉住了。
  小男孩在他身后推,小女孩陪在他身边:“叔叔,和我们一起玩吧!”
  江淮雪眉头直跳,推轮椅的男孩对女孩道:“不对,是叫哥哥吧?大哥说喊哥哥。”
  女孩甜甜一笑,顺从改口:“哥哥,和我们一起玩吧!”
  江淮雪忍下启动轮椅电动模式的手,咬牙道:“你们不是已经替我做了决定?我还有的选吗?”
  这俩小孩就像俩土匪,直接绑架他了。
  下达命令的土匪头子在不远处等他,手里还拿着个足球。
  江淮雪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是完全没想到季唯洲短短时间,和这帮小孩已经拜完把子了,当真是一个大土匪带着一群小土匪,他是进了土匪窝了。
  或者说是一群熊孩子的老巢。
  “我宣布第一届晴天足球赛正式开赛!”季唯洲站在小孩群中间,举起了足球,活像自由女神托举火炬,小孩们应景鼓掌,很给新老大面子。
  季唯洲抬手,很装的压下了掌声,表情很得意,还有点满意。他的手搂着江淮雪的肩膀,对参赛小将们说:“容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守门员!你们可以管他叫江哥!”
  小孩哥小孩姐气吞山河:“江哥好!”
  “赛前采访一下我们江哥,有什么狠话要放吗?”季唯洲握拳,假装有一个话筒。
  江淮雪转过头看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季唯洲,我要杀了你。”
  季唯洲自然地收回拳头,扭曲他话里的意思:“我们江哥不愧是最帅的守门员,他要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你们有没有信心突破他的防线?”
  “有!!”
  “不过你们等一会儿。”季唯洲举了举手,示意等等他,一转身跑没影了。
  留下江淮雪面对一群小土匪。
  “江哥,你和大哥在谈恋爱吗?”
  小土匪一号故作老成开口,江淮雪冷笑一声,攻击性很强:“眼睛没用可以丢了。”
  小土匪二号围着他观察,大概在看他的轮椅,小声问他可不可以在他的轮椅上贴奥特曼贴纸。 第27章   旁边有个三号小土匪说可以贴小猪佩奇。
  两个人就江淮雪的轮椅该贴什么贴纸做了激烈的讨论,最后达成共识,一人一半,完全没有过问轮椅主人的意见。
  “我还没死。”江淮雪阴沉沉开口,“不要擅自安排我的轮椅归属。”
  季唯洲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没回来?
  江淮雪被吵的头疼,几乎想驱动轮椅赶紧跑,但一群小孩围着他,他根本动弹不得。
  “哥哥,你的腿是为什么不能动呀?受伤了吗?”
  有个小姑娘大概是看出他不开心,趴在他的轮椅扶手上,小心问他。
  江淮雪神色阴沉,他的耐心即将告罄,压根不想回答这种问题。然而那个小姑娘却站起身,溜达到了他的面前。
  他这才发现那个小姑娘有点跛脚。
  “我也和你一样哦。所以不要伤心啦!”小姑娘撩起裤腿,下面不是血肉铸就的一条腿,而是假肢。
  那些难听的话突然消失了,江淮雪声音发涩,轻声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姑娘眨眨眼,长叹了一口气,老成道:“小时候出车祸啦,小腿都没有了。”
  她自己还是小时候,说起“小时候”云淡风轻。但江淮雪活成人精,轻而易举看清楚她眉眼间的愁绪。
  更何况那些忧愁还藏的不好。
  他的指尖动了动,轻轻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很漂亮。”
  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对吧,我也觉得好看!妈妈说我可以买小花打扮它!”
  季唯洲姗姗来迟,出场的方式极其拉风,所有小孩不停惊叹,江淮雪抬起头,看见这个二百五开着一辆花里胡哨的轮椅冲了过来。
  江淮雪:“……”
  轮椅上插了好几朵艳丽的花,季唯洲像是整个人坐在花堆里。
  他坐轮椅也喜欢漂移,咔一下停在江淮雪面前,然后装出风流公子的模样,拆出一朵茉莉花,别在了江淮雪耳边。
  “送你一朵,别客气!”他很热情道。
  江淮雪和他待一块面皮就变薄,脸又红了。
  那朵茉莉像是火焰,灼烧他的耳朵和面颊,带来比伤痕更鲜明的疼痛。
  他紧紧握着轮椅扶手,用力取下了那朵茉莉花:“季唯洲,我不是你的玩具。”
  季唯洲忽然想起来之前翻的学习资料。
  他虽然觉得那个学习资料可能有点问题,但还是牢记于心。任务已经给他完成的稀巴烂,但靠谱的大学生永不认输,还是努力走下剧情。
  621已经气昏过去了,他还是贴心点,乖乖执行任务吧。
  季唯洲猛地凑近江淮雪,压低声道:“你难道不是吗?”
  “从以前,到现在。”
  他露出一个坏笑,捏了下江淮雪的手腕。
  江淮雪脸色发白,几秒后,他讽笑道:“那你可要努力让我尽兴。”
  他拍拍季唯洲的大腿:“腿别抖。”
  被反杀的季唯洲脸有点红,望着江淮雪趾高气昂的背影,坐着轮椅冲上去:“江淮雪,你小心点!”
  “狠话对我没——”
  江淮雪的轮椅磕了下,险些翻倒。
  “我说你底下有石头,小心点。”季唯洲慢悠悠说。
  江淮雪:“……”
  **
  第一届晴天草坪足球赛正式开赛,坐轮椅的季唯洲和江淮雪分别做守门员。
  江淮雪杵那一动不动,见球飞来,就抬手拍开,对方球员认为此人犯规犯的明目张胆,实乃不要脸的代表。
  己方球员认为他们江哥腿脚不便,用手代替很是正常,他们大哥也可以用手。
  双方球员友好磋商一番后,达成了比赛共识。
  季唯洲和江淮雪陪着这帮小孩哥小孩姐玩了一个上午,到中午饭点,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全回去吃饭了。
  临走前,季唯洲一诺千金,给一起玩耍的忘年交们一人请了个麦麦的甜筒,还给江淮雪买了个。
  他对麦○劳的存在很是开心,买了个甜筒和薯条,坐在江淮雪旁边品鉴。
  “盐放多了,有点咸。”季唯洲说。
  江淮雪和一帮小孩闹腾,坐轮椅也热出汗来,他看着手里的甜筒,又看了看季唯洲薯条蘸冰淇淋的邪恶吃法,没什么吃的想法。
  “要化了。”季唯洲指指他的冰淇淋。
  江淮雪嫌恶看了眼甜筒,最后还是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甜的。
  江家是不会允许孩子吃这些东西的,包括像今天这样,在外面疯玩。
  江淮雪就算是那个被流放的子嗣,也要做到万事合乎礼仪,半点不许乱来,丢了江家的脸面。
  他又是个坐轮椅的残疾,出行都成了困难。
  只有季唯洲这样的家伙,才会肆无忌惮地把他从那间阴暗的别墅里扯出来。
  两人在外面吃了午餐后才返程回家。季唯洲照例是狂野的车技,江淮雪险些吐出来,急匆匆拿了话梅塞嘴里。
  他宁愿被季唯洲鞭笞,也不想坐季唯洲的车。
  简直是杀人!
  五○之光一路狂飙回到别墅,最后一个摆尾漂移停下,他本想开进别墅的车库,但车子停不下了。
  别墅门口多出了四五辆车,全是黑色,压迫感十足。
  江淮雪在见到那些车时,神色就变了。季唯洲从车窗里探出头,好奇打量那些车:“那些人谁啊?” 第28章   “季唯洲,走,快开车,别在这里停下!”江淮雪用力拍打驾驶座的椅背,声音急促。
  季唯洲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启动引擎。油门猛踩,五○之光一个掉头,就重新冲了出去。
  他已经知道那些车的出现代表了什么。
  621的机械音冰冷:“那是江家的车。”
  季唯洲的直觉告诉他,江家来者不善,现在最要做的是逃,而不是傻站着给人抓。
  但很显然有点困难。
  “等会儿,玩我呢!”
  他看着包抄五○之光的黑车们,转过头看江淮雪:“老实说,我车技再牛,也开不出去了。”
  江淮雪已经冷静下来了:“停下来吧。”
  “哦。”季唯洲踩了下刹车,其中一辆黑车里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很有礼貌地敲了敲他们的车门。
  “大少,老爷子让您回一趟老宅。”
  第15章
  季唯洲透过后视镜看清了敲车窗的那个男人的脸,刻板得不近人情,站得比棺材板还直。
  江淮雪去拉车门,没推开。
  “开门。”他对季唯洲说。
  季唯洲没开车门锁,反而降下车窗,对黑色西装的男人问道:“请问我能一起去吗?”
  板正男人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神色平静:“老爷子没有叫您。”
  “也没说不让我去吧?”季唯洲单臂倚着车窗,笑得有些恣意,“那就是可以去的意思。”
  江淮雪从上到下观察他,语气平稳:“你去做什么?”
  原书剧情里没有过多描绘江家,只写了江淮雪对江家的厌恶,季唯洲看着那些厌恶,怎么说也不会跳过这一段戏。
  “宿主不要瞎凑热闹。”621对他说,“剧情已经开始走偏了。宿主执意前往,将采取强制停止措施。”
  季唯洲和它打商量:“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段戏我的在场,可以把所有黑化值的增加都算到我头上?”
  江淮雪回江家精神状态就不稳定,黑化值增加是必然。既然如此,还不如他也跟着去,把黑化值算到他的头上。
  621程序卡了卡,给这种奇妙的卡bug方式震撼到了。几秒后,它勉强同意了季唯洲的想法。
  “需要征询老爷子的想法。”西装男人像是程序设定好,不苟言笑道。
  季唯洲朝他招手,等他过来,就一把把人捞进了怀里:“哥,你看,夫妻、夫夫一体对不对,那我就是江淮雪,江淮雪就是我。我们俩都结婚了,早就不分彼此,那这样还有什么征询爷爷的需要吗?没有嘛,而且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在他的身边照顾,是不是也得顾及一下老人的身体,老用这点小事烦他是不是太过分了?所以就不用打这个电话啦!”
  一大串根本不带停,西装男人听了一愣了一愣,脑子直接给他绕晕了,同意了他的话,允许他陪同江淮雪一起回江家。
  季唯洲又道:“那这样我们自己开车去。你们前头后头都开着车,可以放心吧?”
  西装男人坐回车内,不知道他是怎么指挥的,过了几秒后,几辆黑车平均分布,围绕在他们四周。
  “你没有必要去。”江淮雪冷不丁开口,“江家比你想象的要更加恐怖与恶心。”
  季唯洲被江家的车围着,开车都稳重不少。他随口答道:“你看起来需要我陪你去。”
  他面对大多数事情都很大方,承认或否定都很干脆,不会用刻意的模糊字眼掩盖话语的真实。
  江淮雪冷笑一声,生硬道:“我不需要你陪同。”
  季唯洲打了左转灯:“所以说你很别扭,又很小孩子气啊。”
  不愿意承认有些事情是会必然发生的,不敢去面对自己的情绪,只想着一味逃避,还是没有真正长大。
  江淮雪偏过头,不搭理他了。
  季唯洲指出来也拿他没办法。
  621看着稳步攀升的黑化值,最初那会儿死了的心重燃,觉得按照季唯洲这样的挑衅方式也不错,估摸着再过一段时间,任务就能完成,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了。
  季唯洲跟着江家的黑车前行,车窗外的景象愈发静谧神秘,连着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江家老宅。
  一座古朴的建筑藏在深山里,他坐在五○之光里,不带情绪的“哇”了一声。
  从外观上看不出多少阴森恐怖的气息,是很大气的古典美。
  先前的西装男走下车,再一次敲了敲车窗:“大少爷,烦请下车。”
  季唯洲率先跳下车,去推江淮雪那边的车门,将轮椅放下给他。
  “下来吧。”他伸出手,示意江淮雪扶住他下车。
  “不用了。”江淮雪说,轻轻拂开了他的手,“不需要用轮椅。”
  季唯洲蹙了蹙眉:“不用轮椅?那你要单脚蹦吗?今天没带拐杖。”
  是他失策。江淮雪心想,他鲜少有站起来的时候,也就不常用拐杖。
  只有江家老宅的人来时,他才会记得带上拐杖。
  “轮椅不能进老宅。”西装男面无表情通知,“大少爷知道规矩。”
  季唯洲呆呆的“啊”了一声,然后倒吸一口冷气:“还有这种没用的规矩?”
  西装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直言感到不满。
  到江家老宅的路不是平地,而是二十几层的石阶。 第29章   老宅的规矩,是让江淮雪慢慢爬上去。
  在那群制定规矩的人眼里,江淮雪身上的血统是不干净的,自然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洗干净他给江家带来的罪孽。
  江淮雪一言不发,完好的右腿率先踏出车厢,残疾的左腿在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便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知道疼痛来自何处。
  那条腿早就没有知觉,疼痛只会来自心上。
  他狼狈地扶住自己的左腿,生疏而又痛苦地迈出第一步,身体便摇摇欲坠,直接往前摔去。
  像条森*晚*整*理狗一样。
  季唯洲伸出手臂,拦腰抱住了他。
  掌心是熟悉的起伏不平,他叹了口气,用无奈地语气说道:“别逞强啊。”
  江淮雪冒着冷汗,咬牙道:“松开。”
  他不需要季唯洲的怜悯。
  年轻男生抱他抱得更紧,他在恍惚间听到季唯洲嘀嘀咕咕的声音:“这应该算是羞辱,不算怜悯吧?”
  他低笑一声,不置可否。
  下一秒,他被季唯洲直接扛到了肩上。男生声音开朗大方:“那你当我在羞辱你好了。”
  季唯洲扛起他,对一旁的西装男道:“我看你们这规矩也就是羞辱他,那我这样也算羞辱对吧?等量替换,没区别。”
  西装男皱着眉厉声道:“不合规矩,不合礼仪!”
  季唯洲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规矩?规矩就是狗屎啦。”
  他还爽朗地笑了两声。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句带着匪气的话震到了,江淮雪红着脸,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在说什么?!”
  季唯洲回他:“我觉得你抱住我比较好哦,因为我要冲刺了。”
  他是在校运动会的三千米和一百米项目里都干掉体育学院的猛人。
  江淮雪傻傻应了一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刺感。
  季唯洲这个家伙直接扛着他在江家老宅玩跑酷!
  身后跟着的是那帮黑衣保镖,狼狈不堪地穷追不舍。江淮雪紧紧抓住季唯洲的衣服,直接屏住了呼吸。
  季唯洲人高腿长,一次跨三个台阶不带停,江家老宅积威甚重,因此防卫布局并没有特意针对台阶。
  但老宅的主人们从未想过有一个年轻人敢如此放肆,挑战权威,横冲直撞杀进了大门。
  季唯洲顺了顺气,和打开大门的管家元气十足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管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货,顶着张橘皮脸,刻薄挑剔地打量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冷哼一声,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对他们说道:“不知礼数,不尊长者,果真是下贱血统。”
  季唯洲喘完气,也有心思换个姿势扛江淮雪,最后直接让他坐自己臂弯了。
  “你还是太大只了一点。你要是身形再小点,就能骑我脖子上,然后我们就能在这里俯瞰千秋。”他对江淮雪道,“不过这样也没差,长得高真好。”
  江淮雪坐在他的臂弯里,全身上下都被羞耻吞没。他紧紧抓住季唯洲的肩膀:“你放我下来!季唯洲!!”
  被忽视的管家又哼了一声,喉管活像被捋直了,还带着点尖声:“大少爷今日要好好听规矩,许久未听,不成方圆了!”
  季唯洲余光里,见江淮雪的脸色全然是白的。
  他这段时间执行任务执行出责任心来了,江淮雪是他的任务对象,其他人插手他的任务想做什么?这不是找麻烦吗?
  该攻击性强的时候,他的攻击性也可以很强。
  季唯洲看着管家,很有礼貌问他:“老人家,您今年高寿啊?”
  管家拉着张橘皮脸,没回话。季唯洲想了想,伸出左手作掐算状:“那我给您算算啊。”
  耷拉着眼皮的管家抬抬眼瞧他,眼底闪着光。
  季唯洲笑容灿烂,瞧见他这副模样,笑说道:“我怎么掐指一算,您这活不过今天了呢?”
  大学生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老管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猴,喘粗气,佝偻的手指直戳向季唯洲的眼睛:“不像话!不像话!”
  季唯洲没搭理他,在脑子里问621:“pizi——621,这段剧情会发生什么你能预测到吗?”
  621回他:“宿主加油,必要时候给你提供外援,其他就算了,这段剧情在原书预测之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出现了这段分支选择。”
  “初步估计是江淮柏和许清丛的剧情发生了偏移,以及宿主你今天带江淮雪出去踢足球有些过分了。”
  季唯洲摆摆手:“有外援就行,其他就算了。说实话这个环境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他和621的交流到此结束,季唯洲小声问不安的江淮雪:“话说他是太监吗?”
  江淮雪像只应激的猫,闻言呆愣愣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季唯洲小声和他嘀咕:“感觉像。”
  既视感好强烈。
  “咚!”
  季唯洲抱着江淮雪转身,老管家被气昏过去了。
  “哇哦。”他发出了来到江家老宅后,真情实感的一句惊叹。
  第16章
  老太监似的管家昏倒在地,整座老宅消失安静的佣人忽然都窜了出来,七手八脚扶起老管家,要将人送回房间。
  季唯洲心说怎么能搞的和暗卫似的,又顶着土匪样对那些佣人说道:“我觉得各位还是不要随意乱动比较好吧?这万一倒着没事,一动,哎呀,另一条腿也进棺材了怎么办?” 第30章   那些七手八脚的佣人一下不敢动,双手僵硬地尬在半空,像冻僵的鸡爪。
  季唯洲踏进江家老宅后,就启动了紧急戒备模式。他之前和621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在说谎话。
  他老爹老娘两家人生意做的都大。这生意做得大,就不免有些人混在里头搅浑水。尤其是他老爹那边,人丁兴旺,家族观念重,简直就是行走的封建家族。
  但由于出了个他爹这样的纯混子,其混邪做派狠狠冲散了封建大家族的阴暗,一群长辈见到他都得绕道走,小辈见他都是副欢欣鼓舞的模样,恨不得当场认他做爹。
  季唯洲那位霸总妈家也不安生,又是个不一般的狼窝,封建宗族气息没那么严重,但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那几个舅舅还做着把他妈嫁给七八十老头,安安稳稳坐稳家业的美梦。
  好在他亲娘比较狠,半点没留手,现在几个舅舅全是夹着尾巴过日子。
  季唯洲作为两个当家人的独子,明枪暗箭不知道遇到过几回,数都数不清楚。
  在面对江家老宅这种情况简直再熟悉不过。
  老管家那一通废话对他来讲,那是他三岁才会听见的话了。
  现在的话术早就精进不知道多少番了。
  橘皮似的老货慢悠悠转醒,显然被季唯洲那番“尊老”的大逆不道发言震慑,竞然用怒火强撑着自己站起身。
  还没开口说话,老态龙钟的眼里就冒出胆怯的光,悻悻躬身低头,小碎步上前,走向了季唯洲的身后。
  季唯洲还有些好奇,坦荡荡抱着江淮雪转身,看见了一个老人。
  面皮耷拉,法令纹极深,眉间皱出川字形,像是一头年迈的雄狮。
  他坐在轮椅上,看向季唯洲和江淮雪的眼神,仿佛在看无足轻重的玩意儿。
  “赵弗,上了年纪就别逞强了。”他沙哑着嗓音开口,老管家站在他身后,轻轻诶了一声。
  季唯洲忽地想起来“养气”这个词,眼前这位老人的身份,无论是江淮雪的应激反应,还是621的说明,都在告知他,就是江家现任的当家人江添明。
  没想到会“亲自”出来见人。他还以为江添明会给他们层出不穷的下马威,然后让佣人带他们去见他。
  但他竟然自己先出面了。
  季唯洲平静地看着江添明,感觉不出来这个老人身上的情绪。
  这是很稀奇的事情。
  他这门招数有天赋在,也有多年<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 target="_blank">宅斗的经验在里头。
  但他摸不准江添明是什么路数。
  “只是年纪大了,想看看孙儿,却没想到一回来就这么横冲直撞,还是年轻。”江添明干枯的手指轻轻抚摸轮椅扶手,眼神平静地落在脸色发白,控制不住发颤的江淮雪身上。
  “您多担待。”季唯洲扬起一个笑,轻飘飘带着话语过去。
  江添明没看他,只是又用没什么重量的语气说出一句话来:“淮雪,近日来腿还会痛吗?”
  江淮雪死死抓着季唯洲的手臂,像是陷入了癔症。他缓缓推开季唯洲,示意他放下自己,强撑着身形对江添明道:“不怎么痛了。”
  “好孩子。”老人点点头,朝赵弗摆摆手。
  赵弗低着头,握住了轮椅把手,推动的同时对江淮雪和季唯洲道:“大少爷,您记得路,要跟牢了。”
  这种情况诡异到621都不敢随意开口,它与季唯洲一起保持了沉默。
  江淮雪推开季唯洲想要抱他的手,却连第一步都走不出去。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是宅斗小王子,宫斗宅斗作品爱好者,请相信我。”季唯洲压低声对江淮雪说。
  江淮雪很难得地被他逗笑,露出虚弱疲累的笑容来:“那就麻烦这位宅斗王者了,扶一下我。”
  季唯洲撑着他,给他做人型拐杖。
  他们跟在那对主仆身后,穿越重重小道,往老宅深处走。
  路上遇到的佣人都像是一副模具里刻出来的模样,死气沉沉没有多少生气。
  越往老宅深处,光线越暗,活像是找了层黑纱,天然的葬礼现场。
  “621,你们没有对这个世界做过排查吗?”季唯洲问621。
  621一倒霉系统说:“这本书就是许清丛和江氏兄弟的爱恨纠葛,哪有大宅门的剧情啊!而且你的任务就是折磨折磨江淮雪,然后到点噶了下线,哪里来的那么多支线故事!”
  季唯洲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眼江淮雪。
  年轻男人平时就活的像男鬼,这会儿子更像了。
  季唯洲捏了捏他的五指,意思是还好不好。
  江淮雪没搭理他。他的注意力全在面前逐渐展露全貌的建筑上。
  那是江家的祠堂。
  “淮雪啊。”江添明的声音从前方晃悠悠飘来,赵弗回头看了一眼,一双眼没什么光彩。
  季唯洲忽然感觉很割裂。
  他和江淮雪仿佛站在新旧时代的分界线上。
  半晌后,江淮雪才出声回应那句话:“在。”
  “你母亲走了多少年啊?”说话的人换成了赵弗。
  尖利的声音在整个阴森的环境里响起,从四面八方传入江淮雪的耳中,无孔不入。
  他扯出一个假笑,用飘忽不定的声音说道:“走了二十四年了。”
  季唯洲搂住江淮雪的腰,强行让他彻底靠在自己身上,才没让他当场摔在地上。 第31章   江淮雪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他都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去形容,整个人像是用碎了一地的玻璃,重新拼凑成的不伦不类的雕像。
  全身都是裂痕。
  这些江家的过往在书中没写,江淮雪与他真正相识才不过一周,也不会和他说这种东西。
  情况不明朗,季唯洲不方便开口,一时间只剩下寡淡的风声,与在场四人节奏不一的呼吸。
  赵弗推开祠堂的大门,推着江添明进去。季唯洲和江淮雪紧随其后,跨越门槛的那一刻,赵弗取来一个蒲团,放在了江淮雪的面前。
  “大少爷,跪。”他神色庄重,慢慢退回江添明身边。
  江淮雪慢慢松开季唯洲的手,有些狼狈地跪下。
  堂内燃起粗壮的蜡烛,蜡油滴落,江添明缓缓开口:“淮雪,你心里有怨。”
  江淮雪跪在蒲团上,瞧着状态要比之前好:“并未。”
  “你母亲有错,江家也没有苛待她,你要替你母亲记着江家的恩情。”
  “是。”
  季唯洲抬起头,看着那些黑压压的牌位,一层接一层,密密麻麻直逼藻井横梁,像是一双双眼睛自高向下俯视评判。
  “牌位有点太多了吧?”他问621。
  这像是从江家的老祖宗开始算起了。
  621没回答他,作为新时代的系统,它真没见过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好半晌后,它才支吾出一句话来:“宿主,好像恐怖片。”
  季唯洲喃喃:“本就如此。”
  江淮雪和江添明不再有任何对话,好似方才江添明说的那几句话足够给江淮雪一点警醒。
  信息量并不大,那是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的东西。
  “唯洲。”江添明佝偻的身躯倚靠在轮椅里,眼神摇摇晃晃看向那些牌位。
  未来他也将在这里受到子孙后代的供奉。尘归尘,土归土,他将在这间祠堂燃尽生命。
  季唯洲应道:“啊?”
  他的声音有些响,连祠堂里都能冒出回声。
  赵弗眉头跳了跳。
  “和淮雪结婚,委屈你。”江添明语气很慢,季唯洲一时间没忍住,想到他的专业课老师。
  那是个很悠闲自在的老头,饱受学生欢迎,说话声音不疾不徐,学评教常年优秀。
  虽然季唯洲觉得在这个时候拿他亲爱的老师和江添明相比,有点侮辱他的老师。
  “挺好的,不怎么委屈。”季唯洲笑道,“您人还挺好,关心小辈家庭。”
  他顿了顿,又反客为主:“老爷子身子还好吧?”
  赵弗心下一紧,正要开口,生怕这小兔崽子又对江添明说方才对他说的忤逆之言。
  江添明到没什么变化,点点头应他:“老骨头还能再撑撑。”
  季唯洲呆呆应了一声:“那挺不错的,祝您长命百岁。”
  倒没大逆不道,但也不中听。
  江添明有些像破风箱的声音响了响:“你是个好孩子。”
  季唯洲摆了摆手:“您别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
  他环视祠堂内的牌位,冷不丁又开口对江添明说:“这儿人挺多的。”
  这回连江添明眉头也跟着跳了跳。江淮雪扬起头,眼神很茫然。
  季唯洲在他眼里一向是个没法预测的家伙,他的行动路径与发言路径都在预料之外,话题跳跃性很强,压根没法做好准备,只能临场反应。
  阴森的环境因他这句话变得更加死气沉沉,江添明笑了声,道:“你和我们江家有缘,老祖宗也都乐意来瞧你一眼。”
  季唯洲抓了抓头发,诚恳道:“那倒不用了,我是持无神论的唯物主义战士,不太信这个。”
  他可是马哲毛概一节课都没翘过走神的人!
  江淮雪嘴角抽了抽,忽然感觉发冷的身子也暖和不少。
  第17章
  听完季唯洲的话,621懵道:“你觉不觉得,我是已经超出你信仰的存在?”
  季唯洲无所谓道:“随口一说。主要是祖宗这事儿我自家的都不信,我还信他们江家的啊。”
  621无语凝噎。
  季家和元家,真是出了个大孝子。
  “哦再补充一句,我爸以前把我高祖父的牌位撞碎了。”季唯洲讲起他爸的糗事,嘴巴不带停,“据说后来他感冒发烧三天,然后被我妈一脚踢出了爱情的火花,天降姻缘。”
  621心想他老季家的祖宗人还怪好,他老爹都闯出这种祸,还能有段和和美美的姻缘,当真是为子孙后代着想,以庇护后代为己任了,想必生前也是个和蔼的老人。
  “老季家祖宗人还挺好的,老江家就不知道了。感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季唯洲随口说道,丝毫没有“对子骂父则是无礼”的想法。
  江添明显然被季唯洲这不太按套路也听不懂潜台词的耿直做派讶异到了。
  江淮雪和季唯洲的婚事,是他出言才彻底定下的。季家原先也要败落,但季唯洲那个私生子大哥季唯寒是个有脑子的,硬是把季家撑了起来。
  季家想和江家合作,江家正巧准备处理江淮雪,一桩婚事来的巧,不用双方当事人同意,两人就成了婚。
  算来算去,这也是江添明第一次见到季唯洲。
  他底下的人告诉他季家这个小儿子狡猾虚伪,善妒贪婪,又极其记恨自己的大哥。 第32章   今日一见,却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赵弗推动他的轮椅,让他正面对视季唯洲。
  浮于表面的东西总归是看不清的,季唯洲扬着一张笑脸看他,全然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江添明回想起他进入江家后的所有举动,又望着这张笑脸,一时间竟觉得季唯洲这人城府极深,素养极高。
  连他都看不透。
  季唯洲这才多少岁,二十出头!
  “唯洲啊。”江添明喊道,季唯洲大声应道:“在呢!”
  “你大哥是个好的,你也不差。淮雪脾气不好,你可得好好照顾他。”他就像个关心小辈的普通老人,和蔼地握住了江淮雪的手,与季唯洲的手。
  季唯洲表面八风不动,实则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我还有大哥吗?!”
  这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告诉他?
  “季家的私生子,你出生前他就进季家了,现在是季家的当家人。而且貌似不怎么喜欢你。”621解释。
  “不是我,是前夫哥,我是我,前夫哥是前夫哥,请不要把我和他混为一谈。”季唯洲火速开口自证清白,拒绝接受前夫哥的黑锅。
  了解情况后,他才反手握住江淮雪的手,不动声色把那只颤抖的手,从干枯长斑的手中牵回来。
  紧接着用阳光灿烂的笑容说道:“怎么会呢,我大哥哪哪儿都好,却是个工作狂,压根不关心家庭。我比不上我哥,但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有信心的。”
  季唯洲拍拍胸脯,比了个手指向他保证:“这个数,我保证让江淮雪的体重涨这么多。一定好好照顾他,让他长命百岁高枕无忧,完美完成您的任务,您就放心吧!我真的很关心家庭。”
  江添明正要开口,他一连串碎嘴子攻击就硬是把话堵了回去:“至于脾气差这件事,我还是很有主张的,我可以比他脾气更差,您就放心把您孙子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对他的!”
  扯到最后已经变成求爱现场。江淮雪目瞪口呆看着季唯洲,身体与心里的疼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余光瞥见江添明略显难看的脸色,没忍住笑了笑。
  真没想到江添明这等老狐狸还有这种时候,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眼见着话题已经扯到如果江淮雪能生孩子,孩子的幼儿园要去哪里,学区房买在哪里比较好,上学的话辅导作业怎么办,江添明再也忍不住了。
  他轻咳一声,但季唯洲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问了一句:“您咳嗽啊?”
  某个年轻的男大学生现在还在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唱k我切歌的阶段,江添明的一系列暗示与潜台词,季唯洲同学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赵弗当他瞧不起江家,直言怒道:“季少爷,这里是江家祠堂,不是容你撒泼的地方!”
  他一声尖利的怒喝震醒了在场的两个年轻人,季唯洲沉默几秒后,正要开口,被江淮雪拦下了。
  年轻男人面容平静:“爷爷还有事么?”
  江添明低声喃喃着“老了”,又慢慢来到江淮雪面前,低声道:“淮雪,你性子愈发左了。”
  “爷爷教训的是。”
  “我知你心里有怨,但你母亲实在是犯下弥天大祸,江家容不得她,能容得下你……”
  “容不容得下江淮雪是江家的气度,能不能让江家容得下是江淮雪的本事。”
  季唯洲接过话头,轻而易举掀过一页。
  “这话说的倒是妙。”江添明笑了声,看向季唯洲的眼神里笑意没到底。
  江淮雪沉默不语,一声不吭地低头看地面。
  “到江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好好想一想。”江添明对他慢悠悠道。
  江淮雪想起幼年时暗无天日的场景,那些牌位便化作了吃人的鬼,要把他剥皮抽筋,肉蘸着血吃干净。
  他母亲是这么死的,他当年也以为自己也要这么死。
  江淮雪匍匐着前进,无用的左腿是他的累赘,他没爬几步,便倒在地上,只能用双手撑着地面,慢慢挪动。
  季唯洲想去搀扶他,被他拒绝了。
  “这是我的事。”江淮雪对他说。
  季唯洲脸色不大好,蹲下来小心翼翼和他说:“问题不是这个,就是你要不要抬头看看你们祖宗的牌位?”
  江淮雪缓缓抬起头,瞧见最顶上的那个牌位不知为何开始摇摇欲坠。
  分明没有风也没有外力,但那个牌位就这么晃啊晃,晃啊晃,最后往前一倾——
  赵弗隐约听到点动静,忙慌抬起头,就见季唯洲蹲下来火速抱起江淮雪往外窜:“爷爷下回和淮雪来看您啊!”
  他是蹿过保镖的猛人,祠堂内两个老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逃窜得无影无踪。
  江添明察觉不对,扭头便见自家老祖宗们要出游了。
  先是一个。
  “啪嗒。”
  再是一群。
  “轰——”
  “老祖宗!!”
  **
  “还好跑得快。”季唯洲把江淮雪安置在副驾,自个儿蹿上了驾驶位,发动引擎,使用最高超的车技,逃蹿出了江家老宅。
  他可以对天发誓,那牌位真不是他搞的幺蛾子,621也没动手,纯粹就是江家老祖宗们自己的事情,跟他和江淮雪没什么关系。
  江淮雪木头人似的坐在副驾上,季唯洲还以为他是因为祠堂的事儿,小声解释:“不是我干的,你别难过了。” 第33章   “哈。”过了许久,在等红灯变绿的间隙,季唯洲才听到副驾传来一道笑声,江淮雪靠着车窗,笑得恣意张扬:“哈哈哈哈……”
  他笑得全身发颤,那笑里却还有点悲凉。
  “塌光了,再好不过!”他将自己缩成一团,低声喃喃,“塌光了,再好不过……”
  季唯洲打了右转灯,汽车右转进入主干道,他用余光瞥了眼江淮雪,伸手打开副驾的储物箱,从里头摸出两块巧克力,丢进江淮雪怀里。
  “吃点甜的缓缓。”他对江淮雪说。
  江淮雪窝在副驾里,瞟了一眼储物箱——那里头全是零食。
  这些吃的也就只有季唯洲会准备。
  他瞧着大大咧咧,其实再细致不过。做事妥帖不留错处,不二百五的时候,人很靠谱。
  江淮雪费力扯开巧克力的包装,塞进了嘴里。
  牛奶巧克力,纯甜,有些发腻。
  面包车在别墅的车库里停下,引擎逐渐安静,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江淮雪扭过头疲累地看了季唯洲一眼:“江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毁了江家最重视的祠堂,还想全身而退,想都不要想。
  季唯洲全然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心态:“无所谓,只能说明他们作孽太多,老天都看不下去,觉得这帮家伙不该吃供奉。”
  江淮雪靠着车窗:“你知道什么?”
  一个被季家养废的小儿子,又怎么会知道江家的秘辛?
  “我不知道啊。”季唯洲坦然道,“我怎么知道江家的事情。”
  只是看江淮雪那个应激反应就能知道那间祠堂里藏污纳垢,他随口推断便是有理有据。
  江淮雪漆黑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双手撑着座椅,忽地爬向了他。
  季唯洲看着他的姿态,总是会想到蛇,安静匍匐,蛇尾却能硬生生绞杀猎物。
  江淮雪捧着季唯洲的脸,语气有些压抑:“我看不透你。”
  季唯洲没说话,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那张不合时宜的嘴一闭下,就多了沉稳的气质。江淮雪的手轻抚过他的五官,冰冷的之间去描摹他的眉眼。忽地低低笑了声。
  “季唯洲,”他贴着季唯洲的耳朵说,“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鞭打,羞辱……随便你。”
  季唯洲垂眸,钳制了他的手腕。
  江淮雪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身上像是散发着糜烂的花香,气味很古怪,但并不难闻。
  季唯洲的手掌贴着江淮雪的腰间,隔着一层衬衫去抚摸他腰间的伤疤。
  江淮雪笔挺的身躯轰然倒塌,他颤抖地贴上季唯洲,没有如往日那般推开他。
  “痛吗?”季唯洲的指尖贴着那大片的伤疤,低声问他。
  江淮雪笑了声:“我不怕痛。”
  与恐惧相反的是,他异常迷恋疼痛。火焰灼烧,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让他格外满足。
  季唯洲贴着驾驶位的靠背,是一个很板正的姿势。他掐住江淮雪的后颈,指尖用力捏了两下。
  “该吃晚饭了。”他对江淮雪说。
  他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状态,但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的江淮雪显然感觉不出来他的僵硬,只当他还在装模作样。
  621为季唯洲加油,只换了来一句话难以言喻的话。
  “621,”季唯洲说,“我感觉他有点问题。”
  第18章
  621装死不说话了。
  这个问题他们很早之前就讨论过一次了,实在没有必要再说一回。
  季唯洲不吭声,手僵硬地放在江淮雪的腰间,许久之后,才继续开口对他说:“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我是正经人。”
  季唯洲握住江淮雪的肩膀,正色道。
  他真的很紧张。
  凝滞的气氛骤然一变,江淮雪打量着季唯洲,有些神经质地对他笑道:“但我不是。”
  声音轻飘,落不到实处,仿佛在头顶飘悬。
  他牵起季唯洲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那是一个掐握的姿势。
  “你可以像上次一样掐着我,”江淮雪分明是仰视他,却像是居高临下俯视的那个人。
  他在季唯洲上风。
  “你在发抖。”他低低笑了声,用蛊惑似的语气对他说,“你在害怕什么,季唯洲?”
  江淮雪的灵魂飘出僵硬的躯壳,从高处俯瞰两人,看见了掌控的自己,与被掌控的季唯洲。
  这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季唯洲正直勇敢,却依旧胆小。
  什么都不敢。
  他像是终于抓住季唯洲的一点错处,心底冒出隐秘阴暗的欢喜。
  “最难消受美人恩。”季唯洲冷不丁开口,“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
  他轻而易举挣开江淮雪的手,宽大的手掌环住江淮雪那如同古代仕女的白皙脖颈,拇指抵住了他苍白的唇瓣,轻轻揉摁,直到那下唇染上嫣红。
  “你会吃人。”季唯洲认真而又平静地评价江淮雪,语气里带了几分慎重与严谨。
  江淮雪笑了笑,单薄的胸腔震动:“蒲柳之姿被叫做美人,还真是惶恐。”
  “不过也正好,我不是美人,你也不是英雄。”他嗓音沙哑,季唯洲的手掌收紧,扼住他的力道加重。
  直到看见江淮雪眼中的满意时,他的手掌松开,指尖轻轻抚过了江淮雪的面颊。 第34章   就像对待即将盛放的花。
  季唯洲笑了笑,对他说:“我说了,我是正经人。”
  他打开车门,单手捞起江淮雪,护着他的头跳下车。
  江淮雪的眼神有些茫然,不太能理解他是什么想法。
  他回想起季唯洲之前恶劣对待他的动作与模样,或多或少都透露出别扭的意味,说明羞辱他这件事,季唯洲是被强迫的。
  会被强迫,就说明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那么他方才对季唯洲提出的建议其实是符合季唯洲本人的需要。
  为什么会停下来了?
  江淮雪全身上下都透着疲惫,连思考这件事都在耗空他所剩无几的体力。
  季唯洲抱着他又提着轮椅,一脚蹬开别墅大门,一路蹬蹬蹬把江淮雪送回了卧室。
  被放在床上时,江淮雪还是一脸发懵。
  季唯洲观察了一会儿,发觉他的眼神还是挺清澈的,就跑出了房间。
  轮椅拐杖一个没留,就是没准备让江淮雪出去。
  他站在卧室门口,几乎停跳的心脏终于再次恢复跳动。
  “吓死我了!”他对621说,“感觉他真的会一口吞了我。”
  621没什么感情地说:“你没笑场也很厉害。”
  “我当年在男寝《甄○传》翻拍大赛中获得演技第一,当然厉害。”季唯洲先是自得了一下,又一脸忧愁道:“接下来怎么办啊?我感觉这任务做不下去了。”
  江淮雪指不定有点奇怪癖好。
  621有气无力道::“那还是可以的,现在黑化值都快到八十了,很快,就剩二十了,加油。”
  “你是不是四舍五入了。”季唯洲小心翼翼问道:“我怎么感觉你精神状态出问题了呢?”
  621声音更虚了:“这个世界里,只有你的精神状态是最正常的,其他所有人都是神经病。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你就是最神经病的那个。”
  全员疯子里唯一一个正常人,等同于全员正常人里唯一一个神经病,这俩是可以画等号的。
  所以季唯洲就是神经病。
  季唯洲果断评价:“所以你果然快疯了吧?”
  621冷冰冰道:“当你发现这个世界和预想的不一样当然会崩溃。不过这不是重点,你只要让江淮雪最终黑化就行了。”
  “江淮雪之所以黑化那么快,就是因为周边环境也有起催化的作用。你只是最后一根稻草,但不是主因。”
  系统再一次补充。
  季唯洲蹲在卧室门口,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乱。
  他的脑子里现在全是江淮雪跨坐在他身上时的神态,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江淮雪的身体里挣脱出来,带着他逃离与回归。
  江家当年对江淮雪做的事情,硬生生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创伤,以至于到现在,仅仅是看了一眼江家老宅回来,他的状态就彻底下滑。
  季唯洲能感觉出来他对疼痛的迷恋,也擅长不遗余力折磨自己。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咚!”
  卧室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季唯洲不在发呆,起身推开卧室的门。
  江淮雪趴在床下,双臂撑着地面,用尚且能动的右腿,费力爬起来。
  “我都把你的轮椅和拐杖收走了,你怎么还这么闹腾。”季唯洲对他的毅力与勇气感到佩服,把他抱回床上。
  “把我的轮椅和拐杖收走,你想做什么?”江淮雪阴郁地看着季唯洲,开口问道。
  季唯洲开了卧室的一盏小灯,他还记得卧室所有灯被打开时,江淮雪怒吼狼狈的模样。
  于是这次就换了小灯。
  他坐到床边,对江淮雪道:“为了让你好好休息。”
  江淮雪的手撑在他的大腿上,慢慢爬向他:“我死了,你不就解脱了么?”
  季唯洲心说你解脱我也走不了。
  作为任务对象,要是比攻略者早死,那攻略者还攻略什么,直接被困在任务里了。
  “解脱不了。”他开口道。
  江淮雪愣愣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他们心平气和地对视,许久过去,江淮雪才再次开口:“季唯洲,我真的很讨厌你。”
  季唯洲的少男心咔哒一下,出现一条裂缝:“这么直白吗?我会难过耶。”
  “你为什么非要装傻充森*晚*整*理愣,假装无事发生呢?”江淮雪冷硬地说,“你以为只要装傻,那一切就不会发生吗?”
  季唯洲摇了摇头。
  “江淮雪,我从来不拒绝任何事情的发生。”他对江淮雪说,“我接受好的结果,也愿意承担错误的责任。我并不排斥。”
  他向来如此,允许所有事情的发生,接受所有的结果,从不怨天尤人,也不会自负自傲。
  “那在车上,又意味着什么?”江淮雪步步紧逼,并不留后手。
  季唯洲摸了摸鼻尖:“害怕。”
  江淮雪突然愣住了。
  “为什么要呆愣。”季唯洲一脸疑惑,他向来坦诚,对这件事一向很坦荡。
  他的确是因为害怕了。
  为那一刻绝望的江淮雪选择了退缩。
  “你会害怕啊……”江淮雪低声喃喃。
  季唯洲点了点头:“我是人,害怕很正常啊。”
  “我一直以为你横冲直撞,胆大包天,没有什么害怕的。”江淮雪重新缩回床上,有些倦怠地说。 第35章   “那还是有的,软肋还挺多。”季唯洲严谨道。
  他替江淮雪翻了个身,取来毯子盖在他身上:“晚餐想吃什么?”
  江淮雪没有回答他,反而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他说:“季唯洲,江家不会再打钱了。”
  祠堂牌位倒塌是重大事故,他俩暂时死不了,但江家一定会严惩他们两个。
  “不打钱就不打钱呗,反正我现在卡里也没多少钱。”季唯洲坦荡荡,穷得很是合理直白。
  压根没觉得这是个问题。
  江淮雪想到他那辆新座驾,就知道他的确不在乎这些。
  季唯洲靠着房间门:“晚餐要吃什么?请不要扯开话题。”
  江淮雪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不甚在意道:“随你。”
  季唯洲欢天喜地走出房间,去搞晚餐盲盒了。
  江淮雪看着他的背影,抬起自己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他缓缓收紧手掌,在沉默中回想季唯洲掐住他时的温度。
  与他并不相同。他的手冰冷,像是一个死人。
  **
  季唯洲早上醒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他做梦梦到自己被一条白色的巨蟒缠住全身,险些被勒死,巨蟒还朝他张开血盆大口。
  硬生生把他给吓醒了。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庆幸自己不是许仙,不会遇到白娘子。
  “太走运了,不会被缠起来。”季唯洲拍拍自己的胸口,没拍到结实的胸肌,拍到了一只手。
  一只手。
  “啊!”他被吓出惊恐的尖叫,一转头,就看见另一条美人蛇缠住了他的身体,整个人缩在他身上,这才让他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缠住他的人是江淮雪。
  老实讲一觉醒来旁边多了个人,真的很恐怖。
  季唯洲仰头看着天花板,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做为一棵树桩子的意义。
  以及江淮雪是怎么跑到他床上的。
  他明明记得拐杖和轮椅都被放在了门口。
  季唯洲想了一圈,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答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打了个寒战。
  他比较害怕江淮雪真把他给刀了。
  江淮雪不会真是爬过来的吧???
  第19章
  季唯洲想象了一番江淮雪爬行的动作,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大早就开始一惊一乍鸡飞狗跳,江淮雪睡眠质量本就差,这会儿直接醒了,从床上坐起身,皱眉看向季唯洲:“你精力还真是旺盛。”
  季唯洲四处摸索,搞了条毯子盖在自己身上,警惕地往后缩:“你昨晚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江淮雪打了个哈欠:“看你床好睡。”
  他和季唯洲最初印象里那个江淮雪差别太大,季唯洲紧急呼叫621:“621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邪恶反派去哪里了??
  现在这个半夜爬床的家伙是谁啊!
  621带那么多届宿主,头一回遇到这种离谱情况的,一时间也摸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好告诉季唯洲:“按兵不动,不要紧张。顺势而为,直接莽上,只管羞辱!”
  它这一串四字词听的季唯洲一愣一愣的,核心思想就是只管做任务就行了。
  “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季唯洲抹了把脸,“那这个房间给你了,不客气。”
  江淮雪见他这副模样,笑了声:“你很紧张?”
  “不是紧张,是恐怖片。”季唯洲解释,“任谁睡到一半发现自己身边多出来一个人都会觉得很恐怖吧!”
  621在这时幽幽补充:“江淮雪以前还坐在你床边观察了你一个小时。”
  季唯洲没控制住,咳嗽了几声。
  “那我下次通知你。”江淮雪平静道。
  “啊?还有下次?”季唯洲讶异问他。
  江淮雪很难解释自己半夜爬到季唯洲床上的举动。他失眠到凌晨三点,这个时间点季唯洲早就睡死了,雷打都不动的安心睡眠。
  他的脑子里,一边是江家轰然倒塌的牌位,另一边是季唯洲灿烂的笑容,与掌控他时似笑非笑的神情。
  江淮雪辗转反侧后,还是爬起来,挣扎着从衣柜里取出备用的拐杖,摸到了季唯洲的房间。
  年轻男人果然如他预料的一样,睡得很沉,睡姿还十足狂放不羁。
  他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困意奇妙地涌了上来,索性直接倒在了季唯洲的怀里。
  ……很温暖。
  他想。
  在代表“季唯洲”的温度里,他默默闭上了眼睛,收获了他有记忆来,最深度舒服的睡眠。
  被失眠折磨已久的江淮雪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过去那个废物季唯洲犯下的错误,将免死金牌安在了现在这个季唯洲身上。
  然后每晚都来蹭被子睡觉。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季唯洲身上会有帮助他入眠的东西,但他很满意。
  睡好了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这个时候的江淮雪终于愿意不计较季唯洲的二百五脑回路。
  “我在你这里不会失眠。”江淮雪说。季唯洲用有些怜悯的眼神看着江淮雪,睡觉居然还要挑房间磁场。
  季唯洲是个大方的孩子,直接准备开始搬行李挪房间。还没开始整理行李,江淮雪拦下了他:“不失眠的必要条件是你在。”
  年轻的小季同学心想完了,他还没遇到这种架势。 第36章   “我会凶你哦。”季唯洲冷着脸,凶狠道。
  江淮雪偏过头:“你确定吗?”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季唯洲眨眨眼,想起昨天要他掐脖子的江淮雪,喉结上下动了动,沉默地爬下床,往门口缩。
  他真的不明白,那张宇宙猫猫头的表情包实在太适合用在这里。
  “那你自便。”
  季唯洲跑出房间,去别墅门口看的时候,江家并没有让人送来食材。
  这点就像个前兆,清楚告知他,江家的确如同江淮雪所说的,要给他们俩一个教训。
  身后是轮椅滑动的声音,江淮雪语气淡然:“那些公子哥大概会在今天,全部找你要钱。你以前借着江家名义欠下的债都会在今天要求你还清。你想出去找工作,江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江家做事一向心狠不留情面。
  季唯洲靠着门,想起了余额惨淡的光景,抱臂思索了片刻:“这个不担心,我之前就还完债了。”
  所以并没有外债压力。
  江淮雪静静观察他,并没有多少意外的神情。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季唯洲会这么做。
  季唯洲看不透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因此会选择横冲直撞,直接绕道,选择他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但有时候还是会被江淮雪的心眼给吓到。
  “那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江淮雪来到他身边,不动声色问他。
  季唯洲抓抓头发,突然想起来前夫哥的身份。
  “还有季家的股份分红。”他对江淮雪说,“工作看着找呗,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做个任务还得饿死的话,未免太过分了。
  江淮雪对他的回答没有什么反应,操纵轮椅就要离开客厅。季唯洲站在门口仔细思考了一番,头顶像是亮起了一个小灯泡。
  他追上江淮雪,好奇问道:“江淮雪,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
  江淮雪怎么可能说没用的废话,坐着轮椅来到他身边,用云里雾里的语气和他说了一大通。
  “你想的倒是挺美。”江淮雪停下,抬头似笑非笑看着他。
  季唯洲总感觉自己先前黏好的少男心又碎了,他撇撇嘴对江淮雪说:“所以我说我真的很不明白你。”
  他在江淮雪眼里是个无法预测的定时炸弹,江淮雪在他心里何尝不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没必要明白。”男人低声道,“只会给你徒增烦恼。”
  季唯洲就眼睁睁看着江淮雪从早上鬼上身的状态变成现在阴郁低沉的模样,更加确信他阴晴不定的本质。
  他小声问621:“江淮雪上辈子是皇帝吧?这么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621懒得回答他,木着语气对季唯洲说:“日常任务完成了吗?没有大剧情点的时间,宿主请认真完成日日常任务。”
  季唯洲蔫头巴脑,他是真觉得这个任务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拿出手机翻学习资料,找合适的台词,越看越觉得这些东西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
  青天白日讲这些话,不合适。
  季唯洲学来学去,最后还是收起了手机。他对江淮雪说的话,就是两个方面。
  虚拟的缺点,真实的困境。
  “江淮雪。”他喊住江淮雪,走到他身边,垂眸看向他冷淡的脸。
  江淮雪看着季唯洲那个神态,没什么难度就猜出来他要干什么。
  “跟我过来吧。”他对季唯洲说。
  轮椅进入室内电梯,季唯洲和他去了别墅二楼,走廊最深处的房间。
  上锁的房门被打开那一刻,季唯洲的记忆似乎也跟着亮了亮。
  他总算想起来在那本《禁庭之春》的江淮雪番外里,这个房间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江淮雪的刑堂。
  前夫哥最后就是在这里被折磨一通,丢出别墅,最后走投无路惨死的。
  整个房间都是阴沉的黑色。深黑色的地毯铺满了房间,所有的血迹会被轻而易举掩盖。
  季唯洲看着满墙五花八门的刑具,打了个寒战。
  他站在房间门口,就察觉到冷风从里冒出来,直直往他身上灌。
  但他又清楚这个时间点,这个房间还没有见过血。
  “你在害怕?”江淮雪语气淡淡,连看都没有看他,自顾自推着轮椅进入房间。
  季唯洲矢口否认:“没有。只是比较震撼而已。”
  正常人看到这满墙的刑具都得愣一愣吧?
  季唯洲想了想,还是很诚恳对江淮雪说:“我尊重每个人的喜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的包容心还是很强的。”
  江淮雪平静戳穿他镇定的假象:“你的手在抖。”
  季唯洲把两只手背到身后,再次否认:“你看错了。”
  江淮雪的轮椅碾过柔软的地毯,只有细碎的声响,季唯洲每次听着江淮雪发出的动静,就容易幻视一条蛇生活在这幢别墅里。
  他略过那些皮拍刀具,最后停留在鞭子前。
  “季唯洲,你不是想要折磨我么?”他转过头,深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季唯洲。
  他那一瞬的眼神称得上平静,并没有多少波动,但季唯洲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头皮发麻,如临深渊。
  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有点难受。 第37章   “我感觉现在是你想折磨我。”季唯洲坦荡道。
  江淮雪嗤笑一声,指指门后:“再退要摔出去了。”
  季唯洲一直在往门口挪动,只差一步就能挪出去,被出现了,最后还是迫不得已挪了回来。
  他在异世界的支持者621在装死,一声不吭。前有反派,后有空房,他简直像是被围攻了。
  “你想干什么。”季唯洲臊眉耷眼站在江淮雪面前,瞧着不太快乐。
  江淮雪细致打量他的神色,让他看向那面墙:“你去选你喜欢的吧。”
  季唯洲看着花里胡哨的鞭子,又看看满脸杀气的江淮雪,好学提问:“我的喜欢很重要吗?”
  “你拿着,不应该是你喜欢的么?”江淮雪就像是再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语气平静没有半分波折。
  季唯洲眨了眨眼:“我拿着干嘛?”
  江淮雪手托着下巴,疑惑问道:“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折磨人吗?”
  第20章
  季唯洲伸出手指指自己,又指指江淮雪:“我,你?”
  江淮雪点点头,修长的手指轻拂过那一排鞭子:“真要我教你?”
  季唯洲疯狂摇头,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滚带爬夺门而出。他想象了那个画面,知道一定很难看,而且很狼狈,但他想不到别的了。
  说实话他只是一个年轻愚蠢的大学生而已,为什么要让他面对这种情况?
  小季同学既没色心,也没色胆,世界单纯,堪称绝对清澈的正义之士。他也没有磋磨人的爱好,面对江淮雪的要求,只能选择可耻的逃避。
  他现在想给江淮雪磕一个。
  “宿主不要放弃。”621及时出言鼓励,季唯洲拒绝接收鼓励:“小季不会,小季做不到。没人告诉我还得干这个,你们这是搞诈骗。”
  “完成任务就能回家了,不用看见江淮雪了是不是?”621语重心长。
  “那我在这呆一辈子。”摆烂心态一起的季唯洲拒绝配合,摆摆更健康,更适合他现在的人生。
  621被他这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震到,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发现从哪个角度发奖励都难搞。
  季唯洲从小生活富裕,父母全是霸总,物质需求得到过很好的满足,这种奖励根本吸引不到他。
  精神上的东西,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圆,没有格外特别强烈的需求,所有的满足感来自于他自己的内心,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621咬牙切齿,只觉得季唯洲不仅是个二百五,一条大型犬,还是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落手里,歘一下就溜没影儿了。
  房间里进入了诡异的三方沉寂。
  621想了一会儿,终于发现季唯洲还需要一个重要的东西。
  “实习证明,志愿分还实践分随你,你完成任务我就给你盖章!”它一咬牙,语速极快道。
  季唯洲眼神一亮:“你还能签字盖章给分啊!!”
  小季同学大一,影响毕业的二课分是他挂念许久的东西。
  “还能帮你写实习报告,社会实践报告也行!”621再咬牙,又加码,“这玩意儿我写的多,保准一千字以上,让老师看了很满意!”
  “你早说啊,成交。”季唯洲看向江淮雪,眼神发亮,也不觉得他是条吃人的美人蛇了。
  这可是学分!
  江淮雪就这么看着他脸色一变再变,紧接着脸上便是喜气洋洋,眉头跳了跳。
  他总感觉这家伙又冒出了奇思妙想。
  这些没必要的灵机一动总是让他饱受震撼。
  季唯洲气势汹汹走到江淮雪面前,瞧着那些花里胡哨的鞭子,还是没忍住退缩了一下。
  621疯狂提醒他:“学分,学分!”
  季唯洲一咬牙,随便取了一根黑色的下来。
  这跟和旁边的软鞭还不一样,造型上更直些。
  “sjambok,”江淮雪看着他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了,但是个很好的收藏品,不是么?”
  季唯洲感受了一下,没有任何感触。
  “我直接站到门口,让他朝我爬过来的羞辱指数会不会高一点?他能不能直接原地黑化然后刀了我。”掂量了一会儿皮鞭后,季唯洲和621商量。
  说实话,他比较想一次性直接拉进度条,然后眼睛一闭一睁,回到宿舍的书桌前。
  “实习没有容易的,加油,实习生。”621想了想,对他说,“没有刁钻领导就很棒了,不是吗?”
  “江淮雪还不刁钻?这种甲方很难搞诶!”
  季唯洲在脑子里嚷嚷。
  他握紧鞭杆,手里的鞭子一旦挥下,就是皮开肉绽。
  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承认一件事,他的确有点晕血。
  季唯洲在江淮雪似笑非笑的表情里,丢掉了手里的皮鞭,然后抱起他,一脚踹开轮椅:“江淮雪,能让你疼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我不想这么做。”
  江淮雪打蛇随棍上,双手挽住他的脖颈,声音缱绻暧昧:“所以呢?”
  “所以你要再这么刁钻,我不介意让你在地上学狗爬。”四处接线的季唯洲终于连接上前夫哥的所作所为,终于把那句充满羞辱意味的台词说出口。
  他似乎看见学分在向他招手。
  江淮雪没忍住笑出声,笑声低沉,还充满病态的期待:“是吗?我等你让我那么做的一天。” 第38章   “其实现在就可以。”季唯洲盯着他,“只要我松开手。”
  江淮雪捧着他的脸,鼻尖几乎贴着他的:“季唯洲,你还真是有意思,一会儿胆子大,一会儿有怂的和什么似的。”
  季唯洲心说学分当前,自然不害怕了。
  他瞧着这位江姓甲方的脸,笑容明媚:“谢谢你的评价。”
  把江淮雪抱出那间刑堂后,季唯洲蹲下,把他放了下来。
  他还特意挑了有毯子的地方。
  “是不是行动力很强?”季唯洲问道。
  江淮雪倒在地上,眯着眼看他:“季唯洲,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季唯洲抢拍回答:“求之不得。”
  毕竟任务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等死。
  季唯洲自认为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可落在旁人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意思。
  他说话有个致命的问题,从来不带主语,江淮雪心思百转千回,“求之不得”四个字在他舌尖转了一圈,化作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就这么想死在我的手里吗?”他摸着季唯洲的眉骨,像是在抚摸情人的面颊。
  季唯洲诚实点头:“对啊。”
  他应完又去骚扰621:“是一定要死在江淮雪手里吗?”
  别的死因可不可以?
  621思索一番后道:“按理来讲,应该是要死在江淮雪手里的。但看这个情况,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反正死了就行。”
  毕竟这个目的主要是为了让江淮雪黑化,而不是让季唯洲去死。
  季唯洲了然地应了一声,对江淮雪补充说明:“不死在你手里也可以。”
  江淮雪没说话,定定看着他。
  “但是死在你手里就更好了。”季唯洲实乃人中俊杰,极其识时务,嘴边冒出转折词,立马给出甲方满意的回答。
  621点赞:“不愧是南明大学的学生,没给母校丢脸!”
  要是工作能力再强一点,不是实习生的水平就好了。
  621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想太美,要是任务实在完不成,就只能上报,开除实习生来堵住主系统的嘴了。
  实习生,一款背锅奴役工作等多项功能俱全的倒霉工具人。
  江淮雪从地面撑起半身,手抓住了季唯洲的,在季唯洲震惊的眼神里,把他当成了树干来爬。
  季唯洲一动不敢动,喉咙发紧:“你不觉得你很荒谬吗?为什么要在我身上爬。”
  更像蛇了!!
  “你说的。”江淮雪紧紧贴着他,慢条斯理道,“不是想看我爬么?”
  季唯洲这一天心情就因为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上下起伏,还没找到合理的反驳话语,手机铃声就响了。
  他火速接通电话,听见了周苏闻的声音:“季唯洲,晚上带大少出门玩啊。”
  季唯洲立马打开免提,低头看江淮雪:“好的。”
  然后摁断电话。
  621的声音很合时机插入:“大剧情点,请在周苏闻等人面前羞辱江淮雪,并增加黑化值。”
  季唯洲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剧情点,书里前夫哥疑似让江淮雪在那群公子哥面前学狗爬。
  他低头看了眼江淮雪,紧接着又看了一眼。
  季唯洲想,他可能等会儿要去买个树干子玩偶装。
  让江淮雪爬的不是那么违和。
  第21章
  “怎么,晚上要出门?”
  江淮雪推开季唯洲,有些费力地倚靠在墙上。
  季唯洲点点头:“其实准备去买个树干子的玩偶装,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就那种绿色的。”
  他顺手比划了一下。他以前在幼儿园扮演过树桩子,那个玩偶服还挺好用的,也适合今晚的场合。
  江淮雪挑了挑眉:“你喜欢?”
  季唯洲更正他的话:“我感觉是你喜欢。”
  江淮雪靠着墙,并不考虑去理解季唯洲的脑回路,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厌倦:“那就出门吧。”
  他在季唯洲面前没有选择权,他自己也将选择权交了出去。
  黑发男人撑着墙,打开刑堂的门,跌坐进轮椅当中。
  季唯洲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到任务,最后还是沉默了。
  他们之间这样的沉默反而是常态,闹腾的时间远比不上安静。
  晚间时,季唯洲带着江淮雪来到了周苏闻发送的地址。
  他将车停好,又将江淮雪抱下车放在轮椅上。面前略显荒芜的空地,让他产生极深的困惑。
  “周苏闻没发错地址吗?”他拿出手机重新检查,一旁的江淮雪神色冷淡:“没有错。”
  大功率照明灯被猛地打开,刺目的白光几乎要照瞎人的眼,季唯洲在灯光笼罩时下意识捂住了眼睛,江淮雪却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他们处在灯光的正中央,莫世成拍了拍手,手肘顶了顶身旁的周苏闻:“我们的主角总算登场了。”
  季唯洲缓缓放下手,忍不住想到这种情况更适合抓捕犯人。
  配合柯南的真相只有一个,紧接着开关响动,灯光大亮,犯人隆重登场。
  他俩现在更适合这个前情提要。
  周苏闻走到季唯洲面前:“你来迟了。”
  季唯洲诚恳解释:“路上堵车,然后迷路了。”
  周苏闻一句“导航去哪儿”还没出口,他就像是提前预知,坦然开口解释:“导航找错路了。” 第39章   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稀奇古怪事情,仿佛都是合理的,周苏闻一哽,不再搭话。
  “来迟了总要受罚。”周苏闻对季唯洲说,“没意见吧?”
  季唯洲摇摇头:“没有意见。”
  他应话一向很快,周苏闻那句“别想逃”刚到嘴边就噎了下去。莫世成提着一瓶酒来,不太客气扔到季唯洲怀里。
  季唯洲拿起酒瓶随意看了眼,莫世成给他丢了瓶白酒。
  “喝了,就当你赔罪。”莫世成抬抬下巴,幸灾乐祸道,又慢悠悠补充一句:“全部。”
  江淮雪坐在轮椅上,抬眼看向莫世成,眼神凌厉。莫世成低下头,撞进他的眼神里,一瞬间头皮发麻,连找茬都显得气弱。
  季唯洲拿着酒瓶还没开,被江淮雪抬手拿了过去。
  “诶,你要干嘛?”季唯洲没拦住,江淮雪的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衣领:“没看到那边的车吗?你信不信他们逼你喝完酒,就是逼你和他们赛车?”
  季唯洲扫了眼隐藏在黑暗里的大玩具,随口道:“倒是他们能干的出来的事。”
  “那还傻乎乎想直接灌酒?”江淮雪嗤笑一声,“你是蠢货吗?”
  “江淮雪,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毒舌。”
  “实事求是而已。”年轻男人对他道。
  他拿着那瓶酒,又看向周苏闻:“半瓶。”
  莫世成像是挑出他的错处,亢奋道:“一滴都不能少。你们今晚想走也走不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得玩个尽兴?”
  江淮雪慢条斯理挽袖:“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他抬了抬眼皮,眼神却落在周苏闻脸上。
  周苏闻这些攀附在江家身后,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自己能踩着所有人头上。
  夏季夜间的风也起了凉意,周苏闻笑了笑,抬手将莫世成拦下:“半瓶也没事,都是来玩的,没必要这么僵。就是不知道该赔罪的明明是季唯洲,怎么会是大少你呢?”
  他一段话把季唯洲和江淮雪都套了进去,季唯洲像是终于想起还有个任务,开口道:“大少是我的人,代我赔罪不是很正常吗?”
  这句话单看字面意义对江淮雪而言的确有点羞辱意义,周苏闻和莫世成等人纷纷露出满意的表情,看向江淮雪的视线里也多了狎昵轻视的意味。
  江淮雪却仿佛没感觉出来,自然地应和了一句:“我和他结婚了,不就是一体,那我赔罪也没有任何问题。”
  季唯洲低头看向他,满脑袋问号。
  这怎么和预料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时候怎么承认婚姻关系了?他还以为江淮雪今晚会死贫道不死道友,直接把他丢这儿,自己驾驶那辆超速轮椅大街狂飙。
  “你别真喝啊!”季唯洲见江淮雪干脆利落开了酒,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清楚吗?”
  江淮雪抽出被他钳制的手,语气寡淡道:“所以我才说你真是胆子忽大忽小。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废人开车吧?”
  他拍开季唯洲的手,干脆利落开始喝酒。
  季唯洲在一旁看的心慌。《禁庭之春》里没有讲到江淮雪的酒量,以这位反派后期的地位,也没有人敢灌他酒。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瓶酒上,全然没反应过来,江淮雪方才的承认。
  承认自己是个废人。
  “够了吗?”江淮雪端起酒瓶晃了晃,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眼神依旧清明冷静。
  他坐在轮椅上,看人时却异常凶狠,和传闻中那个懦弱自怨自艾的江大少出入极大,周苏闻对他的印象因那双深黑色的眼瞳出现偏差,没忍住退了一步,扯出一个笑来:“当然可以。”
  江淮雪将酒瓶丢向莫世成,但没有人伸手去接。破碎的酒瓶像是一个信号,有人不动声色扯出新的话题:“不是说今晚要山地赛车么?”
  季唯洲站在江淮雪身后,手掌却搭在他的肩膀上,强行稳住江淮雪的身形。他微微垂眸,便看见男人的后颈已经红了大片。
  江淮雪不是喝酒不上脸,只是还没到时间而已。
  “宿主,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哦。”621突然开口道。
  季唯洲胡编乱造点笑意出来:“还好吧,也没有特别差。”
  “这就像是精神病人说自己不是精神病一样。”621反驳他,“你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季唯洲脸上的笑意终于缓缓淡去,话语平静:“我只是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个程度。”
  就像是水蛭,突然冒出来吸血。
  与其说玩的尽兴,不如说是把他俩当成玩具折腾而已。
  621的机械音一如既往冷淡:“反正是书里的角色,任务结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要不要试试?”周苏闻走到季唯洲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
  季唯洲瞥了眼那只手,嘴角上扬:“可以啊,我没意见。”
  “单单比赛没什么意思,赢家要有彩头,输家也得付出一点代价。”
  莫世成看向江淮雪,语气阴沉。周苏闻回过头,随口安抚了他一句,紧接着看向季唯洲:“彩头我出,输家……季唯洲,要是你输了,就让大少在地上学狗爬怎么样?”
  “大少学狗爬应该很熟练吧?毕竟一条腿是废的嘛。”
  “诶季唯洲,你不会让大少在家里也坐轮椅吧?可别那么好心啊!” 第40章   季唯洲没说话,全都笑而不答。
  江淮雪低着头,并没有什么反应。
  季唯洲的余光在他身上,那逞强喝下的半瓶白酒开始发挥效用了。
  “那现在比吗?”季唯洲低头看向周苏闻,笑意依旧。
  “这是自然。”
  第22章
  周苏闻只能看出季唯洲脸上的笑容,心中不免嗤笑一声。
  他原以为季唯洲比起之前,至少没那么怂,胆子大了不少,听到他和江淮雪大闹江家的事情时,倒是勉强能看的过眼。
  江家的事他不清楚内情,但光是敢在江老爷子面前闹腾,就足够大胆了。但今日一见,却觉得还是和以前的那个懦弱无能的季唯洲没有任何区别。
  周苏闻将车钥匙丢给季唯洲,打量他的视线嘲讽。
  毛都没长齐的家伙。
  季唯洲接过周苏闻抛过来的车钥匙,按下寻车键前,对周苏闻突然开口:“其实我练过。”
  周苏闻不明所以:“练过什么?”
  季唯洲没有回答他,躬身抱起酒意上头的江淮雪,莫世成在他身后大声喊道:“季唯洲,你就这么担心大少?”
  前夫哥被派到江淮雪身边是江家的授意,这群纨绔紧抓着江淮雪和他不放,估计也是因为江家。
  江家难缠,势力遍布,还是江淮雪难以走出的阴影。
  他家祠堂我都砸过了,我还怕这些?
  季唯洲有些赌气地想。他的任务对象至始至终只有江淮雪一个人,其他人的剧情线与他又没有任何关系,他做什么都不算违规。
  “遇到老鼠了,不应该藏好食物,找灭鼠药,然后躲开么?”季唯洲抱着江淮雪,头也不回。
  莫世成在他的身后气到跳脚,还有些其他的声音也紧跟着他不放,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江淮雪勉强支棱起些许神智,对季唯洲道:“这回真是把命拴你身上了。”
  季唯洲按下车钥匙上的寻车键,顺着提示音找去:“那你可以放心了,我还是很熟练的。”
  “你……熟练什么?”江淮雪贴着他的耳朵说话,气息温热,“你从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开个普通的车上路,都能扣了一半的分,季唯洲,别开玩笑。”
  难为他醉酒还能扯出一大通话来。
  季唯洲没去问为什么江淮雪和前夫哥关系那么恶劣,还会知道前夫驾驶证扣分。江淮雪敏感多疑,找人跟踪前夫哥再正常不过。
  他甚至能背着江家韬光养晦。
  季唯洲什么都没去问,只是简单说道:“就这种简单的事,交给我还是可以放心的,不用紧张。”
  江淮雪猛地挺起身子,双手捧着季唯洲的脸,鼻尖抵着他的:“季唯洲,命最重要,别逞强。”
  周苏闻准备的车全是改装过的,江淮雪暂时摸不准江家的心思,但很显然要让他们得到教训是板上钉钉的事。
  “狗爬……他们也得有胆子看!”
  江淮雪语气有些森*晚*整*理发狠,那双深黑的眼睛染上血丝,从胸腔里涌出的怒意让他的面容阴郁,隐隐约约透出几分癫狂。
  “那你呢?”季唯洲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了他的下巴:“那半瓶白酒,你也不怕酒精中毒。”
  江淮雪朦胧的视野里,唯一能看见的是那双在夜色里依旧明亮的眼眸。
  他这才发觉季唯洲的眼睛是带点棕色的。
  难得没带点蠢样。他想。
  “我想喝就喝了,你还能拦着我不喝酒?”江淮雪转移话题,生硬地堵住季唯洲的嘴。
  季唯洲没有说话,抱着他坐进周苏闻准备好的车里。江淮雪去扯安全带,季唯洲却是先俯身拦在他面前,率先扯出安全带替他扣上。
  “没必要担心,”年轻男生的眉眼在车载灯那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几分少年意气的英俊,他转过头看向江淮雪,脸上没多少笑意:“算不上逞强。”
  他的父母实在教了他太多东西,享乐与生存,没有一样是落下的。年少时期就玩过的东西在今天居然还能派上用场。
  季唯洲扭过头,看向车窗。周苏闻的车就在他旁边,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还能饶有兴致地抬手挥挥示意。
  但他没有在看周苏闻。
  车窗之上,是江淮雪的倒影。男人穿着黑色衬衫,额头,眉骨,眼睫,山根,鼻梁,双唇,侧脸流畅的弧度像是藏了隐晦的警告,又像是柄杀人的刀。
  他从见到江淮雪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家伙,性格上的刁钻刻薄一一体现在他的行为举止与相貌之上。凌厉阴郁的容貌,从不留情面的话语。
  然而在这个时刻,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去看江淮雪。
  季唯洲很难说明这个时候自己去看江淮雪在车窗上的倒影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需要让视线有个落脚点,好让莫名其妙沸腾的情绪有所缓和。
  色彩鲜明的信号烟猛然挥下,引擎轰鸣犹如巨兽怒吼,改装车冲出重重烟雾,在蜿蜒的山路上咆哮撕咬。季唯洲面容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驱车的动作流畅迅速,没有给周苏闻半点机会。江淮雪的视线跟随他,山路曲折,树影幢幢,他似乎能感知到山风从他耳旁颊侧呼啸而过,留下风刃切割的伤痕。
  季唯洲紧紧盯着前方,余光见后视镜里周苏闻跟在他身后,像只无法驱散的背后灵,根本甩不开。 第41章   “啧。”
  年轻男人不耐烦地踩下油门,在轰鸣的引擎声中对江淮雪吼道:“抓紧!”
  前方是大弯,季唯洲猛地反打方向盘入弯,车尾一甩折身直接漂移过了弯道,江淮雪抓着扶手,头顶几乎要撞到车顶。极限运动下的亢奋从身体里嚣张地冒出头,体内的酒精也跟着起了效用,让他眼也不眨地看向身侧的季唯洲。
  他从未想过季唯洲会有这样的一面。冷厉不近人情,和前几日那个混在小孩堆里的幼稚鬼是完全相反的形象。
  “疯子……”周苏闻看着前方不要命的季唯洲,低声骂了句,紧跟着过弯,在直线道上硬生生靠着车辆的性能和季唯洲并驾齐驱。
  赛场分神大忌,尤其是这种山路赛车。但周苏闻依旧不受控地看向那辆车里驾驶位的季唯洲。
  年轻男人却正好转过头,与他对视。
  那双眼瞳里像是藏了一头猛兽,向他亮出了獠牙!
  飞扬的沙尘间,季唯洲牙关紧咬,轰鸣的野兽咆哮着冲过了终点。
  江淮雪猛地倒在座位上,控制不住大喘气,那种恐怖的车速下,本该是贴着死亡而过的感觉,他却只感受到了活着。心脏急促跃动,强刺激下,他苍白的脸浮上艳红。
  季唯洲靠着方向盘,喘了口粗气。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肌肉线条紧绷,被短袖遮掩的背肌隆起,江淮雪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是一个成年男性。
  拥有绝对力量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少年。
  平复呼吸后,季唯洲抬起头,拉开车门,下车时顺带甩上,直接把江淮雪关在了车里。
  “原来以前都在藏拙啊?”周苏闻靠着车门,神色复杂地看着季唯洲。
  季唯洲没说话,瞧着仿佛没从那场比赛里走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扬起一个与往常并无差别的笑脸,高高兴兴勾住了周苏闻的肩膀:“玩过而已,这次是走运,你也很厉害!”
  周苏闻去看他的眼睛,那双深棕色的眼瞳里却没有看到半分赛车时的煞气,一如既往地清澈干净。
  可能是看错了。他想,毕竟生死极速时,看走眼了也说不准。
  “彩头,想要什么?”周苏闻拍拍季唯洲的肩膀,问道。
  季唯洲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最后道:“那就和江家汇报的时候别那么详细?”
  周苏闻讶异地看着他:“就这一个?”
  季唯洲诚实点头:“就这一个。”
  “你不会是对大少有意思吧?”周苏闻眯了眯眼睛,问道。
  季唯洲愣了愣,下意识转头看向车里的江淮雪。平视前方的江淮雪像是感知到什么,转过头看向他。
  两人隔着一扇玻璃对视,几秒后,江淮雪率先移开视线。
  季唯洲松了口气,随口应道:“没意思,我是直男。”
  周苏闻的怀疑依旧没有打消:“那你为什么会是这个要求?季唯洲,别忘了你的任务。”
  季唯洲对任务内容只有一个粗糙的监视江淮雪,更细致的两眼抓瞎,根本不知道周苏闻在说什么东西。闻言随口扯了个理由:“放松警惕不是吗?”
  周苏闻低低笑了声:“你之前这么折辱他,你以为他还会信你吗?今夜他怕是要更加记恨你。”
  这话听不出信还是不信,但总而言之是糊弄过去了。
  季唯洲重新打开车门上车:“时间不早了,再见。”
  他拉好安全带,沿着山路下山。
  “你们刚才聊了什么?”江淮雪的手从车窗开关上不动声色移下,平静询问季唯洲。
  季唯洲下车吹了个冷风,现在很是冷静:“他不是说赢了有彩头吗?讨了个彩头而已。”
  江淮雪没有再问他彩头是什么,转过头靠着车窗。
  他喝的那些白酒最后还是发挥了作用,影响到了他。
  “你这次倒是没说错。是谁教你的?”他的声音有些晃,问季唯洲。
  季唯洲的注意力在路况上,闻言回道:“我爸教我的。”
  “是吗?”江淮雪的声音有些低,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响起方才降下车窗听见的话。
  直男。
  江淮雪在心里笑了两声,面容冷峻的季唯洲与那个说自己是直男的季唯洲逐渐重合,赛车时急促的心跳似乎有恢复的预兆。
  他突然很想吻季唯洲。
  没有任何缘由。
  第23章
  季唯洲将车开到山脚, 起点的那帮大少爷们开了赌局,就等着看好戏,却没想到先回来的是他, 一时间讶异声不绝。
  莫世成大概不能接受机会飞走, 靠着车门挑刺:“季唯洲,你可别是耍了小手段。”
  季唯洲开来的那辆五○之光还停在一边, 他只是单纯回来换个车,闻言什么解释都没有,只是给了句结果:“我赢了, 周苏闻也答应彩头了,一切结束。”
  莫世成今晚热血上头,扯住了季唯洲的衣领:“你在说什么鬼话?”
  扯开他的不是季唯洲, 反而是被季唯洲抱着的江淮雪。
  江淮雪那具常年待在轮椅上, 几乎称得上半废的孱弱身躯里爆发了绝对的力量,死死攥住莫世成的手腕, 逼迫他松开手:“说耍小手段的, 应该是你们才对。给他的那辆车有什么问题你们自己清楚。”
  他深黑的眼眸微眯,像只猛禽:“技不如人就乖乖认输。莫家还真是从头到尾养了一窝废物出来。” 第42章   江淮雪手上略施巧劲, 莫世成却像是被吓傻了,直接摔倒在地。
  被他视作乐子与玩具的两个人站在他前面,居高临下俯视他, 是如出一辙的冷淡忽视。
  莫世成陡然升起被羞辱的愤怒, 他挥开旁人扶他的手, 咬牙切齿道:“季唯洲,江淮雪, 你们俩给我等着。”
  季唯洲方才在山路上飙车,耗神耗力, 压根没心思理他,闻言随口应道:“行行行。”
  敷衍得让人看不下去。
  他空着的那只手拎起轮椅放进车里,又把江淮雪放进副驾驶,自己跳上驾驶位,开车就要跑,跑前还降下车窗和人道别:“各位再见。”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面包车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莫世成愤愤往季唯洲开过的那辆改装车上踢了一脚,阴沉地盯着仅剩的车尾气。
  “开窗吗?”等待信号灯的时候,季唯洲瞥见江淮雪嫣红的脸色,问道。
  江淮雪靠着车窗醒酒,朝他摆了摆手。
  “那你要吐吗?”季唯洲打下转向灯,又问道。
  江淮雪轻微摇了摇头。他现下就是个半醉不醉的状态,听什么话都只能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更细致的一点都听不见。
  黑色的眼瞳轻轻转了一圈,视线便落在车窗的倒影上。
  季唯洲的侧脸朦朦胧胧落在窗户上,弧度如同山峰峻岭,带出几分鲜明的英气。他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触到冰冷的窗户,安静沉郁地描摹那段凌厉的线条。
  江淮雪屈起五指,慢慢握拳,最后离开了车窗上的倒影。
  车子在别墅车库里缓缓停下,他已经靠着车窗阖上了双眼,连季唯洲的呼喊都没有听清。
  “江淮雪?”季唯洲低声喊他,并没有收获以往一般的冷脸。江淮雪略略偏过头,面颊泛红,双眼闭着,没反应。
  季唯洲叹了口气,将江淮雪抱下车。夜间有风吹过,倒在他怀里的江淮雪身躯轻颤,打了个哆嗦。
  他快步走进别墅,推开了江淮雪卧室的门,把他放到了床上。
  “不能喝酒还这么逞强。”他暗自嘀咕一句,站在床边打量江淮雪。
  621以前同他说,江淮雪偶尔会来到他的房间,坐在他的床边,安安静静观察他的情况。
  如今双方的位置倒是换了换。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见过几回江淮雪睡着的样子,这个书里的阴郁反派活像是机器人,整日里头失眠,脸色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
  季唯洲观察着江淮雪睡着也不安生的脸,脑子里却冒出了江淮雪之前说过的话:“蒲柳之姿……惶恐。”
  哪来的蒲柳之姿,分明是食人霸王花。
  他在心里暗暗评价江淮雪,认为此等第一天就追杀他的恶魔简直罪不可赦,然而还是叹了口沉重的气,回想那丰富的学分,走出卧室,给江淮雪煮醒酒汤了。
  毕竟这酒是为他喝的。江淮雪本来没有义务跟他一起出门,甚至喝酒,但江淮雪就是强硬地接过了莫世成甩给他的酒瓶,毫不犹豫喝了半瓶。
  他在别墅里的孱弱与神经质,在那个时候都变成了利剑出鞘时的凛冽。
  身躯单薄,却像是一面沉重的盾,挡在了他的身前。
  卧室门被关上,只留了一小条缝隙,容许客厅的光渗入一丝。江淮雪侧躺在床上,缓缓蜷缩起身体,胃部传来强烈的灼烧感,酒精在他的身体里怒吼游走,他皱着眉,十指抓住了床单。
  季唯洲在厨房里,盯着小锅里逐渐沸腾的醒酒汤,小声问621:“621,还有多久任务才能结束啊?”
  621翻了眼任务进度:“快了快了,你本来就没多少戏份,黑化值满了,江淮雪就会杀了你,紧接着开始大杀四方,后面狂拽酷炫的剧情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他就是一个让江淮雪光明正大黑化崛起,培养自己势力的踏板而已,戏份不多。
  季唯洲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搅动醒酒汤,冒起沸腾的大泡后,他关火,取来一只陶瓷碗,倒了小碗醒酒汤。
  “那就好。”他低声说,像是回答621,又像是回答他自己。
  情绪的低潮期在他身上表现的总是格外隐晦。621隐隐约约察觉出来他有些不对劲,下一秒又被他的话堵了回去:“嗷!好烫!”
  621无语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拿你的手直接端,搞个托盘啊。”
  季唯洲烫红的手指火速捏住两边凉凉的耳垂,火速给手指降温。
  手指没那么难受后,他才拿了双手套,将醒酒汤放在托盘上,准备给江淮雪送去。
  “会不会把他的舌头烫掉啊。”季唯洲困惑问道。
  621语气阴森:“你不用担心这个,江淮雪会自动转化成羞辱来对待。”
  “你说的对。”季唯洲拿起托盘,没什么犹豫地往江淮雪的卧室走。
  沿着长廊往里走时,他和621说道:“得给他换个房间。这里太暗了,找个阳光强烈的一点的,给他晒一晒……”
  他这样说着,又觉得江淮雪和吸血鬼也没差,不见光,肤色苍白。
  季唯洲用托盘的一角顶开没上锁的门,还没进去,就见暗色中的江淮雪从床上滚了下去。
  “躺着也不老实。”他倒吸一口冷气,开了房间里一盏小灯。托盘被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蹲下,打横抱起满脸痛苦的江淮雪。 第43章   季唯洲就像是抱着一缕风,压根没什么重量。
  “都是骨头……”他低声喃喃,又喊道:“江淮雪,起来喝醒酒汤。”
  江淮雪痛苦呓语一声,抓着他的胳膊,冷汗直冒。
  这个状态明显不对劲,把他放到床上,看着他通红的脸时,伸出了手抵在他的额头上,怕不准,他又换了自己的额头。
  “不会发烧了吧?”季唯洲松开他,转身要去楼下拿医药箱。
  前夫哥之前每日不间断羞辱江淮雪,打骂是常事,常规药品一向备的齐。他思索位置,步子还没迈出去,衣角就被人扯住了,压根动不了。
  季唯洲转过头,江淮雪抓住他衣角的那只手青筋暴起,足可见将全身力气都花在他身上了。
  “他力气怎么这么大?”他去拉开江淮雪的手,反倒赔进去一只——江淮雪另一只手扯住了他的手。
  这回是彻底走不开了,季唯洲索性坐在床边,俯下身和江淮雪解释:“江哥,松松手,我去给你拿药。”
  江淮雪脑子乱成浆糊,听力也变得一塌糊涂,大抵只听见了“松手”两个字,攥的愈发紧了。
  季唯洲一脸无奈,只好又说了句:“江淮雪,我去给你拿药,别抓着我了。”
  江淮雪嗓音嘶哑:“别走。”
  季唯洲心说他这被拧成麻花的样也不像能走的。
  “我留在这里没用啊……”他轻轻晃了晃江淮雪的手,“药对你来说才有用。”
  这浑身滚烫的样子,发烧没跑了。季唯洲心底冒出对江淮雪的愧疚,体弱,还被他扯出来吹冷风,寒风入体不发烧感冒就奇怪了。
  “有用……有用……”江淮雪眉间紧皱,反复重申,季唯洲坐在一边听着,总觉得他压根没认出来自己是谁:“江淮雪,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江淮雪发着抖,几乎蜷缩成一个茧子。饶是如此,还能回答他的问题:“……季唯洲。”
  并不大声,但季唯洲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这到底有没有意识……”季唯洲神色复杂看着江淮雪,“醉了还是发烧,或者二者皆有?”
  他分辨不出来江淮雪是醒着还是半昏半醒的状态。
  “季唯洲……”江淮雪低声喊他的名字,“季唯洲……”
  季唯洲搞不清楚他忽然执拗喊他的名字是为什么,只好应他:“我在。”
  “季唯洲……”
  “我在。”
  季唯洲耐心回应他,脑子里突然灵机一动:“怎么那么像呼唤手机语音助手。”
  江淮雪要是意识完全清醒,大概会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大开嘲讽。但他现在大半神智都是混乱的,压根没听见季唯洲这一句低语。
  “好冷……”他呼吸紊乱,缓缓松开了抓住季唯洲的手,季唯洲费劲拉过床上的被子要给他盖好,准备起身离开,还没离开床半步,身后又传来沙哑的声音,伴随着轻咳:“不准走。”
  “还说我是幼稚鬼,你好到哪里去啊。”季唯洲重新坐回原位,紧跟着腰间就环上一只手,逐渐勒紧,最后便是江淮雪整个人都缠在了他的身上。
  季唯洲被他带着往后倒,在压到江淮雪身上前,及时转了个身,把人带到自己的身前。
  “我要真压到你,明天就得给你收尸了,你知不知道?”他无奈掐了掐江淮雪的手,对江淮雪说。
  某个反派根本没听他说话,只是像条蛇一样缠住了他,死死勒着他不放。
  季唯洲的手搭在他腰间,低声道:“江淮雪,喘不过气来了。”
  被勒得更紧了。
  季唯洲看着平躺在床上,双眼仰视天花板。半晌后,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江淮雪的脸上。像蛇一样的男人贴着他的胸口,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他总觉得这种情况很熟悉。
  “621,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大夏天,他把我当暖炉了吗?”季唯洲的声音里带着疲倦,他实在不明白江淮雪这种需要在他身上找安全感的行为是出于什么原因。
  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稳,他费劲抽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江淮雪紧皱的眉间。
  621安安静静,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当下的情况属于非礼勿视的范围内,自动进行了屏蔽。
  “你这样躺着真的舒服吗?”季唯洲叹气,小声询问江淮雪。
  没有回答。
  腰间勒紧的双臂给出了答案,被问话的那个人觉得很安全很舒服,并没有任何不满。
  季唯洲任由他缠着自己,缠了好一会儿,直到江淮雪越来越烫,他才在床上,像秒针似的挪动身体,双脚离开床落地,硬生生抱着昏睡的江淮雪站起身。
  江淮雪和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大概是察觉到腾空,双手由勒腰改成了勒脖子,就是不愿意松开季唯洲。
  “你真的好难搞啊。”季唯洲托着他的大腿,下楼拿退烧药,单手拿着药,又发现根本喂不进去。
  年轻的男大学生看看手里的药,又看看身前挂着的美人蛇,难得有一点点的崩溃。
  他怕江淮雪发个烧给自己烧死,任务也跟着泡汤,不喂药不行。
  但这个状态很显然给喂药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季唯洲的脑子在这一刻闪过无数影视文学作品中的喂药桥段,一咬牙,直接把药给江淮雪渡过去了。
  “我亏大了江淮雪,初吻就这么给你了诶。”季唯洲看着江淮雪难受的眉眼,低声嘟囔。 第44章   他抱着江淮雪来来回回折腾,终于在十一点多的时候躺在了床上。
  全身仿佛做了场负重训练,饶是他也有点吃不消了,脑袋一沾到枕头,瞬间闭上眼睛,安心陷入昏睡状态。
  江淮雪趴在他的身上,呼吸平稳,紧皱的眉间也因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逐渐被抚平。
  **
  “唔……”江淮雪发出一声闷哼,在闷热里缓缓睁开眼。
  身上不是床铺的触感,而是带着弹性与温度的。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先看见的是轮廓鲜明的胸肌,再是锁骨,喉结,下巴……
  江淮雪的脑子一片混乱,面对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哪来的大胸。
  他大概和季唯洲呆久了,思维也跟着发生了变化。直到剧烈的头痛缓解半分,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季唯洲的身上。
  不是怀里,而是趴在身上。
  连手都紧紧环着人家不放。
  江淮雪一惊,终于彻底惊醒,像只炸毛的猫,想从季唯洲的身上滚下去,却没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个准确的认知。
  一离开季唯洲,他发麻的身体就预备脱离他的掌控,直接往床下摔,快滚下去的时候,腰间忽然横亘一条强有力的手臂,直接把他捞了回来。
  “看来退烧了,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季唯洲打了个哈欠,对江淮雪含含糊糊说。
  “我昨晚干什么了?”江淮雪声音发紧,一把抓住了季唯洲的手。
  他坐在季唯洲的怀里,脸上的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季唯洲半梦半醒,还记着那稀烂的任务,挑着昨晚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你干了什么……我想想啊。”
  他平时脱线的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江淮雪居然都没有看出他话语背后捉弄人的意味,还是用略显紧张的眼神看着他。
  真当他在认真回忆。
  “一直让我别走。”季唯洲说了第一条,“江淮雪,你这么舍不得我啊?”
  江淮雪脸色一变,脸上情绪几乎都带了斑斓的色彩,一张脸活像是调色盘。
  季唯洲观察着他的神色,又慢悠悠说了第二条:“嗯……死死缠着我不放,和树袋熊一样。”
  变红色了。他不动声色看着江淮雪,那张白皙的脸上红色现在占据了主流。
  江淮雪面容紧绷,深吸一口气后,他开口问道:“还有吗?”
  季唯洲补充最后一条:“我的初吻被你夺走了。”
  江淮雪盯着他眼睛,脸上的表情一变,换成了宕机模式,似乎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昨晚还做了耍了次流氓。
  “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他阴恻恻开口。
  威胁的同时,江淮雪不免产生了一丝疑惑。昨晚那辆改装车上,他的确产生了亲吻季唯洲的想法,但总不至于这么快就付诸了行动。
  他控制不住咳嗽几声,注意力却没有离开季唯洲,固执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季唯洲也不是能把谎撒到底的人,但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与反骨冒出了头,义正言辞道:“我没说谎,我的初吻给你了!”
  “那可是我的初吻!”
  他据理力争,仿佛江淮雪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行,逮住初吻不松口。
  江淮雪头痛欲裂,因为他的据理力争,症状又加重了。
  即便如此,也不影响他毒舌开嘲讽:“季唯洲,你居然还是个清纯型的?”
  “我还以为你之前一天到晚在外厮混,初吻这东西早就没了。”
  季唯洲正色,严肃反驳他:“你可以说我身材不够好,但是不能质疑我初吻真实性。我对爱情秉持一种谨慎严肃认真的态度,并不会在外面鬼混,谢谢。”
  江淮雪下意识要顺着他的话说,但在这一刻,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在抗衡他开口,让他头痛混乱的脑子强行保持了清明,换了另一句话:“那也是我的初吻。”
  局势开始不受控制,江淮雪坐在季唯洲的大腿上,开始和他辩论初吻相对论,两人互不服输,好胜心极强。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是扯平,算不上吃亏!”
  “我有疑义,分明是你占我便宜,我亏大了!”
  “你单身我单身,只是意外情况的亲吻,并没包含其他的因素,为什么不能算平衡?”
  扯了十分钟后,江淮雪直接掐住了季唯洲的脸,作为辩论一方,行为极其恶劣,季唯洲欲提出驳斥,又被江淮雪掐住了嘴。
  季唯洲不堪落后,环住了江淮雪的腰。
  这是他新发现的,相比起掐后颈,掐腰更容易让江淮雪丢盔弃甲原地投降。
  腰间那类似疤痕的存在不仅成为江淮雪过去惨痛的过往,更是他的软肋。
  季唯洲抓人软肋一向很有一手,他在这上面拥有绝对的天赋。
  腰间大片的疤痕被掌心贴住,江淮雪手一软,控制不住松开。
  季唯洲略带自得道:“我已经抓住你的软肋了,辩论算是我——”
  “唔!”
  他缓缓睁大了眼,看向咫尺间的那张脸。
  睫羽微颤,似乎扇动了微弱的气流,双唇传来柔软的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从唇瓣蔓延至全身,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在这一刻只能想到江淮雪身体的温度。
  江淮雪的脸,江淮雪的手指,江淮雪的双唇。 第45章   季唯洲湖的陷入了茫然的状态。
  江淮雪跨坐在他的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亲吻他。
  他在亲吻他。
  一分钟后,江淮雪松开他,冷哼一声道:“现在是第二次,初吻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推开季唯洲,准备来个亲完就跑。傻愣的那个终于回过神,一把抓住他甩到床上:“江淮雪,你怎么能随便亲人?”
  季唯洲撑在江淮雪的身上,左手将他的一双手腕尽数钳制,深棕色的眼睛里写满认真二字。
  “随便亲人?”江淮雪冷笑,“我像是会随便亲人的人吗?”
  他盯着季唯洲的眼,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我是故意的。”
  “你怎么能这么干呢?”季唯洲很想找点话反驳他,但这个时候什么话都没有,他的脸颊通红,眼睛仍要固执地和江淮雪对视。
  江淮雪自觉占据上风,即便他现在被季唯洲钳制在身下:“哼,随便亲人……”
  他像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眯了眯眼睛:“季唯洲,你没有说谎吗?”
  季唯洲一撞见他这种眼神,就背后发毛,强硬道:“我说谎什么?”
  “你应该知道才是,”江淮雪慢条斯理道,“我昨晚真的像刚才一样,强吻你了?”
  他抓住了季唯洲话语里的漏洞,毫不犹豫发起了攻击。
  季唯洲眼神开始乱飘,活像是刚拆完家。
  “那就是没有了。”江淮雪慢悠悠补充,“所以昨晚应该是——”
  他挺起上半身,尽可能贴着季唯洲的耳朵,用气声说道:“你亲我才对吧?”
  第24章
  “哪有, 那不算亲!”季唯洲下意识反驳他,望见江淮雪似笑非笑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又踩坑了。
  “不算亲……那你昨晚干什么了?”江淮雪望着他, 明摆着要他给出一个答案。
  季唯洲倒不觉得昨晚嘴对嘴喂药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定然能大大方方说出口。可他对着江淮雪那双戏谑调侃的眼睛,愣是红着脸, 说不出口。
  “嗯?”江淮雪抬了抬右脚,示意他说话。
  季唯洲沉默一瞬,他低声道:“因为你昨晚发高烧, 不肯醒来乖乖吃药,还挂在我身上,勒得我喘不过气, 所以我只能嘴对嘴喂药, 出此下策了。”
  他将昨晚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再次发现优势在他。
  本来就不是他的问题!
  他只是好心!
  攻守之势异也, 季唯洲脸也不红了, 身板也直了:“所以我只是好心帮忙而已,如果你不缠着我的话。”
  他看着身下江淮雪的脸, 回想起方才的吻,话里带了点委屈:“你刚刚还又亲了我一口。”
  江淮雪断片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诸多不同的片段,有他缠住季唯洲的, 有他拉住季唯洲不舍得他离开的, 有紧紧贴着季唯洲胸口, 去听他心跳声的……
  很多,很混乱。
  “咳咳咳咳……”他不受控开始咳嗽, 轻描淡写道:“多谢你。”
  一句不提方才的强吻。
  季唯洲惊奇地看着他:“你还会说谢谢吗?”
  江淮雪面无表情盯住他,把他盯到迫不得已挪开视线。他的右脚轻轻碰了碰季唯洲的小腿:“放开我。”
  季唯洲瞧了眼621给他发的剧情, 翻阅了一下台词,结合了一下之前的学习资料,字正腔圆念道:“骚.货……等会儿这什么东西?”
  他松开江淮雪,一脸疑惑。
  怎么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等一下,说错了。”季唯洲比了个中止的手势,换了一句:“你这断了腿的废物,还想要什么东西?做梦去吧。”
  “不好意思掐住你。”他说完,诚恳地松开江淮雪的手,还很有礼貌道歉。
  江淮雪缓缓闭上了眼睛。
  季唯洲总是在不该出其不意的地方出其不意,狠狠灵机一动。
  他每次都想在这个时候暴打季唯洲。
  **
  两人用了一顿较为和谐的午餐,江淮雪坐在餐桌前,挑剔地把菜里的葱姜胡萝卜芹菜香菜全部拨到一边。
  午餐还是季唯洲下厨做的。他进厨房时,江淮雪就跟在他身后,眼也不眨,生怕他炸了厨房危及到他。
  最后季唯洲直接把他推出厨房了。
  “你还真是挑食。”季唯洲看着那一堆他挑出来的菜,撇撇嘴道。
  像他多好,不挑食,很好养活。
  元女士夸赞他是世界上最好养活的小孩,经常会抱着已经一米九的他大夸特夸,对有一个成功活下的健康小孩很是骄傲。
  “有人能接受也有人不能接受,很正常。”江淮雪厌倦地一撇筷子,没有正面驳斥季唯洲的意思。
  “我不挑食才长到那么高,你挑食挑成这样,怪不得那么轻。”季唯洲细细观察他的筷子走向。
  除了胡萝卜香菜芹菜,那道煎鱼江淮雪没有动过,内脏和带骨带肥的肉他就没碰过。
  江淮雪还是头疼,说话时都有鼻音:“挺好,多吃点。”
  他把菜往季唯洲面前一推,自己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便放下了筷子,安静看季唯洲坐在桌前,风卷残云般搞定一桌子菜。
  看到后面对他的饭量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季唯洲,你的胃是黑洞吗?”江淮雪皱着眉看他,视线缓缓下移,挪到了他的腹部。 第46章   怎么能吃这么多的?
  季唯森*晚*整*理洲方才筷子,认真给他解答:“消耗大嘛,饭量当然大。反倒是你,小鸟胃都比你大。”
  江淮雪总觉得自己每天被他这么说,迟早有一日脱敏。
  但现在仍旧有种淡淡的被羞辱的意味。他面无表情看着季唯洲,唇边溢出一声冷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了。
  季唯洲默默旁边挪了挪,没见过他这招无言胜有言的嘲讽。
  江淮雪不开口比开口更让人害怕。原书里写他还愿意开口说话,那就是乐意给人死个痛快,一句话都不说,那就是真的不准备给活路了,还要折磨千百倍才肯收手。
  “你怕我?”江淮雪轻咳两声,慢悠悠问道。
  “我怕——”季唯洲坦诚说出口,话音还没落干净,621就在他脑子里警告,火速换了句台词:“怕你就奇怪了。”
  他已经熟练掌握如何戳江淮雪的痛脚,并借此换学分……黑化值。
  “你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没什么好怕的。”季唯洲勤勤恳恳地走流程,江淮雪嗤笑一声,食指轻点桌面:“拔了牙的,那也是老虎。”
  他抬眼去看季唯洲,像是要望进清澈的眼底,看清静潭之后的涌动。
  季唯洲眨了眨眼,对他的打量没什么反应,直到621告诉他日常任务可以结束,他才收拾碗筷站起身。
  江淮雪掉转轮椅方向,还没跟上他,别墅的大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你家想要杀人灭口?”季唯洲听见动静,拿着把菜刀走了出来。
  江淮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江家厌憎我,但还不至于杀了我。要想杀,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能把我杀了。”
  “哦。”季唯洲乖乖应了声,把菜刀放回厨房,他走在江淮雪前面,打开了别墅的门。
  门外站着两个熟悉的人。
  江淮柏和许清丛。
  大门打开时他们明显没有做好准备,险些手拉手直接摔进来。
  “你们……在干嘛?”季唯洲困惑问道。江淮柏整理袖口,许清丛尴尬冲他笑笑:“怕你们在做事……”
  江淮雪脸色黑成锅底,显然是想起上回被这两人撞见他和季唯洲在地上滚做一团的场景了。
  做事的意思不言而喻。
  “把你脑子里的脏东西清一清。”江淮雪扯扯嘴角,没给许清丛好脸色。
  “做什么事?”季唯洲一脸疑惑,不太理解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有件事他是很清楚的。
  江淮雪不应该是许清丛的舔狗吗?为什么对许清丛态度那么差?
  他问621时,621根本不想回答。
  “你别知道比较好。”621没好气说,“反正你记得是你的问题就行了。”
  江淮雪对许清丛的感情压根没有,那点仅剩的复杂情感全丢在季唯洲身上了。
  621实在不理解。季唯洲对江淮雪那种混乱的言行举止,到底是怎么让江淮雪这个反派看上眼的?
  “小朋友别掺和。”江淮雪瞥了眼季唯洲,把他剔除了成年人的行列。
  他严重怀疑季唯洲的脑子里就没有这根筋。
  季唯洲十分看不惯他这种单方面给人判零分的独.裁行径,严谨挑出了他话里的错误:“我已经成年了。”
  “所以呢?”江淮雪压根不顺着他的话走,没考虑进入他的话题圈。季唯洲半蹲在他的面前,和他视线持平:“所以我不在小朋友的行列。”
  眼见两人又要针对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开展辩论大赛,江淮柏冷声开口当裁判:“别吵了,你们两个半斤八两。”
  这种弱智问题还有讨论的必要吗?
  江淮雪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阴沉开口:“你滚来干什么?”
  江淮柏已经收拾好尴尬,堂而皇之走到他面前:“来看看你。”
  “是来看笑话的?”江淮雪不客气道,“江添明对你说了什么?”
  江淮柏看着坐在轮椅上同父异母的兄长,知道他的一生也就是这样了。窝在别墅里,哪里都不能去,就算出门,身后也跟着无数监视者,将他困死在“江”这个姓上。
  他思及江淮雪望到头的未来,垂眸看他时的眼神里,便带了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怜悯。
  “你和爷爷道个歉,和江家的列祖列宗道个歉。”江淮柏隐晦同他说。这话里背后是,江淮雪只要肯服软,江添明就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来自大家长的宽宥。
  江淮雪的手死死抓着轮椅扶手,才忍下内心的暴怒,不至于让江淮柏这位未来的江家继承人当场血溅三尺。
  “江淮柏,”他忍下喉间的血腥气,猛地挺起半身,抓过江淮柏的领带,“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拿到不算本事,坐稳才是。”
  江淮柏皱着眉,颈部瞬间泛起红点,他强行推开江淮雪,扯了扯衣领:“我倒是不知道大哥的力气还能那么大。”
  “我的腿废了,可手还没废。”江淮雪抽了张纸擦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季唯洲和许清丛站在一边,鹌鹑似的看兄弟俩对峙。
  “你知道他俩矛盾为什么那么深嘛?”季唯洲小声问许清丛。
  许清丛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江总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江先生。”
  季唯洲若有所思看着江淮雪,那双手死死抓着轮椅扶手,如同抓着救命绳索,直到鲜血流下。 第47章   他大步上前,扯开江淮雪的手,皱着眉道:“你到底是有多喜欢受伤?”
  江淮雪的掌心鲜血淋漓,一条长而深的伤口。
  “轮椅上那么钝的零件都能划伤,江淮雪,你用了多大力气啊?”季唯洲看着那红色有点晃眼,跑去拿来医药箱给他消毒包扎。
  江淮柏站在一边,神色古怪看着兄长这个“男老婆”,心思百转千回。
  这两人相处时仿佛有一层旁人都没法插入的结界,肢体接触上也没有多少太过亲昵的行为。
  但他能清楚看见江淮雪的放松。
  江淮雪容许季唯洲跨过他设置的所有防线。
  江淮柏是清楚他这个哥哥有多警惕与挑剔的,可这样一个防备心极重的人居然会愿意另一个人插手他的生活之中?
  江淮雪这种家伙也会对什么上心?
  江淮柏的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悚然一惊。
  第25章
  江淮柏摸不准季唯洲在江淮雪心里占据的份量, 一时间对江添明嘱咐的事情,也有些犹豫。
  他对这位早就出局的可怜兄长起了恻隐之心。但江淮雪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善意,瞥见他眼底的怜悯时, 只是阴郁开口:“江淮柏,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爷爷想听到你道歉。”江淮柏迟疑开口,“你应该能明白这是爷爷给你的入场券。”
  江淮雪讥笑道:“入场券?磨刀石更准确吧?”江淮柏皱眉看他, 还未出口反驳,便被他堵了回去:“江淮柏,你又比我健全到哪里去呢?我们都不是江家最完美的作品。”
  江淮柏脸色一变, 后退半步厉声道:“江淮雪,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自私狠毒,懦弱无能。”他咬着牙, 一字一句道。
  他们之间的矛盾远比上一次激烈, 季唯洲反手握住江淮雪又想去抓轮椅扶手的手,轻轻按了按他的指尖。
  江淮雪身体本就孱弱, 又在病中, 脸色白得几乎呈现透明模样,江淮柏又是句句诛心, 每个字都往他心口扎,他捂着胸口,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眼前一白就昏死过去。
  季唯洲脸色大变, 脸上惯常带着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转过头看向江淮柏,阴沉道:“你最好期待他不会出事。”
  621在他脑子里发出尖锐爆鸣:“宿主!!120!!!啊!!!”
  任务对象被主角攻提前气死了这任务还怎么进行!!
  季唯洲拿出手机给120打电话, 还没拨出去,江淮柏拦下了他:“我找家庭医生, 江家人都是他在看。”
  “我不信你们江家。”季唯洲不敢擅动江淮雪,重新拨号打出去。江淮柏沉声道:“爷爷想让大哥回江家,所以不可能让他出事。”
  大家长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雄狮年迈也是雄狮,江家里没有人能真正与江添明平起平坐,甚至压过他一头。
  江添明一直稳稳震慑所有后辈,不断抛出难题,给他的继承人们,就像是养蛊。
  江淮柏面对季唯洲的不信任,抛出了最后一个筹码:江家医生离这幢别墅更近。这才让季唯洲勉强同意。
  他看着季唯洲紧张的面容,无法控制地开始思考季唯洲与江淮雪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两人在彼此内心的地位如何。
  还未思索出个所以然,江家医生已经来了,动作迅速开始给江淮雪做全身检查,将他平放到床上。
  “情绪太激动了,俗称急火攻心引起的咳血症状,已经给他喂过药,让他多多休养,不要再起大情绪了。”医生给江淮雪做过检查后道。
  季唯洲点点头,告知医生他会遵循医嘱盯紧江淮雪。得知江淮雪没有问题,他吊着的心终于慢悠悠落地,看着江淮柏的视线没有那么冲了,但也算不上客气。
  “我不清楚你来是干什么的,但看现在这个样子,有人性的家伙都知道不要随意刺激病患。”季唯洲语气平静,分辨不出喜怒。
  他这是在给江淮柏下逐客令。
  江淮柏神色复杂看着昏迷的江淮雪,犹豫片刻后,还是说出了口:“爷爷想让他回江家,将他重新进入继承人候选之中。”
  原书里有这段剧情,但已经是前夫哥死了之后的事情。季唯洲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提前,但猜一猜就知晓应该是上次大闹祠堂的原因。
  砸个牌位还给人砸出感情来了??
  “那位大爷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猜,但就我观察来看,江家是个魔窟,所以你自己受着吧。”季唯洲指指,门口,江淮柏沉静注视他,没了方才面对江淮雪的据理力争:“季唯洲,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态度。”
  前夫哥对江淮雪做的事逃不开江家人的监视,江淮柏知道在情理之中。但没有人想着要拉江淮雪一把,因为没有必要。
  现在江淮雪有了可利用的地方,所以愿意施舍点自己那可怜的善意,就像是某种天大的恩赐降予他。
  季唯洲并没有因他锐利的视线躲开,很平静地同他对视:“我对他做了什么,想做什么,和你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什么好说的。”
  他说话鲜少有特别难听的时候,真刻薄起来,算是比较生气的时候了。
  许清丛察觉到战场转移,他俩之间的矛盾也加深,连忙过来打圆场。
  季唯洲面无表情看江淮柏甩开许清丛的手,将他丢在身后,独自离开,就知道原书的虐心路线快要开始了。 第48章   “小江总脾气一直很差,这次真的不好意思。”临走前,许清丛走到季唯洲面前,和他鞠躬道歉。
  季唯洲对他没有恶感,只是和许清丛摆摆手,说了一句足以影响未来的话:“许清丛,如果以后被江淮柏囚*强制*的话,可以向我们求助。”
  许清丛呆呆地看着他:“为什么小江总会那么对待我?”
  某个从清澈短暂变为邪恶的大学生对他说:“万一他是个变态呢?”
  许清丛大为震撼,并倒吸一口冷气。
  “许清丛!”江淮柏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许清丛和只被吓到的兔子似的,全身抖了抖,又和季唯洲道了声再见,才小跑向江淮柏。
  季唯洲站在门口,遥遥看着江淮柏扯着许清丛的手,将他甩进了车里。
  “活该后面要追妻,菜狗。”季唯洲毫不留情批判,身后却传来一道幽幽的男声:“你很懂吗?”
  他转过身,江淮雪坐在轮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脸色苍白的和白墙似的,都能直接拿来作画。
  “你身体不难受?”季唯洲低头看他,“刚才都咳血了。”
  江淮雪虚弱地摆摆手:“死不了。”
  “那就行。”季唯洲松了口气,“活得好好的就行。”
  男人握拳抵唇轻咳两声:“你很希望我活着?”
  季唯洲诚实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了,我很希望你活下去。江淮雪,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江淮雪靠着轮椅,眉眼间满是倦怠:“既然是你的意思,那我就好好活着。”
  季唯洲的直觉告诉他,江淮雪的这句话有点问题,但他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到有什么精妙绝伦的地方。
  他隐隐能感觉到一种暧昧,但是暧昧的尺度他把握不好,总有种江淮雪式的威胁:我会为了报复你好好活着。
  季唯洲思来想去,总算给这句暧昧的话添加了正向且正确的理由。遂心满意足地和江淮雪聊起来:“那你说到做到。”
  江淮雪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我不是违背诺言的人。”
  他靠在轮椅上,说完几句话后,又得慢慢平复呼吸,可见江淮柏之前的确把他气狠了。
  “你要回江家吗?”季唯洲挠挠鼻尖,问道。
  “为什么不回?”江淮雪收紧五指,指尖抵在粗糙的纱布上,“江添明都给我机会了,我为什么不要?”
  季唯洲想起原书里其他人对江淮雪的评价,不择手段能屈能伸。让他隐藏恨意,对着恶心的江家列祖列宗道歉,他也做的到。
  “那你为什么要和江淮柏说什么磨刀石?”他有些好奇江淮雪对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蹲在了江淮雪轮椅的旁边。
  江淮雪每回瞧见他蹲在轮椅边,都像是一只大型犬蹲着的模样。望着那双干净清澈的深棕色眼睛,他的手有些痒,情不自禁抬手摸上了季唯洲的头发。
  软的。
  季唯洲虽然觉得让他摸头这个动作有些别扭奇怪,但急于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于是连摸头都可以小小忍受了。江淮雪的指尖穿过他的发丝,平静道:“听说江淮柏离不开许清丛。”
  “啊?”季唯洲抬起头,抚摸发丝的手直接落在了他的的脸上。
  “江淮柏离不开许清丛,江家的人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们不会允许这位注定要站在顶峰的继承人被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拴住,自然需要找到一个对抗的人。”
  “所以就选了你……”季唯洲说,江家子嗣众多,唯有江淮柏是在期待中降生的。拥有的荣誉和奖项只针对他一个人。太过集中,不免让江淮柏都拥有了一切唾手可得的睥睨感。
  江添明需要一个人,来让他吃到自负的苦头。
  其他子嗣江淮柏从未放在眼里,那么这个早就被“流放”的弃子兄长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地位足够低,打击也就越大。
  “不过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江淮雪猛地咳嗽几声,“有是一回事,能拿得稳才是真正的本事。江淮柏有本事就坐稳,没本事就给我滚下去。”
  季唯洲仰起头看他,在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攻击性间,似乎能真正窥见他未来大权在握的沉稳模样。
  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脆弱。
  尽管那个时候的景象,季唯洲没有机会查看。
  毕竟他早就“死”了。
  “在想什么?”江淮雪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季唯洲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姿态,自然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什么都没想,感觉你很厉害。”
  江淮雪僵硬地看着那只被季唯洲蹭过的手,某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手掌心蹭的一下窜到天灵盖,让他有种飘飘忽忽的愉悦感。
  季唯洲有时候的状态和小动物似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不过体格上称不上小动物,叫大型动物还差不多。
  他觉得江淮雪的手挺凉快,于是又蹭了两下,便明显感觉江淮雪的手又僵硬了。
  季唯洲眨眨眼,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头去看江淮雪:“江淮雪,你——”
  江淮雪低头看着他,鼻腔里流出一道血来。
  季唯洲大惊失色:“江哥!江哥!你流鼻血了!!我要晕血了!”
  “闭嘴!”
  第26章
  兵荒马乱之后, 江淮雪鼻腔里塞着棉球,鼻根上毛巾冷敷,血总算止住。 第49章   季唯洲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长舒一口气:“总算止血了。”
  江淮雪摘掉鼻腔里的棉球, 脸色阴沉坐在轮椅上,深黑色的眼眸写满不爽。
  季唯洲无辜看着他:“江淮雪, 你不开心吗?”
  “明知故问。”
  “那也不是我的问题对吧,流鼻血应该是你自己的原因。”季唯洲认真说,江淮雪看着他,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朝他招了招手, 语气阴森:“季唯洲, 过来。”
  季唯洲的警觉在这个时候冒出头,他默默后退了一步, 缓缓摇了摇头:“可以不过去吗, 感觉你要动手。”
  江淮雪睁大眼,失笑道:“我一个废人, 怎么对你动手?更何况,你对我动手不是更便利么?”
  季唯洲心说胡扯。江淮雪上次扯他衣领的力气差点勒死他,还说不会动手, 骗傻子的话。
  “真的不过来?”江淮雪掀了掀眼皮, 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季唯洲站在原地想了想, 又往后面退了两步。
  然后他就看着江淮雪驱动轮椅向他过来了。他一愣,料想自己是失策了, 忘了江淮雪还有轮椅这个超速的东西。
  江淮雪在他身前慢慢停下,双臂撑着两边扶手, 靠着有感觉的右腿费力支撑起来,刚起来没一点,又狠狠往前一摔。季唯洲这等心眼时有时无的大学生见他摔过来,下意识就伸手把人兜进怀里。
  他的怀抱江淮雪再熟悉不过。他伸出双臂,环住了季唯洲,撑起身子,在季唯洲耳边低声道:“那我求求你,好不好?”
  说话时的温热气流拂过耳廓,某种酥麻的感觉借由耳廓传遍全身,季唯洲控制不住轻微抖了抖身体,耳廓登时红了一片,吓得他直接把江淮雪推开,强行把住江淮雪的肩膀,将人摁在轮椅上。
  “你你你不要乱来啊。”他一推,和江淮雪拉开了距离,又往后缩了缩,直到退无可退,后背贴着冰凉的墙面。
  江淮雪撑着脸,玩味地看着季唯洲,变脸比天都快:“我可没有乱来。”
  季唯洲揉揉发烫的脸,在胸前比了个叉:“方才的动作绝对禁止!”
  江淮雪无辜道:“那我站不稳,摔到你怀里避不可免。”
  他的理由充足,季唯洲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到有什么反驳的话,只好悻悻重复了一遍要求:“那你不要在我耳边说那种话。”
  怪暧昧的。
  “为什么不可以?”江淮雪问他。
  季唯洲想了想,义正言辞说:“我们还不是很熟!”
  621旁观都看不下去了:“季唯洲,你到现在才说你俩不熟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都能在一张床上睡了,虽然是江淮雪单方面强制缠在季唯洲身上。
  江淮雪嘴角噙着的笑缓缓回落,深黑色眼瞳里的笑意也逐渐淡去,冷硬开口:“你过不过来?”
  “哦。”季唯洲委屈地应了一声,默默走到了江淮雪的面前。
  “蹲下。”江淮雪仰头看了他一眼,要求道。
  季唯洲作为实习生,这会儿真的产生想要把某个刁钻的江姓甲方曝光互联网的冲动。他乖乖蹲在江淮雪面前,仿佛之前“听江淮雪命令的人是傻子”这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江淮雪垂眸静静凝视他,最后朝他伸出手,直接掐住了他的脸。
  “干森莫……”季唯洲脸被他掐的变形,说话含含糊糊。江淮雪表情不变,由掐换成揉,把那张英俊的脸直接揉变形,最后薅乱他的头发,干脆利落收手:“可以了,你走吧。”
  季唯洲:“……”
  季唯洲:“???”
  年轻的男大学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就是为了折磨我的脸还有头发?”
  江淮雪扬起一个在他看来很邪恶的笑容:“对啊,不然呢?”
  “只是一个小报复而已,谁叫你刚才笑那么开心。”他对季唯洲说。
  季唯洲揉揉自己的脸,撇撇嘴道:“江淮雪,你性格真恶劣。”
  “你第一天认识我?”江淮雪反问他,“当然,我也欢迎你来报复我,那个房间里的东西,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
  季唯洲想起那满面墙的刑具,脸色变了变,嘴硬道:“你给我等着,我肯定会学会的,别想逃。”
  江淮雪耸耸肩:“乐意之至。”
  他驱动轮椅,转身回房间,留下燃起学习热情的季唯洲一个人在客厅。
  “621,我会好好学习的。”季唯洲握拳,热血沸腾道,“会拿出高考的气势来。”
  621无奈道:“我们只是一个压迫反派的普通任务而已,不需要用对待高考那种严肃事情的态度来对待任务……”
  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不行,需要的,这关乎我的尊严。”季唯洲握拳道。
  “所以我是真的不太明白你的雷点,不该被戳中的时候被戳中,该被戳中的时候反而觉得无所谓……”
  621长叹一口气,顶着仿佛老化的系统下线了。反正后台江淮雪的黑化值就差一点了,搞定了它就和季唯洲说拜拜,再也不见。
  季唯洲回到房间,拿出手机,开始严谨地翻各种学习资料,最后在某个神秘的帖子里发现了神秘的“推荐”列表。
  他看着那满屏的“虐身虐心强制*b*m高*n*”等神秘词汇,大为震撼。
  季唯洲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全程屏着呼吸,面红耳赤看完了所有。 第50章   终于发觉之前自己的某些行为实在太天真愚蠢,根本不该那么干。
  “这种不可能的吧……”
  “真假……”
  “超出人体极限了……”
  “我不是学生物的啊……”
  季唯洲坐在床上,哆哆嗦嗦点了下一页,最后看到“全文完”三个字,这才长舒一口气,火速关掉了手机,看着面前的白墙。
  场景不断发生变化,那本书里的主角仿佛变成了他和江淮雪。年轻苍白的反派倒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像是雨打的花。
  季唯洲一抬手,直接拍了自己的两侧脸颊。他抱头在床上翻滚,口中发出尴尬的低吟。
  他清纯的心灵好像被某些黄色内容涤荡了一番,世界的清澈不再。
  “你在做什么?”
  江淮雪不知何时到了房间门口,一脸无语看他在床上打滚。
  他似乎能脑补到床上狗毛乱飘到场景。
  “没什么。”季唯洲停下打滚的动作,慢吞吞坐起身,“你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是瞎子。”江淮雪不怎么给他面子,“你在激动什么?”
  季唯洲跳下床,将他推离自己的房间:“让我冷静一下。”
  说完他砰的关上门,那门距离江淮雪就差一点距离。
  江淮雪眯了眯眼,看着紧闭的房门,“季唯洲”三个字在他的舌尖转了一圈,最后缓缓收回。
  季唯洲背靠房门,根本不敢和江淮雪对视,这才选择直接关上门逃避。
  当幻想对象正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种头皮发麻的尴尬和无所适从就会全方位吞噬他,并反复提醒他刚才都在干什么蠢事。
  江淮雪就像是证据,代表他方才应该对此感到惭愧的行径。
  “抱歉。”季唯洲隔着房门,小声和江淮雪道歉,脑子里却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江淮雪方才在门口看他时的冷淡无语神情。
  他转过身,脑门用力在房门上,认真大声道歉:“江淮雪,对不起!”
  我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深刻的愧疚!
  季唯洲在心里痛斥自己的行为。
  江淮雪停留在他的房门口,手指屈指想去敲门,指节还未接触到门时,便听见门里传来一声重响,以及季唯洲模模糊糊喊他名字的声音。
  “隔音做这么好干什么……”他有点懊恼当初装修时用了最好的隔音材料,现在想听季唯洲在嘀咕什么都不行。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门把手,最后还是驱动轮椅离开了。
  并不知道他在门口停留许久的季唯洲蹲坐在门边,把自己缩成一只大型蘑菇。
  沉思许久后,他决定不再逃避,勇敢出击。
  **
  江淮雪发现季唯洲在躲着他。
  视线躲闪,刻意回避作息,减少碰面的时间,见到他就躲,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季唯洲在逃避,都不需要猜。
  “季唯——”江淮雪朝着那道高大身影喊道,还没喊齐名字,季唯洲就像是被他抓到了把柄,全身一抖就端起体测的速度,蹭的一下回到房间里了。
  逗得太狠了?江淮雪忍不住想,他想起季唯洲那个逃窜的背影,还是感到很不爽。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在他第二十三次喊季唯洲的名字未遂后,他终于决定直接去堵门。
  拧动门把手时,不出意外是上锁的。
  江淮雪脸色不改,慢条斯理拿出钥匙,对准锁孔,钥匙还没插进去,门口突然打开了,他拿着钥匙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躲了他两天的季唯洲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能够光明正大面对江淮雪,与他对视还不逃避视线,并且打好了说话的腹稿。
  但刚一开门就看见江淮雪拿着把钥匙,他嘴比脑子快,打好的腹稿指节被抛到脑后,震惊道:“你为什么会有钥匙?!”
  江淮雪抬起头,淡定自若收起那一串钥匙:“我是这幢房子的主人,有每个房间的钥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你也不能悄摸摸开门吧!”季唯洲一脸正气说道。
  “不是你说我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吗?那我开你的门,有什么问题?”江淮雪晃了晃钥匙串,理直气壮地说。
  季唯洲想了半天,又想故技重施关门,被江淮雪提前预判,用轮椅卡住了门:“你到底在躲什么?躲我?”
  江淮雪抬眼看他,眼神凌厉,季唯洲做好的心理建设来回一打岔消失得一干二净,所有的腹稿到嘴边只剩下了傻笑:“嘿嘿。”
  “你嘿嘿什么啊?”江淮雪揉了揉眉心,无语凝噎。
  季唯洲深呼吸两个来回,慢慢蹲在他的面前。
  “有话问我?”江淮雪瞥了他一眼,问道。
  季唯洲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来个铺垫,但是意外总是出奇地多,他舌头和牙齿打架,所有的铺垫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附在江淮雪耳边用气声问话,仿佛恶魔低语:“江哥,你是m吗?”
  江淮雪瞳孔地震。
  **
  一片死寂。
  “你在说什么鬼话?”江淮雪一抬手,直接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脸朝向自己,“你要不要再问一次?”
  季唯洲眨眨眼,已读乱回,答非所问:“江哥你脸好红。”
  他只有装乖的时候喊江淮雪“江哥”,大多数时候都是直呼其名,导致现在江淮雪听到江哥这个称呼都有点头皮发麻。 第51章   因为他没办法预测到季唯洲那张嘴里能吐出什么见鬼的话来。
  现在也是如此。
  “我不是。”江淮雪咬牙切齿道,“要听我说第二遍么?”
  季唯洲疯狂摇头。
  “怪不得要躲着我,原来是揣着这样的问题。”江淮雪冷哼一声,被气跑了。
  季唯洲揉揉下巴,看着江淮雪的背影,暗自嘀咕:“脸那么红……”
  他能感觉出来那种脸红不是生气,而是羞耻。
  季唯洲叹了口气,默默拿起手机,把购物车全部清空了。
  他研究了一番资料,对江淮雪那堆真折磨人的刑具敬谢不敏,尝试求助万能的购物软件,找点不会流血的,也照顾一下他这个突然有了晕血症状的人。
  但既然江淮雪如此排斥,那他就全部清空吧。
  “你要不还是考虑加回来吧。”安静许久的621开口对他说,“我感觉可能,未来会用到。”
  “用这些羞辱他吗?”季唯洲问道。
  621心如死灰:“对,用吧。”
  季唯洲是它带过最难搞的宿主!
  江淮雪是它见过最难搞的反派!
  可怜的621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简单的容易的反派黑化任务,会让季唯洲玩成这种高难度副本。
  还让整个狗血阴暗的故事背景变成了二百五齐聚一堂载歌载舞的混乱内容。
  它有时候很难理解季唯洲的脑回路,说任务难完成,江淮雪的黑化值都快到九十了,说好完成,江淮雪的人设偏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导致之后的剧情预测越来越奇怪。
  621既猜不透季唯洲的脑回路,又预测不到江淮雪的发言,夹在这两个人之间,实在是左右为难。
  索性直接闭嘴下线装信号不好,当主系统问它的时候,它就说找了个实习生,临时开除了。
  季唯洲拿着手机,默默把删掉的东西又加回来,很虚心地接受了森*晚*整*理621的意见。
  他离开房间,走向江淮雪的卧室。
  江淮雪并没有关卧室门,他坐在落地窗前,背影看着应该是冷静下来了。
  季唯洲没有贸然冲进去,先抬手敲了敲门:“江淮雪,我可以进来吗?”
  江淮雪没有回头:“进来吧。”
  季唯洲蹑手蹑脚走进房间,江淮雪扫了他一眼:“有事?”
  “没有事。”被问的男生拎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但是想和你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躲你。”
  江淮雪脸色变了变,耿直抬手终止话题:“不用解释,我不想知道原因了。”
  刚才那个震撼的问题足够震慑他,让他学会不要从季唯洲那里逼问答案。
  只有季唯洲自己说出口的答案,才会比较正常。
  当然这也可能是一种奇妙的构想。
  “好吧。”季唯洲能屈能伸,火速收回理由不说了,隔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我其实不是故意躲你的,以后不会躲你了。”
  江淮雪终于肯用正眼看他:“以后?”
  季唯洲用力点点头:“对,以后不会再躲你了。”
  以后一躲,可就是躲一辈子了。
  他想到任务完成后的光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舍和酸涩。
  还怪舍不得江淮雪这个神经质、阴晴不定的甲方。
  他的心思有时候很好猜,几乎都写在脸上。江淮雪看着他灵动的表情,就能猜出大半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现在他无暇顾及。
  季唯洲的发言总是出其不意,有些话是出其不意惹人火大,有些则是出其不意让人心念一动。
  江淮雪无声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心底涌上某种难以言明的欣喜。他对季唯洲突如其来平静的直言总是受用的,每一句话都能记在心里。
  “没事。”他用了堪称他二十四年人生中最温柔的语气对季唯洲说,“随你高兴。”
  季唯洲先是定定地看着他,紧接着就变成了震惊的颜文字。
  江淮雪火速收起笑容:“不要有第二次。”
  季唯洲正襟危坐:“不会再犯!”
  江淮雪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好耐性与温柔,在季唯洲看来就像鱼用尾巴当腿上岸走路一样神奇,都是些不可信的东西,一般这种时候就是要吃人了。
  季唯洲不做傻子,坚决不被他欺骗。
  江淮雪这辈子的好耐性大概都用在了他身上,聊天聊成这样,竟然还愿意再开始一个话题。
  “下周我要去寰荣。”他对季唯洲说。
  季唯洲想了一半天没想到他要去哪里,呆呆问了一句:“去哪里?”
  江淮雪也没问他为什么连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都不知道答案,想了想,换了另一种表述:“江姓集团。”
  “哦——”季唯洲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寰荣集团就是江家人掌权的公司。
  他之前看的霸总文都是什么顾氏集团沈氏集团,乍一听一个陌生名字,还没反应过来。
  “你要去寰荣干什么?要开始豪门财产争斗了吗?”季唯洲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兴奋,一脸激动看着江淮雪。
  江淮雪摸不准他是因为能在里面捞一笔高兴,还是单纯为江家人的内斗感到有趣,抑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于是说道:“什么都没有,也和你没关系。”
  季唯洲“啊”了一声:“为什么?” 第52章   他作为宅斗小王子不会给江淮雪拖后腿的啊!
  江淮雪静静注视季唯洲,心里闪过的想法全是不能把季唯洲拖下水。
  江家人是一脉相承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要做的事请太遭人恨,成功了倒是无所谓,但是失败了,必然会被反噬。
  中间的过程也是危险重重,那群人怎么针对他都无所谓,但是不能把季唯洲牵扯进来。
  他不能让季唯洲受伤。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江淮雪不耐烦道,“一天到晚问问问,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请不要污蔑我,江淮雪先生,我哪里有一天到晚问问题?”季唯洲拒绝接受诽谤,并对江淮雪提出的问话给出了许多条反驳意见。
  他就是这个性格,心里记不住事儿,能轻松被带偏话题。
  江淮雪为他的性格感到轻松,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遗憾。
  “你现在不就是在问吗?”他看着季唯洲,轻松驳倒他之前提出的所有问题。
  季唯洲对着自己的嘴巴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不吭声了。
  时间缓缓流逝,太阳西沉,落日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卧室之内,他们坐在黄昏之间,伸手就能托住那轮落日。
  天空在明暗之间,显出沉郁的蓝色。
  一日之中的蓝调时刻。
  江淮雪心念一动,在沉寂间转头看季唯洲。
  那张脸在晚霞内,少了咄咄逼人的锐利感,多出几分他这个年纪的青涩。
  他的一生里有太多这样的时刻,踏出家门的那日晴天,中央公园盛放的茉莉花,轰鸣的引擎声,与落地窗下的黄昏。
  “江淮雪,”季唯洲忽地转过头,小声喊他的姓名,“我想来想去,还是想陪在你身边。”
  江淮雪从回忆中脱身,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和你一起去寰荣,就跟在你身边。”季唯洲双手合十看着他,“可不可以?”
  好乖。
  江淮雪想。
  “为什么一定要陪着我?”他不动声色问他。
  季唯洲思考了一下,严谨道:“因为担心你。”
  蓝调时刻在渐渐消散,他的面容也跟着落了下去,只剩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可以啊。”江淮雪仿佛忘记了之前所思所想,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那就做我的助理吧。”
  季唯洲冲他扬起一个笑:“好哦!我会加油的!”
  “嗯,加油。”江淮雪的声音低沉,将自己的视线从季唯洲的脸上移开。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卧室内没有开灯,将他发红的脸彻底掩藏。
  江淮雪突然很希望他所拥有的每一个蓝调时刻,都有季唯洲在身边。
  第27章
  季唯洲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 见天彻底黑了,拍拍屁股就要走人,还没站起来, 衣角就被江淮雪扯住了。
  “怎么了?”他疑惑问道, 着实觉得这种不舍的模样不太像江淮雪。
  “等会儿再走。”江淮雪冷淡道。
  除了别无选择的任务时刻,季唯洲还是比较怵他的。
  “哦, 好。”他安安静静坐回位置上,没坐多久,打了个哈欠。
  “季唯洲。”江淮雪喊他, 他转过头:“啊?”
  “你……”江淮雪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话题:“明天有人上门,给你定做西装。”
  “西装?为什么?”季唯洲疑惑问。
  江淮雪瞥了他一眼:“你难道要穿着卫衣去上班?”
  他上下看了两眼季唯洲的简单卫衣和宽松运动裤, 年轻而且看着很好骗。
  季唯洲想到自己的助理工作, 西装的确成为必不可少的装备,至少不要看起来太容易被骗, 也容易镇镇场子。
  我这个身高和这张凶神恶煞的脸, 一定能把那群心怀不轨的人吓到。季唯洲摸着下巴想。
  思来想去,他又看向江淮雪, 问道:“那你呢?”
  江淮雪既然准备去寰荣上班,那西服应该要备好吧?
  “江家给我准备了,不用操心。”江淮雪对他说。
  聊完又没话了。
  江淮雪有些懊恼。季唯洲不是个话少的, 和他聊天却总是没几句可聊, 问题只能是出在他身上, 每回聊到正经话题,就两三句结束, 还总是被带偏话题,简直就是无效沟通。
  季唯洲看着窗外的夜景又打了个哈欠。
  江淮雪的卧室大概有什么魔力, 他每次进来,都有种要立马昏睡的感觉。
  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困意就在这一点一点里回来,走掉,回来,走掉,一直循环。
  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江淮雪自然知道他这个快困疯了的状态,无奈道:“睡吧睡吧。”
  怎么能困成这个样子?
  “那我睡十分钟。”季唯洲脑袋一点,就要往另一边歪,江淮雪眼疾手快,把他的脑袋扶到自己这边,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睡。
  “十分钟……”江淮雪低声喃喃,“等会儿一觉醒来要天亮了。”
  季唯洲呼吸平稳,已经睡到天昏地暗万事不知了。
  **
  等季唯洲醒来的时候,江淮雪不在房间里。
  他躺在江淮雪的床上,思考了很久这位江姓甲方是怎么做到把他一个成年男性从椅子上挪到床上的。
  许久之后,他才想起来他坐的那张椅子是转椅,底下带轮子,能转动,直接转着人跑就行了。 第53章   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这才下床穿上拖鞋,准备去找找江淮雪在哪里。
  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季唯洲蹑手蹑脚走出房间,在长廊尽头的那间刑堂里发现了一点光亮。
  他凑到门口,江淮雪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手边拿着一根漆黑的皮鞭。季唯洲看了眼,是江淮雪上回递给他的那一根。
  “你让他……”里头传来江淮雪模糊低沉的话语,还有另一人的应和。
  “如果不同意,直接……”
  房间里还有人?
  季唯洲一脸疑惑,眨了眨眼,预备再认真听一听。
  这幢别墅里会有奇奇怪怪的人莫名其妙出现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那些人大概率是江淮雪的下属。
  但书里还真没详细写过江淮雪手底下的这群人,毕竟前夫哥就是个小炮灰,不配知道那么多。
  也不会像季唯洲那样敏锐,发现些许不对劲。
  季唯洲蹲在门口又听了两句,实在搞不明白江淮雪到底在和人商量什么,顿觉没意思,转身溜进厨房做夜宵去了。
  “让他在门口听没事么?”闻祁站在江淮雪身边,低声问道。
  江淮雪摇了摇头:“他爱听就听吧。”
  “那就按照之前的做?”闻祁又问。
  “对,就那样办吧。一步一步把那群老家伙推进火坑。”江淮雪的指尖轻敲轮椅扶手,在闻祁想走暗门离开时,被他拦住了:“哦对了,你直接走大门吧,他不会在意的。”
  闻祁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明白了。”
  他换了个方向,准备直接走,想了想,还是停了停脚步:“江总,他真的值得信任吗?”
  江淮雪朝他露出的笑容很难得带了点温和:“值得。”
  “好。”闻祁点点头,离开刑堂,往别墅大门走。
  他下楼时刚好和季唯洲撞上,年轻的男生端着烤盘,朝他眨巴眨眼眼睛:“吃曲奇饼干吗?”
  江淮雪谈话谈的时间太长了,他的曲奇饼干都做完了。
  闻祁脚步一顿,又拐了个方向,走到季唯洲面前,从他手里的烤盘上拿了一块饼干。
  “多谢。”
  季唯洲压根没有多问的意思,朝他说了句“不客气”,就端着烤盘噔噔噔跑二楼房间了,呼唤人吃曲奇的声音格外响亮:“江淮雪,吃饼干!”
  江淮雪坐在房间里,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声惊了一惊:“你在干什么?”
  耳朵要聋了。
  “我做了饼干!”季唯洲把烤盘往他面前一递,“我吃过了,不甜。”
  “你做甜品还不甜?”
  “对甜品的最高评价就是不甜好吗?”季唯洲不堪示弱反驳,想了想直接拿了块饼干塞进江淮雪嘴里。
  “季唯洲——等、等!”江淮雪嘴里猝不及防多出一块饼干,说话都含含糊糊。
  现在连说都难说,只能先把饼干吃了。
  “好吃吧?”季唯洲得意道,“我可是上过面包班的!”
  江淮雪呛了两口:“咳咳咳咳……”
  季唯洲给他吓得也不显摆了,放下烤盘给他拍背:“你喉咙好浅啊……这样都能呛到!”
  江淮雪不知道想到哪里去,整张脸刷的一下红了,猛地掐住季唯洲的手:“你又在、咳咳咳咳……乱说话!”
  “我哪里乱说话了?”季唯洲满脸无辜,完全没明白江淮雪在说什么东西,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小瓶水递给江淮雪:“喝点吧,缓缓。”
  江淮雪喝了口两口水,总算止住咳嗽,抬起头想和季唯洲说点什么,却发现刚才的情况,每一句话都是槽点。他想了想,抽出其中一条:“你上的不是面包班吗?为什么成品是饼干?”
  季唯洲眨眨眼:“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嘛!”
  “厉害。”江淮雪扯扯嘴角道。
  他瞧着季唯洲那憨傻样,又试探性问道:“你见到闻祁了?”
  季唯洲捏了块饼干塞嘴里,咽下去后才抬头回答:“啊?他叫闻祁?见到了,还让他拿了块饼干走。”
  “不好奇他是谁?”江淮雪又问。
  季唯洲抖动油纸,把饼干抖搂到一块:“不好奇。”
  他虽然有时候奇思妙想颇多,总在不合适的时间做不合适的事情。但在好奇这件事上,他还是很有分寸的。
  “没什么可好奇的。”季唯洲坦坦荡荡,明摆着对江淮雪要做什么都不在意。
  江淮雪心底突然燃起微妙的不爽:“你不感兴趣?”
  “不是不感兴趣,是尊重。”季唯洲耐心解释,“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和隐私,我不会去打听。”
  江淮雪自己的事情,他肆意插手,很没有边界感,季唯洲不太喜欢这么做事。
  “那我要是允许你打听呢?”江淮雪不动声色打量着季唯洲的表情。
  季唯洲在这个时候突然生出一点不妙的警惕心:“621,他是不是在诈我?”
  “……”
  621无响应。
  这个可怜的系统已经不想回答季唯洲的任何问题了:“我已经下班了,不要在下班时间骚扰我。”
  “即使你允许,我也不会问的!”季唯洲一脸正气,江淮雪险些气个仰倒,咬牙切齿道:“你很好,季唯洲,你真的很好。”
  季唯洲选择性装聋作哑,大度的摆摆手:“过誉了过誉了。” 第54章   这个榆木疙瘩!
  江淮雪深吸两口气,告诫自己不能太生气,把自己气出病了可不划算,姓季的傻蛋要是跟人跑了,他得亏死。
  如此安慰自己后,他终于冷静下来:“行吧,那你要是想知道,可以随时来问我。”
  季唯洲呆呆地看着他,眼神聚焦在他眼波流转的双眸,无所适从地抓了抓头发:“哦、哦,好的。”
  似乎觉得这样说话不够严谨,他又加了一句:“收到。”
  江淮雪揉揉眉心,最后还是没控制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季唯洲,你是傻子吗?”
  他的笑从来都是以阴郁做底色,像这样的开怀大笑,是真的第一次。
  季唯洲愣愣地看着他,手却不自觉拿出手机,对着江淮雪的笑脸摁下了照相键。
  “你在做什么?”江淮雪收敛笑容,眼底的笑意还未消散,看见季唯洲拿出手机,这会儿全凝固在了脸上。
  “在拍照。”季唯洲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乖乖回答。
  “拍我?”江淮雪转动轮椅,来到他的身边,“拍我做什么?”
  季唯洲迅速摁掉手机,江淮雪看过去时,只剩下黑屏。
  “随便拍拍。”他有些僵硬地回答,火速把手机塞回口袋,又拿起烤盘转身就走:“你早点睡觉,我去打扫厨房了!”
  他噔噔噔跑出房间,没几秒就没影儿了。
  直到躲进厨房,季唯洲才做贼似的拿出手机看照片。
  他的手在那一刻没有抖,照片清清楚楚,手机也尽职尽责将那个笑容正式定格。
  照片里的江淮雪笑容明媚,像是突然拥有了生命力,与平时即将枯萎凋零的状态完全不同。
  季唯洲的手指不自觉轻抚过那张脸,鬼迷心窍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主屏幕壁纸。
  好漂亮。
  他想。
  第28章
  “不行。”
  “换一套。”
  “换。”
  “换。”
  “不要。”
  在江淮雪不知道摇第几次头后, 季唯洲终于忍不住了,彻底累瘫:“就这一套吧哥,别换了。”
  他一大早就被睡眠质量奇差, 半夜就醒了的江淮雪从床上挖起来试西装, 试了一套又一套,压根没有休息的时候。
  原本是准备给他定制, 但这位专为江家人做西服的老先生不干了,认为江淮雪的某些言行是在羞辱他的专业性。
  虽然在季唯洲看来,江淮雪是平等地羞辱每个人, 认为每个人都是傻*。
  只能找现成的再改一改了。
  季唯洲身上这套是藏蓝色,衬得他身高腿长,身形愈发挺拔, 只是腰身要再往里掐一下。
  江淮雪上下打量了几眼, 还是觉得季唯洲身上那股学生气和天真清澈的蠢萌样没有被盖掉。
  “站着别动。”他冷声命令,坐着轮椅离开了试衣间, 季唯洲疑惑看他离开, 过了会儿又看着他拿着什么东西重新回来。
  他朝季唯洲招招手:“过来,蹲下。”
  季唯洲委屈巴巴, 蹲到他面前,毛茸茸脑袋对准他。
  江淮雪取出发胶,替他梳了个背头。
  季唯洲只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来回捣鼓, 指腹轻柔擦过头皮, 并不清楚他搞了什么。
  江淮雪抹出来之后, 伸出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稍微顺眼了。”
  季唯洲仰起脸看他,稀碎的刘海全被江淮雪梳了上去, 他的手法有些生疏,发型并不牢固, 但对季唯洲的气质修正却起了重要作用。
  “自己去看看。”江淮雪对他说,话里有并不明显的欣赏。
  季唯洲应了一声,乖乖去全身镜前看。
  镜子里的男人一身西装,没了刘海的遮掩,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脸彻底暴露,他试着拉平嘴角,冷下一张脸,视线却落在镜子里的江淮雪脸上。
  江淮雪在他的身后,用欣赏满意的眼神注视他。
  季唯洲心下一动,他转过身,冷着脸问江淮雪:“这样会好点?”
  没有他惯用的语气口癖,也没有他黏黏糊糊拉长音说话,干脆利落,果决自然。
  江淮雪略略低着头应答:“嗯,就这样吧。”
  耳朵红了。
  季唯洲默默看着他泛红的耳朵,拉平的嘴角又缓缓扬起来了。
  他总觉的自己发现了江淮雪又一个特殊的喜好。
  “他身上的尺码都先记着,衣服只管做,这几套先改小周日送过来。”江淮雪吩咐道,季唯洲钻进试衣间,换回自己的卫衣运动裤。
  出来时,只有江淮雪一个人坐在全身镜面前。
  “江淮雪,你自己呢?”季唯洲看了一圈,又问江淮雪。
  他都要穿西装上班,总不能江淮雪还能逃过。
  江淮雪没有直接与他对视,反而是看着镜子与他说话:“我有,你不用那么操心。”
  “不需要试一试吗?”季唯洲问。
  他一看就是早上被折腾,心里不服气,坚决要折腾回去,才能扯平的想法。
  江淮雪扫了他一眼,对他道:“你左手边那扇衣柜门打开。”
  季唯洲一脸兴奋,火速打开江淮雪说的那扇衣柜门,里面挂着的西服总算让他有种“终于到我”的快乐。
  “先试这个!”他从中取出一套,放在江淮雪身前比划。江淮雪驱动轮椅到他身前,没有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反倒是开始解自己的家居服衣扣。 第55章   “你干嘛?”季唯洲一脸懵。
  “换衣服啊。”江淮雪坦然道,“你换衣服,不先脱下?”
  家居服的扣子开到胸口,季唯洲面红耳赤放下衣服要跑,跑到门口,江淮雪还没开口调侃他,他自己又停了下来。
  “不对啊。”季唯洲一愣,“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那我跑什么?”
  江淮雪堪堪到嘴边的“你跑什么”就这么被塞了回去,他面无表情看着季唯洲面上的脸红羞窘在刹那间消失,速度之快,堪比过年被父母收走的红包。
  心里刚对季唯洲发起的“直男”嘲笑也跟着没了。
  季唯洲扯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坐在江淮雪面前:“你换吧,我替你守着。”
  说完,他还握拳在胸口锤了锤,又朝江淮雪比划比划。
  意思是“放心吧,交给我”。
  “呵呵。”江淮雪意兴阑珊松开解衣扣的手,沉默几秒后爆出两声冷笑。
  一分钟后,季唯洲看着紧闭的门,很是不解,很是疑惑,很是委屈。
  “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季唯洲无辜问621,621对他道:“我感觉你从今天开始说的每句话都是错误的,宿主,你继续加油吧。”
  他的额头抵着门等待江淮雪换衣服,想的太出神,门打开时压根没做好准备,险些连滚带爬摔进来。
  “你在做什么?”江淮雪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开口问道。
  季唯洲站起来,仔仔细细观察穿着西服的江淮雪。
  和家居服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他看了一圈,江淮雪身上不近人情的冷漠更加鲜明。
  季唯洲想要说出“不好看,下一套”,但看着江淮雪这个打扮,一时间还是有点不想说出口。
  “怎么,不是说准备折腾我吗?”江淮雪慢条斯理道。
  ”不折腾了。”季唯洲迅速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我眼光真好,刚好给你挑了套最好看的。”
  他总能在乱七八糟的答案里找到正经的答案,就算是混乱的也没关系,因为江淮雪目前对他所有答案的容忍度都极高。
  “真不想看别的了?”江淮雪循循善诱,季唯洲摇头,坚定选择:“就这一套。”
  江淮雪失望地叹了口气。
  等到真正要出门工作的那一天,季唯洲起了个大早,下楼时江淮雪已经坐在客厅,身上穿的正是季唯洲给他挑了那件。
  “过来,给你打领带。”江淮雪朝他招招手,接过他手上的领带,季唯洲顺从蹲在他面前,任由他给自己系领带。
  这种莫名其妙的和谐关系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之间,但就是诡异地出现了。
  季唯洲和要春游的小学生一样,满脸兴奋,江淮雪替他整理好领带,问道:“你到底在兴奋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就是有种要恶作剧的快乐。”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去寰荣总部报道会很高兴。
  别墅大门拉开的那一刻,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季唯洲推着江淮雪,啪的一下打开了伞,罩在江淮雪的头顶。
  “你撑伞做什么?”江淮雪回过头,疑惑问道。
  季唯洲有些茫然:“你不是讨厌太阳吗?上次晴天带你出去,你跟只被洗澡的猫一样,全身炸毛。”
  “不要拿我做那么奇怪的比喻。”江淮雪面无表情道,“把伞合拢,我现在喜欢晴天了。”
  “哦。”季唯洲合上伞,有些不舍地看了眼车库里停着的神车,默默抱着江淮雪上了车。
  等江淮雪坐好,他才将轮椅折叠放进车内。
  季唯洲坐进车内,安静多日的手机却被短信狂轰滥炸,他拿出手机看消息,看了个来信人,就把手机关上了。
  “谁的消息?”江淮雪问道。
  季唯洲安静了几秒,默默抬上挡板,把手机信息页面调出来给他看,很是警觉:“我感觉是个诈骗犯。”
  江淮雪凑近看他手机,一连串的消息,内容都很简洁,他总结了一下,大概都是“你疯了!”“你在做什么?”“回家!”等内容,发信人没有备注,只是一串电话号码。
  他心里猜测是季唯洲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季唯寒,听说季唯洲和他结婚前,这个哥哥对他还算过的去。
  江淮雪朝季唯洲露出一个略显恶劣的笑容:“没错,是诈骗犯。”
  “那我的警觉性还挺不错的。”季唯洲有些骄傲地笑了笑,江淮雪补充了一句:“还是拉黑吧,万一又装作你的家人,想要骗钱怎么办?”
  季唯洲警惕且迅速地把人拉进黑名单,又低声道:“怎么会没有反诈app呢?”
  “没关系,你自己的警觉性已经很高了,人家做反诈教育都要夸你。”江淮雪夸赞他。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季唯洲没想到自己在江淮雪的心里竟是如此聪慧警觉之人,一时间很是高兴。
  621看着它这位宿主被诱拐还要给人数钱的傻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它思来想去,又觉得实在不能让江淮雪这样干,委婉地提醒季唯洲:“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每个发消息的人都是有事情的呢?”
  季唯洲笃定道:“绝无可能,我不信!”
  621:“……”
  621:“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江淮雪在诓你?”
  季唯洲皱了皱眉:“他闲的?我有什么好骗的。” 第56章   621决定自己单飞独美,不想和他组合了。
  车在寰荣门口停下,季唯洲带着江淮雪下车,小声问江淮雪要去几楼。
  江淮雪道:“等一等。”
  他们的动作在那一刻格外统一,抬起头看向来人。
  江淮柏神色复杂地站在不远处看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待到他们走到面前,才扯了扯嘴角:“你竟然肯来。”
  江淮雪轻轻拍了拍季唯洲的手,让他不要这么蓄势待发。
  “爷爷让我来,我为什么要拒绝?”
  第29章
  “还以为你恨江家。”江淮柏站在原地没动, 江淮雪轻轻拍了季唯洲的手背,季唯洲推动轮椅,来到他的面前。
  “是么?”江淮雪抬起头, 看着高耸入云的商业大楼, 又笑意盈盈看着江淮柏:“我倒是想去高处看看。”
  轮椅踏板抵上江淮柏的小腿,又与他擦身而过。江淮雪停了停, 低声道:“江淮柏,我从来不会拒绝机会。”
  待江淮柏反应过来时,季唯洲已经推着江淮雪离开了。
  他转过身, 看着这位兄长逐渐离开的背影。
  去办公室时,季唯洲甚至看到了许清丛。
  男生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端着咖啡和文件匆匆从他们身边跑过, 直奔江淮柏的办公室。
  他眨了眨眼, 问江淮雪:“许清丛也在江淮柏身边?”
  江淮雪偏过头去看他:“看来这是江家人的老传统了。”
  江添明不知道叫人怎么安排的,江淮雪的办公室就在江淮柏的对面, 明显是让他们两个打擂台。江淮雪的手轻抚过办公桌, 讽笑道:“也不怕被啄了眼。”
  季唯洲准备去给他倒水,杯子刚拿在手上, 就听见对面传来隐约的训斥。他连水都不倒了,悄摸摸拨下百叶窗偷看。
  “你在看什么?”江淮雪到他身边,探了探头。季唯洲挪了点注意力给他:“许清丛好像被训了。”
  他们这层就两间办公室, 秘书助理在另外的区域, 属于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
  “有那么好看么?”江淮雪瞧他那副耳朵竖起眼睛晶亮的模样就觉得无语, 尤其是水杯还在季唯洲手上。
  季唯洲随口道:“我看许清丛怎么挨骂的,到时候让他起义……”
  《禁庭之春》这书, 江淮柏对许清丛的所作所为让他很是看不下去,正义的小季同学不允许发生这种残害忠良……破坏良家男子的乱七八糟爱情故事发生, 愿意对许清丛提供一点小帮助,比方说防狼术什么的。
  “你很关注许清丛?”江淮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许清丛和朵小白花似的,跟江淮柏在拉拉扯扯。
  季唯洲没感觉出来他话里的试探,说道:“是挺关注的。”
  八卦谁不关注,而且这可是上班时间的八卦,上班时间干什么都有趣啊!
  江淮雪的脸色有些阴沉,他贴近季唯洲,暗戳戳威胁:“季唯洲,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安分什么——我靠!”季唯洲含糊应了一声,却没料到百叶窗之外的状况超出他的意料,他猛地放下扒拉百叶窗的手,震惊地爆了句粗口。
  他转过头,瞪大眼看着江淮雪:“他俩在接吻。”
  江淮雪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非礼勿视,别看了。”
  季唯洲点点头:“我也知道。这可是在公司诶!”
  他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江淮雪瞧着他这副模样,又开始全自动套话:“你没见过人在公司接吻?”
  季唯洲又转头看了眼百叶窗:“没有,因为我爸妈会潜伏公司八卦群,所以没见过。但是宿舍楼下好多情侣。”
  季唯洲的性格大概是因为他爸妈,江淮雪若有所思,听见他的后半句,又得出一条这个季唯洲的信息,还是学生,没毕业。
  “季唯洲”早就毕业了,大学还是季家给他买进去的。
  “真的不会被发现吗?他们好大森*晚*整*理胆。”季唯洲神色复杂问江淮雪。
  江淮雪驱动轮椅到办公桌后,随意道:“除了你,也没有其他员工敢看上司的办公室。”
  季唯洲笑了笑:“也是。”
  “不过你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关注许清丛?”江淮雪随手翻了翻抽屉,问季唯洲。
  季唯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迟钝的神经再一次感知到某种危险的降临,因此回答的格外小心翼翼:“嗯……我就是想看看他俩怎么谈恋爱的。”
  他说完就觉得这才是正确的答案,光看文字多没意思,还是得两个正主当着面演才有那种泼天的狗血感。
  “许清丛身上背着赌债,还有个母亲住在医院,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在外面拼命打工。”江淮雪听见他的答案,默了一瞬,抬眼看他,却见季唯洲的表情很是奇怪:“你查到的资料里,他应该还有个在读书的妹妹。”
  江淮雪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季唯洲知道他查许清丛资料,还是从季唯洲竟然对许清丛的家庭情况了解到这个程度入手找茬比较合适。
  季唯洲抓了抓头发:“感觉这是标准配置了。”
  赌博的爸,生病的妈,读书的妹,破碎的家,这不是很经典款的配置吗?
  江淮雪显然和他有点代沟问题,并没有听懂他说的那些和念咒似的话。
  他忍下不爽的情绪,把杯子递给季唯洲:“去茶水间倒水吧。” 第57章   季唯洲应了一声,乖乖端着杯子出去了。他走了没多久,江添明派来的人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江经理。”面容严肃的男人站在江淮雪面前,“江总在等您。”
  他退至门口,明显在等江淮雪先走。江淮雪拿出手机,给季唯洲发了条“自己逛”的信息,就驱动轮椅和男人先离开。
  对面江淮柏已经安静下来,许清丛坐在门外的办公区,见到他时,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江淮雪对他的观感并不好,但许清丛是江淮柏的软肋,还给江淮柏带来了麻烦,他倒也没有太过针锋相对,淡淡扫了他一眼,便转头去顶层见江添明。
  不知道他离开的季唯洲端着茶杯,流窜到了陌生的茶水间里。他对寰荣的内部构造并不清楚,七拐八扭,就扭到了员工办公区。
  他进茶水间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快到午休时间,茶水间内有几个员工在。
  见到他一个陌生面孔,余光不动声色打量他。
  季唯洲倒了杯热水,决定先行打入内部。
  他生了张能骗人的脸,还没开口先带笑,气氛都能活络几分:“各位好!”
  “你是新来报道的?”有人靠着吧台边沿,问道。
  季唯洲点了点头,那人又问道:“哪个部门的?”
  季唯洲陷入了茫然之中。
  寰荣做实业起家,涉及各个产业,在各地都有办公点,他这回跟着江淮雪来总部,变相来讲就是个走后门的,江淮雪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直属上司就是江淮雪,不归属任何一个部门。
  “自己在哪个部门都不知道么?”他愣住,问话的人也有些惊奇,“那你是来参观的?不对啊,办公区不是不让人进来参观的吗?”
  “我就是个助理。”季唯洲总算找到合适的词概括自己的职位。
  “那位新来的江经理?”话题拐到他熟悉的人身上,季唯洲的耳朵都蹭的一下竖起。
  他瞟到男人胸前的工牌,夏合生,立马改口好奇问道:“夏哥你知道啊?”
  夏合生道:“领导变动当然知道。以后就在江经理手下做事了。”
  季唯洲了然地点了点头,夏合生压低声问他:“江经理,脾气应该挺不错的吧?”
  这简直就是个致命的问题,季唯洲把认识江淮雪以来的所有记忆翻了一遍,实在不能违心夸出江淮雪性格好这种狗听了都摇头的烂话。
  他委婉道:“江——江经理是个做事很细致严谨的人。”
  在场的都点点头,瞬间明了让他话里的意思。夏合生看了眼时间,拍了拍肩膀:“工作加油。”
  他的视线落在季唯洲空空荡荡的胸前,季唯洲立马道:“季唯洲,叫我小季就行。”
  “还有工作,先走了。”他朝季唯洲笑了笑,先行离开茶水间。
  季唯洲拿出手机看了看,江淮雪的消息弹窗在锁屏界面显示,他调出聊天框,给江淮雪发消息。
  小季快跑:【江淮雪你人在哪儿啊?】
  江淮雪没有理他,他心下一紧,担心江淮雪出事,端着已经凉的热水出去,又倒回去换了杯热水,这才匆匆往江淮雪的办公室走。
  还没开门进去,对面江淮柏的怒斥紧接而至,许清丛臊眉搭眼从办公室走出,带上了门。
  他默默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忽地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睛,看向一脸迷惑的季唯洲。
  “你还好吗?”季唯洲瞧了眼江淮柏紧闭的办公室大门,问许清丛。
  许清丛抽了抽鼻子,突然拽住季唯洲的手臂,把他带到了两间办公室左边拐角的小茶水间里。
  “原来在这里啊,我还跑那么远。”季唯洲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自己方才去的实在有点远了。
  许清丛靠着咖啡台,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这里说话不会被听见,我试过很多次了。”
  季唯洲困惑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辱骂江淮柏。”许清丛吸吸鼻子,极其坦诚,“江淮柏就是个大傻叉。”
  季唯洲一手水杯,一手空的,低头看看水杯,还是决定放下,犹豫地鼓鼓掌:“骂得好。”
  “但是他给我钱了,一个月十万,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许清丛来回两个大喘气,明显再靠一个月十万来平复心绪。
  但他终于忍不住了:“我昨天加班到凌晨三点,方案被他驳回二十七次,今天还是不行,还是要重写,我好想杀了他!”
  “方案重改就算了,咖啡叫我重泡十八次,昨天中午点午餐,他没和我说忌口,菜里有胡萝卜丝,他直接阴阳怪气我工作态度差,一无是处。”许清丛咬牙切齿,眼泪刷的一下流下。
  季唯洲看的胆战心惊,匆忙抽纸给他:“十万,十万。”
  许清丛拿了张纸巾糊脸:“不说了,你今天来上班还好吗?江先生应该没有刁难你吧?”
  季唯洲眨了眨眼,想了想自己的工作流程。
  早上陪江淮雪进公司,看八卦,茶水间聊天听八卦,做的最重的一件工作,给江淮雪倒热水。
  他看着黑眼圈浓重,眼眶通红,说话带哭腔鼻音,还感冒的许清丛,沉重悲痛地摇摇头。
  “季唯洲,还傻站在那里干嘛?中午不饿?”江淮雪坐着轮椅,敲了敲茶水间的门。
  表情极其不爽。
  季唯洲头皮发麻,端着热水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江哥请喝水。” 第58章   江淮雪:“……”
  第30章
  季唯洲终于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
  早起上班时, 他的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边下楼边打领带,和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的江淮雪打了声招呼, 就坐在位置上醒神。
  脑袋点两下之后, 才彻底清醒,重新和江淮雪打招呼:“江经理早上好!”
  他一天到晚对江淮雪的称呼都是乱七八糟的, 江淮雪已经习惯,闻言把面包煎蛋推到他面前:“快吃饭。”
  一天天使不完的力气,他都不知道季唯洲哪里来的亢奋心情。
  吃完早饭, 季唯洲推着江淮雪上车,到公司推着他下车进办公室,路上自来熟地和所有人打招呼。
  江淮雪坐在轮椅上, 恨不得把他的嘴巴拿胶带贴起来。
  他和被钳制的人质似的, 面无表情穿过一群员工之间。
  那些员工和季唯洲打招呼都很开心,见到他的脸时, 登时战战兢兢, 沉默不语,直接小跑离开。
  “你才来一天, 就认识所有人了?”江淮雪转过头问季唯洲。
  季唯洲点点头:“对啊,这个不算难吧?”
  江淮雪:“……”
  他知道季唯洲自来熟,但从来没想过会自来熟成这样, 仅仅一天, 他就把整个公司的人都认识了大半, 保洁阿姨他都能打个招呼闲聊几句。
  江淮雪突然产生头皮发麻的感觉。
  实在可怕。
  进入办公室后,季唯洲拿着水杯去给江淮雪倒水, 另一名真正的助理宋祺闻已经到场。
  相比季唯洲,他才是负责江淮雪的工作与日程安排的那个人, 同时一脸精英样,和对面每天被骂的许清丛又是不同的。
  季唯洲端着热水回来时,宋祺闻正在江淮雪身边汇报。
  江淮雪端起热水,嘴唇刚沾到杯沿,就知道季唯洲水倒的烫了点。
  他看向季唯洲明亮的眼,违心道:“挺好的。”
  对面江淮柏的办公室同一时间传来一声怒吼:“许清丛,泡咖啡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你还做什么?!”
  宋祺闻看着那杯冒热气的水,又看看一脸呆样的季唯洲,又用余光瞟了眼对面办公室。
  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季唯洲大学才读一年,连期末考都没考就穿过来。穿来之前,他甚至没有实习工作过,作为江淮雪的助理,他没有带教老师,根本不知道要干什么。
  宋祺闻很忙,忙到双腿跑出残影,手机就没有放下来的时候,江淮雪更是满脸疲倦,连和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就坐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上午,临近饭点时,打开外卖软件给江淮雪点中饭。
  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他倒是记得很牢,江淮雪的忌口他全都记在心里。
  直到他把饭端上来时,江淮雪才感觉到腹中空空。
  他放宋祺闻去吃饭,季唯洲坐在他的对面,打开了饭盒。
  “你好忙。”季唯洲说。
  江淮雪身体差,一上午高强度工作让他险些累到眼睛都抬不起来:“还好。只是我刚进公司,多的是人给我找麻烦,不处理掉,后续会更糟心。”
  “需要我帮你吗?”季唯洲将菜品换了个位置摆放,江淮雪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坐那儿就可以了。”
  当办公室的吉祥物就很棒了。
  能够提供情绪价值也是一种很强悍的能力。
  季唯洲应了一声,等到下午时,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发呆,坐姿板正正襟危坐。
  宋祺闻进来送合同时,见到他这副样子,不免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看向江淮雪,以为又是这位新上司想出来的惩罚方式。
  江淮雪进公司没多久,八卦群就有了他的传闻,其中最多的就是他和身边这位助理。
  他的脸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气质与身体情况,都让他们私底下猜测季唯洲会不会是这位江经理的玩物,每天被折磨什么的。
  现在看季唯洲这个被罚坐的样子,还真有可能。
  江淮雪瞥了眼宋祺闻那张怜悯的脸,又看向正襟危坐的季唯洲,等宋祺闻出去后,他才叹口气对季唯洲说道:“季唯洲,你出去玩吧。”
  季唯洲眼睛亮了亮:“那我出去了?”
  江淮雪摆摆手:“出去吧。”
  他揉了揉眉心,和季唯洲呆久了,他老是会产生季唯洲真的是条狗的错觉,大型犬化人,有出门撒欢的习惯,横冲直撞,没心没肺,还会巡回。
  巡回内容很多样,他听来的各种千奇百怪奇思妙想,或者什么吃的玩的,总而言之很丰富,极大丰富了他的业余生活与上班时间。
  让他不至于在浩瀚的文件与会议中想杀人。
  季唯洲先去了办公室后面的茶水间,不出意外许清丛也在。
  他看着许清丛那种诅咒人的样子,小声问621:“621,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我怎么感觉变成了资本家和打工人的纠葛呢?”
  621对这样倒霉的原书受也表达了同情,难搞的上司和难搞的甲方是一种生物,它们系统上班也深有体会。
  一想到许清丛后面还要被掠夺情感,621就对他表示同情。
  但也许更应该同情的是他自己,毕竟季唯洲的任务还停留在百分之九十的进度。
  最后那百分之十跟死了一样,压根不动。
  621已经没招了。 第59章   季唯洲现在干什么,江淮雪都是一副慈祥的眼神,压根没法达成羞辱成就。
  这也是任务彻底停滞,季唯洲能够欢快摸鱼的重要原因。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的到来吧。”621沧桑道,季唯洲万分不解:“为什么是我?”
  “你的能量太强了,影响到他们了,就这么简单。”621向他粗糙解释。
  许清丛转过身,看着定时来茶水间的季唯洲,痛苦道:“季唯洲,我想分手,还想辞职。”
  季唯洲握拳给他加油:“十万,十万!”
  许清丛很崩溃,他实在受不了白天上班晚上还加班,工作生活一并包圆的助理工作了。
  季唯洲听的眉头直跳,神情丰富多彩。他搬了把椅子,坐在许清丛身边,听他抱怨了三分钟江淮柏是个畜生等数量众多的长文。
  只有三分钟是因为许清丛的摸鱼时间就那么多,实在不能多了。
  没讲完,许清丛都得立马收住,整理情绪昂首挺胸进入江淮柏的办公室。
  季唯洲看着他的背影,都能感觉到职场的险恶。
  这一层听完后,他下楼,和保洁阿姨聊了一会儿她刚出生的孙女,又去员工办公区围观他们工作,被一群老员工塞了一怀抱零食,前进与回程路上一路分发,回到江淮雪办公室时,手里只有一袋奶糖和一包薯片了。
  江淮雪没什么意外地看了眼他的巡回成果,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过来坐。”
  季唯洲拆了颗奶糖给他,江淮雪皱眉看了眼,问道:“都听到什么了?”
  “嗯,保洁阿姨的孙女前天刚出生,今天会打喷嚏了,很可爱。”季唯洲开始一条一条播报,“许清丛又挨骂了,他想辞职,不想在江淮柏那种畜生身边工作了。”
  “骂得好。”江淮雪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手底下的文件又翻过一页,“干不下去让他来我这。”
  “江经理你人还怪好的。”季唯洲说。
  江淮雪幽幽看了他一眼,他立马若无其事换了个话题:“赵姐她老公出轨了,没想到那个小三居然还有另一个情人,那个情人甚至是赵姐的前男友。”
  江淮雪翻阅文件的手一顿,匪夷所思:“他们的情感关系这么混乱?”
  季唯洲点点头:“对啊,超级混乱。”
  他听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怎么能这么混乱,最后甚至形成了闭环。
  “开发部的王哥前几天被看到带着私生子出门,他之前还和他老婆说自己是丁克,绝对不会生孩子。”
  江淮雪默默抬起头:“你到底是怎么听到那么多的?”
  季唯洲这个耳朵未免太好用了。
  “就和那些哥姐聊天啊。”季唯洲眨眨眼,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离谱的事情。
  江淮雪揉了揉额角,这不只是聊天的问题,那群人精怎么会那么容易把话说出口,对季唯洲的信任未免来的太快。
  他看着季唯洲,又问道:“今天的巡回结束了?”
  季唯洲点点头,没几秒,又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压低声对江淮雪说:“好像要开董事大会。可能是因为江家的某个人要爆雷了。”
  江淮雪手中的笔一顿,皱着眉看季唯洲:“这种事情,你也能聊出来?”
  这种东西,江添明一般都会捂的很紧,根本不可能往外泄露风声。
  季唯洲诚实否认:“回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
  江淮雪的手几次握拳又松开。
  更像狗了。
  他想,这种变态的听力,绝对的亲和力,季唯洲的父母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季唯洲,你应该去当特工。”江淮雪抽抽嘴角,天赋太强了。
  季唯洲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吗?我有时候也觉得我很厉害!”
  “厉害过头了。”江淮雪说。
  季唯洲趴在桌子上,声音发闷:“算啦,还是呆在你身边吧。”
  江淮雪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咳嗽。
  他嗓音发涩道:“不要在办公室说这种话。”
  怎么什么话都敢讲?
  季唯洲自觉自己说的没有问题,他终于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被遗忘的任务:“621,我什么时候能结束任务啊?”
  621叹气道:“快了快了。”
  按照这种乱七八糟的任务进程,已经江淮雪目前的情况,它只能想到一个解决方案。
  只要季唯洲“出事”,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第31章
  这两个人一天到晚黏在一起, 和连体婴似的,季唯洲只当要因为完成任务,所以才黏在江淮雪身边。
  江淮雪则乐在其中, 并没有放季唯洲离开的意思, 他那变态控制欲冒出头,只想把季唯洲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两个人一时间竟然也达成了某种和谐, 中间搭建的桥居然也能稳定下来。
  但621从开始围观到现在,知道这种平衡不能一直维持下去。
  它需要制造一点意外打破这个平衡。
  季唯洲这个实习生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它创造点事故。
  这种事故不一定要让季唯洲真的出事, 只要让他短暂离开江淮雪的视线范围就行,把两个人拆开来任务的完成就很简单。
  下班时间到,621还在思考要怎么利用这百分之九十的黑化值制造点人工困难, 季唯洲已经完全撒欢了, 坐在江淮雪的面前问他回不回家。 第60章   江淮雪一旦工作就是高度集中状态,仿佛整个人就是为了工作拼命。
  季唯洲出门听八卦闲聊的时候, 知道寰荣的高层中对江淮雪这种行为表示了嗤笑。
  他在拼命也是给别人做嫁衣。江添明满意, 是因为他在寰荣内部与江淮柏针锋相对,激起了江淮柏的好胜心, 这块磨刀石的确好用。
  许清丛辱骂江淮柏的次数都在增加。
  季唯洲每回听见他骂江淮柏,都表示惋惜,并祝愿许清丛早日脱离苦海。
  他推动江淮雪的轮椅, 询问道:“晚上吃什么?你个挑食怪。”
  江淮雪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有可无道:“随便什么都行。”
  “你知不知道随便是最难搞的啊!”季唯洲抱怨他的胡乱回答, 随便这个答案比五彩斑斓的黑还要难搞,不仅要猜测江淮雪的心思, 还要根据心思合理安排,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 季唯洲还特意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晚上不要接送,他自己开车回去。
  还没找到车,先听见一道男声。
  “季唯洲?”
  男人声音低沉,季唯洲听了一耳朵,觉得这种声线应该属于某个霸总。
  他转过头,西装革履,身高直逼一米九的男人满脸肃容,身后还跟着拿文件的助理。
  看样子是来和寰荣谈合作的。
  这个合作的负责人还有可能是江淮柏。
  季唯洲压根没反应过来他是谁,江淮雪眯了眯眼,疏离道:“季总。”
  621的声音随着江淮雪的话,一并响起:“季唯洲,那是季唯寒。”
  前夫哥的同父异母大哥,传说中对前夫哥还算不错,但又答应江家,把他送到江淮雪身边的男人。
  季唯洲站定,乖乖问好:“大哥好。”
  季唯寒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季唯洲一脸惊讶,江淮雪嗤笑一声道:“季总喊住唯洲,是有什么事吗?”
  这回季唯洲惊讶的视线落在了江淮雪的身上。
  江淮雪平时称呼他的方式很简单,要么“过来”要么全名,季唯洲通常通过他喊全名的语音语调判断江淮雪是高兴还是不快。
  这种判断训练卓有成效,他现在已经能从江淮雪的第一个音节来分辨情绪了。
  甚至不需要喊完全名。
  “许久未见,打个招呼而已。江经理总不至于不让我和弟弟说话吧?”
  季唯寒扯了扯领带,缓缓走到江淮雪面前站定。
  他的眉眼和季唯洲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凶悍凌厉,显出几分凶来。
  很像土匪。
  季唯洲看了一眼,默默把江淮雪的轮椅往后一拉。江淮雪还没开口说话,直接被他拽了回去。
  江淮雪:“……”
  季唯寒:“……”
  “正当防卫。”季唯洲一脸正气地说。
  “季唯洲,这么久没见,你的脑子一如既往不好用。”季唯寒嘴角抽了抽,毫不留情嘲讽道。
  “比不得季总上了年纪,连签合同的时间都能忘。”江淮雪幽幽开口,“季总看来是真的上了年纪,啰里八嗦的话一套有一套,就是不知道脑子还清不清楚。”
  “不清楚的话,去外头淋淋雨,总能清醒点。”
  他这一串口条清晰的输出,直接把季唯寒震傻了,他身后的助理更是一脸震撼。
  季唯洲情不自禁鼓了鼓掌。
  江淮雪讲话真好听,他想。
  季唯寒好歹也在商场浸淫好多年,又和老季家那群家伙斗智斗勇,很快收拾好情绪,转头将话题放在季唯洲身上:“季唯洲,你把我拉黑了是什么意思?”
  “啊?是你啊。”季唯洲愣了愣,“我还以为是诈骗犯。”
  季唯寒深吸一口气:“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听见没有?”
  季唯洲不大想和这种外表与内心攻击性都极强的人相处,季唯寒在谈话过程中天然带了压迫感,他不喜欢那种氛围。
  于是他坦率地摇了摇头:“我和江淮雪已经结婚了,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我想要胳膊肘往外拐,算了吧。”
  江淮雪低低笑了一声。
  季唯寒又深吸一口气:“和你谈季氏的股份,你也不想听吗?”
  季唯洲想了想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又想到江淮雪给他开的工资,坚定摇头拒绝:“现在就很好。”
  谁知道这个前夫哥的大哥想干什么。原书剧情里也没写这个大哥做了什么事情,他不想节外生枝。
  本来季唯寒应该不会出现才是,毕竟前夫哥到死,他都没有出面,派了助理出面,轻描淡写带过了弟弟的死。
  甚至还能冷酷地和江淮柏讨论合作,见江淮柏有倒台的风险,还能左右逢迎找上江淮雪。
  季唯洲并不喜欢他。
  他对季唯寒的排斥感表现得很明显,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季唯寒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尴尬道:“下次再好好见面。”
  “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我有事和你说。”临上车前,季唯寒又转过头吩咐季唯洲。
  季唯洲摆了摆手,将江淮雪送进车里。
  “很讨厌他?”在季唯洲发动引擎时,江淮雪问道。
  “不适应。”季唯洲解释,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是独生子,哪来的哥哥……”
  江淮雪装作没听见:“不喜欢就不喜欢,当没有这个人存在。” 第61章   季唯洲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和他好好接触,毕竟他在和江淮柏合作,把他争取过来,对你是一个助力。”
  “不需要。江淮柏那个方案迟早会出问题,我只要等着他踩雷就是了。”江淮雪挽了挽袖口,对季唯洲道:“真不想家人?”
  季唯洲摇摇头,就听江淮雪冷冷淡淡说了一句:“那就我们俩相依为命,正好。”
  他说话习惯七拐八拐,九曲十八弯,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你把我当家人啊。”季唯洲准确抓住他话里的核心重点,趴在方向盘上问他。
  江淮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否认,也没有出言肯定,但季唯洲知道他就是认可的意思。
  他心底有点高兴,又有点忧愁,高兴是因为江淮雪这种刁钻的家伙,居然也会承认他在家人的行列里。
  但忧愁的是,成友军了,还怎么打压。
  心有余而力不足,羞辱都像情.趣,还有什么盼头。
  江淮雪靠着椅背,手里拿着平板还在回邮件,季唯洲本想直接开车回去,想了想,还是调转方向盘,去了商场。
  “去哪里?”江淮雪从忙碌的邮件里抬起头,问季唯洲。
  “去超市买东西。”季唯洲说。
  汽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季唯洲火速占领车位,把江淮雪一把薅下车,安置在轮椅上。
  季唯洲带着他直奔地下一层的超市,在外拿推车的时候,旁边经过一家三口,两三岁的小孩就这么坐在推车里,被父母推着进了超市。
  “你要不要坐里面?”季唯洲低下头,指着推车问江淮雪,“还可以不用轮椅。”
  江淮雪呵呵一笑:“那为什么不是你坐在里面?”
  季唯洲握拳展示自己的手臂:“我觉得不太合适。”
  “那我一个成年男性就合适了吗?”江淮雪面无表情问他。
  季唯洲收起把江淮雪丢推车里的念头,遗憾地叹了口气。江淮雪已经驱动轮椅往超市里走了,季唯洲推着推车,跟在他身后。
  江淮雪出门少,更别提逛商场这种事。他看着季唯洲,又开始套话:“你来过很多次?”
  季唯洲正在看货架上的东西:“也没有很多,但周末的时候会和室友一起出来买东西,我们宿舍还偷偷买了锅,上次差点被宿管阿姨抓到……”
  江淮雪安安静静听着,眼底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他很喜欢季唯洲在只言片语间透露出的过往生活,这会让他有种一同经历的参与感。
  “要买酒吗?”经过酒水区的时候,季唯洲低下头问江淮雪。
  江淮雪看着那些啤酒,自然而然把话顺下去:“你们宿舍喝酒吗?”
  “他们喝,我一般看他们,然后趁他们醉酒偷偷录像。”季唯洲也没觉得不对,跟着话头聊了下去。
  他想了想,还是拿了两罐啤酒放推车里。
  一旁伸出一只手,多拿了两罐。
  江淮雪若无其事把酒放进推车里,什么话都没说,驱动轮椅继续往前走。
  “哇,偷偷摸摸啊。”季唯洲跟上他,语气夸张。
  “我这个叫光明正大。”江淮雪没看他,反驳道。
  两人穿过酒水区,绕到了冷冻柜。季唯洲探头看了一眼,偏过脸问江淮雪:“你要吃奶黄包吗?”
  江淮雪对甜的东西不感冒,是个喝豆浆都要喝咸豆浆的人,季唯洲因为这个和他发生过不止一次的争夺赛。
  “不好吃,不要。”他冷酷无情道。
  季唯洲不太服气:“一个喜欢奶黄包的人能坏到哪里去,你居然不吃奶黄包!”
  “我是大恶人你第一天知道?”江淮雪睨了他一眼,还是打开冰柜拿了袋奶黄包丢进推车。
  他撇撇嘴,一边拿一边嫌弃他:“季唯洲,你事情真多。”
  “你才是龟毛的那个好吗……”
  第32章
  龟毛的江姓甲方不仅拿了袋奶黄包, 还拿了袋豆沙包,极大丰富了家里的冰箱,满足了季唯洲想吃甜食的那颗心。
  季唯洲看着推车里两大袋速冻包, 问江淮雪:“我们真的吃的完吗?”
  “只有你, 没有我们。”江淮雪严谨道,缩小了两袋速冻包的归属范围。
  只有季唯洲这种幼稚鬼才会喜欢甜腻的东西。
  江淮雪直接给季唯洲下了断语。
  季唯洲握住推车扶手嘀嘀咕咕他的恶行, 他点头应和,还要配合“你说的都对”的嘲讽笑容。
  两人把大半个超市跑了个遍,最后提着两大袋东西回家。
  江淮雪腿上放着一袋, 轮椅扶手上还挂着一袋,充分利用了工具。
  “你还真是好意思。”他冲着季唯洲,皮笑肉不笑。
  季唯洲最近已经不怕他了, 知道江淮雪冷脸装阴郁就是吓唬他, 因此很是大胆:“都是人了,总要学会使用工具吧?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干点活。”
  江淮雪冷哼一声, 却是默默抱紧了那袋东西。
  这样就很好。他想。
  至少季唯洲没有特殊对待他。
  季唯洲从来没有用怜悯的神情看过他的腿,那种带有强烈“季唯洲色彩”的关怀让他很受用。
  他们到家时将近八点。
  季唯洲挽起袖子开始整理, 钻进厨房问围观的江淮雪:“晚上想吃什么?” 第62章   江淮雪的喜好很飘忽,并不固定,只要食材不在他的忌食名单, 一切都好说。
  “你自由发挥。”他沉声道。
  季唯洲翻了翻今晚买的食材, 索性做了肥牛抱蛋盖饭, 炒了道小青菜。
  花的时间并不长,季唯洲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 江淮雪已经坐在餐桌前,甚至开了两瓶啤酒。
  “你要喝酒?”他好奇问道。
  江淮雪再次纠正他森*晚*整*理话里的错误:“是我们。”
  他拿了两只杯子, 各杯倒满。
  季唯洲看着黄澄澄还冒泡的酒液,喉结上下动了动:“我感觉你要给我埋套。”
  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太合适的事情。
  “你不是说你酒量很好么?”江淮雪一脸平静,“我没事干给你埋套?”
  第二天是周末,他俩闹到半夜都没事。
  季唯洲认为江淮雪在自己这里的可信度不是很高,但又觉得自己的酒量应该是很不错的,毕竟有遗传,他老爹老妈的酒量都很厉害,他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加上还有吃的垫胃,醉酒这种事情显然不会发生。
  “喝就喝吧,反正明天休息。”季唯洲端起酒杯,“走一个?”
  江淮雪从善如流和他碰杯,在季唯洲震撼的视线里,将一整杯都喝了下去。
  “有你这么玩的吗?”季唯洲难以言喻地看着他,只觉得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再次烧的旺盛,他也学着江淮雪的样子,一口闷了啤酒。
  江淮雪喝酒会上脸,但也得看是什么酒。上回半瓶白酒,脸倒是红了,但今晚就两瓶啤酒,他的脸色还是那副苍白的模样,别说醉了。
  反倒是季唯洲,脸红了一大片。
  江淮雪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那个酒量好多半是夸大的说法。
  两瓶啤酒就能找不着北。
  上次还想逞强喝酒。
  季唯洲傻乎乎地坐在餐桌前,餐盘都空了,眼睛有些发直。
  “季唯洲,醉了没?”江淮雪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季唯洲缓缓转过头,看向他:“没醉。”
  江淮雪了然似的点头,醉了。
  只有醉了的才会反复重申自己没有醉。
  “证明给我看看?”他不动声色暗示他。
  季唯洲推开椅子,站起身,很认真对江淮雪说:“我还能走直线。”
  他迈出一步,左腿很严谨地往上一抬,往前一迈,走了个正步。
  “知道了知道了,别证明了,回来坐着吧。”江淮雪揉了揉眉心,一把拉住了季唯洲的手腕。
  季唯洲拒绝了他的请求,甩开他的手,坚定往前走正步。
  “你是军训还没结束吗?”江淮雪无语地看着走正步的季唯洲,突发奇想:“立正。”
  季唯洲停了下来。
  江淮雪:“……”
  “江淮雪。”男生忽然转过身,猛地喊了一声。
  “在,怎么了?”江淮雪驱动轮椅到他身边,季唯洲见他过来,突然蹲在他面前,神情严肃。
  江淮雪看着他难得不苟言笑的模样,嘴角却是上扬的:“你有什么问题吗?”
  季唯洲点点头,语气正式地提问:“你是车夫党吗?”
  江淮雪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不是。”
  季唯洲失落地低下了头,江淮雪只好回答“是”,这才看见季唯洲用“有品”的眼神看着他。
  他想自己可能、或许、的确老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季唯洲在讲什么东西。
  三岁一代沟,他都不知道和季唯洲差了几个代沟。
  “季唯洲,你今年多大?”反正已经醉了,江淮雪索性光明正大套信息。
  季唯洲想了想,回答道:“十九岁……生日已经过了!”
  才十九,的确年轻。
  江淮雪正准备开口,就听见他一脸正色:“我爸叫季霄燃,电话是……我妈叫元相如,电话是……如果我走失了,请拨打他们的电话送我回家。”
  江淮雪一脸无语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脑门上,把他戳倒:“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季唯洲坐在地上,沉思许久后,郑重其事点点头。
  他的酒品已经算好的了,至少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安安静静报个人信息。
  “你家在哪儿?家庭地址总要给我一个。”江淮雪想了想,又问他。季唯洲抬起头,用茫然的眼神看他:“我家在南明市雨前区水源路莲瑜湾164号。”
  江淮雪的手机屏幕跟随他口中的地址跳出搜索页面。
  这个地址不存在。
  江淮雪握住手机的手缓缓收紧,指尖因用力泛出白色。
  他俯下身,贴近季唯洲:“季唯洲,你想回家吗?”
  这大概是个禁忌问题,季唯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他:“我想回家。”
  他对其他事情不清晰,回家倒是记得很牢。
  完成任务的最终目的就是回家,季唯洲一直把这个等式记得很牢,甚至看着江淮雪的脸,再一次笃定道:“想回家。”
  江淮雪嘴角的笑容缓缓抻平,浓黑色的眼瞳一动不动盯着季唯洲。
  他的神色阴沉,语气也有些森然:“你还能回去吗?”
  季唯洲如果清醒,就会发现江淮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即便是第一天相见,江淮雪提刀对着他,那种糟糕的神情更多是装模作样,并没有多少真实的念头泄露。 第63章   但现在那些阴郁与恐吓如有实质,阴沉沉地包围着季唯洲,像是要将他吞噬殆尽。
  江淮雪忍住掐他脖颈的动作,手背青筋暴起,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手,耐心地等待季唯洲的答案。
  季唯洲摇摇头,最后低下头,枕在了江淮雪的大腿上:“我不知道。”
  江淮雪忽然就愣住了,所有阴暗的负面情绪在他的动作间,忽然消弭无形。
  他的手颤抖地放在季唯洲的头顶,忍下所有的不悦,耐心问他:“为什么不知道?”
  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季唯洲的声音有些发闷:“江淮雪不配合。”
  他放柔声音,哄孩子似的又问他:“江淮雪怎么不配合?”
  季唯洲突然来劲,猛地抬起头,顶开江淮雪的手:“他变友军了!”
  江淮雪眯了眯眼,只觉这个友军的意思,很可能是自己太配合他,才导致季唯洲回不了家。
  这个太配合就是“不配合”。
  “季唯洲,那要他怎么做呢?”江淮雪语气平缓,慢慢引诱季唯洲说出答案。
  季唯洲苦恼道:“他好像对我太温柔了……”
  江淮雪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他随便糊了把季唯洲的脑袋,又摸着他的下巴问道:“那要他凶一点吗?”
  季唯洲也抬着下巴任他摸,好半晌后才摇摇头,义正言辞对江淮雪说:“是我凶他!”
  “扑哧。”
  江淮雪唇边溢出一声笑,他一想到季唯洲上次连滚带爬跑出刑堂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还对他凶,怂的要死,半点胆子都没有。
  “你确定你凶的起来吗?”他又摸了把季唯洲的下巴,毫不留情嘲笑他。
  季唯洲含糊应道:“当然可以。”
  江淮雪又笑了一声,却见季唯洲站了起来,双臂撑在轮椅两边扶手上,将他整个人彻底圈了起来:“谁说我凶不起来的。”
  他冷下脸,垂眸去看江淮雪,那双眼因俯视变得狭长,细碎的刘海还遮掩了半分眼神。他的五官本就偏向冷感凌厉,极具攻击性。
  喝了酒连那分假装都没有了。
  季唯洲的眼神从江淮雪的双眸滑向他的双唇,在那双唇上停留片刻后,又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江淮雪后背发麻。
  季唯洲的眼神像是钳制了他最脆弱的地方,毫不掩饰地暴露出强烈侵略气息。
  他下意识驱动轮椅后退,却抵上了后面的沙发。
  江淮雪并没有退路。
  他总是在季唯洲冷下脸时,才意识到季唯洲是一个身高逼近一米九、健康的成年男性,能够轻而易举将残疾的他圈在方寸之间。
  江淮雪撑着轮椅扶手,妄图从空隙间挤出季唯洲的包围,刚起身,便被季唯洲推了回去。
  年轻男人伸出手,钳制住他的下巴,掐着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看自己。
  另一只手则扯松领带,慢条斯理问道:“你要跑到哪里去?”
  江淮雪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不妙”的情绪。
  第33章
  “季唯洲, 你清醒一点。”江淮雪推了把季唯洲,但某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家伙压根没有理会他的动作。
  江淮雪的推拒在他看来更像幼猫亮爪,完全没有威慑力。他扯下领带, 动作粗鲁地捆住了江淮雪的一双手, 勾唇笑了笑:“这不是凶的起来吗?”
  江淮雪一张脸给他气红,恼羞成怒道:“松开我, 听见没有季唯洲!”
  “没有——”季唯洲拉长音回答他,态度极其恶劣。
  有些人喝了酒之后的状态和清醒时完全不一样,江淮雪收回觉得季唯洲酒品好的话, 现在看来全是装乖卖巧,实际上就是个肉食系动物。
  季唯洲俯下身,领口大敞, 江淮雪抬起头, 似乎能闻见他身上洗衣液的香气,与他自己身上的并没有多少差别。
  “那你兴奋什么?”他掐住江淮雪的手换了姿势, 手掌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大拇指抵在江淮雪的唇上,用力揉了两下。
  江淮雪全身一僵, 羞耻比前几秒更加汹涌地包裹他的全身,他知道自己不该跟个醉鬼讲道理,但很显然这种话明显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季唯洲, 别发疯了!”
  他的自卑与自负被季唯洲尽数激发, 被藏在皮囊之下的愉悦却在这一刻冒头, 张牙舞爪昭示存在感,反复提醒他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家伙。
  季唯洲打横抱起他, 将他摔在沙发上。江淮雪只庆幸季唯洲之前说沙发太硬,要换个柔软的硬是将沙发换了一个, 让他在这种场合不至于太头痛。
  他不知道季唯洲什么时候恢复理智,或者直接昏睡,只能在季唯洲再次俯身时,抬起右腿去格挡他的动作。
  很显然他没有吃够教训,这种方式对季唯洲一向构不成威胁,季唯洲轻而易举拦下他的腿,手掌将他的脚踝环住,又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大概是觉得右腿不够,他又动手,抓住了江淮雪残疾的那条左腿。
  “松开!”江淮雪厉声道,那条没有知觉的左腿在季唯洲的手里像是脆弱的瓷器,全无还手之力。
  “好瘦。”季唯洲的指尖摩挲着他脚踝上薄薄的那层皮肤,在踝骨上多停留了几秒,江淮雪整个人都像是被加热了,那日在刑堂里的事情,全在今天换了另一种方式,达成了他的“愿望”。 第64章   江淮雪是蛇,是失去了鱼尾的人鱼。
  季唯洲醉酒发懵的脑子不知为何跳出这两句话,如同烙印一般刻印在记忆里。他低声问江淮雪:“你觉不觉得你自己像一条毒蛇?”
  江淮雪喘着气,满面通红:“你在讲什么……讲什么鬼话!”
  “其实我觉得很像。”季唯洲缓缓俯下身,那双深棕色的眼在此刻如同锐利的兽瞳:“狡诈,艳丽,带着剧毒。”
  “……而且很会缠人。”
  江淮雪抗拒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盯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一直装着累不累。”季唯洲撩起他的刘海,拇指抚过他的眉眼,最后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
  江淮雪心底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就见下一秒,季唯洲像是电量彻底耗尽,闭上眼倒在他的身上。
  “……季唯洲,我绝对会杀了你。”他抬起头,双唇擦过季唯洲的右耳。
  男生的黑发蹭过他的脸,温热的呼吸飘过他的颈间,他打了个哆嗦,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江淮雪被他压在身下,又像是被他彻底圈在怀里,几乎没办法动弹。好在季唯洲压根没有学过怎么给人的手腕打结,没打死结,只是一个活结。
  他扯松领带,解脱的双手将季唯洲推到一边,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后,他才扯过沙发上的毯子,将两人彻底盖住。
  让他一个残废的人把季唯洲这个体格子的成年男人抬到楼上卧室,简直是强人所难。
  江淮雪转过头,能清楚看见季唯洲长而浓密的睫毛,他心下不爽,抬手扯了扯那些睫毛,直接扯下来了一根。
  “麻烦精,幼稚鬼。”他啧了一声,身体却很主动地往季唯洲的怀里钻。
  拥抱能消弭所有的不安。
  **
  季唯洲醒来的时候,先发出了一声闷哼,紧接着倒吸一口冷气。
  “好痛……”
  他大半夜挨揍了是吧,谁那么缺德,又揍他。
  全身像是被暴揍过又被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十分钟,又痛又热,甚至有种窒息的痛苦。
  季唯洲费力睁开眼,一低头,先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窒息与发热的来源都搞清楚了,江淮雪又像蛇一样缠着他,抱得死紧。
  “江淮雪,醒醒,起床了——啊痛。”季唯洲晃晃他,全身又开始痛。
  江淮雪动了动,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没睁,语气阴阴沉沉:“别吵。”
  季唯洲全身一僵,忘记江淮雪有起床气了。
  感觉他是被江老爷欺压的小白菜,无比可怜。
  季唯洲躺在沙发上不敢动,伸出手去摸索茶几上的手机,关掉声音开始打游戏。
  等江淮雪彻底清醒时,就看到他已经打完很多游戏,满脸佛相看着天花板,很慈祥的一张脸,低下头和他问好:“江先生,您醒啦。”
  江淮雪撑着他的小腹缓缓坐起身,声音有些沙哑:“你在干什么。”
  季唯洲继续用出家的语气和他说话:“如您所见,我在等尊贵的您起床。请问本次睡眠评价如何?”
  “一般般。”江淮雪配合他,“肌肉太硬了。”
  季唯洲靠着沙发,义正言辞解释:“我需要解释的是,胸肌放松情况下是软的,请不要造谣我的身体。”
  江淮雪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选择翻了个白眼。
  “贵客这是什么意思。”季唯洲委屈问道。
  江淮雪想到昨晚的狼狈情况,面无表情问他:“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喝了酒干了什么?”
  季唯洲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我干了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两瓶啤酒就能让他这个可怜的大学生颜面尽失,直接喝断片,醉酒后的记忆等于没有。
  他看着江淮雪的表情,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令人发指的恶行。
  “我干……什么了?”季唯洲一脸忐忑,“你这样沉默好吓人啊。”
  江淮雪不动声色间松了口气:“不记得也好。”
  季唯洲惊恐地看着他:“哥,江哥,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吧江哥,你别不说啊。”
  江淮雪突然沉默真的很吓人!
  “我也没想到你喝了酒会是那个德行。”沉默片刻后,江淮雪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还以为你胆子小呢,喝了酒倒是酒壮怂人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季唯洲几乎要变成世界名画《呐喊》。他小心翼翼试探:“我……对着马桶唱歌了?”
  江淮雪:“……”
  “不是?那我对着沙发表白高唱所有的烦恼都拜拜了?”
  江淮雪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的脑子是什么构造,怎么做到装下那么多奇思妙想的。
  “那就是演花园宝宝还是甄○传了?”季唯洲的表情在江淮雪疑似否决的神态中逐渐变得放松,看来他认为除了这些事,就没有更加让人觉得恐怖的了。
  告诉他昨晚发生了什么,势必会暴露出自己的脆弱与狼狈,江淮雪并不考虑将昨晚的事情说出口,就让季唯洲自己猜得了。
  他推了把季唯洲的腿,费力在沙发上爬,直到够到沙发前的轮椅。
  手还没碰到,季唯洲先帮他拉了过来。
  “你直接和我说就行了。”季唯洲挠了挠鼻尖,视线游移对他说。
  江淮雪一脸狐疑:“季唯洲,你脸红什么?” 第65章   “你看错了。”
  “你当我眼瞎吗?”
  “没有!”
  季唯洲连滚带爬冲下沙发,跑去卫生间洗漱,不大想和江淮雪沟通自己到底有没有脸红这种问题了。
  一醒来就鸡飞狗跳,江淮雪看着那道狼狈的背影,顿时觉得昨晚的事情也不算什么阴影了。
  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季唯洲还误打误撞让他体会了不一样的“感受”。
  季唯洲站在镜子前刷牙,反复思考昨晚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儿,想了想还是叫醒了621。
  “621,我昨晚干了什么?”他问道。
  621围观了一小会儿,就怕长针眼,直接下线了。
  “没早点给宿主灌酒,真是我的一大败笔。”621冷冰冰道,“宿主喝完酒那个样子,还怕什么任务完不成,呵呵。”
  这阴阳怪气的样子,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季唯洲拿着牙刷的手抖了抖:“我到底干什么了?”
  621委婉道:“你对江淮雪进行了**,就像是你那些学习资料里的**,比如**和**。”
  它顺带进行了智能消音。
  季唯洲听到它说学习资料就有点不太对劲,自行脑补一番后,大脑思考过载开始冒热气,镜子里的他整张脸刷的一下红了。
  令人发指!
  他在心里痛心疾首批判自己。621倒是很开心,昨天的黑化值居然还能往前爬一小点,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起码动了。
  没有像之前那样死死卡着,跟死机了一样,半点进度都不给。
  “我会被灭口吗?”季唯洲绝望道,621摆摆不存在的手,无所谓道:“他挺开心的,不会。”
  季唯洲刷牙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很开心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621解释,“你不要想太多了,干都干了还怕什么,是男人就别怂!”
  季唯洲漱了漱口,在621的鼓励中,隐隐约约想起了某些片段。
  江淮雪那张称得上活色生香的脸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季唯洲缓缓闭上了眼睛,终于体会到621当初的心情。
  他想原地去世。
  第34章
  季唯洲从来没想过自己喝了酒之后会是这个鬼样子。
  搞得他好像是什么被封印的恶魔, 喝酒之后封印解除,暴露本性,行为态度极其恶劣地折磨江淮雪。
  他脱下衬衣, 准备洗个澡让脑子清醒一点。
  在热水和冷水见犹疑几秒后, 他决定用热水洗澡。
  季唯洲并不想立flag,什么冷水洗澡不会感冒发烧, 这种事情就是墨菲定律,越不想越会发生,还不如老老实实洗热水澡。
  热气在浴室内散发蒸腾, 他取来毛巾擦头发,只围着浴巾,就带着满身水汽走出了浴室。
  洗完澡之后他的脑子的确清醒不少, 如果江淮雪不在他的房间就更好了。
  “你怎么在!”季唯洲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下意识捂住胸,捂完又觉得不对劲, 匆匆把浴巾的上沿往下折了折。
  江淮雪看了眼, 季唯洲这个包浴巾的办法可以在外面狂奔,都不会掉。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看他那个性格,也不像是会用在这种方法的人。
  “我会吃了你吗?”江淮雪面无表情道。
  季唯洲尴尬假笑,心说我是怕自己狼性大发把你吃了。
  他的心是已经死了, 可他的脑子还能播放昨晚朦胧的片段, 可怕的很。
  “不会, 就是你进来得给我个准备嘛。”季唯洲站在床边,四处找衣服, 江淮雪平静道:“我敲门了。你在唱歌。”
  季唯洲:“……”
  他人生的尴尬事件大概统统集中出现在了这两天,江淮雪那张平静无表情的脸更是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季唯洲颤抖着手拿起t恤衫, 强装镇定给自己套上衣服,在套裤子的时候,他转过身看江淮雪:“江哥,你真的不考虑换个朝向吗?”
  “我是过来问你要吃什么,我点午餐了。”大概是被误会了,江淮雪脸色有些难看。他拿起手机的外卖页面,在他面前晃了晃。
  季唯洲应了两声,对他道:“你想吃鸡汤火锅吗?我记得有家店做的还可以,应该有外送。”
  他们住的地方还是太偏了,如果在市中心其实会方便一点,出门或者是去公司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麻烦。
  江淮雪滑动页面,听了他的意见点单:“行了。”
  他驱动轮椅离开,季唯洲这才松了口气,给自己套裤子。
  在江淮雪的围观下穿衣服,他只能感觉到背后汗毛直立,而且全程都在肌肉紧绷的状态,生怕江淮雪给他背后来一脚。
  但江淮雪应该干不出来这种事。
  季唯洲回想了一番江淮雪上脚踹他的时候,基本都是他把人彻底困死。
  一般情况下他只会像条蛇一样缠死绞紧他。
  他换好衣服下楼,江淮雪坐在餐桌前,开着电脑,大概在回复邮件。
  季唯洲对他的具体工作一窍不通,与江淮柏之间的暗流涌动倒是能看的清楚,具体为了什么,又是一片空白。
  他大学学的专业是网络与新媒体,甚至只学了一年。
  穿来之前甚至还有个运营账号的大作业没做完。
  这种情况下,季唯洲面对江淮雪的工作,如同一个天真的文盲,真正落实了实习生这一个身份。 第66章   他坐在餐桌边,看江淮雪电话不间断,忽然想到原书里那个精神状态极其疯癫的江淮雪。
  那一整本书对他而言都挺震撼的,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段,大概是江淮雪死在许清丛怀里,最后还要挑衅江淮柏一句:“活人哪比得上死人,我要他永远记住我。”
  事实证明这招的确够狠,许清丛记了他一辈子,从来没有忘记他。
  季唯洲一想到那个江淮雪,就觉得现在这个江淮雪精神状态真是好,太积极向上,太健康了。
  “你在想什么?”江淮雪合上电脑,扫了他两眼,对他一脸傻样的状态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唯洲在某些时候向来是坦率的:“我在看你。”
  江淮雪放在电脑上的手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唯洲:“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季唯洲撇撇嘴:“不能看你吗?”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江淮雪被他一句话噎回去,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否认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他本来想合上电脑好好和季唯洲聊一聊,现在讲几句话就心梗了,还不如继续打开电脑工作。
  电脑刚打开,门铃又响了,季唯洲朝他讪笑一声,跑去拿午餐。
  江淮雪打开电脑的动作换成了重新合上,只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没有必要的蠢事。
  “我等下想去花鸟市场,你要去吗?”吃饭途中,季唯洲顺口问道。
  “你去花鸟市场做什么?”江淮雪将舀好的鸡汤放在他的面前,季唯洲拆开鸡肉的包装,说道:“去买仙人掌和多肉。”
  江淮雪一脸疑惑:“你买这个干什么?”
  季唯洲没回答他,打开手机给他看了相册里的图片:“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江淮雪看看那些植物,又看看季唯洲傻乐一张脸:“我还以为你会养猫猫狗狗。”
  “可以吗?”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季唯洲一脸惊喜问他:“可以养吗?”
  不知道为什么,江淮雪有种只要开了这个口子,接下来这个别墅就会变成一个动物园的错觉。
  他抿了一口汤,在沉思许久后对季唯洲道:“很想养就养吧,但不要让我看到。”
  江淮雪看活物都会心烦意乱,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厌恶感都是满溢出来的。
  真让他看到家里有个长毛的玩意儿四处乱窜,他保不准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对季唯洲痛下杀手。
  杀心起了很多次,杀手倒是没有。
  吃完饭后,季唯洲带着江淮雪出门去花鸟市场,江淮雪坐进车里的时候,才发觉季唯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车内装饰,很有季唯洲个人的跳脱风格。
  “你的爱好还真是杂乱。”他打量着挂着的,显出年代感的“出入平安”挂件,又看看副驾台上摆着的一个橘子以及一个雪人摆件,实在不明白季唯洲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奇妙的存在。
  就像是那种会在网上买“男女朋友都感动哭了”的礼物的人。
  “储物箱里其实还有。”季唯洲笑了一下,江淮雪打开,在里面发现了一柄光剑,以及几张不织布制成的小人。
  江淮雪:“……”
  他眼不见心烦关上抽屉,本以为自己是板着一张脸,然而转过头看向车窗时,他的倒影浮现在车窗上,嘴角却是噙着笑。
  江淮雪尝试板起一张脸,眼底的笑意依旧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季唯洲盯着路况,抽空和江淮雪说了一句:“你翻一下,其实我给你准备了小礼物,就在零食下面。”
  “你藏那么深做什么?”江淮雪说着不会再打开储物箱,还是伸手打开了,在一堆零食里翻出了一个蓝色包装的盒子。
  “可以拆开看看。”季唯洲余光瞟了一眼,对他说。
  江淮雪严谨打量了一遍盒子的外观,拆开了包装,把东西拆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愣。
  那是一个银质的蛇形项链。
  “送我这个做什么?”江淮雪取出项链,银链盘过指间,那条蛇形挂坠在空中晃了晃,蛇眼仿佛与他对视。
  他在那只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
  季唯洲看向窗外找车位,漫不经心道:“因为觉得很适合你,看到就买了。”
  他送礼物通常没有理由,往往是看对眼,适合谁,就买了送出手,送礼的意义他从来不会说。
  江淮雪的手缓缓收紧,直至将那条项链全部收拢在了掌心。
  “你停好车了吗?”半晌后,江淮雪问道。
  季唯洲熄火拔下车钥匙,一脸轻松:“好了!”
  江淮雪将项链递给他:“帮我戴上。”
  季唯洲接过项链,念了一句:“其实可以直接套进去的。”
  “我不想项链卡在脑门上,以一个滑稽的样子出门。”
  江淮雪转过身低下头,白皙的后颈彻底暴露在季唯洲的眼前。
  季唯洲看着看着,又想起了昨晚的醉酒,手上跟着一抖,指尖便戳到了江淮雪的后颈。
  他拿出高考的架势,把走失的神志扯回来,认真盯着锁扣,终于在颤抖中帮江淮雪把项链戴上了。
  季唯洲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那么紧张做什么?”江淮雪转过头,见他一副紧张的样子,还以为刚才是做了场手术。
  季唯洲摇摇头,打开了车门:“什么都没有!” 第67章   两人一起进了花鸟市场,但只有江淮雪一个人记得要干什么。
  季唯洲经常性这样,心血来潮要干什么事,紧接着视野内一旦出现别的什么东西,注意力就会被彻底吸引,思维肆意发散,所有的时间消磨殆尽后,他才会想起来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江淮雪只能承担起记东西的任务,不然两个人能在原地打转一天。
  最后回家才发现有什么东西没有买。
  “那个鱼好漂亮。”季唯洲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被红色摇摆的鱼尾彻底吸引。
  江淮雪扯了扯他的手:“你的仙人掌还在等你。”
  季唯洲恋恋不舍,还是收回了视线,往目的地走。
  还没走几步,又一脸惊喜看着地上笼子里的兔子:“江淮雪,是兔子!”
  江淮雪揉了揉眉心:“你信不信你敢买,我就敢煮了吃了。”
  “你好残忍。”季唯洲用“好害怕”的表情看着江淮雪,又火速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记得海晏路有一家店做麻辣兔头超好吃。”
  他推着江淮雪的轮椅,开始碎碎念那家店的招牌菜,江淮雪点头应和他,还没适应他的招牌菜话题,又听见他指着一只八哥,试图让八哥说话。
  江淮雪长叹了一口气。
  第35章
  陪着季唯洲买个多肉植物和西天取经似的, 还得经历季唯洲注意力分散的九九八十一难。
  江淮雪总觉得自己因为季唯洲,耐性都变得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动辄生气。
  但如果季唯洲还是在他的雷点上狂蹦哒的话, 他生气也算是事出有因。
  “选好了没?”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季唯洲, 一脸无奈。
  季唯洲仔细对比每一株仙人掌,直到老板出来说每一株都是一样, 请他不要在这挑剔,还影响了仙人掌小朋友的心情。
  对比的那个家伙信誓旦旦说每一株仙人掌都是不一样的,蹲在地上看了很久, 才挑出一盆端起来。
  江淮雪松了口气。
  季唯洲抱着仙人掌,又推着江淮雪的轮椅,去看其他多肉植物。
  逛了一圈下来后, 季唯洲挑了两盆福娘, 他盯着很久,对自己的眼光表示很满意。
  虽然江淮雪压根看不出来这两盆植物有什么区别。
  季唯洲此行目的达成, 可以结束旅程回家了。江淮雪在外面待久了, 连呼吸都有点不畅,拽拽季唯洲的衣角, 示意他赶紧走人。
  他脸色苍白,瞧着状态不太好,季唯洲也没敢在外面多呆赶紧带他回家了。
  一到家, 江淮雪就进了卫生间, 没过几秒就传来干呕声。
  季唯洲给他吓了一跳, 泡了杯柠檬蜂蜜水,放一边后进了卫生间。
  “你还好吗?”他半蹲着, 手掌轻拂过江淮森*晚*整*理雪的后背,给他慢慢顺气, 安抚他。
  回应他的是江淮雪又一声干呕。
  他这个状态的确不太对劲,江淮雪紧紧握住季唯洲的手腕,喘了几口气后,勉强将反胃感咽了下去。
  “是胃里难受吗?”季唯洲问道。
  江淮雪脸色苍白,整个人几乎变透明:“有点,可能是花鸟市场里的味道。”
  季唯洲不太好意思看他:“不该硬拖着你出去的。”
  江淮雪身体差,估计是前几天加班,又加上失眠硬熬出来的毛病。
  “和你又没关系,是我自己要出去的。”江淮雪拍拍他的头,“去看看你的仙人掌和福娘吧。”
  季唯洲没把这三盆植物放在阳台,而是放在茶几上,这样倒也没问题,给这桩阴森的别墅添了几分生机的绿意。
  也挺好的,还能让江淮雪冷静下来,充当一个缓冲剂的作用。
  被季唯洲灌下一杯柠檬蜂蜜水的江淮雪终于缓过来,一脸怏怏靠在沙发上。
  季唯洲每回看着他这个病西施的样子,总是会怀疑书里那个残疾大佬狂攻到底是谁。
  感觉许清丛都能单手抱起他。
  “你在想什么?”江淮雪转过头看着他,很明显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东西才开口问的,而不是好奇才问。
  季唯洲看着他这个表情就瘆人。他伸出手,拎起江淮雪的一只胳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最后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你真的好瘦。”比较之后,他再次笃定道。
  江淮雪一脸阴沉看着他,没有说话。
  半晌后,才很别扭开口:“你很介意吗?”
  季唯洲坦然道:“我不介意啊,你的身材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资格批判评价你,只是你有点太瘦了,不太利于身体健康了。”
  江淮雪沉默片刻,认真开口:“我已经吃的很多了。”
  他的胃也有点毛病,真让按季唯洲的饭量吃,吃完就得去医院催吐了。
  身体从头到脚都有点毛病,季唯洲看着都觉得痛苦。
  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这么多年的。
  “要不去医院看一下吧。”季唯洲想了想,还是觉得得带江淮雪去趟医院,仔细检查全身。
  “不要。”江淮雪立马否决这个提议,几乎没有一秒是迟疑的。
  “你这是讳疾忌医吗?”季唯洲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仔细观察过后问道:“江淮雪,不会怕医生吧?”
  江淮雪一把糊住他的脸:“想多了。就是不喜欢医院。”
  季唯洲拉下他的手,来回又看了一遍,试图在江淮雪的掌心发现他长命百岁的证据。 第68章   生命线,事业线,他每一条都看过来,所有的掌纹似乎都在告诉他幻想做不得数。
  江淮雪任由他看着自己的掌心,眉眼专注又虔诚,就像是在看什么格外重要的事。
  许久过后,季唯洲一把握住他的手,感慨似的说道:“果然封建迷信不做数。”
  “看手相看出什么了?”江淮雪笑了声,问道。
  季唯洲诶了一声,严加批判他的行为:“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还封建迷信,你难道不是好的信,不好的不信,主要是辩证信任么?”江淮雪给了他一个凿栗,毫不留情揭穿季唯洲的真面目,对他这种势利的做法表示了唏嘘。
  季唯揉了揉脑壳,认真道:“说你不会长命百岁?那能这么看吗?当然是要长命百岁才有意义啊。”
  他有时候说话不着调,有时候却是直指内心。率真的话出自他口往往更加动人贴心。
  “我要长命百岁干什么?”江淮雪失笑道。活那么久又有什么用,想要的、珍惜的统统都会离开,那他在这个人世间长命百岁的意义似乎就变得格外惨淡。
  “嗯……”季唯洲托着下巴思考,又觉得生命的长短在这一刻也不重要了。
  生命的重量与意义要比长短更加重要。
  他回顾江淮雪短暂的人生,痛苦的重量要远大于他遇见许清丛的那一瞬欢愉。
  季唯洲长叹一口气,忽地开始感慨:“江淮雪,你好惨。”
  江淮雪嘴角的笑慢慢收拢,换上了皮笑肉不笑:“我又怎么惨了?”
  季唯洲答非所问:“仙人掌和福娘要浇多少水啊?”
  江淮雪从他身上套了很多话,来历,年纪,目的,却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套出自己的命运。
  他知道季唯洲的古怪举止都是有来由的,来由的最终结果在他自己的身上,也就意味着他的人生与季唯洲的所有举动息息相关。
  未来的他会遇到什么?才会让季唯洲觉得惨。
  江淮雪和季唯洲待了这么长时间,基本能判断出他的心软程度。
  他过往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能从季唯洲那里得到一个“好惨”的答案,未来估计也是如此。
  大不了就一个英年早逝。
  他静静看着季唯洲蹲在茶几前观察多肉植物,冷不丁开口问道:“季唯洲,你谈过恋爱吗?”
  恋爱经验为零的季唯洲自信一笑,在江淮雪逐渐危险的神情里,自豪地说出答案:“没有!”
  江淮雪火速变脸,危险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不也没有谈过吗?”季唯洲把仙人掌换了个位置摆放,欣赏那些美妙的刺。
  江淮雪对他的反呛向来没什么感觉。闻言扯过毯子,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了?”季唯洲终于给三盆多肉找到了合适的摆放地点,抬起头问江淮雪。
  某个难搞的男人已经睡着了。
  “问了又不愿意告诉我答案,”季唯洲嘀咕两声,打横抱起他,送他回房间睡觉,“还以为你要和我表白。”
  然而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不太可能发生。
  江淮雪这种人别说表白,如果真表白估计都是祈使句,命令的语气。
  他每次听江淮雪说话,都有种很矛盾的感觉。
  总觉得是抖*和抖*的集合体,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混乱且刁钻。
  替他盖好被子后,季唯洲就退出了房间。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江淮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倒是没想过季唯洲会想听见他的表白。
  在他的眼里,季唯洲一直是个行动难以预测的人类,脑回路捉摸不定,很难理清他本人的逻辑。
  江淮雪对付别人的手段自然不能用在季唯洲身上,因为他不知道会收获什么离谱的结果。
  在感情上也一样。
  他很难判定季唯洲的情感究竟是怎样一个运行模式,也就没办法打出合适且精确的组合拳。
  既然现在季唯洲有这个心思,他可以着手制定一下表白计划。
  季唯洲不同意就威胁他。
  **
  季唯洲泡了杯咖啡,坐在阳台上,尝试感受午后的微风,然而等咖啡一入口,他就默默放下了杯子。
  “好苦。”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甚至把咖啡推远了一点。
  621无语道:“你喝不加糖的美式,不苦才怪。”
  季唯洲看了眼黑黢黢的咖啡液,又挪远了一点。
  621在他移开——拉进咖啡杯的举动里,猝不及防开口问道:“季唯洲,你想回去期末考吗?”
  这是何等的恐怖故事。
  放了一个长假后说要重新考试,但是复习内容早已忘光,怎么想都很恐怖。
  季唯洲突然庆幸自己嘴里没咖啡,不然咖啡就要喷出来了。
  “不是很想回去考试。”他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621阴森森道:“任务总有完成的时候,你最终还是会回到学校参加期末考的。”
  季唯洲的脊梁骨逐渐弯下去,又逐渐挺起来:“那我直接让江淮雪变得开朗不就好了吗?”
  621放了一小缕微弱的电流警告他:“会有惩罚哦。”
  季唯洲胆大包天:“你电吧,我这段时间你有看我完成任务吗?没有啊,你也没惩罚我,可见就是吓唬我的。”
  621冷哼一声:“你自己做好准备,万一哪天突然穿回去考试,我看你到哪哭诉。” 第69章   季唯洲无所畏惧。
  他完全没在怕的,期末复习就当是女娲补天了,补天总能补成功的。
  “你在和谁说话?”江淮雪坐着轮椅出现在他身后,眼前空无一人,桌上没有手机。
  季唯洲的耳朵里也没有耳机。
  “自言自语。”季唯洲转过头,义正言辞道,“你不是睡了吗?”
  江淮雪面不改色道:“睡醒了。”
  第36章
  江淮雪分明听到了什么声音。季唯洲应该在和某个人说话, 而且按那信息量很大的话语来看,他还是因为某个任务而来。
  他面上不显,心底却在想如果季唯洲要离开会怎么样。
  “江淮雪, 你脸色好难看。”季唯洲打量着他的神情, 小心翼翼说。
  江淮雪看不见自己的脸,并没有意识到他现下的神情有多么阴沉, 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的不悦。
  这些阴暗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将他一步一步拖入深渊。江淮雪盯着季唯洲的脸,尝试在他身上找到名正言顺限制他行动的理由。
  如果没有外因, 他也可以亲自制造一个理由,这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他只需要让季唯洲意识到, 绝对不能离开他身边就好。
  季唯洲被他盯到头皮发麻, 总觉得背后有人,阴森森的, 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的适应。
  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适应了江淮雪这样紧紧盯着他的情形, 男人盯着他,就像盯着一只能用于饱腹的猎物。
  “你要不说句话?”季唯洲试探性问道, “你这样一声不吭我好不适应。”
  “之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江淮雪的指尖敲了敲轮椅扶手,“这一幢别墅,只有你和我, 安安静静, 就像是坟地, 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季唯洲安静看着他,冷不丁开口:“江淮雪,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江淮雪陷在回忆里。在“季唯洲”没有到来之前,他一个人住在这幢郊外的别墅, 除了每周送菜上门的保姆司机,再也没有其他人会进入这幢房子。
  他的社会关系像是被完全抹杀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等到“季唯洲”来时,寂静的日子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污言秽语与痛斥辱骂,是拳脚落在皮肉上的闷声,是唇边难以遏制的闷哼。
  再到季唯洲出现那日,这幢别墅终于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与寂静和暴躁完全不同的声音。
  江淮雪第一次听见了春天来临的鸟鸣,夏日雨水淅沥的乐章。他终于意识到时间与季节是有声音的,是鲜活的存在,而不是刻板的,只出现在纸面上的模糊文字。
  他把自己的情绪从回忆中抽离,沉默片刻后回答季唯洲:“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季唯洲有些孩子气地晃动椅子,尽管在江淮雪眼中,他就是个年轻孩子。
  是个连二十岁都没过的年轻男生。
  “嗯……知道的不该知道的?”
  季唯洲琢磨了一会儿,说道。
  “不过你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啦,反正我完成不了!”
  他笑容很灿烂,很爽朗,已经开朗地摆烂,压根不在乎自己的任务能不能完成。
  江淮雪到现在都摸不准这家伙的脑回路,他驱动轮椅靠近季唯洲,认真问道:“你说了,会怎么样吗?”
  季唯洲想了想621那窝囊的威胁,信誓旦旦:“没有关系啊!”
  621一开始还很努力逼他做任务,后期就和他一起开摆了,天天装死,觉得接下来的统生了无兴趣,也懒得叮嘱他,放电流警告他。
  季唯洲倒是心满意足,每天在江淮雪面前快乐到放飞自我,完全不在乎暴不暴露。
  “所以你来,是要做什么?”江淮雪问道。
  季唯洲刚要开口,又像是想起什么:“等等,我下楼一趟。”
  他在江淮雪疑惑的视线里噔噔跑下楼,没几秒就没了人影。江淮雪安静等他,过了一会儿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季唯洲走路的声音是一轻一重,有点像撒欢和沉稳并重的感觉。江淮雪甚至能根据他的脚步声判断他的心情。
  虽然季唯洲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异常好猜。
  他转过头,抱着仙人掌和福娘的季唯洲蹭地一下来到他旁边,把怀里的三盆植物放在了桌上。
  “好了,它们在,能让整个谈话氛围更加轻松一点。”
  江淮雪看着那三盆多肉植物,视线又滑向了季唯洲,某种视觉错乱的情况似乎发生在了他身上,他总觉得那三盆多肉都带着季唯洲式的笑容看向他。
  四张一模一样的笑脸,让他这种见过大风大浪,还见过死人的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就好比养了条哈士奇,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发现脚边是被子的碎片,再次抬头时,家中满目疮痍的惊悚感,心脏彻底停跳。
  江淮雪心脏停了一拍,默默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这种魔鬼景象终于消失了。
  季唯洲好奇地看着他闭眼又睁眼,觉得江淮雪身上神秘的地方又多了一处。
  “把它们放远一点。”
  江淮雪摆摆手,就见季唯洲把那三盆植物推得更近了。
  “绿色植物,看着心情好。”
  季唯洲默默比了个大拇指,江淮雪眼不见为净,索性直接盯季唯洲的脸,再次问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第70章   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而且还涉及到某些神秘的学习资料。季唯洲犹疑了许久,在621“不许说”的尖叫里,挑了个严谨的话回复江淮雪:“用铁腕铁拳铁石心肠的手段,磨练你,促成你的成长与蜕变。”
  江淮雪:“……?”
  他在沉默中,露出了万分困惑的表情:“为什么要磨练我?铁腕铁拳铁石心肠又是什么?”
  季唯洲认真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自觉说话很清楚了,也没有卖关子卖的很过分,按江淮雪的心思,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江淮雪睫羽微敛,季唯洲一开始那些尴尬的羞辱话语成为了当下推论的佐证。他抬眼,挑了挑眉:“通过恶意羞辱的方式打压我,让我脱离现在这个状态,和江淮柏打擂台?”
  季唯洲鼓了鼓掌。
  他就知道江淮雪一定能猜出来。
  “呵。”江淮雪看着他,突然嗤笑一声,“铁腕铁拳铁石心肠,三个铁,你还真是一个都做不到啊,心软的小鬼。”
  季唯洲不服气:“我心软怎么了?”
  他也尽力完成任务了啊!念出那种尴尬的台词,他要用多大的勇气?对江淮雪动手动脚,他得有多强的耐力忍住脸上的羞耻?
  “行行行,心软也是一个优点。”
  江淮雪敷衍道,又问他:“那你会回家吗?”
  季唯洲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回不回家的?”
  “我不仅知道你回家,我还知道你家在南明市雨前区水源路莲瑜湾164号。”
  江淮雪语气平平背出他家地址,还顺带背出他爸妈的姓名:“你爸叫季霄寒,你妈叫元相如。”
  季唯洲倒吸一口冷气:“我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你以后少喝酒,小心被套话。”江淮雪一脸无语,屈指在他脑壳敲了一下,“问一句全招了。”
  虽然喝酒之后的样子的确很有趣。
  “那这不是说明你值得信任吗?”季唯洲嘟囔道,“也只说给你听啊。”
  江淮雪想,季唯洲有时候的确很狡猾,装无辜卖乖,什么都很会,三言两语就能哄的人心花怒放,实力实在不可小觑。
  但他也清楚这死小子就是天然而已,嘴巴像是带了蜜,每一句都是甜的。
  当然也有例外情况。
  午后的微风正好,还是个晴天,阳光并不刺眼,季唯洲翻出来一把躺椅,挪到躺椅上晃悠,江淮雪就在他旁边,和他一起晒太阳。
  “你不怕太阳了诶。”年轻男生见他并没有不适,语气欢快感慨。
  江淮雪瞥了他一眼,随口道:“早就不怕了,你现在才发现?”
  在他被拉出家门,见到晴日的那一天,他突然就对日光脱敏了。
  “感慨一下又没事,对吧?”季唯洲偏过头看向他,眼底像是闪烁细碎的光。
  江淮雪很喜欢他躺在阳光下的样子,喜欢到想伸手揉他。他向来行动力很强,直接朝季唯洲的脑袋伸出魔爪,把那一头柔软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季唯洲脾气的确好,任他揉乱自己的头发。
  “季唯洲,你有什么愿望吗?”江淮雪问道。
  季唯洲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问了你就回答。”
  “你真的好霸道哦。”季唯洲用妖里妖气的声音说道,又被江淮雪敲了脑壳。他撇撇嘴,说:“其实我没有什么愿望。我感觉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有了。”
  物质生活富饶,精神生活爱与自由一样不缺,在江淮雪眼里,他是一个“完全正常健康”的人,会吸引人也在情理之中。
  “一定要有呢?”江淮雪不死心追问,季唯洲坐起身,像是想到什么,一脸兴奋:“还真的有。”
  “什么?”江淮雪挑了挑眉。
  男生一合掌:“我想去码头当海鸥偷薯条。”
  江淮雪缓缓闭上了眼睛,平复心情后,才慢慢睁开:“你的愿望真够特别的。”
  “是吧,我也觉得很酷。”季唯洲得瑟道,“谁会不喜欢薯条呢?薯门!”
  江淮雪揉了揉眉心:“你是薯条成精吗?”
  季唯洲倒回躺椅上,在躺椅上晃了两下,开口说:“如果真的成精,希望要配番茄酱。”
  江淮雪学着他的样子放松自己坐在轮椅上,而不是紧绷坐姿。季唯洲的这段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他的点,让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季唯洲,如果有人和你表白,你会说什么?”
  他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季唯洲思维跳跃也能接得上:“有人和我表白啊?”
  “对。”
  江淮雪静静注视正在思考的季唯洲,难得产生一点紧张的情绪。这对他而言,像是一场排练,也是对季唯洲回答的应对。
  属于开题考试。
  季唯洲再一次缓缓坐起身,此刻的他一身正气,八荣八耻仿佛牢记在心,严肃的面容让江淮雪产生了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如果我被表白,我会说,”他深吸一口气,“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八荣八耻牢记心间。国家尚未彻底富强,学生怎想儿女情长?好男儿志在四方,勇立潮头为国争光!”
  他眼底闪着正义的光,甚至还敢四押。
  江淮雪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季唯洲转过头看向他,兴奋道:“是不是很正直的拒绝理由?我感觉很合适!谈什么恋爱,都别谈。” 第71章   江淮雪面无表情凝视他,终于在这一刻悲观地认清了季唯洲的本性。
  他一字一句问道:“那如果表白的人是我呢?”
  第37章
  “啊?”季唯洲呆呆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如果那个向你表白的人是我呢?”江淮雪一字一句问道,他的眼神长久地停留在季唯洲的眼中,妄图透过那双深棕色的眼瞳, 看明白他可能给出的答案。
  季唯洲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变得局促不安, 脑袋越点越低,几乎将整张脸藏了起来。
  他的手情不自禁抓过了仙人掌和那两盆福娘, 似乎要从这三盆植物里汲取力量。
  但很显然这三盆植物不愧是季唯洲的所有物,和它们的主人一模一样。
  江淮雪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他已经能从季唯洲的反应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寡淡道:“不想说就算了, 也没逼你给出答案。”
  指腹搭在轮椅的按键上,稍稍用力,就能让他离开这种尴尬的境地, 江淮雪偏过头, 不再去看季唯洲。
  其实没有什么意思,隐秘的期待不被满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对季唯洲的期望值过高, 才会在此刻被不悦反噬。
  不同意也没有关系,他擅长的并不是这些。江淮雪想, 这些柔和含蓄的手段的确不太适合他本人。
  他做事向来狠厉不给人留活路。
  “也没有不想回答。”半晌后,在江淮雪终于决定摁下按键离开时,季唯洲终于开口说话, 声音很低, 不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江淮雪的视线缓缓移到他低着的脑袋上, 看见他露在外面的一双耳朵全红了。
  比之前的红色还要浓郁。
  他的指尖颤了颤,季唯洲抬起头, 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如果是你表白……嗯……”
  江淮雪想,他可能知道季唯洲在想什么了, 不需要再听到那个回答。
  他驱动轮椅靠近季唯洲,语速缓缓,确保他听能清楚自己说的话:“想说什么?”
  季唯洲一脸认真:“如果是你表白的话,会很高兴。”
  “积极响应。”他还特意补充说明了一句。
  好狡猾。江淮雪在心里评价季唯洲,又是那么会拿捏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他的心忽上忽下。
  “那你刚才犹豫什么?”他一放松,就开始问季唯洲一开始的迟疑沉默。
  季唯洲连忙喊冤:“哪有你这样的,突然表白啊?”
  “是如果!如果!一个假设而已!”江淮雪坚决不承认自己在表白,固执地重复这只是一个假设问题而已。
  季唯洲撇撇嘴,对他的别扭劲儿与不坦率表示习以为常。他自然而然说完没说完的话:“你问的突然,我又没发很快反应过来,而且总要给我害羞的时间吧?你凭什么不能让我害羞!”
  “你干嘛急眼啊!”
  他说话声音突然变响亮,江淮雪受他影响,也放大声音,高声回答他的话。
  季唯洲红着脸看他,笑容有些柔软:“江淮雪,你脸好红。”
  “要你管。”江淮雪撇开脸低声嘟囔,冰冷的手背碰上脸颊,感受到了一股烫意。
  “有点像猴子的屁股。”季唯洲观摩了一下,如此评价他。
  江淮雪笑容一僵,不甘示弱反驳:“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半斤八两,都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的智商忽然就被午后的日光微风带走了,坐在阳台上争论了十分钟谁的脸更红,最后以季唯洲的哀嚎作结。
  不是争论失败,也不是江淮雪威胁他,而是当他想举起仙人掌和福娘,告诉江淮雪这是他们恋爱起始的见证者,却发现它们的惨状,才哀嚎出声。
  “江淮雪!你想折磨我就折磨我啊!为什么要折磨我的福娘和仙人掌!”
  季唯洲指着可怜巴巴的三盆植株,悲愤道。
  江淮雪眼神闪躲,不去看那惨绝人寰的悲剧。
  “你说啊!你为什么要把仙人掌上的刺一根一根拔下来扎在福娘上啊!啊!”
  桌子上,仙人掌光秃秃,福娘上扎满了刺。
  照应了江淮雪等待回答时的紧张心境。
  江淮雪心虚,就装作没看见。到最后才在季唯洲委屈巴巴的脸里开口:“赔你,赔你可以吗?”
  三位爱情保安的确受苦了。
  福娘都被他逼成仙人掌了。
  **
  正式恋爱的生活和以前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江淮雪每每被季唯洲那烂话气到时,总算有了光明正大批判的理由。
  虽然以前也没有区别,但现在变本加厉了。
  办公室的桌上摆了一盆新的福娘,没有新的仙人掌,因为季唯洲怕江淮雪一生气一紧张就辣手摧花,老拔人家的刺。
  “感觉许清丛好像又哭了。”季唯洲小心拨下百叶窗看对面的八卦,江淮雪埋在文件堆里,闻言抬起一张男鬼似的苍白脸,阴森森问他:“你怎么又在看他?”
  季唯洲转过头,“嘘”了一声:“等等,好像又吵起来了。”
  江淮雪没法控制自己不翻白眼,无语地叹了口气。
  在不知道第几次许清丛和江淮柏要滚做一团妖精打架的时候,季唯洲才放下百叶窗,跑回江淮雪身边。
  他在心里感慨原文果然不愧是十八禁的狗血文,脖子以下的戏份真是多到离谱。 第72章   江淮雪朝他摊出左手,掌心朝上,季唯洲低头看了看,一脸懵:“干什么?”
  “你自己想。”江淮雪面无表情说,压根没准备给提示。
  季唯洲看他这个手势,明显就是想要什么东西,但是要什么江淮雪有时候又跟蚌精似的死活不开口。
  他盯着掌心许久,才迟疑地半蹲身,把下巴搭在了江淮雪的掌心。
  江淮雪:“……”
  江淮雪顺势捏了把他的脸颊,工作上的不顺,季唯寒挑刺的不爽,江淮柏的没脑子似乎都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是让你把昨天宋祺闻交给我的年报拿来给我。”江淮雪忍笑道。
  “啊,哦。”季唯洲把报告翻出来给他,“那你倒是和我说啊。”
  “我以为我们会心有灵犀。”江淮雪慢条斯理翻阅文件,找了个理直气壮的理由。
  季唯洲给他端茶送水后就出去打探消息去了,打探完顺带提着两袋外卖进办公室。
  “江淮柏要订婚了?”他把饭拆出来,问江淮雪。
  他这种出去溜达就能捡一堆有效信息回来的能力,江淮雪无论见识过多少次,都觉得神奇。
  “这次又是从哪儿听到的?”江淮雪拿起筷子,抬眼看他。
  “保洁阿姨那里。”季唯洲坐在他对面开始吃饭,“保洁阿姨说江添明发火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江淮雪讽笑道,“他接受江淮柏玩男人,但不接受江淮柏不结婚生子。”
  “好垃圾。”季唯洲嫌恶道,江淮雪说着说着,对他的父母家庭倒是产生了兴趣:“那你爸妈呢?会允许你和男人在一起?”
  他记得季唯洲是独子。
  “不知道,应该会开香槟吧。”季唯洲想了想季霄寒和元相如那两人,都是两个思维迥异的人,毕生追求自由与快乐。
  江淮雪一脸疑惑:“什么叫开香槟?”
  季唯洲和他解释:“意思就是甚至会拉横幅开聚会庆祝,横幅内容我都能知道他们会搞什么东西,比如‘喜报,我儿季唯洲喜欢男人!’这样的吧。”
  他其实也没办法完全预测他爸妈的想法,他们一家人的脑回路都挺特别的。
  但生气和棒打鸳鸯这种事情不会出现。
  江淮雪拿着筷子的手抖了抖。
  他已经能猜到季唯洲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了。
  总感觉会是季唯洲的三次方。
  “我记得我初二的时候,他们就和我讨论过性取向的问题。”季唯洲思索道,“所以为这种事情吵架,在我们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因为还有好多更有价值的事情值得去花费时间。”
  他看着江淮雪,说:“如果有见面的那一天,你不用紧张的。”
  江淮雪一怔,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再说见不见到还是一个问题。”
  季唯洲的家庭是他五岁以前一直向往的,五岁以后他学会了撒谎和装可怜,学会了卖惨装无辜,学会了隐藏自己拙劣的心思,在不见天日的老宅活下去。
  他每一次听季唯洲提起他的父母,仿佛也能从这些文字中体会一遍那样的童年。
  “希望可以见到。”季唯洲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我妈肯定很喜欢你。”
  “为什么?”
  季唯洲从午餐里抬起头,打量着江淮雪的脸:“她喜欢长得好看的,而且你看起来还很脆弱,她特别喜欢这类人,然后疯狂投喂吃的,会特别有成就感。”
  “令堂听起来是个很善良大方的女士。”江淮雪嘴角抽了抽,总感觉季唯洲描述的元女士,是一个专业养猪大户。
  “我小时候其实一直在生病,现在能这么壮实,我妈占了绝对功劳。”季唯洲肯定地说。江淮雪是知道他的身材,再次对元女士擅长“养猪”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两人把午餐解决后,坐在落地窗前消食,季唯洲把毯子翻出来,预备等会儿午睡。
  恋爱关系确定还是有不同的地方的,至少午睡的时候,江淮雪会光明正大要求季唯洲抱着他,两个人倒在办公室的柔软沙发上睡觉。
  江淮雪窝在季唯洲的怀里,眼下一片青黑。他这几日深夜加班,睡眠质量又差,人又苍白,黑眼圈浓重几乎是不用猜的事情。
  季唯洲拿来遥控拉上窗帘,轻轻拍江淮雪的后背,让他睡的更安稳一点。
  眼睛刚闭上没多久,办公室之外就传来尖叫和怒骂声。江淮雪猛地睁开眼,眉间紧皱满脸不悦。季唯洲更是一脸警觉:“发生什么了?”
  声音很模糊,季唯洲听了一森*晚*整*理会儿,对江淮雪道:“是一道女声,好像在辱骂江淮柏。”
  除了那道尖叫,其他都听不见的江淮雪一脸懵:“你怎么听出来的?”
  这么远也能听到?
  第38章
  季唯洲的这个耳朵真是绝了。
  江淮柏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季唯洲直接抱起江淮雪,鬼鬼祟祟到窗边看热闹。
  “……放我下来。”江淮雪深吸一口气,不怎么想看江淮柏的八卦。季唯洲抱着他, 附在他耳边小声说:“现场版, 很热闹的。”
  江淮雪叹息一声,抬手揉了揉被他双唇无意蹭过的耳朵, 顺着他的视线,偷看对面办公室的场景。
  季唯洲小心翼翼开了点窗户,让声音更清楚些。
  “哦, 就是她,付家的二小姐,江添明准备给江淮柏定的未婚妻。”他对江淮雪低声道, “现在看来估计成不了。” 第73章   “不, 会成。”江淮雪看了眼,对季唯洲说。
  抱着他半蹲看热闹还是有点难, 季唯洲搬了把椅子过来, 让江淮雪坐他腿上:“为什么?付小姐看着不像是眼里会容沙子的人。”
  刚才那声怒骂就足够表现这一点了。
  “因为付家需要江淮柏,就这么简单, 他们的婚姻只是利益的筹码。”江淮雪说起这件事时神情冷淡,看不出幸灾乐祸的意味,“而且江淮柏需要付家的助力, 各取所需。”
  季唯洲看着争吵的江淮柏与付小姐, 有些茫然:“付小姐好可怜。”
  没有人询问过她的意见。
  江淮雪没说话, 只是冷淡地看着对面的闹剧。听见季唯洲的感慨,他抬眼看了看男生, 开口道:“她没法逃出去,那些证件全部在付家人的手里, 她有想逃跑的念头,就会被关起来。”
  他知道的有点太清楚了,季唯洲低头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因为我妈是付家的私生女,就这么简单。”江淮雪语气平淡,“她当年也是被这么对待的。”
  明明就差一点就能跑出去。
  就差一点。
  季唯洲一愣,环住他腰间的手紧了紧:“她没有跑出去。”
  “现在跑出去了。”江淮雪靠在季唯洲的肩头,如果投胎的话,他妈妈现在应该是一个很开心很自由的小女孩。
  也可能已经二十多岁,享受着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那可以帮她吗?”季唯洲的脸颊贴着他的额头,轻声问。江淮雪的视线落在窗外据理力争的女孩身上,如果论起血缘,她甚至是自己的表妹。
  许清丛站在一旁,脸色苍白。江淮柏阴沉着一张脸,面对付二小姐的质问无动于衷。
  “你以为这婚我想结吗?!”她指着江淮柏,“我不会结的,我现在就去找江爷爷。”
  “难道你觉得我会想结婚?但这是我们能做主的事情吗!”
  江淮柏拉住她的手腕,被她一把甩开,在刚要开口时,许清丛拦下了他。
  “我不知道我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会觉得我看谁可怜就帮忙。”江淮雪的声音在他们断续的争吵声间响起,他抬眼,对上季唯洲的双眼。
  在季唯洲凝重的眼神里,轻声补充:“但我看江淮柏很不爽,所以可以搅和他的婚姻。”
  他完好的右脚轻轻磕了磕季唯洲的小腿:“抱我出去。”
  “颐气指使啊你。”季唯洲嘟囔了一句,被江淮雪一句话咽了回去:“我是你男朋友,为什么不能有点特权。”
  “好好好。”季唯洲抱着他去门口,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锁响动的声音惊醒了对面那三个人,他们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对面办公室里还有人。
  江淮柏看着他那如同毒蛇般的同父异母兄长,脸色更阴沉了。
  显然他也明白江淮雪看完了全程。
  付二小姐从未见过江家的这位大少爷,却听过不少传闻。
  被江家厌弃的废人,被关在江氏老宅洗净罪孽,十岁那年被赶出江家的“孽种”。
  “付映南?”江淮雪缓缓念出她的名字,“没记错吧。”
  他的眼睛大概是因为眼珠颜色过深,看人时总带着极其浓重的威胁。
  付映南后背发麻,下意识想往后退,又意识到身后站着江淮柏,强行逼自己定在了原地。
  “有事吗?”她抬起下巴,镇定问道,
  江家一个江淮柏就够她恶心了,江淮雪她今天是第一次见,但这也不妨碍她对江淮雪同样感到警惕心。
  尽管江淮雪是个残废。
  季唯洲抱着江淮雪不吭声,冷着一张脸装冷面神,视线紧紧盯着江淮柏。
  他看完整本书就很讨厌这个死渣男,现在亲眼见了更讨厌了。
  哪有这种货色,既要还要,还用冠冕堂皇的理由遮盖自己的真实意图。
  “江淮雪,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吗?”江淮柏看向江淮雪,沉声道。
  自从江淮雪进了公司,还在他对面的办公室后,他整个人就不太对劲,理智上他清楚江淮雪是爷爷带给他的考验,但情感上却不是一瞬间能平衡的。
  昔日唾手可得的东西与专属他一人的权利,在江淮雪正式出现在人前那一刻突然变得困难重重。
  这段时间江淮雪与他的争斗几乎要摆在明面上,所有人都知道他看上的无论是什么,江淮雪都会横插一脚。
  “管的多不多和你有什么关系,话那么多。”江淮雪还没开口,季唯洲先说了。
  他并不清楚江淮雪做了什么让江淮柏用这么仇视的眼神。他们之间的争夺,江淮雪从来不会和他提及半分,但他的消息来源多,也能听一耳朵。
  江淮雪听的好笑,悄悄拍了拍季唯洲的腰。
  他没有理会江淮柏,转道看着付映南:“按理来讲,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哥。”
  付映南睁大了眼,一瞬间像是想通了什么,大声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慢走不送。”江淮雪也没有多说的意思,“别再吵架了,很吵。”
  季唯洲知道这就是话题结束的意思,抱着他回到办公室,一脚踢上门,把门关的震天响。
  “是个聪明人。”江淮雪坐回轮椅,窗户之外,付映南甩了江淮柏一个耳光,昂首挺胸离开了。 第74章   季唯洲坐在他旁边,表演了一下江淮柏的表情:“他那个时候就这样,好难看的脸色。”
  “哼。”江淮雪讽笑一声,但心情格外好。
  只要江淮柏不高兴,他就高兴。
  付映南离开后,对面安静没多久,就传来了摔门声,季唯洲以为是翻脸的江淮柏,后面才看到跑掉的是许清丛。
  “废物。”江淮雪神色冷淡如此评价。
  江家那帮老不死的盼了一辈子,以为盼来一个皇帝种,结果是个纯血的废物。
  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季唯洲站在江淮雪办公桌前,替他把所有的文件整理好,这才躲到一边坐着发呆。
  他其实有想过开始做作业。期末周那个账号的大作业不知道能不能让621带过来给他。
  “621,我有个问题。”他呼唤装死数日的621,“我在这个世界做的作业能带走吗?”
  “可以的可以的都可以的。”621连声答应,等季唯洲第二次喊它的时候,它再也听不到了。
  季唯洲一脸迷惑,完全不知道这个系统在干什么。
  江淮雪批了一下午文件,晚间还又有场应酬要参加,看着捣鼓手机的季唯洲,朝他招了招手。
  “你在做什么?”他把头埋在季唯洲小腹,闷声问道。季唯洲把手机页面展示给他看:“学校作业。”
  江淮雪这才突然想起他的男友还是个十九岁的大学生。
  “什么作业?”他问道。
  “自媒体账号运营。”季唯洲有问必答,“要有两条点赞过万的视频。”
  “过万?没有运营投流比较难吧?”江淮雪挑了挑眉,季唯洲摇摇头,对他道:“大学生会互帮互助,所以只要在视频封面写下作业要求,求求你们点赞了,就有了。”
  大学生在某些时候总是异常团结的。
  互赞而已。
  “那你准备拍什么?”江淮雪顺手滑了滑他的手机页面,先看到主页昵称,紧接着软件就退了出去。
  看见了主页面壁纸。
  一看就是他,没有露面,但姿势很扭曲,几乎成了别扭的树杈子。
  他根本不知道季唯洲是在什么时候拍的这张照片。
  江淮雪抬起头,笑容很和善:“你觉得你的壁纸好看吗?”
  季唯洲想也不想就回答:“好看啊。”
  说完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你看到啦?”
  江淮雪嘴硬:“手滑,不是故意的。”
  季唯洲收回手机看了眼,还特意找出照片放大给他看:“你的姿势真的好好笑,很扭曲,特别像麻花,很难想象一个人类居然会睡成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
  小季同学笑的很是爽朗,江淮雪面无表情看着他,火速摸出手机拍照片设置壁纸,一气呵成。
  季唯洲把他的丑照当主页壁纸,他也不会客气,直接变成锁屏壁纸了。
  设置完才发现不公平。
  季唯洲那张脸的确生的好,爽朗大笑脸都没有崩,还显得格外阳光开朗,一拿他照片设置壁纸,连他好像都变阳光了。
  “你刚刚拍了什么?”季唯洲凑过去看了眼,给他比了个赞:“抓拍技术好厉害哦!”
  动机不纯的江淮雪对着他真诚的夸赞,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他收起手机,又摁下了季唯洲的手机锁屏键,准备看他的锁屏壁纸时,被季唯洲直接拦下了。
  “锁屏和主页是一样的,没有必要看。”季唯洲义正严辞道。江淮雪死也不松手,藏着掖着必定有猫腻,他另一只手抓季唯洲的手腕,另一只手去够手机。
  季唯洲明显仗着自己身高优势,拼命举高手机,江淮雪的视角看过去,还以为他要把天捅穿。
  “你藏了什么?”江淮雪扬起头看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
  “等下等下,腰带!腰带!裤子要掉了!”季唯洲拼命扯裤子,江淮雪冲他笑了笑,显然不在乎:“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你脱光了都无所谓。”
  “我还有羞耻心的好吗!”季唯洲往上扯了扯裤子,“给你看给你看。”
  被胁迫的裤子终于脱离质子地位,他单手扣好皮带,撇撇嘴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流氓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江淮雪坦坦荡荡,又扒住他的衬衫,借力费劲站起身,倚着季唯洲,看见了他的锁屏壁纸。
  那是张他笑着的照片,甚至是他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么灿烂的笑容。
  眼底倒映着落地窗外的落日与黄昏。
  他的视线滑向季唯洲,看着他的耳朵逐渐染上晚霞的色彩。
  “你还真是出其不意啊……”江淮雪低声感叹。
  第39章
  江淮雪一直都知道季唯洲是个很浪漫的人, 无论是做事,还是对待事物,都透着一种理想化的浪漫主义。
  他会觉得家里太过空荡, 于是买来小盆的植株装扮;会觉得厨房太空荡, 于是买来很有趣的餐具用品;会觉得冰箱光秃秃,于是买来各种或丑或可爱的冰箱贴拼成奇形怪状的图案。
  也会为冰冷的地面挑选柔软漂亮的地毯, 他们会在地毯上,无所顾忌地打滚。
  还会在日落的时候拉着他看晚霞,那些或浅淡或浓烈的颜色, 是他永远不会在意关注的事。
  晚霞与空旷的家从来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第75章   但与季唯洲生活的每一天,他开始期待窗帘掀开时的温和日光,也可能会是清凌的雨声。
  以及下楼时, 餐桌上永远猜不透的早餐食谱。
  江淮雪一成不变的生活里突然有了惊喜的概念。
  季唯洲是个浪漫的人, 所以擅长捕捉浪漫这件事在他身上,也就显得格外理所当然。
  江淮雪看着那张照片, 忽然很想吻他。
  上一次产生亲吻的念头时, 是在山路之上。年轻男人猛打方向盘,流露出于平日完全不同的野性, 让他在肾上腺素狂飙的亢奋时刻,猛然意识到季唯洲身上与众不同,无法被掌控的自由。
  但那个时候他没有任何亲吻季唯洲的必要条件, 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 最终重归平寂, 被摁在了心底最深处。
  现在他有了。
  “看完了吗?”季唯洲拿着手机在发呆的江淮雪面前晃了晃。
  这个茫然的表情,季唯洲实在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唯一能感觉到的, 就是江淮雪身上有种很突出的兴奋与喜悦。
  是积极的情绪,季唯洲只能读到这个。
  至于兴奋愉悦的产生原因, 他真的猜不出来。
  江淮雪没有回话,只是跌进了他的怀里。
  “哇,你以后突然摔过来要提醒我一下啊,万一没接稳一次,你就要摔了。”季唯洲匆匆环紧他,就怕他摔在地上。
  江淮雪我行我素,自从恋爱关系确定后,他一直这个样子,突如其来摔进他的怀里。
  季唯洲每次都庆幸自己有健身的习惯,还不挑食,很健康,没有随风就倒,才能稳稳接住江淮雪。
  他的脸颊被一双冰冷的手捧住,江淮雪扬起头,双唇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就像是午后带着暖意的微风。
  “你手怎么——”没有说完的话在这阵微风中慢慢悠悠打着卷飘走了,季唯洲搂住他的腰,愣了几秒,开始生疏地亲吻他的唇。
  江淮雪略略睁大了眼,他一直觉得季唯洲是个纯情笨蛋,接吻这种事肯定只会双唇贴贴,没想到还会干点别的。
  但这个别的,也仅限稍微深入碰碰而已。
  他和江淮雪自然而然地分开,红着脸,有些疑惑问他:“怎么突然亲上来了?”
  江淮雪反问他:“接吻还要和你预约时间?”
  季唯洲忍不住想了想预约制,紧接着就笑出了声。
  如果真的是预约制,那他们就得板着脸,很严肃问对方什么时候有时间,在什么地点什么情况氛围接吻会更加合适,拥有更美好的体验。
  江淮雪一脸无语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诡异的笑点。
  季唯洲的笑点总是奇奇怪怪,他可以看着街上一只猫咬不到自己的尾巴打转乐不可支,也会因为一根莫名其妙断掉的棒棒糖笑容满面。
  江淮雪从来就没有明白那些笑点到底在哪里,但还是会露出笑容,用无奈的视线看着季唯洲傻乐。
  “笑够了没有?”他叹了口气,往季唯洲脑门上屈指弹了弹。
  季唯洲故作神秘道:“如果我们真的搞预约券会怎么样?”
  江淮雪:“?”
  “就是做一本预约表,什么时候预约干什么事。”季唯洲说道。
  江淮雪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季唯洲,一字一句道:“那你会在第二天就坚持不下去。”
  季唯洲的思维跳跃,对什么东西的关注度都不会超过一个固定时间。他又是个不习惯做计划的人,让他按规定时间做事是件很困难的事。
  所以这个预约制度最长不会坚持超过三天。
  江淮雪能非常准确地下结论。
  “那算了。”季唯洲想了想自己那个德行,决定不那么干了。
  生活里多点随机性才有意思。
  时间到了之后季唯洲和江淮雪一分钟也不在办公室多留,准时下班冲刺回家。
  打开办公室的门,江淮柏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但只有他一个人,许清丛不在。
  季唯洲小声对江淮雪说道:“他们俩要开始虐恋情深了。”
  “你懂的还挺多。”江淮雪乜了他一眼,还是有些不爽。“你为什么对许清丛会知道的那么多?”
  季唯洲往日不开窍的脑子在这一刻突然通畅了:“江淮雪,你是不是吃醋了?”
  江淮雪全身一僵,语气阴森,看着是准备别扭逃避,话却格外坦诚:“对啊,我就是吃醋了。”
  他平日里就是个嘴硬死别扭,突然坦诚让季唯洲有些无所适从:“这么坦诚啊。”
  江淮雪冷哼一声:“坦诚一点你不高兴?”
  “高兴啊。”季唯洲说,“你没把我当外人,我当然高兴。”
  季唯洲在江淮雪这里是独特的,有专属权利,这种事情当然值得高兴。
  他摁下电梯按钮,手指不太老实地玩江淮雪的头发:“你的防备心一直很强,突然卸下心防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你要不适应,我可以今晚提着刀,我们再来一次别墅大逃杀。”江淮雪面无表情抬手,拍了下季唯洲叛逆的手,略略回头抓过他的手腕,动作自然地在他手腕上亲了一下,这才将后面的话说完:“你还可以坐着你那辆电动轮椅。”
  “在院子里比赛吗?”季唯洲的手往外抽了抽,反手沿着江淮雪的掌心下滑,大拇指揉了揉江淮雪的下唇,才收回手指,五指熟稔地穿过江淮雪的指缝,与他轻柔十指相扣。 第76章   电梯到达负一层,他单手推着江淮雪出了电梯,听见了江淮雪的回答:“你要是想也可以。”
  “你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季唯洲拿出车钥匙摁了摁,“你之前听我这么说会感到很耻辱。”
  “是么?”江淮雪面不改色,“现在是情.趣,我为什么要为了情.趣感到耻辱?”
  季唯洲忘记江淮雪是个人中俊杰了,极其识时务,能屈能伸。
  不然也不能在后面干出那么大份家业。
  “所以你今晚会知情识趣吗?”江淮雪在季唯洲替他扣上安全带时,歪了歪头,问他。
  季唯洲一脸茫然:“我平时不知情识趣吗?”
  江淮雪笑的很和善温柔:“没有哦,我感觉不出来。”
  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季唯洲的知情识趣是被动技能,砸摊子是主动技能,擅长浪漫,也擅长破坏浪漫。
  是个单体与奶妈并存的家伙。
  返程路上江淮雪在看邮件,季唯洲就在安静认真开车,等待红绿灯的过程中,他见缝插针咨询了一下他的狗头军师621。
  他最近的确有点乐不思蜀了,已经顾不得和621交流任务进度。
  “军师,为什么江淮雪说我不知情识趣啊?”季唯洲盯着红灯的倒计时,开口问道。
  621上线,很善良给他解答:“傻孩子,他上一句话是什么?”
  季唯洲思考了一下:“现在是情.趣?”
  “对啊,所以他现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621循循善诱,试图引导季唯洲进行思考。
  季唯洲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在红灯倒计时的最后三秒内说出了答案:“他想让我今晚和他坐轮椅踢球?”
  621:“……”
  季唯洲踩下油门,汽车缓缓启动前行,在下一个路口的红绿灯时,621才说话:“你没救了,真的。到底是为什么会想到这种狗屎答案。”
  “因为联系上下文,就是在院子里坐轮椅比赛啊?”季唯洲说,“再抢救一下吧,求你了。”
  他装可怜卖惨,恳求军师给个详尽的答案。
  621长叹一声气,忍不住想感慨为什么万千系统里,偏偏就是它选中了季唯洲当宿主,为什么会是它,要在漫长的旅途当中,成为了一名幼教?
  “你回到任务的最起点吧。”621对他说,“我们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来的。”
  季唯洲道:“折磨他,蹂.躏他,羞辱他,让他黑化。”
  “这个是目标,也是行动,现在明白了吗?”621看着季唯洲似懂非懂的眼神,再次补充,“你的学习资料,现在明白了吗?”
  季唯洲倒吸一口冷气:“明白了!”
  621终于能平安呼出一口气了,它每次给季唯洲解答完问题,就要小死一回,就像是ddl时如同催命般的“你完成了吗”的问询,听到或看到这句话那一瞬间,会产生的窒息感,就是它听见季唯洲问问题的反应。
  季唯洲后背挺得很直,眼神坚毅平时前方,双手乖乖握着方向盘。
  江淮雪回邮件回着回着就觉得不对劲,抬头看了他一眼,讶异问道:“你干什么这么正经?”
  一直这样挺直脊背开车,多累啊。
  季唯洲平时前方,压根没有看他:“在做准备。”
  “什么准备?”江淮雪莫名其妙问道。
  刚刚又发生了什么他没跟上的话题吗?怎么突然就跳到要准备了,为什么准备?
  季唯洲踩下油门,窗外景色逐渐荒凉,熟悉的别墅映入眼帘,他倒车入库,一脸严肃地对江淮雪说:“知知情识趣的准备。”
  江淮雪:“……?”
  季唯洲又明白什么东西了?
  第40章
  江淮雪心里有点发慌。
  他已经充分意识到季唯洲的准备好到底拥有什么实际含义。
  每一次他都会因为季唯洲的实际含义, 杀心渐起。
  以至于到现在甚至能波澜不惊面对季唯洲制造出来的意外。
  季唯洲停好车后带着江淮雪下车,脑子里一直在想学习资料的内容。
  他那个学习资料内容含括网络文学,现实文学, 专业指导, 医学指导,以及上百个g的影视作品, 涵盖范围广,内容极其丰富翔实。
  季唯洲甚至能根据这些内容写出一篇研究论文来。
  江淮雪没有坐轮椅,一进家门季唯洲就把他放沙发上坐着了, 然后自己在客厅楼上房间乱窜,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他手边没有拐杖,想要起来最快的方式只能是爬, 扶着东西走都不方便。
  “知情识趣……”这四个字在江淮雪的舌尖转了一圈, 他顺着季唯洲的话倒推后,没忍住挑了挑眉——季唯洲不会真的要做点什么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的时候, 他就知道不好, 一旦对季唯洲抱有自己理想状态中的想法,那么到最后季唯洲的做法通常是违背原有路线的。
  江淮雪不太敢赌那个可性, 但生活里偶尔也需要一点刺激,他想了想,索性放任自己从沙发上摔下来。
  地上铺了毯子, 还是季唯洲选的, 极其厚实, 除了难清洗打理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至少江淮雪从沙发上摔下来一点也不疼, 落地的声音也不响,但足够季唯洲听见了。
  没过几秒, 他看见季唯洲从楼上跑下来,一路奔到他身边。
  “你要动的时候叫一声我啊,有什么好逞强的。”季唯洲向他伸出手,要将他抱起来。手还没碰到江淮雪,江淮雪先拒绝了他。 第77章   季唯洲有点懵:“啊?不要我抱吗?”
  江淮雪倒在地上,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缓缓仰起头,是难得一见的脆弱柔软姿态。
  江淮雪一天到晚都是所有人欠他八百万的拽脸,要么就是阴郁男鬼,一天到晚琢磨怎么弄死人。
  还有一种形态是限定形态,嘴硬别扭但心软。
  季唯洲只见过他这些状态的模样,但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外化表现格外鲜明的脆弱。
  偌大的客厅像是瞬间起了浓重的雾,江淮雪的身影隐匿在雾气之中,下半身在恍惚间似乎变成了硕大的蛇尾。
  他低下头,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沿着他的大腿,最终之间停留在他的指尖,牵住了他的手。
  季唯洲像是被一条巨大的蛇缠住,江淮雪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颈处,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嗓音喑哑:“好痛。”
  是轻声的呢喃,大脑里的所有东西像是被清空了,季唯洲的手下意识搂上江淮雪的腰间,他在呢喃间开口问道:“摔到哪里了吗?”
  江淮雪低低笑了声:“你不是准备知情识趣吗?”
  那四个字语气上扬,带着清楚的愉悦,字与字之间是并不干脆的粘连。
  “那我要是不知情识趣呢?”季唯洲的喉结动了动,他垂眸看着江淮雪,眨了眨眼睛。
  江淮雪叹了口气:“那就只好摸一摸你的头,然后说一句乖,玩去吧。”
  他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怀念喝了酒的季唯洲了,半杯就能打开那个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开关。
  现在让他下手,都有种负罪感。
  他这种道德观念那么微弱的人,居然都能产生负罪感这种东西。
  “你怎么那么纯啊?”江淮雪的指尖抚过季唯洲的眉骨,又顺着面颊滑落,最后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之上。
  季唯洲握住他的手腕,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那你要教我吗?”
  “你想让我怎么教你?”江淮雪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我能教你什么呢?”
  “你连那么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到。”他继续对季唯洲说,想起季唯洲初见时的天真不忍,他每次都会想,季唯洲是被刨去“恶”这个概念了吗?为什么会活得那么天真?
  季唯洲抱着他坐在沙发上,动作自然地去啄吻他的手腕:“我不喜欢伤人,而且你那个时候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
  他一直是个心软的家伙,脾气又好,能够妥善处理自己所有的情绪与想法,整个人活得很通透,好像没有什么逆鳞,和谁都能处得好。
  江淮雪探身去寻他的唇,在唇舌相触间,用含糊不明的语句轻声问他:“你是在可怜我吗?”
  “你有自己的坚持,我的可怜对你而言是种人格上的羞辱,我不会那么做……”他低声回答他的问话,搂住他手更紧了一点。
  季唯洲的掌心贴着他的腰间,隔着一层布料,崎岖不平的皮肤触感并不舒适。江淮雪拉着他的手腕,指引他去剥离所有虚幻与伪装,触碰最真实的伤痕。
  来自他者温暖的指尖刚碰到那片嶙峋的肌肤时,江淮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季唯洲与他呼吸交缠,在轻颤的呼吸声里,忽地察觉到他心底最深处无法言明的伤痛。
  最后一层伪装被剥离,季唯洲低下头,看见了他腰间大片的瘢痕。
  “很难看吧。”江淮雪问他。
  那一片的瘢痕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可依旧会在某些时刻隐隐作痛,反复提醒告诫他。
  季唯洲掌心的温度,有时都会让他产生不适感。
  “痛不痛啊。”季唯洲低着头,不敢再去碰那片伤疤,江淮雪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低笑了一声:“早忘了,哪里会痛。”
  季唯洲依旧低着头没说话:“你刚才摔在地毯上都说痛。”
  江淮雪柔情似水没装住,忍不住屈指敲了敲他的脑壳:“装一下不可以吗?”
  也没有人禁止他撒娇啊。
  “可以的。”季唯洲不敢继续看那片伤痕,收回视线,额头抵着江淮雪的胸口,“以后痛了要对我说。”
  江淮雪无奈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摸了摸季唯洲的头,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一声几不可察的抽泣声。
  江淮雪伸出手,抬起季唯洲的下巴,不出意外看见眼眶通红的男生。
  “你哭什么啊?”他屈指给季唯洲脑门弹了一下,被发现后季唯洲也不掩饰了,抽抽鼻子反手指控他:“我不能难过吗?”
  “行行行,难过吧难过吧。”江淮雪叹了口气,索性直接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陈年旧事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江淮雪这会儿是觉得有点弄巧成拙了。
  他本来只是想给这傻小子看看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一下过往的伤痛,激一下他的保护欲。
  但很显然放大招放早了,季唯洲进入心疼过头阶段了。
  刚刚气氛好好的,不该这么早就说的。江淮雪难得觉得有些懊丧。
  懊丧归懊丧,胸腔内却满溢着无所适从的喜悦。
  他第一次品尝到被人长久挂念的滋味。
  季唯洲搂着他,已经不敢把手放在那片伤疤之上。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开始碰到江淮雪的腰时,江淮雪的反应会那么大,看向他的眼里都带着真切的杀意,那一刻江淮雪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第78章   这对江淮雪而言是逆鳞。
  季唯洲没有在书里看到过这段伤疤的描写。江淮雪的故事是那么平常短暂,寥寥数语就能概括平生。
  但现在他活生生地坐在这里,是他能够触及到的温度。
  “怎么弄的?”季唯洲怏怏问道。江淮雪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和他说起陈年琐事:“我妈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离世了,我因为腿是残疾,被江添明丢在了老宅祠堂。”
  “他希望常年受到供奉的先祖,能够镇压我这个命带不祥的子孙后代,还他们江家一个清净。但又不能真的把我弄死,就找来一个佣人管我。”
  江淮雪说起这些旧事时,并没有多少情绪。
  他早年间曾知道自己的腿有机会恢复正常,却错过了治疗时间。本可以成为一个正常人的打击,他都能撑过来,讲起这些时,的确只是寻常事。
  “那天江添明开了祠堂祭拜,他从来不会用灯,而是循旧例,点蜡烛。很不森*晚*整*理凑巧的是,佣人喝了酒。”江淮雪的指尖控制不住抖了抖,“火苗从蜡烛上落了下来,烛台打翻砸在了我身上。”
  那个时候他才六岁。
  他向来不会用言辞渲染自己的过往,季唯洲听得心惊胆战,几乎不敢问“后来”。
  江淮雪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样看都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没什么好提的。”他摆摆手,不愿再讲下去。
  季唯洲那个丰沛的同理心,听完要难过一晚上。
  “我以前,”季唯洲和他说,“手指划破一个口子都会哭。”
  “能想象出来。”江淮雪忍不住想了想年幼的季唯洲举着破口的指头,泪流满面,哼哼唧唧找父母撒娇。
  季唯洲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江淮雪被烧伤时的痛楚。
  “还很难过啊?”江淮雪粗暴地揉揉他的脑袋,“再难过天都要亮了。”
  “睁眼说瞎话。”季唯洲吸了吸鼻子,把他抱的更紧了一点。外面天那么黑,别提天亮了。
  江淮雪拍了拍他的背,两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抱了会儿,享受情绪起伏过后的宁静。
  “心还真是软。”江淮雪吻了吻季唯洲的耳侧,对他这个性格无话可说。
  季唯洲没说话,只是蹭了蹭他的颈侧。
  他有时候的动作格外像小动物,无论是蹭还是亲,都带着没有被雕饰过的稚拙。
  但这一蹭就蹭出问题了。
  季唯洲的动作越来越慢,视线越来越往下。
  肩头是光滑的肌肤。
  那件黑色的衬衫,方才还在江淮雪的身上,现在已经滑落在地了。
  季唯洲的脑子像是被锤子砸了一下,整个人都有点懵懵的,江淮雪低笑一声,抬起他的下巴:“故事时间结束,现在是教学时间。”
  第41章
  什么教学时间?
  季唯洲盯着江淮雪肩头那片光滑的肌肤, 忽地想起来在怜惜那片伤疤之前,他们在接吻。
  江淮雪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深黑色的眼眸带着笑意看向他:“害怕了?”
  “该害怕的是你才对吧?“季唯洲嘴硬不服输道。
  江淮雪将柔软的腹部与脆弱的脖颈露在他的面前, 手把手指导他找到自己的弱点, 教授他该如何将他拆吃入腹。他将自己放在猎物的视角,却用猎人的方式对待本应该成为猎人的季唯洲。
  主动权从来就没有让渡过, 掌控的开关与按钮一直在他的手中。季唯洲被他牵引着,前往甜蜜与剧毒共生的生死之地。指尖化作利刃,抚过每一寸增生的暗疤, 带着难以自遏的战栗。
  刀尖剖开的不是淋漓的血肉,而是常年压抑后的放纵与欢愉,所有的情绪在暗色里爆发倾泻, 江淮雪覆在季唯洲的耳边, 用呢喃暗示疼痛的来由,伤痕是他活着的证明。
  他捧着季唯洲的脸, 告诉他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求疼痛。那双深棕色的明亮眼眸认真地凝视他, 满怀珍重,连拥抱都带着如水般的温柔。
  江淮雪在这双眼里见过太多情绪。喜悦, 悲伤,愤怒……七情六欲,爱恨嗔痴, 总是丰盈的, 不是如他一般麻木的眼眸, 只剩下幽深的黑潭。
  年轻的恋人带着晴日最好的阳光与鲜花飞奔向他,眼神永远是明亮美好的。
  季唯洲的手臂横亘在他的腰间, 拥抱的力道却越来越紧,像是要不分彼此。他贴着江淮雪的脸颊, 轻声低吟:“我不想你痛。”
  疼痛不是良药,只会让他更加沉迷上瘾,季唯洲本能厌恶所有会上瘾的东西,那并不适合江淮雪。
  “那怎么办,我喜欢。”江淮雪侧过脸,去亲吻他的脸颊,轻声说出他的诉求。
  季唯洲的下巴搭在他的肩头,陷入了沉默。他牵起江淮雪的手,轻轻揉捏手指,最后十指相扣,带着隐晦的浪漫与青涩,这像是他的某个决定,他打横抱起江淮雪,沉默地往楼上走。
  “那你要教我。”他低下头,对江淮雪说,像个刻苦好学的好学生。
  江淮雪低低笑了声:“当然。”
  他们推开了那扇代表未知的门,柔软厚实的地毯之上,失去一条腿的江淮雪,仿佛成了条任人宰割的蛇,蛇尾脆弱摇曳之时,他在季唯洲的掌心中,听见了灵魂深处的轻吟。
  江淮雪去拥抱季唯洲,亲吻他的眉眼,嗓音沙哑:“好乖。” 第79章   是个好学生。
  **
  季唯洲醒来的时候,江淮雪还没醒。他睁开迷蒙的眼,看着天花板,又看看昏睡的江淮雪,恳切呼唤621:“621,昨天是几号?”
  621已经死了:“二十二号,干嘛?”
  “记一下,一个特殊的日子。”季唯洲有些惆怅,又有些喜悦。621的声音一直都和喉管被捋直了似的,犀利点出他的问题,戳中他的心窝:“怎么,破*啊?”
  季唯洲在脑内长叹一声气,直骂它说话粗俗,又被621破口辱骂,一人一系统早上友好交流就此结束,各自屏蔽对方不说话了。
  621一个系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骂人语录,一套又一套,不带脏字都能把人气炸,季唯洲这等好脾气的,有时候都受不了,好在彼此都有拉黑功能,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爽,大家一起拉黑不说话。
  有效避免纷争的出现。
  季唯洲没有被江淮雪压住的那只手四处乱摸,终于在一堆衣服里摸到了手机。
  他们今天不用上班,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手机上的时间快到中午十二点,他低头看了眼完全昏睡的江淮雪,试着把那条被缠住的手臂抽出来,未果。
  和蛇一样的男人果然缠人,缠绕技术简直可以打满分。
  外卖送到这估计人先得饿死,季唯洲腹内空空,又不敢吵有起床气的江淮雪,思来想去,索性直接把人抱起来去厨房了。
  他昨晚还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家里,没出现衣服乱飞的情况,楼下好歹还算整齐,能见人。他抱着被毯子裹着,又全身缠着他的昏睡版江淮雪,打开了冰箱。
  单手做饭显然做不出什么好的东西,季唯洲小火煎了四个鸡蛋,又拆了袋吐司,就当垫肚子了。
  面包鸡蛋煎好的时候,江淮雪奇迹般的醒了。靠在他的肩头没动静,好一半会儿才从毯子里探个头,开口问他:“你在做什么?”
  他说话几乎全哑,只剩一道气音。季唯洲将面包鸡蛋倒进餐盘,对他道:“做早午餐。”
  声音还带着睡醒没多久的朦胧沙哑。
  江淮雪:“……”
  他转过头,正好见早午餐出炉。
  “早午餐就吃这个?”季唯洲饭量大,吃这个真能饱吗?
  “如果你没有缠住我,我出不来的话。”季唯洲无奈申诉,“你信不信我现在松开手,你能稳稳挂在我身上。”
  江淮雪物理缠住他的技能实在很强悍,季唯洲至今想不明白他的受力分析。
  所以江淮雪的本体绝对是蛇吧!
  江淮雪嗓子说不出话也要威胁他:“你敢松开?”
  昨晚耗费精力实在太多,他威胁几句也没力气了,被季唯洲带着去洗漱换衣吃早午餐。
  季唯洲嫌热没穿上衣,江淮雪看着他满后背的抓痕,难得产生一点愧疚:“你后背不痛吗?”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没指甲抓人也那么狠的,你是猫吗你?”被问话的男大学生难以置信,江淮雪面无表情嗓音沙哑反问他:“又被你说像蛇,又被你说像猫,我就不能是人吗?”
  “可以可以。”被敷衍的季唯洲终于找到机会敷衍回去,用江淮雪惯常用的回话回应江淮雪。
  两只手腾出来后,他终于有功夫做正餐,面包鸡蛋是垫肚子,季唯洲翻出一袋意面,起锅做了两碟番茄肉酱意面,端到桌上的时候,江淮雪拿着叉子,把自己那盘里的面卷了大半塞进季唯洲的盘里。
  “吃不下。”江淮雪理直气壮,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季唯洲看他那样子,也不能真逼他硬塞,默默吃完了一碟面。
  吃完饭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季唯洲倒是精力旺盛,江淮雪看着他,每次都觉得养了只大型犬,每天跑几公里都不一定耗得完精力。
  他倒在沙发上,怏怏的,平日里爬的动作,昨晚一次性补全了,他的手肘和膝盖至今隐隐作痛。
  季唯洲混账小子蔫坏,掐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回自己身边,敢逃就敢抓,江淮雪到后来被吓出条件反射,一被抓脚踝就不敢动。
  “好无聊哦。”呆坐了一会儿,季唯洲看着天花板思考人生,江淮雪哑着嗓问他:“看不看电影?”
  “看看看。”季唯洲连忙答应,带着江淮雪转战一楼的家庭影院。
  这地方江淮雪本来没想装,后来还是装了,环境够阴暗,适合发泄情绪。
  电影是江淮雪挑的,季唯洲只负责零嘴。等他抱着吃的回来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了。
  季唯洲坐下,极其自然把江淮雪捞进怀里。
  “你抱我干什么?”江淮雪一脸懵,季唯洲低头看他,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腰痛吗?这样靠着呗。”
  江淮雪并不觉得他的怀里有什么缓解腰痛的方式,反而让他有点后怕,但抱都抱了,不呆着感觉会很吃亏,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坐着。
  电影开场,阴森开头,季唯洲开了袋薯片,起先还敢吃一口,直到死气沉沉的鬼娃娃出来时,他的心脏骤停。
  “江江江江淮雪,是恐怖片吗?”他结结巴巴问江淮雪,江淮雪从容地往他嘴里塞了片薯片,漫不经心盯着银幕:“对啊。”
  季唯洲:“……”
  他默默嚼了薯片吞下,深吸一口气:“可以换掉吗?”
  “不可以。”
  江淮雪转头看他惊恐的脸色,笑了笑。 第80章   季唯洲突然不害怕了。
  江淮雪的笑容比恐怖片还要恐怖。
  他现在只庆幸第一天见面,风雨交加的雷电之夜,江淮雪没有从电视里爬出来,找他麻烦,现在正常人出现也挺好的。
  季唯洲抱着江淮雪,两人聚精会神盯着银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的吓人东西吊着季唯洲的心,让他时刻处于一种警惕的防备状态。
  薯片不知何时被放在了一边,周遭只剩下影片的声音,主人公焦虑逡巡,季唯洲连呼吸都屏住了,在水琴声里,猛地捂住了江淮雪的眼睛,脏东西忽地扑脸,他直接被吓到无声惊叫。
  “你捂住我的眼睛干什么?”
  江淮雪无语拿开他的手,直接捂住了他的手:“害怕就不看了,换一部。”
  “不要,我看。”季唯洲神色坚定,直面恐怖惊悚的场景,最后抱着江淮雪在沙发里往后猛然一缩。
  江淮雪:“……”
  这死不服输的个性哪儿来的……
  音乐重归平寂,季唯洲的心脏在这个却被吊到了最高处,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没办法不做准备,前头被突脸的次数太多了。
  江淮雪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银幕上,主角的屋子响起了未知的铃声,他们的耳边,也紧跟着响起一道刺耳的铃声。季唯洲吓得直接往上蹿了一节:“江淮雪!”
  整个人被吓成了鹌鹑,江淮雪拍拍他的手臂,摁下了暂停键,门铃声依旧没停,还在响。
  季唯洲战战兢兢:“不会真的有有有鬼吧?”
  “你不是无神论者吗?”江淮雪摸摸他受惊的狗头,“有人在按门铃。”
  季唯洲抱着他,警惕去开门,开门的一瞬间,许清丛满身狼狈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我就说青天白日有男鬼吧。”季唯洲小声和江淮雪嘀咕。
  这不是男鬼是什么?
  第42章
  许清丛一身狼狈站在门口, 什么话也不说。
  季唯洲抱着江淮雪小声咬耳朵:“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傻站着?”
  江淮雪抬眼看他:“我怎么知道,我要问谁?”
  许清丛看这样子,一定是自己一个人从江淮柏那里跑出来的, 他和江淮柏之间的矛盾绝对不小。
  江淮雪这种缺德的家伙面对便宜弟弟的倒霉境况, 只想拍手称快,让他做任何安慰举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同理心才没有每天大放异彩, 只有季唯洲这个心软的家伙每天看谁都可怜。
  “你要不要先进来?”季唯洲问许清丛。
  许清丛抹掉脸上杂乱的眼泪,换鞋进了别墅。
  他也不说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季唯洲也不好大肆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好小心翼翼问他:“要不要一起看鬼片?”
  江淮雪对他这个乱七八糟的脑子适应良好,右腿轻轻磕了季唯洲的小腿一下,意思是回去看电影。
  季唯洲抱着他往影音室走, 他转过头, 冷淡地对许清丛说了一声:“要看就跟上了来。”
  能被江淮雪这种家伙看上的恐怖电影,就算是中断了, 照例很恐怖, 重新开始播放没几秒,季唯洲已经开始做捂江淮雪眼睛的预备了。
  江淮雪知道这个时候他开口还是动作, 都会把他吓一跳,只好满脸无语靠在他怀里,任由季唯洲这傻小子捂他眼睛。
  影片到达最凶险的情节时, 影音室内尖叫声此起彼伏。
  季唯洲:“啊啊啊啊啊!!!”
  许清丛:“啊啊啊啊啊!!!”
  江淮雪终于能趁乱摁下季唯洲的手, 看见这两个家伙, 一个把头埋进沙发里,眼泪早就止住了, 压根不敢哭,还有个死死闭着眼睛, 缩成鹌鹑。
  江淮雪:“……”
  他有种强烈的,和傻子们共处一室的感觉。
  好在这一波过去后,就没有吓人的场景,恐怖片结束,季唯洲意犹未尽,嘴硬的要死:“也没有特别恐怖嘛!”
  “你在说什么疯话……”他话音刚落,许清丛颤颤巍巍道,被吓回去的眼泪这会儿哗啦啦流,“季唯洲,下次不给你分享八卦了,为什么要看恐怖片!”
  “八卦还是要分享的啊!我都给你讲了好多。”季唯洲正色道,江淮雪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办公室之外的那个茶水间是他俩的八卦基地,江淮雪有回去找失踪许久的季唯洲,就看见季唯洲跟许清丛聊的眉飞色舞,哪个董事准备出售股票这种消息都有了。
  许清丛就一直跟季唯洲辱骂江淮柏,骂三天三夜都不带停。
  作为社畜的许清丛辱骂江淮柏,作为情人的许清丛继续辱骂江淮柏。
  江淮雪每次听到都很愉快,一天心情都会变好很多,然后经过江淮柏办公室门口,用幸灾乐祸的神情看江淮柏,换回江淮柏恼怒的表情,能让他的快乐加倍。
  许清丛吸了吸鼻子:“你们为什么要看恐怖片?”
  “他选的。”季唯洲指指怀里的江淮雪,江淮雪面无表情接下话:“他胆子小,吓一吓他。”
  季唯洲用受伤的眼神看着他,莫名其妙开始装浮夸:“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江淮雪敷衍塞责:“行行行,下次不逗你了。”
  他看向许清丛,开口问道:“说吧,来这儿有什么事?江淮柏倒霉让我帮忙不可能。” 第81章   许清丛有些扭捏:“可以在你们这里,躲两天吗?”
  “为什么?”江淮雪反问的很快,语气有些冷。
  许清丛越说越小声:“因为只有你这里,江淮柏不敢来。”
  江淮雪住的地方是江家的禁地,江淮柏从小听江淮雪是个恶魔这种烂话长大,来找江淮雪之前都要做好心理准备,生怕在这偏僻的地方撞见恶魔后被吞噬灵魂。
  季唯洲在一旁听着,不知道想到什么,没忍住笑出声:“他居然还会怕这种东西哈哈哈哈……”
  他是真的没想到主角攻还能怂成这个样子,明明面对江淮雪的时候都挺硬气,现在许清丛居然说他害怕江淮雪。
  季唯洲低头看了眼江淮雪,明显是被顺毛后的愉悦模样,每天致力于看江淮柏倒霉的他听到许清丛这么说,很显然心情都变好了几分。
  许清丛作为经典款小白花主角受,本来是坚韧固执那一挂的,硬生生被江淮柏磋磨成了察言观色第一等。
  他看着江淮雪的表情,立马接着说道:“我之前找的地方都会被他翻出来,只有这里他知道,但他不敢和你们吵。求求你们了,让我躲几天吧!”
  “你为什么要躲他?”季唯洲终于抓到问题的关键,开口问他。
  许清丛犹豫许久,战战兢兢道:“这狗东西想囚*我。”
  “啊?”季唯洲一脸震惊,“这有点早吧?”
  这故事线进展的有点快啊,江淮柏想要囚*许清丛那都是后来的事情,那会儿江淮雪已经大权在握,他这个倒霉炮灰前夫也已经领了便当,安安心心被开瓢进火葬场了,怎么会现在提前那么多。
  江淮雪大权在不在握他不知道,但看这个样子,他私底下动作应该不少。
  季唯洲不太管他的这些事。
  主要是他也看不懂。
  “是啊,是有点太早了……”许清丛灵魂出窍,“他还想白嫖我吗……玩人身限制还一分钱不给我……资本家都没他那么黑心,他绝对是奴隶主啊……”
  “你的重点是这个吗?”江淮雪难以言喻地看着他,就听见季唯洲感慨了一句:“果然不要脸,怎么能这么对你,你的劳动付出和精神损失就不是钱吗?怎么能这么干?”
  “为什么你的重点也在这个上面……”
  江淮雪有气无力揉了揉眉心,突然想季唯洲这个脑子,如果他也玩囚*这一套,给这家伙钱和游戏,估计就都不会意识到自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他看向许清丛,问道:“他为什么要囚*你?”
  许清丛脸色有点难看:“因为我和他说辞职,结束所有关系。”
  江淮柏就是个疯子。
  许清丛知道自己这个体质很莫名其妙,是唯一一个江淮柏接触不会过敏的人,他也借着这个特殊的条件从江淮柏那里得到了钱,让他那破碎的家庭得以继续活下去。
  他很感激江淮柏给了他这个机会,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二十三个小时在上班这种事情还是太过分了。
  加上江淮柏还要结婚,看架势还准备和他玩到生离死别,这活算是干不下去了。
  昨天他试探性提了提结束合约,江淮柏就要发疯,吓得许清丛不敢再说,偷偷摸摸跑出来求助八卦搭子。
  “真是紧张刺激的逃亡之旅。”听完许清丛一天的精彩经历后,季唯洲鼓了鼓掌,“你这段经历要是发到网上应该挺精彩的,能取材吗?”
  “你随意,如果账号起来了收益三七分,靠这个接了商单二八分,我也不要你大头,三二给我就行。”
  许清丛想也不想道,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制作视频需要真人出镜,要给我的脸打码,我的出场费也要结,带货也很专业,如果是直播运营也可以,相信我,我都干过。”
  季唯洲满脸疑惑,按照他的记忆来讲,许清丛应该不是个鸟样才对。
  他的记忆里,对于许清丛的形容描述全都是柔弱无辜泪眼朦胧含羞带怯身娇体软,现在这个就差拿计算器算账的硬汉到底是谁……
  “你是奸商吗?账号文案后期剪辑都是我来,分账分的也太狠心了吧?”
  季唯洲没有一丝犹豫,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聊,江淮雪清清嗓子,咳了两声:“你可以住一楼。”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许清丛一抹眼泪,那架势有点像下一秒就要卖身为奴。
  过了很久,他的眼泪还是没止住。
  季唯洲看着咋舌,忍不住问道:“你一直哭不累吗?而且眼泪那么多,真的不需要补充水分吗?”
  许清丛哭哭啼啼道:“我也想不哭,这有什么狗屁好哭的,但是我这体质就是这样,身体觉得我受委屈了我就得哭啊!”
  “等会儿,等会儿就好了!”他不受控制打了个哭嗝,最后朝自己比了个中指,
  眼泪奇迹般地流得更凶了。
  “现在又是为什么啊?”季唯洲凑在江淮雪耳边问,江淮雪说道:“可能是朝自己比中指,身体觉得他受侮辱了。”
  许清丛就这么扎根了。
  晚餐时间,季唯洲和江淮雪准备进厨房做晚饭,但许清丛已经做了一桌满汉全席。
  他的那双眼睛因为觉得饱受委屈,所以流了一个下午的眼泪,这会儿红肿,他还特意冰敷了一次。
  “吃晚饭!”许清丛摘下围裙,“你们冰箱里菜怎么能这么少?” 第82章   “昨天煮完还没来得及买……”季唯洲呆呆地看着满桌子菜,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季唯洲有点厨艺,但不多,基本都是感兴趣自己做点,练出来的技能,说不上难吃,但也不是绝对好吃,中等水平,能填饱肚子的程度。
  江淮雪也能做点饭,但他常年坐轮椅,不是特别方便在灶台活动,因此都是随便应付了事。
  季唯洲来了之后倒是多了饭香味,但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这么丰富。
  许清丛已经动作麻利给他们盛了饭:“我不清楚你们饭量,少了自己加。”
  “江淮雪……”季唯洲低声喃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会把江淮柏杀了的。”
  江淮雪语气飘忽回复他:“那个家伙不能留。”
  第43章
  季唯洲心想, 江淮雪比他心狠手辣。
  毕竟他也只是想着把江淮柏打一顿,江淮雪居然已经想到动手杀人灭口了。虽然这么干也符合江淮雪的根本利益。
  “这样是不是不合法?”季唯洲俯身小身问道,“我们应该稍微遵纪守法一点吧?”
  江淮雪抬眼看, 皮笑肉不笑道:“开玩笑的。”
  江淮柏真死了, 江添明那老东西就得冒出头发疯了,年纪大又固执, 半点不把话听进去,江淮雪和江添明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浪费时间。
  “但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世事险恶。”江淮雪语气平淡道。季唯洲后背发毛, 庆幸自己和江淮雪是一伙的共犯,压根不会被针对。
  并心地善良地为江淮柏默哀。
  江淮柏和江淮雪之间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江淮柏这个健康的孩子踩在江淮雪残疾的腿上, 借此往上爬, 这件事足够江淮雪恨他一辈子。
  “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许清丛疑惑问道,“饭要冷了。”
  真是熟悉的话, 季唯洲忍不住感慨, 除了这一句,应该还有“爱吃不吃”“喊了几遍吃饭, 人呢”“不吃饿死半夜别出来找东西吃”等综合性套招。
  他怀着虔诚的心坐下吃饭,几乎有些感动。
  毕竟好久没吃到家常味那么浓且好吃的饭菜了。
  江淮雪安安静静,季唯洲看了眼, 平时根本吃不了多少的人, 今晚被许清丛疯狂念叨, 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晚餐结束后,季唯洲靠着座椅, 灵魂完全出窍状态,好半会儿才回过神问许清丛:“许清丛, 你以前在饭店打过工吗?”
  许清丛站着消食:“嗯,我还有厨师证。”
  是一个专业人士。
  季唯洲看着他认真努力的样子,又想起621给他看的,许清丛最后形销骨立的形容,还是没忍住,凑到江淮雪旁边,还没开口,先被江淮雪摸了下脑袋。
  “?”他抬眼,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江淮雪。
  江淮雪满脸从容:“你脑袋探过来不就是要安抚吗?”
  “头也不能随便摸啊。”季唯洲嘀嘀咕咕,“我是有话和你说。”
  “可以,说吧。”江淮雪侧过脸,耳朵朝向他:“洗耳恭听。”
  “我现在觉得江淮柏不能留。”季唯洲严肃道,江淮雪看向他,严谨问道:“是什么促使你改变了遵纪守法的想法?”
  季唯洲一步到位,只有结论,没有解释:“我觉得他很可恶。”
  江淮雪点点头,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许清丛站在一旁,冷不丁开口:“你俩还挺好磕的。”
  江淮雪:“……”
  他眉头直跳,突然想起来许清丛第一次来时脱口而出淫.乱评价,本能对许清丛的震撼发言有点不太适应,他别扭道:“别乱说话。”
  “谢谢夸奖。”
  季唯洲想也没想应和道。
  “?”
  江淮雪抬头看他,一脸茫然。
  季唯洲感知到他的视线,同时低头看他:“我觉得他说的不没错,这不就是百年好合的另一种用法吗?”
  江淮雪低声道:“……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一桌子空盘季唯洲摞起来,全部丢进了洗碗机,在场三人,没有一个是喜欢洗碗的。
  做饭有乐趣,洗碗这种重复性的枯燥工作并没有意思。
  许清丛独身跑出来,没敢带行李,江淮雪去找了没穿过的衣服塞给他,其他全部是许清丛自己处理,季唯洲坐在沙发上,拿平板剪他的视频作业,还没剪多少,别墅大门先被猛地敲响。
  活像有人拿锤子在锤。
  许清丛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季唯洲听了一耳朵,像是方言。
  方言骂人,一般都挺脏的。
  江淮雪坐着轮椅,地上又铺了毯子,轮子滑动几乎没什么声响。他脸色带了点倦意:“这神经病的敲门方式,只有江淮柏。”
  江淮柏平日装的人模狗样,但江淮雪一直清楚,他是个神经病。
  季唯洲把坐轮椅的,和要被抓的往身后一塞,仗着自己的体格,又从鞋柜里扛了把电锯出来。
  许清丛:“……”
  “你们家里为什么会有电锯?”许清丛震撼问道,对江淮柏的惧怕一下抛到脑后。
  季唯洲也不知道江淮雪为什么要在家里放这个东西,他诚实摇头:“我不知道,你问江淮雪。”
  许清丛看向江淮雪,江淮雪笑了声,慢悠悠道:“当然是情.趣。” 第83章   “那你们的情.趣,还挺奇怪,哈哈。”许清丛瞬间不敢说话了。
  提着电锯的季唯洲顿时觉得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猛地打开了门,江淮柏站在门外,全然不复初见的霸总之态,整个人状态极其糟糕。
  “许清丛!”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直接忽视了眼前的季唯洲,满是红血丝的眼直愣愣看向许清丛。
  许清丛脸色苍白,连滚带爬要跑,无头苍蝇般打转几圈后,猛地蹲在了江淮雪的轮椅后。
  “许清丛,你给我出来!”江淮柏吼道,季唯洲不爽地启动电锯,嗡鸣声直接震慑了阴沉的江淮柏。
  季唯洲逼退他:“你吼什么吼,进门不问好,素质真差!”
  江淮雪驱动轮椅到他面前,说话口吻阴沉沉的:“江淮柏,你还真敢到我这撒野啊?”
  “江淮雪,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让许清丛出来。”江淮柏脸色阴阴沉沉,嗓音嘶哑,江淮雪脸上笑意愈发明显,足可见他的愉悦心情。
  “许清丛,你想见他吗?”他略略转过头,看了眼蹲地上的许清丛,慢悠悠问道
  许清丛发出勇敢的怒吼:“不见!”
  江淮柏一拳砸在大门上,季唯洲端着电锯看了眼,只感觉到牙酸。
  果然是主角攻,握拳砸门都不痛。
  “许清丛,你怎么敢从我身边逃开的?”江淮柏忍着满腔怒火,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从我身边逃走?”
  许清丛深吸一口气,终于没忍住站起身怒斥他:“凭什么?我又凭什么没有这个权利?”
  他伸手指着江淮柏,还没等他开口,似乎就猜出男人要说什么话:“欠你钱是吧?欠你钱是吧!老子一天给你打工二十三个小时,按你的工资算,早还完了!我一分钱不欠你!”
  许清丛怒火中烧,本来要涌出眼眶的眼泪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是人干的吗!啊!是人干的吗!白天给你打工就算了!一天到晚挨骂!晚上还要被你干!啊!叫的不好听又要被说!腰不够塌又要被你骂!”
  “这是我们能听的吗?”季唯洲小心翼翼关掉电锯,默默举手提问,江淮雪把他的手拉下来,伸手在他唇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哦。”季唯洲半蹲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不吭声了,江淮雪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做得好。
  许清丛大概是憋的很了,满腔的怨气,今天一次性爆发干净了:“畜生!畜生!既要还要给你能的!又想娶妻生子,还想把我锁起来供你玩乐,还要伺候你!衣食住行性工作一样不落,你做春秋大梦去吧!滚!”
  他深吸一口气,给江淮柏比了个中指:“傻叉!”
  季唯洲看的目瞪口呆,许清丛骂人越发流畅,最后已经切换到方言了。
  江淮柏脸色煞白,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森*晚*整*理有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大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许清丛怒视他,咬牙切齿:“觉得我不该是这个样子对不对?那都是你觉得!我忍你很久了!这不行那不行!”
  “还有!你的技术真的很烂。”许清丛这句话才是真的大杀器,江淮柏直接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厥过去。
  季唯洲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猛地转过头看江淮雪。江淮雪拍拍他的狗头,小声在他耳边道:“你挺好的,不用紧张。”
  紧接着伸出手捂住了季唯洲的耳朵。
  少儿不宜。
  被捂住耳朵的季唯洲起初觉得没问题,什么都听不见才突然反应过来,扯开江淮雪的手:“我哪里是少儿了?!”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江淮雪笑了声,对他的反射弧感到好笑,“反应够慢。”
  许清丛已经骂上瘾了:“什么东西……我要是能生孩子,你是不是还得逼我生个孩子?!”
  这话刚落,他就呕了一声。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yue——”许清丛呆了呆,没忍住,又干呕一声。
  江淮柏睁大眼:“清丛……”
  季唯洲猛地把621叫出来:“快快快,原文给我看一下,怎么还有带球跑环节?啊?”
  以前办公室都是隔着扇玻璃看,现在真人版,观看效果的确就不一样。
  621对他的无话可说:“他是男的,不是双性,不能生,也没有奇怪的力量让他有感而孕,你别瞎猜了。”
  季唯洲很失落,继续和江淮雪看戏。
  江淮雪饶有兴致地打量江淮柏和许清丛。
  他对热闹不感兴趣,但江淮柏倒霉就得看一看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不会怀孕。”许清丛一看江淮柏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很荒谬。
  真能生又如何,难道让孩子变成不被认可频频被唾弃的私生子吗?
  江家那群人会同意吗?!
  许清丛曾在江淮柏的家中见过他的父母。
  那对夫妻看向他的眼神,就像看垃圾桶旁的落叶,带着疏离的嫌恶。
  他是江淮柏西装袖口的污渍,是江淮柏人生的污点。
  江淮柏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江淮雪,又看向了许清丛,忽地笑出了声:“许清丛,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这位好哥哥会帮你吧?”
  “怎么,在我这捞够了是吗?”江淮柏步步紧逼,“你喜欢他?”
  他和许清丛的发言,一个比一个炸裂,季唯洲过了几秒才发觉这家伙把他对象拖下水了,猛地站起身加入战场:“你造什么谣呢?!” 第84章   “怎么,嫁给江淮雪还不够,你还想要养着他?”江淮柏口不择言,将矛头对准了季唯洲。
  在他看来,一屋子都是许清丛的奸夫,也就没什么好谈的。
  许清丛逃跑,第一时间就跑来这,对江淮雪和季唯洲满是信任,除了他们有私情之外,江淮柏想不到别的理由。
  “许清丛,江淮雪是个废人。”
  江淮柏讥讽地看着许清丛,许清丛脸色煞白,全身因怒火发抖:“江淮柏,你给我闭嘴。”
  “我说错了什么吗?”江淮柏毫不相让,却在下一刻,被人攥住了衣领。
  季唯洲面无表情看着他,冷声道:“闭嘴。”
  江淮柏看着他冷厉的脸,阴郁道:“季唯洲,还以为你只会成天装傻子。”
  他听过太多人口中的季唯洲了,在那些人眼里,这个名字提及,都是对自己的品格的侮辱,周苏闻和莫世成不止一次在外人面前,把他当作笑料对待,是条招之即来呼之即走的野狗。
  江淮雪也是一样,这两个人的婚姻,在外人看来,就该是野狗撕咬而已,季唯洲折磨江淮雪,江淮雪伺机而动报复回去。
  可如今的他再看,两个人都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模样。
  江淮雪原来会笑,季唯洲不知道何时捡起了他那可笑的自尊和自信,举手投足间,都是拥有强大背景的底气。
  “至少我不是真的傻子。”季唯洲声音低沉,“比你这个真蠢货不知道好出多少。”
  季唯洲瞧着是好脾气,谁都能合得来,但还没到没脾气的地步,江淮柏方才每一句都在他的雷点上乱戳,就差引爆了。
  “唯洲,别和傻子计较。”江淮雪驱动轮椅来到季唯洲身边,牵起了他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季唯洲嗤笑一声,轻蔑地松开江淮柏的衣领。
  “江淮柏。”江淮雪低着头玩季唯洲的手,缓缓抬眼看向江淮柏,“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像你一样,一个劲儿地做蠢事。”
  废物。
  那么多资源砸在他身上,到头来还是只会像个得不到糖的骄纵孩童,只顾着哭求。
  “江淮雪,你又算什么东西?”江淮柏一脸阴郁地看着他,终于将那层包裹住自己的人皮剥了下来,“一块劣等磨刀石而已。”
  江淮雪低笑一声:“对啊,磨刀石。”
  他向江淮柏扬起一个阴郁恶劣的笑容:“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了。”
  江淮柏心下一跳。
  “小心不要被磨刀石反噬。”
  江淮雪说道。
  他脸上带着笑容,江淮柏只觉得后背发毛。
  脚踝传来冰冷的触感,他有些惶然地望向四周,仿佛有毒蛇爬过他的脚面,无数双兽瞳齐齐睁开眼,带着浓烈的恶意看向他。
  江淮雪在寂静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远海区那片地,你还真是从来没觉得有问题啊。”
  第44章
  江淮柏神色几经变换, 让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又添了一层阴霾。他本想矢口否认,可最后仍是惊惧道:“是你……抬价的人是你……怂恿所有人出手的也是你……”
  江淮雪笑了笑:“所以我说你是傻子,那么大的陷阱也看不出来。”
  他就是做了个套而已, 江淮柏居然就这么轻易跳了进去, 什么都没考量过,就当作无事发生。
  “江淮雪, 那是六十亿!”江淮柏目眦尽裂,他几乎能想象到这笔被套牢的钱会带来多大的问题。
  甚至都不用想象了!
  江淮雪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贪心的人是你。”
  他整理袖口,云淡风轻道:“真可怜。”
  “爷爷……”江淮柏下意识找江添明, 却被江淮雪一句话堵了回去:“你还真是没变,在外受了欺负就要找爷爷诉苦。”
  他们之间的恩怨从长辈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出现时就存在了。江淮雪看着他这位可怜的同父异母弟弟,眼神有些冷:“你以为江添明会管你么?”
  “他如果管你, 就应该在我对你下套时就出手, 可他什么都没做。”他慢条斯理道,“如果你觉得是试炼, 可也不一定啊。”
  他在江淮柏虚弱苍白的脸色里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以为养了条真龙, 结果连泥鳅都不如。”
  江淮雪说话向来诛心,从来不留半分情面, 江淮柏已经说不出话了,走时失魂落魄,整个人完全崩塌了。
  季唯洲看着缓缓合上的大门, 知道江淮柏这局是彻底输了。
  原书里面, 这个六十亿到后期才会出现, 但那个时候江淮柏已经历练出来了,根本不会被江淮雪轻易打击到。
  现在的他和江淮雪对比, 差的实在太远了。
  大门合上的那一刻,江淮雪瞥了眼离崩溃不远的许清丛:“他走了。”
  许清丛扶着沙发, 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昏过去。他红着眼,和季唯洲江淮雪道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季唯洲打量着他的状态,小心翼翼问道:“你真的还好吗?”
  毕竟看着下一秒就要倒了。
  “我都能一天工作二十三个小时,不用担心我的身体。”许清丛脸色苍白朝季唯洲比了个大拇指,“你们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他失魂落魄地往房间走,江淮雪忽地开口,冷冰冰的:“不要喜欢那种家伙。” 第85章   许清丛转过头,愕然地看着他。他眉眼平静:“江淮柏不是什么好东西,喜欢他就是在耗费你自己的心力,浪费时间还浪费情绪,没有必要。”
  “多谢你的建议。”许清丛朝他鞠了一躬,关上了房间门。
  季唯洲沉重地叹了口气,江淮雪回过头看他:“你怎么叹气了?”
  “不健康的恋爱关系是真的很容易内耗。”
  他对江淮雪说。
  江淮雪驱动轮椅往楼上卧室走,季唯洲跟在他身后,忽地听见他开口说道:“季唯洲,我……”
  “我什么?”季唯洲耐心问他,江淮雪的神色里添了几分犹疑,“我不是江淮柏。”
  所以他不会像江淮柏对待许清丛那样,尽管他的确很想那么干,把季唯洲困在这幢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欣赏。
  可以是件漂亮的藏品,是珍贵的宝藏,是被恶龙守护的珠宝。
  但不会是季唯洲。
  江淮雪一向把这些欲念掩藏地很好。
  但许清丛的逃跑让他萌生了念头,那一瞬间他不能保证敏锐的季唯洲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却故作无知,装作什么都听不清楚。
  “你当然不是江淮柏。”季唯洲很坦然,“你才没有他那么傻。”
  江淮雪抬起头,去看季唯洲那双棕色的眼睛。干干净净,一如往昔,每一次的对视都是平静的,乍一望去,似乎能轻而易举看透季唯洲那颗似乎完全透明的心脏。
  他难以自抑地想到季唯洲的离开,念头刚一冒出来的时候,胸腔就被烦躁与怒意尽数充盈,反复警告解释,不接受这一个答案与结果。
  “没有他傻,那还真是幸运。”江淮雪倒在床上,低笑了一声。季唯洲坐在他旁边,替他把有些凌乱的刘海拨开:“你不开心。”
  他对情绪的感知一向敏感,江淮雪的一切情绪变化都逃不开他的感知。
  “没什么。只是江淮柏大喊大叫很烦,有点累了。”江淮雪撑起半身,又缓缓靠进季唯洲的怀里:“你不累吗?”
  季唯洲蹭了蹭他:“还好,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没到困的时候。”
  他从来不会多问。江淮雪心想,他会在每一个安静的时刻,清楚意识到季唯洲是如何包容他的情绪的。
  从来不是别人包容季唯洲,而是季唯洲包容所有人的情绪。
  和这种人相处起来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当他想要照顾别人情绪时,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今晚他们什么都没做。
  窗外下了雨,季唯洲把窗帘拉得很紧,江淮雪紧紧缠住他,困意裹挟,却依旧睡不着觉。
  他很难得在季唯洲的陪伴下失眠了。
  江淮雪将左耳贴上季唯洲的胸口,去听心脏跳动的声音,稳定有力,像是鼓声,没有错拍,也没有漏拍,带着奇妙的安抚力量,他闭上眼睛,试图暗示自己睡眠,但最后还是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
  季唯洲轻轻拍他的后背,声音有些模糊朦胧:“睡不着吗?”
  他伸出没有被江淮雪压住的手,打开了床头的小灯,眼睛半眯半睁,显然还在困倦当中,江淮雪低声道:“吵到你了?”
  季唯洲揉了揉眼睛,嗓音低沉:“有种强烈的你没睡着的感觉,所以醒过来看看你,果然没睡着。”
  江淮雪推过季唯洲的肩膀,翻身趴在他的身上,沉闷道:“想睡没睡着,很烦。”
  他伸出手去撕手指上的倒刺,冒出星星点点的血珠,指尖传来刺痛,反倒让他的意识开始迷失。季唯洲不容他抗拒,却又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抽出纸巾替他把血擦干净,又抽了张酒精棉片算作消毒。
  “不要随便给自己制造伤口。”季唯洲对他的习惯癖好还是很难适应,看见他身上冒出伤口还是会感到不悦。
  江淮雪任由他拿着自己的手,闷闷不乐道:“很舒服。”
  季唯洲在他腿根用力拍了一掌,有些无奈:“你还真是……”
  “你要教训我?”江淮雪抬了抬眼皮,语气缓缓问道。
  季唯洲打了个哈欠:“你不要老是让自己受伤,我也不会训你啊。”
  江淮雪身上全是伤疤,除了腰上的烧伤之外,其他几乎都是锐器划出的细碎伤口。
  他实在太擅长让自己受伤,季唯洲不得不管。
  “那你训吧。”江淮雪声音有些低,直接将主动权交给了季唯洲。
  季唯洲微微抬头,亲了他一口:“现在睡觉,很迟了,你自己看看你的黑眼圈。”
  江淮雪趴在他身上,反倒给他亲精神了,方才还有点的困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微微挺起身,有些意外地看着季唯洲的下巴:“你有胡茬。”
  “晚上会长出来。”季唯洲摸了摸下巴,“也不是很明显,明早会剃掉。”
  江淮雪低下头,忽地感慨道:“真好啊。”
  也不知道感慨什么。
  季唯洲捏了捏他的后颈,抱他抱得更紧了。这次的安抚卓有成效,江淮雪慢慢闭上眼,安安静静睡着了。
  半夜闹了一次,季唯洲和江淮雪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江淮雪被季唯洲抱上轮椅醒觉,他自己则进卫生间洗漱。
  整理好后两人下楼,人还没看到,先听到油烟机运转的声音,餐桌上是几碟菜。许清丛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形象熟悉感人,季唯洲和江淮雪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就想喊出声。 第86章   “别喊爹,也别喊妈,都别喊。”许清丛似乎看出他们的意图,直接抬手拒绝,“起那么迟早餐不吃伤胃不知道吗?一个两个生活习惯怎么都那么差,昨晚是不是熬夜了?”
  一套说辞更熟悉了。
  季唯洲有种被亲妈逮住的感觉,后背发麻。
  江淮雪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唠叨过,闻言还想嘴硬,又被养生的大家长说了一句。
  吃完饭后,许清丛摘下围裙,顺手把脏碗塞进洗碗柜,似乎这样就换上了领一个身份。他有些扭捏地看向江淮雪:“那个,江总,我想——”
  “你想去哪里?要瞒着他多久?身份证明有什么要求?”江淮雪连话都没听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的家人要一起走吗?”
  许清丛愣愣地看着他。
  江淮雪的指尖敲了敲轮椅扶手,“这种问题很难想吗?”
  许清丛如梦方醒,感动道:“我想去x省c市,带着我妈和我妹一起走。”
  江淮雪坐着轮椅,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个文件袋,放进他的怀里。
  “全新的身份证明,你妹妹的学籍档案会一并转过去,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机票这些我会让人给你定,航班信息发到你手机上,自己查。江淮柏那里我会帮你拦下,不过我看他也没有什么时间管你了。”
  江淮雪游刃有余地喝了口水,许清丛抱着文件袋,忽地开始抽泣,江淮雪被吓得炸毛,季唯洲安安静静端着抽纸,递给他。
  “不用嗝……不用那么多钱嗝……你们怎么这么好呜呜呜呜……”许清丛哭得一抽一抽,江淮雪眉头直跳:“当这两天饭钱了。”
  许清丛做的饭很值得这些钱。
  “你的劳动值得手里这份东西的价值。”季唯洲认真道,“别这么轻贱你自己的努力和付出。”
  许清丛把他俩挨个拥抱一次,高兴得在原地打圈。季唯洲低头看着江淮雪,换来后者疑惑的眼神。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江淮雪只觉得莫名其妙,开口问道。
  “没什么,觉得我们家江先生人美心善。”
  “我们家季先生也很热情好客。”江淮雪用“彼此彼此”的语气说道。
  第45章
  许清丛离开的那天是个晴天, 季唯洲和江淮雪开着那辆传奇面包车,送他和家人去机场。
  季唯洲坐在驾驶位看着许清丛的母亲和妹妹,有些感慨。
  至少许清丛不会是书里那个心如死灰, 母亲自杀, 妹妹跳楼的孤家寡人,最后和江淮柏生死纠葛, 任由自己的理想坠落。
  季唯洲在这一刻忽地清楚意识到,未来的悲惨故事不会再发生。
  他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事事如意,但依旧希望晴日永远多于阴雨连绵。
  江淮雪坐在副驾位, 很难得对许清丛露出一个笑容,还和他妹妹道别。
  “走吧。”他们一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江淮雪对季唯洲说道。两人开着车回家, 还没到别墅门口, 江添明身边的人便来了。
  还是那张经典款的扑克脸,带着江家经年已久的陈腐气息。
  “老江总在等您。”
  扑克脸对他们说, 朝着一旁的车比了比, 意思是让他们下车,亲自坐车去江家。
  季唯洲升上车窗,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要自己开车去。
  扑克脸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多言, 上车带着他一起往江家去。
  车子在江家门口停下, 这次橘皮老管家没有出面, 换了个中年男人,瞧着和橘皮老管家用的是一张脸, 亲子关系很明显。
  他没有开口说话给人下马威,也没有让江淮雪下轮椅自己爬上去的破规矩。
  季唯洲知道他们这是在怕。
  这个宅子里的人, 谁也没有料到一个被抛弃多年的残疾少爷,会强势地将江家搅成一团浑水,所有人抱有期待的江淮柏突然在废太子的边缘。
  季唯洲抱着江淮雪,轮椅有佣人提着上台阶。
  这次没有在祠堂见面,而是在餐厅。
  季唯洲旁若无人地将江淮雪放在轮椅上,抬起头时,看见了主位的江添明,和一侧坐着的江淮柏一家人。
  同样也是江淮雪的生身父亲与继母。
  坐在他们中间的江淮柏脸色灰败,大概是被关了禁闭,格外憔悴。
  江淮雪连眼神都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他看向主位的江添明,云淡风轻道:“爷爷,有事吗?”
  “就是想请你们一家来吃个饭而已。”江添明笑得很随和,甚至流露出几分慈祥的长辈模样来。
  江添明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从来不会开所有人到场的家宴,永远是邀请一家来吃饭。
  还有两个孩子在国外的分部,至今没有归国。
  江淮雪的生父江致恒在他的所有全部子女中排行第三,花心放荡,毫无能力,同他的兄弟姐妹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生了个江淮柏。
  江淮柏是在江添明身边长大的,其他的孙辈并没有这等殊荣。
  江添明说出一家人的那一刻,江淮雪这位生父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没有什么用处的孩子。
  “一家人就不必了。”江淮雪低笑一声,并不承认实质上的血缘关系。季唯洲坐在他身边,悄悄牵起了他的手。
  江淮雪缓缓握紧,江添明笑道:“我年纪大了,这江家迟早要交给你们年轻人的,家人才是你们最该信任的人啊。” 第87章   “您说的是。”江淮雪皮笑肉不笑,并没有搭腔顺着江添明话说下去的意思。
  橘皮老管家的继任者站在江添明身后,像是接过了父辈的重担,重新成为这幢老旧宅邸的“规矩”。餐桌上很安静,没有别的声响,所有的佣人都是僵硬的人偶,安安静静不动。
  江致恒和妻子赵雅惠脸色难看,如果不是江添明在场,他俩已经对着江淮雪破口大骂。
  季唯洲和江淮雪旁若无人,江家的饭不吃白不吃,千般万般不好,食物总是没错的,两人吃东西吃得异常迅速干净。
  江添明放下筷子,江致恒和赵雅惠也跟着放下筷子,江淮柏状态差,根本就没动几口饭,平静的和尸体似的。
  季唯洲还是猛吃饭的状态,还要夹菜给江淮雪。注意到莫名其妙的几道视线,抬起头,一脸懵地看着江家的几个人:“你们不吃饭吗?”
  “年纪大了,胃口不好啊。”江添明说道,江致恒立马搭茬:“爸,我看就是今天厨房做的不合您胃口。”
  季唯洲更懵了:“还挺好吃的啊?”
  江淮雪对他说响亮的悄悄话:“给人家一个面子。”
  “啊,哦。”季唯洲想放下筷子,但想了想浪费可耻,还是继续吃了。他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对江添明认真道:“不好好吃饭会死的。”
  这话的确没什么毛病,只是越听越奇怪。尤其是江添明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对生死之事格外忌讳。他眉头跳了跳,似乎想起季唯洲上次来,祠堂直接倒了的事故。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江淮雪本就是江家的煞星,又出了一个季唯洲,简直就是凶上加凶,大凶了。
  赵雅惠看向季唯洲,不阴不阳说了句:“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骂他是不懂事的孩子,那和结婚的江淮雪看来眼光也不怎么样,骂一个人,连带把身边的人一起骂了。
  江淮雪放下筷子,平静道:“您和孩子计较什么。”
  餐桌上有沉寂下来,赵雅惠还想说什么话,被江淮柏扯了扯衣袖。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淮雪,又看向他身边的季唯洲。
  “淮柏,远海区那块地你不用操心了。”江添明语气淡淡,“六十亿砸里头,就砸里头吧。”
  “爷爷,还有那些人在——”江淮柏猛地看向江添明,被江添明平静的视线扫了眼,当场僵住,半分话不敢讲了。
  江添明又看向江淮雪:“淮雪,你能处理好的吧?”
  江淮雪放下筷子,漫不经心道:“您想我做到什么程度?”
  江添明道:“全部。”
  这两个字声音并不响亮,却带不容违抗的味道,江淮雪意兴阑珊,他更想把江家砸手里,那六十亿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做的。
  但他还是顺从接下了话:“我会的,爷爷。”
  这场小型家宴在江添明几句平常的话里落尾。江添明年纪大了,用过饭后要午休,便没有继续留他们。
  江致恒终于有机会和江淮雪对峙了:“江淮雪。”
  季唯洲拉好江淮雪膝盖上的毯子,小声问江淮雪晚上要不要去外面吃饭。
  江淮雪也会注意外面的店面,和季唯洲说要去海晏路的一家烤肉店。
  两个人三言两语定下晚上的目标,压根没听江致恒说话。
  “江淮雪!”江致恒一脚踩在江淮雪的轮椅上。满脸嫌恶地看着他:“果然是疯子的儿子,半点教养都没有!”
  江淮雪抬起黑漆漆的眼,漠然地看着他:“有事?”
  江致恒压低声训斥他:“江淮雪,淮柏是你的弟弟!”
  “他死了都和我无关。”江淮雪打断他的话,“你死了我会给你送花圈的,不必和我扯这些。”
  “送花圈已经很礼貌了,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好运来。”季唯洲慢悠悠开口,推着江淮雪的轮椅起飞离开江家。
  他身体素质好,跑一千米都不带大喘气,推着轮椅更不在话下,江致恒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压根没机会追上他们,连破口大骂都没机会。
  季唯洲推着江淮雪上车,车门刚关上,电话先到了。季唯洲看着那串陌生号码,在接和不接间犹豫了许久。
  “怎么不接电话?”江淮雪问道。
  季唯洲抓抓头发:“感觉接不接都一样诶。”
  他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道女声:“唯洲,你是把妈妈忘了吗?”
  季唯洲眨眨眼,看向江淮雪,江淮雪只是摇了摇头。
  “妈妈,有事吗?”季唯洲乖乖问道。
  他其实和前夫哥的家里人都不怎么熟,这个世界他熟悉的人并不多。
  前夫哥的家庭背景,书里也没有说。他其实并不清楚这对父母对季唯洲的态度。嫁给江淮雪这件事是季唯寒一力促成,前夫哥的父母并没有提及。
  季唯洲也就拿不准态度。
  “什么叫有事吗?你都多久没来看妈妈了!”电话那头的女人埋怨道,季唯洲有些生疏地回答她:“事情有点多,忘记了。”
  “明天回家吃顿饭知道吗?”女人唠叨了他一句,季唯洲连声应好,答应那女人会回家吃饭。
  他挂断电话,看向江淮雪:“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江淮雪摇摇头:“我明晚有会,远海区那片地是个定时炸弹,江淮柏差点要引爆它,我必须要亲自去处理。” 第88章   “知道了。”季唯洲启动引擎,“那明晚就要分开了。”
  江淮雪拿着手机给闻祁发消息:“这样看看,我们的确一直黏在一起。”
  “你嫌我烦了啊?”季唯洲看着前方路况,不怎么开心道。
  江淮雪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季唯洲在斑马线前缓缓停下:“因为你说一直黏在一起啊。”
  江淮雪一脸平静说出那种话,他还以为被嫌弃黏得太近,彼此没有独立空间,热恋期短暂得和烟火似的。
  “你在想什么。”江淮雪弹了下他的脑壳,“我对你全方位无死角侵入我的个人空间很满意。”
  “那你挺与众不同的。”季唯洲重新踩下油门,跟随车流前行,江淮雪低头看手机上闻祁发来的消息,对季唯洲道:“季唯洲,下个路口左拐。”
  “回家要右拐诶。”季唯洲呆呆道。江淮雪收起手机,说道:“起元路有家冰淇淋蛋糕店,我想吃,去买。”
  季唯洲对他突如其来的兴致并没有任何怀疑,他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一时兴起的家伙,对江淮雪的想法全无不满,还挺兴奋道:“那家店我还没吃过!”
  “嗯嗯。”江淮雪敷衍地应了一声,“抹茶味的应该没那么甜。”
  在他们之后,一辆白色的车变换驾驶方向,再一次跟上了他们。
  第46章
  江淮雪还在回消息, 闻祁给他发了很多。
  【江总,套.牌.车,暂时没查到, 行驶路线和一模一样,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
  “很忙吗?”季唯洲打了左向灯,抽空问了一句, 江淮雪放下手机,对她说:“闻祁发来的消息,最后一条, 处理好了。”
  “我看到那家店了。”季唯洲抬起头,看窗外的店铺,找到了江淮雪口中的那家冰淇淋蛋糕店。
  江淮雪看了一眼店名, 对季唯洲道:“开走吧, 我不想吃了。”
  季唯洲应了一声,没有留恋, 往前行驶开出路口, 转弯掉头进入主干道,江淮雪瞥了他一眼, 脸上没有出现任何不耐的情绪。
  找店停车,停几秒就走,这样的事重复了四五遍, 江淮雪终于看着手机松了口气, 对季唯洲道:“走吧, 回家。”
  他原以为季唯洲会不开心,对这样麻烦重复的事情至少也会产生不爽的情绪, 会出言否决他,但季唯洲只很平静地作出了行动, 很自然地接受了人为的麻烦。
  “你不会觉得麻烦吗?”江淮雪看着前方路口,低声问道。季唯洲的语气很平静,压根没有半点不快:“不会啊,就是开车多开几步路而已。”
  江淮雪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对他的平静还是有些惊奇。
  他早就知道季唯洲是个很稳定的人,但每一次都会被他的稳定惊讶到。
  “其实也已经对所有麻烦的事情脱敏了。反正死不了,那就不算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季唯洲踩下刹车,汽车在车流中缓缓停下,“我爸和我妈是两个特别麻烦的人,他们会拉着我干很多迂回的事情,最后全部交给我完成,他们自己跑出去玩。”
  他的耐心在不靠谱爹妈的历练中达到顶峰,从此对世界上所有的麻烦都能脱敏,练就了一副允许所有事情发生的稳定内核。
  季唯洲拥有包容的能力。
  在外面绕了几圈,最后还是在家里的车库内停下,江淮雪和季唯洲下车,突然问季唯洲要不要吃蛋糕。
  “要庆祝什么吗?”季诶洲有些懵,江淮雪有些不自然道:“就不能是自己做吗?”
  自己动手烘焙,这件事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季唯洲认真道:“家里没有材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这蛋糕根本做不成,江淮雪想让闻祁送来材料,却没想到季唯洲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页面:“但是我定了蛋糕!”
  江淮雪看着他的手机页面,是他们第一次停车的那家冰淇淋蛋糕店,抹茶味的。
  他忽地陷入沉默,所有的话语卡在嘴边,全部化作了感慨:“你的备用方案真是合人心意。”
  季唯洲大方道:“你看了那家店很久,甜度又是你能接受的,那个时候就直接买了,现在应该送到了。”
  他话音刚落,别墅的门铃就响了响,季唯洲开门签收蛋糕,两人把抹茶蛋糕切成六等份。江淮雪只吃了一小块就放下,匆匆回书房处理工作,季唯洲啃完自己那一块蛋糕,将剩余的蛋糕放在了冰箱里。
  江家的事情多而繁重,江淮雪连晚饭都来不及吃,还是季唯洲端着进了书房,那个时候他在开线上会议,语气阴沉,根本没有给与会人机会,说的话又毒又狠。
  季唯洲悄悄关上书房森*晚*整*理大门,拿出手机看前夫哥那位妈发来的信息。季家现在是季唯寒当家,前夫哥的父母几乎没有被提及到,季唯洲搞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621又突然进入休眠修复状态,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能凭借自己对原书的印象进行模糊的人物形象搭建。
  前夫哥的这对便宜爹妈,仿佛不存在似的。
  他想了想前夫哥的记忆,结婚的时候,便宜爹妈哭的还挺伤心。
  第二日江淮雪起了大早,他在挑领带时,季唯洲叼着牙刷从浴室里出来,随手给他指了个黑色。
  “你确定黑色好看吗?”江淮雪看向那条黑色的领带,挑了挑眉。季唯洲点点头:“我觉得没有问题。” 第89章   他又看着江淮雪,含糊问道:“不用我陪着你吗?”
  江淮雪取过那条黑色领带,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的能处理好,闻祁他们也在。”
  他朝季唯洲招招手,季唯洲顺从半蹲在他面前,给他摸了把脑袋。江淮雪的手从他的脑袋摸到脸颊,再到下巴,挠了挠下巴后,才松手放他回去洗漱。
  季唯洲漱口洗脸,出来顺带把睡衣脱了丢床上,拿出衣柜里的短袖套上。
  他们一起出门,在门口道别,江淮雪坐上闻祁的车,被季唯洲叮嘱了好几句,连闻祁都没被放过:“他绝对不会好好吃饭的,你要盯着他。”
  闻祁面无表情,言简意赅表示他会盯着老板吃饭,被身后江淮雪幽幽问了一句:“你听他还是听我的?”
  “听季先生的。”闻祁反水的很快,这种生活上的事情听季唯洲的肯定没错。
  季唯洲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分别前,季唯洲低头和江淮雪亲了一口:“晚上见!”
  “走了。”江淮雪点点头,关上了车门。
  季唯洲目送那辆车离开,看了眼时间,把家里打扫干净后才驱车前往季家。
  季家的地址他想了一半天,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给季唯寒打了电话。
  “喂,唯洲?”季唯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激动,大概是这位弟弟许久没有联络他,让他有些兴奋。
  “我们家有搬家吗?”季唯洲坐在驾驶位,握着方向盘没动。季唯寒对他的问题没有起疑心:“没搬家,还在明园路,要不要哥哥去接你?”
  季唯寒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亲昵,季唯洲是独生子,一时间并不适应这个便宜兄长的亲近,生硬回绝了他的话:“我自己可以去。”
  “好吧。”季唯寒失落地应了一句,又重复了一遍季家的地址,确认季唯洲不会傻乎乎开错路后,才不舍地挂断电话,期待季唯洲回到季家。
  季唯洲打开导航,顺着导航给的路线来到季家,还没按门铃,门先开了,一个中年女人把他抱了满怀:“小洲!”
  女人抱得很紧,季唯洲愣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吭声,摸不准是什么情形:“妈妈?”
  “诶!”女人松开他,上下打量他,才红着眼对他道:“瘦了,瘦了。”
  胖了好几斤的季唯洲更不敢吭声了,任由女人把他拉进家中。
  “季唯寒那混账东西,自己当初干什么不嫁?偏要把你送出去!”女人絮絮叨叨咒骂季唯寒,季唯洲听她念叨,没忍住问了一句:“妈,爸呢?”
  女人愣了愣:“你爸和你李叔出去钓鱼去了,怎么了?”
  季唯洲不动声色看着空荡的房子,某种并不鲜明的感觉在他脑中隐隐成型,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哪里都很古怪。
  但他不知道哪里古怪。
  手机响了响,是江淮雪的消息,大概是忙里偷闲给他发的,一张午餐的照片,和一条短消息:【你见到你妈了吗?】
  【见到了,好热情。】
  季唯洲回他,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女人在一旁看着,问道:“小洲,你想要回家吗?”
  季唯洲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当初和江家那个结婚的时候,就很不开心,闹着不结,现在呢?”
  女人握住了他的手:“你要是想回家,我逼也要逼那混账东西去江家,让你回来。”
  她如果能阻止,当初就不会放任前夫哥嫁进江家。季唯洲清楚知道这一点,女人在季家并没有多少权利,季唯寒又是当家人,当年是季唯寒同意,江家满意的事,无人能转圜。
  “不用啦。我现在过的挺好的。”季唯洲安抚女人,告诉她不必担心自己。
  “怎么会好呢?!”女人尖叫起来,“我当初看着你崩溃成那样,我就知道你是不愿意的,小洲,回季家好不好?”
  她这个堪忧的精神状态,让季唯洲有些茫然。
  前夫哥的家庭状况,他是真的一无所知,这位前夫哥亲妈有没有精神疾病他也不清楚。
  “太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个佣人,赶紧扶住女人,给她倒了杯温水。
  “我妈这是……”季唯洲看着那名佣人问道。
  佣人拍着女人的后背,低声对季唯洲说:“太太自从少爷结婚后,人就垮了,像这样闹,不是第一回。”
  季唯洲有些唏嘘,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但顶着她儿子的身份,总归要安抚她:“妈,你还好吗?”
  让他装为人子的紧张,他是真的装不出来。
  女人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就像抓住了一条蜘蛛丝。
  “那你回家吗?”女人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季唯洲怕她又不稳定,只能对她说道:“我会回家的。”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女人说,“江家不好。”
  季唯洲拍了拍她的背,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坐在季家,陪着女人陪了很久,到晚餐时间时,女人欢快雀跃地进了厨房,强迫季唯洲坐在沙发上等她。
  季家处处都透着古怪,但季唯洲不能回绝一个可怜母亲的心意,只能摁下心中的古怪感,看着女人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脚步轻盈。
  “尝尝妈妈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女人把菜放到他的面前,季唯洲看着满桌丰盛的菜,嘴角抽了抽:“妈,这有点太多了吧?” 第90章   “不多,哪里多,你都瘦了,得多吃一点。”女人用套话回堵他,季唯洲朝她笑了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这满桌子菜意外地好吃,女人没动筷,殷殷切切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慈爱。
  “妈,你也吃啊。”季唯洲尴尬地挥了挥筷子,满桌菜,就他一个人在吃,未免太不像话,“爸不回来吃饭吗?季唯寒呢?”
  “你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饿死他们算了。”女人鄙夷道,又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小洲,你今晚会住这吧?”
  “我——”
  “他不会还要把你关起来吗?!”女人又一次声音刺耳道,季唯洲离她近,耳朵差点聋了,只能无奈对她说:“妈,我明天还要上班,住这离公司太远了啊。”
  他心中的疑惑愈发严重,只能找点理由搪塞女人,以免她又出现下午歇斯底里发疯的情况:“我还要理行李啊。想离开不是要先理行李吗?”
  女人安静下来,似乎对他的答案很满意。季唯洲松了口气,这才猛然惊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这很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开始打量女人的神情,看不出什么问题。
  晚餐结束后,季唯洲要离开,女人到门口送他,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明显的难过和不舍。
  “妈,我先走了。”季唯洲对她说。
  “真的不留下来吗?”女人问他。
  “不了妈,你早点休息。”季唯洲和她挥手告别,坐上车驱车离开时,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女人依旧站在家门口,像是风干的指路标。
  季唯洲启动引擎,终于在汽车的嗡鸣声中,明白季家和女人的违和之处。
  女人从头到尾没有对他这个性格大变的儿子有什么追问与疑惑,只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季唯洲趴在方向盘上,又觉得这个猜想做不得数。女人精神状态不好,认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他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
  手机铃声响了响,是江淮雪的信息。
  【回家了吗?】
  季唯洲没踩油门,车停靠在路边,给他回消息:【现在回家,感觉这位妈妈精神状态不太好。】
  【精神状态不好吗?婚礼的时候,她还挺正常的。】
  【感觉是结婚之后就有点崩溃了,好好的儿子被逼着嫁人,是会钻牛角尖。】
  江淮雪的消息紧跟着而来:【嫁给我你很不开心?】
  他总是会在乱七八糟的时刻抓乱七八糟的重点,季唯洲开车,顺手回了他消息:【他不开心,我开心。】
  “他”是前夫哥,“我”是季唯洲。
  他们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江淮雪也能清楚分辨他与他,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我快到家了。】
  季唯洲看着他的消息,回了一条:【我要开车了,回家再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条:【没有吃饭的话,把冰箱里的蛋糕吃了。】
  消息发送成功,季唯洲踩下油门,开车启程离开,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在季家的古怪感随着江淮雪的几条信息消散,他打下转向灯,看见了前方刺目的车灯。
  “季唯洲,你期末考时间要到了。”季唯洲看不清前面的路,621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对他说。
  “我都忘光了还考什么试啊!”季唯洲朝着路边开,踩下了刹车,有些崩溃地对621说,“你不觉得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很黑色幽默吗?!”
  “那还是得回去考试的,你个高材生期末挂科像什么样子。”621悠悠然道。
  刺目的车灯越来越近,汽车仍旧在向前行驶。
  季唯洲猛然发觉刹车失灵了。
  “轰!”
  第47章
  汽车爆炸的时候, 季唯洲并没有什么感觉,耳边炸响雷霆般的轰鸣,他的眼前只余一片白光, 什么都看不见。
  身体并没有传来痛觉, 他好像只是做了场简单的梦。
  “嗬……嗬……”季唯洲喉间嗬嗬作响,猛地坐起身, 他的心率狂飙,耳边狂乱的心跳声取代了汽车爆炸的轰鸣,心电监护仪滴滴作响, 他看着周围全白的环境,意识回笼刹那察觉到自己在病房当中。
  滑轮骨碌作响,护士推着治疗车来到病房门口, 和病床上呆坐着的季唯洲面面相觑。几秒后, 她回过头,气吞山河:“637床的醒了!”
  季唯洲发着懵, 病房内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替他做完检查后,又一脸神奇地看着他。
  有人冲了进来, 他以为是江淮雪,下意识喊了一声:“江——”
  “季唯洲,你吓死妈妈了!”元相如冲进病房, 手里五十万的包就这么被砸在了地上。她不敢去抱季唯洲, 只是虚虚围着他, 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季唯洲第一次见他老娘这么刚烈的女人掉眼泪,人都吓傻了, 伸出手生疏地替她擦眼泪:“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元相如一抹眼泪, 本想着儿子醒了让他能看见自己的好状态,还特地化了点妆,让气色更好点,这会儿全花了。她转过身,抓住医生就问:“徐医生,我儿子没事吧?”
  徐医生摇摇头,用看奇迹的眼神看着季唯洲:“各项指标都正常,生龙活虎的。”
  元相如松了口气,重复问了一句:“真的没问题吗?”
  徐医生只得跟她开了个玩笑:“健康的能跑三千米,没问题。” 第91章   “我觉得我跑不了。”季唯洲在他们身后,弱弱地举起了手。元相如一回身,用力搂住他:“季唯洲,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妈妈了!”
  季唯洲搂着元相如,拍了拍她的后背:“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你知不知道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心脏停跳的那一刻我有多崩溃吗?我就你一个孩子,天都要塌下来了!”元相如说着说着还是没忍住泪,吸了吸鼻子,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
  季霄寒跑的衣衫凌乱,头发领带乱七八糟,身上的衬衫也皱皱巴巴,冲进病房就是一声喊:“唯洲醒了?!”
  他还喘着粗气,根本没来得缓一缓,看见醒着的季唯洲,吊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险些跌坐在地上,被跟在身后的助理扶了扶,才没滑倒。
  季唯洲看向他爸,他知道他爸跟孔雀成精似的,代名词就是水仙,对自己的形象极为看重,人到中年还能出去走秀的俊美,格外自恋,这会儿急的形象全无,半点不见霸总气质。
  他细细看着他爸的脸,突然发觉他爸老了,头发里都多了几丝白发,眼角都有细纹了。他再看向床边的元相如,妆花光了,眉眼间的疲倦都散了出来。
  季唯洲心有点酸。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爸妈一夜间就老了,那些细纹和白发,他以前从来不会看到过。
  这对外人眼里的双强霸总夫妻,总是把自己的外在形象经营到极致。
  “臭小子,终于肯醒了!”季霄寒喝了口水,总算能开口说话了。他来之前还在和医生谈,国内医院辗转了遍,如果季唯洲再不醒,就要送到国外去治疗,现在终于肯醒,简直是天降好运。
  “你老爹老娘平时修桥铺路还是积福的。”元相如坐在床边,眼泪擦了干净,没有再多问的意思。季霄寒拉了把椅子坐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唯洲眼底酸涩,摇了摇头。
  “再躺会儿,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出院啊。”元相如摸了摸他的头,又抱了他一下,才让他躺下来继续休息,季唯洲躺在床上,原本不想睡,也给她哄睡着了。
  他睡着了并不安分,思维格外活跃,仿佛掉进了全白的世界。季唯洲四处打探,在一团白色中看见了发光的团子。
  那是621。
  季唯洲第一次见到621,有些惊奇地看着它:“你原来长这样?”
  621上下跳了跳,没什么语气地对他说:“对啊,我长这样,很失望?”
  “还以为你有个人形。”季唯洲嘀咕一句,有些急躁地继续说:“江淮雪呢?我在那里汽车被引爆,那他呢?”
  621没什么语气地对他说:“等他黑化值满格,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那也没有必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吧?他看到得多难过。”季唯洲沮丧地瘫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621飘到他的眼前,沉默许久说道:“这是他的必经之路,你取代了他的前夫位置,却没有使用‘季唯洲’对待他的方式,而是用了你的,你给了他爱,那就要把爱收回,你没有办法改变的。”
  “我不喜欢这种方式。”季唯洲咬紧后槽牙,低声吼道。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江淮雪的?
  是潮湿雨夜里,江淮雪含泪愤怒的眼神,还是落地窗的黄昏下,那冲他露出的笑脸?
  又或是他那满身伤痕,被摧残折磨的心?
  季唯洲说不出答案,但他用本能爱人。
  他接受一切发生,也接受毫无由来的动心。那一瞬间的爱意就像是一枚意外射中靶心的箭,惊喜地让人想尝试第二次的满弓。
  这些事情本就是没有具体理由的。
  他会在看见江淮雪的伤疤流泪,也会因为江淮雪的眼泪而心疼,他要如何想象江淮雪看见车祸现场的心情?
  蛋糕还在冰箱里。
  621没有说话,它是被设定好的情绪,无法理解爱意。
  毕竟在它眼里,季唯洲的动心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一件事,江淮雪的动心有迹可循,季唯洲的动心却显得格外生硬,毫无转折。
  江淮雪威胁过他,拿刀吓唬他,不止一次想杀了他,季唯洲居然还能全盘接受?
  “你的喜欢没有由来。”沉默良久后,621还是开口对他说。
  季唯洲答非所问:“他不吃螃蟹和带壳的虾,对芒果和苹果过敏,不吃芹菜和香菜,觉得有奇怪的味道,特别挑食,闻到不喜欢的味道,鼻头会皱一皱,很像猫。他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着东西才能睡着,还必须是手脚一起盘着,不然会失眠。”
  “就算是夏天,他的手脚也是冰凉的,所以要捂热才会舒服一点。他很喜欢雨天,一定要坐在落地窗前看一天的雨,听雨声的时候,他的心情会好一点,所以这个时候问他问题,他会很有耐心回答。”
  “他讨厌火,家里都是用电磁炉,不会用天然气灶台,左腿虽然没什么知觉,但下雨天其实还是会难受,所以要捂着。身上的伤口多,要穿轻便的衣服,不能包的太紧……”
  他低着头,慢慢数和江淮雪经过的日子,所有的爱意萌发在日常的点滴之中,慢慢从涓涓细流汇聚成汪洋大海。
  621看不见涓涓细流的形成,只看见了大海汹涌,自然会觉得生硬奇怪。
  明明才分别一天,他已经开始想念江淮雪了。
  季唯洲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面,江淮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只会慢慢消散离开。 第92章   621没有说话,只是上下跳了跳,于是他从睡梦里醒来。
  季唯洲看着天花板,视野朦胧。
  “我们唯洲在想什么?”元相如把他抱在怀里,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她的声音温柔低沉,指尖擦掉了季唯洲眼下的眼泪:“为什么哭了?”
  季唯洲抹掉眼泪,嗓音沙哑:“没什么。”
  奇怪,原来他哭了吗?
  元相如低声哼起一首童谣,这首歌她的母亲曾唱给她听,现在她唱给自己的孩子。季唯洲在她的怀里再次闭上眼睛,没有陷入沉睡,只是闭目养神。
  “你醒来还什么都没有吃,我跟你爸爸去给你买点吃的啊。”元相如放开他,和季霄寒起身离开。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元相如和季霄寒对视一眼:“你听清楚了吗?”
  季霄寒点点头:“淮雪,姓江,江淮雪,我去找人查查。”
  他牵起元相如的手,和她一起离开医院,去给季唯洲买饭。
  **
  季唯洲在第二天就出院了,元相如和季霄寒还很迷信地带了一堆驱邪避邪的东西,要去除季唯洲身上的邪祟。他的手机也重新拿了回来,几个室友在群里欢迎恭喜他醒来。
  他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期末周,躺病床上快两个月,学校放暑假都快结束了。
  季唯洲回到家,只觉得恍如隔日,家里的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就为了庆祝季唯洲出院。
  元相如和季霄寒班也不上了,陪季唯洲在家里呆了好几天。
  季唯洲白天装的很好,晚上便开始消沉焦虑。
  元相如和季霄寒全都看在眼里,但也无能为力。
  他们查不到江淮雪这个人,有同名同姓,但绝对不是季唯洲口中的那个“淮雪”。
  只不过季唯洲消沉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因为他要补考了。
  开学第一周是补考时间,季唯洲因为身体出问题,学校谅解,并没有让他重修,而是让他补考。
  季唯洲看着已经复习过,但是全部忘光,还要再次复习一遍的考试重点,悲从心头起。
  逃来逃去,还是逃不掉期末考试!!!
  季唯洲把课本甩到一边,只觉得人生无光。
  一点也不想考试,讨厌期末周。
  经营账号的那门课,室友们替他把报告写了,名字也加在里头,这门课他不用补考,但还剩下好几门。
  临考试前一天,季唯洲总算背完全部重点,带着学生证和笔,毅然决然踏进了补考考场。
  考完全部出来的时候,室友们已经返校在宿舍到齐了,季唯洲一推开宿舍门,礼花炸响:“恭喜307舍草季唯洲出院!”
  后面还有一条横幅:”恭喜307舍草季唯洲补考过关!“
  “你们这样搞得我好像精神病出来一样。”季唯洲把学生证和笔丢在桌上,挠了挠鼻尖。
  一床的徐晓生勾住他的肩膀,笑得很灿烂:“别这么说嘛,小季同志,人生难关总算是过了!”
  二床的夏凛推了推眼镜:“你那天背书背着突然昏过去没气儿了,把我们吓个半死,全靠老陈妙手回春。”
  四床的陈鹤祺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客气。
  他们宿舍是四人间,这会儿是全部到齐了。季唯洲拉开椅子坐下,被考试内容填满的脑子,又切换成了江淮雪模式。
  徐晓生三人对视一眼,夏凛冲徐晓生做口型:“阿姨让我们盯着他一点,现在怎么说?”
  陈鹤祺摇摇头,最后还是徐晓生上前做知心大哥:“小季同志,失恋了?”
  “我——”季唯洲话还没说完,脑子里先响起了621冰冷的机械音:“时空紊乱,任务对象投放中——”
  “投放,什么投放?!”
  季唯洲猛地站起身。
  621在说什么鬼话?!
  第48章
  “江总。”闻祁的脚步有点急, 全然不顾会议室内剑拔弩张的情况,江淮雪知道自己这位助理做事一向严谨细心,并不会贸然闯入, 很显然是出了大事故。
  江淮雪抬起头看向他:“什么事?”
  闻祁站在他面前站定, 脸上是罕见的犹疑和沉重,他的双唇颤抖, 再也发不出声音,一颗重石吊坠在他的心间。江淮雪在他的沉默里忽然意识到什么,咬紧了牙关。
  他抬起手, 那是终止会议的意思。所有人打量试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浑然不觉,脸色阴沉地盯着闻祁的眼睛, 直到闻祁俯身, 用干涩的声音在他耳边沉重且低声道:“江总,明园路发生了车祸。”
  江淮雪没有说话, 握住轮椅扶手的十指收拢, 死死掐住了边缘。他挺起身,逼近闻祁, 声音从他的喉间缓缓挤出:“车祸有什么必要和我说吗?”
  闻祁低着头,在他压抑的怒意中,说出了答案:“是季——”
  “闭嘴。”江淮雪的声音开始发抖, 呼吸近乎停止, 胸腔内的气息破败不堪, 像是一条断尾将死的蛇,只能发出嘶哑的悲鸣。
  耳边忽地陷入了停滞, 他眼前一黑,险些往前栽倒, 又因抓住了扶手,强行将自己撑住了。
  闻祁退开半步,不再说话。
  会议室内阴云笼罩,各色各样的眉眼官司在空气中飘荡,或喜或哀或忧或怒,七情六欲爱恨嗔痴从未如此鲜明地展露出来。
  江淮雪脸色苍白,几乎成了透明玻璃人,这一片刻所流露的脆弱,让所有的豺狼虎豹都抓住了他的漏洞。 第93章   无坚不摧的江淮雪是个有软肋的人,而不是无法被攻克的机械人。
  “江总……”闻祁几乎是用气音提醒江淮雪。
  江淮雪闭上眼,硬生生将喉间的血腥咽了回去。他的面容紧绷到完全僵硬,方才那一瞬的懦弱像是错觉,恍然而过。他环视四周,看着每一张心思各异的脸,忽地笑道:“我有一桩好生意,各位敢不敢做?”
  会是谁?为什么是这个时间动手?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有什么目的?
  他不能停,一旦停下什么东西都会被掩藏,他只能往前跑,解决问题的方式在前面,往后看只能看见悔恨与深渊。江淮雪鲜血淋漓的手垂落,对着闻祁,朝门外做了一个手势。
  闻祁低着头,顺从地离开会议室,将会议室的大门关上。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眼会议室的场景。江淮雪坐在首位,像是被强行撑在那儿的假人。
  又像是酝酿已久的一场海啸。
  **
  会议结束后,闻祁返过身来接他离开。切分利益的豺狼虎豹们都已离开,嘴角上扬,眼底是永不餍足的野心与血腥的光。
  大灯落下,江淮雪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闻祁。
  “江总,查到了。”闻祁快步上前,拿着平板,尚未说完,便见江淮雪的身体朝前跌去,一声剧烈的咳嗽过后,暗色的血溅在了地毯上,留下痛楚的锈斑。
  闻祁的声音几乎破音:“江总!”
  “别过来……”江淮雪猛地咳嗽几声,仿佛是风雨飘摇间的枯草,歪倒在轮椅之上。
  死寂过后,他费力抬起手摆了摆,嗓音支离破碎:“讲。”
  “季先生下午一点离开别墅,到达明园路季家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在季家用过餐后,被季夫人拉着道别,晚七点,季先生在驶出明园路时,一辆货车开着远光灯,直接撞上了季先生的车。”
  “刹车呢?”江淮雪闭上眼,沙哑问道。
  “刹车失灵了。”
  闻祁将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次,低着头,不去看脊背弯下去的江淮雪:“明园路那边还发现了另一波人,我们抓了一个,原本是准备绑走季先生的。”
  “所以撞他的,让刹车失灵的,是两批不同的人。”江淮雪头痛欲裂,喘着粗气,仍旧要强撑精神问询,“甚至还有第三批人盯着他。”
  闻祁没有应声,但他已经知道答案。
  “他什么错都没有。”江淮雪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倒吊了起来,强烈反胃感让他痛不欲生。
  他看不清前面的景象。
  季唯洲何其无辜。
  “这几批人是谁,都查清楚了吗?”江淮雪像是一个破风箱,破败不堪。闻祁谨慎地打量四周,将平板递给了江淮雪。
  江淮雪捏紧平板,紧紧盯着那一串的姓名,强忍下心头的暴戾,才没有将手里的东西砸出去。
  闻祁安静站在他的身后,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满室的死寂。他接通电话,低声回复对方后,挂断电话对江淮雪说道:“江总,消防的人到了,只有一辆损毁的车,季先生……不在里面。”
  咚。
  平板坠落在地,江淮雪的声音近乎于零。闻祁猛地冲上前,将栽倒的江淮雪扶了起来。
  强撑的心终于在那一刻回落,喜悦如同滔天大浪铺天盖地降下,扑了他满头。江淮雪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时,他在家中的床上。闻祁没敢把他送医院,最后还是叫了家庭医生。
  “江总。”闻祁坐在他的床边,神色紧张。
  他的状态看着也不太好,满脸都是疲惫,江淮雪脸色灰白,比他更难看。
  “没有找到他?”睁开眼后,他嘶哑开口。闻祁点点头:“事情被压下去了,车里是空的。”
  那就好。
  江淮雪盯着天花板,彻底松了口气。
  那就好。
  不是死亡,那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
  他只希望季唯洲活着,在不在他身边,都已经不重要了。
  “扶我起来。”江淮雪朝床边勾了勾手指。他全身脱力,又急火攻心,现在根本起不来,只能依靠外力。
  闻祁扶起他,担忧地喊了一声:“江总。”
  “送我去江家。”江淮雪靠在床头,看向闻祁,话里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他的精神在此刻变得格外亢奋。
  “既然那么想要那六十亿,我就让他们血本无归,还要让他们彻底被江家套牢。”江淮雪脸色阴沉,深黑的眼瞳却格外明亮。
  这艘船该沉了。
  “江总,我们忍了那么多年,真的要全部砸进去吗?”闻祁大学毕业就为这位上司工作,知道他偏执独.裁,下达的命令从来不允许违背。
  但他仍旧想从江淮雪口中听到不需要的答案。
  什么都没有,江淮雪抬了抬手,那是明确的不必。
  闻祁只能扶起他,送他去江家。
  车内流淌的气氛透着古怪与压抑,却又藏着兴奋。江淮雪坐在后座,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
  像是要去参加某人的葬礼。
  到达江家时已至深夜,闻祁将江淮雪从车内扶下,新上任的管家不敢为这位大少爷立规矩,再也没人敢让他亲自爬台阶,带着他走了另一条更为平坦的路。
  一路只剩轮椅滑动的声音,偶有两声鸟鸣,格外冷清。 第94章   江添明已经在祠堂等他了。
  江淮雪坐在轮椅上,见到了下跪的江淮柏和背对着他,上香的江添明。
  “淮雪来了。”苍老的声音在祠堂内响起,江淮雪咳了两声,没有兴趣和他周旋。
  他开门见山,低声道:“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添明没有说话,大抵是觉得季唯洲这个话题并不重要。
  这场围剿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所有人都在装聋作哑。
  因为江淮雪需要一个教训,穷途末路的人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这个渠道在江淮雪的身上。
  季唯洲只是一个替罪羊而已。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江淮雪的轮椅吱呀作响,用轻而又轻的语气对他们说道:“但你们总是忽略一件事。”
  江添明缓缓转过身,苍老衰颓的眼眸抬起看向他,眼神疲惫而又森*晚*整*理惊疑。
  “我也是个穷途末路的人。”江淮雪轻声道。
  他一无所有,他也需要发泄的渠道。
  江添明既然想用他这把刀,就得有承担这柄刀反噬的准备,江添明睁大眼,呼吸急促:“你……你……”
  “您这样的表情还真是令人惊讶。”江淮雪眼眶通红,嘴角却是上扬的,烛台掉落,六岁那年的冲天火光倒映在他眼底,随着眼泪滑落,像是两行鲜血。
  江淮柏跪了太久,去搀扶江添明时,摔了两跤才抓住了轮椅扶手:“爷爷!”
  江添明已经说不出话了,两颗眼珠像是要跳出眼眶,江淮雪低笑道:“我只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他们想把火发泄在我身上,怎么可能呢?”
  “其实那两块地都要开发,只是我没想到您会动手把那几个人杀了。”
  江淮柏在祠堂跪了两天,在这一刻才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他的嗓音嘶哑:“江淮雪,你别忘了,那块地有你的一份,你想脱身怎么可能?”
  “那又如何?”江淮雪恶劣道,“我本来没想做这么大的赌局,可我的筹码都让你们掀了,那我为什么不全部抛掉?”
  他一无所有,还能惧怕什么呢?
  江添明枯败地倒在轮椅上,江淮雪看着祠堂内的滔天火光,退出了祠堂。
  闻祁站在他身后,平静问道:“江总,值得吗?”
  “这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江淮雪咳了两声,掩去掌心的血,“把他气死了,不是很好吗?”
  他看向隐匿在夜色中的老宅,喃喃道:“烧干净了,才能有新的东西。”
  江淮雪的一把火,烧得江家一团糟。
  先是当家人江添明惊厥过度,当夜便抢救无效宣布死亡,遗嘱一片混乱,股价动荡。继承人们从各地连夜赶回,还未争出一二,外界的豺狼便涌了上来,急于分食江家。
  这艘航行的大船终于遇到了风雨飘摇之夜。
  葬礼那天,公安和纪检监察敲响了江家的大门。
  江淮雪在这一日,去了他母亲的墓前。
  也是在这一天,他听见了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时空紊乱,任务对象投放中——”
  **
  “投放,什么投放???”季唯洲猛地站起身,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徐晓生等人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疑不定。
  621保持了沉默,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季唯洲一拳砸在桌子上,焦躁地不行。
  他这会儿的耐性与好脾气做出的最优解,是砸桌子。
  仿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一点。徐晓生几人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吓得就要拿出手机给元相如打电话,好在季唯洲是无头苍蝇转了一圈后,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不吭声了。
  他满脸消沉,也没人敢和他搭话了。
  621那一声冰冷的机械音,仿佛只是和他开个玩笑,压根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一个人失落,整个宿舍的气氛都沉寂下来,第二日又是早八,草草洗漱后,全都上床了,灯也熄得早。
  季唯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他平日里头一沾枕头就睡,这会儿脑袋已经有困意,但眼睛死活闭不上,只能睁眼看床帘。
  快到后半夜,他才模模糊糊闭上眼睛睡着。
  睡也睡得不安稳,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总感觉有东西在挤他。
  陈鹤祺的闹钟在这个时候猛地一响,震醒了307的早晨,季唯洲一晚上就没怎么睡,睁开眼时头痛欲裂,还没坐起身,先被什么东西缠死了,根本动弹不得。
  季唯洲缓缓低下头,看见了埋在他胸前的毛茸茸脑袋,他费力抽出一只手,颤抖着,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屏着呼吸看被窝里的人。
  其实他有预感了,睡觉把人缠死这种事情只有江淮雪干得出来。
  他也没和别人同床共枕过。
  季唯洲心跳如鼓,轰隆隆撵着他的所有念头呼啸而过。
  他没忍住,又掀开被子一角,再看了沉睡的江淮雪一眼。
  真过分,来了也不说一声。
  季唯洲在心里想,试图用眼神去掐他的脸。
  “小季同志,八点十分上课,现在七点三十了。”徐晓生在他的床下喊了声,换来的不是季唯洲的应答,而是江淮雪的暴躁喊声:“吵死了。”
  晨起的宿舍向来安静,他这声沙哑不耐的发泄就算声音小,也显得格外响亮。 第95章   徐晓生:“……”
  夏凛:“……”
  陈鹤祺:“……”
  季唯洲掀开帘子,从里面探出头:“我迟点去。”
  徐晓生小心翼翼:“刚才那声,是你吗?”
  季唯洲冲他尴尬笑笑。
  某种尴尬的沉默在他们头顶盘旋,季唯洲维持着假笑,目送室友们离开。离开前,室友们的嘀咕还飘进了他的耳朵。
  “他什么时候把人偷渡进来的?”
  季唯洲的脑袋缩回床帘里面,江淮雪还在睡,但皱着眉头,明显处在半梦半醒的低气压状态。
  他起床气严重,这会儿真闹醒了得发脾气。
  黑眼圈又重了。季唯洲的拇指轻抚过江淮雪的眼下,看着他瘦削的脸,心想,还瘦了。
  精心养出来的那点肉全部掉光了。
  季唯洲又往下看了看,□□。
  季唯洲:“……”
  真是一件衣服都没穿就来了。
  他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时间,快八点了。再不起开学第一门课真得翘了。
  “江淮雪,醒醒。”他抹了把江淮雪的脑袋,低头亲了他一口。
  江淮雪深吸一口气,把他搂的更紧,皱着眉,眼睛死也不肯睁开。
  季唯洲唉声叹气,费劲套上衬衫,把床尾的毯子拿来包住他,抱着他下床。
  江淮雪被这么折腾压根没醒,还跟条蛇一样挂在他身上,缠得死紧。
  季唯洲打开衣柜给他找衣服,拿了条轻薄的卫衣和运动裤给他套上。套裤子的时候,某个被折腾的人终于肯清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江淮雪半眯着眼,“谁准你动我的,离我远点。”
  季唯洲委屈道:“离你远点你就要摔了。”
  江淮雪半眯的眼突然睁开了,眼瞳在那一刻像两朵绽放的花,忽地闪出明亮的光来,又在顷刻间暗淡。
  他随手扯了扯季唯洲的脸,只当他是假象。
  “痛的啊!”季唯洲含糊喊了声,往他腿根拍了一掌,示意他松手。
  江淮雪这才换上难以置信的神情,指尖颤抖地抚过他的眉眼,最后紧紧搂住了他。
  “不是假的。”季唯洲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紧绷的情绪,克制地蹭了蹭他的脸。才继续对他说:“我现在要去上课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江淮雪忍着话里的激动,问道:“上课?”
  季唯洲点点头:“对啊,上课。”
  江淮雪这才抬头看清楚环境,他在很经典的大学宿舍里,床铺还是桌面,都透着一股半旧不新的苍老感。
  那几张床和桌子,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哪张是季唯洲的。
  桌子乱出美感来的,一定是季唯洲的桌子。
  “先随便拿漱口水漱个口吧我上课要迟到了第一堂老师必点名我不想被抓啊啊!”季唯洲一口气扯了一大串句子出来,直接抱着江淮雪去了卫生间。
  “你的轮椅没跟着吗?”他疑惑地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江淮雪的轮椅。江淮雪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季唯洲松开手,江淮雪靠在季唯洲怀里,单脚落地站好。两个人用最快的时间整理好自己。江淮雪几乎什么都没有,鞋码还和季唯洲有差,最后是直接套上拖鞋就走人的。
  两人出宿舍时已经八点十分,江淮雪本想靠着季唯洲慢慢下楼,很显然时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季唯洲扛起他就往楼下跑着,最后直接把他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你搂紧啊。”季唯洲转头对他说了一句,把课本丢进自行车的置物篮里。
  江淮雪搂紧他的腰,半张脸都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便听到一旁传来年轻学生的问话和季唯洲带着笑意的回答。
  “季唯洲,你今天怎么那么迟!”
  “带人啊!”季唯洲的声音带着笑,有些懒散。
  江淮雪缓缓抬起头,迎着温和的日光,看见了赶着上早八的倒霉大学生们,哈欠连天和妆容精致的学生共存,还有人一甩滑板,滑出十几米远,不一会儿就剩下一个点,活像踩了风火轮。
  “啊!零五了!!”季唯洲猛踩自行车踏板,江淮雪被他突入其来的加速吓一跳,用力搂紧他的腰间:“你骑太快了!”
  “我真的要迟到了!”年轻男大的声音有些急,青春校园浪漫故事瞬间变成了大学生赶早八现场。
  到教室的时候铃正好响,徐晓生在后排招招手,替他占了两个座。
  “谢谢哥。”季唯洲带着江淮雪猫腰进来,火速落座,让江淮雪坐里头躲老师的视线。
  徐晓生好奇的目光止不住往江淮雪的脸上瞄,最后在老师的点名声中收回了视线。季唯洲赶上了点名,整个人松了口气,看着ppt上硕大的市场营销学几个字,沉默地低下了头。
  “不听课?”江淮雪瞟了眼黑板,用气声问季唯洲。
  季唯洲摇了摇头:“我高三毕业那个暑假,在我妈那边学了一个暑假的营销,不想听了。”
  那个假期是他的梦魇,他根本不想再听见营销这两个字。
  “那个穿灰色卫衣,头发有些长的同学,可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吗?”全班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和江淮雪聊天的季唯洲抬起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这边。
  灰色卫衣,头发有点长。他转过头,默默看着江淮雪。 第96章   江淮雪:“……”
  难得一次被叫同学,居然还是在这种场合。
  “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记个分。”老师站在台上,期待地看着江淮雪。
  江淮雪单手撑着桌面,正准备借力站起来,一旁的季唯洲立马高举手:“老师他是过来旁听的。”
  “这么好学啊。那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老师惊讶道,压根没有管旁不旁听这件事,进了这间教室,就是他的学生,回答问题就成了必然环节。
  江淮雪顶着周遭大学生们清澈愚蠢的视线缓缓站起来,盯着黑板,面不改色开始胡扯。
  这种事情他遇到的多了,胡扯也能扯出一次会议来,讲课的老师听他胡说八道,竟也觉得言之有理,叫季唯洲不可思议。
  江淮雪坐下来的时候,他清楚看到那位老师眼里闪过一丝光,而江淮雪本人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你很紧张吗?”
  季唯洲问他。
  江淮雪摇摇头:“快扯不出来了。”
  是真的给他扯完了,他一个人硬生生让整堂课水了半个小时。
  季唯洲抬头看了眼期末成绩构成,又低下头牵住了江淮雪的手。
  徐晓生就坐在他们两个边缘,觉得自己很多余。
  感觉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
  江淮雪任由季唯洲玩他的手,这个毛病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一定要每根手指都捏过来才算作数。
  一节大课结束,季唯洲拉起江淮雪的手,扶着他的腰冲出教室。
  留下目瞪口呆的同学们。
  “季唯洲身边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夏凛走到徐晓生身旁,便看见这位舍友的表情特别难看。
  徐晓生灵魂出窍,觉得有点不太好:“别问我,我是直男。”
  早八结束后的空气都格外清新,季唯洲踩着自行车,语气满是欢快:“下午不用上课!”
  江淮雪搂着他的腰,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清晰明了意识到他的男友,只是个十九岁的男大学生。
  一点小事都能开心好久的时候。
  自行车穿过林荫大道,在鲜花构筑的长廊内掠过,他听着季唯洲有趣的介绍,嘴角噙着笑,无奈地应和他。
  环行湖边时,江淮雪看见了天鹅顺着日光展开羽翅,羽毛尖端闪烁着金色的光。
  他环紧季唯洲的腰间,微长的黑发在秋季的风里轻飘,传来细碎的笑语。
  季唯洲侧过脸,对他道:“江淮雪,今天又是晴天!”
  他迎着日光,眉眼灿烂。
  江淮雪低低应了一声,扬起了笑。
  “嗯,又是晴天。”
  end